《侍劫》 1 青阳祈仙 纵观历史长河,浩浩汤汤,无数修士如过江之鲫,欲行跃龙门之事。可是,得道者寥寥无几。 寻仙问道,无非是泛游以悟性,棹舟以仙缘。悟性仙缘稍有不足,注定葬身龙蟒腹中。荒州新上演的一出好戏,或许又是夜半昙花刹那芳华,谁又能说得准呢。 张怀唇边无力地摘吐出一声:“狗蛋,快把葫芦拿来。” 颓然倒在地上,手掩满是汗渍的面颊,遮住太阳不再动弹。阡陌间的土壤中渗出驳杂水汽,蒸在人身上忽冷忽热。 “瞅瞅你那德性。”秦川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泥巴。伸手去摘腰间的葫芦,但碍于手上笨重的石质锄头,便随意丢在一旁。狗蛋是秦川儿时的诨号,是他声称见过村边土狗下蛋所得。这诨号尘封已久,没想到不经意间又蹿到嘴边。 抬头望了一眼高悬的烈日,忍不住轻咳两声,醒了醒干渴喉咙,仰天长灌一口,冷冽的泉水让人心头一振。葫芦并无殊异,只是青阳山上寻常一个,却意外的能让泉水保留晨时温凉。 日满天炁,泉盈地炁。二炁相遇,正如烙铁乍逢寒泉,焙炉倾覆于江河。 “燃哥儿,接着葫芦!” 秦川面色一动,嘴角含笑,心中大喜!今日天光更胜以往三分,此等佳境是昨日拍马也难以望项其背的,连忙将葫芦抛给身侧的烛燃。就地盘膝,默诵心决,冥思打坐。 全身燥热难耐,热气如恶蛟在体内翻滚,乍遇腹中冷泉,涟漪开来荡至全身,久久消淬,这状态与老铁匠淬打铁具并无二致。 周身毛孔尽情捭阖,朵颐灵气。玄息尘诀将精气神糅结一处,此妙巅观想之法,一时间穷极玄异,将心神引入那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妙默境中。 无悲无喜无欢无愁无天无地无他无我。玄息尘决狠狠地将灵台凿入心神的最深处。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不论阴雨灰尘几钱几两几分几厘,玄息尘诀尽数将其掸去虚无废地,三寸灵台清清静静。 一时间,体内灵气凝实臻至微厘毫巅。日夜锤炼打磨消淬,终于换来这临门一脚的机会。 灵气丝丝入扣,不绝如缕,尽数落入尘网中。此时,秦川心头一紧,丹田满了! 箭在弦上,却雾失楼台,又当如何?停下吐纳法,意封口鼻眼耳,定气起身。 青阳山阡陌侧方的一处阁楼内。 邢华与文远小起炉火,煨酒焙茶,洗盏更酌。二人早已熟稔,此时促膝对坐着打嗝放屁,好不快意。 “杂毛老道,快快快,快看!”文远忽然一个激灵,蹦起三尺高,狠拍邢华大腿。遥指阡陌间的秦川,双目圆瞪,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侬傻掉了啊?酒撒了一身!”邢华正欲揪住眼前人的胡子好一顿痛骂,却不知那人的心思早就跟着眼前的这一幕跑了。 “破功!有人在破功啊!”文远嘶吼一声,急不可待得想撸起袖子冲上前去。 邢华闻言,心中一突,看向阡陌间时,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莫不得莫不得!你这要急冲冲的过去,此次破功定然失败!”一把拉住咋咋呼呼的文远。 “莫非你以为我不知道这破功是何意义吗,可是此事断断不可强加干涉!”邢华见他急得髭须飘飞,连忙阻止。 二人冷静下来对视一眼,目中尽是复杂之色,许是钦佩,或是担忧。 “破功并非寻常修为突破,其中九死一生。成败与否,全凭天意罢。” 言罢,重新坐回蒲团上,再饮茶酒,只是二人再不说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荤话,沉默之余再看举杯人之手,皆是微微颤抖。 回到阡陌上。 秦川停下吐纳法,意封口鼻眼耳,定气起身。虽说农户之后,幸得村中武师指点,倒是懂得一些花拳绣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摆出一个与以往尽皆不同的起手式。 心神微动,松松垮垮的步子却摆出踏罡步斗的路数。 “咦!秦川,你这是何意?”烛燃从打坐中醒来,见眼前之人合眼站定,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这是梦见村中的狗子了吗?”张怀被烛燃的声音唤醒,见状不禁奚落一番。 烛燃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紧。“此事不对,你快去泉涧盈满此壶。” 张怀见他神情紧张,知道怕是要坏事了,不疑有他,小跑两步捡起丢在地上的葫芦,三步并作两步向涧溪赶去。不遗余力之下不稍片刻便到了溪涧之侧。 “哎呀!”惊呼一声,或是跑得太急,竟然没发现脚下异物,被绊倒了。 这溪涧旁的土壤并不紧实,异物受力竟然一下子从土里翻了出来,砸在此时五心着地的,张怀后脑上。 一心想着快点送泉水回去,也未看这异物一眼,只是怕它再将自己绊倒,随手将其揣进怀中。 来回不过半盏茶的工夫,虽然期间出了一点岔子,面色涨红地将泉水送给烛燃。“噗”地倒在地上,酒红的面色迅速消退,再看已经是青白之色。 但见场中的秦川,拳来腿往,辗转纵跃,拳势时浅时深,拳劲时而如丝倏忽如豆,一时间筋骨劲力绳拧一处,久久不得开合。 “嘣!”一如老琴断弦,一拳虽是落在空出,却震得身旁歪柳落下两片斜月。 烛燃见状,面色一白,再次加快手上的动作。 秦川身侧悄然布满形色各异的顽石,尽皆是烛燃一人手笔。一口寒泉喷到石块上,右手如同弄蛇人豢养的灵蛇,虚沾点画其上。 此宫之艮坎。 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利贞。 便如未蒙学的稚童,祈问天地。秦川拜入天地之学,只怕是再难回首。 秦川体内凝实的灵气攥做一股,裹夹着精与神,再起滔天之势。沉腰曲膝,如雁展翼腾挪而起。全身的劲力糅结作一处,右臂顿时疼痛鼓胀,其上静脉张曲,如蚁虫附,青蚯缠身。 拳势再涨半分,再涨!再涨! 心脏为鼓,掌拳为锤,手锤痛迎,此举绝然。 “嘭!” 手锤落在心鼓之间,心血逆流倒灌,心脏骤然一滞。麦色的脸上血胀呈紫黑,转眼间消散。天边晴空处乍响两声闷雷,惊起林中宿鸟四散。 “噗!”意封的口鼻气劲迸开,赤色画浊三尺,一如箭矢。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握手成锤,拳击水镜,捣他个支离破碎。 2 乌云压城 逆流气血渐渐平复,秦川一展双臂,全身上下再无异状。口中梦呓轻喃,一如饮溪牝鹿初见朝霞,鹿鸣悠啼,青涩稚嫩。 “成了。”烛燃眼中尽是轻快之色,咧嘴一笑,转身走到张怀身前,脚尖轻戳其虚胖的肚腩。“秦川应当没有大碍了。” 阁楼中邢华与文远二人。“牛鼻子老道,我是不是看错了,竟然成功破功了!”二人皆是目力超群,眼前破功之人哪还有半分败象。 破功不同于寻常修为提升,稍有差池便是身死道陨,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秦川缓开双眼,感受着体内陌生又熟悉的景象,此时与先前早已是云泥之别,朦胧的灵气化作实质游曳隐约间化作气旋,俨然已是炼气一层。 本不想这么早的脱离这破功后的妙默中境,可是,庭院处传来的嘈杂声响强行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玄极境遇。 瞥了一眼周遭顽石摆成的玄异阵图,心中已有定数。烛燃好似幽潭中的明月倒影,乍看之下清清楚楚,可是稍微一块石子落于水中,便再难看得真切。不过此事无伤大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秦川也有,便是玄息尘诀。宗门只传授了一门名为基础吐纳法的口诀,而玄息尘诀是心决。那这玄息尘诀何处得来? 即便是秦川本人,也对这尘决知之不详。此心决乃是秦川之姊所授,但她倒在了逃难的路上,所谓真相对如今而言不过是场空谈罢了。这其中定然牵涉甚广,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没有足够的实力,绝不轻举妄动。 “我们去庭院看看吧,怕是双方要坏事了。”不怨秦川如此做想,着实是庭院内传来的声响实在太大了,高低呼喝声此起彼伏,刺痛着几人的耳膜。 说到这里,有必要事先梳理一下这青阳山上的大大小小的团体势力。 青阳山上除了邢华与文远两个管事,其余者皆是青山宗的记名弟子。 这些弟子又各自扎堆,不过半年时间,便形成了三个团体。第一个团体是以赵逾为代表的南地流亡难民,第二是以雷压为代表的青山原住民,第三个团体同样是南地流亡难民,也就是秦川三人组了。 不过比较特殊的是,秦川三人所行之事不同于常人,故而处处受到刁难,备受排挤。南地之人以为三人是为了取悦邢华,才每日正午甘受烈日曝晒开垦荒田。三人一心向道,反倒成了众人口中的害群之马。 而南地难民与青山原住民本就因为身世境遇不同势如水火,再加上平日里经常发生的口角利益冲突,一来二去更是积重难返。 三方皆是不和,可另两方势均力敌,便又将气发泄在实力最弱小的三人组身上。秦川非是曲意承欢之人,也没有以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习惯,境遇可见一斑。好在三人皆是心智成熟坚韧之辈,丝毫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 梳理完这不算复杂的关系,在瞅瞅这青阳山上的一桩子破事。 庭院中的嘈杂呼喝声从三人打坐之初便开始了,持续的时间已然不短。将时间回溯至事件之初,一探其中始末。 低矮的篱藩草草地将庭院圈起,庭中歪脖子树七七八八,没有人工修剪的痕迹倒是别有一番韵味,三两枝颤颤巍巍的探出院子,好似怕院中弟子一个不高兴了将其修剪下来。 倦鸟落在树梢慵懒地梳理着羽毛,不去理会扰人清梦的夏蝉。 午后小憩于扶柳之下,旁人一时深一时浅的笑骂两声。不知是谁,见到在烈日下晒得人脸通红的秦川三人,不禁打趣一声。 “啧啧,那三人一如从前,真是憨傻。”眉头一挑,努了努嘴,目中遥遥看向远处三人,面带不屑。 一人挑起了头,迷迷瞪瞪快要睡去的众弟子顿时来了劲。 “谁说不是呢!许是南地之人就是这样痴傻!”雷压不知使的是什么心眼,话音盖过无休无止的蝉鸣,尽数落到南地众人耳中。 众人大呼坏事。双方角力已久,知道各自保留一分,于人于己都少了许多麻烦。可是雷压或许是说到了兴头上,一脚跨入南地难民的雷池之中。 此话一出,甚至连夏蝉也都沉默片刻,似乎感受到欲来的风雨。 赵逾缓缓站起身来。“雷压,今日便把话给我挑明白了,这青阳山上到底是谁痴傻了!”嗓音低沉洪亮,好似天边作响的闷雷。 说来有趣,年不过三十,却萦脱发之恼,一眼望去满是精悍气息。虎背蜂腰,马脸方长,面上狭长的刀疤足有三寸,古铜色的皮肤光泽熠熠;落的个“刀疤”的诨名。 雷压心中暗骂,若是以往遇到此等情境,定然要上前讨教两招,可今日似乎有所不同。他别过头去,不予理会,不知是息事宁人还是巧设心计。 合眼寐于歪脖树下,好似神定,只是时而跳动的眼睑说明其心中不安。 青山一众见今日雷压莫名地怂了,也都耷拉着脑袋,一如曝晒于烈日下的植草。 赵逾咄咄逼人。“你说,我南地之人如何痴傻!”也不知雷压今日犯了什么忌讳,一句话惹得赵逾这个憨皮不依不饶。他欺近一步,青山众人后退三步,再进一步,众人干脆让出一条直抵雷压的直道,个个噤若寒蝉,乖巧得好似吃足了草料的兔子。 气氛已然绷至触及众人的神经,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催。雷压好似也没有心思假寐了,众人看来,他此时心惶萦恐,将手背于身后,需要手扶着歪脖树才不会倒下。 赵逾可不管众人是何想法,只管虎步而来,一身筋骨在近半年的时间里锤炼得愈发强韧。碗口大小的拳头直捣雷压腹部。 这事儿先许我卖个关子,看看秦川破功之前,阁楼中两个老道设下的赌局。 “你瞅瞅,你青阳的人快要打起来咯”文远细呷香茗,幸灾乐祸道。“几个月前可是所料不差?” 邢华挑了挑眉头,洒然一笑,根本不在意眼前人的嘲讽。“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事儿啊,只要不是憨蛋儿,谁都猜得出来。” “不如...你猜猜这强龙能否压得过地头蛇。”邢华松松垮垮地坐着,双指缓缓敲击着松香茶案,好似一位赌场老手,凝目看着眼前人,不知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文远一看邢华这表情,自然知道他那一肚子坏水没处放了。二人相处了不知多少年,那是一个门门清。 “这事儿也不是不成,不过至少把赌注先定了吧。”文远眼珠子滴流一转,斜眼间看到了邢华坐下蒲团,腹中的花花肠子显然也不短。 邢华似乎是掐准了文远的脾气,此时神态自若。他端起茶杯,吹散上方的热气。“我就要你的听风令,你想要什么等值的东西?” “你要听风令?”文远一个愣神。“这虽然是个稀罕物件,可是对你来说已经没用了吧。”“这样吧,我就要你腚下的玉柳蒲团。” 二人一拍即合。 若是秦川几人在这阁楼中,看到二人打嗝放屁的市井模样,定要惊掉下巴,此时的形象着实与印象中的一板一眼有些差距。 3 鹬蚌相争 文远虽然只有炼气五层修为,但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雷压已经具备炼气一层的修为。“莫非,你以为我看不出雷压已经修为在身了吗?” 相反的,赵逾尚未跨过仙凡之隔,此时占据主导,不过是即将倾覆的危楼罢了。 “拭目以待吧!”邢华目光灼灼,满脸正色地饮尽杯中清茶,好似听风令已是囊中之物。 二人悄然定下赌局。邢华支持赵逾,赌注为玉柳蒲团;文远支持雷压,赌注为听风令。 自赵逾发难,到一拳打来,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罢了。秦川三人尚在庭院外的农地里呼吸吐纳,自然无暇顾及。邢华,文远二人目力过人,庭院中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若我再卖关子,怕是要吃板子了,唯恐再打扰各位客官雅兴,但说庭院中的这出好戏。 青山一众许多人不忍看到雷压血溅当场,只得别过头去,倒是与鸵鸟一个德性。 难民一方皆是一脸嬉笑,好似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唯有一个尖嘴猴腮身材短小之人,同样满脸嬉笑,不过眼睛直直盯着这里。他知道接下来会有变故发生。 果然,印了猴腮脸心中所想,变故发生了。 雷压见赵逾一拳直直打来。不过,他眼中再无之前的惧意,隐约间有些兴奋。负于身后的右手上,灵气化作青岚,巧藏杀机。五官因为心中杀意拧作一团,眼中尽是喋血的狂热。可未注意的是,体内本就有限的灵气骤降三层有余。 便是此时!雷压见赵逾招式用老,掐准时机,同样一拳捣去。 “嗷!” 几家欢喜几家愁。兔起鹘落,除邢华,文远,猴腮脸外,其他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咋舌不已。 众人不禁揉了揉眼睛,好似看到了幻觉。结果与预料中的偏差有些大了。那颓然倒地,左臂骨肉皆糜的,不是赵逾又能是谁? 眼前的一幕,无异于一个惊雷落于庭院人群中,双方众人皆是炸开了花。 “刀疤!” 难民一方有几人回过神,急忙上前想要察明伤势,却被他扬手阻止。“哈哈!好久没碰到硬茬了!”收起之前的戏谑目光,面沉如水,细细打量起眼前人。“方才的攻势,你能祭出几次?”声音洪亮,响穷青阳以北。 这回面色诧异的不单单是庭院中的一众记名弟子了,还有阁楼内的文远。 文远负手而笑,好似眼前的一幕与自己毫无相关。“这厮挺有意思,想必这赌局...我是要输了吧。” 赵逾没有再给众人遐想的时间,率先发难,欺身而上。 众人不知道的是,赵逾早已和邢华暗通款曲,知道雷压已经跨过仙凡之隔。方才一拳捣出,虽然招式用老,但尚且留下三分力,所以伤势远没有看上去的严重。这不过是自编自导的一场好戏罢了,雷压自诩心机反倒落了个下乘。 赵逾人高马大,可是行动起来,哪还有半分笨拙的样子。拳脚之间抖落出似有似无的劲风,招式绵绵不绝衔接处行云流水,恍惚间,众人好似看到山林间的顽猴舒展双臂逗弄灵蛇一沾即走。 文远心头一突,面色恍然。“呼吸法!想不到青阳上还有如此惊才艳艳之人。”不禁撇过头去望了一眼气定神闲的邢华。 赵逾行止间哪有半分虚疲,气血从始至终磅礴如滔滔江河。这呼吸法是青阳山上谁都会的,可是除了赵逾,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在非打坐的情况下催动,更何况是运用于战斗。一招一式不落窠臼,心随意转,劲力吞吐间好似披风履云。 寻仙问道,无非是泛游以悟性,棹舟以仙缘。若说青阳山上悟性总共一石,其中赵逾独占八斗。 反观雷压,长于修为,短于招式。一连几招皆是黑虎掏心,使得赵逾轻易地摸清其中路数。若非仗着灵气加持,使得速度以及力量超凡脱俗,怕是触碰不到赵逾一根汗毛。为了维持优势,体内的灵气如流水般哗哗往外泄。 纵使这样,赵逾每次都能在雷压发难之时,及时卸去其劲力,即便有些狼狈。一时间,二人你来我往,斗的难解难分。但这般局面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 便在这时,秦川破功完毕,入了庭院。众人心系此战,正忙着加油鼓劲呢,对此自然毫无所觉,不然周遭几人定是离得远远的。按照他们的说法,便是羞于与自己呼吸于同一片天地。 赵逾一个驴打滚,险险避过雷压一记扫堂腿。 定睛再看两人,雷压瓷白的脸上净是豆大的汗珠,头发譬如芜草,素色的束发带早已不知去向。 赵逾更是不堪,面上净是黑红之物,受伤的左臂虽然已经止血,但依旧无法活动;若非伤势使得自己屡现破绽,或许这场战斗已有定论。平衡自己稍促的呼吸,怒目望去。呼叱一声,右臂抖落猎猎拳风,一如初夏雷雨的雨珠,击向雷压面颊。 一步快过一步,真正的战斗方才开始! 雷压见赵逾急步而来,只得连连倒退,一如风雨中的荷叶,飘摇不定。一时不查,胸中气泄,败势顿显。一招不慎连中数拳,更是失了法度与招数,只是胡乱撼上几拳,不足为惧。 “糟了!”这时,青山众人惊呼一声。“雷兄他退无可退了,身后便是庭院篱藩了!” 众人心系此战,没有几人注意雷压身后。此时再望去,正如那人所言,只要雷压再退几步,便会碰上退无可退的境地。 果然,应了众人所想。 雷压背后已然是篱藩。“可恶!退无可退了!”又被赵逾击中几拳,此时全身瘫软,颓然靠坐。 赵逾这几拳颇为精秒,皆是击于无关紧要的几处地方,不会留下不可治愈的伤势,更不会害了雷压的性命,只是卖相凄惨罢了。知道大局已定,退后几步,停下攻势。上下整理一下乱糟糟的衣衫,咬牙忍受着牵动左手伤势的伤痛,双手抱拳对着雷压作揖。 待他低头之时,没看到雷压眼中的晦暗之色。想来,此时胜负已分,大局已定,雷压便不会做出什么不耻之事,更何况是当着众记名弟子的面。 不过,现实恰恰相反。 雷压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此时颓然靠坐于墙脚,眼中净是无力的灰白之色。殊不知,这一切依旧在自己意料之中,他体内的灵气尚余两成!雷压将仅存灵气汇聚于右手,咬牙忍受着牵动全身皮毛伤势的伤痛,冷汗沿着鬓角缓缓流下。 杀机转瞬而至。 4 渔翁得利 雷压掐住眼前人将头埋低的瞬间,摇曳着幽蓝之色的右手好似尖牙淬满毒液的蝮蛇,猛地向前扎去。看着刚刚直起身的赵逾,以及他疑惑的眼神,嘴角泛起冷笑。 所谓成王败寇,只要赵逾死了,胜负还不是任人拿捏的小姑娘?他看到青山宗倾尽全部资源助其成仙的那一刻,他看到山川任己践踏,他看到那位族兄俯首称臣,这世间的一切,不过是其一念之间。 不过,世事难尽人意。所谓悲欢离合人间事,是非功过转头空。一个人影横蹿而出,将这梦幻泡影一击而溃,好似风吹四散的蒲公英白絮。 定睛一看,场中的是什么情况?莫非是三方首领排练好的同台戏?似乎并不是这样的。这场闹剧似乎差点演变为生死之战,所幸其中有了秦川这个变数。 不差分毫,那闪烁着幽蓝之色的右手离赵逾胸前只差半寸,可被秦川如铁钳一般的右手死死掐住不得寸进。氤氲着灵气的双目看着雷压,遂对其缓缓而笑。 “我南地之人,可不是你想杀就杀的。”秦川声音很轻,又如钟锤,击于众人心中。 秦川虽是冷漠之人,但不是见得别人死却心安理得作壁上观的真妖真魔。以德报怨?不存在这样的事情,只是那句话,随心而欲。 众人哗然,面带不可置信之色,尤其是南地众人,人人长大了嘴巴甚至于塞下鸡蛋。秦川此话一出,彷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身后的不管是难民一方还是青山一众,皆是窃窃私语。 “他也迈出了那一步?” “我等之前还那样嘲笑他,若是他追究起来该如何是好。” “胜负已定,雷压如此作为着实令我等不齿!某羞于与其为伍!” “幸亏有秦兄在,刀疤才免于受难。” “我等当真是辱了南地先人脸面,竟然出现窝里斗的情况,好在秦兄不计前嫌,当是我辈楷模!” “...”或是惊叹,或是恐惧,或是赞赏,人间百相,皆烹于一炉,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是何色彩,但大抵可在这庭院中寻得。 “此人竟然做出偷袭此等苟且之事!我当真信错此人了。”青山一众纷纷表态,可是大多数人皆是低头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川身上的灵气虽然看不真切,但这可做不得假,一时间技惊四座。不过片刻之间,青阳山的这些弟子,不论是哪一方的,都知道今日的这件事,对以后的影响太大了。 众人可不是榆木脑袋,此时反应过来,都以崇拜的目光看向张怀与烛燃二人,皆以二人踏入炼气一层为然。 一时间,这二人被众人看得心中发毛。 “咳咳!”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邢华与文远联袂而来。轻咳一声,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 雷压自然也看到二人入了庭院,此时两眼一白,昏了过去。也不知是脱力还是因为今日的事情搞砸了。 “回禀管事,雷压并无大碍,只是脱力罢了。”秦川轻手将其扶靠于墙脚,抚探心脉,再向管事拜身作揖。 “嗯,你去将他扶回房间吧。” “遵命。”秦川拜过邢华,也不管自己身上的滓秽,大手将其抬起,扛上肩膀就走。 邢华稍一蹙眉,叫住秦川。“等等。” “待我将你身上的污物去除吧。”邢华不等秦川答话,双手探出长长的衣袖,稍一掐诀,挥手间撒下一片碧辉。这碧辉呈碧青之色,好似清泉;一出现,便让这庭院内的众人觉得这酷暑不再这般炎热。 这碧辉妙用非常,立竿见影。洒向秦川,张怀,烛燃,赵逾,雷压五人身上,将身上的污秽去除干净。 “谢管事。”几人答谢。 动作很快,将雷压送回厢房后,回到这庭院中。定睛一看,这一来一回之间,邢华竟然已经把赵逾身上的伤治好了。如今,赵逾除了右臂有些疤痕,再加上面颊有些霜白,再不见异常。 赵逾向朝自己投来感激之色,坦然受之。 “这庭院中的事,我已经知晓了。自我担任这青阳山管事起,我未见过此等恶劣行径。我定然会严惩其中的主事者。” “赵逾!你可知错?”邢华须眉直立,肃声一喝;虽是问话,可是众人知晓,若是赵逾稍有脱卸责任的话,后果怕是其难以承担的。 “逾知错!”赵逾深深一拜,私下里却不禁腹诽。还不是你这老道事先安排的,可万万不要得鱼忘筌,卸磨杀驴啊。 果然,邢华语气一变。“呵呵,就算你知错了,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不等众人思考这句话是何意思,邢华又开口。“我等本就是要在今日选定名次,这头三名会被我提名,脱离记名之列。”邢华目光平和,扫过庭院内的众人。 “这头三名,想必大家心中都已经有了定数了。”邢华目光一转,望向张怀与烛燃二人。“这三人,便是秦川,赵逾,雷压。诸位可有异议?” “回禀管事,怀有异议。”出乎意料的,张怀此时跳了出来。抱拳作揖,俯身一拜到底。 这回,连邢华都觉得诧异了。众人纷纷嘀咕,莫非张怀真的踏入炼气一层了。邢华目光在张怀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次,都没有看出他体内的异状。 难道我看走眼了?邢华心中嘀咕,望向一旁的文远。 文远不解其意,他同样看出张怀还未达到炼气一层,但相似的场景再现,他还以为邢华又是憋着一肚子坏水没处使呢。不理会他询问的目光,转头出了庭院。“这青阳是你自己的地盘,我可不如你熟悉。”走时丢下这么一句话。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文远被邢华坑了一次,此时心生顾虑,不去理会邢华,但也没有走远,只是出了庭院罢了。文远这一走,邢华便想到即将到手的听风令,随即呵呵一笑,也不在意。 “那你觉得这三位中,哪位的排名不符?又该让谁提名呢?”邢华见张怀质疑,也不见恼色,如此作问。 “我欲挑战雷压,望管事批准!”张怀直白得很,直接说出目的。“若是雷压近日有碍,我自然不会乘人之危,只是希望管事能够批准将雷压的提名延后。等其伤势痊愈后,再行比试。”见到邢华面色犹豫,连忙补充道。 也不知张怀有意与否,众人心中皆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刀疤可是没有迈出那一步,可见雷压并不济事,或许只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说的对啊,刀疤可以胜过雷压,我等自然也有希望。我要是能痛揍这阴险之人,也不枉此生啊!” 如此云云,不一而足。 “管事,某也有异议!”这一下子,又有七八个对自己有信心的人跳出来,想要挑战雷压。 邢管事这下不乐意了。今天接连遇到喜事,方才和颜悦色。可是眼前的这些人太不上道了,邢华顿时没了兴致。“此事,改日再行商讨!” 5 巧取提名 邢华一点秦川与赵逾。“你二人,随我来吧。”二人连忙颔首,紧随其后。 至于张怀为何要提出质疑,秦川方才没想明白,此时看到张怀惨白着脸色与自己挤眉弄眼,二人相视而笑,大有豁然开朗之感。无非两个目的。 一来。张怀若是真的胜了雷压,自然最好,赶上第一次青阳的提名,自然享有的资源也是最好的。 二来。若是不幸落败了,那么只要展现出自己的修炼成果,再加上本就不俗的体格,在赵逾离去后,自然是稳坐青阳南地记名弟子一把手。这样至少不会再被众人刁难。 秦川见张怀脑袋灵光得很,吊在心上的大石也算落地了。张怀与其他南地弟子甚至包括烛燃不同,二人同出一村,自幼便是发小,二人同甘共苦,感情自然非比寻常。而烛燃,虽然同属南地,但却是后来相识之人,几人意气相投,方才互帮互助。 三人出了庭院,这才碰上文远。他看着秦川,啧啧称奇。 “还是青阳厉害啊,想不到竟然会有三个提名。我嘉文山不过一个提名,那人与雷压一样,皆是在入门之前便有了底子,这才在半年之内跨过仙凡之隔。”文远丝毫不吝溢美之词。“唯独你,你竟然凭着宗门的基础吐纳法半年内成就了炼气一层,此等仙缘当真是羡煞旁人!” 他一捋胡子,微眯着眼赞叹道。 “赵逾也不差,虽未跨出那一步,可是竟然将吐纳之法运用于实战,你对躯壳的掌控当是妙之毫巅,想必南派很希望收下你这样的弟子。”文远的话让秦川与赵逾一愣。他们二人终于知道这第一批的提名有多么重要了。 管事一职,在众记名弟子眼中是监管之人。可是在宗门眼中却是向宗门举荐人才之人。弟子平日里的一举一动,都落在管事眼中。 而宗门入选之时,便是第一次的筛选,他们会将那些已经获得传承,并踏上炼气的弟子直接收拢。而大部分的人则进入一如青阳的修行场所。 像雷压这样,在进入宗门之前就获得传承并有些底子的,同样会重点关注,因为很有可能会在第一批的提名中脱颖而出。或者说,第一批的提名是为这些人量身定做的。不要以为多修炼了些时日便是不公平的,这只是仙缘中的一小部分。 可是不巧的是,这次的青阳似乎是个例外,也并没有完全按照宗门设下的路一步步前行。 “看,那便是嘉文提名之人——王浩。” 几人未走几步,便遇见嘉文山提名之人,想必是文远事先安排于此的。一行五人,不再言语,沿着青阳山北侧的山路下山。 青阳山山势说不上巉刻险峻,踏错一步便会跌下山崖,但也是蜿蜒陡峭。 一行五人,除了赵逾皆是修为在身,速度自然不慢。入了山坞北折,便见一处山谷岰口,多行两步,两侧草木渐瘦,反倒是多了许多亭榭楼阁。 有些青山宗的外门弟子居住于此,或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商家店铺。此处屋舍俨然,山坳间一泓清泉溪涧叮呤,缓缓流淌蜿蜒至深处的目光尽头。 并无想象中的仙禽盘桓,仙气浩绝。此间山鸟啁啾,凉风吹拂,秋千架上四体慵,倒也是一幅祥和宁静的景象。 邢华与文远回头望去,唯有赵逾一人吊在后方,秦川与王浩只是略显疲态罢了。 “我等,需要穿过这湘溪谷,才能到北派内宗。若要前往南派,则要往反方向。”邢华等赵逾跟上后,不急不忙道。 他抱拳对着文远作揖。“秦川与王浩,便随我前往北派。而赵逾便麻烦贤弟了。”有趣的是,二人在众弟子面前倒是表现的谦卑有礼,私下里却常常口出粗鄙之语。 “远定不辱使命!王浩,你且随邢管事去吧。”文远同样作揖。双方拜别,各奔东西。 半个时辰后。暮云叆叇,烈日不复正午的灼热,照在人身上,让人生起倦意。 此处是北派内宗,扶鸾山。 这扶鸾山巉岩峭拔,石骨峥嵘,接天摩云,恰逢残阳漏断,好似披上霄霞织袍。 暗青色的云堦沿着山势蜿蜒而上。不过教人奇怪的是,这山上苍松叠浪,却不见这小径上有一片落叶。两侧缃绿争茂,山花烂漫。几人拾级而上,轻施屐齿,好似不忍踩痛台阶上的寸寸青苔。 这山上云岚缥缈,离得近了,朦胧中露出阁楼檐角。再上前几步,一观其中全貌。 见那闳宇崇楼,纹锦白玉垒砌红木楹柱,飞檐翘角琉璃浇铸。殿门正中挂着一黑金匾额,上书几个大字——扶鸾殿。乍看那字,只觉鸾漂凤泊,劲气完足。定睛细看,竟然拥有吸摄心神之能,诧异之下竟然暗自行气护体。 天边仙禽落啼,披上朦胧霞影,画作一幅仙家胜景。 扶鸾殿内,有一少女,名为梨月。亭亭玉立好似月下青莲,美目灵动,仿佛能擒住春风尽头潇湘江畔夕阳之下戏水的老鸿雁。 听师傅说起,今日会有客人来此,便一直盼着此事,可是等了一天都不见踪影。倚在高阁窗旁,向外眺望,只与那慵懒的仙鹤闲聊两句。窗外景致典雅,可是让人提不起丝毫兴致。 她本是一个孤儿,被殿主抚养长大。可是殿主从不让她独自一人踏出殿门,加之殿主忙着炼丹,无人陪伴之下自然深得闲苦之痛。这时,她美目一亮。看到一行三人,自那山下而来。这一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望得出神。 待梨月回过神来,恰见一少年抬眼望来。慌拨珠帘相掩。 秦川抬眼望去,恰见一位少女望向自己三人。待四目相对,那慌乱的模样让人啼笑皆非。 这山顶地势平坦,与上山时的陡峭完全不符,好似这山顶被人一剑削平了。空地中央是一处皆由青石铺陈的高台,高台覆盖了半个山顶,四周各有五层台阶。 台阶四周布着七八块药田,偶有几块裸露的土壤呈紫黑色,药田间隙稀稀落落的斜着几颗紫竹。紫竹错落有致,暗合天地,斜桥踏空,龙吟虎汇。 “秦川,我有几句话同你说。”邢华也是第一次来到这扶鸾殿,心中惊异,但还没忘了正事。 秦川走上前去,俯首帖耳。二人谈话甚秘,显然不想让旁人听了去。 片刻之后,邢华面色肃穆。“你一定要收好此物。若再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就去殿中吧。我还要将王浩送到别处呢。” 三人拜别,秦川转身便向殿中走去。 6 谪仙抚琴 秦川拾级而上踏上高台,衣衫摆开落在台阶上的紫竹叶向殿门走去。这殿门大开着,殿前连个童子都没有。秦川腹诽,该不会是把自己招来当门童吧,想到此处不禁打了个冷战。 立于殿前稍待片刻,见殿中没有动静,便踏步进入殿内。身在殿外看得并不真切,一入殿内,方一览其中全貌。主殿中有九尊丹炉,呈九星一字排开。 “咦!”秦川惊咦一声,隐约间看到炼丹炉下摇曳着炉火。那炉火时而化作云岚,不多时便又化作流水,不过一个呼吸间又如金石。丹炉上方白色烟丝袅袅沆砀,不知觉间添些许出尘意,好似伸手便可采下春时缃绿原野上的朝云。正欲收束心神洞察其中奥妙。 “你是秦川?” 抬头便看见一个双八少女睁着大眼上下打量着他。 少女声线悦耳,一如明晃晃的月光磕破盈酌酒杯。人儿梳着细长双髻,明眸皓齿,金麟白线裙上缀着些酒红色的挂饰,好不可爱。 “嗯,对对。”秦川说着,面上竟然不争气的泛起些潮红,惹得少女咯咯一笑。 梨月一拉秦川的手就往里跑。“是就跟我来,不要愣着!呆子一样。以后叫我梨月就好。”二人越过九星,穿过正殿,偏殿,到了后堂。“师傅,师傅!梨月把秦川带过来了。” 未见其人,但闻琴声。琴音绕梁,辗转成歌。 分帘拨岚,佳人抚弦。远山扶风,缱绻入画。 拨开珠帘,眼前人正是扶鸾殿殿主,也就是梨月口中的师傅。她不似秦川臆测中双眼玄黄的耆耄老者,而是笼着寒水面纱的花信女子。 秦川俯身恭敬作揖,丝毫不敢袒露半分心中臆测。“川,见过殿主。” “我是扶鸾素女,以后叫我素师便可。”素师神态随和,轻启朱唇。 秦川收礼站定,他知道素师接下来还有话说。果然。 “虽然你踏上仙途的时日不长,但我听说你的仙缘得天独厚,是真是假,试试便知。”素师不等秦川答允,再起琴音。琴弦尽诉悲欢,一如珠石磕破玉盘,一如夏蝉囚于空谷。 他不解素师话中深意,这仙缘多寡如何试得?“喔,我头好疼!”神情蓦得一变;琴声悠扬,但透着一股子魔性,好似要将自己拖拽至深渊。好似一阵又一阵的鞭笞带起痉挛阵阵,不能自己。 “丹炉下并没有炉火。”好似回到了初入殿门的那一刻,只是这次并没有看见丹炉下的炉火。这世间事真真假假,皆被抛弃至荒遗之地,谁又能寻得真相呢?“炉火并没有升起,燃烧的只是丹炉内的...” 琴声落在心房鼓点之间,化作双手拨动着秦川的舌头喉结撕扯吟唱,发出怪异腔调。 “秦川,你没事吧?”梨月未想到突如其来的变故,欲上前扶起秦川,却被素师眼神止住。她收起之前的随意表情,神情凝重。 秦川猛地吐出未说完的几个字。“一具骸骨!”蓦然睁开紧闭的双眼,无暇顾及湿透的衣襟,猛地喘息两声,像是得救的落水者。 “那是为师之前还未炼完的塑骨丹!”素师见秦川一语道出其中玄机,直接改变了称谓,想必很满意秦川的表现。“今日起,你便是扶鸾殿的内门弟子了!”素师直起身,飘忽若神,云尘离合,一如临尘谪仙。 秦川大喜,微正衣冠,俯身一拜到底。“川自微尘中来,未想受吾师如此厚待,日后定不忘师恩。” 梨月没想到素师口中的客人竟然成了扶鸾殿的弟子,一时半会儿还没转过弯。“这样的话,你以后可不能叫我梨月了!要叫我师姐。”也不知梨月心中想到了什么,似乎对秦川欢喜得打紧。 “川,见过师姐。”秦川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对着这小自己好几岁的小女孩叫师姐,心中总会有些异样。 “月,见过师弟!”梨月模仿秦川,满脸正色,作势要作揖拜见,可腰弯到一半,却绷不住笑场了。“你为何连戏语也听不懂?”啼笑一声,她不懂秦川为何从始至终都绷着张脸,对谁都毕恭毕敬。 秦川感慨梨月未经历过大风大浪,但春日逝去之时,便是梨花凋谢之日。翻了翻白眼,暗自腹诽,梨月跳脱得很,往后的时日定是自己这一生中最大的劫数。 “为师还要炼丹,这玄囊药典你先拿着,功法之事可马虎不得,明日再说。”无中生有一般,素师自那冥冥中取出一物。这药典颇为玄奇,竟然不是一本书,反倒像一枚白玉刻印。 秦川接过那刻印,但不明其中要义。“敢问师尊,此物何用?” “凭你的仙缘,如何使用这药典不该是你应该当心的。你要注意的是如何利用好它,不让其明珠暗投。”素师打着哑谜,让秦川不得要领。“住所等杂事,梨月会帮你安排的。明日巳时,记得来丹房一趟。”素师说完,飘身而去,留下秦川与梨月二人在这空荡荡的殿内。 秦川见梨月不怀好意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心中一悚。“这天色晼晚,这住宿之事还是要抓紧替我安排啊!” “怕甚,我又不会吃了你,我还指望你带我出去玩哩。”梨月口无遮拦,一不小心把自己心中所想抖落出来。“哎呀,不小心说出来了。”梨月面色一恼,气的跺脚。 秦川不禁扶额,无奈地摇了摇头。此时有了底,自然不必担心梨月贪玩误事了。“你先帮我安排住所,改日我便带你去青阳山看看如何?”既然抓住了把柄,自然是对症下药旁敲侧击。 “好啊!”梨月一听此言,面露欣喜之色,只是她看出秦川话中的陷阱。改日,又是什么时候呢?明日或是遥不可期的将来?“你且随我来吧。”得到了秦川的保证,自然是先把正是办了。 这一来二去,秦川也慢慢摸透了这小妮子的底。 许是在这扶鸾殿呆的久了,又没有什么约束,自然而然地养成了这鬼灵精的性格。另一方面,除了素师,梨月与他人交流的机会并不多,便不会有人诓骗于她,或是设下这样的文字陷阱,心中也便没有了戒心。 7 缘定刻印 “梨月带师弟大致了解一下这扶鸾殿吧。”不知觉间,满是稚气的小女子却摆出个大人姿态,好一个袅娜娉婷胜罗敷,姽婳婉嫕举世无。“扶鸾殿共分三殿——主殿偏殿以及后殿。若师弟无甚要紧事,就由梨月领着逛上一逛吧。” 梨月转过身,看着秦川,莞尔道。 “固所愿也。” 二人前前后后花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遍巡扶鸾殿。秦川也对这陌生的大殿有了大致的了解。 后殿大大小小的房室倒也不少,诸如藏室,丹房,书阁之类,还有练功房等等。偏殿中,主要有祖师殿,琴轩,当然也包括厢房等。 “师弟近才入门,不知扶鸾的规矩。这几日最好不要随意行事,万一有什么好歹,打扰了师傅炼丹练功,倒霉的可是梨月。”扬起似粉玉雕琢的拳头,故作凶恶之态。“收好方才梨月给你的储物袋。至于其中有什么,梨月也不得而知。” 梨月说到这里,罕见的露出沮丧神色,好似想到了什么不愉之事。她并不能修行,唯有服用素师承诺过的一剂丹药后才有修行之姿,只是这丹药尚缺一味主材。 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以沉默相对,只是秦川眼中不知觉的多了怜惜之色。好在梨月本就不是一个经常将不平之事挂在嘴边的人儿;心中的烦愁只是一把风中的细沙罢了。 见其面色稍作好转,适时以话语转移注意力。“你可知师尊交予我的药典如何使用吗?” “梨月从未见过此物,自然无从知晓。师傅藏室内倒是有不少药典,但我也不知为何,师傅会将那玩意儿给你。” 梨月话音未落地,秦川忽然惊呼一声。 “不妙。”他猝不及防的面色大变,怀中有一物捣鬼!此时回过神来,一撇身旁的梨月,顿时面色窘迫,但终是熬不过这揪心之痛,连忙把怀中之物取出。不是那白玉刻印还能是什么? 秦川面色讶然,白玉刻印咬在突起之物的酸痛尚烙在心间。“这玩意儿是活的?” 梨月不明所以地望向那枚刻印。异变再现,秦川话未说完,这白玉刻印张口便咬,只不过这次不是羞赧之处,而是秦川的左手拇指肚。“我明白了。”秦川手上皆是老茧,并无多少痛感,目中一亮面带喜色,好似想到了其中玄机。 接连被咬了两次,两次相似的场景对比,自然水落石出。 “梨月身上可有什么坚硬物品?”秦川没想到,梨月误打误撞下一语点破这枚刻印的用处。便如素师所说,仙缘如此,时机一到,水到渠成。 “哝,这是师父赠与梨月的及笄之礼,玉簟山宝物梨月钗。”梨月自发髻上取下这木钗,似乎喜欢的打紧,美目中溢彩连连,攥在手心生怕跑掉。 “这是木钗?”秦川蹙了蹙眉头。 “你不是说要坚硬之物吗?这便是梨月身上最坚硬的物件了。”梨月见秦川蹙着眉头,恍然大悟,补充道。“你别看这是木钗,但原料采用的是玉簟山上独有的梨月木,坚硬程度比之寻常金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虽是凡品,可却是以法宝雕刻而成的。” 说完脸上尽显得意之色。 这话让秦川大吃一惊。按照梨月说的,这木质虽然是凡品却胜似仙品,自然远超凡尘俗物。 接过梨月递来的梨月钗,将其靠拢白玉刻印的器口。“玩意儿。”秦川轻吐三字。 这白玉刻印立时有了变化,他一口咬在这梨月钗上。 “唔...”梨月见状,下意识地双手捂嘴,好似体会到白玉刻印牙口之痛。 “玩意儿,玩意儿...”秦川见到有效果,知道自己所料不差,可是接连喊出几遍,只是让白玉刻印咬得更深罢了。 秦川目露疑惑之色。他肯定这白玉刻印定有大用,而不是这样简简单单地咬咬牙罢了。他思忖片刻,再次口吐二字。“玩意。” 不料,这玩意瞬时发力,将梨月钗一咬而断。 这下可坏了事。 “...”梨月沉默,不过看她轻耸的鼻翼,微红的双眼,显然正在崩溃边缘。“这...”秦川瞪大了眼,他没想到自己这一试竟然闯出祸来了。 好在这玩意有了反应。 “天有天意,人有人意,我有玩意。”白玉刻印竟然睁着迷迷瞪瞪的豆大眼睛,口吐人语。 “这玩意儿真叫玩意?”梨月瞪大了眼,好像对玩意深感兴趣;一时间,就连梨月钗都给忘了。秦川默默松了口气,将断成两截的梨月钗珍重收起,心中想着日后定要赔她一支新的。 玩意没有理会梨月,一展短小手脚,拖着长方的身子,艰难地爬上秦川的肩膀。“睡得太久,没想到刚走两步就不济事了。”大喘粗气,方长的屁股一抬,啪地坐在秦川肩上。 放眼一个时辰之后。 露华透过窗纸搭在秦川肩上,好似小心翼翼探入房内的纤纤玉手。 梨月在秦川房中好一番折腾,终于清楚了一件事。除了秦川,玩意似乎对其他人都是爱搭不理的。她觉得没劲便自行离开了。 终于让秦川腾出时间来捣鼓研究玩意。可就在这短短半个时辰内,秦川彻底摸清了玩意的劣根性——毒舌加贪食。 厢房并不大,但一应设施算是齐全。秦川盘膝坐在松香纹路紧致的床榻上,灵气汇聚于双眼细细打量着玩意。许是自己的期待太高,玩意表现出来的似乎并没有心中所想的种种神异。就在他细细思索之时,玩意反倒是开口了。 许是被盯得发毛,玩意面色不悦,指着眼前人的鼻子就骂。“莫不是你有甚特殊癖好,才会一直盯着我这娇躯不放!” 秦川闻言一脸正色。“师尊今日将你赠与我时,旁言你具备种种神异,川思来想去不得其中玄妙,还望解惑。” 玩意闻言,心中一喜,大呼眼前人尚是年轻。他捋了捋不存在的髭须,故作高深。“天地未开之时,本是一团混沌先天之气,而后方得真意点化。后来混沌先天之气化作天地万物,而我却是自无上真意孕育而出!” 8 行气路线 秦川见其侃侃而谈,高昂着头,心底狠狠腹诽自己到手的会不会只是样子货,面色却依旧恭敬。 “我今日方才突破至炼气一层,修为尚未完全稳固,多有不明之处,请大师指点。”并未停顿,一口气将心中所惑道出。 “川行气至泥丸黄庭土釜此三田者。呼气绵绵下入丹田,吸气辟而上升入泥丸成往返势。呼气下贯丹田,吸气上通心脑,兼济水火。以意念存于心肾,上下往来,精气透于泥丸。此处并无大碍。 可是,当灵气自尾间上升经命门,透夹脊,过玉枕,却大多消磨搁浅在了泥丸,只有极少的灵气才能从泥丸,下至鹊桥,渡重楼,过黄庭,离宫心,抵达丹田,形成一小周天。” 玩意眼中一亮。他由来已久,不会什么大神通,可是要说阅历见闻可是秦川拍马难及的,对修行之事恰好了解一些。 “你听我言,在原来行气的基础上再加一条。灵气由脐向左,从小而大转动一周,至命门时由大而小复归脐中。以意转动金轮,贯通腰间带脉。由下至上牵动左右冲脉阴维阳维阴跷阳跷等奇经八脉,由中达外,由外至中。” “哼哼!”玩意一连打出数个鼻音。“此为大周天,依你炼气一层的修为,不要说一丝灵气了,半缕灵气也留存不得!” 秦川闻言,差点大吐一口老血撒手人寰。按照原来的行气路线,每日苦修尚有寸进的机会,可是按照玩意所说,灵气总量便是停滞不前了。 心中气极,但面不改色,又见其问言。“那不知可有什么神通可以传授于我的?” “自然是有的,不过嘛...”玩意说到此处,盯着秦川腰间的储物袋不放,目中放光。 于是乎,还没捂热乎的灵石丹药就全入了玩意的口中。可他竟然欲求不满,甚至提出了灵晶,灵玉。秦川甚至不曾见过这些灵物,又如何拿得出手。因此秦某人就成了其口中的穷鬼,而承诺中的神通只是天边鸿雁的影子罢了。 这下子,秦川傻眼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储物袋内空空如也,本就不多的灵石,丹药全成了玩意的零食,那咀嚼发出的咯吱声好似是对秦川的嘲讽。见事不可为,只得作罢,盘膝于蒲团,冥想打坐。玄息尘决抚平心中悲喜,灵台上自有玄光覆照,再次进入妙默之境。 许是心境的不同,秦川忽然想到玩意所说的大周天,悄然间改变了行气路线。 灵气自尾间上升经命门,但没有立刻透过夹脊以及玉枕,而是稍稍积蓄于脐中,好似强弓蓄力,愈发凝实。以意转动金轮,贯通腰间带脉。由下至上牵动左右冲脉阴维阳维阴跷阳跷等奇经八脉。 此时灵气的总量早已不复之前,不过凝聚非常,缓缓渗入泥丸,好似磨盘研碾消磨。许是火候不够,并未完全达到由中达外,由外至中的程度。只是行至大周天的一半便消失殆尽。 心神一动,展开吐纳之法,缓缓探入丹田之中,不大的丹田似肺叶呼吸般吞吐稀薄气机,网罗周遭游离灵气。虽然有大部分的灵气还未抵至丹田便如泥鳅一般扎入泥丸内不见踪影。可丹田内的灵气相比之前凝实不少,炼气一层的境界也渐渐稳固下来。 这行气路线不过是根据玩意只言片语所得,可的确让秦川受益匪浅,这般想来,倒是错怪了他。玩意所言定有吹嘘的成分,但不可因噎废食,当细细揣摩其中细则精华,融会贯通。 时时刻刻催动玄息尘诀,大可不必担心擅自改变路线以致走火入魔。灵气堪堪走过半个大周天,但人体经脉何其复杂,七拐八拐的不知有多少不必要的损耗。有了此次的参照,想来下一次当是轻松许多。 秦川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默默运起玄息尘诀达到入定的境界后,玩意目中竟然带着些惊异。许是察觉到他身上的殊异气息,不大的眼睛顿时迷离,好似困倦了的肥兔迷瞪的红目,不稍片刻便酣睡于秦川怀中。 玉兔西垂,东方天际紫气升腾,朝云叆叇,晨熹微露藏于叶尾,晶莹剔透中折射出一扇漆红朱门。此时刚刚天明。 秦川将自己拾掇好,今日便是选择功法的日子,可是怠慢不得。“咦!”看着手中的玩意,轻咦一声。玩意外形是一枚白玉刻印,此时却显现出异状。刻印外表竟然结出一层微薄的白霜,若不是自己目力不凡,甚至都难以发现。 白霜透露些馨香之气,沁人心脾,让人心头一振。玩意此时还未清醒,若是此时喊上一句“玩意”,自然可以将其唤醒,可是,何必呢。 撇开心头杂念,小行两步便到了书阁,梨月早早坐定。那人儿朝他招了招手,轻拍身侧的桌案,示意坐到此处。一察梨月面色,知道她多半已经不将木钗放在心上,只得兀自喟叹。 缃帙在案——药衍杂书。秦川不禁蹙眉,杂书不比寻常典籍,内容杂乱,多有道听途说之嫌。可是为何扶鸾这么一个仙宗派系会收藏这样的书,甚至于将其作为自己早课? 不作他想,翻开第一页。不稍片刻,秦川便知道这纸页斑驳黄旧的杂书可远远没有自己心中想的这般简单。再细细品读,顿时爱不释手,大呼其中要言不烦。 扶鸾是青山宗丹道一脉中最特殊的,地位甚至要高于青山直属的丹阁一脉,收藏的经卷典籍自然大有用处。 杂书中记载了一位名为药衍的凡人以及他的所见所闻。此书的角度别具一格,竟然是以凡人的视角讲述阴阳五行的基本药理。秦川本是南地的难民,一路上也见过不少野地里的常用药材,此时一一映照,感悟颇多。 不过一个时辰,秦川遍览全书,大呼一声痛快,这全书中并没有多少丹药的炼制手法,多是岐黄之术,包括基本的药理,天地阴阳五行八卦,人体经络筋骨。尤其是对人体经络的讲解,顿时让秦川大呼过瘾,昨日修炼滞塞之处一一捋顺,受益匪浅,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9 药衍杂书 早课不过半个时辰,自然早已结束,二人前往膳厅准备享用早膳,梨月并没有修行之姿,凡胎肉体,自然是要享用一日三餐。即便是秦川,不过是炼气一层低微修为,远远未到辟谷的境界,只是稍微挨饿一些罢了。 当然了,二人服食辟谷丹也是一样的,但何必自讨苦吃呢? 当二人来到膳厅时,早膳早已备好,隐约间飘来些许异香。扶鸾殿并没有侍从,一切粗活皆有傀儡打点。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若不给秦川透透底,可真猜不出眼前的老者居然是一个傀儡,它与一个猫着身子,杵着拐杖的男性耄耋老者似乎并无殊异。 梨月鼻尖轻颤。“老猫,今日的早膳是什么?” “小丫头片子还想吃什么,老样子,灵米!”老猫摇头笑骂,面露慈色。 许是秦川与梨月不识货,但凡是见过世面的修士来到此处见到这傀儡一定大呼惊异,如此神韵的傀儡竟然只是仆役而已。 “师弟不知,老猫是殿内唯一的傀儡。所有活,洗衣做饭,包括菜园子,皆是由其打理。自我记事起,老猫便在这里了。” “菜园子?”秦川心中嘀咕一声,想必是这扶鸾山上的那些药园吧。 灵米是炼气修士必备之物更甚于灵石,具备塑造灵身,达到去芜存菁,聚灵驱尘的效果。不管是对梨月或是秦川,灵米皆是佳品。仙缘再好,悟性再佳,也会明珠蒙尘。说到这,便要扯上凡俗之地的尘气,与超脱仙路的灵气。这是每个炼气修士必须面对的问题,包括秦川。 香檀木桌上,二人斯条慢理,同飨早膳。与老猫所说的不尽相同,除了灵米粥,桌上还摆着不少馐膳。 便如金齑玉脍。就是将蒜姜盐白梅桔皮苏子和胡芹捣碾成酱泥齑粉,拌以切色泽金黄的花叶菜。斫鲈鱼玉脍,叠似蚋羽,轻呵一口气几欲茧蝶化翼而走,最后勾芡以莼菜熬制的翠滴羹汤,好不美味。 “不知梨月可曾翻阅过药衍杂书?”吃着小食,所幸无事,便作此一问。秦川看出这书中的种种玄奇事件显然是使用了春秋笔法,自然不敢尽信。 梨月螓首微晗,靥辅承权,手捧着热粥轻呵一口,两朵红云攀上脸颊。 “书中的主人翁只不过是一个凡人,可是却经历许多修士都未曾经历过的玄奇之事,怕是有许多虚构的吧。师尊她为何要将这书籍给我借阅?” “其实...”珍馐大善,一时间,梨月口舌打结不得言语。 “不然,书中一切,几乎都是如实记载。梨月之前也有这般疑惑,可是师尊便是这般同我说的。那书中的一切药草,一切炼丹手法,都是确实存在过的,即便是如今,都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都是存在过的?”秦川好像抓住了重点。“现在又能留存下多少呢?”想起那纸页枯黄的典籍,不禁摇头而笑。见到梨月的回答模棱两可,想必也是知之不详。观书留下的种种疑惑,怕是难以得到印证了。 “那书中所说的曲灵草,食用者可以增进修为十年。可是药衍不过一个凡人,如何能承受如此药效?更可笑的是,按照书中所说,药衍服食后竟然没有任何异样,却能准确得出这曲灵草的药理。”秦川哂笑一声。“这世间,当真有如此妙人吗?” “自然是有的,日后你便会知道了。”梨月见秦川一脸不信的模样,也不反驳,只是一脸笃定的模样。 见到这样的神情,秦川反倒是吃不准了。不过片刻,又自嘲一笑,这本就不是当下该去思考的问题,真相无关紧要。“既然如此,那我应当是明白师尊她的意思了。”不再去想这如今根本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这事儿便不谈了,你昨日给我的灵石与丹药皆被这货吃完了,该当如何?”秦川一指自己手中的白玉刻印,他可不敢将玩意二字叫出声。 “这...梨月也不知该怎么办,不如你问问师傅吧。师傅昨日交代与我,将你带到丹房。现在马上要达到距离约定的时间了,索性现在就赶过去吧。”梨月轻嘬一口筷上的汤汁,放下碗筷,便领着秦川前往丹房。 当二人来到这炼丹房。这房中没有传出丝毫动静,二人稍等片刻,等到时间已经超过约定时间。秦川正欲上前敲门,却不料这房门自行打开。他尬然一笑,伸出的右手不自然地缩回。 梨月在后头不禁轻笑一声娇颜如花,天边的乌云顿消于无。 秦川也不恼,自行走进房中。这炼丹房内的丹炉大小不及大殿中的那几座丹炉,但精细了不少,显然是真的用于炼丹,而非装饰。三只丹炉皆是通体青色,其中最小的一座只不过半人高,最大的一座有一人高。 刚一进门,便感受到一股灼风迎面而来,吹乱了头发。显然素师刚刚结束了炼丹。 丹房内,几盏香松油灯照的四下彷如白昼。正中三尊三足丹炉成掎角之势,三四共十二只蒲团不偏不倚地摆在四方。 素师刚刚结束了炼丹,面泛酥红,些许青丝散乱在秀项。缓开双眼,神色间有些凝重。“今日本该带你去祖师殿祭拜祖师,但你功法未定。我担心你在祖师殿中想着功法的事情,亵渎了英灵。所以,便将这选定功法之事提前。” “师尊,功法之事,该如何选定?”秦川听出素师的话外音,好像这功法是要自己决定的,而不是他人授予。 “此中玄机,都在这三只丹炉之内,你一探便知。”素师的话总是半遮半掩,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好歹也给了秦川提示。“记住,从现在算起,你唯有三个时辰的时间。一旦逾越,非但前功尽弃,更是有性命之危!”话毕再次合眼,不再言语,好似一具雕塑。 秦川知道这三个时辰稍纵即逝,瞥了一眼身前,烟丝袅袅的一炷香,心中已有定数。走上前去,先是看向那最小最矮的丹炉。 10 永恒战场 这青色炉鼎比之大殿内的要精致不少,雕绣其上,好似刀剑游浮,镗枪熙攘。 秦川走近,目光不经意间被这雕纹吸引。玄音悠然伴于耳侧,镗镗夔鼓,金戈交鸣之声。 心底悄然浮现出一处灵台,这灵台收摄心神。若是有人现在靠近秦川,定会发现他的肉身竟然没有了呼吸,包括心跳,好似燃尽的柴火,枯朽的斧柯。 不记来处不知归地,载着秦川神魂一路游荡。穿过幽暗墓冢,穿过荒漠戈壁,最后进了一处金阙。周身的灰暗雾岚,一如泥沼,将秦川笼罩其中。 恍惚间,秦川清醒过来,顿觉周遭异常。像是喝断片的醉汉,不清楚自己为何身置此处,更不知灵台要通往何处,只有这金阙上的流光带来的温热让人心中微安。不过这份心安稍纵即逝。 灵台载着秦川穿过金阙,这周身的灰暗雾岚也尽皆被隔绝在门外。眼中尽是清明之色,不再像是在灰暗通道中一样眼神迷蒙。运起玄息尘诀,让自己保持着无悲无喜的心境。可是当他运起基础吐纳法时,却出现了异状。 无法运起这基础吐纳法了!这等情况,从未出现过。 但随即,秦川恍然。低头一看,目中的自己哪有半分人形,自己只是一团神魂罢了。 心境的改变,带来的是无比的冷静。心中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思维,好像这神魂脱离肉体后心思也变得通透了许多。秦川不知道的是。躯壳中满是尘气,这尘气对修行之人来说是至毒之物。如今进了这另一番天地,神魂摆脱了枷锁,脱离了桎梏,自然心神通明。 周身的灰色气流被金阙挡在外面;这片天地间再没有什么阻碍视线的气流。放眼望去,此界天地与外界无异。此地是一处乱斗台,放眼望去,千万里内皆是刀光剑影。就在这时,身前一抹青锋抖落出残乱剑影,直直刺来。 秦川心头一紧,正欲抽身而退,不料自己却无法控制这身躯。恍然间,记起自己只是一团游离的神魂罢了。 前方清锵声乍响,刀剑悲鸣。再细细一听,只觉得耳畔传来轻微的喘息声,胸前的心跳声。 自己还有躯体?秦川看着这陌生的一幕,思绪翻转,心中大起大落,差点破了心境。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将玄息尘诀用于除了修炼之外的地方。 看着看着,秦川心中有了眉目。自己是占据了他人的身体了,不过只能旁观,却无法控制。秦川占据身体的这人年岁身材与原本的相仿。他穿着一袭青色短衫,手中执着一柄鬼头短刀。 一刀一剑快速斗作一处,二者分分合合,碰撞声一时深一时浅。那剑客好似体力不支,一击之后,踉跄后退数步。 刀客乘胜追击,急急踏出两步跟上前去,接着便是一个腾挪,好似雁展。这人凌空取势,横刀力劈,平白多出二分力量。 谁料剑客只是故意卖了个破绽,杂乱的脚步再次变得有序。他见刀客中计,并未心急,自知力量有所不如,见刀客力道用老,定是难以硬撼,只得暂避锋芒。他剑锋连点短刀,侧身一退数步。 刀客力道用足,本以为能将剑客一劈为二,可谁成想眼前人未失平衡,竟然还接下了这刀。他力道用尽,正是老力尽去,新力未生之时。 剑客见刀客脚下虚浮,不顾酥麻的右臂,挑剑便刺。先刺双目,再击咽喉。 刀客举刀格挡,但谁料剑客这两击依旧只是虚晃。刀客被这两击牵扯了精力,不料剑客轻飘飘的最后一击。 剑客本就是长于速度,短于力量。这一来二去,自见分晓。 “噗!” 第三击,击于左胸。长剑刺破刀客左胸只发出轻微的噗呲一声。提臂引剑,鲜血自刀客伤口处呈箭状猛地泵出。 刀客怔怔地望着微痛处,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剑客见那人饮恨剑下,长吁一口气。此战不易,他浑身上下也多有伤势。一展双臂,闭目凝神,好像是在怀抱天地。果然,这天地好似另有玄妙。刀客眉心出现一道灰色刀芒,不过转瞬间便进入那剑客眉心。好似醍醐灌顶,神游外物。 二人双双捉对厮杀,败者终会被强者吞噬。正当剑客感受这天地洗礼之时,身后的刀客竟然又站起身来。 持刀人——秦川!他可没有什么绝不趁人之危的怪癖。手起刀落,直接斩下剑客大好头颅。神色没有丝毫异常,甚至未曾多看那人一眼。 舆图还轸万里遥,见过不知多少腥风血雨。只要执念于当年的那场真相,他本就是一个流亡之人,过去是,如今是,未来也是。这世间将他心中的恶放出来了,莫非还想教他自己收回去吗? 占据着那位刀客的身躯,其心口上的伤早已不见了踪影。刚掌控这具身躯,尚有些不适,外加失血过多,有些站立不稳罢了。将短刀上的鲜血抖落,心中时时不忘催动玄息尘诀。教人遗憾的是,基础吐纳法似乎与这片天地格格不入,竟然在获得肉身后依旧催动失败了。 秦川愈发觉得这玄息尘诀来历神秘。玄息尘诀能将身体机能调整到巅峰,包括这具陌生的躯体。他在等待,等那玄异光芒自剑客那飞出。果然,不稍片刻,现实与所料中一般无二。 青灰二色自那剑客眉心钻出,转瞬之间便融入了眉心。眉心一热,片片零碎感悟融入心底,如同飘飞的柳絮。这感悟并不是记忆,反倒像是一种直觉。 秦川除了拳脚,可不会什么兵器。在他眼中,这长剑不过是根锋利一点的棍子罢了,那短刀还不如一把短锹好使。可是,当这些感悟融会贯通后,阵阵明悟袭来,好像听到了旌旗风动,金戈铿锵的声音。 好似久经沙场的老兵,再次举起手中锈蚀的刀剑。那长剑真的只是锋利一些,可是远比棍子好使,短刀亦如此。声音渐渐宏伟,依稀记起自己缘何于此。自己在扶鸾丹房内,在选择功法。 “这样一来,我就知道这是何处了。这处乱斗台,名为——永恒战场!” 11 无名秦州 秦川一剑挑开那人咽喉,留下一线浅粉色的血丝。 周身众人不禁退后一步,举在身前的刀剑似乎给了他们莫大的安全感。 秦川已经渐渐习惯了此处,满是杀戮,虽是不喜,却也安然承受。 整个永恒战场被分割为许多个水沐空间,每个空间少则两人,多则像似今日的这个百人战场,甚至超过千人万人的水沐空间。 在此处死亡,似乎并不是真正的死亡,至少秦川是这样的。有一次不慎被一个独眼中年人斩杀后,原先的那些感悟也尽数被夺,凭着神魂重新夺舍了一人躯壳。 可是为何秦川每次都能够快速崛起呢?这战场中的土著似乎只能够吸收这光芒中的三成,多则五六层。而自己却是异数,在玄息尘诀的帮助下,竟然能够尽数将这些感悟吞噬,达到十成。 这不禁让他愈发觉得这心决神秘,心中疑惑更甚,这心决到底是何来历,她又缘何得之。 “咦。”秦川心神一动,他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剑客。 只是他手中拿的已经不再是剑了,而是两柄短斧。 若不是秦川此时正催动玄息尘诀,定然会露出惊异的神色。 这片天地似乎另有玄机,远远不止表面看到的那样。 “再来!”秦川此时占据的这幅身躯是个身高八尺,脸颊瘦长的中年汉子。怒喝一声,周身人再退一步,彷如群狼环伺。 一时间,秦川在这百人战场风头无量,却也岌岌可危。眉心上刻画的不过是赤色的十人魂级数,即便是质量优于他人许多,但也架不住人多,时间一长,耗也得被耗死。 这水沐空间内的另一端战场。 一位眉心刻画着黄色的百人魂级数大汉,同样在此处厮杀,甚至落得个比秦川更加惊险的程度。 秦川自然知道那边的动静,因为他本就是被殃及池鱼。自己不过是区区十人魂,可是这水沐空间内却是有着数百人。显然,这次战场可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那个百人魂大汉。 “兄台,如今你我二人皆是腹背受敌,不如暂时合作?” 秦川持着两柄短剑,左手赤焰,右手青锋,见机取势,再次将众人逼退。趁着空挡,大呼一声,好教那人发觉。 “合作?”那大汉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似乎不清楚这个词汇的意思。但随即,眼中尽显清明。 “好,你速速向我靠拢,先解决这些杂碎不迟。”大汉眼中忽然多出几分旁人没有的灵动,高喝一声。手中长戟猛地发力,逼退众人。 不等周身之人站定,十字长戟再次翻腾,接连刺去,便听清锵声数响,十字侧刃频进频出,饱尝鲜血。 秦川见那大汉大施神威,也不墨迹,当下施力飘身上前。手中短剑翻飞,可在众人眼中,这短剑好似具备灵性,时长时短,偏偏又角度刁钻,着实是防不胜防。 为何秦川凭着十人魂,却能打出百人魂的威慑力?这其中窍要便要说这玄息尘诀了。 精气为物,游神为变。精气神是人的根本。精代表躯壳中的筋骨皮肉,气代表躯壳中的心脉气机,神代表灵台神魂。当然秦川境界不够,将之称为神魂有失偏颇。 玄息尘诀将精气神尽皆调整臻至巅峰。剑锋不偏离一分一毫,筋骨中的每一分力量都恰到好处。这不等同于提升剑术,这是单纯的对肉体的掌握。 玄息尘诀不单将躯壳中的一切调整至巅峰,还包括肉体。秦川此时无悲无喜,尚差半步便会踏入太上忘情的心境。 自己对心神的掌握已经抵达巅峰,一心多用,不在话下。肉体传递过来的每一分信息都妥善处理,达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境界。 “鄙人秦川,青山宗弟子。”这还是第一次在这战场内与人这样说话。 他可没少想要去了解这个战场,只是每次都不尽如人意。那些一人魂看似与人无异,实则没有半分灵动,大多数甚至不懂得说话,即便是十人魂也大多如此。 但就目前的情形来看,百人魂似乎具备了与人沟通的可能。 “某本没有名字,你便叫我秦州吧。”秦州磕磕绊绊说出这句话,便没有了下文。 二人暂时将后背交于对方,稍缓一口气。 秦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战场上的人将整句话都讲明白了。再结合之前的境遇,心中渐渐有了想法。 原以为,魂级越高之人,便越加灵动。可这应当是本末倒置了,应当是神魂越完整,越灵动的人,魂级越容易提升。 一缕缕魂丝从尸身眉心飘飞而出,好似仲夏的萤火虫,但也没过多久便落入二人眉心。 与秦州不同的是,秦川在融合魂丝后便能立即炼化,心分多用下,手中的短剑神韵尽显,避虚就实,剑影纷纷。一时间好似青赤二色的虫蝶游荡在这水沐内。 秦川每每看到剑客便目中炽热,因此攻势多有激进,惹得稳扎稳打的秦州有些跟不上杀戮的节奏,一时间气力虚疲。 他可不是秦川,大敌当前不得分心他顾,魂丝落入眉心后不能立即炼化。再者,他本就是百人魂,自然要扛大头。 这一来二去,双方原本的实力差距慢慢缩小,甚至有了反超的趋势。 十人魂,十一人魂...二十人魂....二十五人魂!放眼望去,这百人战场内的剑客几乎被清扫的干净。 这场中,剑客本就是比较多的,一来二去,其眉心橙色印记愈发凝实。 “呼!差不多了!” 斜眼以余光一瞥身侧的秦州,剑术再不激进,以守为主,蓄势待发。 再看身后那人,秦州身上深深浅浅的血口不知多少,但好在并无大碍,再加上这战场内零零散散的一人魂已经不多,此处百人水沐战场怕是要过去了。 不巧的是,一股杀机攀上秦川心头。 手腕一抖,轻挽出两朵剑花,一赤一青似慢实快,俯仰之间瞬息而至! 秦川体力早已回复到上佳的程度,凝神贯注之下双剑刺去自然一往无前,有心算无心高下立判。 秦州见斜地里刺出两把明晃晃的短剑,顿时目眦欲裂,心下大骇。 12 战十万魂 施力荡开周身斧钺纷影,再看那青赤短剑,离身不足半丈,哪还敢稍有迟疑,只得横戟身前。 仓促之下又如何防得住这游鱼一般的双剑,劲力一变,化刺为抹,片片清影好似隔着窗纸纠葛出的烟气雾影,无孔不入。 秦州大惊,初开灵智心思单纯,自然想不到秦川竟然会反戈一击。不禁疑惑这使剑之人怎端的如此厉害,竟然不知不觉中越过了后方的秦川,冲杀过来。 不稍片刻,秦州身上肉绽血莲,大势已去。似乎心中已知结局,认命般地抬头看向那剑客,不看不要紧,这一看顿时失了方寸。 这剑客不是秦川还能是谁?面色顿时一阵茫然,好似心中的信念瞬时瓦解决堤。 秦川久经战事,自然不会错过眼前人失神片刻的机会。再起剑势,一剑割腕,二剑刋臂,三剑剜心。 明亮的魂丝挣脱出秦州眉心,盘桓数圈后钻入了秦川眉心。 星目大亮,玄息尘决将其中驳杂的感悟尽皆碾碎泯化,心中似有涓涓细流淌过,手脚筋骨间似有蚁虫啃啮。 这魂丝与改造身躯体魄无关,但直接关联上这十八长兵短器的要诀,一瞬间好似有百年之功。 水沐空间渐渐散去,周遭的那些一人魂皆是面无表情的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不复之前的嗜杀兽性。 片刻之后,秦川脱离了这玄之又玄的境界,一探心底,大呼果然如此。在他尚是一人魂时,心中还不曾有过异样,但晋升至十人魂后,便发生了变化。 似是因为灵智要远远优于这些沉沦此地的人,秦川本难以发觉心中那微不可查的呼唤,直到十人魂才出现不可捉摸的异常,但苦思辗转许久皆不可得,好似隔靴搔痒一般,总是差了一些。 直到眉心出现暗黄色的印记是,心中的渴求才明显了许多。 前方,似乎藏着不得了的东西,好似现世的气息,但又有所不同。心中想着,大步向前走去。这速度刚刚好可以续上新力,不会出现突然进入战场便脱力的情况,又不至于速度缓慢。 秦川看不到的地方。一个大汉怔怔地看着自己完好无缺的左胸,手中陌生又熟悉的双刃巨斧,恍惚间心底出现了一个人影。 “哈哈!我,秦州,青山宗弟子!”仰天大笑两声,毅然决然向着心中呼唤的终点走去。 一个眉心点缀着绿色枪形图案的独眼中年人,斩杀了水沐空间中的最后一个百人魂,大喘两口气,随后嘿嘿阴笑两声,抄手将九曲枪扛在肩上,哼着小调优哉游哉向前进发。 赤焰刃口如雾,久观刺痛双眼,彷如直视骄阳,一路过关杀来,其中厉害更胜以往半分。青锋刃身无线,薄如蚋羽,侧眼乍看之下好似无物,沾染鲜血后似能划开秋水,穷极锋锐。 一路杀来,秦川勇猛精进,百人魂,百八十魂,二百魂! 其中剑意魂丝虽然最多,不过堪堪不到八十罢了,这还是专挑剑客才能有所斩获。若是寻常灵智未开之人,怕是百人魂也就十多个专修的魂丝! 这战场中的兵器种类实在太多了。刀剑占据了大头,后有枪戟镗斧,其他的一些相对冷门兵器种类繁多,秦川见所未见的比比皆是。 爪锏之类的倒也寻常,更甚者像是套马索铁锹之类的着实看得人头皮发麻。不过这类兵器局限性太多,秦川看到最多的也不过是十人魂罢了。 在这空间内是没有多少时间概念的,若说是一个呼吸与两个呼吸间的差距尚能感觉得出来,但一年与一个世纪差别便不大了。没有日月天时之分,秦川只知道自己在这呆了很久,久到什么程度? 秦川眉心中的剑影已经是亮青色的万人魂了,而且再过不久便是蓝色的十万级数! 身旁的人越来越少,赤色的一人魂早就被蚕食得渣都不剩一点,紫色的百万魂级数,曾有一面之缘,但若二者真的相斗,秦川怕不是其一合之敌。 越到紧要关头,便更不能激进,谁知道这水沐空间会不会将一个百万魂与自己笼罩在一起?若是再次殒命,重蹈覆辙是小事,可若是夺舍失败了又当如何? 要知道,这处地方几乎已经找不到赤色的一人魂了!按照自己心中所料,自己夺舍百八十魂这一级数的都有所风险。 秦川一心求稳,步步为营,便不再向心中预定的方向走去,而是折向斜后方。 不多时,“咦!”惊呼一声,一个眉心蓝色剑影的十万魂剑客面无表情地向前踱步而去。 秦川立刻尾随而去,静待水沐空间的降临。 所谓物极必反,越是高魂级的战斗,所涉及的战场人数也就越少,秦川在千魂时甚至经历过万人战场,而到了此时,更多的是个位数的水沐空间。 果不其然,秦川循着这剑客的步伐并不多久,水沐空间便笼罩而来。二人战场所用的空间并不大,水沐不过一个呼吸便笼罩完毕。 哪怕是魂级达到十万百万之人,也都不会在未升起战场时有丝毫灵动。唯有在这战场内,才会有所差距,便如这十万魂,眼中的灵动,秦川见所未见! 他未必是像秦川一样有着自主的意识,但却能在手中长剑中注入灵魂。 剑挑清露不坠,这一剑四平八稳平平无奇,直直刺来,但秦川稍有异动,便是无尽的变招。 一寸长一寸强,偏偏秦川对此无可奈何,短剑善于劈刺本就不是格挡利器,立时落于下方。不敢托大,二剑分合十字,堪堪架住这四尺雪银剑,但未料这剑身忽然一长,想要摘去自己眼睛。 但秦川早有此料,听那出鞘时的剑吟声便知这雪银剑软硬兼宜。施力将其架于头顶,却能呈一弧度击向面门。 却见秦川冷冷一笑。 骤一仰面,险险避过这刁钻一刺,左脚好似蝎腿抬起便向其手腕处蜇去。 这一腿虽说力道不足,但若是结结实实地落在这手腕上,那可不是多好受的事情,不说一脚踢残了,但一时半会儿拿不起剑还是办得到的。 13 要打十个 剑客剑势已老,虽说后手千变万化,可秦川这不合常理的一腿着实是踩在了他的盲区上。毕竟无法与常人的灵智比较,自然也就难以应对。 此招并不难破解,最简单的方法便是以伤换伤,你磕破我的手,我反身踢烂你的头便是。可这剑客哪有此等觉悟? 为避过秦川这一蝎腿,竟然掣肘后退了!这一退连带着秦川也都重心后倾,独脚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剑客见此,便要扑上前去取回雪银剑。 秦川见此,怎会让他如意? 可惜双剑在其倒地之后便脱手了,若是此时取剑定会叫这剑客也取回雪银剑,所幸咬咬牙,挺身上前,一拳捣去。 秦川拳术尚可,堪堪达到一人魂的程度,破功之时又有机缘得探玄妙之地,说是三四魂的程度也不为过,如何敌得过眼前的十万魂? 不过别忘了,眼前这人手中再无任何兵器!单论拳脚,怕是一人魂都不具备!这片天地,并无与拳脚相关的魂丝! 这下子,这永恒战场的二人空间内又上演了一出好戏。 虽说魂丝中的感悟会落在心间,便如本能一般没有任何排斥,可终究不是自己磨练出来,终归有所偏差。可这拳脚功夫却是整个永恒战场内独一份,是秦川不知流了多少血汗锤炼出来的。 这一拳,风涛而来,顿时将那剑客吓得傻愣,哪里见过这阵仗啊? 再说秦川,这一拳打出,冥冥中不知多么畅快,眉心中融入一丝温热,好似醉酲红袖轻吻额眉,唇舌芬芳。 这丝温热微不可查,不过转瞬之间,再看眉眼之间,哪还有什么剑影!秦川一拳撼出,只觉得自己能击碎日月,绞尽这微尘世界。 “轰!”再一定眼,眼前哪有什么剑客,甚至连这水沐也都被击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正徐徐消散。 星目微眯,嘴角微翘心头欢喜。 本想靠着自己的拳脚与那剑客搏杀,未想竟初见真我。那一丝击拳而出的畅快竟然盖过获得千万魂丝时的喜悦。只是一瞬间得窥明镜,便照覆本心,许是玄息尘诀之功,又或是心坚志明所致,谁又说得准呢? 所谓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所谓见性明心,照覆本心,摒弃纷繁乱象,道破天机不外如是。 这世界从一开始便一步一步默默引导秦川陷入收集魂丝的窠臼之中,为了外物弃本心不顾。 此时,秦川再一察体内丹田,其中不是灵气还能是什么?这灵气见秦川心念探入,顿时沸腾起来,好似在欢呼秦川的回归,又如喋喋不休的女友揪着耳朵一阵埋怨。 淡然一笑,回头再看赤焰与青锋,又有所不同,锋芒不再,岁月斑驳其上,模样只是两把寻常锈剑。 “带上你们走上最后一程吧。”秦川停驻片刻,撤下衣襟,将这两柄锈剑裹住别在腰身,再向终点踱步而去。 也不知行了多长时间,自秦川复得修为后整个空间都沉寂下来,秦川再没有看到其他人,满眼都是白色的石板再无他物,蔓延至天边。 不过秦川也并不是没有收获,他在行进之时暗自催动吐纳法,竟然有所进展,或许不能像赵逾一般在战斗中运用的如此纯属,但用于赶路补充灵气却是丝毫没有问题。 这样一来,秦川的前进速度再次加快两成。 体内的灵气缓缓渗入四肢百骸,吐纳呼吸之间又得以补充,源源不绝,连绵不断。不知走过多少日夜,终是在前方发现了端倪。 “这是!” 前方有一奇景蓦地映入眼帘,一座不知名的青色葫芦山矗立于天地之间,好在这片空间内没有天空,否则真教人担心会穿云破天。 离得近了,便看到山体四周竟然刻着玄异阵图,密密麻麻沿着山体表面好似游蛇蝌蚪。 一片染露滴绿,满是叶齿的葫芦叶从葫芦山侧方斜斜探出,其上又伸展出些许葫芦丝,沿着山体攀来。 不过秦川此时并没有心思再去管这葫芦如何神异了,至少要先把眼前的这些人打发了吧。 七位眉心紫影的百万魂板着个死人脸便向自己周身靠拢过来。 刀剑斧钺鞭枪戟! 如果没有窥探出那一丝真我,那这七人真的就是一个大麻烦,但今时不同昨日。解下缠在腰间的布裹,将两柄锈剑置于一旁,回首看向众人。 “怎么才七个?我要打十个!” 许是印了秦川心中所想,那山体上的蝌蚪文显化出三个大汉,将秦川团团围住。 “...” 不慌不忙地挽起衣袖,待这十人攻来。 刀剑斧钺鞭枪戟棍矛叉! 九节鞭舞花而来,大象无形,技艺达到绝顶之时,往往摒弃了繁杂的技巧。这鞭客显然同样如此,化繁为简,寻得秦川的盲区,便不再犹豫。 若是寻常人,许是要吃下这无声无息的暗招了,但这其中不包括秦川。 玄息尘诀之下,哪怕是一丝风声都洞若观火,在那人抬手的片刻便有所察觉。 明知那水磨的九节钢鞭即将落下,秦川不退反进,灵气托在手掌上,硬生生接住了这一鞭! 体内灵气骤降一成,这也是炼气进入不了修真体系的原因之一,着实是有辱“仙途”二字。 其余九人见钢鞭被拿,皆是冲杀过来。见状,秦川不急不恼,以力破巧,竟然拽着鞭客抡了个满圆! 许是尝到了奇招的甜头,秦川发现越和这些没有灵智的人讲招数也就越被动,唯有打破陈规。 这钢鞭足有九节。三节两尺,九尺便是六尺,再算上鞭客,直接将众人逼开丈许。 秦川本身肉体便足够强横,在加上灵气加持,抡起来猎猎作响,那人显然并不好受,面色涨起潮红,却又不敢松手。反倒是秦川攥紧的手忽然松开,那人心尖一颤,七窍顿时冒血,横飞而去,惊叫一声,在空中便没了声息。 鞭客像是破包袱一样横飞出去,秦川促影而上!灵气汇聚在脚心,一股巨力推着自己猛地向前冲去。材质寻常的十方鞋不堪重负,陡然炸成几块碎布条。 不等那鞭客落地,一阵破空声响起,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有一人从鞭客影子中横蹿而出,清冷的眸子好似摘挹下阳春夜半的星光。 众人惊觉时已经输了半分,秦川不遗余力之下,怎么会教人跟得上自己的招数? 体内灵气一阵鼓荡,劲气却束缚在衣袖之间,好似游蛇缠身。 等剑客与刀客发现隐藏在鞭客影子中的秦川时已经晚了,只得横刀立剑,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不过事实却不尽人意。 古铜浇铸的拳头卷起劲风,撞在二人头颅上。 好似钟锤击于西瓜,颧骨瞬时瓦解,受力形变的眶突挤爆了左眼,完好的右眼粘着脱下的面皮落在一旁,红白之物就近洒落一地,反倒是颅骨远远地抛开,在地上弹起两下再无动静。 兔起鹘落间,腥臭的鲜血伴着肉沫骨渣顺着只剩下半个头颅的伤口处涓涓流淌。好片刻,两具尸体才扑腾一声直挺挺地后仰倒去。 等到剩余其人反应过来,齐齐发难。眼中虽有灵光,但他们神魂好似并不完整,并无灵智,并不会有感于眼前骇人一幕。 这下可让人犯难了,若不是秦川占据先手,可不能如此轻易地斩杀三人,此时先机已去,体内灵气不过六成之数。待几人攻来,堪堪避过锋芒,不慎被长棍击中腹部。所幸棍劲已去,加上秦川及时运起护住腹部,伤势不重。 众人见一击不成,挺兵再刺。不过这次便没这么简单了。 早在击杀剑客与刀客之时,便脱离众人的包围圈。此时七人战一人,空间狭小自然相互掣肘,不得全力。一来二去,秦川再次快上众人半分。 秦川站定,一察体内尚余五成灵气,便有了打算。他并不是聪颖之人,但绝对是行事果决,大毅力者。 脱下宽大青衫向场中一扬,故技重施。中间的五人倒是被遮蔽了实现,余下二人依旧举起兵器刺来。 长枪自左侧斜地里呼啸而来,侧身摆头险险避过,随即被秦川铁钳一般的右手死死抓住,格开另一人长棍。灵气股荡之下,左臂好似青蚯缠附,恶状难名。 待他欲抽回长棍之时,一拳捣去,击在棍身。那人哪见过此等力量,精钢长棍裹着巨力弓起满月,顿时从手上脱离。 “啪嗒!”两声拍烂豆腐的响声。 再看那棍客与身旁的斧手半个身子都没了。 七人再去其二,只剩下钺枪戟矛叉。 体内灵气只剩三成。 不过这回合还不算完,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自然是利用得彻底了。 若说是使枪的技巧,秦川拍马也赶不上,可要说起气力。不说如山如岳,没有试过具体多少,想来一拳打折碗口粗的实心树不成问题。 那枪客憋红了脸也抽不回丝毫,反倒是秦川嘴角一翘,冷笑一声。借力打力,送他一程! 不费什么力气,那人径直倒飞三四丈,只见虚蹬着脚,惊呼如悲鸿,倒地滚落一片血色,蹦跶两下没了动静。 五人再去其一,只剩下钺戟矛叉。 14 化境乾坤 体内灵气堪堪三成。 钢矛长于攻伐,双叉轻灵诡谲,钺戟刚猛凶险。 但见场中啸声连连,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秦川一避再避,体内激荡的灵气一次次冲刷着经脉肉身。 “不够,还不够!” 秦川尚不能达到举手投足之间吐纳自如的境界。或许在稍微安定的环境下可以,但此时稍有松懈便会踏入万劫不复之地却是万万达不到赵逾的境界。 文远叹息赵逾的悟性,秦川又何等不是呢?呱呱坠地之时人便开始呼吸了,改变吐纳方式又谈何容易? 玄息尘诀之下,秦川将自身的消耗维持在可控的范围内。这四人不过是自己的磨刀石罢了。 若是秦川真的要将这几人诛之而后快,抓住他们未开化灵智的弱点一阵痛打便是了,有怎么会如此麻烦。 “嗤...”短叉划开秦川身上的内衫,但为触及皮肉。这已经不知几次了,一眼望去,身上只是几块破布条罢了。 体内灵气再将几分,三成...两成...一成。 “哎,终归是不成的!”喟叹一声,自己终究是达不到赵逾那等境界。 但随即,一股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的心境顿时涌上心头。 潇湘江畔,鸿飞无踪,夕阳亭下,青囊身挂,老翁醉卧春风间,梦见少时梨花落。 再看老翁呼吸之间哪有半分滞塞之感,竟是那吐纳之法! 纳...纳...吐...纳... 心神照覆,不过一瞬之间,但吐纳之法好似获得百年之功,竟然如潇湘江水潮起潮落绵绵不绝。 “哈哈!”秦川仰天大笑两声,黑发肆意散落,一展瑾瑜之姿。低头再看四人,定下决断。 心神微动,拳意凝聚,一拳落于空出,却荡起细微波纹,不等四人钺戟近身,悉数击地粉碎化作齑粉散于天地之间。 波纹晃晃悠悠扩散开来,轻飘飘地落在众人身后的葫芦山上,竟然回响起一声悠远钟鸣,贯穿亘古天地。 自秦川窥探出真我一角,这片天地的实质已经显露无疑,不过是心中的痴妄罢了,再浮华的虚妄也不及这真实一拳。 “呼!”秦川鲸吸长空,周遭竟然形成一个漩涡,不稍片刻,体内灵气便得圆满,如同明镜。 “咦!” 再一定神,这次秦川真的惊讶了,眼前这是何景象? 那葫芦山上的蝌蚪文攒动着竟然尽数化作人影,不过此次目标不是秦川,而是葫芦山山顶! 寥寥三五根葫芦须上竟然满满当当地挂满了人,小至十二三岁的小童,再大一些的青年大汉,甚至于年过半百的老翁都有。 不过,又有几人能够攀的上去呢? 不过片刻,便有数百人坠落下来。山势巉刻险峻,上方一人落下,甚至能够卷落十数人甚至上百人。 秦川可不管这么多,此中臆想不过虚幻,许是流亡之时的执念罢了。这山虽高,想要踏上不过自己一念之间罢了。 想罢,左脚虚抬,先要做出一个拾阶的动作。“怎么?”这回,轮到秦川诧异了。 眼前的一切好像并不似自己心中所想,而是真实存在的景象! 回首望向身后,此处哪还是一处战场?此处,不过一片炼狱罢了! 秦川惊觉!这方世界着实怪异,真真假假,让人心头作恼,再待下去不知还会有何变故。 山上摇曳着朦胧青白之光,透露出现世的气息,这是做不得假的,加之身后卷着浓烟徐徐推进的炼狱火海,如何抉择一眼便知。 心头升腾起无悲无喜的淡漠心境,目光冷冽,直视径直刺破穹顶的葫芦山。 拾起一旁的两柄锈剑别在腰间,虎步向前,寻了个空隙,挤开周身人群,攀上了葫芦丝。许是动作太过粗鲁,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许多人喋喋不休地咒骂着,但尽是秦川听不懂的。 此事太过诡异,秦川想不通其中窍要,只得攀上山巅再说,只是这又谈何容易? 这碧青色的葫芦丝上尽是毛刺,上头还沾染着众人斑驳血迹,且越接近山顶,血迹也就越是稀少,而从那风干程度看来,着实是有些年头了。 体内灵气股荡汇入四肢百骸,全身一阵酥麻,秦川一愣,随即面色一喜,再看体内灵气,其凝实程度早已不是刚刚达到炼气一层可以同日而语的,此时用料过量了,自然有碍。 稍稍减小灵气消耗,当即手脚共同施力,瞬间便如灵猴腾挪,向那云间攀去,不管前方是否有人,就算是踩着肩膀也好,拽住衣带也好,在众人嘶吼中一飞冲天。 “这是!仙人啊!”见此一幕者,如遭雷击,顿时直愣愣的呆住,回过神来,径直跪拜下来,磕头如捣蒜。 便如瘟疫,自第一人起,顿时蔓延开来,旁人见此,那还敢犹豫? 秦川听不懂众人的话语,自然不知他们所言何物,也没有心思理解。反倒是葫芦丝上的一干人等,目露狂热,更有甚者,直接撒手,自高空上一跃而下! 吓得秦川赶紧抱紧藤蔓,那还敢有半分松懈。耳畔传来重物破空的呼啸声与落地声不绝于耳。 看着众人像是下饺子一样往下跳,秦川顿时目眦欲裂,不知疯魔的是这世界还是自己,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多少次话语顶在喉间却说不出话,到了最后化作两行清泪沿着腮边缓缓淌下。秦川也不知为何而哭,好似天意如此。 低头一看,众人跪拜着,运起好些的被坠落下的人砸死,运起差些的,竟然直接磕破额头,露出惨白色的浆水却不自知。 “哈哈哈!”不知觉间,玄息尘诀竟然兀自破了功。秦川听懂了,听懂了众人呼喝的“仙人”二字,仅此而已。 “我不是仙,不是仙啊!” 其中并无一人相识,可轻易地拨动秦川心弦,受其蛊惑甘之如饴,说着一些不知所谓的话语。 疯魔之后便是一段漫长的沉默,身后的众人尽皆倒在血泊中,倒映在眼中,愈发深邃。 再无犹豫,全力施为,辗转腾挪不过七八个时辰,期间停驻行气三两次,便攀上了山顶。 山顶上并无花草奇珍,光秃秃的山顶连着一处方方正正的青石台,台上放着一缃卷——默示录。秦川稍一翻阅,便知这是一本功法,不过只有简介的一部分字字清晰,功法正文一眼望去皆是雾影。 道化刀剑,开天辟地?秦川见此不由地嗤笑一声,便不屑地丢在一旁。若是入这天地之前,或许还会视若珍宝,如今不过草芥蔽履。 周遭云霭沉沉,朦朦胧胧中秦川看到三处身影。一人盘膝,一人俯身于更高处的葫芦叶上,现世的气息化作实质,显露出一处门户,还有一人抱膝坐在地上。 正是扶鸾殿丹房! 梨月曲膝坐在丹房前百无聊赖地自言自语,似乎在背诵草药丹方。许是感知到秦川的目光,疑惑地朝此处望来,却空无一物。 一处世界,两角天涯。 走到这里,早就洞悉其中奥妙,不顾其他,直接推开门户,神魂入体,这片满是杀戮与血腥的世界,早就待够了。 玄音悠然伴于耳侧,镗镗夔鼓,金戈交鸣之声,转瞬之间又渐弱至无,心鼓渐起,恍如隔世。 抬头再一看,香烧三成有余。 秦川心头浮现出自己在永恒战场中看到的种种景象,面沉如水。心中清楚得很,自己并不是一个喜欢杀戮的人。相反,每次一想到儿时与家人嬉闹时的景象便会不知觉间湿了眼睛。 许是命数中有此一遭,飘蓬断梗不过如此。 凝神再看向第二座丹炉,便看到其上神鸟生栖,仙禽繁衍,琪花瑶草,丹崖绝壁枯木倒挂,飞瀑喧豗,钟灵秀土,包罗万象,造化神奇,成一方乾坤天地。 秦川一看此景,心中大呼要遭! 果不其然,正印了秦川所想,正要转头,却如遭雷击,心中一颤,不能自己。 “小友,醒醒!”老翁伸出满是褶子的左手,掐住秦川的人中,待其眉间一颤,方才松劲。轻轻将其安置在草庐破旧的床榻上,反手带上房门,提着葫芦,轻哼这小曲,迤迤然便出去了。 放眼望去,此中景象,竟然与秦川在丹炉上看到的并无二致。只是这其中要细致多了,往小的说便如那遍地草芥之间些许搬运草籽的虫蚁,往大的说,便如这一人一庐。 再没有腥风血雨,只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云腾致雨,露结为霜。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没有扶鸾殿上的仙家气派,阡陌间的和睦宁静,但这群山之间却独有自己的清静幽邃。 老翁稍走两步,便穿过庐前的小片竹林,竹林旁便是一处不过一步宽的溪涧。 顺手摘下一指长的竹叶抵在唇边,调子轻悠细远,远远传出。奇妙的是,不多时,一群金色锦鲤便自下游而来,鱼尾荡起白色水花,击起水花发出的哗啦响声好似和着这竹叶调子。 “糟老头儿,莫要吹了!天天吹着这调子也不知换一个。” 若是秦川在此,定要惊掉下巴,这鱼儿竟然口吐人语! “金须可曾带来?” 乍看之下,还以为这锦鲤腮生两须。细看之下才会发现,原来是口中衔着。 “那是自然,老规矩了!”这鱼儿没有开口说话,金须也一直衔在口中,也不知如何发出的声音,捉摸不透。 15 欢醉酒酣 秦川并未第一眼见到这化境钟灵的种种玄异,只是躺在那破旧的草织床榻上愣愣地望着潮湿霉变的房顶出神。 自己又入了一处化境乾坤之中,也不知在此又会有何境遇,窗外的肥鸟扑棱棱地飞来,衔来春泥,落在窗棂旁向内张望两眼,目中人性化地流露出一丝茫然,好似在疑惑这草庐怎么换了主人。 傻不拉几的晃了晃脑袋,稍待片刻,便展翅飞走了。 吱呀—— 也不等肥鸟飞远,柴扉便被打开了,声响着实令人磨牙。 来者正是老翁,左肩上立着的肥鸟可不就是方才那只?入门摘下斗笠挂在一旁,垂眼一看床榻上的人,不由一愣。“小先生醒了?” “多谢老先生搭救。秦川来日再做报答!”一正衣冠,抱拳作揖一拜到底。 “呵呵,不必如此拘礼。老头也没有图你的答谢,举手之劳罢了。”老翁慈眉善目着一扬手,招呼着秦川坐下,面容和蔼,尨眉皓发,黑白驳杂的须发梳洗的干干净净。 待秦川安然坐下,在墙角处寻了个木凳,捣鼓着手头上的活计,不在意的说道。“老夫只是一介凡俗,化境之中一个寻常采药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话轻飘飘地落在秦川耳中,陡然打了个激灵。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秦川告歉一声,默念玄息尘诀,将自己心头思绪平复下来。 这话着实是有些骇人。何为化境? 微尘宇宙外的虚妄之地。若是有一天画中人睁开眉眼与你说我不过是一画中之人罢了,届时心中所想当与秦川一般无二。 “哦?我观小友如此反应,莫不是以为我不识这是何地?” 老翁取来杵臼,将七八支金须草放入其中,细细研磨,不经意间抬眼一撇秦川,当对上其无悲无喜的清冷眸子,目中惊讶之色一闪而逝。 “是晚辈愚钝了,不知前辈如何得知,这天地是一处化境?” “小鬼头,当真是狡猾得很!哈哈。”老翁见眼前人话锋一转,笑骂一声。“你在此处待上几日,便会知晓。” “来,将这金须春泥丹服下。” 将碾成金齑的金须草与肥鸟口中得来的春泥随意揉搓成团,托于掌心,高举齐肩,便要秦川服下。 “这!”看着有自己半个拳头大小满是土腥气的泥丸子,心腹喉腔间一阵恶寒。刚要拒绝,话还未说出口,眼前慈眉善目的老翁顿时愠怒。 “你敢不吃,我怕你是活不到几天了。”怒拍身侧木桌,震得吱呀一声,抖落下些许粉尘。 “吃!您老人家制备的药石绝对是天下一绝!晚辈觍脸服下了。” 不再多言,双手捧住这玄黄药石,闭目仰面,一狠心,含在口中。 “咦!” 出乎意料的是,想象中的一嘴子土腥味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反倒是直接化作清冽的汁液卷入丹田中的气旋中。 “怎样?我行止道人的丹药还能有假?再配上这半壶秋水酿,不说一步升天,减寿三年还是能办得到的!” 说完,轻拍别在腰间的半壶酒酿,轻摇腰身,晃了晃其中琼酿,一连得意。 “老先生,好歹我也是您的客人,这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秦川闻言目中一亮,心中大喜。回忆往昔,那小村旮旯里,谁不知道秦家有个小儿子最好酒,常常教唆隔壁大壮去偷藏在地窖中的老酒。 只是这些皆是回不去了,反倒是嗜酒这一样还没变。流亡一年有余,青阳山上半年,约莫两年的时间不沾酒滴,着实让人掏心挠肺。 “你可知这酒为何唤作秋水酿吗?” “不知不知,速速拿来!”见了这酒,好似什么忧愁都忘了,那还顾得上什么秋水春水的。 “罢了罢了,拿去吧。”老翁这话一出,着实让秦川心中大悦,笑意盈睫。 不过,与想象中不同的是,老翁取来两个核桃大小的木质茶杯,优哉游哉地斟酒。那从容不迫的怡然神情着实让人咬碎满口钢牙。 “且饮且听,这酒的来历。” 闲棂竹林滴翠,淡云流岚,三两声清啼。 同与欢醉琼觞,促膝昏笑,晴阳上眉梢。 “这化境中尚有金秋之时。秋水便以此为名,不过此酒并非老头子可以酿得出的。” “话说,秋风本是金戈肃杀,可独独有一种植草,名为秋盏,逆为天时,竟然偏要在众花草凋敝憔悴之时盛开。” “这秋盏花呈杯状,若是得幸,有秋水落入花杯中,便能幸存下来。历经岁月,待得来年,这秋水便成了秋水酿了。” “不要以为我不知你心中所想,不就是亲自操手,将秋水摄入到秋盏之中之类尔尔。莫要多想,若是这真能成功,还会轮得到你动手吗?” “唯有泉水不受外力自然溅起落入花杯中才有可能酿出真正的秋水酿,其余者皆是毒酒,滴沾便腐。” 二人就这般精打细算,插科打诨,半壶酒便饮至日暮。 昏黄的天光烘焙西山,蒸笼出一片霞蔚。 “好小子,够劲!”老翁一脸嫌弃地瞥了一眼闻了些酒气便醉倒在怀中的胖鸟,思忖着要不要今晚加个餐。 “前辈酒量也不差啊!”说完便仰头躺倒,昏睡过去。 见其面色醺红,不疑有他,老翁只得笑骂一声小崽子,便出了草庐。 左拐右拐,不稍片刻,穿过花丛,拨开杂草枝叶,便又是一处草庐,不过其中设施要繁杂多了,其中最显眼的还要数一座黄泥糊成的丹炉雏形。 许是天象也是醉了,夜半稀稀落落地飘落下些许雨丝入了大开的窗户,落在秦川脸上,春寒料峭,让人不禁打了个激灵便又沉沉睡去。 按理说,修炼至炼气一层,虽说入不得修真体系,可是却已经不类凡人,怎么会被夜寒影响? 这人睡得四仰八叉好似疲懒的猪头,自然不知这等怪事。 另一处草庐内,老翁并未睡去,而是将这两日采来的草药一股脑倒入这土坯丹炉内,口中还念念有词好似丹方。其间面色肃穆,当想起秦川的面孔时,又不由得露出一丝坏笑。 翌日卯时,雨止雾散,清霁素朝,碧空如洗譬若青瓷。 秦川瞪着惺忪睡眼,蒙坐在床榻上,许是秋水酿解忧忘愁以至于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自己身处何地。 行止道人也就是那老翁,双手平端木盆倚着门扉轻推开来。见到慵坐于草榻上的秦川,摇头笑骂。 “小先生酒量不行啊,还不如我这糟老头子。”将半盆清水平放在木桌上,备好柳枝青盐桃花凝脂。 “时值初春,天冷湿寒,若再不洗漱等会儿这汤汤水水凉了可就不美了。” 揉了揉眉眼,刚想说自己身伴修为,不必如此麻烦,只需灵气股荡一阵便可。可谁料,话还未出口,便面色一暗。 丹田气旋兀自打转,丝毫不理会秦川的调动。 “呵呵,秦川真是一愚人!”自嘲一声,道一声谢过老先生,不再拖拉。拿起那青茎纤纤的柳枝,放在口中嚼成絮状,细辛微苦青汁渗出。 沾了点青盐含在口中,均匀摆动柳枝,清理了尚有些许酒气的口腔。桃花凝脂涂抹在掌中细细碾磨呈粉白微沫,铺抹在上庭中庭下庭。 污秽与昏涨皆随一捧清水化作乌有。须发分束清洗,绾作发髻。 “老先生,续上昨日一问,不知先生是如何得知,这天地是一处化境?能否带秦川一观?” 出了房门,见行止道人靠坐在斜椅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俯身一拜。 “啧啧,昨日当真看不出来,小鬼头可真俊啊,有老头子当年半分神采。” “不知你今年多大了?”老翁微顿片刻,稍一思忖,并没有回答秦川的问题,只是微眯着眼,好似不经意的一问。 “川今年十八,再过三五月便要十九了。” “不错不错,你知道昨日那药石能减寿几年吗?” “呃,前辈说过减寿三年。”秦川不禁扶额,本以为是眼前人口误,没想到真有其事,心下一阵忐忑。 “不错,在服下这记丹药,再减寿五年!”老翁停下不安分的嘴巴,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黑黢黢的药石,随手一递,不管秦川伸出欲要接住的手,丢在地上落在脚边。 见到如此不着调的前辈,秦川只得一阵哑然,弯腰拾起,举在眼前细细端详。微风拂来,落在鼻尖,带着些许馨香气味。 “此乃六味地黑丸,采用蚕沙虫茶雀苏五灵脂龙涎香白鸡矢六味。其中巨力,你可要寻个僻静之地好生消化啊!” 说完,便轻撇秦川一眼,似一顽童坏笑一声。 秦川粗通药理,起初还对着丹药有所好奇,此时再听到这六位药材,顿时就不好了,愁苦着脸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 “你可不要随意寻个偏僻地界把这药石丢了,这可是老头儿炼了整整一个晚上的!” 这下子,连着秦川也都诧异了。行止道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身怀修为之人,为何可以一夜不眠却精神奕奕,反倒是自己竟然觉得睡意朦胧,阳春之时还觉得寒冷。 自从得了修为,已经丝毫不惧寻常天象炎寒,可一入这化境乾坤中,却不知怎么了,竟然经受不起春寒了。 16 坐忘罗川 “偏僻地界?”心中嘀咕一声,蹙着眉头,两指拈着药石,一脸嫌弃着东张西望,最后看到草庐后绿叶臻臻的竹林,目中一亮。 迤迤然上前几步,不稍片刻便没入其中,不见了身影。 寻了个稍微平坦的青石,五心朝天盘膝端坐,面带正色,服下这六位地黑丸。 昨日那枚金须春泥丹带给秦川的印象太过深刻了,竟然洗伐丹田气旋中夹杂的尘气,拔起修为的同时又不会落下丝毫弊端。 六位地黑丸所用的药材皆是不堪之物,可是从老翁煞有介事的样子可以看出,丹药效果定然不差。 这丹药较之寻常稍大一些,约莫拇指盖大小。含在口中,却并不是想象中的入口即化,又不敢嚼碎或是咽下,只得像是含着糖豆一般。运起心决与口诀,不敢有丝毫马虎。 正印了心中所料,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这丹药尽数化作汁液进入腹中。腹腔微热,中好似灵蛇欲要破壳,微微搅动。 温热与丹田中的气旋相互辉映,随即又渗入四肢百骸,当即腰部以下一阵酥麻。 “咦!” “不对劲,不对劲!” 方才还好好的,立刻变了脸色,好似碰到了什么骇人之物。心中大叫一声不好,可是为时晚矣! 冷汗吧嗒一声沿着鼻翼顺着下巴落在青石上,再看青石上这人哪还有刚刚梳洗完的翩然飒爽。 麦色的面皮上多了些瓷白,微力咬合的口牙无不说明了此时状态不佳。脾胃中的灵蛇终归破壳而出,想要开出个豁口。 忽然想起老翁令他寻个僻静之地,如此坑害,端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腹泻! “着实不为人子啊!” 想明白其中窍要,哪里还敢耽搁,轻手慢脚地走下石台,微猫着腰,左手捧腹便要寻一处茅厕,这是这荒山野岭的又哪里寻得到呢? “哎!”疲软地叹息一声,却好似穿过丛林,惹得行止道人哈哈一笑。 “这尘气,还是离体为妙!小娃娃当真不知老头子为你愁白了多少头发!”自顾自地闷头抽了两口旱烟,哼着曲儿高翘着腿,好不快意。 尘气是利是弊尤待分说。那这究竟是何物呢? 这要从丹田说起。丹田分为上中下,凡尘沉疴已久,泥丸驻跸积于中丹田,其中泥丸的主要构成便是尘气。 炼气分境九层,秦川尚处于一层。达到六层可成后天,到了这一步就能尝试筑基。达到九层可成先天,只是这世上少有。 而炼气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洗练尽体内的尘气,反倒是灵气像是赠品,弟中弟。 不如举个例子佐证,便说上古年间,便无尘气一说,那时候人生而便是先天,纳灵入体稍一入定锤炼便是筑基,并无炼气这一境界。 不说上古年间,便说如今。大族贵胄出生时便得浴灵泉,体内浊气不显,穴窍通达。小族子嗣也可秘法加持,超凡脱俗。这些后天之人同样可以稍一锤炼后便可筑基,灵气不过是赠品罢了。 筑基,铸造身体基础,吞吐灵息,撼动山川,初显异相。 这其中尚有许多隐秘,以后再做分解。 化境乾坤险壁丹崖延绵纵横千里不见尽头,天门中断,江河落款。泥洼小塘碧潭飞瀑如同星坠数不胜数。 大山大谷有如覆碗,有如折剑,姿态万千。猿啼凄婉恸天,鹤唳凄切憯心,响穷极北溟南。瀑流长虹贯穿天地,薄雨云霭沐泽千里。 登高野望,乾坤之内千山万泉无一不是神仙地。再看衔天处,便是茫茫碧海无边无际。 金乌出绽,阳光落在露华上折射出漫是五色霞彩的山间峡涧。 这山名为坐忘,这水名为罗川。 落天河贯穿天地,是这乾坤天地的水脉源头。据说这世间本没有江湖海,长年累月,出现了这界海。这世间本是青山百万,长年累月,逐一淹没剩下千数。 “还在介怀昨日之事?”老翁故作潇洒稍一拂袖,丝毫不敢正眼看眼前人铁青的面色。 秦川哪还有青阳山上大展身手的风姿,双股之间不停地打着摆子,瓷白的脸上多了一丝往日看不见的幽怨,活脱脱一个不得志的文弱书生。 “罢,服下这枚小还丹吧!”摸摸袖子,掏掏衣带,终于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白净瓷瓶,揭开瓶封,倒出一枚棕黄色的小还丹。 “莫非以为我还会上当?”扬了扬手,板着脸别过脸去,颤颤巍巍地寻了个高大结实的苍梧靠坐下来,眯着眼成了哑巴。 任老翁如何分说,硬是不答,气的他髭须飘飞,横眉立目。 “罢了罢了,不吃算了,老头儿权当是吃了颗糖豆。”说完,作势将小还丹丢到嘴里嚼得那是一个嘎嘣脆。 “嘿嘿,老先生,是在下无礼了,形势所迫,情非得已。”秦川连连赔罪,鼻尖轻耸,那股子清香飘荡在这罗川水畔。 老翁见势,知道自己理亏在先,此时干脆得很,面带笑意地抛出小还丹。“就知道你这小崽子一肚子坏水,接住了啊。” 狐疑地忘了老翁一眼,心中嘀咕一阵,不明其何时又取出一枚丹药。 不作他想,照葫芦画瓢学着老翁将丹药含在口中嚼得脆响。果然,不稍片刻,这丹药便化作清气渗入四肢百骸,原来那股虚弱感顿时消失不见。 不过这时候,秦川脸又黑了起来。 却见老翁口中还嚼着糖豆,发出咔嗞响声,这不是口技还能是什么? 见逗得眼前人差不多了,老翁哈哈一声,露出一幅顽童恶作剧得逞的表情。 “小先生,若非你方才闭着眼睛不辨是非,又怎么会被我这区区口技欺骗?”笑极处说话间断断续续,双手抱腹直不起腰身,瘫坐在秦川身旁,脸上的褶皱更深上半分,好半会许是笑的累了才一阵喘气。 “为老不尊,杂毛老道!”秦川早已运起玄息尘诀,细细体悟小还丹中忽冷忽热的清气,话语中没有半分人气。 “你这心决何处得来,怎么会如此玄妙?”老翁第二次见识到这玄息尘诀,目露异色,不顾前事,上下打量秦川,蹙着眉头。 秦川不语,但心中却升起警惕之心。警惕之人并非这老翁,他本就是化境之人,怕是不久之后便再难相见。 最该警惕的是现世中的天下人。老翁能在其身上发现端倪,难保其他人不会,自己修为低微,又如何在巨力之下苟全性命? 想到这里,秦川面皮一阵跳动,好似紧绷的琴弦有了松动。 脸上不再是无悲无喜的淡漠之情。许是玄息尘诀压抑心境明效大验,竟然连带着做出一个与常人无异的表情都办不到,只得露出个哭笑不得。 连番尝试之下,才稍有好转。老翁见此,心中顿觉有趣,在一旁细细体悟,反复揣摩。 心分二用,调动着体内清气补足昨日腹泻造成的气虚,调动着面部肌肉入微毫。 直到春日当空之时,才将这其中最大的破绽补足。 峡涧偶有水花激荡山石溅到身上,心中大畅。 身边人一直靠坐在身旁啧啧称奇,偶有所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玄黄浊目中尽显神采。 “多谢老先生的小还丹!”秦川站起身来,拂去身上的落尘,躬身一拜,久久不起。这一拜,不光是为了那小还丹,更是为了这一隐患。 也许只是老翁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便救了自己一命。 “小先生不必多礼,小还丹所用之材,引火之物皆是取之于天地,又与老头有何干系?将老头与天地并列,着实惭忝!” “反倒是,小先生的今日种种,着实令老头儿大开眼界!请受我一拜!”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弯腰拜身时轻飘飘的两行浊泪沾满了衣袖也不自知。 “如此矫情,哼!糟老头,不要以为你卖个可怜就能让我忘了昨日之仇!”秦川一摆手,不再做着无意义的伤春悲秋。 “小先生怎么还是放不开?这尘气之害,我已同你讲的明明白白!你昨日一个腹泻,不知省去了日后多少工夫!”老翁一阵吹胡子瞪眼,两张快嘴斗做一处。 二人喋喋不休不知多长时间,脚步不停,沿着这罗川水一路向上,越发靠近那落天河。 莫要看二人相处三天,但早已摸清对方的心气,二人尿做一壶看对了眼,说是忘年交也不为过。 “打住!莫再骂了!前头就是我今个儿提到的登天野。” “哦?这登天野怎么是一眼潭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秦川目露疑惑地一撇眼前的这处幽潭。 但随即,疑惑之中有带着些惊异,似乎想透了窍要,随即大骇。 再看这潭水,不论是微风吹拂,还是罗川水花溅起落在水面,皆是亘古无波,始终倒映着青冥。 再看这飞行至潭水上方的飞禽,顿时消失不见,唯有水中的倒影清清楚楚历历在目! “想必你已经看出其中端倪了,这天地间的玄奇之处,可不止这一点,纵使老头活个千千万万年都是探索不完了。” “此山名为坐忘。” “相传,这山高逾亿万千百丈,是这天地柱石。可许是坐落此处太过久远,忘了巉岩山石,只留下这低矮的小土丘。” 17 沉浮问道 “金须春泥丹减寿三年,六味地黑丸减寿五年,这般算下来,你还剩十年寿命!今日我便带你尝尝这天地大丹!将这十年全部去除。” 若是寻常人说出这话,秦川定然认为其痴人说梦,天地大丹,如何得来? “但听老先生解惑!” 两枚丹药入口,游离于下丹田中的尘气不知洗练了多少,其中玄异妙不可言,就算是腹泻千百次也是甘之如饴。 “这事儿啊,老头也是第一次做,成与不成,全凭天定。” 话毕,不再耽搁,取下腰间的葫芦。 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 尽倾江湖海,赠饮天下人。 不,不是人,而是鱼。 一歌唱罢,只见罗川下游水花四溅,众游鱼扑腾着浪花疾游而来。 “老头儿,还有酒吗?” “这几日可是没有金须草了,唤我等前来何事?” 这鱼儿神韵人性深具,虽未见开口,却能说出人语,实在奇妙。这或大或小十几二十尾龙鱼锦鲤七嘴八舌地插科打诨,好不热闹。 秦川在这也呆了几日,自然发现,这山川灵谷之间的灵物大多通人性,此时也见怪不怪了。但口吐人语的并不多见,便如第一日见到的肥胖山鸟,与一路走来遇到的山猿灵猴, “莫要吵了,今日是有一件大事,需要你们帮忙!”老翁见到这锦鲤与龙鱼,眼中有些失望, “我们二族与你都是老相识了,再墨迹不语,我们可真要走了啊!” 老翁稍一叹气,说出了目的。“我是想请动贵族族中的翼鱼族老,将我二人登上登天野!” 话音一落,这二十张嘴顿时没了动静。 “哦?这也是人?这还是我见过的第二个人!”好半会,一尾龙鱼上下打量起秦川,看得他心中发毛。 “你们人可真厉害,不像我们鱼族,几乎每一族的鱼皆是相差无几。” 秦川穿着青色长衫,而老翁则是灰色长衫,在他们眼中自然是大相径庭。 “你们在此等候,我们去去就来,想必族老也是愿意帮这个忙的。”说罢,二十游鱼又疾游走了。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便见天边两尾长着双翼的龙鱼与锦鲤翼鱼扑腾着翅膀往此处飞来。 他们的双翼与众不同,并非寻常的羽翅,而是金鳞翼,阳光下折射出熠熠神彩。飞来近前,告谦一声来迟了。 二人二鱼互相对礼,不再耽搁,翻身上鱼,噗通一声入了登天野,向着坐忘之巅飞游而去。 这世间一切着实奇特,这登天野潭水之中与陆地上无异。充斥其中的介质并非流水,而是灵气满溢的气流。 低头向下望去,原来的世界化作一眼潭水渐小,让人大呼好一处镜中世界。 这登天野之中似有天地至理常驻,其中缩地成寸,着实让人向往。 运起玄息尘诀,合眼盘膝稳稳端坐,细细体悟这落款于心底的玄奇,忘却时间,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老翁端坐在锦鲤翼鱼背上,望着盘膝屏气凝神的秦川,目中感慨,好似老怀大慰。知其处于紧要关头,便不出声打扰。 这世间静谧幽僻,只有稀疏的风声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穿过流岚雾影,再穿过绣金云海,便看到这天地之柱尚未被遗忘的巅绝之地——沉浮岛! 沉浮岛周围尽是一些绣金金莲,错落之间铺陈十里,金色的纤茎斜刺入这潋滟云波之中。 这绣金云海上展露的一切不过冰山一角,云层勾连着落天河,偶成的水涡暗暗提醒着二人,下方暗流涌动。 “好了,将我们二人送到沉浮岛,你们就可以寻那沉浮岛旁的金莲去了。”老翁见沉浮岛近在眼前,便招呼着二鱼将其送到岛上。 这绣金莲莲子是这鱼儿最喜欢的零食之一了,若不是鱼唯有七秒钟的记忆,记不得此处位置,怕是天天往返这浮空岛。 今日有老翁指路,自然乐于前往。二鱼心中打着些算盘,多备一些带回去给孩儿们吃。 二鱼两眼放光,匆匆将二人丢到浮空岛上,一猛子扎入莲海中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老翁与秦川二人皆是摇头苦笑一声。 老翁笑这鱼自在欢脱,秦川苦于这缩地成寸的至理果然不是自己这半吊子可以领悟的,其中隐隐约约隔着一层膜,始终无法戳破。 此处乃巅绝之地,所谓高处不胜寒,长存于此的生命少之又少,能捱过夜寒之物寥寥无几。 因此,这浮空岛光秃秃的一片,若是眯眼细看,兴许能看到石缝间的青苔。 石岛不大,方圆十里罢了,其上怪石嶙峋,难以落脚。磕磕绊绊寻了一处相对平坦的青石对坐下来。 “何为天地大丹?” “老头儿穷极一生,只是想到了三种方法,其一便是遍寻天地,将这亿万千百味药材融于一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小小的丹丸当包含天地万物,不过这何其难也!” “第二个法子同样艰难无比。话说天地未开之时,本是一团混沌先天之气,而后方得真意点化。若是寻得这一缕未衍化的混沌先天气,同样可以炼成一枚穷极天地至理的大丹!” “难,难。难!”老翁说到动情处,浊泪盈睫。不知在这化境乾坤内游荡探索了多少日日夜夜,平日里只能对月喟叹,今日终于是有人倾诉。 “这第三种方法,便是以身为炉,将神魂熔炼至九转极致,臻至云巅之上!” “便如你我如今所处之地,这天上地下,除了日月,再无他物可以高居其上!” “那么,九转之上可有十转?”蹙眉间,秦川作此一问。 “自然是有的,可是前路已断,一切所言皆空。若想练就十转并非不可,可是这需要背负大罪孽!” “如今在想要续上前路,便要在修得九转的前提下,焚炼这世间万物,将其炼作混沌先天丹,届时自然堪比日月。”老翁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九转洞神道,我先将其传授于你。你且记好!” 老翁将功法一一道出,字字珠玑。 可是秦川却不知怎么的,恍惚间,只觉得眼前一切皆是迷离幻色,愈发凝神,这声音越是细如蚊蚋。不知倒悬的是天地还是自己。 “你可明白?”老翁不知怎么,好似对秦川表现出的异常充耳不闻。 恍惚间,秦川记起自己在永恒战场内翻阅默示录时的种种,那些功法口诀皆是化作雾影看不真切,如今回过神来,此番场景如出一辙。 既然心中有了定数,自然不在纠结于此事。 “了然于心!” 老翁见状微微颔首,老怀大慰,一生所学有所托付,心中自然欣喜难当。“好...好孩子啊!” “今日便带你炼成丹胚!且只管运起心决口诀,不做他想。”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一人讲道,一人问道。杯中收纳虚空倒影,畅饮一泓万物虚言。拨开绣金云海,露出微尘宇宙,盘桓于掌心方寸。 ... “呼!”秦川长吐浊气。再次回到现世之中,已经渐渐适应这突兀的时空错乱感。化境乾坤中过去足足三日,实际唯有一个时辰罢了。 抬头再一看,香烧三成有余。 “此中玄机,都在这三只丹炉之内,你一探便知。” “记住,从现在算起,你唯有三个时辰的时间。一旦逾越,非但前功尽弃,更是有性命之危!” 记忆之中,时隔两个时辰,素师叮嘱时的神情已经大致想不起来了,心神疲态尽显,哪怕是运起玄息尘诀也没有什么作用。 若是此时叫起素师,自然安稳获得九转洞神道,可是,许是冥冥中,这第三个丹炉兴许才是关键。 成败与否,皆不可知。 不论是那默示录还是九转洞神道皆是可以窥探世间本源的无上法门,因此,秦川也有些犹豫了。 一枚丹胚静静盘旋于体内下丹田气旋中心。许是灵气见了客人,顿时来了新奇劲,一个个如三姑八姨叽叽喳喳评头论足。 好半会儿,见丹胚无异于疙瘩木头,兴致索然下便又恹恹无力地各自散去。 啼笑皆非间,不知是所有人的灵气皆是如此,还是唯有自己的颇为跳脱。心头稍一振奋,已然有了决断。按照素师的意思,踏出第三步! 她手捏兰指,五心朝天盘膝打坐,鬓额处满是细汗,显然维持这阵图殊是不易。秦川深知师尊虽总是冷脸对人,可所作所为有目共睹。 上前几步伸手探向第三只鼎炉。 这炉上竟然没有一丝纹路! 这是秦川清醒时的最后一个念头。 骤雨初歇,水滴沿着绿叶脉络滴溜儿打转。 螓蝉声倦丹碧青冥,村中的老土狗躲在房檐下抖落毛发鼻尖上的花白水珠,轻吠一声好似不满,晃了晃尾巴左右见不到主人便又小跑两步准备寻那隔壁的小白狗,在泥泞的村间小路上留下歪歪扭扭的狗蹄印子。 此处是元国境内的一处并无殊异的小村落,歪枣村。 “雨停了!摸鱼去咯!” 顽童叫嚷声响彻本就不大的歪枣村,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三三两两梳着总角的小子纷纷探出头来,各自欢叫一声,嬉闹着鱼贯而出,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18 土狗下蛋 虽说如今苛捐杂税愈加繁重,好在上官还算是体恤民情加上这几年尽是丰年,各家也都有了些余粮,养活几张嗷嗷待哺的嘴也不成问题。 清凉池水盈塘,雨后彷如亭亭一个娇俏丽人。几个半大小子一猛子扎入水中,扑腾着水花,看得一旁五六岁的孩子眼中放光。 秦川如今不过刚刚十二,却成了这歪枣村中的孩儿头,谁叫他最爱闹腾,鬼点子也最多,每每惹了祸事靠一张巧嘴总能摆平。 许是欢腾得累了,几人上了岸,抖落耳中头上的水渍,赤裸的上身教一旁斜眼小窥的少女一阵惊呼。众人哈哈几声大笑便不在意。 “哝,看我手里这尾,少说也有两斤。这下子,家里的老头可不能说完整日游手好闲了,嘿嘿。”与秦川相仿年纪的黑壮汉子一抹鼻涕,憨笑两声,看着手中的草鱼两眼放光。 几人排排站直,各有收获,取来巴掌大小的青石拍晕鱼儿,揣在怀中,将衣服甩挎在肩上,见天色不早,唱着让人面色臊红的曲儿大摇大摆往家赶。 走到村口,秦川有意放慢了脚步,肘子一拐,戳了戳落在队尾苦着脸的大壮。 为何众人皆喜,唯一家愁? 一眼便知,众人皆是满载,唯有大壮空手而归,自然欢喜不起来。 “接住了!俺们老秦家饭量小,这两尾鱼可吃不完,这尾就送你了!” 许是摸爬滚打久了,身手较之寻常也灵活许多,摸上两尾并不出奇,将稍小一些的鲤拐子给了大壮,快走两步,想要跟上大部队。 “忘了说了,这鱼也不是白给的,俺爷早就想尝尝你家锁在地窖里的陈酒,明儿啊记得打上二两哦!” 秦川正要离开,一想又不对味,临时起意,转头瞥了一眼不知是何颜色的大壮,暗道一声果然如此,便有此提议。 “川哥儿放心,不用明天,今个儿的账今天算。” 这个年纪的少年最是敏感,哪怕这歪枣村中的村民最是实诚,没有心眼,依旧容不得他人无端施舍。 “有鱼咯!哈哈!”大壮长嚎两声,好似战场得胜的将军,拽着秦川一溜烟跑进村里。 待二人站定,已是气喘如牛。 “你...你跑这么急干哈?”秦川将鱼儿轻放在一旁,一屁股坐下身来,已经梳洗干净的头发又乱糟糟的满是汗渍。 大壮本就体弱,郑重地将鱼放在一旁巴掌大的水洼里,便面色煞白着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不再动弹,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喘气。 凉气猛灌两口,呼出一口热气。形容不堪,但目中好似藏着漫天星光,不知是为了鱼儿还是什么。 大壮本姓徐,本不是这歪枣村中人。 说来凄惨,据说他是一早产儿,娘亲难产归天去了,生下来便是命薄体弱之人。 徐家本是汝阳郡富贵人家,可为了给大壮续命,变卖了酒楼,祖产,祖宅,最后落魄到在歪枣村安家落户。 其祖上曾经得到过青山仙宗仙缘,许是上天垂怜,恰巧一位仙人路过,念在过往恩情,为父子俩指了一条明路,便是这歪枣村。 许是这小小的村落真是钟灵之地。那郎中几味常见的药材便治好了大壮积年沉疴。 即便如此,二人也不敢离开这歪枣村,靠着一些老本置办了三亩地,安安稳稳过着日子。 兴许徐父也是痴情人,竟然十几年间也不见个续弦夫人。 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徐父自小便考取了秀才,腹中珠玉歪枣村中素有美名。不知多少姑娘暗中投去绡帕,皆是被挂在村旁竹林的枯竹枝上。 这么多年了,竟然也无人取回,细数之下竟然不下半百,远远望去好似斑驳蝶影。 女人被祸害完了,连着男人也是,这每每到了年头,便有一股子幽香游荡在村头巷尾,竟然盖过天边的烟花斑斓色彩。 也就是那么几天,求酒之人络绎不绝,一天不知要换下多少门槛。 可是,徐父不舍将祖上留下的薄酒也给霍霍完了,许是为了睹物思人,或是再做一次富贵大梦,谁又知晓? 许是知晓会有偷酒的小贼光顾的一天,徐家四周筑起半丈高的土围墙。 可不,现在还有肥鸟立在墙头瞪着眼,望着墙下抓耳挠腮的二人。 大壮实诚,却也不傻,若是这样大摇大摆地从院子正门进去,铁定会被发现,可若是翻墙进去,依照二人的情况,不知会发出多大的声响。 “俺想到法子了,川哥儿快跟我来!”大壮一拍脑门,一个激灵,抱起半死不活的鱼儿就往庭院另一侧跑。 秦川也是纳了闷了,大壮体弱,素来慢行缓止,除了有些沉闷木讷,并无异样,今日怎么咋咋呼呼的,不会是得了一尾鱼高兴的魔怔了吧。 “快看!川哥儿!” 见到那个兴奋劲,秦川也不忍去打击,循着他手指向的地方,目中一亮。 “今年年初入春,张怀家的老牛许是发了情,竟然一角扎在我们家的围墙上了,顶塌了一小块!” “当时可把张怀吓坏了,还以为牛儿得了疯牛病,哭的是哇哇的,躲在树洞里生怕一个露头便被牛儿伤着了。” “哈哈!”没想到张怀个子大胆儿小,秦川忍不住大笑两声,好似就站在眼前看着人儿瑟瑟发抖地躲藏起来。 二人插科打诨过后,面露正色。 “放心吧,川哥儿!大壮肉少,勒一勒裤腰带就能进去了!” 大壮并不是真的又高又壮,只是徐父总是这般念叨着,最后干脆舍了真名,便如秦川未出世的狗蛋一个由来。 脱下浆洗白净的衣裳脱下裹住鲤拐子,小心翼翼地探入搁进洞中,好叫等会儿钻洞时莫要压着坏了事儿。 秦川见其浑身上下不见三两肉,不由得心疼。大壮平时最实在,虽说木讷寡言,但黑瘦的脸上总是含着笑的,着实让人生不起恶感。 “要不,算了吧。” 心下不忍,这牛角顶塌的洞能平整的了?黄泥浆水石子秸秆糊起来的土墙,轻的在其身上留下泥印子,重的留下血印子。 大壮面门朝天,上身缓缓探入狭窄的洞口,听到劝告,许是怕他担心,理了理稍促的呼吸,若无其事道:“莫要挂怀!川哥儿,这洞口我已经钻过好几次了,熟得很。” 这洞口被他完全堵住,那头的声音传来已经嗡嗡响,但秦川大抵是知道他说的什么,只得一叹,目露柔色。 半盏茶的工夫,大壮终于钻过洞去。探出头来,灰头土脸的。“俺家老头应该是没发现的,这就去打上一壶酒来,稍等片刻。” “晓得晓得,我就在这等着。”到底是孩子心性,偷鸡摸狗的事情干得多了,心中也就没什么负罪感。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被邻里抓住了只是提着耳朵臭骂一顿罢了。 这村中有什么摸不得的?秦川自然心中有数,小打小闹自然无碍,便如今日这般便无伤大雅。 说大了像是金饰银判,说小了像鸡鸭家禽田间瓜果,秦川是丝毫不敢碰的。就算是摸了两个田寡妇家的鸡蛋,隔天也会捉两只肥虫让鸡儿加个餐。 思考之间,大壮已然得手,轻唤一声‘川哥儿’,便从洞口伸出手来,手中拎着半壶酒酿。壶口沾着半滴酒液,直醉到人心坎中去了。 “嘿嘿,俺爷今天就有口福了!改天见嘞!”道过谢,将酒酿揣在怀中,琢磨着方才获悉的酒名,心中大好。 原来这酒名为蓝桥风月,待会儿定要给家中的两个老头尝尝鲜! 踌躇满志,嘴角含笑,晃晃悠悠地走在乡间土路上往家赶,恰好路过田寡妇家,瞧见了通体黄毛点白眉心的老黄狗,还有倚着门沿目光阴翳的田寡妇。 乍一看还以为换了一尊凶狠丑陋的门神,待得秦川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田寡妇扑上前来就抓,张牙舞爪好像要吃了自己。 若要搁在平时,秦川定是要跑的,可怀中揣着半壶酒,虽说合上了壶口,可要是酒洒糟蹋了可就不美了。 谁叫自己倒霉,刚巧碰上田寡妇蹲点,刚巧自己得意走神,又刚巧怀中揣了宝跑不动了。 咬咬牙,不跑了! 田寡妇虽然惊讶于秦川今天不跑路,但手上可讨不得好,直揪得左耳通红,疼痛难忍下,眼鼻揉做一处,好不痛爽。 “今天怎么不跑了啊?小崽子又偷偷摸摸跑来偷鸡蛋。真当田老娘我是软柿子捏的吗?” 光天化日之下,一男一女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一旁的村民不管大只小只,赶忙寻了个板凳挑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入戏出神。 小个子这般打趣。“川哥儿,莫要输了气势!” 大个子这般调侃。“田寡妇,今日怕是要小川子吃不了兜着走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恐怖如斯!” 也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田寡妇便要揪着秦川往老秦家赶去。“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你这皮猴,看我不把你好一顿收拾!” “其实啊,我摸的不是鸡蛋。田婶,你听我说,我还以为那蛋是狗子下的!” 身边老黄狗短吠一声,好似不满,两腿一蹬,一溜烟跑了。 19 天赋悲歌 秦川终究是没被田寡妇抓了去,但也落下个‘狗蛋’的诨号。自此,这歪枣村中人人自危,不,是鸡鸭自危,生怕哪日被这皮猴子掏了窝。 或许是田寡妇被秦川一句土狗下蛋气乐了,竟然真没再难为他。 “看来以后只能掏鸟窝了!” 心中惋惜,烤熟了白白嫩嫩的土鸡蛋,对成长于并不富裕的村子的秦川来说,真的能暖进人心坎里。 但随即,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鲤拐子和捂得严实的蓝桥风月,些许失落便如风口下的蒲公英白絮四散不见踪影。 小跑着入了不大的院子,陈旧的木质漆红大门,有些开裂脱漆,锈蚀暗浊。 猫着腰入了老秦头的房间。倒不是怕田寡妇前来告状,而是担心怀中之物被秦父夺了。 老秦头年事已高,年初刚刚生了场大病,至今还卧床不起,又怎敢取来酒水满足腹中酒虫? “爷,你看川子给你取来什么了!” 秦川一脸笑意,热切地晃了晃手中小壶。 老秦头闻言,睁开双眼,见到最是喜爱的秦川手里拎了个小壶,自然笑意盈睫,嘴角含笑。 “爷爷糊涂了,又怎么知道你手里是什么物件?” 好在老秦一家着实孝顺,好吃好喝供着,总算是吊着老秦头半条命。 “娃儿来爷爷身边坐着。”话语之间尚有些虚弱,浊目飘忽,好似找不到焦点。 秦川心头一软,眼鼻之间有些酸楚,轻步上前握住老秦头满是褶子斑点的右手,附在耳边说了几句。 “这就是蓝桥风月?”老秦头见识自然不是秦川这个半大小子可以比得上的,听他语气准时识得此酒。 虚乏无力的四肢竟又来了劲,挣扎着想要起身,身旁人自然小心搀扶。“好娃娃,快给爷爷尝上一杯。” “这酒又飞不走,爷您小心点,川子还想再照顾你几年呢!” “小娃儿不知趣,这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美酒!一旦你打开了酒壶,你姐姐江蓠和你爹铁定会闻着味赶来夺了去,这不就和飞了一个样?” 秦川只是嘬了一小口,没想到自此腹中也养出了个酒虫。这一醉,便是一生一世。 梦中世界再没有歪枣村的和睦宁静,而是尔虞我诈,鸟尽弓藏。 晨雾敲钟,云卷余烬。 秦江蓠裹着破旧的头巾,褴褛灰袍,只是目中尚具神采,连带着秦川也同其他目中无神的灾民不同。“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能抵达仙门了!” 秦川颔首,跟着队伍缓缓前行。二人搀扶着彼此,流亡了半年想寻得一处生地。 “大家注意了,前方是一处哨台。”领队的声音不小,一行三百人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随着领队的提醒,原本就沉闷的队伍竟多了几声啼哭声。天阴沉着,哀鸿悲啼几声便兀自飞远了。 “也不知前方的哨台是元兵的还是明军的,若是那元兵的,那我们可就惨了。”领队旁的那个精壮汉子咬牙切齿。眼前的这处哨台,似乎勾起了他某些不美好的回忆。 离得近了,大约尚有两里左右,众人看到了那哨台上挂起的旗帜——元旗! “这可如何是好啊!”队伍里一个中年男子不禁低呼一声,目眦欲裂。身旁的那少女忍不住啼哭起来,连带着许多人面色一白。 秦江蓠也听到了这呼声,下意识中抬手指尖轻触脸上那可怖的伤疤。始于眼角,沿着侧脸一直到下巴。 这疤让本是姣好的面容变得可憎,可也保其一路无虞。自舍一身好皮囊,其中魄力便是男子也自叹弗如。 乱世中,把那些有姿色,没有背景的灾民女子比作浮萍都是轻的。秦江蓠看破了这点,也就看到了生路。 哪个女子不想。 画眉窗下,罗衫脂粉,绡帕藏春。 点绛抿唇,翠袖拈芳,金莲怅亭。 这时,那元兵营地中出来一队步兵,左右百人,直直地往这支灾民队伍赶来。 其实,像这样的灾民队伍,不管是元兵还是明军都见多了,也不会去故意为难。只是行军寂寞,而且元兵的军纪太差,没少干过杀人放火的事。 “你们的领队在哪,给我出来!”元兵的一位百夫长右手按压着剑柄,只要稍有异动,便是凌厉反击。 “小人牛腩,拜见将军!”领队牛腩起身上前,再次跪倒在地。 “我们少将军心系战事,但同样担忧你们这些平民百姓的安危!可是!”这百夫长话到此处忽然一顿,惹得牛腩心中一阵打鼓。 “可是啊,我们少将军不知你们的底细,不知你们是不是那害人性命的明军,所以我可要抽查几人,嘿嘿。” 话至此处,那百夫长竟然不争气的笑出猪叫声,但随即收敛起来,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当真是牛马襟裾。 牛腩面对此等无理要求,没有反抗,倒是赔笑连连。但队中的其他人倒是没有鄙夷的念头,或者说顾及不到牛腩的神态心理,为自己祈祷还来不及呢。 兜兜转转,百夫长腆着肚子,那副精明的神态早已不见,倒像个捡到财宝的地痞。 “你,就你了!”百夫长眼睛一亮,赶忙抿了抿喉咙,吐了口水放在掌心来回摩擦。 “嘿嘿,小娘子,你抬起头来。哦,不...我怀疑你是那叛军的奸细,你抬起头来!”百夫长强硬地将那女子从地上拽起,用湿腻的双手化开故意涂抹在脸上的烟尘泥巴。 眼看着这女子要被捉了去,队伍中也有人坐不住了。 “牛柳,切莫惹事!”牛腩死死拽住牛柳胳膊。这牛柳便是牛腩身边的那个精壮汉子。 牛柳本是牛腩的族弟,二人本是元国境内牛家村人。这村中大多数人都是猎手,吃着山头本是惬意无比。可谁知乱世说来就来,乱军袭击了牛家村,闹得妻离子散,哀鸿遍野。 牛腩常年混迹于商队,倒也锻炼出自己的一套处世手段。而牛柳,是村中的狩猎好手。 这支灾民队伍倒是还有许多牛家村的猎户,只是他们失了胆气,磨了血性,再难以拿起武器反抗。 或许遇到豺狼虎豹,他们还能凭着本能维护自身,但面对军队明晃晃的钢刀长枪,便乖得像只入了窝的鹌鹑。 队伍中出了牛姓人外,还有其他流落在外的灾民,而二秦便是其中不起眼的二人罢了。 此时正被那百夫长拿捏在手的正是牛姓人。 百夫长强硬地将牛百叶从地上拽起,用粘腻的双手化开故意涂抹在脸上的烟尘泥巴。 “嘿嘿,你这细作隐藏的够深的。你二人,把她绑上送到军营,我要仔细盘问!”百夫长点了两个自己的亲信,随后再次打量四周,但不由的失望。 那二人作为百夫长的心腹,早已习以为常,麻溜地堵嘴,捆绑,抬人,直直的就往军营那边走了。 牛柳心中大恨,目呲欲裂,但无可奈何。若是现在突然暴起伤到那百夫长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这支队伍中的灾民可就活不下去几个了。 “呜呜呜...”牛百叶被百夫长亲信扛在肩上,泪眼望向牛柳,似是萌生了死意,竟也不知反抗。 “至于你们...领队和副领随我去营帐,其他人听候指令。”百夫长见牛百叶被扛走,一时间心情大好。 来去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不过此时却唯有领队牛腩一人归来,副领牛柳却是一去不回。 这牛腩神态自若,寻常人看不出丝毫端倪,当旁人问起牛柳去向时都巧妙地回避了,好像这队伍中从来不存在什么副领。 有心人却发现牛腩裤腿便沾染上了淡淡的血迹。 无人提出异议,众人皆是通过沉默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或许有人悲伤,有人愤懑,大多数人或许在庆幸这一次离开的不是自己。不论众人如何想法,都要启程了。 残阳漏断,层林尽染,一时间倒显得安静祥和,若是撇开远处的战火不谈的话。 “大家就在此处扎营安歇吧,前方这处丛林里有许多森林狼,大家还是小心为妙。”牛腩提醒一声后,便寻了个地方休息起来了。这队伍组建的时日也不短了,众人也都是约定俗成,各忙各的。 秦川起了疑心,觉得牛腩这人有些古怪,但也没有证据。或者说这人的种种表现都可以做出“合理”解释。 为何,牛腩今日要把牛柳带去营帐?队中的副领可不止一位,包括死去的牛柳的话,副领可是整整三位。 莫非是牛腩没有注意到牛柳的情绪?秦川倒是没有注意到牛柳的异常。牛柳居于队首,而二秦位末,而百夫长检查“细作”时,众人都是低着头了,秦川自然察觉不到队首的情况了。 牛柳死的离奇,但众人也都有自己的猜测,无非是情绪失控露出凶态。 其实秦川猜的不错,牛柳确实失控了,只是其中的细节还是有点出入的。 为何,牛腩会知道前方的森林中有森林狼? 莫非是牛腩行商时曾经来过这里?可是此处距牛家村万里之遥,而商队一般只会沿着固定的几条线路贩卖货物。 莫非是牛腩在营帐中得到了那些元兵好心提醒?可是牛柳前脚跟还要刺杀人家,后脚跟人家就好心提醒你? 20 玄息尘诀 秦川发觉不对劲,可是也没有多想,依旧忙活这手头上的活计——捡柴火。 这几日未有雨雪,柴火中虽有阴湿,但只要找些干草之类的引火之物就行了。虽然这样的柴火火焰不够大,而且烟尘较多,但远比没有营火要好多了。 秦川啃完黑硬的干饼后就倚着秦江蓠沉沉睡了,连续的赶路太过劳累了。 天将明未明,却吹起了高亢的营哨声。 二秦顿时清醒过来。 “快结阵,有匪盗堵截过来了!”那人高呼着,往这边撒丫子跑来。可惜这人还没多跑几步便倒了下去。原来此人后背中了一箭,倒地后没过多久就嗝屁了。 “快快快,快结阵!”副领牛肺才干不足,慌乱中差点咬了舌头。 “领队去哪了?谁看到领队了?”副领牛舌转了一圈,发现牛腩不见了! 秦川听到牛腩不见了,不由得望了望秦江蓠,哪知她晃神间,目露迷离之色,充耳不闻。 许是急了眼,不明白平时还挺可靠的秦江蓠怎么突然宕机了,鼓足了腮帮子大吼着。“再不清醒过来,我们怕是都要没了!” 转眼间,秦江蓠就清醒过来。 “快跟我跑!”一把拉过秦川的手,直直地往森林中跑去。 “那边有森林狼,我们过去只怕九死一生!”秦川话虽如此,终究是随着眼前人的脚步,只是嘴皮子倒是没停。“只要队伍结成战阵,我们还能扛得住!” 虽然不觉得那个战阵多可靠,可是这样盲目的乱窜,似乎更危险! “相信我!”秦江蓠一顿,似乎在措辞。 “那牛腩其实是明军的细作,这些匪盗皆是那些元兵假扮的!” “接下来你都要听我的,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秦江蓠语气坚定。 秦川望向秦江蓠的侧脸,熟悉又陌生。 “这森林中是有森林狼不假,可是都聚集在森林西部,偶尔一两只流窜在东部虽然也正常,可是这样就毫无威胁了。”秦江蓠嘴上不停,将最重要的信息都传达给秦川。 “那牛腩通风报信是为了赢得少将军的信任,那些元兵假扮盗匪是想将我们抓住,然后奴役我等。现在时间不多了,这森林中应当也布有元兵,我们只有在元兵包围圈聚拢前逃到黑月寨才能苟活。” 秦江蓠耳听八方,目光灼灼,口鼻间的呼吸气流极为规律,玄妙异常,哪怕在奔袭中言语也不见差池。 事有反常必有妖,何况这其中的信息量未免太大了点。 大量的疑惑盘踞于心。 黑月寨?为何姐姐对这里的环境形势这般熟悉?又是从哪里获得的信息呢?分明一路与我都在一起。 身后剑枪熙攘,箭啸刀横,心尖随着嘶吼声跌宕起伏,久久不得平复。再看身旁人,面色平静亘古无波。 不出半个时辰,身后定是一片尸山血海,好在我们二人活下来了。不知是庆幸还是悲伤,或者二者皆有。 虽说辗转流亡半年有余,但心中棱角尚未被磨平,还是会偷偷瞒着江蓠将掏了鸟窝的收获赠送给饥肠辘辘的孩子。 说到底,秦川不过是个硬拔起来的秧苗罢了,心中的自己还是那个天真烂漫,成天与张怀摸爬打滚的村头混混罢了。还是那个说起隔壁小芳,尚且脸红的半大小子。 世道变得太快,歪枣村上方的滚滚浓烟遮蔽了半个天空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田寡妇再不用护着自己的鸡蛋了,徐父也不用揪着大壮的耳朵,对着地窖唉声叹气了。 秦父秦母不知所踪,张怀同样如此,半年间,除了江蓠,还未见过一个村中的居民。 每每夜中,枕月披星之时,烟尘琐往,哪怕是一句平淡亲切的问候,可回想起以后再也听不到了,总是忍不住要哭笑几回。 秦江蓠深知此时正是千钧一发之际,言语间没有半分犹豫。“牢记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些,玄息尘诀要义。” 心中疑惑,何为玄息尘诀,但哪有时间提出疑问,只得竖起耳来,铭记于心。 所谓要言不烦,这心决海纳精要于寥寥几句,但秦川哪里能理解得了。 江蓠自然深知没有丝毫底蕴的秦川,便如二丈和尚抓不住头脑,简言解释一遍,当真是字字珠玑。 “你且先记住这心决以及其中精要,以后每日默诵,自然尽得其中玄妙...” 不等江蓠把话说完。 咻咻—— 咻咻—— 突然间,两支箭矢破空而来! 俯仰之间,瞬息而至。 “当心!”秦江蓠虽然一直警戒着周围的动向,可是终究无法超出人体的极限,只得猛推秦川。 她借力侧身避过箭矢,脚下步伐轻盈,稳稳站立。 再观秦川,猝不及防下自然摔了个狗吃屎,但好在没有被那箭矢伤到。 “他们包围过来了,共有五人!”秦江蓠心中一叹。 “躲在我身后!” 她倒是想过自己一人拖住这五人让秦川先行逃生,只是这太不现实了。围兵不可能就这五人,若是秦川没有自己的照顾又碰上了其他的围兵那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谁叫你二人放箭的!少将...寨主他说过要抓活的!你看那二人又不是干不动活的老头子。”队长马一这样呵斥马二,马三。马四,马五心中庆幸,放下了手上已经拉开的弓,抽出腰间长刀。 这五人装备精良,虽然看着像匪盗,服装参差不齐,但内中贴身的皮甲却无意中表明了身份——元兵。 明晃晃的长刀,腰间一大摞的麻绳,都说明这将是一场苦战。 “那二人听着,我们只要活得,若敢反抗,格杀勿论!”马一举起长刀,这般示威。 这时,秦江蓠被吓坏了,跪坐在地,低头哭泣,双手无力的垂在地上,似乎彻底放弃了抵抗。 “这才对头,少吃点苦头多好啊。”马一冷笑一声。 几人毫无防备,谁会对一个没有抵抗力的小姑娘心生防备呢,至于那个瘦弱少年,呵呵。 一行五人,就这样直挺挺的走了过去,甚至都收起了武器,几人志得意满,为自己的武力得意。 “啊!”马一突然惨嚎一声。 只见他脑袋上一个大窟窿,倒地后蹦跶了两下便没了气息。 “队长!”几人惊呼。 只见秦江蓠手中还拿着一块沾着鲜血,棱角尖锐的石头。脸上满是血迹,可是却目光平静,好像杀人和屠宰猪样没什么区别。 这剩下的四人也不含糊,虽然惊异于秦江蓠的手段,但也仅此而已,元兵之中虽说良莠不齐,但怎么会怕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姐弟? 几人都是尸山血海摸爬滚打出来的,此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举起长刀——砍! 战场上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思考招式,来来回回就那么两招,砍和挡。 “为队长报仇!” 马二,马三,马四,马五倒也配合得挺熟练了。这四刀分别击于脖颈,胸腹,腰部,腿部。 秦江蓠稍一蹙眉,脚下不停,灵巧避过。 四人得势不饶人,接连劈来,刀锋晃得人眼生疼。 但眼前的小姑娘哪里是寻常人,灵巧的彷如一只新月下在放眼屋顶上下乱窜的黑猫。 四人起初还不在意,但凭着一股子怒意使刀,自然各自掣肘,施展不开。 等到怒意尽去,发现体力下降大半之时,才收起轻视,不过已经晚了。 ... “啊!”秦川举起手中的青石,狠狠地砸了下去。 噗—— 那人的脑袋崩裂似西瓜。 秦江蓠摊到在地,反观秦川尚有余力,只是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罢了。 虽然见惯了生死,但这却是头一次杀人。 相反,秦江蓠虽然狼狈的很,却面不改色,见到弟弟的窘迫,淡然一笑。 虽然战胜了对手,可付出的代价可是不小。秦江蓠身上的伤口倒是不深,可是却影响移动,特别是腿部的那处伤口,虽然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但毕竟条件有限。 简单地包扎了自己身上的伤口,二人再次启程,只是此时的速度要比原先慢上许多。 可是二人都是明白,对他们来说,时间就是生命。 “他们就在前面,快追。” 身后传来追兵的呼喊声,可是二秦已经无心理会了,因为黑月寨就在眼前。 咻—— “小心!” 身后遥遥飞来一支几近无声的箭羽。两人终归是太过疲惫了,当发现危机时已经晚了。 —— “姐姐说的不错,黑月寨确实是生途。”秦川捧起一抔坟土用旧布包好藏在怀里。 “曾经,你和我说过,‘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我之前还不相信。”秦川抬头望了望立于枯枝上的寒鸦,那黑青色的乌鸦呱呱啼了两声,或许是觉得秦川无趣便又飞走了。 “我在黑月寨碰到了张怀,那小子竟然还是没有瘦下来,怕是这辈子都难了。”秦川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有时刚开了口便没了下文。 “我明早就要走了,和张怀一起去洛河宗。”秦川说完起身走了,头也不回。 那天,一个少年以为自己看破了生死,连带着自己的执念。 我与清风皆过客,谁伴蟾钩下西楼。伶俜抱影,生死相依。 21 须芥仙指 歪枣村中的烟火气,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得散去,往事依稀,泪眼朦胧。 但好在森林狼未将其心肝叼去,心中尚有执念,不论是那日江蓠的种种表现,还是玄息尘诀的来历。 失去意识后,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并不是睁开双眼,而是调动心神运起玄息尘诀。 大梦一场,好像抽空了全身所有的力量,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量都没了,充耳的只是左胸的心鼓声。 也不知位于何处,周身好像悬浮着,好像置于温暖的腹胎中。 温润的气流拂过面颊,扬起有些散乱的发丝。 心间的异动惊异渐渐被玄息尘诀抚平,缥缈之间的虚幻力量点滴汇聚,终是轻展腰身睁开双眼,脱离出半梦半醒的状态。 入眼处先是斑驳光线,继而蒙上淡淡的绯影,好像闭眼直面艳阳天。 视线渐渐清澈,目之所及,所见之物让秦川心神一动。 这是什么?小太阳? 之间秦川悬浮在一个基调灰暗的空间之中,唯有眼前之物照亮这一小块空间。 “咦。” 凝聚所剩无几的灵气于双目,似乎看出了不同寻常的一幕。 这光线细微处,分化出点点颗粒絮状物,好似毫厘大小的萤火虫头尾相衔,连成线状。 想必这吹拂在身上的微风也只是这“光线”罢了。 运起吐纳法,将体内灵气积蓄至圆满通明的地步,借着拳风,缓缓向前移动。 不稍片刻,便触摸上了“小太阳”。 这一碰便发现了端倪,这小太阳表面上的荧光同样是那细微的“萤火虫”罢了。 温暖的触感融进人心里,好像暖冬午后的老狗躲在苍梧下打盹。 荧光团团裹住,轻手拨开后露出内中一物——无字碑。 碑首雕刻了八条螭龙,巧妙地缠绕在一起,鳞甲分明,筋骨裸露,静中寓动,生气勃勃。 两侧游龙腾空飞舞,线刻而成,龙腾若翔,栩栩如生。 碑座阳面还有线刻的狮马图,其马屈蹄俯首,温顺可爱,雄狮昂首怒目,威严无俦。 碑石通体花草纹饰,只有一人大小,其中样样不少,可唯独缺了碑文。 秦川心头忽然觉得怪异,这碑上的文字好似早就已经刻在心中,可要是仔细琢磨,灵台间又空空如也。 再回想起自己看向三座炉鼎时的景象,心头已然有了明悟。 第一座炉鼎,雕绣其上,好似刀剑游浮,镗枪熙攘。 第二座炉鼎,其上神鸟生栖,仙禽繁衍,琪花瑶草,丹崖绝壁枯木倒挂,飞瀑喧豗,钟灵秀土,包罗万象,造化神奇,成一方乾坤天地。 而最特殊的第三座炉鼎,却没有一丝纹路! 其中深意呼之欲出。 秦川嘴角含笑,再看周身,果然有了变化。 这荧火光线散作点点光亮,萦绕在四周,拥护着这一人一碑。 种种明悟涌上心头,那默示录与九转洞神道的神髓精要齐齐加身。 便如醍醐灌顶,荧光化作熹光初露融入眉心,抹去宿命中的雾影枷锁。 心头大呼一声爽快,心神灵台轻飘飘的,好似凭虚御游九天之上,神而明之。 不知不觉间抬起右手,在无字碑上缓缓书写,石皮脱落的声音化作波纹涟漪开来,游荡在灵台三寸之间。 所谓要言不烦,行书不过半盏茶的功法,碑文便已经成了,通篇不过三五百字,但其中精要何止千字万字? 其中许多符号并不是通用文字,但却囊括其中大象大形,一字更比六字强! 扶鸾山,丹房之中,长香仅余微厘。 第三座丹炉上本没有纹路,此时却显露出一幅龙蛇游舞图。 逆游于江水的蛇蟒,终归是化龙翩舞摩云碧空之上。 素师有感于心,紧闭的美目缓缓睁开,一展紧蹙的眉头,嘴角含笑,清冷之余彷如临尘谪仙。 秦川面色欣喜,这碑文总算是成了,可是接下来难办了,怎么出去? 素师淡然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见这长香仅余微厘,再不留手,束指一弹,捻出的指花叩落在第三座炉鼎之上,劲气和着高亢悠远的钟鸣声化作波纹涟漪开来。 说来奇怪,这波纹未在这丹房内扩散开来,蓦然之间游荡在秦川三寸灵台之内。 这还了得,逆血上涌,心神之间尽是轰鸣,两眼一白晕了过去。 等到他浑浑噩噩中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晨光磕破天幕,在漫山露水的折射下,多了半分宁静。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还真够多的,揉了揉有些缓不过劲的心口。 随即喜上眉梢,昨日之事历历在目,虽说不知为何如何晕了过去,但终归是得到了自己的功法。 心神微动,那无字碑上的文字悄然滑落于心底。 纳气功法,锻神淬体等法门面面俱到。 这功法名为须芥仙指,书分三卷。 第一卷天地大道直指。 第二卷内合法门直指。 第三卷外炼法门直指。 话说,天地未开之时,本是一团混沌先天之气,没有山河日月,没有江河湖海,更不要说生灵禽兽。 而后得到真意点化,才显露出清浊二气,山川日月。 当然这些只是冥冥之中存在的事情,谁都不知混沌先天之气到底是何模样,其中细节更是无一人知晓。 这世间本没有道,走的人多了,便成了道。 所谓道本无问,问本无应。 天机自动,天道自然,本来问道,道当不应,其为自然而然发生之转轮。混沌先天一出,得阴阳二者,而后生三,三可造化万物。 有先贤应道,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也。 其中道的体现,分化两极,道之极致,称作天道;融会贯通的,称作人道。二者皆不出阴阳之理。 天生造化,亦此阴阳媾和而成。三光者,日月星,三才者,天地人,天地人共存一道,道生阴阳二气,气生天地人三才,三才生五行万物。 万物之中,人身最为难得,贵为天地之灵。 大概是因为其穷一生之性,也可究万物之理。穷理以尽性,以至于性命,修性修命,合之于道,可与天地同寿,与日月争光,得以长久。 通俗的说,这世间本没有道。这很好理解,世间只是一团混沌先天气,说什么道不道的都是空话。 之后先天之气分化阴阳媾和,才渐渐地有了区分。 山川峡涧,万物衍化,可是没有作为万物之灵的人族。荒州上的有些生命,虽说一出生便有移山倒海之能,可依旧和道沾不上边。 许是有一位能人先贤,路过一空谷风口,恰得春风拂面。 风自何处来,又往何处去?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若是寻常的阿猫阿狗自然不会觉得奇怪,但先贤忽然间心灵福至,追着那春风不放。 那春风便如天地之道,万物之理。 也许追了一生一世,终于在先贤生命终点之时,揭开这熟悉而陌生的世界一角,冯虚御风千万里,追寻不可得的春风尽头。 苦行学道,悟引真我,去伪存真。 证道小成者,真身不死不灭。证道大成者,脱去凡胎,挣脱天地桎梏,得见真我。 此证道,便是天道。 可是这天地至理又那是那么容易寻得的,后来又有求真无门的道人另辟蹊径,采补天地之气,广纳天地灵气为己用。 凝聚金丹,孕育元婴,破茧元神。 此用道,便是人道。 其中巅绝者,虽说不能挣脱天地桎梏,与天地日月同辉,成就永生不灭的真仙果位,却也能逍遥世间做一个长生久视的陆地神仙。 如今,流传于世的,大多数都是以人道入道的功法经卷。 久而久之,人们也就将“修真”与“修仙”混作一谈。 再说秦川心间的《须芥仙指》。 若是去掉第一卷的天地大道直指,便与这世间的寻常功法一般无二了。 可若要算上这第一卷,便要区分两个名词的概念——境界和修为。 古时的修真者并不需要刻意地纳灵入体,也就没有行气路线之类的法门,论道者皆言境界,而非修为。 可放在如今可是万万行不通的。境界高绝,修为低微者,甚至无法做到自保。终归是发力太晚,途长易折。 真正意义上的修真也渐渐被现实湮没泯灭于无,只是在时光长河中翻起一朵浪花罢了。 境界与修为往往是相辅相成的,如今的修真界早已不复往昔,但此观点也一直保留下来了。 单说这丹修一脉,若要在炼丹一途有所提升,便绕不开悟道。因此,这须芥仙指才将天地大道直指作为经卷中的第一卷。 悟道之事重中之重,由此可见一斑。不过话说回来,未到筑基,识海未辟,悟道一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拿那位从春风中悟道的先贤前辈来说。其资质悟性定当举世高绝,可悟了一辈子也就只能悟出个御风飞行罢了。 这经卷记载在心间,可其中要义晦涩难明。但一入眼,便立时来了精神,细细研读琢磨。 着眼第一卷——天地大道直指。 天道之源,混沌伊始,不见日月,不分阴阳。 立天分地,气衍阴阳,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张法定本,灵动三炁。 ... 22 季旭道人 恍惚间,秦川想起自己破功时的情形,不正是天地二炁相互调和,人炁最为灵动的时候吗? 也难怪自己能够先人一步踏入炼气一层,原来是占据了天时地利。苦笑一声,暗嘲被烛燃隐瞒了好久。 自己一直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烛燃也只是暗中提点,却没有过多解释,今日无意间想起这事儿,正好印证了心中所想。 “心眼”在这第一卷中来来回回研读了许多遍,生怕错漏半个字眼,见晨光已经明亮许多,想来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懒得梳洗一番,倒是直接掐诀,灵气一荡,顿时清爽了许多。 今日便是第二次早课,早课之后还要去祖师殿中祭拜扶鸾殿的先贤祖师。 收束心神回到现世,小走两步踏过高高的门槛,转身合上漆红的木质房门。 此处不过是暂居之地,扶鸾山是扶鸾殿主峰,寻常时候是不会住人的。当然,素师与梨月除外。 一正衣冠,小步走到书阁门前,向其中探首望去,果然,梨月早已在其中默诵经卷了。 她身前桌案上的典籍比之秦川案上的不知要厚实多少,心神专注之下并未发现秦川走来。 见其俏脸上一幅苦思冥想的专注模样,秦川并未打扰。昨日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也大多可以猜出来。 心中抛去杂念,再看案头上的典籍。 这书籍并不多么厚实,外表上也看不出什么内容,外皮上光溜溜的并没有书名。 翻看第一页,细读两句,顿时沉下心来。 这是一本丹道的基本经卷,讲的是地风水火四大基本的炼丹炼药手法,注重药理相辅相成,阴阳平衡之道。 早在第二个鼎炉的乾坤化境之中,秦川与行止道人问道应道之时,便已经粗通阴阳变化,相生相克的道理。此时再一巩固,便如炉中温水缓起气泡,渐入佳境。 这炼丹一途,易学难精。 人贵为万物之灵,自然是将用道一事运用的炉火纯青了,那些传承下来的丹方经过千锤百炼,便是头猪,照着做,在材料充足的情况下也能有所得。 可是,丹方是死的,其他一切都是变化的。 丹材成色会有变化,丹炉品质会有影响,甚至天地中蕴含的灵气也会有所区别。 这便是专精炼丹一途最大的问题所在了。 所谓人道,也就是用道,往往浮于皮表。只有悟道之后才能透过肌理,成就一位丹道大能。 云根果,生长于万丈之上的高山上,可需要如春的气候,生长十年可入药。 水炼成玄阴,可入碧春丹。风炼成巽风,可入驱云丹... 在往下看去,并没有水炼风炼的具体手法,而是点明其中变化。 虽然有些遗憾,总觉得不够尽兴,到底是底子过于浅薄。 自己在行止道人那里学来的,杂乱不成条理的或是不合时宜的内容也尽皆梳理一番,融会贯通。 等到遍阅全书,再细细揣摩一番,时间也不早了。 自己这两日来的经历确实太多了,不妨先梳理一番。 首先说到修为,刚刚突破到炼气一层不久,但已然稳固下来,下丹田中的尘气早就被磨的一干二净,日后不必再去过多地运行大周天。 下丹田的气旋还是异常弱小的,中心盘踞着一枚土不拉几,表面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丹胚,心中隐约间已经知道其中妙处,但此时还用不上。 中丹田,也就是泥丸宫,自然是尘气阻塞。灵气远远避开,稍一触碰便会失去活性,好像生锈的刀刃。 上丹田中的云海,还不是自己现今需要注意的,为时尚早。 说完内中,再说一些外物。 玩意躺在怀里安然沉睡,也不知其上越积越厚的霜白是何物。好像自从他第一次醒来后,睡的越久,也就结的越厚。 底下里腹诽一番,若是给上足够的时间,会不会最后成了个球。 作为扶鸾殿的内门弟子,自己的丹道境界连入门也谈不上。 扶鸾也确实诡异,作为青山宗影响力超然的丹道一脉,竟然人才凋敝至此。梨月暂时是无法修炼的,自己更不要说了,只是个半吊子罢了。 青山宗有两个正统丹道主脉,其余者说是旁枝末节也不为过。这二者就是扶鸾殿与丹一阁。 丹一阁门徒广列,便是自己尚是记名弟子之时也时常听到旁人提起。反倒是扶鸾殿,好似超然于尘世。 就拿邢华举例。 邢华也算是青山宗老人了,竟然也是前两日第一次登上这扶鸾山,由此可见一斑。 还有一件不起眼的物件——听风令。 那日邢华贴在耳边的话还记在心中,其中听风令也是重中之重。这两日来的事情确实太多了,也并没有什么机会,但今日总归是有的吧。 说完外物,就要点明自己的信条了。 江蓠的死处处透着诡异,现在想来,寻常箭矢不会到了近前才会发出声响。玄妙的玄息尘诀同样来历神秘,这其中的藏着多少隐秘,心中并没有多少底。 回过神来,恰见梨月伸手而来,掌心托着一枚棕黄色的丹药。 “吃了吧,这是辟谷丹。师尊已经在祖师殿等候多时了,梨月还有要事,就不陪你去了。” “你身上的那两柄木剑,拾掇好后就放在你房间内的床底下了,怕你没发现,提醒一声。” 话毕,便起身走了。 秦川见她走得急,也不在意,服下辟谷丹,体内热气自腹部起缓缓蔓延至全身,饥饿感顿消于无,今日一天也就不用进食了。 一正衣冠,离开书阁,合上房门,大踏步地往祖师殿走去。 还未近前,恰见一清瘦道人,低语与一小童说着什么,见其阴沉的脸色好像是在训斥,但碍于此地特殊,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秦川有意绕道,可那道人恰好看到了他。 “这就是秦川师侄吧,果然一表人才!” 那道人原本阴沉的脸色顿时融化开来,清癯的脸上多了些儒雅笑意,让人大生好感。 “我是你师伯,穹剑峰季旭道人是也,你称呼我为季师伯便可。”季旭好似见到秦川颇为欢喜,全然忘了一旁的小童。 “秦川拜见季旭师伯。”秦川本不想打断二人,此时被叫住,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前来。一脸正色地俯身一拜。 “师侄多礼了。今日是你正式拜师的日子,师伯两袖清风,也没有什么好送的,拿得出手的只有这枚剑符了。” 季旭轻拍腰间储物袋,取出一枚浑圆白玉,转手交给秦川。 不等秦川回绝,便听他说道。 “师侄不要忙着拒绝,你如今修为尚浅,这剑符妙用非常,刚好可以补足丹修修为不足时的疲软缺点。” “平日里揣在怀中,危难之时可以保证性命无虞。” “何况,炼丹一脉本就是与剑修一脉交好。而且,扶鸾可不像是丹一阁一般,不讲信誉。” 说完,冷哼一声,吓得那小童一个激灵。回首又含笑着点头,将剑符交于秦川,转身走了。 这一面冷一面热的,看得秦川一愣一愣的,心中直呼真实。 老道走了,剩下的那个小童望着秦川投来艳羡之色。靠上前来,许是脑子不好使,说出的话着实让人吓了一跳。 “不要看老道样貌长得不错,其实心眼坏得很!” 小童是个半大小子,年岁十三四岁的样子,心思单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让秦川扶额,兀自喟叹一番,这青山宗上的问题儿童还挺多的,这几天一连碰上了好几个。 雷压算一个,梨月算一个,再加上这小童。 要是秦川使个心眼,或是为了讨好季旭道人,将今日小童指点是非的话语挑落出来,怕是够他喝上一壶的。 有心不加理会,便想从其身旁快步走过,哪成想他继续道。“可怜我那王浩师弟,入门才一日,便被老道豢养的恶兽咬伤了。” 等等,秦川心神微动。“你说的王浩,是前两日刚刚入门之人吗?” “是啊。怎么,你认得他?”童子面露疑惑,方才眼前人还兴致索然,怎么忽然又提起兴趣询问了。 “他前日刚刚入门,师尊见其仙缘不错,便收作童子,若是半年之期之内有所成就,便能晋升内门。” “可惜了,昨日清晨送药时,被那恶兽所伤,当真可怜。” “师尊为了替他疗伤,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如今还在炼丹室内调配丹药,索性今日便不来了。” “我承了师命,来扶鸾献了贺词,贺礼。不想正欲离开时,碰上那老道,反咬我丹一阁一口,着实恼人。” ... 童子大吐心中苦水,也让秦川渐渐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事情的结果,往往是前因决定的。 这其中牵扯了扶鸾与丹一,甚至是整个宗门大环境中的小事件罢了。 扶鸾之所以超然于丹一之上,所凭借的并不是丹药的数量,而是质量。 丹一作为整个宗门的丹药后勤,供应了整个宗门的基础丹药供给,包括辟谷丹纳气丹等基础丹药,数量庞大。 23 拜师礼毕 这只是整体趋势,不仅仅是这些基础丹药,还有偏中层的,便如季旭老道所需的正心丹等,可是问题恰恰出在这里。 丹一阁需要满足金字塔下方修士的丹药供给,自然而然地,分配给金字塔中层的丹药也就少了,更谈不上质量了。 而高层需要的丹药,直接来源于扶鸾殿,所以最可悲的还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中层修士。 季旭道人有了私心,故意纵容恶兽,反咬丹一阁一口,今日更是觍颜参加此次拜师典礼。 无非是想讨好扶鸾殿,谁让扶鸾的丹药品质是最上乘的,所有人皆是眼巴巴望着,想要咬上一口。 按照宗门的尿性,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小童而去恶了与季旭道人之间的关系。 照这趋势,依他这么一闹,青山宗知道丹一阁和季旭道人闹了矛盾,兴许还真就让他分去一杯羹。 “我被那恶道人训上几句倒是无所谓,可怜我那王浩师弟,想必半年之内是无法晋升内门了。终归是仙缘差了一点,就连师父都是连叹可惜。”童子轻叹一声,摇着头转身想要离去。 “我与王浩有一面之缘,他现今人在何地,等今日事罢,我带上些薄礼前去探望。”... 许是同病相怜,秦川心中惋惜,可是鞭长莫及,徒呼奈何。 拜别童子后,转身前往祖师殿。 这祖师殿来的较少,前几次也都是匆匆瞥了一眼,今日才尽得全貌。 入眼处,乃是一座巨大的元始天尊像,教人奇怪的是,这房间之中好似须臾芥子,竟然装载着比殿阁还要高大不少的灵像。 周围星坠些檀香,淡白色的烟丝沆砀,勾勒出一尊仙气气派。这塑像浑然天成,没有人工斧凿的痕迹,倒像是天孕的灵石,鹊吻而成。 另外两尊灵宝天尊与道德天尊,分列两侧偏殿之中。 往前小跨几步,扬手拨开流岚,这殿中的点点滴滴才尽数入目。 元始天尊像供奉着的祖师排位不偏不倚地摆放着。垂眼处,是几个精雕细琢的香炉,其上雕纹几欲飞出,想必也是大师手笔。 主殿正面两侧是先天八卦图,地面正中是阴阳鱼媾和成太极图。 殿中两侧宾客早已坐满,有些是须发洁白的耆宿老者,有些是长衫道袍的长髯中年道人。 人数虽多,可也不显得拥挤。 素师站在正中偏右,衣衫执素,默笑不语。 秦川肃然站定,平复胸中之气,开口时中气十足,不卑不亢。 “弟子秦川,拜见师尊,各掌座师伯!” “起身吧!”素师微微点头,想必对其表现也是挺满意的。 秦川说不上多么俊俏,但丰神俊朗,胸中足气,配上合体的道袍,怎么都让人生不起恶感。 接着便是三拜九叩,各个师伯师叔掌座掌门轮流拜过一遍。不敢大意之下,脑门都磕肿了。 但听场中砰砰砰砰的肉石撞击声,那些道人座下的童子,皆是忍俊不禁。 谁叫扶鸾殿威名远播,每个人都想交好,这不,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师叔师伯也来了。 他们来了就要一碗水端平,总不能让他们干坐着当陪衬吧,所以磕一个就得全磕。 “弟子秦川,拜见掌性师伯!”秦川面色不变,一抻道袍,起身一拜到底。 “嘭。” “好孩子,快快起身。”掌性道人微眯着眼,嘴角含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丹药。左手做一持刀状,将丹药掐在拇指与食指之间,稍一用力,将其碾做齑粉。 轻一扬手,也不见有法术施为,这齑粉在空中竟化作碧蓝清流,飘飞融入秦川眉额之间。 吹糠见米,一股清凉丝丝入扣,舒服的差点轻吟出声。 “师弟,你这手覆水可收当真厉害!”身旁一中年道人,见状不禁乍舌一番。 “小手段,小手段!”掌性道人谦然一笑,仿佛豪不在意。 这不过一点小插曲,等到秦川叩拜完所有在座的前辈后,接下来才是正戏。 “修道者,修自身之道也,外不修则内不成,德不积则道不成。事师,徒之责。若不知此种机缘,则不如不修。与同道中人共勉之。慈悲...” 素师开始唱词,声响不大,却好似勾连青冥,接引九天玄女。依稀之间,忘川湖畔,垂露的兰芽好似就在眼前。殿外的仙禽落啼几声,遥遥而来,轻声附和。 唱词完毕,在座人皆是摈弃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心神沉浸在灵台之中,落得个无他无我的心境。 素师丝毫不顾场中落针可闻,众人垂首静默的神情。伸出玉手纤指,其上一点灵华,如蜻蜓点水一般落在其眉心。 借自身仙缘,寻缘法度师。借经要玄理,悟引大道。研习道经,度师诵经讽咒,忏除前世今生之罪愆,授予三皈五戒之仪。 ... 秦川知晓了其中内容,学着素师唱词,张口唱此经文。 一师一徒,一唱一和,冥冥中成师徒之礼。词文收录九天,算是礼成。再一一礼拜祖师排位,敬上茶水,今日之事算是完毕。 接下来的事都是走个过场。这些师叔师伯也不是白瞎的,纷纷赠送贺礼,扬手念一句贺词,无非是一些扶鸾殿昌兴,门下弟子得道成仙之类的。 等到宾客尽去,这祖师殿中只剩下一师一徒。 “为师还有丹药要炼,你且自己修炼去吧。你的仙缘不差,只要利用好药典,问道之事应当不难。”话毕,身化涟漪,施了法术离开了。 留下秦川一阵哑然,不禁腹诽,现在的师徒关系已经冷漠这种地步了吗,说好的传道授业解惑呢? 心念一动,愈发觉得自己像是村中散养的家禽。忐忑一番,出了祖师殿。 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也不急着修炼,索性去看看王浩如何了。 秦川本是歪枣村中一个寻常少年,虽说比之他人心窍玲珑,可终归是好善之人。而后流亡一载有余,看遍世间冷漠,心性自然有所改变。 但若是揭去表面的伪装,露出的依旧是炽热之心。 得知,同一期脱离记名弟子身份的王浩,出了事,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太阳还未正中,若是现在前往,只要脚力足够,晚上还能回来。既然敲定主意,便不墨迹,随便收拾了物件,只身前往。 不过,等秦川刚好想要踏出殿门时,身后传来梨月的声音。 “等...等会儿。” 许是跑的急了,梨月小喘几声,面色有些泛白。“师傅吩咐下来,让你把这些拿去。” 欣然接过,稍一晃动这两只白玉瓷瓶,瓷瓶之中各有一枚丹药。 “这瓶是续骨丹,这瓶是破障丹。”对照其上工整的小字,一眼便看出是何丹药。 秦川心头一振。 他刚巧缺这种用于疗伤的丹药,没想到素师知其心意,便将续骨丹送来了。 正冠后对着殿中遥遥一拜,心头欣喜,面带笑意。 至于这破障丹,以后再做解释。 收拾妥当,将两只瓷瓶放进储物袋中,便启程了。 秦川脚力足,凡人一日的路程只要两个多的时辰罢了。 等到日上正中,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葫芦,其中灌满了清凉泉水,咕嘟几声下肚,但随即兀自叹息一声。这利用天地二炁淬炼躯壳的法子似乎是不灵了。 秦川早就有了猜测,此时不过是有些失望罢了。这一路前行,秦川皆没有运功去抵御侵入体内的热气,只觉得面颊滚烫。 这下子,证实了心中的猜想,不再犹豫,运起须芥仙指中的吐纳法,体内灵气顿时活络起来,通红的面色缓缓消解。 一心赶路,期间并没有停靠休息,不遗余力之下只比料想中的晚上片刻。 这青山宗坐靠十万大山,其中摩云怪峰不计其数,再加上不熟悉路况,七拐八拐的耽误了些行程。 “王浩,你看谁来了?”人还未到,声音先至。 王浩左腿小腿处以细长竹条,粗布绳固定住,想必是伤了骨头,无法下地。 躺在床榻之上,目光呆滞,平躺着看着简陋的房顶。穿过小开的窗户,探入金黄色的阳光,映照了些细微粉尘。 许是独自一人沉闷的狠了,又无法运功行气,视线经过那颗稍大的微粒游曳着,一个愣神,便又飘到天边,不知想到什么。伸手想要抓住它,却只是扑了个空。 指尖几添舒影,越想抓住越会失去。 忽然,一个人声传来,陌生又熟悉,不等他仔细分辨。房外的人轻叩两下房门,不等王浩答话,便推门而入。 “原来是秦川师兄!” 像是被针刺了一样,陡然缩回了手,平淡神情立时变换,面带笑意。 王浩也未想到来人竟然是秦川,再想起今日早晨师傅探望时说过的话语,心头不是滋味。 呆愣躺在床上许久,自然也是想过,若是自己留在扶鸾殿,该有多好,命中少此一劫,仙途应当平坦不少。 “没能恭喜你拜得名师,还要麻烦你跑一趟。” “来来,快坐!” 见他目光之间有些闪烁,神情举止看似自若却藏着黯然,秦川心头五味杂粮。 24 玉锈显异 秦川已经暗暗猜出他心中所想,也不在意。“这续骨丹你先服下吧。” 目光上下一个打量,眼前人的伤势大致了然。左臂骨裹着白布绷带,暗红的鲜血和着青色药汁,隐约间渗出。左腿小腿处以细长竹条,粗布绳固定住。 扶鸾出品,必属精品。这续骨丹一入肚,这腿伤自然不是问题。 “续骨丹?”王浩没想到秦川来时还带了丹药,愣神看着他手中的白玉瓷瓶。 秦川动作麻利的很,直接揭开瓷瓶上的封口。“先服下吧。” 瓷瓶打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倒悬之下,一颗浑圆青色的丹药滚落到掌心。 “哎呀!”王浩没想到秦川如此心急,竟然直接揭开了丹封。“为何不听我把话说完?” 秦川见其痛惜的神色,知道另有隐情。 “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王浩将昨日的情景再现一次,其中内容与秦川了解的差不多,但终归是没有打断他。 “等我回到丹一阁,师傅替我疗伤之时,竟然发现我这左臂上的伤势会阻碍丹药的药效!” “一枚续骨丹就能解决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这下秦川面色有些窘迫。但随即心神一动,眉头稍蹙。“我先出去一趟,片刻之后再回来。” 急急忙忙地带上房门,惹得王浩目中一阵狐疑。 “疼疼,疼疼!”秦川连忙将玩意从怀中取出,心中腹诽,玩意又抽风了? “唤我时,非要咬我胸前的草籽吗?”面色恼怒着盯着盘坐在手掌心的玩意,真想挥手把他扔了。 祖师殿中,素师命他好好使用药典,自然不敢忘记,一出殿门便唤出玩意放在怀中,可谁想还没安分多久,竟然再次使坏。 “无需多言,你把我身上的这些玉锈膏拿去,涂抹在那病秧子左臂伤处,到时候自然不药而愈!”玩意见秦川一脸恼意,心知自己理亏。 扯不下脸来告一声谦,只是傲娇地丢下一句话,转头撇过脸去。 秦川心中忐忑一番,不知是否要相信玩意的话。这事儿毕竟与他没有太多牵连,若是撇下不管,心中没有丝毫负担。 “也罢,就尝试一下吧!”... 花了些时间,将玉锈膏刮下存放在,从储物袋中取出的小瓷碗。奇妙的是,这霜白长在玩意身上硬邦邦的好像玉石,可一离体竟然变成了乳膏。 一时间,秦川对玩意的话又信了半分。 这一进一出不过一盏茶的工夫。 “扶鸾秘宝——玉锈膏!” 秦川面带笑意,隐瞒了玩意的存在,直接亮出这玉锈膏。 “这倒是稀奇,我听说扶鸾向来都是以丹药为主,没想到竟然还炼制膏药。”王浩目中掩饰不住的惊讶。 他心中本是有些不甘的,但自秦川取出那枚续骨丹之时,心境就已经有了变化。扪心自问,若是王浩与秦川互换身份,是根本不会理会这样一个只有一面之缘之人的死活。 ‘扶鸾扶鸾’,这几日以来,王浩听的太多了。甚至还听说丹一阁掌座服用的丹药都是出自扶鸾,而不是丹一。 扶鸾殿在一般弟子眼中,兴许只是比丹一阁高出一筹。但在丹修眼中,这‘一筹’似乎并不一般。 同一种丹药也有质量差别,连续服用药效虽然能够叠加,可是也会打折扣。 就拿这枚续骨丹说事。 这丹药形如龙眼,通体一色,浑然之间没有丝毫杂色。 不同丹药的评判标准也有所不同,有些以气味浓烈为上佳,而续骨丹则是第二种,以无味为上佳。若是寻常续骨丹,会有浓烈的馨香气息,较之此丹自然远远不如。 “来吧,将膏药放到我右手边。” 秦川一愣,看他的意思是要自己动手。见他挣扎着起身,上前一步,放平瓷碗,将王浩扶稳靠坐着。 似乎牵动了伤口,王浩瓷白的脸上流下豆大的汗珠,吧嗒落在床沿。小心翼翼解开绷带,目光凝滞不动,生怕出了差错。 绷带缓缓散落,露出左臂伤口。 这是? 这样的伤口见所未见,创口处好像只是两点细微针孔。但其上浮动着灰色烟丝,阻止了伤口愈合。周围又刻画出一圈紫黑色纹路,细看之下好似魔眼。 “见笑了。”王浩紧绷着的脸微微放松,惨然一笑,好似完成了什么大工程。 秦川将瓷碗端在近前,从储物袋中取出形似毛笔的细小笔刷。 “将这玉锈膏涂抹在烟丝根部就行。”恍惚之间,秦川好似认出了这灰色烟丝为何物。 王浩并未答话,将笔尖沾了点玉锈膏的笔刷轻轻涂抹上去。 “咦!”王浩忽然瞪大了眼。 秦川同样惊讶,可是面色不变。 吹糠见米,立竿见影。 这灰色烟丝状若无物,直接被笔刷抹去,好像只是寻常的灰尘沾染上去罢了。 “这...” 一时间,王浩被惊掉了下巴,那一圈如魔眼的紫黑色纹路也尽数被擦洗。 “此恩...”王浩垂首摇了摇头。 稍顿片刻,喟然一叹。“大恩不言谢!”郑重着直视秦川双眼,哪里还有半分闪烁不定的神色。 秦川坦然受着,二人又是闲聊了许久,将这青山宗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聊了个遍。 原来,王浩出身不凡,在这青山宗内消息通达。本身又是心窍玲珑之人,自然交友甚广。这哪一峰的男弟子得了机缘,哪一峰的女弟子又被登徒浪子毁了清誉,那是一个门门清。 秦川一直苦于无信息来源,此番畅聊,顿时觉得自己这次来的值。 “这天色不早了,秦川还要回去呢!” 许是聊得太过投入,一时不察竟然忘了时辰,一拍脑袋,轻叹一声。 可是,这天色着实不早了,再过片刻,便要显露出星辰了。 “秦兄莫急,不妨在此处暂住一晚,这里空房间多的是!”透过窗纸,看着并不明亮的天光,王浩知道秦川怕是回不去了,这般提议。 “好吧,今日便暂住一晚,秦川也不是挑剔之人,只要晚上不要让露水沾湿了衣衫便可。” 王浩呵呵轻笑,垂首摇头,知道这是秦川戏语。 “王浩惭愧,只是一个无用之人,但也不敢让秦兄露宿街头,寻一处安歇之地再容易不过。” 说完,便手扶着床沿,微咬着牙想要下床。 “打住打住,你这样怎么行?虽说手臂上的伤势已经痊愈,可要续上腿骨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要是出了差池,落下病根可就不美了。” 秦川见眼前人硬咬着牙,却作出一幅若无其事的神情,连忙打断。 “无事,续骨丹的药效已经深入肌理,再加上几个时辰的温养,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 见他一脸坚持,秦川只得点头允许,但随即话音一转。“你且坐定,我去外头寻个拐杖。” 或许是王浩此次伤势着实不轻,就连翻个身都困难,丹一阁也就没有想到配个拐杖之类的,现在反倒是成了麻烦事。 秦川除了木门草庐,视线左右一扫,此处哪里像个有出售拐杖商铺的地方啊? 此处位于半山腰,居住于此的大多是丹一阁以及附近主峰的弟子。初来此地,一时半会儿哪里找得到凡人开设的商铺? 一撇四周叠翠的草木,心头渐渐有了计较。 玄息尘诀一起,丝丝温凉意境自灵台蔓延至全身,体内劲力丝丝入扣。 丹田之中气旋骤然加快,分离出缕缕灵气,最后聚拢成束,沿着经脉盘桓在手掌方寸之间。 “呼——” 长吐一口浊气,等灵气凝刃成蚋羽剑尖,并指斜地里向前斩去。 许是因为灵气不足,或是不够锋锐,只是砉地稍微扬起些木屑,棕色的树皮外卷,露出其中黄白色木质。 “坏事!” 秦川用了体内一成左右的灵气,却只是在这水桶粗的树木上开出个豁口罢了。 估摸着,要是继续这样挥霍灵气,这苍梧想必是不会倒下的。 踱步围着这苍梧小走两圈,心头偶得一灵光。忽然想起,在歪枣村中生活的儿时景象。 那时秦川与张怀在湖边摸了鱼,偷偷摸摸带到林子里,可是没有火如何是好? 张怀便取来一细长树枝,一头抵着干木头,放在掌中反复摩搓,最下方垫着些火绒。等到树枝钻透薄木头,易燃的火绒遇到高热的火星子,自然便会燃起。 目中一亮,这以点透面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可这树干着实厚实,不易施为。 苦思冥想片刻,倒是想到一个法子。 秦川将灵气收束于方寸之间,本是朦胧的烟气顿时凝实许多。 鬓头缓缓留下汗水,在鼻尖处汇成豆大汗珠,啪嗒落在草皮上,悄无声息。 神情凝重到极点,玄息尘诀摒弃心头所有杂念,仿佛跃动在指尖上的一抹亮光成了天地间的永恒。 起初,盘桓在掌中的灵气凝聚成水涡气旋。随即波纹缓缓凝实,螺旋带起的气流也渐渐至无。 等到那一抹声息化作虚无的妙巅之时,蓦然向前一指。 “刺啦。”这声响只是一瞬之间,不像划破树皮,木髓破损,倒像是剪子划拉开破布。 25 殉剑小庐 “嘶——”秦川鲸吸一口气。 这等妙巅之处,哪里容得半分差池,秦川不禁腹诽一声,要是能停下心跳该是多好啊。 定睛再看那树干上,这剑指竟然斜刺里贯穿了大半的树干。一察体内尚余七成的灵气,秦川心中大好。 乍舌一番,没想到自己无意之中竟然练出一妙招。教人奇怪的是,这简单的招数好似并不需要什么心法行气技巧,怎么不见人使用。 但随即,恍然之间,秦川想到了原因。 若是没有玄息尘诀,就算是给他练上十年,也不见得有如此的灵气掌控力。 既然无意中练成一妙法,总该取个名吧。 想到前因,若不是王浩受了伤,便不会有今日之事。心神一动,不如取名——浩旋指。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轻松了许多,不稍片刻,便又凝成这浩旋指。 ... 这苍梧连着中了三记浩旋指,此时只有树心连通上下。风一吹,便发出吱呀一声。事情到了此时便简单了。等秦川拿着这支黄白色的拐杖入门,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王浩就这么杵着拐杖,一拐一拐着出了门。 今年的夏日已经步入尾声,夜晚也比以往来的更早一些。 抬头看向衔天处,只剩下余晖罢了,些许明亮的星辰已然显露,银汉轮廓依稀可见。 “秦兄或许不知道,我们丹修在这青山宗内的地位有多特殊。” “就算丹一这几年内广收弟子,可是也架不住宗门之内的丹药消耗。” “这青山界最近不太平,许多蛰伏在林莽之中的老妖怪不知怎么了,不守着自己的三两座山头,喜欢跑出来溜达了。” “据说,咬伤我左臂的妖蛇便是季旭老头从山里抓来的,还取了个古怪的名字——相柳。” “这伤者多了,宗门丹药的消耗更甚以往,我们这些丹修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因为王浩的腿上,一路磨磨蹭蹭慢的很,这山路并不十分平坦,更是火上浇油。 一路上,秦川见到许多青山宗弟子与王浩打招呼,有些关系好的,竟然当着秦川的面咒骂季旭道人两声,毫不避讳。 王浩也未点破秦川的身份,二人晃晃悠悠来到了目的地。 这处地方比上寻常草庐要好上不少,秦川忽然想到了青阳山上,邢华的住所。并不多么奢华,但胜在宽敞清静。 砰砰砰砰。 “管事,王浩有事求见。”王浩上前,连瞧两下房门。 “来了来了!”房中有一中年男子应答,侧耳听去,好似带着些欢喜。 不一会儿,这漆红的木质房门从内中打开。 “是王浩啊!来,进来坐吧!”管事侧身让开一条道。 房中的布置并不繁杂,一张四四方方的茶台,周遭摆着四个蒲团。四根漆红楹柱侧方各自立着一盏烛台,四盏鲸油灯照的内中明晃晃的,一览无余。 寒铁制成的八卦旗分立木床两侧,床尾墙上挂着一柄不知是何材质的长剑。除了这些,房中再无他物。 茶台上的木质茶杯尚余半杯茶。显然二人入门前,管事在这煮着茶水,品着香茗呢。 这中年道人倒是个平易近人的主儿,不像邢华成天板着张死人脸。 他本想招呼王浩坐下,可一看到其杵着拐杖的狼狈模样,便闭上了嘴,这里可没有凡俗家庭中常备的板凳。 “我本想明日备上薄礼前去探望呢,没想到王师弟这么快就能下地了。”中年道人面带笑意说道,实则心中暗骂,是哪个狗崽子说王浩至少两月之后才能下地的! 本想精心准备一份礼物,好拉近二人的关系,以后求药之事也能通融一二。可谁成想,礼物还没备齐呢,人家自个儿找上门来了。 “管事,多亏秦川兄妙手,不然我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中年道人闻言,脸上笑意更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我听说丹一阁都束手无策的病症,竟然被秦师弟治好了?” 心下骇然,他可是听说,王浩那个定下半年之约的金丹师傅来了都是束手无策,竟然被这其貌不扬的小子治好了。 上下打量起来,见他中气完足,丰神俊朗,心中暗道一声妙人。 “王浩承了秦川师兄的恩,自然不敢不报。他想在临普山住下,我便领着来到管事这里,想报个备寻一处空房。” “好说好说!”中年道人哪里敢不答应,这样的好事,可不多见。 这山上的住处,可不是管事的,又哪里轮得到他有意见呢。 只要是青山宗弟子,办个手续,就能将一处空余的房间租下,到时候只要定是交些租子给宗门便是。 唯一麻烦的是这个手续,至少要走上半天,可今日时辰一晚,多有不便。 中年道人轻拍储物袋,取出笔墨册子。 “今日时辰已晚,秦师弟大可寻一处空房直接住下。容我登记一番,明日一早便去宗门报备。” 说完,他翻开厚厚一沓册子,紫毫上沾了点黑墨。 上书“秦川”两个小字。 “不知师弟是哪个主峰主殿?有无师承?”中年道人转头看向秦川。 “扶鸾山,扶鸾殿,师尊素师。”秦川轻轻道出,怕惊扰了刚露出头的月亮。 “哦,扶鸾山,扶鸾殿...” 等中年道人写出这“殿”字时,似乎想到了什么,手上忽然一抖,好在他定力不错,提臂引笔完毕。 抬眼时,目中再无原本的平静。 “管事,我们便要灵泉旁边的那间房,可好?”王浩目光炯炯,直视中年道人的眼睛。 莫要看着中年道人的修为要高上二人不少,十几二十几年未能寸进,时间早已磨平了他的棱角。 他们本是与二人一样,都是青山宗的弟子,可是碍于仙缘悟性不足,修为一直提升不上去,才落得个如此地步。 其中一些人离开宗门下山闯荡去了,而其余一些,便如这中年道人邢华文远一样留在山上成了管事。 也不知是失了游荡在生死之间的血性,偏安一世,还是真的是想潜心修炼,不再入世。 中年道人目中闪烁,随即一咬牙。“好好,那间房,到时候我与那人说一声便好!” 秦川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中年道人的反应,也不知那灵泉旁边的是什么房间。转头望向王浩,只见他挤眉弄眼的,撩得秦川心痒,越发好奇。 见中年管事一番权衡之下,将这房间转给了秦川,二人转身便离去了,留下一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止不住地哀怨叹息。 “哎,这临普山怕是不太平了...” 二人已经走远,自然听不到这人愁语。山间晚风卷起青草气息,吹打在面门,扬起落在肩上的头发,惬意得很。 许是因为天色已晚,已然星繁月明。与来时相比,这路上的人倒是少了,没有一来二去的问候对礼,行进速度自然要快上半分。 行至一岔路口,折向其中一条相对偏僻的小路,两侧草丛几近人腰。 树杈上架起的鸟窝,在这清幽之处,传来阵阵雏鸟的轻啼声,脚步惊扰之下,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待二人走远,复而又起。 “秦兄,先让我暂且休息片刻吧。” 王浩终归是有伤在身,此时撑不住力,向身旁人道一声歉后,用拐子打折打倒一小块草丛后,也不嫌脏,手掌撑着身子,靠坐下来。 “无碍,正好我也累了。”秦川一抹额头不存在的汗渍,就近寻了个安稳地界坐了下来。 王浩自然不敢浪费时间,当即运起气来。续骨丹的药力温养着左腿,本是一阵温热,一遇灵气,顿时酥麻起来。 若是此时掀起裤腿,借着月光,或许可以看到微微泛红的皮肤。 一时无声,唯有不远处石块草丛下,藏匿起来的促织的声响。细微处,还能听到些流水叮呤。 心下恍然,这想必就是王浩与中年管事口中的那灵泉吧。 等到王浩运起完毕,二人再次启程。 果然,隐约间,那激流碰撞,大大小小玉珠磕落玉盘的声音也渐渐清晰。 叫人奇怪的是,自从入了这岔口,竟然再没有看到其他屋舍。 也不多想,沿着这唯一的山路七拐八拐的,挑开拦路的荆棘,拨开树枝草丛,果然看到一处房舍。 “咦!” “这间屋子的来历怕是不小吧。” 无怪乎秦川有此一问,这屋子倒是寻常,可房前的景象可不一般。 杂乱无章的剑痕印刻的到处都是,好似被野兽啃食过了一样。 此处好似许久没有人打理过了,落叶足能末过脚跟,可是庭中却干干净净,不沾丝毫尘埃,就连草木也都远远避开。 “是极是极,这间房子,本是青山宗一位剑修前辈居住之地。” “这前辈道号殉剑子。正如道号,为剑痴狂,为剑疯魔,为剑殉道!” “哎...” 见他样子,好像许多话语哽咽在喉,冥思片刻,最终只剩下一声叹息。 脸上神情多有变化,钦佩,困惑... 26 丹阵禁符 王浩终归是没有透露太多这位前辈的信息,只是临走前给秦川提了个醒。 “这处草庐的上一个主子,本是炼气后天的一位青山内门弟子。” “据说他本身资质平平,就是靠着这处草庐才得以如此快速提升修为的。” “这小庐,自他晋升后天之后便搬离出去了。可我听说,这位后天的师兄,想要将其转让给族弟,当真可笑。” 王浩说到这里,哂笑一声。 “真当这青山宗是他们剑修开的了?真是师傅与徒弟一个德性!哼!”做一个厌恶的脸色。 秦川心中有惑,可是也不知从何问起,只得安慰他宽心。二人再聊两句,等月亮完全升起,空气中有些湿寒时,才拜别分开。 目送王浩右拐出了视线,这才折返入了屋子。 这房内的设施一应俱全。点着了烛台上的一支火烛,顿时将这不大的庐子,照的明晃晃的。 蒲团床榻方正的木桌,周遭四张长凳,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不值一提。 打开窗子,让月光探入进来。 这里的一景一物似乎都与众不同,就连月光都是。虽说自己身在此处,却好似格格不入,这一想法徘徊在心头,也就暂时让他熄了修炼的念头。 取出今日早晨季旭道人送来的剑符,便研究起来。 “白给白给,暴殄天物啊!”玩意的声音幽幽传来,带这些惋惜。 秦川只来得及摸清这剑符的分量,形状,便听到玩意的声音。“哦?有何见解?” “没想到这年头竟然还能见到这等宝物,当真是奇了。” 玩意老神自在地爬上秦川的掌心,左三圈右三圈,仔细端详着这枚剑符。以脸贴着剑符,好像是在细细摸索,冰凉凉的触感顿时让他打了个激灵。 “是了,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哪里是一枚剑符啊!” 秦川也早就发现了,这剑符,非丹,非阵,非禁,非符,但却能感受到其中默默流动的磅礴巨力。 “这分明就是一枚剑丸!” 玩意的话让秦川心头一震,呼吸之间顿时粗重了许多。秦川初入仙途不假,可剑丸是何物当然是知道的。 上古剑修失承已久,新派剑修虽说尚能保得住剑修的脸面,但也仅此而已了。虽说时常就能诞生出一位惊才艳艳的剑修,但也难以挽回剑修正在走下坡路的趋势。 在上古时期,可不是你拿着一柄剑就能说自己是剑修,这剑丸便是重中之重。剑丸严格意义上讲是一种丹药,终归是丹炉里炼出来的,总得给个面子不是。 上古时期,天道还是占据主要,人道得靠边站。那时候,丹药,符箓,阵法禁制源出一处,是不分彼此的。 “也不知是哪个混小子,竟然把这般拙劣的剑意刻画在上头,形成了这么一个丸不丸,符不符的玩意。”玩意一愣。“口快了,是东西,不是玩意。” “这么说来,这剑丸该如何处置?”秦川心头火热,又有些心忧,若是剑丸毁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这事儿,莫急莫急,让玩意好好想想。”一顿苦思冥想后,玩意面色一振。“此事不难,可我饿了,也就没有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秦川不禁扶额,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玩意一言不合就是要丹药灵石磨牙的。“这样吧,这丹药灵石先欠着,改日再说!” “可我明明问道了破障丹的味道,莫要蒙我!” “这丹我还有用处,没得商量。” 许久之后,终归是玩意吃了败仗,答应秦川欠下一笔灵石丹药。 “你要是真的想取出这剑丸,也不是难事。刚好此处剑意浓厚,可以助你炼化剑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玩意一语点破此地奥妙。 原来,此处本身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可自那位殉剑子在此地清修,日夜锤炼打磨剑意之后,竟然同化了周遭一片土地,甚至融入尘泥月光之中。 难怪此处寸草不生,就算灵泉流经草庐之后,庐前庐后皆是水土肥沃之地。 “这剑丸历经千万年,其中的意志应当早已被岁月锈蚀抹去。后来不知哪个混小子画蛇添足,在这好好的剑丸上融入了剑意。” “但好在他功力不足,见识短浅,只是刻画了浅浅的一层,再加上剑丸上浇铸的一层玉符灵液,内中当是无碍。” 这剑符不过一枚熟鸡蛋大小,浑圆的剑丸好似蛋黄在其中心。 玩意知道秦川还未开辟识海,并不具备神识,所以放缓语速,将其中细则一一道来。 秦川将这炼化剑意的法门熟记于心,不敢有丝毫纰漏。 这可是一枚剑丸啊!目光炽热地望着这枚,在月光照耀下,露出晶莹剔透琉璃光泽的剑符。心神一动,再不磨蹭。 将蒲团丢在床上摊平,盘膝坐好,将剑符托在手掌之中,左手抱着右手虚握,恰好拿捏着剑符不松不紧。 玄息尘决悄然自心底运起,呼吸之间吐纳月光中的剑意,经过体内经脉气旋,便如入了圆石磨盘,细细碾碎研磨反哺入掌中的剑符。 这是一水磨工夫,缓缓消融炼化掉剑符上原有的剑意。 若是按照季旭道人说的,将此宝物当成自己的保命手段自然并无不可。 不过,剑丸脆弱,剑意瞬间爆发,产生的威力自然巅绝,可也就毁了这宝物。像秦川这样在水坝上开个小小的门户,细水引流,自然不会损坏内中的剑丸。 催动起须芥仙指中的吐纳法,体内灵气始终绵绵不绝,细细磨碎月光空气中的剑意,不知不觉之中,心思好似沉入了温泉之中,点点感悟落在心间。 恍惚之间,自己好似化作一柄木剑,淬人世间百味烟火,挑落灼灼桃花。 自己是一位剑客,鲜衣怒马,长剑吴钩。 自己是一位云中客,御剑行天地,遍访仙人寻烟萝。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间,房门外拍门声大作,惊扰自己一场美梦。 “哎...” 猝然惊醒,等回过神来,发现窗外早已大亮,神色间有些恼怒。 按理说,自己盘膝打坐是不会产生梦境的,心思落在灵台之间本该一片空明才对。可恍惚之间,自己仿佛成了剑,成了剑客,成了剑仙。 不知让人心动的是万丈红尘还是逍遥的剑意,也许二者皆有。 细细体悟盘踞在灵台之间的道,好似天道只是隔着一层窗纸罢了,但始终无法戳破。 若是给的时间再久一点,秦川有把握抓住一闪灵光,但可惜终归是差了一点,被这可恶的拍门声惊醒了。 本来有些恼怒,但随即释怀。问道之人,道是最稀罕的,也是最廉价的,缘法到了,不想要都难。 砰砰砰砰...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抢老子的房间!” 许是拍的累了,见房中没有动静,外头的人忍不住嘶吼两声。 外头人群窃窃私语,秦川耳聪目明,隐约间知道了外头来了不少人。但奇怪的是,叫门人的声音好像有些耳熟。 雷压这两日真是背到姥姥家了,各种小人物骑到头上来撒尿,就连看上的房子都被人抢了。 都怪该死的南地灾民,等老子修为有成,还不把你们剁了施肥! 几日前。 琉璃月光,遍洒山麓。青阳山侧的丛林深处。 二人全身罩于宽大的兜帽下,微风荡过,露出那人的面容,正是雷压。 “近来,那赵逾可有什么动作?” 似乎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谈话,就连在这再无第三人的林子中,雷压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以防走漏,装模作样地扯着尖细的嗓音。 “赵逾与往常一样,不曾有过异动。” 眼前人名为萧落,尖嘴猴腮非人相貌。他本是赵逾一方的,可前些时日,赵逾身边一小厮无意之中对其相貌嘲讽了一声,未想怀恨在心,竟然与雷压暗通款曲。 雷压听到这里,反而蹙了蹙眉头。 想来,赵逾自几千里外的南地逃至此处,应当是有点本事的。可是,此事与想象中的有些偏差。 雷压早就获悉一件大事,并着手布置,想来,赵逾也早该知晓。可谁料,南地一方毫无动静,让人捉摸不透。 他有一族兄,乃是宗门的内门弟子。得到准确消息,十天后便是青阳山记名弟子的第一次提名。 “你将这消息传递给他,牢记不可引起他的疑心。”说到这里,雷压抬头直视萧落的眼睛。 “告诉他,十日之后,便是青阳记名弟子提名之日。届时,会有其他管事来青阳,让他好好表现。” 雷压一直刻意保留有实力,便是为了麻痹青阳山上的众人,为的就是提名之日一鸣惊人,获得第一序列。 可天算不如人算,他的那点小心思全被邢华看在眼里。 为了把文远手中的那枚听风令骗到手,可不管你如何工于心计,直接把你的老底子给掀起来了。 整个青阳都成了一个巨大的舞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唯独算漏了一个,就是秦川。 若是秦川现在赶回青阳山,铁定发现萧落现在被人脱了上衣,像只死狗丢在屋外头。 27 斗法赌约 就连自己都未发觉,南地人现在就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压在心头。先是赵逾,后是秦川,就连张怀都是让自己吃足了苦头。 好在苦尽甘来,心中大好。 这处临普山的烟萝地本是一位剑修大能的草庐,后来无意中被那位族兄得了去。 晋升后天之后,这草庐也就没有多少作用,寻了更佳的洞府去了,这空余下来的剑修草庐就闲置下来了。 这期间相差了半年之久,按理说这样一个修炼的好去处早就应该教人摘了去。可族兄临走前一顿威赫利诱,这临普山的管事竟然就怂了,答应将这剑修草庐盘给自己。 可谁料,本想在管事那里走个流程报备一声,却被告知这草庐已经被人盘下了! 这叫一个气啊! 管事在刚刚晋升后天的族兄面前,谄媚的就像一条忠犬,连带着初入宗门的雷压也都心存傲意。 见管事将剑庐盘给了他人,根本不给自己好脸色,雷压怒意难平,竟然差点打起来。最后不是对手,直接被赶了出来,叫众人好一顿笑话。 这临普山上的众人也都知道剑庐是个好去处,可每每众人想去盘下这剑庐时,管事都不给好脸色。 一来二去也都习惯了,此时皆是好奇,这人什么通天手段,竟然悄无声息间,让管事点了头,盘下了剑庐。 加上雷压这么一闹,这临普山上的好事者皆是来了兴致,纷纷跟在后头,不嫌事大。 “浩哥儿,大事不好了,外头出事了!”一个童子毛毛躁躁地闯进王浩的草庐之中。 见后头的人越来越多,雷压也是心头一阵发毛,本想与族兄商量一下,替他出头,可也舍不下脸面不是。 此时硬着头皮上前,祈祷着这盘下剑庐的,只是炼气一层修为。毕竟,自己也才炼气一层啊! 沿着唯一的山路左拐右拐,拨开树枝草丛,满是杂乱无章剑痕好似野兽啃食的空地上,立起一座草庐。 房门紧闭着,也不知其中有没有人。 房中绝对没人,对,绝对没人!思考之间,呼吸不自觉地粗重了许多。 先是轻叩两下房门,若是不知情者还以为是好友拜访呢。 修士往往耳目超绝,这样的响声,就算是睡着了也都能发现。 雷压心中一喜,这屋里头八成是没人了。他哪里知道,秦川心神入了一处迷离幻境,不愿醒来。 就连身后那些看戏的众人,也以为剑庐中的主人不在,意兴阑珊之间三三两两的走了几人。 砰砰砰砰! “若不是走的早,雷某一定要把你揪出来痛打一顿,以泄心头之恨!”小声嘀咕着,就连自己都没有发觉,方才谨小慎微的心态。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抢老子的房间!”连着重重拍了几下房门,雷压已经断定,这剑庐之中已经无人,便肆意嘶吼一声。 身后之人也都沉不下心来,嘀咕两声,走了大半。 “哎,还以为有热闹看呢!真是扫兴!” “以为今日又有人闹上斗法台,还想赌两手,赚个把灵石买个丹药符箓什么的,哎,没机会了。” 他们大多是炼气一层,二层,就连炼气三层的都是少数,更不要说炼气四五层了。 青山宗是禁止私斗的,不过若是去一些官家的斗法台,并无不可,到时候设个赌局,看人眼里都是常有的事儿。这其中的隐秘诸多,日后再作分析。 “谁人在此敲门?” 吱呀—— 木质的房门出人意料的忽然打开,露出秦川侧出的半截身子。 心底有些懵,不知为何这剑庐外忽然聚集了如此多的人。阳光有些刺眼,忽然之间有些不适应,看不真切,因此并没有发现这敲门人是谁,只是依稀之间觉得眼熟罢了。 “你是?秦川?” 见木门忽然打开,雷压一个哆嗦,但随即见到来人,心中一喜,大呼一声,这趟来的妙!新仇旧账一起算! 不管是青阳山上的阻人之恨,还是这次的夺庐之仇,一起结算吧! 这时,那小童扶着王浩姗姗来迟。 他腿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行动之间已经不需要拐杖了,可也不够利索,不能赶快路,因此慢了一拍。 分拨人群,惹得周身弟子一顿咒骂,终于靠近剑庐,可二人已经渐起摩擦。 “呦吼,让雷某看看这是谁啊,竟然敢抢早在半年前就定下的庐子,真是活腻了!” 雷压心底清楚的很,秦川不过是刚刚踏入炼气一层三两天罢了,就连稳固修为都难做到,更别说斗法了。 而自己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然稳固下修为来了。虽说在青阳山上怕事情败露,没有勤加练习,才败北赵逾。后来自己体内灵气枯竭,才被秦川拿捏住手臂,不能击杀赵逾。 今时不同往日,终于抓住机会,自然不叫他轻易逃脱。 见雷压一脸嘲讽轻蔑之色,秦川面色不由的古怪起来。 “占着茅坑不拉屎,你得意?” 面色变换间,雷压脸色已经涨红成猪肝了,一个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富贾贵胄,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嘲讽啊,可所言非虚,自然难以反驳。 也就是秦川这句话,身后嘀嘀咕咕看热闹的人,顿时没了声响,直勾勾看着雷压,想看他如何作答。 不比秦川最后得了剑庐,机缘如此,又有什么办法。雷压此等做法实在是恶心人,仗着头顶上有大哥,狐假虎威,占着茅坑不拉屎。 回过神来,发现身后静悄悄的,雷压知道事态不妙,应当尽快脱离此处,万一不受控制,这群劣等修士伤了自己就不美了。 “我只是看不惯你如此作态,一声不响地就抢了这剑庐。” “不如这样,你我斗法一局。若我败了,这剑庐还是你的。可要是你败了,剑庐就成无主之地,几日之后,我们再共同商议这剑庐之主!” 雷压的脑子也不是白给的。 若是他说,谁胜了,这剑庐就是谁的,那秦川多半是不会答应的。 可话锋一变,就将秦川推到了众人的对立面,这样秦川不答应就会引来众人的怒火,身不由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众人入了局,也就看不清楚了,一脚踏入雷压设下的一个小陷阱。 几日之后再行商讨,到时候把族兄往台面上一推,剑庐还不就是自己囊中之物?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此时若是一口回绝,底下看热闹的人也多半不会当场发难,可就怕背后戳人脊梁骨。 “理当如此!”秦川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只是不知怎么个比斗法?” 雷压墨眉一挑,心中微喜,见鱼儿上了勾,便准备收网。 “这还不简单,有众位师兄师姐作证,我二人立下赌约,再在临普山上的斗法台上定个胜负,此中事便作罢。日后再不得以此为由,再生事端!” 之后,再一本正经地立下一些条条框框。 秦川不禁想到,这雷压入门之前是做什么的。这赌约说来简单,可要想得面面俱到可就难了。 不过见他只是稍微思忖,便能察觉出一处微乎其微的漏洞,并针对性地立下细则,别的不说,他不去做商人可惜了。 雷压不知秦川腹诽,前后不过一个刻钟,便立下十数条规定。秦川一一点头默许,最后取来笔墨,立下字据,签上姓名年月。白纸黑字,便如此成了。 身后的人也啧啧称奇,有些稍有见识的,不禁惊呼一声,口中念念有词。“莫非,他是雷家...”但随即箴默不语,即便是众人催促,也不再开口透露半点信息。 “算你们有些见识!”雷压心中大好,一撇场中众人,最后定格在秦川身上。 “当日之耻,必数倍奉还!” 倒是没有在赌约上动什么手脚,在他想来,今日之战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下胜负了。 一个有些机缘的南地人,怎么能是自己的对手?若是浪费精力去设计的漏洞,被秦川钻了去可就不美了。 “秦川师兄,请吧!” 说完,退后一步,侧躬着身,比出个‘请’的手势。场中众人也径直让开一条歪歪扭扭的人径来。 剑庐离斗法台并不远,以众人的脚力,只是奔行了一刻钟有余罢了。 众人入了斗法场馆,这地方并不奢华,但胜在宽敞,明烛照壁,亮堂堂的让人甚是舒心。 这斗法台,名字中有个‘台’字,却并不是如此。 广阔无边的大厅正中,以子阳红石垒砌的铺成的砖石层层掏空,形成三层座阶,以海纹石铺成的淡蓝色斗法场凹陷在正中,长宽皆是十余丈。 为何如此布置,兴许是怕刚刚入门的弟子拿捏不准,落下高台摔着了,煞费苦心之下,设计了如此斗场。 “哎哎,你们这是做什么?”忽然一个中年道人拦下众人,蹙着眉头问道。 “这场中可没有群斗这样的规定!” 中年道人知道这些弟子正是好赌斗的年纪,见如此多人一起来了,下意识地以为这群崽子又玩起新花样了呢。 28 蝰蝮柳枝 “王执事,您想到哪里去了,小三子哪能不知道您这里的规矩?”这名为小三子的弟子好像和这执事颇为熟悉,上前作揖一拜,附在他耳边细语。 不过片刻,王执事目光一亮,面带笑意,看着领头的二人,不禁啧啧称奇一番。“现在的小年轻可真不简单,剑庐都只是一个赌约的事儿。” 秦川与雷压见王执事望来,哪里敢怠慢,皆是一掸身上的风尘,恭敬作揖道。“王执事。” “无事,宗门让我坐镇斗法台,是怕你们惹出乱子,只要遵守规矩,其他无妨。” 王执事年少时,便是斗法台的常客,知道少年心性,总是毛毛躁躁的,再提一句,便侧过身去。“在簿子上登记一下,等前方的斗法完毕之后,便可入场了。” 剑庐虽好,可也难以入其法眼,就算是宗门也并没有将其视为珍宝,只在这些修为低微的弟子口中越传越神。 二人照着规定,填写完毕后便安心等待。 前方还有两三场斗法,凭着经验,这样的切磋并非生死之斗,如果不是差距悬殊的话,都是看谁体内灵气先耗光便认输。 所以这两三场斗法大约还要等上两刻钟。 秦川与雷压各自盘膝养神闭目,积蓄力量。 王浩不认识雷压,但也听过这名字,知道是个狠角色,坐在蒲团上,目中闪烁,露出忧色,但又怕打搅到他养精蓄锐,最后只能将担忧化成一声叹息。 战斗比众人预料中的快上许多。之前两场斗法之人一听有好戏看了,哪里顾得上自己切磋,纷纷腾出场地。 “快快,我数三声,就再不能下注了!” “三!” 所谓赌斗,赌斗。赌和斗往往是分不开的,这可不,台上的人刚刚站定,台下人早就沸腾开了。 “郑兄,听我的,压秦川准没错,你看他手肘和手掌上的茧子,入门前绝对是个练家子!” “屁!那你偷偷摸摸压注雷压作甚。俺早就打听过了,这秦川突破炼气一层不过三两天前的事儿,想来此时还没稳固下来呢!” 这郑姓之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抖落出一个深水炸弹。乱糟糟的人群闻言顿时一愣,随后便是“哗”的一声。 “前几天刚刚领到的灵石,还没捂热乎呢,就压雷压了!” “俺灵石没有了,这枚无意中获得的丹胚,应该能抵得上半枚灵石!” 原本还有些保留的众人,生怕自己落于人后,纷纷拿出自己压箱底的宝贝,压在右侧标着雷压胜的木桌上。 不远处的王执事微微一笑,随即摇了摇头,他只是稍微瞥了一眼,便看见那庄家与郑姓弟子互相挤兑一下眼神。 本该去斧正一番风气的,但随即想到场中的二人,便暗自耍了个心眼。 “二!” 说说这赌局的蛋糕分配。 等赌局结果出来后,便能分出三拨人,分别是赢家输家庄家。 首先是输家,自然是会输掉自己作为赌注的所有筹码,而庄家则会从输家的筹码中抽取一小部分。 通常来说,像是这样的小赌局,基本上只能抽取一分罢了,但终归不会是赔本的买卖,如果分利再多一些,怕是所有人都争着当庄家了。 不过庄家是不得干涉赌局的,若是王执事把庄家与郑姓男子的勾当抖落,他们二人是要被浸猪笼的。 接下来就是赢家了,赢家会按照自己所下赌注的占比分配从输家那里瓜分到的九成九分赌注。 总体来说,撇开那些慧眼识珠的人不说,只要一方人压的筹码多,另一方也就会跟着多一些,这样庄家的收获也就多了。 所以郑姓男子才会故意放出话来,透露出一个几乎可以决定态势的消息来。 众人以为大局已定,自然不遗余力,那些捉摸不定的,也都会纷纷跟投,引发连锁反应,赔率过高,连着不被看好的秦川也都有人跟投。 庄家好似故意拖慢时间,见“二”字拖了老长,等到众人翻出自己空空如也的储物袋才肯作罢。正要说出“一”字时。 “等等!”忽见一道银光闪过,周围灵息顿时躁动起来。 众人心中惊讶,再看落在标着秦川胜的桌案上的物件时,顿时沸腾了,就连庄家都迟迟不得开口说出那最后的“一”字来。 “这是灵晶啊!”在场之人顿时议论纷纷,深吸两口,好像这灵晶是一枚闻一次便能增寿三五百岁的人参果。 灵晶晶莹剔透,比之白花花的灵石确实要夺目许多,场中有些见识的弟子道出其来历后,惊叹不已。 “王某人也来压一枚灵晶。这灵晶,市面上可是抵得上百枚灵石!”出手之人正是王执事。 众人反映过来,可惜已经晚了。 “一!买定离手!” 那几只扬在空中的手似有不甘的缩了回去。 庄家可不敢让这些人压下来,他以后还要在这里吃饭呐,不能恶了与王执事之间的关系。想来,王执事掐准了最后时机下注,便是怕这些弟子跟着投注,坏了这大好的倍率。 要是王执事知道他心里想的,应当会说,“少年,你想多了!” 确实是怕那些弟子跟注,可不是想着自己挣多挣少,而是怕怀了规矩。若是真的想要通吃的话,只是多压几块灵晶的事。 他是在与自己的眼光对赌,总觉得这秦川不一般,可又说不上来。 “拭目以待吧!” 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有趣的弟子了,王执事终归是打起精神来了。轻飘飘的临空虚踏几步,稳稳地落在座阶上。 众人也跟着一惊,纷纷来到座阶旁站定,心道,这秦川是何来历,竟然让王执事感兴趣了。 以上观下,场中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可以开始了...”王执事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这长宽十来丈场地上的众弟子听的清清楚楚。 “请执事稍等片刻,给二人定个规矩,是否可以使用兵器?” “倒也严谨。” 平时,这斗法台基本是没有这样的规定的,双方都可以用自己最好的状态对敌,甚至不禁止使用丹药符箓,可谁会这么奢侈,在切磋的时候使用丹药呢。 “这样吧,兵器随意,使用与否都看自己的,可是不准使用丹药符箓外力!” “给你们十息时间,速速准备吧!” “启禀管事,雷压便使用这柄蝰蝮剑对敌!”雷压轻拍储物袋,取出一柄模样怪吓人的长剑来。 长剑通体幽紫,好似萃上了蛇毒,烛火照射下,反射出一道冷光,看在眼中有些发痒,好似光线沾染上毒液一般。 秦川见状,不怒不恼,只是默默撸起袖子准备徒手对敌。 座阶上的众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许多人纷纷庆幸自己没有把赌注压在秦川这傻子身上。一时间,就连王执事的目光都有些惊讶。 这时候,王浩不淡定了。“秦兄!使不得啊,你若没有趁手的兵器,用我这柄不中用的长剑也行!” 众人也都没有异议,就算不会使剑,可总比赤手空拳来得强吧,着实是那蝰蝮剑太过阴毒了。 这剑在青山宗修为低微的弟子中素有恶名,因为被他刺伤的弟子往往会伤及经脉,一个处理不好就白瞎了一身修为。这是要伤了人还要毁了前路啊! “启禀管事,您方才说过,不得使用外力的!” “这个...”王执事也没想到雷压抓住话柄,断章取义,可想起秦川撸起袖子的样子,不禁莞尔。“也罢,王某确实这样说过!” 雷压见计谋得逞,冷笑两声。“我说秦川,你该不会是怕了吧!这十息时间所余不多,要么你去外头折根树枝,要么就现在开始!” “呵呵!秦某去去就来!” 脚尖连点,横纵之间便跃上三层座阶,行止之间毫不拖泥带水,哪里像个刚刚突破还未稳固的弟子! 众人不觉得如何,倒是王执事这见多识广之人稍一点头,心道有点意思,可还差了点。 不稍片刻,就看见秦川取回一根约一臂长的柳枝,翩然间落在场中站定。 呲—— 也不知场中谁首先轻笑一声,其余者皆是哈哈大笑。 “笑话,笑话!” “住在剑庐一夜,真当自己是剑仙了?” 王执事也是轻摇了头,到没有像这些弟子一样,只是淡淡道。“开始吧。” 心中难免起了轻视之心,到底是一群黄毛小子在打闹,方才自己竟然起了好奇心,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想着,便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就说场中二人,得令之后,对礼完毕,各自架起剑势。 场中也有懂剑之人,见到雷压沉肩定目,不由的叫一声好。反观秦川,拿着软不软,硬不硬的柳枝,垂着手臂,不丁不八的步子好似拳术起手,不由得叹了一声。 “小心刀剑无眼!” 雷压有些奇怪,秦川还未折过这柳枝时,还是目中还有神采,怎么拿了柳枝反倒是有些呆愣愣的了。 他不知道的,秦川此时心中也有些迷茫,空荡荡的,有些不太对头。 自己会使剑吗?不会使剑吗?明明没有练过剑,可为何如此熟悉,却想不起一点剑招。 29 弄巧成拙 雷压可不管你会不会使剑,沉肩扬臂,挺剑便向其面门吻来,抖落出的剑花好似阴蛇口吐出的分叉舌尖。 见其气度沉稳,步伐不乱,显然是个硬茬子,赢得周遭座阶上的众人一阵叫好。 莫要看雷压拳术不怎么样,可剑术着实不一般,想必是奔着剑修去的,难怪如此执着于占得剑庐。 这荒州中的众生终归是以武力为尊,顿时被场中二人的对局吸引。 直到蝰蝮剑离体半丈,秦川才目露馁色,终归是想不起来了,先破了眼前之局罢了。 永恒战场中的一切,真真假假,如何做得了数?好似梦境一般,十不存一。 众人不知道的是,扶鸾殿中秦川房间床底下两柄锈迹斑斑的木剑,此时正隐隐约约流露出青赤二色。 “糟了,秦兄他好像不会剑术!”王浩紧握着拳头的指头有些泛白,目不转睛看着场上变化,可终归是失望了。 秦川心底早已运起玄息尘诀,吐纳之法将灵气源源不绝地补充入体。他见蝰蝮剑遥遥刺来,心中不悲无喜,好似身躯被神明占据着。 蝰蝮剑上吞吐的阴冷剑气刺穿了秦川的袍子,关键时刻只是轻微一侧却并未伤及身躯,惹得众人惊呼。 终归是差了点,可是差在哪呢?雷压刺穿自己衣袖的这一幕异常熟悉,总是感觉哪里见过。 忽然间,想起自己何时将吐纳法运用于战斗中的,目中一亮。那层笼着烟纱的梦境终归是露出一角,可其中细节,却半分想不起来,这似有似无的感觉像是猫儿挠抓着心房。 这一来二去,众人也大呼无趣,这比斗根本不像是比斗,反倒像是猫抓老鼠一样。 秦川样子虽然狼狈,可始终无半点伤势。 这下子,雷压有些急了。几日前,败于赵逾手下的场景一直盘踞在心底挥之不去,如今难道又要重蹈覆辙了吗?谁叫自己学不会兼顾吐纳法与战斗呢? 见秦川呼吸之间绵绵不绝,那细软的柳枝早已被萃在蝰蝮剑上的毒液浸泡的青中泛紫,可谁叫秦川一直以灵气护着,也一直完好到现在。 心头暗叫一声不妙,秦川这是要和自己打消耗战啊,自己总得像个办法。 一来二去,座阶上也有些人看出了端倪,小声嘀咕一声,秦川竟然在战斗之时催动吐纳法,这是打算活活耗死雷压啊。 若是秦川知道众人的想法,定会大呼一声冤枉,自己不过是借眼前人之手帮助自己回想永恒战场上施展出的剑术罢了。 果然,场中有了变化,从一开始的只会躲避,再到抖落拙劣剑花斗剑,而今秦川剑术竟然有了门路,不像最初时随意挥舞。 一剑一枝快速斗做一处,各自发力却讨不得好处。柳枝上的柳叶尽数染成紫黑色,纷纷凋敝,落在场中砖石上。 到了最后,二人额头都见了汗,各自施力轻磕一招便又分开来了。 “哎...”雷压忽然轻叹一声,让注意力并未完全集中在他身上的秦川稍一定目,看向那人。 “可惜了,我们本是青阳山同一序列的提名弟子,却不能把酒言欢,而是在此处为了一个剑庐斗得你死我活。”雷压幽幽一叹,面色有些哀愁好似惋惜,可心中阴沉的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座阶上的众人也都奇怪,怎么斗着斗着唠起嗑来了。秦川心神微动,右手轻握着柳枝挺在身前,梳理着心中的剑招剑术,隐约间有了明悟。 那床底下,两柄依稀间泛着青赤二色的锈蚀木剑,光芒又明上半分。 “昨日,张怀为了与我争这第一序列的提名,无意中被我这蝰蝮剑刺伤了,怕是百日之功毁于一旦,经脉具毁!” 秦川瞳孔猛地一缩,这蝰蝮剑的厉害,他早就知晓,衣裳沾上了毒液,便腐蚀开一片大洞,地上的柳叶也早已枯萎。 若不是自己一直将灵气加持在柳枝上,恐怕不是被斩断,就是被腐蚀枯败了。 怒气攻心,玄息尘诀笼罩下的灵台顿时一片赤色。 “啊!” “你真该死!”盛怒之下,鬓发破束散开,无风自动。 雷压碰了最不该碰的线。 张怀与秦川本就是自幼一起摸爬打滚的玩伴,说是自己的至亲好友也不为过,如今生死不明,哪还有闲工夫磨练剑势? 为何要说玄息尘诀将心境引入无悲无喜,而不是太上忘情的境界,原因也在于此。意志尚能把控心境,此时强行脱离心决的束缚。 虎兕出于柙,是谁之过与? 当真该死!原先那随意的姿态早已无影无踪,只是想着宰掉眼前这人。 秦川挺剑便刺,原先那些招数尽皆熔于一炉。刺剑劈剑撩剑挂剑云剑点剑崩剑截剑只化作两势——纵刺与横斩。 这一势之中共有八剑。一剑不快,其余七星光点分后又合,皆融于第八剑之中——纵刺。 这一剑,好似天地倾斜,银汉倒灌,撕开周遭的光线与声音,化作一抹乌光,直挑雷压眉心。 一时间,雷压好似堕入冰窖,寒气自尾椎之间升起窜入心房,只来得及心道一声。“完了。” 这一剑,避无可避,当不可当!吓得亡魂皆冒,只得眼睁睁看着乌光后,欲要噬人的猩红目光,静静等死,甚至连象征性的举剑都忘了。 床底下的青锋与赤焰猛地抖动,散发出耀眼的青赤二色,上方的斑驳锈迹缓缓脱落,露出其中木质剑身。 忽然间,雷压只觉得前方一阵微风拂过,眼前一暗,一个道人立在身前,来不及抽出武器,也来不及掐诀施法,直接伸手从地上挖出一块一尺厚的海纹砖石横在身前,灵气加持下效用不凡。 叮—— 二者碰撞,这细软的柳枝竟然发出金属刀剑独有的轻吟声。 这剑,剑势已成,可终归只是一个炼气一层的弟子发出来的,威力又有多少? 心头想着,王执事低头一看这柳枝与砖石碰撞处,并没有多少裂缝豁口,反倒是柳枝早就不堪重负断做几节,落在地上,发出两声啪嗒声,高低立判,心头似有得意。 秦川怔怔地望着手握着的半截柳枝,早已泪眼朦胧,咸苦顺着面颊落在口中,谁又知道是什么滋味。 周遭座阶上的弟子早已不知觉间站起身来,呆望着场中的一切。 “你且醒来!”王执事蹙眉间,看出秦川心魔作祟,抛下砖石,指尖一点灵华想要点在其眉心。 哪知秦川尚有余力,一个闪身避开,一个纵跃落在身后,伸手一探,好像手中摄取了什么黑紫之物。 行云流水之间隐蔽非常,就连王执事都未察觉。 “咦!”王执事惊咦一声,这砖石落在地上哪有什么声响,竟然尽数化作细沙,微风卷过,就好像心中的得意也都如此被眼前一幕击得粉碎。 便在王执事失神片刻,秦川接连掷出手上的三片紫黑柳叶,像是三道乌黑的闪电,直刺王执事身后的雷压。 这人哪里见过此等阵仗,早就已经被吓傻,浑身抖如糠筛,那三道乌光闪来,只是下意识地举剑格挡。 啪—— 啪—— 两声轻响,还漏了一道! “噗呲...”这枯萎紫黑柳叶初时劲道极大,但飘过了两丈有余,落在雷压身上时便不是那么回事了,但好歹刺破衣衫,嵌入肉中。 透过破损处,隐约间能看到一股子紫黑沿着血脉蔓延开来,何况刚刚经过打斗,正是他气血翻腾之时。 “不妙!”王执事回过神来,接连打出印诀,落在雷压身上。大部分的毒血伴着柳叶残片被逼了出来。 一拍储物袋,取出一枚丹药直接塞到他口中。“服下这枚丹药,速速运功行气,以灵气封住毒血!” 再回头看秦川这里,早已行气过度,晕过去了。 “哎,本以为斗法台执事是个悠闲的好差事,没想到摊上这么个烂摊子,过个把月就向掌座请辞卸下一身俗事好了。” 轻声嘀咕一声,取出一枚丹药,小心翼翼地给秦川服下。再看其掌心紫黑色的毒气也隐约间有了扩散的趋势,赶忙运气将其排除干净。 秦川杀心已起,可是体内的灵气着实不多了,哪里管得了柳叶上的毒气是否会蔓延到自己身上,一股脑将三片柳叶尽数打出,体内丹田中哪里还有半点灵气。 毒液乘虚而入,但终究是没有划破的皮肤,因此并不多么严重。 王执事替秦川疗伤之时,不慎沾染了些毒气,立刻出现了异样。非痒,非痛,非麻,就好像细微的电流穿过身体,着实让人难受。 一撇过头,看了一眼盘膝打坐的雷压,目光中不自觉地升起些厌恶。最后只是砸了咂嘴,不见有所动作。 “来来来,你是叫王浩对吧,上前来。”王执事惊讶于秦川竟然能打出如此凌厉的一击,起了惜才之心。 爱屋及乌下,见王浩一瘸一拐地上前听命,顺手赐下了丹药,并嘱托一番。 “等他醒来,与他说明白,这蝰蝮剑一直收容在宗门的兵器库中,可不是记名弟子可以取到的。” “那位叫做张怀的记名弟子应当无虞,让他莫要挂怀。还有,若是还有要事,可以来这斗法台寻我,若是找不到,便到不远处的碧落峰寻我。” 等王浩听到王执事的话,随即想到了什么,有些惊讶。“碧落峰?前辈,莫非您是...” 30 再临青阳 等到秦川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正午。眼角有些湿润,扯来衣角轻拭,心头伤感,竟然不知觉间梦泪了。 不行,还是去青阳山看看吧。 终归是放不下心,昨日王浩将自己带回剑庐的路上,絮絮叨叨说着张怀平安无虞,雷压满口谎言,胡诌杜撰而已。 自己看似昏迷,可意志尚有一丝清醒,将话语原原本本记在心头,哪里敢忘记一个字眼。 简单打理一下,便匆匆忙忙带上房门,往青阳山方向走去。 路上碰上不少昨日参加赌斗的弟子,见来者是秦川,纷纷抱拳行礼。昨日的那一剑的气势恢弘澎湃,难以想象是一个炼气一层的弟子击出的。 再骂一声雷压,无一不是示好。 秦川心头焦急,起初还会回礼,可慢慢的,行礼的多了,便不耐烦了,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顶普通的斗笠,压低帽檐,遮住大半的面容,果然有效。 旁人认不出秦川,这下山的路果然顺畅很多。 青阳山到扶鸾需要两个时辰有余的时间,临普山到扶鸾同样需要两个时辰有余。 反观青阳与临普,一个是记名弟子的居住地,一个是主要作为外门弟子的居住地,自然要更近一些了,两者之间按理说只需要一个时辰的脚程,可中间又出了变故。 秦川刚刚下了临普山,便看到一人侧面,好似哪里见过。那人靠坐在路旁树丛的阴影中休整,身边放着一个酒葫芦,惬意非常。 心中着急,本不想理会,可下意识地一撇那人酒壶,余光一瞄,顿时停下了脚步。 喜上眉梢,原本焦急的心态稍微平复下来。“原来是文远管事!当真好久不见!” 秦川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文远,顿时来了精神。 “哦?原来是秦川师弟!”文远也有些惊讶,擦去嘴角的酒渍,对着秦川回礼。 如今眼前人的身份已然不同,已经贵为扶鸾殿弟子,决计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自己胜他的,只是一些阅历和修为罢了。 管事严格的说,依旧是宗门的弟子,只是年岁有些大了,得道无望之下的无奈之举。 “想必文远管事是来探望王浩的吧!”秦川并不觉得这世事会这般巧妙,稍一思忖便想到关键。 文远闻言,稍一点头。“不错,王浩虽说已经不是嘉文山的记名弟子,可听说他受了伤,还是有些担心的。好在,今日见他修养的不错,想必是服用了丹一的灵丹妙药。” “莫非,师弟也是来看望王浩的?” 听他的话,似乎并不知道王浩的伤势,是自己治好的。想必是王浩对此有所隐瞒,也许他也看出了玉锈膏的神异,不想给他招来麻烦罢。 心中有些温暖,抬眼看着文远。“正是如此。” 秦川并没有表露太多,与雷压赌斗的事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我有一事想要请教文远管事。” 文远看着那人目光有些急切,不禁有些疑惑。“但说无妨!” 秦川起口音有些颤抖,但随即恢复如常。“前两日,张怀与雷压是否一战,这一战张怀伤的如何了?” “哦?你问的可是一个与你年岁相仿的胖汉子?”文远稍一思忖,似乎好半天才想起这人。 秦川心中微安,若是张怀真出了什么事,文远定然印象深刻,也不至于想不起名字来。 “我想起来了,他啊,并没有什么事...” 两个时辰后... 秦川总算是放下心来,原本匆忙的脚步也放缓下来。从文远口中得知张怀并没有什么大碍,一切只是雷压胡诌的罢了。 昨日王执事说的,毕竟只是猜测,今日听到文远的话,心头的大石也算落了地。 与文远小酌了片刻,刚巧他要来湘溪谷置办些货物,反正无事,索性陪他来一遭。 一来二去,反倒是绕了远路,加上二人的脚步轻缓,好似闲游,等秦川送别了文远,抵达青阳山脚时,已经过去两个时辰有余了。 不过此行也不是没有收获,再看秦川腰间,除了储物袋,还有一个酒囊。 至于为什么不把酒囊放进储物袋中?按照秦川的话说,这世上唯有美酒不可辜负半分,怕放在储物袋中闷坏了。 虽说,上次离开这青阳上只是几日罢了,但这几天经历的事儿也不少,得了功法,拜了师父,再算上腰间的美酒,好不得意,颇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到底是孩子心气,一有一点好事,便忍不住要和朋友炫耀。 秦川哼着欢快的曲儿,午后的阳光洒在脸上,暖暖的,仿佛照到心里去了。 青冥清澈明亮,连着这青阳山也都如此,从山腰便能依稀看到山上的庭院了。下首处有些人正埋头在田地中工作着。 离得近了,秦川也有些惊讶,就这两日时间,开垦出的田地竟然比得上之前十日开垦出的。 秦川不知道的是,自从他突破成功,众人也都照葫芦画瓢,埋头苦练。无心插柳柳成荫,原本最苦最累的农事竟然成了香饽饽,许多人伸长了脖子排队等着。 每天夜晚,他们都会抓阄,运起好的,第二日就能扛起锄头开垦荒地,运气差的,只能垂头丧气地去干一些育兽的活了。 秦川见此,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也许是庆幸,或是哀伤。几日前,他也是其中的一员,每天干最重最累的活,却要受人冷待。 邢华文远包括素师,总说自己仙缘如何如何,可总归是看不到背后的付出的。 那日破功,事后想想总有些后怕。无怪如此,起初秦川并不知道破功意味着什么,只是少年心气憋着一股子狠劲。 也或许,他心中隐隐约约知道破功失败后便是死亡,撇下来,一生轻松。两条路,不论那一条,或许都是自己想要的,谁又知道呢。 并没有靠的太近,虽说看到张怀与烛燃二人正在田野间费力地扬起锄头过头顶,放下,如此反复,也仅此而已罢了,没有再上前一步,而是先去了邢华的小阁楼。 咦!心中有些惊讶。 这邢华的阁楼虽说来的次数不多,可没有那次如此,夕阳还未落山,便闭着大门,其中橘黄色的油灯灯火透过稀薄窗纸,看得并不真切。 迟疑片刻,举在半空中的右手终究是叩落在了房门上了。 嘭嘭嘭,门开。 只见一张麻子脸从不大的门缝中探出,言语中毫不客气。“你小子谁啊?” 秦川一个愣神,正要报上姓名呢,邢华适时赶来。“原来是秦师弟!快进来坐,小地方,莫要介怀。” 大开双侧大门,邢华目光有些复杂地将秦川引入。 房门大开,再看其中。阁楼内的饰物与原本印象中的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变化的只是人的心境罢了。 邢华身后还有一人,算上起初开门的麻子脸,共有二人不曾见过。这二人闻言皆是一惊,但惊讶的表情也只是维持片刻罢了。 “原来是秦师弟,我说谁这般俊俏呢。” “是啊,早就听闻秦师弟天赋异禀。我青山宗这一辈崛起的重担要放在秦师弟身上了。” ... 麻子脸溜须拍马,若说这些人没什么本事,但夹缝中生存的本领倒是练得颇为熟练。另一位书生模样的中年管事同样起身一礼。 邢华倒没人二人如此夸张,只是微笑着示意秦川坐在蒲团上。“秦师弟,请入座!” 这茶几上已经焙好小炉,茶香顺着白气沆砀的壶口,绕梁三尺。 “不知秦师弟可懂茶?”见几人沉默,各有心思,作为东道主的邢华倒是先开了口。 秦川有些诧异,不知邢华为何问起这个,坦言道。“秦川俗人一个,却是不懂茶的。” “这茶,本质上其实是一种药草,这焙茶的过程其实与炼丹的过程相似。据说,茶艺本身就是一位上古年间的丹道大能创造的,最后得以荫庇天下,福泽苍生。” 秦川这回心里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在进入扶鸾殿之前,邢华曾在其耳边说过几句话,二人定下了约定。 邢华将从文远那里赌斗赢得的听风令与秦川交换一枚有助于修为突破的丹药。 这听风令,一直都藏在秦川的储物袋中,而有助于修为突破的丹药,此时也在其储物袋中! 秦川本来还奇怪呢,这破障丹并不适合如今的自己服用,素师怎么送来了这样一枚丹药,再看今日邢华的暗示,隐约间有了明悟。 想来,这些人也早就商量好了。没看到那麻子脸与另一位书生模样的管事听到秦川的身份后有如此大的反应吗? 秦川自认还没有达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所以,唯一的皆是就是,自己的底细早就被邢华给买的干干净净了。 想必他们三人之间也有某些约定,奇怪的是,文远并不在此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也并没有提出心中的疑惑,只是右手摸到了腰间的储物袋上。 秦川好似忽然想起,一拍脑袋。“对了,邢管事,这颗便是破障丹!” 取出一支白净小玉瓶,开封取丹,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入瓶封定,动作行云流水,众人甚至能嗅到房间内满溢的灵息。 31 再见张怀 麻子脸与书生眼中不自觉地多出了一分炽热,回头再看秦川的眼神已然不同。 “秦师弟,这炼气丹可是还有富余?俺也想来一颗解解馋。” “是啊,某这还有些东西,就想换颗糖豆。” 这二人见邢管事接过这破障丹,沉默片刻后再也耐不住性子,纷纷提出一些条件。 秦川抱着猎奇的心态暂且听着,但片刻之后又有些失望。二人所提之物或许放在凡俗皆是不凡,可价值远远不及一枚破障丹。 身上也仅有这一枚破障丹罢了,若不是邢管事以听风令换取,当真不会出手。 也不知素师是如何得知二人的约定的,秦川心中有惑,不过也没有多加思考。 “哎!”这二人见秦川看不上自己的条件,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邢华见状,只得轻声安慰,又好似将三人之间的关系展露给秦川。 “你们二人也不必担忧。依照之前的约定,只要二人助我成功突破,且成功参加一年后的试炼大比,等邢华修为有成,同样会尽力协助你们二人!” 秦川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三人所图甚大! 这试炼大比每十年举行一次,如今距离上一次已经九年,下一次的试炼大比满打满算不过一年罢了。 而这试炼大比不同于平时的宗门大比,其根本的目的是为那些已臻至后天的炼气六层至八层弟子突破至先天准备的。 其中损耗之大无可估量,所以门槛同样很高。 但凡参加者没人上缴百枚灵石就不是寻常弟子拿得出手的。不说灵石,唯有修为达到炼气六层才有资格,又刷下了绝大多数的弟子。 就拿他们管事的身份来说,已经没有那个资格去参加了。 管事往往是那些上了年纪又徘徊于炼气五层的弟子,他们错过了修炼的最佳时间,未来成就终归是有限的。 有些人下山游历,在凡俗之地做一个逍遥神仙,又有些选择留在宗门,等待着虚无缥缈的机缘。 想到这里,秦川也有些佩服这三人。三人都未放弃,始终都渴望着筑基,不像临普山上的那个管事,已经被岁月磨去了心气。 事情的来龙去脉,秦川已然了解。 这三人早年间定下约定,只要谁真的突破或者有望突破至后天之境,其余者定然不遗余力助其成事,等那人最后功成,再做回报。 邢华与麻子脸书生二人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可有了破障丹的影响,平衡立刻被打破,二人知道邢华突破的可能性最大,自然孤注一掷。毕竟帮他就等于帮自己啊。 “邢兄放心,如今你得了这破障丹,我等自然会倾尽全力助你成事,这一年内自然不做他想。”麻子脸一表态,书生也只得咬牙点头应允。 “可惜了,文远兄今日怎么不在,可惜了,若有他助邢兄一臂之力,想必更有把握。” 秦川听到书生的话,不经意间有些惊讶,但皆隐藏在心间,并未表达出来。 “文远有些事,今日来不了了。改日,我回去嘉文山逛逛的。”邢华话语间好似随意,但目光有些闪烁。 麻子脸与书生都没有在意,反而是秦川发现了这点。 邢华隐藏的很好,按理说,秦川本该与二人一样都发现不了,可谁叫今日碰见了文远,听到这名字从众人口中蹦出来,自然留意了。 起初,秦川还有些疑惑,文远整日与邢华穿着一个裤腿,定下的约定怎么会没有他一份。 如今一想,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秦川也并没打算分出多少精力去打探。 几人再聊了几句,互相恭维几句,便纷纷离去了。 这阁楼中只剩下秦川与邢华二人了。那二人见天色已晚,先行一步离开了。 秦川仰头喝完最后一杯茶,茶水有些淡了,但口中清香却是极盛之时,正欲离去,忽然被邢华叫住。 邢华正色道。“秦师弟!且慢!” “不知管事还有何事?” 秦川其实早就知道邢华会叫住自己。原因无他,大比之事还有一个条件,需要自己帮忙,可谁叫这人迟迟不肯说,只好佯装要起身离去。 邢华作揖施礼。“这炼气试炼还有一个严苛的条件。需要具备内门弟子的身份,或是获得内门弟子的保荐。而一个内门弟子除开自身,最多只能保荐一人。” 秦川自然是知道的,见邢华施礼,无奈只得回礼。“管事放心,秦川保荐之人自然是管事,只要管事一年之后成就后天。” ... 等离开了阁楼,早已日暮,侧面远远地拖起一道影子。再看田野间,秦川有些感慨。 不出所料,这阡陌间尚有不少弟子正在埋头干着农活。只是一撇,便知道其中并没有张怀。 这二炁平衡之法,只有在正午太阳最毒最烈的时候才有明显效果,张怀是知道的,自然不肯在这日暮时开垦荒田。 再说了,现在刚刚到了休息时间,这憨货定然如往常一样到灵泉那摸鱼撒欢去了。 心头想着,秦川并未往灵泉赶去,而是饶了一圈,避开众人视线,翻过篱藩,打开厢房后方的窗户,爬了进去。 动作轻灵的便如一只夜猫,再加上对这地方熟悉的很,自然惊不起众人注意。 到了这熟悉的房间,秦川有些感慨,自己的粗布被子还整齐码在床上,并未有人动过。这是一个三人间,包括自己,还有烛燃与张怀。 自己与烛燃的床榻总是整整齐齐的,唯有张怀的被子,总是乱糟糟的随意堆在一旁。 秦川此行来,也并不准备带走什么,此处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自己留恋,若非张怀与烛燃在此,自己没有意外的情况下绝不会回来。 见二人还在外头,并没有出去寻找。一来,并不像引起他人的注意,二来,自从与邢华三人对话后,秦川心中莫名地憋着一股子气。 这一年之后的炼气试炼,我也要参加! 盘膝五心朝天坐在床榻上,灵台处一阵清明,运起小周天。 自从自己下丹田中的尘气被洗炼几乎全无后,这修行的速度明显变快了许多,但修行终归是水磨工夫。 等灵气熬练了一周天,只是增加了微不可查的一丝罢了。若要按照自己这样的速度,不考虑瓶颈的话,突破到后天至少需要三年! 心头有些苦涩,仙缘啊仙缘! 秦川从进入宗门开始,便几乎每天听到这个词。自己先于他人踏出炼气一层,并非自己的仙缘多么超绝,心中早有这个感觉。 从凡人至炼气一层,有些人连最基本的纳气都做不到。炼气修行,本就包含着观想之法,众人皆是如此,可秦川不同。 自己身具玄息尘诀,入定纳气只是水到渠成之事罢了,其中观想神秘之处,在自己眼中纤毫毕现。单单于此,就不知道比他人早了多长时间修行。 再加上,烛燃暗示自己以二炁平衡之法修炼,果然再次加快了修炼,最后侥幸破功得成,才踏入这炼气一层。 这一路不知走了多少他人不具备的捷径,但也不过比他人快了一线罢了。 如今这些优势再难发挥作用,自己莫非只得艰难修炼吗?好在自己已经入了扶鸾殿,想要修为快速提升,便给我炼丹! 心中刚下此决定,门外已经有了动静。 哐—— 嘭—— 两侧木质大门被粗暴推开,震起房上青瓦落下些许灰尘。 “咦!”张怀轻咦一声,大喝一声。“逮!你这贼人是谁,竟敢坐在狗蛋榻上!” 正要上前揪住那人衣衫从床榻上扯下来,恰见其抬头,这不是秦川又能是谁? 满上横肉的脸上顿时惊讶,随即大笑。“狗蛋,你咋来了,是不是给俺带酒了?” 秦川不禁笑骂一声狗鼻子真灵,从腰间取出一个酒袋,开了封口,顿时这不大的厢房之中,香气四溢。 “烛燃,快快,帮俺把门关上,别让外头的崽子们闻到了,不然又要吵着给他们分上一口了。”张怀说完,赶忙走上窗前,带上大开的窗户。 秦川见烛燃有些犹豫,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酒可是我从湘溪谷带来的灵酒,和那些凡俗之物可不一样!” 普通的凡物大多蕴藏着尘气,对还未筑基的炼气弟子来说就是毒物,烛燃有此顾虑自然在所难免。 若这酒是凡品,估计这青阳山上只有张怀这憨皮才会喝了。这一口酒就是几日之功啊,谁又能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害了自己的修行呢。 平日里,这青阳山上的众人都是食用灵米,就连山间打来的野味都要细细甄别,唯有那些无意中食用过灵草灵物的禽鸟野兽体内才没有太多的尘气。 三人酒行至一半,脸上胀胀的有些微红,气氛也越加浓烈,张怀扯开腮帮子不断鼓吹着牛皮,这两日是如何受到南地众人拥戴,那些女弟子一见到自己便脸色羞红的跑开之类的。 烛燃在一旁只是随意附和着,神色间有些无奈。 秦川见张怀精神足的很,心中自然欢喜,不过话锋一转。“可我怎么听说,你被雷压揍的可惨了!” 32 碧落黄泉 张怀见秦川如此作问,笑脸一变,放下手中酒杯,神色间有些阴沉。 烛燃愤然一拍桌子,引得一旁酒樽酒液四溅,啪嗒两声落在桌上湿了一片,顺着桌沿桌腿流到地上,倒映出屋中沉默着的三张脸。 “秦兄,若非张怀运起好,你今日怕是见不到他了!”烛燃说完,就开始撕扯张怀身上的衣服。 这人也不反抗,这天正热,只是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索性直接扯下。 一看之下,秦川面色阴沉的就要滴出水来了。 只见张怀左胸,心口处淤血凝滞成紫黑色,四周还有些血口子,若再偏差一些,怕是要伤到心脏了。 啪地一声,他将一块内中有些凹陷,满是锈迹的紫金色铁片拍在桌上。“那日,若非有这铁片挡在胸口处,雷压的手怕是要直接在我身上扎个对穿!” 这一对比,可不是吗,胸口上的淤血印子恰好与这铁片吻合。 “你且放心,这仇,我迟早给你报了!”秦川微咬着牙,心中已然有了杀机。 翌日,等到秦川回到剑庐,天色已然不早。 腹中有些饿了,便寻了点野味,扒了皮毛放了血,去了脏器,放在火上烤的半生不熟就囫囵着吃了。 也不顾口中淡淡的血腥味,心中一直思量着自己的事儿。 自己的修为太低了,不管日后如何,自己还未成长起来的这段时期太过艰难,一个不好半途夭折了说不准。 嗦完野味最后一根骨头,秦川随意挖了个坑,将剩下的皮毛骨渣埋了,清理了篝火,心头已经有了计较。 他还记得自己前日与雷压相斗时,昏迷最后时刻听到的地名——碧落峰! 这碧落峰是什么地方,秦川自然是知道的。 此峰广受青山宗低阶弟子喜爱,其中可以说是无所不有,说是青山宗贸易市场也不为过。 而对丹修来说,此处更不会如此简单了。这市场之所以如此繁荣,离不开此地盘踞的大量的丹修。 碧落峰紧挨着黄泉谷。谷中有大量的地火,正是炼丹的绝佳场所。 至于那王执事,秦川隐约间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但此事不急,先把自己所需之物炼出来再说。 一路急行,一路上也无心欣赏两侧风景,脑海中已然有了灵感,关于自己脑海中的设想之物。 等到秦川回过神来,周围的环境已经大变,滴翠的树林不再,只剩零星,树木上满是黑黄之物,光秃秃的偶尔斜刺里长出些许枝头。 入了岰口,便见天边阴沉沉的,两边的山体岩石棱角分明,偶有些杂草顺着缝隙长出来,不过也都是灰白之色。 此处好似许久不曾下雨了,山谷两侧鳞次着的店铺檐瓦上满是颗粒尘土。再走两步,自深处有些热浪扑来熏在脸上,不禁眯上眼来。 不慎吸入一口浊气,口鼻之间忽然一股麻痒,干咳了许久才稍有缓和。 秦川目光扫视了两旁的店铺,见没有自己需要的,也不失望,只是再往其中走了两步,面色一喜。 眼前这楼宇并不多么气派,但来往之人络绎不绝,上方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写着——玉源斋。 这殿阁不同其他店铺,他是官家开设的,所处的位置也是最好的,可不,不远处就是一出广场,周围的商铺也经营有道,不是寻常可比的。 秦川扫了一眼四周,便入了这玉源斋。 内中设施货品倒也齐全,秦川一看之下,许多自己需要的药草也都有了。 心中暗暗点头,但并没有挑选,自己面临着最大的问题——没灵石!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难事,这宗门内门弟子的身份可不是白给的。 “先生,这是腰牌,请将今年余下的份额全都一次给我吧!”秦川从腰间摘下腰牌,恭敬递给眼前的执事。 这执事中年模样,听了秦川的话,似乎有些惊讶,抬眼看了一眼秦川。“今年还有五月有余,你可要想好了,若是你突破之后再领取份额,可是要可观不少!” “少一些无碍,顺便将纳气丹,淬尘散与一半的灵石按照价值换成星屑草海尘草...”秦川谢过这执事的好意提醒。 接过那执事递来的鼓鼓囊囊的布包,稍一检查后便放入自己的储物袋中,引来旁边弟子一阵侧目。 修为越高,每月的份额也就越多。 唯有内门弟子才能提前获取每年的份额,而外门弟子可不行。不过遗憾的是,秦川如今以炼气一层修为领取,若是今年之内再次突破,可补不回这其中的差额。 这黄泉谷,内门弟子不少,可也不常见,向秦川如此一次领取近半年份额的就更加少见了。 众人并没有花太多心思放在秦川身上,只是好奇之余瞥了一眼罢了,便又各自忙活自己的去了。 秦川这也是无奈之举,谁叫玩意吃了自己的灵石与丹药,如今想起来,只能怪自己太年轻。 但玩意提供了许多帮助也是真的。初得玩意时,素师将其称作玄囊药典,果真不是赖的,秦川有事没事听他唠个嗑,便能了解许多炼丹手法,如今只是欠缺实践罢了。 等秦川离了阁楼,这执事口中念念有词。“奇了,星屑草?海尘草...这莫非是用于炼制辟谷丹?可是也不太对...” 秦川并没有义务回答这执事的疑惑,出了玉源斋,来到这广场处。 这广场开辟出来可是花了大力气的,硬生生凿空了两侧山体,才腾出一块这么一块空旷的地方。 正面的山体好似被什么利器削平了,上方密密麻麻铺满了一种白色晶石,秦川知道这晶石名为眼耳石。 这晶石倒也常见,但这长宽皆十来丈,密密麻麻没有缝隙铺就成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眼耳石并没有什么特殊效果,通常用于投射光影罢了。这样一个巨大的晶石石幕显然刻画着巨大的阵法,其上显示着这黄泉谷中的炉鼎信息。 这黄泉谷中的鼎炉都是以地火催动,因此炎热非常。 地火常见,相较于其他炉火宜于操控,并不需要多么精深的修为。这也是为何,秦川选择选择来这黄泉谷,而不是扶鸾或是碧落峰。 石幕分成四个区域——甲乙丙丁,鼎炉的价格由高至低呈阶梯状分布。甲区最便宜的炉鼎都要比乙高上不少。 上方信息偶有浮动,显然是空余的炉鼎被人盘了去。 秦川初来乍到,甚至未曾练过一枚丹药,选那些甲乙区域的炉鼎只是浪费罢了。 并没有耗费太多心思选择,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罢了,考虑好自己身上的财力,便几步走到石幕下一个穿着管事道袍的中年男子身前。 并排的还有三四个这样的男子,都排着几个人。 许是并不需要太多手续,队伍前进的很快,不稍片刻便轮到秦川了。 “丁区,三十二号...”将相关信息告知后,取了十五枚灵石给他。 “拿好石牌,若是丢了,那十枚灵石的押金可就不能还给你了。下一个...” 这男子话语间好似不愿意多浪费一个字,冷淡着说完,将石牌递给秦川。 秦川刚想问一问这地方怎么去,就被后方一个汉子推开了。无奈之下,先尝试着灵气探入这石牌,看这石牌是否有玄异之处。 令人诧异的是,这石牌上缓缓显化出一个路线图。一个对比,发现正是这黄泉谷简易图,这下自然再无疑问。 这石牌显然也是眼耳石制成的,上方刻画出的路线终点显然是丁区三十二号炉鼎。 既然知道了去处,秦川自然不再犹豫,将路线默默记在心中后,便将石牌放在储物袋中,转了个身,向另一侧走去。 路程不长不远,拐过三四个弯,便看到一个石碑。 这石碑也不知立在这多长时间了,上头已经有了些细缝,但朱红的‘丁’字刻画在黑黄的碑石上依旧醒目。 此处的树木更少了,唯有靠近碧落峰的一侧上方,才能零星看到一些。在此处,无时不刻都要运起灵气护住口鼻眼耳。没看到此处的山体石块,都被地火之气烤的黢黑的吗。 秦川将这炉鼎租下半个月,撇开石牌押金十枚灵石不算,只需五枚灵石罢了,虽说算得上自己的大半身家了,倒也算便宜。 丹修,本就是资源堆砌起来的,往往一张丹方便可以卖出天价,这五枚灵石还真不算什么。 如果秦川将这十五枚灵石全部用于修炼,突破至炼气二层也不是难事,可心中的设想也就无法达成了。自己所图甚大,可不想就这么坐吃山空,混吃等死。如今储物袋中的灵石只剩下五枚罢了。 若是没有张怀被伤与炼气试炼这两件事的话,秦川或许真的会窝在剑庐中安心修炼。可惜,现在再求稳已经不明智了,只得以自己具备的优势冒一冒险了。 秦川来到记忆之中,石牌标记的地点。 入眼处,是一个厚重的石门,旁边还有一个凹陷之处,暗暗吻合储物袋中的石牌。 不作他想,取出石牌,轻轻将其嵌入凹陷处。 33 开炉成丹 这区域中人烟稀少,这大白天的,街道上也不见半个人影,甚至连鸟兽都不多,正好印证了黄泉谷这谷名。 如此一来,也不必当心炼丹闹出什么动静,引来旁人注意。毕竟,自己这丹方,据玩意说来,大有来头。 入了洞府,并没有急着合上石门,而是借着日光仔细打量起来。 这洞府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并没有多少人工斧凿的痕迹,除了边角处与地面。 勉强看出四方,顶部也就高自己两三尺,整体有些压抑感。秦川初时就没有抱多大期望,所以,哪怕这洞府并不怎么规则,矮小且逼仄,心中也不恼。 其中并没有什么设施,一大一小两只三足圆鼎,立在正中甚是显眼,所谓的地火只是几条裂地的缝隙罢了,其中隐约间露出一点红芒,在两只青黑色的炉鼎底部留下朦胧光晕。 门口处,也就是脚边随意丢弃着一只蒲团,倒也干净,不过秦川可不敢随意使用这来历不明的蒲团,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普通的白色蒲团,摆在那只,只到人腰身过的圆鼎侧方。 施法将洞府中的浊气排个干净,再点燃四角墙壁上的烛台,才觉得这洞府顺眼了许多。 盘膝坐在蒲团上,并未立刻动手,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自己自然是懂的。 伸手探向裂缝边缘,粗糙的地面上有明显的焦黑粉尘碎石,还未引出地火,便有些温热。 左右手慢慢摸索着,也不在意地上那些黢黑物质沾染在手上,直到右手探查到一处方形冰凉。 “是了,这地火是以阵法限制的,我尝试着以灵气探入。” 此时玩意早已立在秦川肩上,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动作,也未催促,甚至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控制着灵气至入微处,一丝一缕从经脉缓缓渗出,探向这阵法。 “噗...” 原先只是微不可查的火花乍现,随着灵气探入的增多,才出现了明火。 这丁区的地火质量,据说是四个区域中最差的,难以掌控,波动最大。 反复尝试之下,约莫一个刻钟,鬓角处悄然见了汗水,这才停下输送灵气。 就这一个刻钟左右,体内灵气就已然少了两成。不过,真正炼丹时,灵气消耗可比这大多了。闭眼打坐至灵气填满丹田,这才睁开双眼。 放一睁眼,便听到玩意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你这只是第一次炼丹罢了,心中有些紧张不知所措都是正常的,我在说最后一遍这辟谷丹的炼制法门。”... 半个刻钟后。 “这其中细则,应当还有些模糊,你且炼上一炉,自然会有感觉。此次失败十之八九,且放宽心!” 秦川静静听玩意说完,心中倒没有他说的紧张不知所措。玄息尘诀反复拂拭心头明镜,哪里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留存。 准备工夫做足后,再不迟疑,从储物袋中取出海尘草。并未立刻投入鼎炉中,掌心处灵气汇聚成风团将其绞碎,榨取汁液。 这并不是什么法术神通,只是信手而来的小手段罢了。 这海尘草,通体碧蓝,就连汁液都是淡蓝色,等榨取处汁液后,剩下的草药渣顿时显露出灰败之色。 此液甚是奇特,若是寻常凡人,就算是服上一滴,便会三日三夜小解不断,好似喝了大江大河。 草药渣随手丢在一旁,一触地便化作烟尘不见踪影。处理完海尘草,便又取出大家子草。 心分二用之下,左手缓缓催动灵气渗入阵法,只露出半尺高的地火异常温顺。右手轻掐草药的叶尖处,这滴翠的草药并没有什么汁液,掐取下的一块纤毫叶尖随手送到鼎炉中。 这草药名为大家子草,可是包含了两种药力。每一株大家子草的叶尖纤毫处,掐取下来后便是小家子草。 秦川动作很快,左手控制着火势,将海尘草的药性与小家子草的药性缓缓融合,而不破坏其中平衡。 随后取出餐风草,饮露石... 不等一刻钟,秦川额头就已经见了汗,哪怕灵气控制到入微处,没有多余消耗,也禁不起这样的消耗。 此时炼丹不过十分之一罢了,体内灵气已然只余八成,按照这个进度,这炉丹药铁定是完不成的。 左手需要一直输出灵气,没有闲暇之时,唯有右手,在处理完饮露石后,一拍储物袋,取出一枚灵石含在口中。 这灵石是灵矿中的灵原石开采后打磨成的,为了最大保留地保留灵气,自然不可过度打磨,所以还是保留着较多的棱角。 这灵气并不是四四方方的,而是一块并不多么规则的菱形薄片,此时划破口腔内壁,一股子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可自己哪里还有这闲工夫察看口中的情况。 这灵石中的灵气,随着灵石入了口,顿时弥漫开来,让人心头精神一振。 吐纳法得了灵石助力,顿时补上了消耗,甚至以微不可查的速度缓缓回复着。若是寻常人定然做不到一心三用。 若将秦川此时所做之事传了出去,定然有人嗤之以鼻。炼气一层就想炼丹?不是不可以,可只能炼制辟谷丹这等最低等,药材可以先配置好后再行融炼的丹药。 像秦川这样,融炼与草药处理一起进行的炼气一层,当真是凤毛麟角,不说其他,就连灵气都是不够用的。 此番心神消耗颇大,哪怕无时不刻催动这玄息尘诀,视线处也有些飘忽。 不知觉间,已然到了最后时刻,此时口中灵石已经是第二块了,体内丹田处的气旋也是病恹恹的,已然不足一成。 鬓发被汗水打乱,发丝缠绕在脖颈耳鼻间,目中倒映着火光,不敢眨眼,错漏半分。鼎炉中的丹药融炼的如何了,并不知晓。 只是偶尔有些清脆异响,并不是多么美妙。 肩上的玩意小打着瞌睡,不过偶尔睁开的眼睛,也说明其颇为在意这炉寻常的辟谷丹。 这地火偶尔乍响爆鸣,好在影响不大,灵气入微之下,并没有太大的纰漏。 不多时,秦川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左手处渗出的灵气渐熄,就连肩上的玩意也是揉了揉惺忪睡眼,盯着这未起的炉盖望眼欲穿。 秦川并未着急,而是先回复少许灵气,等鼎炉上方沆砀的白气散去后,方才起身。 运起将仅余的灵气附着在手掌上,稍一施力,将金石制成的炉盖缓缓移开,摩擦处发出低沉的闷响。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看鼎炉之内的底部,可不是安静躺着不少辟谷丹吗。 虽说有些丹药耐不住火气碎裂开来,药性失衡之下不得食用,可余下者尚有不少。 细细一数。二四六八十,十五,二十... 一共三十六枚! 这辟谷丹并不是多么稀有的丹药。一枚灵石,平时估摸着可以买到五枚左右。如此算来,这三十六枚丹药可以卖到七枚灵石,而成本约莫在四枚灵石上下浮动。 若是再算上自己为了恢复灵气而用去的两枚灵石,这一炉丹药,自己大约可以获取一枚灵石的利润。 一时间,秦川内心有些崩溃,这还是自己侥幸炼制成功了一炉丹药,若是算上炼制失败的情况,自己估摸着还要倒贴。内心中一群草泥马踩着泥水坑路过,并没有注意到玩意的目光。 相对秦川失望的面色,玩意反倒是目中有神。 在他想来,这一炉丹药,秦川十之八九是会失败的,若是侥幸成功了,所剩丹药也是十不存一。 可没想到,秦川在心分三用的情况下,硬生生炼制出三十六枚丹药。虽然按照这个丹方,理论上若是不碎丹,则成丹百枚。 “哎!” 秦川取出一枚自己炼制出的丹药置于左掌,一拍储物袋,取出一枚他人炼制的辟谷丹置于右掌。 这一对比,自然是发现了不同之处。 左手处,这枚丹药只有小拇指盖大小,通体棕黑色,并无特殊气味,烛台灯火映照下并不会反射出一片白光,毫不起眼。 右手处,这枚丹药大拇指盖大小,通体棕黄色,闻之有一股微不可查的幽香,灯火下反射一点亮光,卖相要好上许多。 这丹药外表有所不同,可效果又有多少差异? 自己炼成的丹药,秦川可没有多少抗拒,更何况玩意就在一旁看着。一仰头,将左手的这枚丹药服了下去。 “咦!”秦川惊咦一声,这丹药甚至还未碰到唇边便自己化作一股子气流,顺着鼻孔入了体。 心头有预感,若是自己的灵气想要排斥此药,这药力化作的烟气也会瞬间被逼出去。 这药力如何,一时半会儿还察觉不出来,想必可以绝粒一日吧。 这下子,秦川有些苦恼了,这辟谷丹如此有个性。若是拿出去,引起他人注意,觊觎我这丹方又如何是好? 思忖片刻,心中就已然有了答案。自己可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畏首畏尾之人。相对自己真正想要炼制的那种奇特丹药,这稍微有些殊异的辟谷丹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34 炼丹小成 计较了得失,再说炼制这一炉辟谷丹时的感悟。 玩意平日里有意无意中就给自己灌输一些炼丹手法,耳濡目染之下,心中难免有些飘虚,待此次炼制结束,不足之处悄然浮出水面。 单说地风水火四种炼制手法,看似简单,可炼制不同药理的药草时,其中变化之处,何止亿万千百。 不同草药,置于同一炉炉鼎之中以地火熬练,药力不同,药性不一,自然相生相克,不得俱全。 想到这里,秦川有些沉默了,辟谷丹需用到三味主药,八味辅药,共十一味药材。这其中相生相克,又有多少? 脑海之中,灵光一闪而过,忽然想起,在扶鸾时的第一次早课,翻阅到的那本药衍杂书。那书中之人,竟然可以在服下一种药材后,便知晓其中所有药性,当真是不可思议。 望着手中的这些药材,沉默之下,一时间,这洞府石室静的可怕。 拿起一株星屑草,便放到嘴中咀嚼。玩意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平时那絮絮叨叨的性子不知跑哪儿去了。 这星屑草只是一种寻常药材,其药理早已背的滚瓜烂熟了,一连放在口中七八株方才停下。 等秦川在睁开眼时,目中好似明灭着这星屑草生根发芽至枯黄破败的景象。 催动灵气将口中的药劲排去后,再放入海尘草,如此反复,等十一味药材轮个遍,已然日暮。玩意原本昂扬的兴致也消磨殆尽,倒在肩上沉沉睡去。 “玩意!” 秦川唤醒玩意,也不等他完全清醒过来,便急切道。“你先前不是与我提到一种处理药材的手段——玉彘手!速速传我!” ... 这手段听起来简单,可想要练成就难了。等到天明,秦川才堪堪初步掌握罢了。 服下一枚辟谷丹,将体内稍微有些紊乱的灵气平复下来,凝神至劲气归结于一处时,这才开始第二次的炼丹。 按理说,秦川准备的药草足够炼上四五炉辟谷丹的,可谁叫他辨明药理期间浪费了不少,此时只够炼制一炉的药草罢了。 按照昨日的经验,秦川并未直接开炉炼丹,而是先处理这些药材。一步步有条不紊,沉着笃定。 先取出海尘草,昨日以简单的风团直接绞碎,再榨出汁液来,今日却不然。 只见秦川伸开右掌,灵气游走之下,原本浅黄的肤色竟然呈现出鱼肚白。长年积累下的老茧子,像是点在生宣纸上的笔墨渐渐晕开,细腻的彷如玉纹。 整个右掌彷如玉琢而成,掌心处蔓延出一缕缕白色丝线,便如山猪的鬃毛。这白色丝线缓缓生长开来,不像是风团绞碎草药,要轻微柔和了许多。 丝线尖端小心翼翼刺入海尘草玉茎,原本白色丝线像是浸染了淡蓝色的颜料,至尖端蔓延开来,通体淡蓝。 秦川极力控制之下,这海尘草并未如昨日一般一触地便化作烟尘,而是缓缓消融而去,不稍片刻只剩下些许惨白色汁液。 以这玉彘手处理了这十一味药材,三味主药分别搭配一三四味辅药,稍微回复灵气,这才开炉。 这主药入炉的顺序也有了变化,昨日是按照海尘草,小家子草,星屑草这等顺序,今日却是海尘草,星屑草,小家子草。 先前以玉彘手处理药材之时,玩意并没有什么变化,可这入炉顺序一变,其目中神色顿时不一样了,再看秦川之时,目中多了些许凝重。 这一炉辟谷丹,零零散散的时间算起,竟然是昨日那一炉的两倍。 无奈这丁区的地火着实不够稳定,想必与鼎炉之中的丹药碎丹有关。秦川咬紧牙关,神色之间一片凝重,这鼎炉下方的地火每每一次爆鸣,都引得心尖一颤。 等到鼎炉上的气口,白色烟丝缓缓散去时,输出的灵气渐弱至无。赤青色的炉壁热力渐渐散去,重新显露出青黑时,秦川腰身发力,缓缓推开这炉盖。 挥手散去炉中的浓郁药气,心中叹息一声。按理说,这成丹之时,是不会有如此多的药香气的,可是碎丹太多,药性散开,才如此这般。 此时再定睛,这丹炉之中的丹药要比先前多上不少。五,十...二十,三十... 共五十三枚! 秦川深提着一口气,久久不敢吐出!等到再数一次并无错漏时,惨白的脸上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就这一炉丹药,撇开自己回复灵气用掉的灵石,自己就能净赚约莫五枚灵石! 自己一天,若是不失误的话,大约可以炼上两炉,也就是一日可以赚得十枚灵石! 而一般来说,这辟谷丹的成功率约七成至八成,那平均下来,这一日大约可以赚到七枚或是八枚灵石。 可要如此算来,自己修行的时间也就不多了,若是再多炼制一炉,别说修行了,自己的心神损耗过大,怕是断了以后修行的路子。 这炼丹一事,只是说来简单罢了,其中牵扯的精力,不知道多少。 但说秦川现在,昨日炼完一炉之后,修习了一个用于炼丹的小法术,再炼制一炉。虽说战果斐然,可状态可不怎么好。 双眼隐约间泛红,入眼处不管是鼎炉还是烛台,都有些恍惚,低头一看双手十指,指甲缝隙皆被药草汁液浸的青蓝透黑。 好在自己炼成的辟谷丹比之寻常要好上许多,体内似有似无有一股温热感,缓缓渗入脏器之中。 从储物袋中取出葫芦,倒出泉水将自己大致拾掇一番,将周遭炼丹时随意丢弃的药渣汁液收拾一番,露出深灰色的地面原貌,再盘膝坐在蒲团上,取出最后两枚灵石托在掌心,默默运功打坐。 昨日未炼丹时,本有五枚灵石,昨日炼丹用去两枚,今日炼丹却只用去一枚,剩下的两枚索性用于修炼好了,反正要出谷一趟,把身上的这些辟谷丹卖去一些换来灵石药草。 心中想罢,不再犹豫,默诵须芥仙指中的第二卷内合法门直指。 等灵气运行两个小周天,便将灵石中的灵气全数收纳,掌心稍一施力,只听咯吱一声,全然化作齑粉。 再看体内气旋,并没有多少增幅。一时间,秦川有些诧异,有些郁闷。 诧异的是,自己只是运转两个小周天竟然就把两枚灵石中的灵气蚕食个干净。郁闷的是,自己体内的气旋不知为何,就是不见壮大,只是越发凝实罢了。 明明下丹田中的尘气几乎全数被排尽了,可... 哎... 等等!心中正有些沮丧时,秦川脑海之中突然想起两个字——瓶颈!转念又想,这情况与瓶颈相似又有不同。 问了玩意,却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只得暂且搁置,日后再说。若真的没有其他办法,那就用灵石砸!砸出一个朗朗乾坤! 想罢,直起身来,推开石门,出了石室,往谷外走去。 自己并不熟悉此地,只知道大致方向,多方打听后,确定了方向路线。 黄泉谷两侧山体险峻,多是荒芜之地。一抬头,秦川便知自己出了黄泉谷地界,入了碧落峰。原因无他,看花径两侧风光便是。 此间错落处,千瀑同流,珠玉似帘。万鸟栖壁,长虹断空。松香叠浪,苍梧滴翠,摩云处披着雪衣,世间绝美不过如此。 花径蜿蜒而上没入云端,似一条斑斓飘带缠绕在这碧落峰上。 也不知站在巅绝处俯瞰,是什么感觉,心中感慨,今日没机会了,留待明日罢。 花径斜侧里拐出一条泥石小道,多走两步,便汇入一条宽大的主路。这主路以门板大小的青石铺成,越晚前走,身侧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穿过石桥,拨开水滴盘踞的青翠荷叶,便见到一处繁华街道。 虽然走的急,可自黄泉谷而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罢了,甚至要短于黄泉谷中的广场。难怪但凡提起黄泉谷,首先印入人脑海的却是碧落峰。 这碧落峰下便是黄泉谷,二者本就是紧挨着的。甚至不少刚刚入门的弟子会把碧落黄泉当做一个地方。 或许是因为黄泉谷中的景致不好,也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谷中的广场虽然也是个集市,可是要萧条不少。 反倒是这碧落峰中的这个元丰集,靠着丹药生意,聚拢了不少人气,久而久之,就连符箓法宝这些生意也有涉及。 这元丰集隐约间成为了整个宗门的第一大集市,每日的流水不知道多少,宗门自然也乐见于此,暗中加了管控,使得这地方蒸蒸日上。 “先把这些辟谷丹卖了吧,所幸这些丹药并不多,应该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心中想着,便抬眼看向两侧商家门面,秦川可没有刻意准备什么斗笠兜帽之类的,此处可不是什么不法之地,犯不着也没必要。 “咦!”秦川惊咦一声。 忽然闻到一股子熟悉的气味,感觉近日才闻过,稍一回忆,恍然间想起这淡淡的味道可不是地火的味道吗? 这味道,从身旁一人身上传来。 35 赌丹赌石 这人是一个年岁约莫三十的男子,身上衣衫有些破碎焦黑。微风一吹,其须发间淡淡的草药味也伴着焦臭地火气味一同散发出来。 看这样子,显然是炸炉了! 秦川心恻,暗自祈祷,这黄泉谷中的鼎炉一定要结实一点,就算炸炉也不要碎片四散把自己扎成马蜂窝。 事实也确实如秦川所料,这男子今日也不知犯了什么忌讳,炼一炉平时常炼的丹药,结果炸了炉! 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施法把蹿到身上的地火扑灭了,不然少了眉毛胡子可就不美了。可惜了这一身道袍,可是翠花近日才亲手织给我的! 倒是这鼎炉确实结实,把炉盖都炸飞起来了,竟然都没有半分裂缝。 既然炸了炉,今日索性就不炼丹了,出来逛个街,把丹药换回些草药灵石,顺便散个心。 这元丰集,我也常来,听说南面有一家近日新开的店铺,大量收取丹药,价钱比起其他铺子也稍高一筹,今日便先去那里吧。 秦川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门道,这街道两侧商家的人流量也差不太多。而街上行人大多是目不斜视,显然没有几人同自己一样,初来乍到。 忽然闻到这人身上的地火气味,心中立马有了主意,索性漫无目的地瞎逛,不如跟着这人就好了,这人应当也是去处理掉身上的丹药的。 心中有了计较,自然不必左顾右盼引得身旁人侧目。跟随着眼前人穿过大街,到了一处路口,那人往南方拐去。 自己虽然没有恶意,却怕人误会,只得远远吊着。忽然看见那人往一条小道拐去,踟躇片刻,便又跟随上去。 这小道里的店铺多是稍小一些的,并不像大街上那些遮住半边天的铺子。 中年道人起初便注意到了秦川。谁叫他左顾右盼半天走不动道的,在大街上着实是显眼了一些。 虽说是注意到了,也只是心中道了一声雏儿,便不再花心思在他身上了。 最近时候,宗门外头的妖怪更多了,许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宗门最近吸纳了大量的弟子。像秦川这样,初入元丰集没有熟人引路的不知道多少。 路过路口只是,余光轻瞄之下,发现秦川远远地吊在身后,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身上撇。 若是寻常时候,他想跟就让他跟了,可自己早上炸了炉,兴致不佳,不如戏弄一下这位师弟。 自己特意放慢了脚步,好叫身后的尾巴熟悉自己前进的速度,到时候再一个快步... “嘿嘿!”中年道人心中坏笑一声,便放慢了脚步。 慢慢悠悠地好似散步一般地拐入一处小巷之中,等脱离了视线,快走几步,到了一处小店之中。 中年道人一入店中,便冲店中一个与秦川年岁相仿的小道喊道。“师弟!师兄给你拉生意来了!” “这不是王师兄吗,大驾光临,快,快入座!”这小道一脸惊讶,显然没想到其口中的王师兄会来此处。 “我可跟你说,我今日来,是给你拉生意来的...” 中年道人随后贴在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小道听完,顿时乐呵着。 刚想道谢,请中年道人到内阁歇一会,顺便喝个茶,却听到中年道人这般道。“我今日有些事儿,改日再来拜访,等会儿你可要好好把握!”话毕,便急匆匆出了店门,一溜烟跑没了影。 秦川并不知道自己好好的便被人算计了,入了小巷便觉得不对劲,踟躇片刻之后,还是入了小巷。 这小巷不长,只有孤零零的两个人影,那道人并不包含在内。依那中年道人行进的速度,应当刚刚出了巷才对。 正准备快走几步追上去,斜侧从店铺里跑出来一个小道,拽住自己衣袖,往店铺里拉。 刚想挣脱,可转头一看,这小道那叫一个热情洋溢,以至于刚想爆出口,却硬生生憋了回去,所谓伸手不打笑人脸,不正是这个理儿? “这位师兄!入店看看吧!” 这小道见秦川神色之间有些变化,果然印了中年道人所说的,是个刚刚入门的雏儿,但好似不知,一口一个师兄,叫得自己没有丝毫脾气。 秦川有些无奈,与小道僵持不下,只得半推半就地入了店门。好在这是个做丹药生意的铺子,不然的话,不管这小道如何死缠烂打都是不会进的。 不说别的,没灵石啊!哪怕是屠龙宝刀只卖一枚灵石,秦川都是买不起的。自己储物袋中只有些许辟谷丹罢了,价值约莫十七八枚灵石。 这十七八枚有多少购买力,可以大致估算一下。 一般的炼气一层弟子,宗门一个月发下的份额,若是将丹药等完全换算成灵石,大约是八枚。 而最寻常的飞剑,大约是百枚灵石一柄。一枚灵石可以换的五颗辟谷丹,一颗辟谷丹可以撑过一天时间。 炼气一层弟子还无法依靠天地灵气辟谷,甚至可以说只是比凡俗之人稍微抗饿一些罢了,偶尔少吃一顿没事。 炼气二层至五层越发抗饿,从后天,也就是炼气六层开始才能达到完全的辟谷。 所以依照此等情况,一个月中,这些弟子吃吃喝喝的费用大约是一至六枚灵石,仅余的灵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更通俗的说,八枚灵石若是换成软妹币,大约是千把块。 而秦川怀揣着价值十七八枚灵石的辟谷丹,心中并没有什么底。不过,既然这铺子是做丹药生意的,索性进去看看。 小道见秦川跨入了店门,心头冷笑。“看我不把你榨个干净!蚊子腿也是肉啊,若是再没进账,怕是这份活计都干不下去了!” “师兄,想必您是第一次来我们青丹阁吧!我们店中的丹药绝对质量保证,掌座尝了都说好!”说完,便带着秦川滴流转了一圈。 虽说秦川刚刚踏入丹道,许多丹药不会炼制,可寻常的丹药都是认识的,不得不说,这青丹阁中的丹药还算是齐全的。 不过,价格与自己预想的有些出入,便如自己最熟悉的辟谷丹,在这店中竟然卖到一枚灵石三枚丹药的价格,这店中生意冷清可想而知。 这小道,似乎并不熟悉这些丹药,就连丹药作用许多都是混淆的。 “看来您并不满意这些丹药!”也不等秦川答话,接着说道。“我们青丹阁,主要有三项服务,售丹,购丹以及赌丹!” 在说到‘赌丹’二字之时,贼兮兮地左顾右盼看了看,刻意压低声音贴在秦川耳边。 “哦?赌丹?”秦川有些诧异,虽说是第一次听到‘赌丹’,可大概能想象出是什么了。 “嘘嘘!”小道煞有介事地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师兄,莫要被人听了去,不然你我的机缘就要泡了汤了!” “师兄,你且听我说。” 小道神经兮兮地附在秦川耳边。“师兄也许不知道,这赌丹是何物。我们荒州之中,门派林立,人族妖族,正道魔道厮杀过无数岁月,大大小小的战争不知多少!” “而那些古时遗落的战场,比之传承密地也是分毫不差!其中遗落的法宝丹药更是不知道多少。” “而这些战场过去无数岁月,那些没来得及使用的丹药,随着储物袋腐化,渐渐显露出来,经过岁月变迁,外层裹住一层泥石,凝结至最后变成了现在用于赌丹的赌石!” “或许师兄也发现了,青丹阁明面上的生意并说不上多么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清。其实所谓的售丹,购丹只是个幌子罢了。” “真正的生意其实是这赌丹。就在前几日,师弟无意之中,发现店中的一个大秘密!” “青丹阁为了打开圈子里的人气,伪造了一个赌石!这赌石之中的,是一枚剑丸!”小道说完,便抬起头来,煞有介事地露出一幅凝重神情。 听到这里,就连秦川都有些惊讶了,惊讶的方向与小道所想的略有不同。这丹药脱离了丹封,而且在保存环境不佳的情况下,竟然没有失去药性吗。 随即想到,或许这赌石外的泥石,阴差阳错下形成了类似的丹封效果,更何况这赌石应当万中有一,自然便不奇怪了。 秦川适时露出的惊讶神情,顿时就让小道误会了。他一直留意着秦川的神情,见其面色惊讶,心道上钩了! “我无意之中瞥见那枚伪造的赌石,并且把它记下来了!可惜师弟这里并没有足够的灵石,况且若是我买下那枚赌石,店中之人定然会有所怀疑!” “若是师弟将赌石买下,到时候我们把剑丸一卖,换回法宝丹药,潜心修炼至修为有成,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 秦川见其在一旁絮絮叨叨,有些不耐,但未表现出来。心中有些好奇,想看一看这赌石是何物,为何可以封住药性。 而且,这小道口中所说的,九成九是假的,自己一试便知。面色微变,好似意动,手上不经意间划过储物袋,挣扎之下又松开来。 36 棕色赌石 一颦一笑之间,看得小道心花怒放,想着这事儿怕是要成了。 这小道哪里知道,秦川可是从千里之外的南地一路摸爬打滚而来,见过的江湖骗术不知道多少,怎么会被这破绽百出的几句话给蒙骗过去。 若非心系着,想要见一见这赌石,怕是直接将其一脚踹倒,夺了门跑路,哪里还会耐着性子,听他磨磨唧唧把话说完。 “某这里确实有些货儿,可是不知道这赌石,是何价格,不如带我前去瞅上两眼。”秦川目中飘忽不定,犹豫不决,好似难以决断。 最后终归是下定决心,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些贪婪模样。 “师兄放心,这青丹阁不仅收取灵石,便是丹药,法宝也都是收购的,只要是等价之物,阁中绝不贪墨分毫!” 说完,便往店中多走两步,拨开门前珠帘,露出其中景象,侧身让出路,伸出手来。“且随我来。” 秦川见其目中若隐若现的狡黠目光,几乎已经肯定这不过是一个骗局罢了。到时候只要不露财,他也拿自己没办法。 心中有了计较,便大踏步地入了这侧门,这小门之后便是一条四人并宽的逼仄甬道。 上下左右皆是棕黄色木板,若有若无的气流吹拂在面上,荡起散落在耳边的两三缕黑发,夹杂着些特殊气味。这味道有些怪异,似乎刻意以紫檀熏香掩盖。 甬道不短,却不显得昏暗,墙体两侧每隔三两步便贴上一片亮晶石薄片。这亮晶石发出淡蓝色的冷光,照在身上有些凉意。 甬道走势向下,歪歪扭扭地,因为没有参照,不过走了几步,便把秦川绕晕了。听着身后小道步子的声音,不过离自己几步之遥。 虽说晾他也不敢对自己下毒手,可始终提防着,只要稍有异动,便是雷霆一击。 快步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方才出了甬道,紧接着入眼处是一片圆形广场,让秦川着实有些惊讶。 这地方似乎四通八达,如身后的甬道,在此处不多不少,足足共有十条! 再说广场之中的场景,大约可以分成四块区域。三块环形区域,像是一块靶子围着正中心的圆形区域。 小道见秦川露出的惊讶之色,目光之中有些自得。 秦川想要见一见什么是赌石,这下子可就全见到了。 这四个区域明显分开四个档次,以正中心的金丝灵木为贵,依次铺成开来,到了最外围,只是随意铺开一块长布,赌石随意堆积高垒着。 “师兄请看,这赌石的价格就写在甲乙丙丁四个区域的木牌前。” “这赌石广场,按照赌石的成色,分为四个区域,如最中心的甲区,一枚赌石便是万枚灵石!” “而后的乙丙丁,一枚赌石分别是千枚,百枚,十枚灵石!” 虽说早已有所预料,可这赌石的价格,依旧让人咋舌不已!就连最外围的这些赌石都要十枚灵石! 想想便也了然,这参与赌石之人定然是非富即贵,再多灵石都没有一颗上古丹药来的稀罕。 “师兄,你听我说...”小道刚要说话,不料秦川丝毫不理会自己,快走两步到了场中堆放赌石的地方。 这地方除了秦川与小道,还有其他人。这些人有些披着兜帽,斗笠等遮面之物,但绝大多数都是以真面目示人。 这些遮面之人,大多围着甲,乙两个区域兜兜转转,显然是场中老手。 这两个区域似乎铭刻了阵法,寻常人不能以手触碰赌石,若有需要,便要叫来侍从,将赌石从阵法中取出。 而丙,丁两个区域则不然,许多人磕磕碰碰的甚至失手把赌石摔在地上了,旁边的侍从都不眨一下眼。 “有趣,有趣!” 秦川取来一枚赌石,放在鼻前细嗅,没有周遭紫檀熏香的影响,这才闻到其中味道。 恍然间,想起儿时家中,父母取来臭珠丢在衣柜之中防止虫蚁,潮湿霉变。那臭珠的味道与这赌石外层石皮的味道相差不大。 这些赌石形态,颜色各异,小一些的大约只有龙眼大小,最大的甚至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但基本上都是鸡蛋这样的卵形或是球状。 在小道惊讶的目光中,秦川竟然从长布上取来一小片石皮残渣,放在口中细细咀嚼!或许吃的人不觉得如何,可看的人忽然觉得一股胃寒,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这些赌石大多都是从战场上寻找到的,甚至不少,是剖开干尸的腹部,将胃中未消化的赌石直接取来。 这赌石,大多是黑色,少量的红色,绿色等,甚至极少量的紫金色,当然其他异种颜色也有,比如黑白相间的,有花纹的。 这些不寻常的赌石,大多都集中在甲乙二区之中。 秦川舌尖轻点这黑色石皮,入口处顿时一股咸苦弥漫开来,直到舌根处才停下来。 石皮既然能充当丹封,便十之八九是没有毒性的,细细体悟其中玄妙,但大庭广众之下只得浅尝辄止。 等睁开双目时,一丝明悟自心中闪过,心中愉悦之余,感慨一声不虚此行!便是这不起眼的石皮竟然解决了心头一个难题。 心中目的已经达到,秦川心生去意,但此处人多眼杂,只得先稳住身后的小道,再行脱身之事。 “你不是说,记得那枚封着剑丸的赌石样子吗,带我去看看吧!”秦川不露喜色,转身看向身后的小道。 小道肠胃之中一阵捣腾,有些恶心,失神之余听到秦川问话,不禁说道。“且随我来。” 绕过最外围的丁区,到了内中的丙区一角。这地方是个角落,周遭并没有什么人。 形色各异的赌石杂乱地堆放在松木桌上,虽说如此,比之丁区的环境要好上许多,至少赌石上并没有什么泥巴血迹。 虽说没有分类,只是随意地堆放一处,可赌石显然是被处理过了,光溜溜的甚至有些反光。 小道煞有介事地捣腾着手中的赌石,轻轻捏在大拇指与食指之间映着灯光细细端详,倒是演的真像回事儿。 不过,秦川已经肯定小道这一番说辞,十成十是假的了。若他真的发现了混在赌石之中的剑丸,定当不会如此轻易地透露出来给我。 按照自己估计的,这小道无非是骗自己买下赌石罢了。想必是与这青丹阁有些勾当,坑蒙向自己一般的弟子。 若是自己显得有钱些,这‘剑丸’定然不会在这丙区之中,而是在那乙区甚至甲区之中。 事实与秦川所料并无二致,小道与青丹阁暗通款曲,以此等手段骗来的钱财若干分成,而小道垫下的灵石全额退回。 心中想罢,秦川便想乘着小道不注意偷偷溜走。刚一抬脚,心中忽然一振!这次自己真的有些惊讶了! 就在小道翻开一枚寻常赌石,露出底下一枚浅棕色的赌石之时,自己下丹田之中的那一枚丹胚猛地一颤,向秦川发出一丝渴求的信息! 这丹胚得自化境乾坤,自从入了秦川体内,便水火不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木头疙瘩。便是这样一枚丹胚,在秦川视线与浅棕色赌石碰撞时,发生了改变。 甚至于,秦川心中有意无意间产生一股子冲动,要把那枚鸡蛋大小的浅棕色赌石抢来。这赌石之中是何物,自己并不知晓,想来定然不凡。 “便是这枚!”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小道左挑右选之后,竟然将这枚浅棕色鸡蛋大小的赌石托在掌心上。 一时间,就连秦川都有些意动,莫非这赌石之中真的是剑丸? 可随即一想,自己储物袋中的那枚剑符才是真正的剑丸,也不见丹田之中的丹胚有所反应。 运起玄息尘诀,将自己有些波澜的心境稍稍平复下来。灵台之间顿时一阵清明,不悲无喜。 早在化境乾坤之中,自己便有意在运起玄息尘诀之时变化神情,这些时日寻常零散时日也一直不忘熟悉一番,此时更是炉火纯青,一颦一笑之间同寻常人一样,哪里还有破绽。 小道浑然不知眼前人换了一股心境,将赌石托在掌心,左右撇头,悄悄观望了一眼四周,见周遭无人注意到此处,轻轻贴在秦川耳边。 “这便是那枚剑丸,师弟身上有多少灵石?我这里的灵石也是不多,但想来我们一起买下赌石,还是足够的!” 秦川望着这剑丸,适时地露出一些贪婪神色,使得一旁的小道心中一阵得意。论演员的自我修养,便要如我这般,日夜锤炼,不敢丝毫惰怠。 你看,这样一个好好的小伙,就这样被我忽悠瘸了。小道心中得意得很,却不知自己不知觉间,反被秦川下了套。 “我这里还有大约八枚灵石!”秦川既然知晓这人,只是误打误撞之下取了这枚丹胚,自然是不会将自己身上所有底子给露出来。 “啥!只有八枚灵石?”小道的惊讶与愕然自然不必多说。 之前的那位王师兄,可是说了,眼前这位主可是个大款,在街上可是见啥买啥,没想到竟然只是个穷酸弟子。 37 辟谷怪丹 甚至于,自己甚至想将其带到乙区买上一枚千枚灵石的赌石呢!哎,也罢也罢,八枚灵石便八枚吧,没想到废了半天口水劲,只骗到了八枚灵石! 心中虽然有些失望,可小道却没有丝毫表露出来,目中反倒若隐若现有些喜色。 “当真是巧了,师弟这里刚巧有灵石九十有余!”话毕,从储物袋中取出九十二枚灵石,连同那枚浅棕色赌石一起给了秦川。 小道见事情成了,怕秦川当场开石,以至于骗局败露,便急忙跑到一个侍从旁边,附在其耳边轻声说了两句,二人目光有意无意向秦川方向撇来。 秦川也不在意,干脆仔细打量起来那小道交于自己的灵石。这些灵石好似有些不同,仔细端详之下,才发现,这白色灵石之中,好似有浅红色丝线在其中游走! 思忖之间,那侍从款步而来。 离得远了,看不真切,等她走到近前,这才一睹其眉眼之间的媚态。紧致的短袍,勾勒出一个满是韵味的女子体态。 “先生,这枚赌石价值百枚灵石...” ... 钱货两讫,出了这青丹阁,其间并未受到阻拦。 想来也是正常,那小道此时绝对是躲在哪里,怕自己去寻其晦气,想必心中暗爽,遇上个傻不拉几的弟子吧! 秦川并没有当场解石,小道更是乐意见得。 之前有许多人被骗之后没有当场解石的,原因无他,要是当场开出个剑丸来,这元丰集虽说不是无法之地,可鱼龙混杂,万一闹出个幺蛾子,可不就前功尽弃了? 失了宝物还好,若是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再者,这些买走赌石之人,心中多多少少有着独吞宝物的心思,人心鬼蜮,不过如此。 秦川将赌石放入储物袋中,出了青丹阁后,不慌不忙,并未急着回到石室之中,而是选择继续选择在这元丰集逛一逛。 自己储物袋中的辟谷丹大约还有十枚灵石的价值,可得先换成草药再说,不然要是玩脱了,可是要坏了大事的。 元丰集上的风光着实不差,琉璃玉瓦,彩带流苏,些许口音怪异的外乡人抱着土琵琶在街头小唱一曲,路过的一些行人,若是囊中有货,高兴了打赏一些也不是难事。 兜兜转转之间,不知觉已然正午,路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一来二去,自己已经将偌大的元丰集逛了个遍。 “咦!” 周围的人流量渐渐少了,许多店铺显得清闲了许多,被那些真正有实力的店铺拉开了差距。入眼处,不正是两处这样的店铺吗? 这两家正好是路口处,面对面的两个铺子,看其店名,竟然都是与丹药相关,都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不过不同的是,左手侧的铺子似乎是新开的,就连站在门口迎客的伙计,都未褪尽一脸稚气,嘴角边还有些细白绒毛。 反观右手边,匾额虽说擦洗的锃光瓦亮,却有些破旧了,显然经营的有些时日。门前的伙计是个中年男子,虽然同样热情迎客,可不难看出,这人皮笑肉不笑。 并没有犹豫,步子一拐,入了左手边的店铺。反正自己手中的不过几枚辟谷丹罢了,充其量不过是十枚灵石。 这铺子名为九品金丹阁,名头倒是取得响亮,就是不知贩卖的药材,丹药如何。 秦川入了店中,因为不熟悉这店中规矩,索性叫来伙计,递给他几乎所有的辟谷丹,只有留下几枚,自己服用。 这伙计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小道士,穿着细布织成的制服长袍,显然与门口那位粗布长袍的地位有所不同。 这小道士面带笑意地招呼秦川坐下,而后接过递来的辟谷丹。托在掌心之中,仔细端详之下有些诧异。 他本是丹一阁,为丹修炼丹打下手的外门弟子,倒是有些见识与底蕴,此时见到秦川拿出一种从未见过的辟谷丹,自然心中诧异。 并没有觉得,眼前这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的弟子诓骗自己,不过还是取来一枚服食。这辟谷丹并不是多么珍贵的丹药,与其费尽心思地检查,不如服下一颗来的便捷。 右掌掌心托着一枚不过小拇指大小的辟谷丹,正欲服下时,这丹药直接化作一股烟气,顺着口鼻呲溜蹿了进去。 “啊?”小道士有些惊讶,下意识地以为这令人猝不及防的丹药是枚毒丹,忽然察觉到体内一股温热,感受着其中劲力,不知觉间露出惊讶神色。 就连秦川都有些佩服这小道了,竟然不担心这是一枚毒丹。在青丹阁时,可没人这样检查一枚丹药的。 可没有谁会伪造这最廉价的丹药骗取灵石,假丹成本或许比真正的辟谷丹还要高呢。 “这...” 小道一时间有些心神不定,这可是一种同种异类的辟谷丹啊!这辟谷丹虽说是天底下最常见的丹药,若是流传到凡俗之中几枚也不稀罕。 可若是这辟谷丹的丹方成本比之寻常的要稍低一筹,便是无可估量的大功德! 哎!只怪自己一时不查,竟然露出此等不堪的神情,让其有了防备,怕是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来丹方了。 小道来了这九品金丹阁,也有月余了,见过的稀罕丹药也有不少,可从未有哪次,直接将内心之中的情绪直接表露出来,总是以随和的笑意待人。 许多丹修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得了未出世或是稀有丹方,炼成丹药之后出来售卖,在自己的引导之下,总是以低价收得丹方。 原因无他,自己总是含笑着脸,不表露出心中意动,旁敲侧击之下总是有所建树。 等小道平复好心态,再含笑看着秦川时,哪知这人早已微笑看着自己了。小道神色间有些尴尬,不过还尝试着做最后的努力。 左顾右盼之后,便又压低嗓音附在秦川耳边。“哎,不瞒道友,这家九品金丹阁,店长正是我二舅!” 哪成想小道刚一开口,便被秦川打断了。“不就是想买我丹方吗?莫要打那些马虎眼!” ... 等秦川出了九品金丹阁,储物袋中只余寥寥几枚辟谷丹,却多了一枚上方刻着‘九品’的铜木小牌,以及大量的药草。 走在元丰集街道上,望着两侧来来往往的行人,鳞次栉比的店铺商家,心中大呼,不虚此行! 自己在九品金丹阁中一呆就是一个下午,与那小道在一密室之中商讨了许久,终于是定下了约定。 秦川日后炼出的辟谷丹都要卖于九品金丹阁,而阁中的特定种类的药草以九折的价格对自己开放。此外,自己可以赊欠百枚灵石及以内的药草。 此时储物袋中的一株株草药,可不就是赊欠得来的吗。 不过这些药草,大多还是用于炼制辟谷丹的,自己的底蕴还不足,那种自己设想中的丹药想要炼制出来,怕是还要等些时日。即便如此,心中也已然大好。 等到西山吞下半个太阳时,秦川已经到了石室中。 “星屑草,海尘草...这些都是炼制辟谷丹的寻常药草。”九品金丹阁中,四五个小道围坐在一起,看着手中的两张纸笺。 左手边这张是秦川购买药草的种类以及数量,右手边这张是九转金丹阁对其开放九折的药草种类。 不一会儿,这四五个小道纷纷舍下右手边的纸笺,仔仔细细查阅这左手边这张,生怕漏了哪个字眼,就差把笔墨写下的字扣下来吃了。 随即又涂涂改改,留下十三四种药草。 “我所知的辟谷丹,最少也需要十五种药草,可我们筛选过后剩下的这十三四种草药,实在难以成丹啊!” “不错,张兄说的对。这些药草确实难以成丹,所以,真正炼出如此玄妙的辟谷丹丹方需要的药草,应该不足十三之数,可能是十二,甚至更少!” “魏兄,你这就有点扯了。虽说,你的丹药水平是我们这几人中最好的,可辟谷丹丹方药草,绝然不会有十三种以下的。” “莫要吵了,我看啊,此事不是你我可以定夺的,不如先禀明店主,希望能请动丹一的那些老神仙吧!”今日接待秦川的那位小道眼见几人有争吵起来的趋势,连忙摆手打住,如是说。 “有理!” “附议。” “有理...” 秦川并不知道,自己几枚辟谷丹,正引起一场争论,更不知道,日后会引动几位不理俗事的老神仙。 他正默默的盘膝炼丹,地火牵扯着自己的精力,不敢丝毫分心。 等到将手中处理好的药材放入了丹炉时,赶紧一拍储物袋,取出一枚回气丹,含在口中服下。 这样一枚回气丹,效果与灵石相差不多,可是比寻常灵石的要稍微便宜一些。 先处理完药材,再开炉炼丹,这种方式炼制丹药的速度太慢了,一天只能炼制两炉罢了。而此时,炼丹与药材处理一起,手脚并施之下,一天竟然能炼出四炉来! 虽说后者炼丹的同时,需要两枚回气丹,可收获远大于投入,何乐不为呢? 38 蒲团该死 倒是那枚浅棕色赌石,只要一触碰到自己的视线,体内的丹胚便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引得自己心中也一片火热。 早在青丹阁之中,那个地下广场之中,便有专门解石的师傅,秦川站在一旁观摩许久,自然学到了一些。 更何况,不少人选择将购买的赌石带回去自己解石,想来这等手段并不困难。 这赌石难不倒他们,更难不倒秦川了!要说比一比细致活这世上谁做得好的话,丹修排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解石而已,不过如此。秦川又信心,就算拿来一枚生鸡蛋,都能在一息之间把外壳剥去,而不伤害内膜半分。 将这鸡蛋大小的赌石托于掌心,缓缓催动灵气聚于右掌掌心。不稍片刻,浅白色光晕散开,将手掌渲染成一片玉色。 掌心之中冒出一股股丝线,正是玉彘手! 这玉彘手只是一个小法术罢了,基本上没有半点战斗力,可处理材料来可是一绝。 只见秦川死死盯着这悬浮于掌心上方三寸的棕色赌石。最外层的棕色坚脆石皮缓缓剥离散落开来,露出其中透着血丝的光洁白玉。 一时间,臭珠气味更浓郁了,飘散游荡至这逼仄石室中的每个角落,熏得眼睛有些微酸。 等到赌石表面,通体都是这些光洁白玉时,就连自己的玉彘手都不是那么好用了。 这白玉着实太过坚韧,就想扯不断的牛皮糖,其中韧性,应当是其中的血丝牵连下产生的。 “哎!我见你今日可是带回来不少回气丹!”玩意老早就坐在秦川肩上,只是看的尽兴,便一直未开口说话,此时逮到机会了,自然是要好好帮一帮忙了...不,是趁火打劫了! 不过秦川像是耳朵中塞了驴毛了,对玩意的话充耳不闻。 只见这白色丝线形态一变,纠葛缠绕之间好似水涡荡起的涟漪,随即渐渐凝实,最后化成一点亮光。 若仔细望去,这亮光之中,正是一处螺旋气劲!秦川竟然将自行领悟的浩旋指用于改变这玉彘手,当真是奇思妙想,天马行空。 就连一旁的玩意都有些叹为观止,这浩旋指如何练成的,自己自然是知道的,可从未想过秦川能够触类旁通。 玩意细细看着秦川的侧脸,或许之前都未曾如此认真看过。这才发现,秦川似乎一直憋着一股子气,一路走来,或许没有什么耀眼之处,可也说得上披荆斩棘了。 可从未见其倥偬时,蹙过一下眉头,心中所想的并非趋利避害,而是翻过它,若是翻不过,那就算是块石头拦在路上,也要踩烂它! “也不赖...”玩意兀自喟叹一声,声音之轻,或许就连自己都未发现,更不要说此时神情专注的秦川了。 体内灵气便如开了闸的湖水,赶忙补上一枚回气丹,才稍微止住颓势。 气旋扎在玉石上,发出咯耳的磨牙声,如此反复,室内的臭珠气味更浓郁了半分,连带着秦川眼中都是布满了血线。 等到体内灵气干涸,这才选择盘膝打坐片刻,回气丹的药效还未完全过去,不稍片刻,便又是五成的灵气盘踞在气旋之中。 再服下一枚回气丹,有了先前的经验,此时便要轻松许多了。先斩断玉石表面的血线,玉石失了韧性,过刚易折,自然不如原先那般困难。 灵气入微之下,这玉石虽然坚硬,终归只是无根之水罢了,等到功成,留在手中的,只是一枚不起眼的黑色丹胚。 到了这一步,体内的那枚丹胚反而没了动静。 “不会被我一个用力给切坏了吧!” 自己又不会内视,哪里晓得体内的那枚丹胚又是什么颜色的呢。莫非这枚赌石之中开出来的黑色丹胚是与行止道人赠与我的丹胚是一个东西? 秦川左晃右摇之下见其没有反应,只得暂且作罢,放入储物袋中,等到日后再说,或许是近日缘分未至。 切割这赌石,说来话长,可真正花费的时间却是不长,盘膝打坐之后,便开始炼起丹来。 要炼的丹药还是辟谷丹,一样的配方,不同的味道! 这丹方着实玄妙,自己前两次炼制之时,或许太过顺利,并未察觉出其中相生相克的至理。 据说,这小家子草早已灭绝,泯灭于时光长河之中了,未想到可以从大家子草中取来草尖,达到相似的药力。 这小大之辩着实玄妙。 海尘草。想喝水时,仿佛能喝下大江大河,等真的喝起来时,最多只能喝下两壶,这是以地炁补益人炁! 还有星屑草餐风草饮露石... 这丹药之中看似没有直接补益人炁之物,可天地二炁平衡之下,效果却要超出寻常辟谷丹许多! 若是真的要化作劲气完全达到绝粒辟谷的效果,至少也是三日辟谷丹!秦川回想起腹中久久不得散去的那股温热,心头有些火热。 不对,不对! 无意之中,自己似乎进入了误区,这真的是辟谷丹? 此丹炼成的本意似乎不在于辟谷绝粒!而是补益五脏六腑,淬炼筋骨经络!而世人所想的辟谷,只是其中带来的负面效果罢了! 是了!这,这... 一时间,秦川茅塞顿开,欢喜之余又伴随着惊讶。自己就这样将如此精妙的丹药以辟谷丹的价格卖了出去! 哎!这丹药被自己忽视,无非是自己并不像走上一条外炼之路。外炼之法与内合之法说是两条不相干的两条路也不为过,至少以自己目前的见闻来说是这样的。 可这辟谷丹中的精华全都糟蹋了,着实可惜! 秦川有预感,若是这辟谷丹中的能力能够完全引导出来,日夜锤炼之下,定然不凡! 好在北派之中,并没有什么体修,也就尝不到这种自己炼制成的辟谷丹了!那么自己炼成的辟谷丹应当引发不了什么大风大浪。 事实证明,秦川错了,不久之后,当这种辟谷丹入了宗门高层的眼界,便掀起了一场大浪!差点把自己这条小破船给直接掀翻了。 不如自己尝试着修炼这外炼法门试试? 恍然之间,秦川竟然忘了自己正在炼丹!下意识地将加大灵气循着经脉缓缓渗入至阵法之中。 青黑色鼎炉被烤成赤红色,散发出的热浪扭曲了眼前的视线。 终归是炸炉了!“嘭!” 在秦川愣神间,这炉鼎上的炉盖径直蹦上屋顶。“哐当”,又是一声金石交鸣之声,反弹之下,笔直朝秦川天灵盖砸下。 若是这个砸实了,怕是半个身子都要没了。 猛然间,秦川被这两声巨响惊醒,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外炼不外炼的。一股灼风迎面扑来,惊呼条件反射般向着侧身处一滚。 不跑,难道留在原定蒸桑拿吗?秦川侥幸逃得一命,可身下的蒲团可就并没有那么好运了。 “呲...” 在秦川诧异的目光中,这细布制成的蒲团,碰到这通红的炉盖,竟然徐徐冒着一股子浓烟,散发着一股子焦臭味。 不等焦臭味散去,竟然直接‘噗’地一声烧了起来。 急踹一脚,将沉重的炉盖踹开,也来不及心疼穿在脚上的十方鞋,赶忙一捻烧着的蒲团,打开石门,丢了出去。 洞府之中冒着一股浓烟,热浪,短时间内是进不去了。 只得靠坐在洞府前,看着徐徐燃烧的蒲团,心中腹诽一声,难怪这黄泉谷中地面上如此多黢黑之物,怕是就是烧蒲团之后留下来的废物吧! 肩上的玩意,自石门打开,自然连忙爬进秦川怀中。玩意可是稀罕‘物件’,虽说是素师赐予的,可毕竟越少人知道越好了。 好在储物袋中的蒲团还多,此等物品,便是凡俗之地都是常见的,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了。 从储物袋中翻出新的十方鞋,将原先那双因为踢开鼎炉盖而烧了一个大洞的,随意与烧着的蒲团丢在一起。 这要是搁在儿时,不知道要被家人揪住耳朵痛骂多少次,可惜,如今物是人非,再没有机会了。 等洞府中烟气散去的这段时间内,自己也没有闲着,而是心中默诵这须芥仙指的第三卷——外炼法门直指!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那还得了? “这,这...”一时间,就连秦川都有些瞠目结舌了!如此羞耻的姿势是怎么以一回事? 这经卷之中虽说是以文字形式展现出来,可其中字字珠玑,简洁干练,一眼望去,简直就是一套儿时常看的连环画啊! 可是,这将屁股翘上天的动作,我如何做的出来?等等!恍然间,秦川似乎看出了奥妙所在。 此沉腰曲膝之势,好似有些熟悉! 这不是当日自己破功之时,随心而动之下,耍出的那套动作吗?一时间,秦川面色有些古怪了,自己当日的动作,以文字描述起来,竟然如此不堪? 火光不大,却映得秦川满面通红。是的,这不是羞耻,只是火光有些大了,照得人脸滚烫胀红。 “呸,都怪你这该死的蒲团!” 39 炼气炼体 等到心中思绪平复下来,蒲团与十方鞋上的火焰也都渐渐熄灭,灰白烟尘被劲风一吹,化作一股浊气跑远了。 洞府之中的热气也徐徐消散,最后归位平静。 关了石室石门,打起精神,调整呼吸,闭目摆出这外炼法门之中所说的第一个动作。 虽说那日破功之时,自己轻易之下,便打出了一整套拳术,可如今再想重现,反倒有些困难了。 脚踏宿位星辰,但终归只得其形,不过饶是如此,体内灵气竟然不受控制地向着周身筋骨脉络倒卷而去! “嘶!” 秦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久久不敢吐出,体内四肢,像是被虫蚁啃食一般,不得安宁。也不敢停下,生怕自己一个分神,被这彻骨的麻痒酸爽的晕过去。 四肢酥麻,轻飘飘的甚至感觉连带着心神,也都被飓风掀翻卷上高空。那股子挠痒劲,顺着骨髓,根植入神魂之中。 不敢哭,不敢笑,面色惨白地等着体内灵气消耗殆尽!好在体内灵气倒灌的很快,像是开了闸的湖水,不过片刻便见了底。 “哈哈...”忍不住惨笑一声,体内麻痒像潮水一般退去。不过片刻,便只觉得仿佛过了一个纪元。 一时间,就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只想着沉沉睡去,体内的那股子辟谷丹遗留下的温热,原本微不可查。 可丹田之中失了灵气气旋,鸠占鹊巢之下,化作丝丝温热气流在体内游走。 “呃...”忍不住轻吟一声,像是一股轻柔的暖风风包裹着全身,催着人躺在春日暖阳安心睡去。 不!心头冷不丁一振,若是此时睡去,方才所受之难,便白费了! 心中有所感觉,此时不能睡。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今日若是不能一脚踏入外炼门槛,日后便更不可能了。 再看其眼神,哪里有半分迷离幻色,急忙盘膝,感受这体内温热气流,缓缓引导。可这些温热气流不知怎么的,根本不受控制,只是一个劲的乱窜罢了。 恍然间,心灵福至,脚下松松垮垮的再次迈出踏罡步斗的步子。不过稍稍演练片刻,这气流果真顺着经脉,去往该去的地方。 许是因为心神尽皆在体内温热气流之上,无意之间施展开来的拳脚竟隐约间有了那日破功时的半分气象。 此时施展开来的拳法,出招之时,筋骨齐鸣,气随意转,收发间如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这拳掌方寸之间,好似万千生灵盘踞栖息。哪怕只是单纯的直拳,其中姿态也尽皆不同。 心头明镜照覆,等到体内温热散尽,正在腾挪的身形戛然驻足,闭眼久久站定。 “呼...”正长吐一口浊气,待得气劲散去的瞬间! 随手对着身前鼎炉一拳捣去。“嘭!” 便见这青黑色炉鼎竟然直接被击出一个拳印出来,顺着劲力的方向直接翻飞出去。 “哐当!”撞在另一只稍大的青黑色鼎炉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过了许久,这逼仄矮小的石室才没有嗡鸣声。 秦川心神一定,看着这无意之中击出的一拳,过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二字。“成了!” 这一拳之中,没有包含任何灵气,只是单纯的肉身之力罢了! 虽说,这一拳之后,自己四肢软绵绵的,怕是连拿起筷子的力气都是没了。但若是关键时刻,定然可以出奇制胜! 不过此术只能以最后搏命之时施展,若是不见成效,便是任人宰割。 “哎...尽快将那种丹药炼制出来吧!” 心头大畅,长舒了一口气,体内的温热气流消耗殆尽,按照自己估算,这样的辟谷丹,一天之内能够,最多能够服食三枚而不损效力。 这只是理想条件之下,可惜自己还要炼丹以维持日常灵石的修炼消耗,一来二去,一日之内便是服用两枚辟谷丹,并尽数消化其中劲力便不错了。 这修真界,有炼气之人,自然也有炼体之人。秦川此时,炼气炼体皆已然达到一层! 二者同修之人,荒州之中并不少见,但大多是那些突破无望之下才无奈做出的选择,像秦川这样的,的确不多。 若非具备着他人无法比拟的优势,也不会傻愣愣的走上这条路。 便这样,一边炼丹,顺带着炼体炼气,攒下灵石修炼,家底也渐渐丰厚起来。就这样过了月余。 那百枚灵石的欠款早就还清了,甚至储物袋中的灵石也慢慢积攒起来。 不过,秦川此时炼制的辟谷丹只用于自身,再不出售。 就在自己准备第二次去那九品金丹阁,准备出售辟谷丹时,发现那店中的许多小道,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对劲,心道坏事了。 好在自己炼制了一种利润更高的纳气丹,并表明之前的那些丹药没有了。 这些人半信半疑,好在不追究了。不过,从一小道口中得知,宗门高层似乎对这种丹药十分感兴趣。 秦川心中连道几声坏事,这辟谷丹对体修而言,着实是不可多得的宝丹!宗门怕是阴差阳错之下发现了宝丹的作用。 这些小道全然不知奥妙,单纯的以为这丹药只是稍微奇特一些的辟谷丹罢了,不知为何宗门耆宿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因此,看着秦川的眼神才不对头。 就在秦川前脚跟刚刚踏入九品金丹阁没多久,便有执事顺着肉腥味跑来询问辟谷丹一事,只得推脱之前那些辟谷丹只是偶然中得到的罢了。 这中年执事还纳闷了,不过是一个弟子罢了,不管真假,直接提了去便是。可是上头一而再,再而三地吩咐,不可为难那孩子。 这下可就难办了,秦川连说这些丹药只是自己偶然之中得到的,其余都被吃完了,其他的闭口不谈,自己拿他没辙。 “哎,你好自为之!”说完便施展开御空法宝飞走了。 这纳气丹虽说也是提升修为之物,可是其中丹毒,一日之中最多服食一枚便是极限了,反倒是不如灵气来的好用。 秦川每日都会服用一枚纳气丹,并配合数枚灵石,体内灵气虽说没有增长,可是却越发凝练,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一身筋骨连续锤炼了一月有余,倒是有明显进步,此时就算是不催动灵气,单纯凭借肉身之力,也都具备先前赶路行进速度。 而且,自己渐渐发现,这内合外炼之法,在别人身上看似是两条不相干的路子,在自己身上却又有不同。 单说那日初次练习外炼法门时,若非体内的灵气倒灌,滋养肉身,也不会如此迅速地迈入炼体一层! 炼体之难,更甚于炼气!赵逾走的便是炼体的路子,其本身便已经有了底子,可在青阳山上继续锤炼了半年,却不见有突破至炼体一层的势头。 自己的内合外炼之法,并不同于其他功法,两者似乎互相滋养,以灵养体,以体蕴气! 或许是自己的炼体之法不到家吧,赶不上炼气的速度,反哺灵气的效果不佳,才使得体内灵气得不到增长。终归只是猜测罢了,这事儿没有参照,也不知要问谁去。 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答案,便索性不想了,就这般持续过了一个月。 自己储物袋中炼制的辟谷丹够自己吃上许久的,纳气丹虽说同样只是基础丹药,可炼制难度,比之辟谷丹要高上不少。 与之相反的,利润也是辟谷丹比不了的!几乎是同类难度的丹药之中,最适合发家致富的丹药种类了。 储物袋中,还有一些其他丹药,以备不时之需,比如治疗内伤的舒络丹,治疗外伤的回春散,用于回复灵气的回气丹... 除了这些瓶瓶罐罐的丹药之外,还有百余枚的灵石! 若非为了尝试炼制自己心中设想的那种丹药,不买那些稀奇古怪的药草,或许积攒下来的灵石要更多! 自进入黄泉谷算起,刚刚好过了一月。 秦川体内的灵气顺着掌心,大量渗入左手侧的阵法之中,青色的地火,顺着裂地缝隙,猛地绽出一朵青莲,将青黑色炉鼎烤的一片赤红。 自己所在石室,早已不是原来那丁区,而是换成了这乙区中。此区地火要稳定许多,没有参差不齐的爆鸣声,甚至连带着热量也都提升许多。 这黄泉谷之中的鼎炉似乎都是一样的,每个洞府都是一大一小两种青黑色的金石制鼎炉。 难怪自己在丁区炸炉如此多次,都不见有丝毫损坏。这鼎炉应当是以甲区之中的地火为标准制造的,轻易承受住丁区的地火,自然不足为奇了。 秦川所料不差。青山宗平日里,将这些丹修当成宝贝成天供着,万一哪天炸炉了伤到一两个,不心疼就怪了。 所以,这丹修,在宗门不说横着走,倒也差不太多。 秦川此时炼制的,正是自己心中预想的那种丹药。 就在自己得知张怀被雷压差点伤了性命之时,便萌生出这种想法,是否可以炼制出一种丹药,包含着自己全力一击呢? 40 炼丹之法 那日,季旭道人将剑符交于自己时,心中便大感奇异,这世间法宝着实奇妙,竟然可以刻画剑意在上方。 若是自己提前将灵力储存在一处,到了需要之时,再吸收其中灵气,岂不更好? 自己平日中每日都花上半个时辰的工夫炼化剑丸之上的剑意,虽说此处不是剑庐,效果要差上不少,可这本就是水磨工夫,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权当是磨练意志吧,甚至于,秦川有种感觉,若是自己哪天完全炼化了这其中的剑意,不说成为一代剑修,使得一把独具神韵的剑术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日里,与雷压赌斗只是,刺出的那一道具备吞天之势的纵剑,不免没有炼化剑意之功。 更何况自己身怀剑丸... 思绪到这里,不禁有些想入非非,若是自己筑基之时,将剑丸融入自己的筑基之中,成为一方剑修,当时不错... 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自己已经炼气,炼体同修,不可多想!切记贪多嚼不烂!等哪天,将这剑丸上的剑意抹去,再将其赠与张怀罢! 他最喜欢这些稀罕玩意了,那日救了他一命的那枚铁片,也一直放在身上,爱不释手。按照他的话说,便是,这铁片定非凡物... 玩意按照自己的想法,并没有提出丹方,只是提供了大致的方向罢了。这种丹药,若是真的炼制出来,或许真的会改变如今修真界的格局吧。 虚怀石,化灵草... 将这些自己设想之中相生相克平衡的药草融炼一炉,没有参照,便试过一炉又一炉。不知药理药性,便尝遍一株有一株,那些入药的矿石,就算是用牙咬,也要磨下石粉来! 自己这十余日以来,炸了一炉又一炉,石室顶上早已被熏得黢黑,皆是炸炉之时,药性相冲,生出的毒气积淀下来的。 “嘭!” 这一炉,终归是失败了... 如此炸炉,不同于火候掌控不当引发的炸炉,要温和许多,最多只是推开炉盖罢了。 黑色烟气,顺着开了口子的炉鼎缝隙,徐徐冒出。 一个掐诀,施了巽风术癸水术,将这石室之中的黑烟全数卷出石门之外,收拾了东西,以癸水之法稍微打扫了一番。 这两个法术,施展起来当真方便,不管是对敌还是炼丹,都可以用到。 此炉炸了,虽然在意料之中,不免有些扫兴,可不过转头之间便释然了,自己失败了不下三十次,可还是有些成果的。 这乙区的石室,自己租下了十五天,今日已经是最后一天的最后一炉了。天色已晚,赶紧去广场处再租下一处石室来,若是去晚了,可就麻烦了。 哪里敢耽搁,将有些用处的全都一股脑塞入储物袋中,那些没用的药渣,掐了个决,堆在石室外烧了,也不理会,此处寸草不生的,哪里会有什么起火之物。 炼体有成,再加上灵气加持,快走两步,耳边呼呼带着风声。到了广场,执事刚想起身离开,便被秦川拦了下来。 见其面色不悦地做了下来,秦川只得拿出几枚丹药,暗地之中塞给他。 这执事脸色才好看许多。“你要哪个区域的炼丹洞府?” “甲区。” 执事上下打量起秦川来,目中有些诧异之色。“甲区?” 在他看来,甲区的租子已然不便宜,其中地火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掌握的,况且,一般丹药也用不到甲区的地火,过犹不及。 见秦川年岁不大,不由得怀疑其丹道境界,提醒一番。“甲区之中的地火可不是那么好掌握的,你自己小心些。” 见秦川不停劝告,反而递来足够十五天的灵石,心中稍定,能一次拿出十五日租子的,应当没什么大碍。“前两日还有人炸炉之下,伤了丹田,真是可怜了!”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秦川眼中忽然一亮,喜上眉梢! 自己真是被剑丸误导了!何必要炼制能够储存灵气的丹药呢?自己所想的无非是自保而已,何必囿于一处,自缚手脚呢? 接过石牌,告谢一声,转身便往甲区去了。 留下那执事一脸懵,这是啥子情况啊,怎么听到有人受伤了,反而精神抖擞的,现在的年轻人啊... 秦川不知身后执事心中所想,此时心心念念的皆是丹方,丹药! 这一个月来,各种药草尽皆尝了个遍,加上熟记于心的药性药理,脑海之中,只因为那执事一句话,便接连灵光乍现! 想要以丹药承载全身修为,需要时再吸收其中灵气,这着实匪夷所思,无异于人为地炼出丹田! 若是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尝试着手炼制,可是我如今的水平相差太多。 可是,那执事无意之间提醒了我一件事,将灵气有序地储存在丹药之中,太难,可若是以药性相生相克之法,炼制出一种包含着无序灵气的丹药,却是不难的! 虚怀石,化灵草... 那些错误的丹方,此刻反而成了秦川脑海之中主要参考对象。 我记得这三十多次炸炉之中,有三次是最为剧烈的!其中药劲皆是在最为微妙之时,厚积薄发之下一同爆发开来。 不对,不对,这样一来,怕是还未炼出丹药,就要在鼎炉之中炸掉了! 这般一来,还需要两种法子,第一是将药劲暂时稳定下来,第二便是,一个容纳这些极不稳定药性的容器! 当来到石牌中指引的石室之时,秦川已经设想了不下百种丹方,但大多一一放弃。 将药劲稳定下来的法子并不困难,可若是掺杂了这些药性,无疑会使得混乱的灵气纯度不够。若是加强药性,这承载药力的容器便稍显不足。 若是按照自己如今的思路,丹药的效果必然不会太好。等等!恍然间,秦川想到,与灵气冤家路窄的尘气! 这世间本是没有尘气的,可不知何时起,尘气沾满了尘世,污浊了这一番灵土,最后成了如今荒州之上的这片光景。 凡人因此难以蜕去凡胎,修仙之人避之唯恐不及,凡格之源,仙修毒本。这世间,或许水火可以相融,可灵气与尘气却是绝不可能相融的。 这二者平时看起来相安无事,可哪里有表面如此简单。修士面临绝境之时自爆丹田,便是将世间尘气引入体内气旋之中,从而产生莫大威能! 若是将二者融于同一枚丹药之中,那引爆这样一枚丹药便相当于一个修士自爆的威力! 那这容器又当如何?这又是一个麻烦事儿。将灵气与尘气分隔开来,又不阻碍关键时刻二者的融合。 忽然间,秦川想起赌丹赌石的那一层玉石石皮外衣! 那股臭珠的味道尚熟记于心,其中成分复杂,自己难以完全辨析,可说出集中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层石皮比之寻常丹封要好上千万倍,在战场以及之后的荒遗之地存在千万年,却保证其中药性不失,这是何等效果。 本想立即开路炼丹,不过丹方改动太大,自己储物袋中药材的种类以及数量不足,还需要明日去元丰集买上一些来,今日不如先修炼一番。 下丹田之中的气旋并没有扩大多少,可以说是修为在这一个月中几乎没有增长,而且秦川已经可以肯定,并不是碰到瓶颈了。 好在灵气越发凝实,此时像是一个磨盘,在丹田之中徐徐旋转。 付了十五日的甲区石室租子,自己储物袋中的灵石已经迫近危险线,明日还要买些药材,索性今日不再考虑炼气,而是取出剑丸来,将其抵在眉心处,以意念消磨其中剑意。 或许一日两日没有察觉,可接连重复之下,心中早已清楚,每日打磨剑意,自己神魂好似千锤百炼,连带着有一股上古剑修的出尘之意。 心中虽是不喜季旭道人,可他的修为确实不赖,这剑意被自己日夜消磨,如今也不过是消耗了一丝罢了。 可惜了没有啥眼力劲,好好一枚剑丸竟然只是被做成了剑符。 秦川不知道的是,这剑丸上浇铸着一层玉符灵液,哪里有半分劲气外泄。即便是玩意也都是多次推测,连蒙带猜之下才确定下来这是一枚剑丸。 若是寻常之物,哪里能容的下一个剑修的剑意呢?若是寻常之物,秦川此次炼丹也不会许久不得建树。 每每观摩这枚剑丸上的剑意,自己打坐时,总能看到纷杂乱象。 有时,自己便是铸剑师石锤之下的剑胚;有时便是屹立于天地之间的陡峭剑峰;村中顽童手中的木剑;或是剑客,剑仙... 更有甚者,变成了与剑毫不相干之物,便如路边的草木山石... 等到秦川放下手中剑丸,恰逢金乌出东山。施展了癸水术,连忙将自己拾掇一番,便出了洞府。 自己心中设想之物,是否可行,并未可知,总觉得漏了些什么,自己未曾考虑到的。 想不透,便不再思索,反正此物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炼制成功的,甚至于,若是炼制出来,便是谢天谢地了。 41 百峰论丹 秦川动作很快,趁着元丰集上行人不多之时,赶忙将需要的药草置办下来,不过倒是有一物,挺伤脑筋的。 这算是一种偏门矿石了,需要用到的丹方少之又少,一连寻了两条街才得到这艮土石。 艮土石并不是什么稀罕的矿石,只是用途很窄,一般店铺一年也卖不出两块,自然也就纷纷下架了。除了这玩意废了些心思,其余倒还顺利。 有些底子的丹修赚取灵石确实不慢,可是投入同样不菲。若非有玩意在此处一直提供帮助,以及扶鸾殿之中的那些典籍,秦川也不会如此快速地取下如此成就。 这些草药林林总总,耗费了秦川几乎所有灵石以及纳气丹,只得再买些纳气丹的药草回去。 好在甲区之中的地火要稳定上不少,自己一日之中便能炼出三炉来,花费些时日便能补回耗费在研究新丹方上的灵石亏损。 如此这般,又过了三五日,自己总算是凑够了药草,开始尝试炼制。 一炉不成,再炸一炉... 渐渐的,就连秦川都未发现,自己好似疯魔了一般,脑海之中满是丹方,丹药,药草,灵气,尘气! 甚至是想要尝一尝那艮土石!不过好在关键时刻被玩意以牙口咬醒了。 这艮土石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修士来说,简直就是毒药。不,便是毒丹或许都不如此物可怕。 服下毒丹或许还能救回来,可是服下艮土石,轻者修为毁于一旦,重者丹田爆裂而死! 秦川同样知道此事,可这些买回的药草矿石,自己尽皆尝过,唯有这艮土石,不曾入口!迟迟炼不出成功的丹药,无意之中便蒙生出此想法。 “你若是想着现在去死,那就赶紧将其磨成石粉,一囫囵吞下去!”玩意一脸戏谑地看着眼前这人。 秦川为了炼出丹药,使尽了几乎自己知道的所有手段,唯一的收获便是乱糟糟的石室,满身的伤口痂疤,破破烂烂烟熏火燎得焦黑的袍子,以及一地的药渣废石。 就连一向皆是的青黑色鼎炉,都无法完全承受住炸炉之时的威能,裂开好几条缝隙。 此时石室之中只有这一个鼎炉了,另一个早已在几日前一次威能最大的炸炉中,被炸得金石碎裂,身上的口子也就是这样来的,好在都是一些皮肉伤。 就连这个鼎炉怕是也不得保全了。 若是秦川此时不动,多半不会有人将其当成活人,脸上皆是黑黄之物,就连脖子后面都不放过,若是翻开衣领子,便能看到泾渭分明的界线。 手上的一处指甲已然脱落,血淋淋粘着半块碎肉,被随意地丢弃在墙脚。好在如今自己炼体小成,不重的伤势付出足够多的灵石丹药后便恢复回来。 将杂草一般的头发拨开,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玩意看着。恍神间,发现玩意好似胖了许多! “呼哧,呼哧...”一时间,秦川便如同发了情公牛,呼吸急促起来。 这几日之功,总觉得自己这丹方似乎差了什么,可一连尝试下来,皆无所得。如今玩意身上渐渐积厚的霜白,可不就告诉自己答案了。 秦川可记得,自己为王浩疗伤之时,那烙印在其左臂上形如魔眼的紫黑色纹路,被这玉锈膏一抹即去。 后来才渐渐发觉,那灰色烟丝,可不就是尘气吗?这玉锈膏,作用于尘气之时,似乎有着奇效! 如今想来,原来路子早就铺好了,之时自己一直未曾发现罢了。不禁凄笑两声,好似天意捉弄,若非今日玩意提醒之下,命数又当如何呢。 这玉锈膏结在玩意身上,好似并不舒服,秦川施了玉彘手,分化出千万触手,以柔和劲力将其一点点刮下,其眯着眼好似享受。 不过片刻,玩意身上的霜白被尽数刮下,躺在秦川掌心的瓷碗之中。 这玉锈膏如何药理,我当真不知,不如问问玩意吧。秦川此时心中大畅,原先那些压抑在心头的郁气被尽数排解。 玩意对着玉锈膏熟悉得很,但未想过有一日能够将其用于炼丹。秦川得知此物的许多用处,但并没有与炼丹相关的,难免有些失望。 不过,此事无碍,只是耗费时日罢了,自己这些时日,反复尝试之下,将心头那些设想的丹方一一排除,不知耗费了多少时间精力。 想要炼丹,就先尝尝,药衍杂书早就提及此事,自己虽然并没有尝一口便得知所有药理药性的能耐,可是反复尝试之下,也能涉猎一二。 ... 令秦川感到惊讶的是,自己这一个月来,胡乱服食药草,导致的经脉淤积,竟然在服下玉锈膏之后竟然有了缓解的迹象,赶忙运起体内灵气,将隐隐松动的经络疏通开来。 一来二去,也就渐渐明白了此物药性。秦川不知道的是,他看到的不过冰山一角罢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将此物融入丹药之中。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原先秦川屡次失败,也并非没有药草种类不够齐全的因素在内。此时再加上这玉锈膏,总算是见到了成果! 在接连炸了两炉之后,终归是炼制出了成丹。 不过不如人意的是,此物能承受下的灵气太小,导致威能不足,或许比得上除夕夜中的爆竹。 即便如此,也把秦川乐呵的不行了。 又陆陆续续过了几天,眼见这半个月又要过去,不断修改丹方之下,终归是有了收获。秦川前前后后,又尝试了不下三十次,得到了两个丹方。 其中一种,一炉之中成丹约莫三四枚。可是每颗丹药只能承受自己一成左右的灵气,威能着实差强人意,可奈何炼制容易,自己一天之中便可成丹十枚! 另一种,炼制着实困难,耗时长,一炉丹药竟然需要三四个时辰炼制,一次之中成丹仅仅只有一枚罢了。 不过,这丹药竟然可以承受下自己所有灵气,甚至还要有所超出。粗略估计一下,这大拇指盖大小的丹药,竟然可以承受住自己一倍又余五成的灵气! 估摸着,自己要是正面承受下其中劲力,不死也要脱层皮。心中满意的打紧,赶紧又炼制出几枚来。 思来想去,便舍弃了炼制第一种丹药的念头,趁着甲区石室之中的最后几天,接连炼制几枚。 等时候到了,炼制完最后一炉丹药。看着掌心之中的几枚黑白纹路,玉石质地的丹药,心中大快,喜上眉梢。 “不如就叫它为阴阳雷珠!” 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来到广场处,刚想上交石牌,取回不菲的押金,便发现此刻与以往不同。 秦川来来回回,对此处也颇为熟悉了,尚余一个时辰,太阳才会落山,此时不应该有如此多的人才对。 原本空荡荡的广场,此时人满为患。四杆白底黑字的布幡,随着谷中轻风摇摆,定睛之下,才看明白上方的字——百峰论丹。 心中有些好奇,但要先将石牌交了去。施力挤开周遭人群,来到执事面前,取出石牌递给他。 执事取过石牌,神念一探,作一比对,在手中那枚白色玉简上画了个符。“这是押金,你拿回去吧。”取出灵石,伸手交于秦川。 秦川不知此处为何忽然间人满为患,伸手取回灵石之时,见机会难得,问道。“执事,此处怎么忽然之间这么多人啊?” 故意一个手滑,没有将所有灵石取回,而是留了几块在执事手上。 这执事是个中年道人,这世间大大小小的事什么没见过,不留痕迹地将灵石往腰间储物袋一抹,动作之迅速,叹为观止。 “咳咳,这个你来我这里可是问对人了!”这道人成天里在此处呆着,自然清楚无比了。 “今日一打早,宗门忽然发下告示。告示的具体内容,在光幕之中可以看到。”说完,一指眼耳石晶石堆砌起来的光幕。 秦川一个愣神,自己今日一入这广场,发现此处摩肩接踵的弟子,道人,心中惊讶,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这石幕之中内容的变化。 这道人也算是个实在人,收了秦川的灵石,透露出了其他不少信息。“这光幕之中,说的是,但凡是二十四岁及以下的弟子,今日一日之内,皆可在黄泉谷报名,参加这百峰论丹大会!” “哦?”只是一瞬间,秦川便想出了一大堆问题。 道人看着秦川皱眉,心道这小娃娃心思通透,一时间,有了半分好感,加上储物袋之中那几枚白花花的灵石,不知觉间,脸上已经带着些微笑。 这样的弟子不多见,不如多提点一番。心中想罢,便又开口说道。 “宗门这次大会,定然另有深意,绝不会如此简单。老道在这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举办丹会的呢。” “一日之内,只有黄泉谷这四个报名点,且岁数是二十四岁及以下的弟子才可报名。丹会时间甚至定在短短的半个月之后!” 42 青山青甲 “时间仓促紧迫,像是在限制着什么。老道我原本也没想明白,可是忽然听说,宗门最近调动了大量的丹药...” 这道人说完,再不言语,自顾自地闭目养神。 秦川知道自己的那几枚灵石买到这几个信息已然是赚了,自然不敢奢求,躬身一拜之后便离开了,转身去向这四个报名点。 挑了一个人相对而言最少的,不急不躁地等着。反正无事,索性开始思量起这道人想要传达的信息。 这丹会,真正的目的似乎并不是石幕之上说的那般简单。为了使丹道大兴,永久传承下去什么的,也许连三岁的小娃娃都骗不到。 道人说的,宗门最近调动了大量的丹药,多半是与此次丹会有关。 可是这其中就耐人寻味了,一次丹会而已,调动大量药材,我能理解,可是调动大量丹药,这其中的信息量可就大了。 不妨假设,这些丹药便是给这些与会者服用的。撇开那些不良动机,便是让这些人提升修为? 思绪顺藤摸瓜之下,忽然间走入了死胡同。一时间,秦川有些头疼,感觉心中隐约间抓住了什么,可仔细一想,又恍然未觉。 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队伍走到哪里了。这一抬眼,看到广场之中的景象,心中疑惑顿时消融了大半。 宗门在大比临近的关头,不来个论剑什么的,反而来了论丹,这下子,所有事情都明朗了。 丹修的修为也许可以凭借不菲资源的堆砌,硬撑着与那些寻常修士比肩,可若真的要论实力,不知要落下多少。 便说秦川自己,哪里有时间再去宗门藏书阁,修习那些专门用于缠斗的法术。 自己掌握的几个小法术,都与炼丹有关,虽说每个都用的纯熟的很,可也都是日夜炼丹之时锤炼之下得来的,更何况自己有玄息尘诀,入微之下,这些法术入门并不困难。 可要说真正的打斗法术,必定是每日苦练,才能获得些许成就。可寻常弟子,平日里,外出宗门执行任务,一天之中不知要施展多少次。 此消彼长之下,从真正的实力上来说,自然要超过丹修许多了。 而宗门大比,不光是那些晋升后天弟子的比试,就算是寻常弟子,要想自己以后的日子好受些,也要卯足劲来修炼,以取得名次。 非后天与后天的弟子比起来,只是比试平台不同罢了。本次宗门大比,就连其他地域的门派,都会派遣优秀弟子参与。 宗门自然也要加把劲,想要将手中的剑打磨的更快更亮,日后才能在争取利益时,占得优势。 这样一来,此次丹会便不显得突兀奇怪了。宗门是想以此次丹会为借口,分发下去丹药灵石,让丹修修为进一步提升。 当然了,这只是其中一层意思。有些丹修不缺乏资源,只是缺少与人交战的经验罢了。这样一来,那些寻常弟子,便能与这些丹修互通有无,使得二者互补互益。 很快的,秦川榨干了自己最后一滴脑汁,想通了此次宗门举办丹会的目的。 在广场中的另一侧,朱红阁楼上。几个老道看着秦川这里,不住地点头。 “阁老,您看,那位便是秦川了。”说话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道。这人看起来年岁颇大,须眉竟然都掉光了,光溜溜的只剩下个脑袋。 其口中所称的阁老,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语多,方才与秦川交谈的那个执事是谁啊?”这阁老杵着拐杖,话语间有些轻飘,好像异常虚弱。 “禀阁老,那位是映月峰的江曲,在我青山宗担任执事二十又一年...” “他太多话了...” 秦川不知道此事有人正远远地望着自己,更不知道,方才与其交谈,多说了两句话的执事,第二日便主动卸去执事一职... “若非素师阻拦,我等也不必如此麻烦!”这道号语多的老道,忽然一叹。 阁老轻咳一声,声音比之方才愈发缥缈。“我等辛辛苦苦设下的局,调动了整个宗门的资源,竟然只是为了一个丹方罢了。” “素师总归是那人后辈,我等自然不得僭越。只是老夫不明白的是,这秦川最后多半也是一枚弃子,为何要如此维护。” 语多道人听到阁老言语间多有不满,或许为了奉承,这般道。“就连掌门对素师施压,竟然都未让其松口!莫非是舍不得了,若是如此,当日何必要服下骨丹?” “...语多,你太多话了。” 这语多道人,第二日也主动卸去了长老一职。 秦川不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踏入丹一阁阁老与整个宗门设下的大局之中。 更不会想到,自己前些时日卖出的辟谷丹会带来如此大的影响。甚至请动掌门,可都无功而返。 宗门虽说主动散财,此次与会之人多半可以拿到写好处。可丹会终归是要以炼丹草木为主,自己修为虽然低微,可是若真的要论起炼丹,也不发憷。 可是眼前的景象着实看的人头皮发麻,这人山人海的,真不知何时是个尽头,更可恶的是,前方之人鱼龙混杂。 许多人使得一手鱼目混珠之法,趁着混乱,偷偷加塞,着实可恶! 就连秦川,也都看到了不少,可自己几乎是排在末端,鞭长莫及,哪里顾得上那些加塞入中上段的人。 估摸着,怕是到了截止时间,自己都未能排的上!哪怕是以自己的行气,也都忍不住骂出声来。“端的是不为人子!” 话语刚落不到三息,人群后方顿时一阵骚乱。 “青甲卫办事!都让开!” 这一队青甲,总数不过七人,其声势却几乎盖过场中所有寻常弟子。 青甲卫!青山宗几乎最精锐的卫队! 为首者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身上穿着的青甲不同于其身后的六人,铠甲通体青色,却嵌着金边,浑身上下紧紧贴合,浑然一体。 配上一副白皙俊俏的脸蛋,场中不知多少女弟子见了一眼,便面色微红,目中溢彩连连。 就算这些男弟子见了,心中也难免生出些怪异情绪。有些见识的弟子,看了这人,心中惊讶。 秦川不瞎,自然也见到了这人。看到不少弟子因此变了脸色,知道此人绝对不会是单纯的青甲卫如此简单。 青甲卫什么的,在青阳山上便被那些记名弟子讲烂了。几个烂的俗套的故事,每日聚在一起,映着篝火,来来回回都要吹嘘几遍。 便如秦川一般不合群的,这些故事无意间落入耳朵,也都烂熟于心。什么三进三出,战场纵横之间取敌首级千数,七百之数阻万敌三天三夜... 当然,这只是青甲卫立宗之时或是之前的事了,或许青山宗的‘青’字,便是取自青甲卫。 青甲卫的故事虽然流传广泛,可大家都明白,终归是逃不过就是戏曲之中老故事的后尘。青甲卫,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青甲卫。 虽然依旧不是其他卫队可以比拟的,可总归是没落了。 秦川知道在场之中,所有人眼神的变化,并不是因为这些青甲,而是为首之人。 心神稍动,灵气入微之下,缓缓凝聚在双目,黑色的虹膜渐渐匿去,只剩下眼白,此术——白瞳。 白瞳术同样是自己习得的炼丹法门,奈何自己没有神识,只得以此粗浅之法,看一看为首之人,有什么不同。 这一看之下,可不得了,秦川只觉得自己的目光差点冻结了,漫天风雪沿着视线扑面而来! 骇然之下赶忙以灵气暂时切断经络,眼前顿时一片黑暗,断了那寒气牵引的气机,反倒使得自己舒服些。 这人是谁?方才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眼望去,几乎没有看出任何信息,反倒使得自己差点受了伤。这人,深不可测! 就在秦川双目失明片刻,这青年路过身前,大有深意地一撇秦川,不过自己并无法察觉。场中也没多少人注意这个小细节,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有人留意。 青年带着身后的六位青甲卫,走到穿过半个广场,这才站定。 其面色有些肃穆,就连身后这六人,似乎也都察觉出,自己这位平素里,性格随和的头儿心中有怒气。 “方才插队之人,出来!” 众人没有想到,这青甲卫此次前来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青甲卫什么时候会理会这些琐事了。 就在众人愣神片刻,这青年又开口。 “我数到三声,未出列之人,后果自负!” “三,二...” 等数到第二声,这场中,不知走出来多少弟子,有男有女,这些个女弟子的面色仿佛更红了些。 若是仔细点明,这场中有近半数之人都是加塞之人! 张戴与方菲皆是二十出头,是宗门偏门支脉的一对道侣。二人仙缘不足,平日里使些小谋小算,倒也能赚取灵石过活。 这一日恰巧有事来着黄泉谷,却听闻宗门举行丹会。二人平日里虽然也会炼制丹药,但只会炼制一些辟谷丹罢了。 本不想掺一脚丢人现眼,可是听一个执事说起一件事... 43 冥月玄阴 那道人是这样说的。 “宗门这次大会,定然另有深意,绝不会如此简单。老道在此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举办丹会的呢。” “一日之内,只有黄泉谷这四个报名点,且岁数是二十四岁及以下的弟子才可报名。丹会时间甚至定在短短的半个月之后!” “时间仓促紧迫,像是在限制着什么。老道我原本也没想明白,可是忽然听说,宗门最近调动了大量的丹药...” 道侣二人都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隐约间猜测着宗门似乎有着一个大动作,可也不知该不该趟这浑水。 最后一咬牙,这人山人海的,宗门可以陷害一人两人,可是绝对不会陷害如此之多的弟子,更何况,这些几乎都是丹师! 像自己这般,炼丹只是闲暇之余的爱好或是副业,是算不上丹修的,最多只能算是丹师。不过,这就够了不是,自己尚且能炼上一手丹药。 二人不再犹豫,可此时天色已经不早,若是真的要在最末位排队,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 这可如何是好? 二人正四处找寻门路时,忽然,张戴看到队伍前方的一个‘熟人’... 连忙手牵着方菲,拨开两侧旁人,硬生生挤了上去,丝毫不理会周遭之人的喝骂声。 “张兄!”张戴鼠目之中眼珠子一个打转,面色一变,原本尖酸刻薄的嘴脸顿时满是笑意,伸手搭在张灰肩上。 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二人真是什么患难与共的兄弟呢,若非二人相貌偏差的有些大了。 张灰听到身后一个人的声音,顿时打了个激灵,心中腹诽,这个扫把星怎么来了?虽然心中不愉,可依旧面带笑意,大开双臂,和张戴来了个熊抱。 二人这一唱一和的,周遭之人倒是觉得没什么,反倒是身后的方菲,面色有些怪异。 张戴是什么人,自己哪里不清楚,为人最是薄幸寡情,唯利是图,哪里有什么生死兄弟。 王八瞪绿豆,二人看上了眼,这才结成道侣。依自己的理解,张戴绝对没有憋好屁。果然,不等片刻,便印证了心中猜测。 “张灰兄弟啊!俺可算是找到你了!”二人相拥之后,张戴忽然间双目一红,眼泪齐刷刷地往下淌。 张灰本是个实在人,误入这修真界,好在有些仙缘悟性,踏踏实实一步一步终归是修为小成。 谁知道无意之中结识了张戴,没有防备之下,竟然被他下了套,欠下了一大笔灵石。 自己为人实诚,并不是傻愣,这下总算是认清这人的真面目了,有心不去理会,守着自己的道一直走下去。 可灵石欠下了终归是欠下了,好在没有规定偿还日期,能避一日算一日吧。可人算不如天算,今日偏偏在这里碰上他了。 他这样子,想来心情不错,迎合着,或许能避过一劫。于是便抱着侥幸心理,走一步看一步。 谁料,张戴忽然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自己身上蹭,自己难以反抗,只好任他施为,谁叫自己欠着钱呢。 张戴可是鬼机灵一个,知道周遭人数众多,不易成事。加塞,也是个技术活。 “你可知道,就因为你!不仅擅自离开师门,更是卷走藏宗之中诸多秘宝,师傅他老人家气的卧病在床,此时只能吊着一口气!” 张灰看着周遭人不善的眼神,刚想辩解,便被张戴打住。“什么?我...” “莫要说了,师傅知道你心不在师门,这几日来,在我劝导之下,总算是放下心中执念。” “他老人家说,既然张灰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道,不如就随它去吧。可是撇开灵石不说,师门藏宗之中的秘宝可是几代的师门前辈辛辛苦苦流传下来的,绝不可被这小人贪墨了!” 张戴,可以在‘灵石’二字上加重了声音。此处嘈杂,周遭之人并没有听清楚,可离得近的张灰,可听得真切。 张灰心思单纯,没听出话外音,还以为张戴是真的想要讨回灵石呢。虽说不知道张戴为何要编出一大段的故事,极力拐弯抹角。 正想着从储物袋中取出灵石还给张戴呢,又被他打断。“那我这就把...” 张戴见此人脑子不太灵光,尤为头大,不由得补充道。“师傅话虽如此,可我从其眼神之中看出,师傅心心念念的从来都是师兄你啊!” “你要是立刻离去,前往师门,叩首认错,相信师傅会原谅你啊!”刻意在‘立刻离去’几个字上加重了,说完,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张灰这下子有些傻眼了,仔细一琢磨,终归是想明白张戴话外音,稍一拱手便离去了。 周遭之人看着鼠目猴腮的张戴,心道,莫要看此人面相非人,可着实是个实在人。 再看这张灰,莫要看起面善老实,可真不是个东西!要是被我逮到机会,定要好好教训一番,教他知道师门礼义! 张戴与方菲顺理成章地鸠占鹊巢。反观张灰,夹着尾巴,在众人不善的目光之中,灰溜溜地跑了。 众人心中正想着,要是逮到这薄情之人时要如何惩治时,张戴占了张灰原本的位置,偷偷摸摸给了后方之人两枚灵石。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便又装作一脸正色,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旁人到口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等了许久,眼看着自己就要报上名了,忽然察觉到身后一阵骚乱。转身看着身后几个青甲卫,不知为何,心中浮现起一股要坏事的感觉。 为首之人,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有些面熟,心中思索片刻,忽然全身一震。“竟然是他,冥月玄阴——白凡!” 这人生为男子,却拥有多是女子具备的玄阴体质。因此比之寻常男子,多了几分不可察觉的媚骨。 虽然极为轻微,甚至连白凡自己都未察觉,可这半遮未遮,将开未开的气质,着实撩人心弦。 就连一旁,心思阴毒,薄情寡欲的方菲,不知觉间,面颊上升起两片红云。 这一幕,不禁让张戴自己心中升起些怪异。自己与他虽有道侣之名,却无道侣之实。二人皆是互相利用罢了,可是心中酸酸的是怎么回事? 连带着,看向白凡的目光都有些变了。从一开始的诧异,到之后的嫉妒,以至于有些怨毒。 心中腹诽,这白凡,身怀异体,却成天用来勾搭女人,不知羞耻。不过是个小白脸罢了,与那凡尘之中,富贵人家豢养的小相公怕是一个德行! 不等自己多加咒骂,便听到这白凡开始数数! “三,二...”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可理智告诉自己,还是避避风头,不过一个丹会罢了,正想抬腿出列时,方菲扯着自己的衣袖,眉目之间有些疑惑。 方菲看来,张戴应该看清楚此时大势。白凡敢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是有所依仗。 青甲卫出手,打死一两个弟子,宗门可不会有任何表示。 二人深知趋利避害之道,情况不对,赶紧撤退才是王道!怎么今日张戴忽然心神不宁,犹豫不决了? 要是搁在从前,怕是不等白凡念出声来,便离开此处了吧。莫非此处有自己没看到的变数?这才迟迟不舍得出列,叫那机缘飞了去。 张戴只是愣了个神的工夫,白凡便数到第二声,正想着离开呢,方菲便撤了自己的衣袖一下。 恍然间,想起方菲面颊绯红的模样,心下一横,目中厉色一闪,不走了! 柔声对着方菲道。“相信为夫!” 方菲神色一顿,心中有些异样。张戴还从未用过如此与其与自己说出‘为夫’这样的话来。 见其目中坚定,刚想说。“你留下,那我便留下!”忽然,一个不查,被张戴从身后推了一把,踉跄踏出两步,走出了人群。 刚想转身大骂,张戴,你莫非是想吃独食时。听到白凡数到“三!” 话音刚落。俯仰之间,瞬息而至! 一只青蓝色,红色双目的袖珍小蛇,从白凡袖中蹿出,只一个腾挪,却见空中青红相间的光芒,如流光一般,一闪而逝。 “噗...” 只一轻微的响声,清风拂过张戴面颊,带起些发丝与寒气。感觉像是被稍微大些的蚊子咬了一口,脖子间有些麻痒。 忽然看见方菲面上有些惊讶,有些担忧。 “咦。”她面颊上有些红晕,好美啊。这次她眼中的不是白凡,而是我,真好。 视线怎么有些模糊了,头有些晕,身上有点冷。这世界怎么了,怎么忽然间和稀饭一样了,想要再看一眼,夫人脸上的红晕... 张戴死了,脖子上细微的创口只迸射出一点血液,便被寒气凝结了。血丝好巧不巧地落在方菲的面颊上,惊讶的面颊上。 白凡见张戴直愣愣地倒下,也有点愣神,稍一蹙眉,自己这神通也是刚刚修习不久,没想到一个没有把控好,便杀了人。 虽非本意,可泥巴落在裤裆里,刚想着,要不要连带着送方菲一程。 忽然见这女子夺了张戴腰间的储物袋,阴笑两声,几个纵跃间,便不见了踪影。 44 听风域界 白凡哂笑一声,不知笑的是那方菲还是张戴,对自己来说,都无关紧要。这芸芸众生,在自己眼中与蝼蚁无异,自己关心的林林总总无非只有这么几样,修为,长生,以及... 杀鸡儆猴之下,那些抱着侥幸心理的弟子,直接撒丫子跑了。这广场之中,顿时空旷了许多,烦闷的内心终于平静下来。 白凡一招之下杀人无形,反倒是让青甲卫的呼声更高的。随意一撇周遭之人,目中的敬慕之色,女弟子眼中的异彩,毫不在意。 等此间事了,便领着六人青甲转身走了。其中有那么几个,见多识广的弟子,忽然高喝。“恭送白凡师兄!”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道。“恭送白凡师兄!”声音汇成一道音浪,让整个山谷一震。 秦川不想成为众人眼中的异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同样俯身一拜,轻喝一声。“恭送白凡师兄。”可总觉得自己的声音与众人的格格不入。 好似自己的声音之中,差了些什么,比如‘神韵’... 暗骂自己想多了,如今之事,便是赶紧报了名,回到剑庐继续修炼去。 白凡给秦川的压力太大了,若是那不知名的青蛇神通扑向的不是张戴,而是自己,怕是也讨不得好。 这天下太大,天赋异禀的修士不知多少,自己终归是欠缺了,要想迎头赶上,先在一年之内修炼至后天之境吧! 届时宗门大比,拼一把,看能否有希望触碰到先天机缘。 先天便是炼气九层,可无数人想要从这炼气八层跨入九层,可并没有多少人成功。 先天并非是前路必须经历的。炼气弟子,便是六层后天都是有可能筑基成功,更不要说是那些七层甚至八层弟子了。 那些修炼至八层的弟子,无一不是惊才艳艳之辈。大多数弟子,修炼至七层,甚至六层便会考虑筑基。 没了这些人阻碍,秦川很轻易地报了名,其中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儿,之后便脚下施力,尽早赶往剑庐之中。 便这般修炼至天明,这近日来一个半月的炼丹,心神的损耗终归是补回七七八八。 即便如此,便赶得上自己未炼丹之时。若是补全,怕是还要超出不少,神魂好似也经过鼎炉锻造淬炼过,浑厚近乎三成有余。 心中大畅,这无异于意外之喜。秦川敢肯定,等自己将神魂修养完毕,再加上玄息尘诀,自己的灵气入微定然要比上先前强上不少。 便是白凡那青蛇正面奔袭过来,自己至少能反应过来,再不济地也能稍微做出些反抗。 只是,体内的灵气,一直不见增长,反倒成了制约自己的最大因素。寻常弟子,要是像自己一般服用了如此多的丹药,使用了如此多的灵石,怕早就突破到炼气三层了。 自己体内的灵气凝实的不像话,可就是无法突破,始终察觉不到瓶颈的来临。 如此一来,心中不免的有些疑惑,自己如今的实力究竟如何了。这月余之中,并没有可以算得上参照的对手。 即便是在临普山上,若自己真的想要早些结束闹剧,雷压也绝非一合之敌。自己的灵气入微之境,配上灵巧的身手,拳术,更不要说如今每日炼化剑意,剑术越发融润自然。 要赶紧学门身法,不管是赶路还是对敌,对自己而言,都是巨大的提升。等此行青阳结束之后,便去藏经阁挑门身法吧。 心中想罢,便朝着青阳方向赶去。阴阳雷珠终于是炼成了,威能还不小,分给张怀与烛燃几枚防身不成问题。 藏在叶尾的露水伴着天光沾染在身上,有些微凉,怕是快要入秋了。若是儿时,家中的老人又要叮嘱着穿好衣裳才能出门,此时显然没有机会了。 穿过几条大路小路,翻过几座高山低岭,碰见许多外门弟子,草草地出门,去接收宗门任务,赚得微薄的资源以供修行。 青阳山在这十万大山之中只是寻常,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过秦川对这自己呆了半年的地方显然不会陌生。 挑了一条最近的山路,高低纵跃间便攀上了山腰。远远的,便看到山上已经有些许炊烟,显然已经熬制了灵米。 灵米在青山宗都是稀罕玩意,平日里,这些记名弟子都是服用辟谷丹,每逢三五七天的,才会烹煮一些‘稀饭’。 想到这里,秦川不禁一个撇嘴,也不知张怀与烛燃二人什么时候才能达到炼气一层。 自己选的这条小径并没有经过邢华的阁楼,直抵青阳记名弟子庭院。 未免惊动其他弟子,秦川偷偷摸摸地避开众人视线,准备翻窗进入厢房。可此处人多眼杂,终究是被人看了去,见那人有些惊讶,并没有大喊大叫引起众人注意,索性由他去了。 站在窗户下方,隔着窗纸,并没有听到张怀的呼噜声,心中有些惊讶,这个时候,多半会睡会儿懒觉,没想到今日例外。 惊讶之余,缓缓开了窗户,麻溜地垂臂施力,一个腾跃间便把自己送上窗台,并未发出一点声音。 刚想抬头看看这阴暗房间中的二人,心下不来由得一阵悸动,像是忽然被毒蛇缠住了脖子! 刚想爆退几步逃离此处,忽然听到一声。“秦哥儿,你怎么来了?” 定睛一看,那说话之人不是烛燃还能是谁?无声间,冷汗沿着脖颈悄然滑落。“你是...烛燃?” 房中并没有点燃烛台,只借着微弱天光,若隐若现之间,看清楚烛燃的轮廓,虽是听清楚声音,可启口音有些颤抖,一时间有些惊魂未定。 烛燃似是看清楚来人,话语间有些惊喜。“快进来,莫要待在窗边跟个猴一样。” 等秦川平复下心境,看到厢房之中熟悉的一切,心中不禁疑惑,莫非是自己想多了,这想法在脑海中一出现,便止不住。 想来自己神魂有所损伤,难免出现错觉,等此间事了,自己再回去修养一段时间。想清楚此点,便不再将其放在心上。 窗户不高,只是轻轻一跃,便下了窗台。见烛燃睡眼朦胧,轻声道。“怎么就燃哥儿一人在房间中,张怀哪儿去了?” “莫非你还不知道?张怀早就突破桎梏,入了炼气一层,此时已经是宗门的外门弟子了!” 烛燃面色有些惊讶,说话间手上的动作不停,叠好薄被子,穿好衣裳鞋袜,打来一瓢水,洗漱完毕。 一时间,秦川心中有些欢喜,又有些担忧。 便是在歪枣村中,张怀家境殷实,家中早年间发了横财,不愁吃喝的日子过的惯了,平日里便没那么多怪点子。 若非自己有玄息尘诀达到灵气入微的境界,怕是老早就要败在雷压那儿了。可是张怀却不一样,并没有异宝功法伴身。 成天拿着一些来历莫名的破铜铁片揣在兜里。许是奇闻异志,外传杂书看多了,总觉得是个宝贝,甚至会偷偷摸摸咬破舌尖上的血,滴在上头。 “那烛燃在平日里都在哪座山头,你可知道?” 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不同,并没有师尊或是一个一脉传承下来的师门。 总之就是宗门散养在外的,便是寻了一个两个师傅,也都是那些有些修为,却不被宗门承认的道人。 像是秦川,拜师礼后,成了扶鸾弟子,也就有了内门的身份。 若是邢华此时想要收徒,也并无不可,宗门并没有明令禁止,可这样的弟子,没有一个一脉相承的师门,便依旧只是外门身份罢了。 这二者的身份,可谓天差地别,资源,功法,权限...都有着区别。 “我听他说,要去南派炼体...” 烛燃话还未说完,这厢房便‘嘭’地被打开。 邢华一开房门,看清楚内中景象,一脸惊讶,急不可待地吼道。“啊?你怎么真的在此处?” 秦川闻言,脑海中忽然咯噔一声,心尖猛地一颤,漏了半拍。这几日来,将所有精力都用来炼丹了,一时间,竟然忘了一件大事! “你可知,听风域界,今日正午便要打开了?”邢华见秦川脸上顿时一白,心下一叹。 “也罢,距离正午所剩时间不多,我便送你一程吧!希望赶得上吧...” ... 邢华将那枚,从文远那赌赢的听风令交于秦川是便叮嘱过,今日这天便是听风域界开启之日! 秦川当时,不知这听风域界是何地,索性还有月余才是开启域界之日,便为将其完全放在心上。 可转眼之间,自己刚刚将所需的丹药炼出,便到了域界开放之日。 心头悄然间浮现起,这听风域界的种种来历传说,也不知真假。 听风域界原本是一处上古战场。妖魔,修士埋骨于此不知多少,可终究泯灭于时间长河之中。 直到青山宗开碑于此,才在机缘巧合之下,开启此处域界。不过域界之中诸多限制,哪怕经历数千年,都未将域界完全开发。 宗门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终于摸索出一些心得,设下阵法禁制,将其作为宗门的底蕴,一处传承密地。 45 雉鸡赶路 “还傻愣着干啥?速速跟上!”邢华跨出房门,见秦川还向着烛燃打听事儿,不由得急了。 秦川本想问清楚张怀下落,可谁知,只打听到一个大致的范围。见时间紧迫,赶忙一拍储物袋,将东西攥在手心,递给烛燃。稍微叮嘱一声,便急忙大踏出几步,跟上邢华。 心中有些好奇,邢华要如何送自己一程。 御物飞行之法,至少要等到后天境界才能修习,否则便是做无用功,秦川踏入仙路的时间已然不短,自然是知道的。 二人寻了一处空地,只见邢华从怀中寻出一支羽毛。 这羽毛像是从禽鸟身上拔下来的。大约两三寸,叫人奇怪的是,这羽毛上一片灰蒙蒙的,像是许久不使用染上了一层灰。 羽毛之上的白翎只剩下寥寥几根,看得邢华一阵肉痛。不过,他一撇身旁的秦川,心下一狠,下定决心。 不过,为了不失风度,还是装作一副无所谓的神态语气。“你可知,这天地之间有一种神鸟,叫做凤凰。” “传闻凤凰乃是应龙后裔,生来便有翼风飞翔之能。要论飞行的能耐,可是比上修真界的那些宿老,不知要强上多少。” “而我手中的这片羽毛,便是凤先之祖的眉心之羽,拥有通天彻地之威能!你退后两步,小心我施法之时,一个不留神伤到你。” 话毕,便轻捻一根白翎夹在并指之间,画符于身前无物虚空之处。渐渐的,白翎周遭凝聚出一片朦胧云气,好似真的有瑞鸟遨游九天的气象。 青阳山上的一众人,见到邢华施法,不由得有些好奇,张头望来。 邢华口中念念有词,最后轻喝一声。不是急急如律令,而是“凤先归位!” 随着最后一字落地,这白翎好似真的点化出无穷玄妙,朦胧之间,有赤色黄色青色紫色白色相互缠绕,最后化作一斑斓鸟卵安然躺在地上。 不过片刻,这鸟卵便有异响,其中似有异动想要破壳而出。 就在秦川也都以为要见到,自己儿时时常渴望碰到的凤凰时,这鸟卵忽然裂开一条裂缝。一缕异色顺着缝隙显露出来,落在众人眼前。 身后青阳众人惊讶了,秦川也惊讶了,就连邢华眉目间也有些尴尬,这众人心心念念的神鸟,竟然只是一只山鸡! 忽然之间,秦川面色有些怪异。身后的众人也都兴致寥寥,轻吁一声后,便又散开,自顾自地忙活去了。 邢华干咳两声,面色有些不满。自己这年少之时获得的法宝,羽毛那是拔一次少一次。自己估摸着,再使用两次,这法宝便要真的用尽了。 这山鸡的脚力,虽说已经没有自己的快了,可想必比之秦川要快上不少。 此时顾不上肉痛与尴尬,脚上施力,翻身上了山鸡背上。这山鸡个头比之寻常不知要大上多少,足以容的下两三人站定。 “速速上来,不然过了时辰,可就入不了听风域界了!” 秦川闻言,自然不敢怠慢,迈步跃起,翻身站定,盘膝屈坐。 邢华见秦川盘膝之后立刻入定,知道其正在养精蓄锐,不再多说,右手抬起一挥,顿时那雉鸡一抖五色尾羽,仰天轻啼一声,两只短小翅膀扑腾两下,向着山下跑去。 这听风域界位于青山宗极北处的最外围,话虽如此,却极为隐秘。 因为此处已经触及到一处天地秘境外侧,甚至于,整个青山界都只是这处天地秘境的外围罢了。 其中凶险难以言明,也不知宗门此次开启这域界有何安排。 秦川此时已然入定,心神沉浸在灵台之中,可不妨碍对周围的感知。这雉鸡在邢华指挥之下,忽然拐了个弯,绕过了几乎是必经之路上的嘉文山。 嘉文山管事便是文远,二人熟识已久。一来二去,都应该经过才对,可是奇怪的是,邢华宁愿绕一个大圈,都不考虑这最好的选择。 仔细回想,秦川忽然发现一些端倪。自己这两次回到青阳,却不曾见过文远,随即便不再理会,自己只有半日时间来温养有些损伤的神魂,时间紧迫。 时间很快过去,从青阳到听风域界,若是按照秦川行进的速度,不吝惜灵石丹药的话,同样能够在半日之内抵达,可抵达之后必定是虚脱乏力。 可这雉鸡半途之中,只见邢华为其补充了一处灵气,再不见多余动作,其行进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甚至,等二人到了域界附近,尚有多余时间。 秦川盘膝温养着自己的神魂,有玄息尘诀在,精气神互相反哺,事半功倍,不过等神魂修复了将近九成九,却再不能修复完最后一丝。 心中有预感,这处损伤,似乎只有凭借时间自然修复,或是其他丹药境遇。虽然有些遗憾,可终归是做了最大努力,便不再纠结。 起身眺望前方,二人正位于一处山腰往山下赶,却见大地上一个极为磅礴的城池! 这城墙不似寻常凡尘之中的城郭,并不是四方或是圆形,而是规规矩矩的八边形,好似八卦勾连着天地。 城池正中一大片的区域,密密麻麻的都是行人,房屋鳞次栉比。而其余部分似乎有特殊阵法笼罩着迷雾,看得并不真切。 秦川忽然之间,面色有些诡异。这城墙异常厚实高大,像是镇守冲要的据地,可此处以北便是一处异常凶险之地,再往南处,便是宗门,何须镇守? 若此处是军备之地,又何必聚拢大量的凡人呢。不错,此城池之中的行人,只要是看得到的,皆是凡人。 邢华好像对此地有些了解,看到这城郭之中的景象,忽然间一叹。“可怜人...”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在这蜃渊城的后方,切记,此处若无要事,短短不可轻易靠近,以免遭遇杀身之祸!” 见其一脸凝重,自然牢牢记在心头,熄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邢华两掌相合,打出一道灵气波纹,秦川知道这是给雉鸡补充灵气。身下雉鸡振翅引项急啼,速度陡然暴涨,卷着风声,便向前跑去,远远地绕开这蜃渊城。 界口处,已经盘踞了许多人,三五扎堆地散落在空地四周,正中一具三足圆鼎悬浮在半空中,离地三尺。 鼎口处有些灰色气流缓缓凝聚,收入鼎中,洋溢着浓郁的灵气拨动。 空地四周的人大多是想秦川这般年纪的弟子,也有些中年道人。这些人看向二人以及身下的雉鸡,面色看似平常,目光流转却隐约间带着些不屑。 这些人皆是内门弟子,哪位师尊不是筑基以上,又哪里是邢华可以比拟的。 “我记得十数年前,确实有一枚听风令被一个外门的幸运小子得了去,想必便是那人吧。” “应当是了,听风令如此重要之物,千年之内应当只有这一例吧...” 二人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躬身一拜此地的主事之人。 “弟子秦川,不知规矩,差点误了点,耽搁了前辈及诸位师兄弟的时间,请责罚。” 这主事之人穿着长老独有的灰色道袍,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便是秦川都能轻易察觉到。 等话语刚刚落地,老者刹那睁开了眼,看起来沧桑无比。秦川一眼望去,脑海之中顿时浮现出,石碑独立荒野万年的苍凉景象。 这位长老,其精深修为,绝非那些执事可比!若有杀意,自己绝对活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 神色再次一肃,躬身作揖一拜到底。 老者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过,浑浊的目光仿佛要将他们全身看透。“无碍,起身吧。”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规定时间,还在半个时辰之后,凭你一人,可绝然没有让我们等待的可能。” 秦川心中松了口气,眼前这老者眼看着并不是,传闻中那些性情古怪的高人前辈。 既然没有错过时间,邢华便在秦川耳边嘱咐几句,皆是一些没用的话语,躬身再拜老者,转身便离开了。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秦川只来的及回想一遍自己掌握的信息,稍微调息一番,默默观察了场中一行人。 临到头,从队伍之中,忽然走出来一个神色间有些怯懦的女孩,拽着衣角,朝秦川方向走来。 秦川有些疑惑,怎么即将开启界门了,自己反倒是被人盯上了。就在这女孩朝自己走来时,目光一撇,忽然发现另外几人眉头一皱。 心中有了底,这处地方的弟子似乎分成三方。界门左侧三人一方,这女孩所在一方离界门最近共四人,界门右侧一方二人。 左侧三人,皆是身材短小,为首之人更甚,甚至只到自己胸口过,面容寻常。并没有穿着道袍或是内门制服,而是穿着黑色长衫,手中拿着一柄合起的纸扇。 不像个修士,反倒是个富家公子。 右侧二人,身材寻常,可是面容都有些怪异,一人长着一副水嫩嫩的脸蛋,一脸稚气,像是个七八岁的孩子,配上二十岁左右的身高身材,令人咋舌。 46 太上忘情 另一人,恰恰相反,面容枯槁,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耄耋老者,眼睑低垂,彷如霜打的茄子没有精神。若非双手从袖中探出,露出白皙的手背,当真以为是个街头寻常老者了。 秦川见女孩越走越近,出于谨慎,向后微一退步,示意其莫再靠近。 这里的众人,没有一个易与之辈,便说这女孩,秦川便发现些许不合理之处,自然无法放下心来。 “止步,若有要事,便这般说吧。”秦川打断其继续前进的意图。 “小哥哥,若不想死的话,便乖乖入我的队伍之中吧...” 女孩目中的不快一闪而逝,言语间虽满是杀机,不过声音软绵绵的,差点要融化掉秦川耳朵。 秦川刚要出声拒绝,便听到那一直默不作声的老者出声。“时辰到了,此次界门开启事关重大,你们定要获取一株玄尘草。” “宗门记载,共有三株玄尘草出没之处,你们分成三路,去采下自己负责的那一株。” “届时,我借助这阵法之力,开启界门三息时间,你们速速踏入其中,若是超出了时限,迷失于乱流阴域之中,可莫要怪他人。” 说完,便口念真言,呼叱一声,一道凌厉灵光自眉心处飘飞而出,迎风暴涨,凝聚在半空中,化作一座紫色大鼎。 老者面色一白,轻咬舌尖,蓦然吐出一口血雾笼罩在紫鼎之上,变得越发妖异。紫色大鼎完全吸收了血雾之后,再次高大数尺,隐约间可以比肩这空地之上悬浮的大鼎。 “涨...涨,涨!” 口中连吐数语,抬手一扬,控制着紫红大鼎撞向空地上的大鼎。 “哐当!” 这声响,耳朵不可察觉,却直接烙印在脑海之中,化作一股波纹,轰击在虚幻界门之上。 界门本是灰色气流凝聚出的虚幻之像,陡然触碰了这如若浪潮的阵阵波纹,灰败之色顿时如锈迹片片剥落,露出其中光幕。 光幕飘虚于半空之中,离地半尺,若非周遭八条手臂粗细的青黑色铁链锁住,怕是要飞了去。 透过光幕,隐约间可以看到听风域界之中,被劲风压弯了的草丛,逆风弯曲的灌木树枝。 “速速入内!”面色红润着说完,显然维持这界门开启,已经占据了其几乎全部的心神,几近全力。 女孩见界门已然开启,在不扭扭捏捏露出怯懦神情,而是赶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株,像是狗尾巴草的药草。“拿着这株翳影枝,穿过界门之时,自然平安无虞!” 秦川心中有些戒备,可见到女孩身后几人,皆是拿出相似的药草,再不迟疑,接过翳影枝,小走两步,跨入界门之内。 虽说时间只有短短三息,可此地人数不多,自然足够,众人鱼贯而入,等最后一人进入后,光幕一闪,没了声响。 灰色的气流重新凝聚,缓缓攀附在界门之上。老者红润的面色渐渐消退,取出一枚丹药服下后,惨白的面色才稍微有所好转,打坐片刻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界门,不稍片刻便离开了。 这处听风域界,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之地,数千年来,都不曾有外人突破其中。 此次传承密地之行,既是机缘,同样也是危险至极的任务。但愿某些人安全回来,某些人再不要回来了。 再说秦川。 一步跨入光幕之中,周遭灰色气流一阵乱窜,吹打在面庞,让人睁不开眼,像是被众多灰色小蛇缠绕,想要钻破皮肤,进入人体之中。 就连衣物都能渗透而过,没有丝毫阻滞。心神微动间,运起体内灵气抵御外界气流,周身凝聚出一层朦胧光幕。 只朦胧间看到自己身处于一个玄境之中,没有上下左右的空间,或是日月年的时间概念,想必就是老者口中的乱流阴域吧。 此地虽说甚是诡异,可心中并没有慌乱。宗门费了大力气,可不是叫自己送死的。 此行匆忙,可自己一早就了解了情况,心里有了底子。 这听风域界,也叫阴风尘界。入眼处,皆是这种尘气卷起的气流,若是寻常修士入了此地,皆是会引发一种名为‘尘葬’的异象。 可修为偏低的弟子,却可以受到听风令庇护,减慢尘气侵蚀。若是自己引动储物袋之中的听风令,此地的尘气气流,定然不会如此抗拒自己。 可忽然间,秦川心中有些怪异的想法。这尘葬,与自己的阴阳雷珠,何其相似! 炼气修士,随着修为精深,体内的尘气越少,引动的尘葬现象也就越发激烈。灵气与尘气引动共鸣之下,若是寻常筑基修士踏入此处半步,怕是会直接被尘葬卷上天了。 玄息尘诀自心底升起,心神尽皆盘踞在灵台之中。少许尘气气流穿过光幕,吹打在身上,发出“噗噗”的异响。 紧阖双目,神态随和,放弃一切不必要集中意识的部位,就连心脏都只剩下一息一拍,三息一拍,百息一拍... 肺部不再开合,血液渐渐凝滞,就连周遭声响都仿佛听不到了,一人枯坐在乱流阴域,彷如一座石像,静守枯寂千万年。 悄然间,秦川灵台之中的神魂之上,心眼蓦然打开。这具没有形态的,一如迷雾的神魂,竟然凝聚出一双眼睛! 无白无黑,只是一种说不尽的空洞,仿佛可以吞噬无垠星海星光。 “嘭!”忽然间,灰白空间内传出了一次心跳声,上一次许是万古之前。 朦胧间,秦川意识之中有些挣扎,仿佛这是最后一次心跳,若再不醒来,便会再也醒不来了。 刹那间,心眼之中,忽然有了眼白,再不是原来的空洞! 入眼处,自己彷如成了尘气,在这乱流阴域游荡万古,游离于天地之外。不再是原来那不悲无喜的境地,而是真正的太上忘情之境! 万古一次的心跳,终归是将心神唤回。忘情处,万物尽皆归尘。 梦守万载,入眼处,万物皆是尘气,就连自己,也都只是其中微不起眼的一缕。 何为尘?秦川睁开双眼,心头已然有了明悟。 不知自己枯坐了多久,就连周身的光幕也都因为没有灵气维系,而造就破碎,没有提供一丝防护。 可是,还需要吗?尘气便是自己,自己便是尘气! 灰色气流径直从自己身体之中穿透而过,没有丝毫阻滞。流窜至体内,甚至于灵气纠缠至一处,都不曾发生问题,好似天地之间本该如此。 等秦川睁开双眼,心中种种疑惑,终于有了答案。自己体内的灵气为何不见增长,灵气与尘气为何互斥... “原来如此...” 望着盘旋于掌心之中,像是孩子嬉戏一般的尘气,缓缓露出了微笑。自己尚缺一次机缘,想来,便在这听风域界之中。 乱流阴域的另一侧,跨入界门的其他人。 女孩是进入此地的唯一女弟子,名为宛童,炼气四层修为。此时面色凝重,一手死死扣住听风令,一手催动翳影枝。 时不时地取出一枚丹药放入口中,此地只有尘气,没有灵气,未免发生意外,始终将体内灵气保持在警戒线之上。 见左手‘狗尾巴草’上的青絮缓缓脱落,只留下最后一小块,面色之上终于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心中想起其他几人,心中暗道,可一定要走出来啊。心思忽然落在秦川身上,以及其微弱的修为,稍一蹙眉。 其余几人,自己虽然担心,可有信心,若无意外,并不难通过乱流阴域,可只有秦川,自己并不熟悉,更何况宗门交代下来,这个丹师,绝不能死。 心中稍微祈祷一番,便不再顾念其他,快速踏出几步,便在最后一步踏出之时,这空间灰色天幕以及气流悄然融化,无影无踪。 乱流阴域之中,并没有明确的方向感,只有凭借翳影枝才能寻找到出路,若是没了此物,怕是万人之中都不能有一人可以活下来,只能尘葬乱流之中。 这在宗门之中,并不是什么大秘密。甚至于,若是有人没有配备此物,宗门也会在其进入界门之前赠送一株。 宛童一步跨入听风域界之后,也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起来。 此地与外界并没有太大不同,只是天幕偏暗,像是常年阴云盘踞。周遭劲风吹打在身上,无视衣物,刮在树梢上,猎猎作响。 奇特的是,此地草木在没有阳光的情况下,竟然也能生长的异常繁茂。 等稍微适应了此处阴风,心中微微点头,典籍中记载的不错。这阴风果然有淬体,淬灵的效果。 而且,此地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些药草矿石,不过都是一些蕴含尘气之物,比如艮土石。 自己只是稍微寻得几枚,便不再拾取。取来这矿石也只是当做样本罢了,兴许可以探查出域界之中的秘密也说不准。 忽然身旁人影一闪,显露出一个短小身材的身形。可不是左侧三人之中的一人吗。 宛童忽见斜刺里闪出一个黑影,蓦然一惊,见到来人之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47 三缕灰线 她目中似有怯意,说话间声音有些颤抖。“商6哥哥,你会保护奴家的对吗?” 商6便是界门之前左侧那三人中的头儿,他没想到自己刚一踏出乱流阴域,还没缓口气呢,便碰到了最不想碰到的人。 “站住!”见其忽然小步着上前,赶忙打住。“妖女,莫不是以为,我不知你是什么人物?有话说话,再上前几步,可不要怪我动手了!” 说完,作势撸起袖子,准备干架。 “小哥哥还真是不解风情,此地凶险。虽然玄尘草共有三株,且时间紧迫,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力合一处为妙。” 商6稍一思忖,纸扇一拍掌心,随即答道。“此事,我想想吧,等到我二弟与三弟安全来到此处再说。我虽是长兄,可还是要听听他们意见的。” 说话间,66续续地来了几人,不过,这些人并不是身形直接显露出来,而是从四面八方靠着脚力逼近。 众人皆拿着翳影枝,想必是通过此物寻觅方向。 一旦跨入界门,便会随即落入乱流阴域的一处地方,出口处自然有所不同。翳影枝不禁可以指引方向,更能点明方位。倚靠此物,几人再次聚却是不难的。 等到七人聚齐,细细一点,还缺了三人,分别是秦川,以及右侧面容怪异的二人。 宛童心中担忧,这丹师不会真的死在乱流阴域中了吧,面色倒也寻常,只是嘟囔几声。 “空青兄二人与那外门弟子,也不知哪里去了。”商6像是没有听到宛童嘟囔,先行开口。“不过空青兄二人想必是直接寻那一处玄尘草去了,我们还要再等那个外门弟子吗?” “那小哥哥知道青空寻的是那一株玄尘草吗?”宛童目中一亮,面色有些凝重。 商6没有回答,只是摇头。“不知,不知...”手中的纸扇下意识地放在掌心中敲了敲,方向指向——震位。 “我们兄弟三人也休息够了,本想与宛童师妹同行的,可惜师妹执意要等待那外门弟子,只得作罢。早行一步,请多担待...” 话毕,便以眼神示意其余二人,催动灵气之下,不过几息时间,便进入了一处丛林中,惊起鸟兽四散,过了片刻,再不见动静。 宛童不理会进入丛林之中的商6,转头间若有若无地瞥向落在震位上的那株玄尘草,好似目光能翻越千山万水。 身后三人反倒是有些急迫,连声催促。“师姐,我们也快些启程吧,那外门弟子怕是到不了这里了。” 在众人眼中,秦川不过是个外门弟子罢了,若是内门弟子,修为绝对不会只是微弱的炼气一层,随同的更不会只是一个炼气五层的管事罢了。 宛童目光有些不喜,若非宗门交代下来,自己绝对不会顾及这样一个丹师的死活。“再等等吧!” 乱流阴域之中。 秦川感受这周遭的尘气,缓缓露出了微笑。自己身处此地,便如同此间帝王,尘气盘旋在四周好似撒娇。 自己对于他们而言,好像是世间唯一的亲人一般,自己的意便是他们的意,自己的情便是他们的情,自己的道便是他们的道! 心神微动,周遭尘气蜂拥而至,簇拥着自己,凝聚在脚下化成一处站阶,平推着自己想着翳影枝指引的方向移动。 等到这狗尾巴草上的青絮凋敝至最后一丝,秦川举目望去。 深邃的目光穿透层层灰色气流,将听风域界看得通透。宛童看似平静的目光之中,似乎有些担忧。 其余三人纷纷催促,可始终不见其心动摇。“莫要吵了,其中利害我不能告诉你们,可是那人不会死,我等静待便好!” 罕见地不露出谨小慎微的神色,语气之中透露出一股不悦。她哪里知道秦川是否还活着,只是宗门暗地之中给他下达的任务罢了。 深知秦川远远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只是心中期许祈盼,目光之中不可避免地露出一丝忧色。殊不知,这一幕早就被秦川看得一清二楚。 心中深知,只要跨出一步,便可以进入这听风域界,不过此事不急,自己还有一事未完成。 早在化境乾坤之中,自己便得知,天地之间自有阴阳变化,相生相克之道。天地如此,丹药同样如此,一枚丹药之中便是一个小世界,一个小世界便是一枚丹药。 自己沉沦乱流阴域虚幻之境万古之久,心中早就构建出一方世界!这一界,天地不可知,他人不可知,唯自己可知。 一界,便是一枚丹药! 等秦川睁开双眼,眼白处忽然变得灰白,好似与周遭气流融为一体。转眼间,又化作异芒,出玄奇之色。 其眼中世界,蓦然不同!这里除了尘气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 旁人眼中虚无之物,秦川伸手便能摘下。这是一个风团,只有巴掌大小,气流凝聚之下托在掌心中。 可在自己眼中,这便是一个鼎炉! 阴阳变化,相生相克之道!一物生万物,一道衍万道! 随后秦川伸手揪下三缕丝下来投入鼎炉中。这三缕黑色丝,将落未落之时,化作三股灰色气流,静静盘旋在鼎炉底部。 鼎炉有了,丹材有了,还缺少炼丹的‘火种’! 这世上所用最多的四种炼丹手法,正是地风水火。可是放在此地,并没有一种现成的。不过,山人自有妙计。 只见秦川口中吐出一股黑白相间的气流,气流卷走了体内所有的灵气生机,精气寿命,只留下神魂,使得玄黄浑浊的双眼,流露出奇异光芒。 黑白气流在鼎炉旁滴流一转,鼎炉缓缓融化,与底部丝化成的灰色气流渐渐融合至一处。 秦川不知道的是,就在二者即将融合完成之时,忽见界门之外的天空上一阵嗡鸣,劫云越浓密,其中积蓄着雷光,可是始终找不到气机牵引的根本。 只得在凝聚在最顶峰之时,随意轰击在界门以及周遭阵法之上,随后缓缓消散。 这阵法周遭灰色气流一阵激荡,偶尔出现缝隙缺口,但眨眼间便被补充回来。 等黑白气流重新回到秦川口中,伸出右手,露出掌心处的三缕灰色丝,眉眼间带着欣喜。 将三缕丝往头上一抹,黑丝掩盖着灰线,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再看秦川容貌,不知枯瘦了多少,像是许久吃不上饱饭的饥民,不过看起炯炯有神的双眼,熟悉之人还是能一眼认出来的。 不再犹豫,一脚踏出最后一步。 “咦!”宛童惊咦一声,终于看到一人从虚无之中一步踏出,似乎是错觉般,周遭阴风忽然一空,簇拥着自己的王,回归! 将脑海中胡思乱想的想法清理干净,话语间有些气愤。“这翳影枝你收好,莫要丢了,万一迷失了方向,有其指引也能最快度找到我的位置。” 不怪宛童没有好颜色,一行四人在此地等了秦川将近一个时辰,其余两队,早就离开这里了。 秦川初入听风域界稍稍有些不适应,这里是尘气与灵气驳杂混乱之地,并不是单纯的灵气或是尘气。不过片刻,又找到了那种亲切熟悉的感觉。 至于身形面容变化,这倒是不难解释。众人想来,秦川修为低微,又历时许久,想必是在乱流阴域之中使用了损伤根本的禁术,导致消耗过度罢了。 心中越鄙夷,也不知师姐将其招入自己的队伍之中是为了什么,莫非是炮灰吗?想到这里,总算好受些了。 “此地以蛇怪居多,你们一定要小心些,若是不慎被咬中,第一时间割去受伤部位!” 话虽如此,可众人行进度很快,一路上并没有看到多少蛇虫,反倒是看到一些鸟兽,不过皆是凡物,造不成丝毫威胁,也就任由他们去了。 现在这片丛林,只是听风域界外围罢了,所以碰见的大部分都只是一些凡物罢了。 就在众人穿过丛林,来到一处石林时,宛童忽然停下脚步,话语间怯生生的。“小心些,宛童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不等众人答话,这些石林之中的石柱忽然一阵轰鸣,止不住地颤抖,甚至带动地面,使得众人站立不稳。 周遭阴风大起,迷乱人眼。石林本是寻常,可不知为何,忽然间记载中没有危险之地,竟然悄然间布下一个阵法! 这些大大小小皆移动方位,形态各异的石柱不知哪一个是阵眼。 阴风越凝聚,顿时,众人面庞冷汗齐刷刷地往下流! 这是?一行五人,除了秦川,心头皆是一突,也不知是谁,忽然忍不住嘶吼一声,言语间皆是颤音。“万鬼齐喑!” 望着周遭灰色气流,铺陈的暗幕上,显露凸起的鬼脸,四人面色白,神情紧绷,尽是不敢置信之色。 谁都未注意到秦川看到这鬼脸,眼底忽然间露出的怪异目光。 四人中,宛童心中最是冷静。“大腰子!我们四人催动听风令护着你,你快去破了这阵法,再迟一些,我们都要死!” 48 万鬼齐喑 大腰子是四人之中唯一懂得阵法的弟子,闻言哪里还敢怠慢。可是匆忙间哪里破解得了,眼看包围自己的暗幕缓缓聚拢,其上的鬼脸越清晰繁多,眼底尽是狠色。 一拍胸口,逼出一大口心血,喷吐在半空之中化作一股血雾。血雾迅弥漫散开,落在周遭石柱上,显露出大小不一的红色光点。 周遭鬼脸见到此景,忽然出一阵嘶吼,融入风声中,化作一道道波纹击打在听风令凝聚而成的光幕上。 这嘶吼声像是在焦急,隐约间带着哭腔,可在众人看来,只是形式越危急了。 大腰子虚弱的脸上越惨白,双手在虚无之中连点。 秦川见此一幕,有些愣神,刚想告诉众人,这些阴风并无恶意,可看到身旁一个弟子,双腿不停地打着摆子,便熄了这样的想法。 自己虽然也有些诧异,这些阴风忽然出现,更像是在玩着躲猫的游戏,如同孩子想要撒娇罢了。 之所以嘶吼,是看出大腰子想要阻止自己与秦川之间的游戏罢了。甚至于,鬼脸望向自己的眼神,隐约间透露出些许孺慕之色。 目光一凝,从自己丝中取下一缕灰线,一个掐诀,将其打入暗幕之中。 像是孩子得了玩具糖果,目光中满是欣喜,转眼间便消散归去,周遭一亮,露出天幕。 就连大腰子都是一个愣神,怔在原地,低着头看着双手,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之色,自己的阵法境界什么时候怎么高深了? 心头止不住地火热,看着一旁面露惊讶之色的几人,胸口噗通直跳,有些飘飘然,不过余光一撇秦川,顿时板下脸来。 秦川面色淡然,哪里有半分惊讶。这份随意神态倒映在大腰子眼中顿时变得可恶,腹诽一声,若有下次,定然不会救你。 就连宛童看向大腰子的目光也都有些变化。此地五人之中,撇开临时加入的秦川,其余四人皆是各怀一技,丹阵禁符。 四人在宗门之内的身份并不低,更是取得宗门信任,除了明面上获取玄尘草,还有一个暗地之中的任务。 这入了阴风域界的几人之中,有背叛宗门的叛徒! 到底是商6还是空青,并不可知,宛童只得走一步看一步,旁敲侧击之下,或许能在震位方向的玄尘草处找到端倪。 不管那叛徒是商6还是空青,自己都要将其揪出来。几人一路疾行,不过是为了赶上落下的路程,没想到反而出了事情。 “这次异动,着实怪异!万鬼齐喑这等现象不该出现在这外围之中,莫非是宗门许久未入域界之中,生了某些变化?” “而且此次生的,和宗门记载的万鬼齐喑有些偏差。此次的万鬼似乎有了灵动,竟然会出嘶吼声难!” 秦川咂吧了嘴,最后将话语硬生生憋了回去,自己的话,这些人是不会信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自己本来并不信任这些忽然间找自己入队之人。可宛童在秦川未现身时,目光之中的担忧是做不了假的,心中的戒心也就放下了许多。 “此行结束,我们便向宗门禀报,域界之中生了异动,或许与那几人有关。不知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 宛童并未避讳秦川,宗门既然暗中命自己保护他,自然也是可以信任的。 她无意之中,将两件事结合了起来,隐约间将方才生的事情归结到那叛徒身上。秦川听得云里雾里,见几人不避讳自己,却也不同自己解释,倒也乐得清闲。 此地的阴风有淬体淬气的效果,淬气对自己来说已经没有效果,可是淬体还是颇有成效的。早些找到玄尘草,便能腾出更多时间修炼。 众人未现,几人两丈之内,有一缕灰线始终盘踞着。这个距离是秦川感知的极限了,若要再远,就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自己没有神识,寻常御剑、控物之法没有特殊手段是无法完成的。就连储物袋,没有神识烙印,只是刻画了阵法供人使用。 也就导致,自己的储物袋落在他人手中也是能够自由使用的。这边是筑基与炼气的差距,一个天一个地。稍微有些扯远了,回归正题。 此地的每处空间,几乎都占据了阴气,使得秦川像是拥有神识一般,能够感知到两丈内的范围动静。 若是外界,莫要说两丈了,便是那自己炼制的灰线,离体一丈便指挥不动了,毕竟灵气共鸣也是有局限的。 自己出指令,接下来的这段路程,若无命令,不要打扰几人行进。 其余四人看不到的地方,虚幻鬼脸轻快点过头,随即便追逐那缕灰线去了。 几人一路前行,此地没有明显的天色变化,始终阴沉,等到周身有些凉意,这才察觉到已经快要入夜。 这凉意,并非是从身躯上传来,而是打自心底。 黑夜之中在阴风域界中穿行,是件极为危险的事情,或许会生比万鬼齐喑更恐怖的异象。这些皆是青山宗前辈的经验,几人自然不敢怠慢。 入夜之时,轮流值守,将灵气输入听风令之中,散出的光幕果真驱散了原有的凉意。 在这听风域界之中,修行是没有多少效果的。这些游离的灵气往往驳杂着尘气,进入经脉后还要仔细炼化,无法立刻进入丹田,否则便是自毁修为。 虽说如此,可几人夜中打坐以及成了习惯,将心神沉淀在灵台之中,常时而言,不知效果要比睡觉好上多少。 等到天明,周遭盘踞的灰色气流也被微亮的天光驱散许多。 除了最后一个值班的秦川,其余四人也都6续睁开双眼。眉眼间有些不敢置信之色,这夜中是最容易出现问题的,可是今夜不知怎么了,竟然如此平静。 这一路前行,已经踏入深处,若是按照典籍中的,定是一路苦战,阴蛇、夜狼之物应当许多才对。 可是如今为止,除了昨日在最外围碰到的万鬼齐喑,竟然没有什么阻碍。就算偶尔碰到的阴蛇也都是孱弱不堪。 这是自然,秦川有意调动阴风遮盖几人的行踪,就连那些土生土长的蛇虫走兽也都蒙蔽过去。 也不怕几人觉,自己就算说出来,这几人也不会信。 “师姐,你快看!”大腰子忽然开口,伸手指向前方一片稀薄草地。众人循着其目光望去,果然现了不同。 宛童话语间有些欣喜。“这是一处脚印,看这深度,应当不是身材短小之人的!” “那便是空青二人的!” 几人估摸着,一路上没有多少阻碍,行进如此快,又是循着指定路线不偏不倚地前行,迎头赶上自然并不困难。 “空青一进入界门便不声不响地走了,显然有些猫腻,想来宗门要找的那人便是他了。”宛童目光有些闪动,并不十分确定。 身旁一人,接过话来。“要想知道是或不是,我们跟上前去,看他们采了玄尘草之后往哪里走便是。” “事不宜迟,便快些赶路吧。我储物袋中的敛息丹足够,不必担心追上他们后会被现。” 有秦川掩护,一行人小心翼翼之下,并没有生什么幺蛾子,一路上要砍的怪少了,度自然也就上去了。 两侧皆是一成不变的景致,也几乎看腻了。 “等等!”秦川忽然停下脚步,目中有些闪烁。 其余几人面色都有些诧异,秦川自入队起,一直都充当背景,没有多余话语,交流之时说的最多的是‘明白’,‘放心’这些。 众人之中只有他修为最低,好在并没有什么琐事,脚力出奇的好,能赶上众人节奏,只是有些疑惑却也不在意。 这样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忽然叫住众人,心中难免惊讶。 “我不知道要跟踪什么人,不过,如果不想暴露的话,就先行服下敛息丹吧。”秦川面色平静。 队伍之中,除了秦川,还有四人,分别是丹阵禁符。负责阵法的是大腰子,而丹师则是方木。 方木看着秦川,有些举棋不定,目光转向宛童,示意其定夺。 宛童稍微点了点头。“无事,谨慎点也好。”她可不认为秦川真的有什么探查手段,自己都不曾察觉到那几人的踪迹,凭一个炼气一层弟子,想来是不可能的。 方木有些无奈,有些后悔夸下敛息丹管够的海口,一拍储物袋,从中取出十枚丹药,没人分派了两枚。 神色间有些心疼,这敛息丹可不是寻常丹药,更不是自己炼制的,是宗门为此次任务提供的支持罢了。 “再行进的慢些吧,即便是吃了敛息丹,可若是动静太大,还是会被现的。”秦川正色道。 “慢些吧...” 宛童神色间有些无奈,象征性地降低了度,显然并没有相信秦川的话。 再次行进了近一盏茶的工夫,宛童忽然间停下脚步,面露凝重之色。“前方似乎生了一些不得了的大事...” 49 莽浮望海 只见丝丝符文灵光,游走在宛童双目眉眼间,将黑色的瞳孔渲染成银辉。两侧太阳穴处各贴一张透明符箓,正徐徐燃烧,化作无色烟气凋敝而去。 这是两张明目符,算是辅助类的一种杂符,能将目力提升到极致。 秦川在这片天地之中有着独特的地理优势,气机共鸣之下,才得以提早发现前方的情况,不过比较模糊罢了。 方木三人不疑有他,正想取出敛息丹给众人服食时,恍然间想起,几人早就服下。神色间有些怪异,一撇在一旁气定神闲的秦川,腹诽一声,瞎猫碰上死耗子。 他与宛童一同在青山宗内长大,说是青梅竹马都不为过,暗自倾慕之下,见秦川出了风头,目中渐渐有了敌意。 “我们小心些,莫要被这些人发现了。” 说话的是宛童,她是这队伍之中修为最高的,一直以来都充当队首的角色,其余几人都是服气。 几人精诚合作已久,若是平时,不会有这么多提示,全靠默契。今日之所以如此,便是怕秦川拖了后腿。 此地是一处山坳,再走两步是一处山谷。两侧山体立壁千仞,斜直往上,将灰暗天幕挤扁,只留一线。 本就昏暗不见日光的域界,随着几人的深入,更加阴沉湿冷。 “这里名为裂天谷,最是凶险之地。小心脚下,不要踏足草地,阴蛇在脚踝处咬一口,不痛不痒,却种下了尘毒,等到发现,便是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一命!” 冷汗顺着几人的脖颈留下,被谷中阴湿的阴气一吹,寒意自尾脊顺着脊背升到颅腔中,让人忍不住咬着牙口,神色肃穆。 宛童在众人耳边低语,不知觉间,众人都看到了前方一幕。 那里有三个身材短小之人,背对着几人,敛息丹还有一段不短的作用时间,显然不会被立刻发现。 这谷中除了草地之外光秃秃的,唯有一块大石刚好位于前方左侧。几人蹑手蹑脚猫着腰,顺着视线死角一路摸爬过去。 这灰石不大不小,刚刚好挡住了众人身躯,底下压着些草叶,阴风一个打转,草腥味落在鼻尖。似有似无。 不过,秦川稍微蹙了蹙眉头,心头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并没有与这几人一般,躲在石头后面,而是远远拉开两丈,匍匐在草地之中,将头埋低。 若是寻常之人,定然不敢如秦川这般,这周遭虫蛇不知多少,无法以常规手段驱赶。 只见秦川目中忽然显露出一阵奇芒,像是有两个眼白重叠,恍惚间,在虫蛇感知之中,这里空空如也,只是一片寻常的阴气罢了。 这时候,前方遥遥传来商陆三人的声音。 声响在山谷之间来回传荡,落在耳中时渐强渐弱,但好在众人耳目超脱凡俗,将其中内容听得八九不离十。 “商七,快些将空青二人收拾掉,等会怕是宛童几人就要来了,主人谋划了千年的大计,不能被这几个小角色毁了!” 商陆口中的商七,个头要比自己要高上半寸,同样穿着一身黑衫,不过手中并没有拿着纸扇,而是一个乌黑没有亮光的木盅。 这木盅毫不起眼,便是一些凡人也都不会拿回家中喝茶,实在是黑色晦气。 “陆哥儿,莫急,让小八现在,在后头设下禁制,配合上祖上留下的秘法,想来能困住他们一时半会儿。” 这时商八开口,他的年岁最小,反而嗓音最重甚至有些沙哑。“这不妥,一旦他们入了禁制,定然有了防备,等到我们真的要取他们性命时就难了。” 他说完,停顿了片刻。“毕竟,我们真正的目的是...” 说到目的之时,声音忽然被风声卷起,有些飘忽,听不真切。这躲在石头后面的几人,正紧绷着眉头,将心神尽数灌注在这关键的信息上。 周遭阴风吹打在风口上,像是乌鸦的呜咽声,粗大铁链颤抖的摩擦声,可就是找不到商八嘶哑的声音。 过了片刻,几人正疑惑呢,前面怎么没有动静了。缓缓抬头,朝三人的方向望去。 !!!! 忽然间,惨白的鬼脸正紧贴自己的鼻尖,死死地等着自己! 啊! 几人忽然被吓了一跳,向后跳过两步,一个个紧握着自己的法宝戒备着。 几人惊魂未定,却见商七手持着木盅,笑吟吟地望着众人。方才的鬼脸,正是从木盅之中探首出来的。 这鬼脸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兼顾实体与魂体,走在草地上能压弯草丛,却能顺着木盅打开的缝隙露出头来。 “美味的惊恐!鬼七又能吃个饱腹了!”鬼脸是商七以秘法豢养的宠物,唤作鬼七。 鬼脸空洞漆黑的双目忽然有了些神采,张口一吸。 几人面色立时变白,更有甚者,想方木这般修为,除了秦川以外,修为垫底,立刻惨叫一声,眼耳鼻口之中泉涌出一股浓臭的黑血! “速速服下定神丹!” 宛童下意识地轻咬舌尖,脑海之中守得一丝清明不乱,扬起手中符剑,在双方之间蓦然一斩。 这一斩,似乎斩了牵连,断了几人之间的气机。那些众人眼中看不到的丝线,一刀两断! 这时候,商陆来到了众人眼前,看着半死不活的方木,以及面色惨白的几人,轻轻鼓起掌来。 “不愧是律符山翘楚,宛童师姐竟然能如此快速破了我二弟的小把戏,佩服!” 商七看了一眼,鬼七有些虚幻的身躯,有些肉疼。这鬼物可是自己废了好大的心血,在这片天地之中寻得的异宠! 甚至赐下‘七’字,可见其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商家在宗门之中的势力并不大,因为其秘术很多都是针对这阴风域界的。 这域界许久不得开启一次,许多商家族人没有机会来到这里寻得机缘造化,也就渐渐没落下去了。 “归来,归来!” 商七口中轻喃,发出的声音好似鬼语,宛童几人根本听不懂。他咬破自己的食指指尖,逼下一滴灵血落在木盅之内,吸引着鬼七。 却见鬼七,人性化地,面色有些挣扎,始终望着大石两丈后的草地上,像是等待着什么。 忽然间,一缕灰色丝线,落在其眉心之间,立刻停止了犹豫不决的颤抖,面色一定,缓缓被商七收入木盅之中。 商七不惊反喜,自己修炼的秘术,战斗力很大一部分要由豢养的宠物决定。鬼七之前的挣扎,一直都看在眼中,这人性化的表情,绝非之前的那些宠物可以比拟的。 因为商七也是昨日碰巧捉住了这鬼物,典籍之中都未出现这一类,想来是最近衍化出来的异种。 所以并不十分了解鬼七习性,若非如此,定然会被他看出端倪。 “原来你们三人才是叛徒!” 宛童知道己方一时不慎,被占据了先手,状态不佳,所以想要心平气和地聊聊天,拖延时间回复状态。 也不知是真的运筹帷幄还是托大,商陆没有乘人之危,反而开始放水。 “哦?其实我老早就知道宗门在针对我商家,可是没想到是以叛徒的名头。”说话间有些唏嘘,目中有些朦胧,闪烁着些泪光。 宛童原以为商陆会嗤笑,不屑或是沉默,阴狠,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神情。 “宗门不愿赶尽杀绝,也不愿杀错,何其仁义?若是你们三人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宛童知道三人束手就擒的可能性很小,但依旧尽其所能。 商陆沉默片刻,目中有些挣扎,但想到自己的双亲以及族人,胸中的悲呛溢于言表。“好,好个仁义,且听听我商家的命运吧!” 话语间有些颤抖,随后便恢复如初,像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述说这一段往事。 荒州一界,原本浑然一体,直到上古年间,才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灾变。灾变的具体,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却是知之不详的。 而我最南方的莽浮大地,与东方的望海海域被相柳泽隔开,后来经历无数战争岁月,才形成了整个莽浮万国,万门,万宗的形式。 我商家祖上凭借着一些机缘,靠着地利才苟活下来。后来相柳泽之中发生一场暴乱,不知从哪里而来的妖兽邪修突然出现在祖上烟萝之地附件。 许是邪修知晓莽浮正是乱战之时,趁着莽浮修真界没有回过神来,突袭了青山一代。 而我祖上在青山之中修炼许久,若是在外头,或许比不过其他修士,可是凭借着地利,以一己之力,镇压邪修妖魔数千数万! 最后祖上献祭自身,终于将所剩不多的族人送出青山,将消息传达出来! 等到邪修妖兽拜托束缚,最后与莽浮倾尽全力组成的修士军团战在一处,便在我们脚下这片土地。 我商家族人久出尘世,心思单纯,一心想着共抗外敌,倾尽全力之下,没想到家族秘法入了旁人的眼。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不外如是。 大战之后,商家族人终于是安定下来,老祖虽然阵亡,可命数如此,怪不得谁。 50 北风楼影 可是没想到的是,邪修入侵没有让商家灭族,正派修士却差点斩断家族最后一丝血脉! 族人们死的死,逃的逃,或是自废修为躲进深山之中不理会世间事,流离失所不知多久。好在最后关头,青山宗崛起,感念商家救世之恩,收拢旧家残部,收做宗门弟子。 旧部知晓自己秘术会惹来祸事,便承诺子孙后代永不修习! 可是这终归是说给外人听的,这秘法或许是沉淀在血脉之中,不可消除,不可告知,不可传承,只有凭借着血脉流传下去。 青山初代掌门、二代掌门、三代掌门都是见证了那场战争的修真界前辈,顾念旧情之下,确实对商家旧部多有照拂。 可是往后的掌门,却试图剥夺这份蕴含在血脉之中的伟力。更有甚者,商家曾经有一段漫长黑暗岁月,皆是一人单传! 族长成了宗门的种马,被圈养起来,日日夜夜被剥伐灵血、精气! 第八代以及如今的第九代掌门,或许渐渐放弃了这份野心,又或许说是抛弃了这份野心,终于开始要真正对商家出手了。 他们要将这血脉完全斩断,弃置在历史尘埃中,掩盖曾经做下的种种丑恶。 族叔因为任务死于宗门之外,父亲与母亲自裁于族叔坟前,并写下血书,请宗门留我与二弟、三弟一条性命。 那时我才只有八岁,二弟与三弟是族叔的孩子。好在我们另有机缘,否则早就难逃一死! 商6回过神来,再看眼前沉默的四人,不知觉间,想到了什么。“要是没有这份血脉该多好啊...” 方木听完商6的话,瓷白的面色越苍白。 几人皆是宗门宿耆的后辈,曾经的往事,多少有些印象,更何况商家在外人眼中还算得上是名门望族,只是人丁稀薄了些罢了,没想到还有这些门道。 他的话语,与自己的记忆一一重合,竟然没有多少纰漏。 难怪,父亲的丹室之中,有如此多的血丹!难怪,典籍之中,对人体的研究会如此透彻!这一切,似乎都有了源头。而且这源头,就在眼前这身材矮小的青年人身上。 心中提起最后一股气来,质问商6,尽管声音之中有些颤音。“你凭什么认定,你族叔的死,是因为宗门设计!” “你可记得几年前,紫河宗有一内门弟子奸污了青山宗一位长老的明珠?” 方木想起这两件事的时间差并不大,心中隐约间升起些不妙之感。“自然记得!可这二者有什么关系!” “紫河的那位内门弟子死里逃生竟然跑回了宗门,你应当记得,毕竟在当时都不是件小事。” “青山要求紫河的那位弟子授,可紫河哪里肯答应。可最后,那位内门弟子竟然自裁在青山山门前,你可记得?” 方木心头越不安,目光之中闪烁不定。“那有如何!”话语中,歇斯底里。 这时候,商6沉默片刻,望向身后的商七与商八。“你们说吧。” 商七沉默片刻,眼底之中有些朦胧,不过言语之中没有丝毫颤音,有的只是沉稳,面容始终笑吟吟的。 “紫河掌门之子,炼气先天,你可记得?”不等方木答话,接着说道,好似若不将此一口气说出来,下次便没有机会了。 “先天之境,若非有特殊机缘,绝不可能达到,甚至青山这一辈之中,都不曾听谁说起达到先天境界!” “而我父亲尸送回来时,丹田完全被掏空了,并没有挣扎的痕迹。而且,我父亲去执行任务时,竟然没有携带任何法宝丹药。” “他所用的储物袋中,只有一封给我和小八的书信罢了。父亲一早就知道了宗门的安排,只是平静地等待死亡,自己掏出了丹田送给了紫河。” 商七的话越说越是冷淡,反观方木,长吐出一口逆血,被阴风远远地卷走,头一仰向后昏倒过去。 一时间,众人有些沉默,宛童忽然明白,对方为何给自己时间了。 方木已经昏倒,反而成了众人的累赘。而其余三人包括自己,此时都无心与眼前几人较量。 心气已失,目中早就没了战意。 苦笑一声,己方甚至还有一个逃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跑哪里去了。 秦川服下敛息丹,以阴气隐藏自己,匍匐在众人两丈之外的茂密草丛之中,在几人思维僵化时,来了个灯下黑。 几人不觉得这草丛之中能够藏人,自然也就想不到这点了。甚至于,商6以为秦川死在了乱流阴域之中,所以只来了四人罢了。 “时间差不多了,想必你们很好奇,我是如何现你们几人的吧。” 宛童一愣,没有想到商6有此一问,心中虽然有疑惑,可依旧只是戒备地举着符剑,死死地盯着眼前几人。 “素闻阵守阁阵道青山一绝,禁罗道禁封天地,没想到名不副实!踏足这脚下禁阵如此之久,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秦川这时候也有些诧异了,难怪自己觉得不对劲,原来此地有阵法禁制。自己只看出这大石是最近被人故意摆放在这里的,这才心生警觉。 宛童几人闻言,心下大骇,推两步。 秦川一个蹙眉,这几人被商6几番话打击地魂不守舍,如今又犯了最致命的错误! 不清楚情况,便胡乱后退。对方故意以言语刺激,显然有诈,待在原地反而八成是安全的。 果然应了秦川所料,商八见几人猛地后退几步,嘴角冷笑。 双手十指在虚空处连点几下,几缕灰色气流从指尖激射而出,融入虚空阴气之中,随即落在四人脚下。 大地猛地一震,出一阵轰鸣。“轰隆。” “师姐以及诸位师兄,小八最擅长的正是阵道与禁制。这自创的北风楼影,请几位点评!” 宛童三人目光之中有些惊讶,大腰子与擅长禁制的南瑾心中震动更多。丹阵禁符,每一样都需要融入天道,都需要极高的悟性,机缘。 就算是其中一样有所小成都极为困难,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小八,竟然将二者合二为一,开创了自己的道的雏形。其仙缘悟性,着实高绝。 北风楼影既然融入了阵道,那便是在小范围内影响了天地,使得这一小块区域之中有了自己的规则。加上擅长封印禁绝的禁制,一时间使得几人举步维艰。 众人肩上似乎扛着千万重楼宇,施法念诀皆无阻碍,可是每向前走一步,便要牵扯巨大心神精力。 阵法之中的阴风似乎借助了域界之中的阴风,层层叠叠的阴风自四面八方抽打过来,渗入肌理,打断灵气运行。 “你们二人破解阵法,我只能给你们争取十息时间!十息之后,若无建树,我们必死无疑!” 秦川见到几人危急,正想出手,却见形势有了变化。 宛童是律符山后天之下弟子之中,最是出类拔萃,可不是什么煤渣炉灰。 接过大腰子、南瑾以及方木储物袋中的听风令,目中闪烁着异芒,眼中忽然出现他人看不见的丝线! 符箓是丹阵禁符之中,最为玄妙莫测的一门道法。最为贴近天道,每一枚符文都蕴含着天地之理。 符修将这一切玄妙,皆称作——律! 就在宛童施法之时,秦川目中接连闪烁,哪些自己看不到的丝线,却好似在心底间缓缓拨动。这心弦,看不到,却能听到! 符剑在宛童手中,并没有什么规律,好似三岁的孩子拿着笨重的木棍随意挥舞。 这一剑,蓦然斩去,忽然间几人周身忽然一轻,像是上游的水忽然被斩断,水流的压力全部落在了宛童一人身上! “师姐放心,莫要十息,这小孩儿做起来的阵法禁制,腰子只要八息就能破掉。” 大腰子与南瑾二人感受着听风令扬起的温暖光幕,原先那些失去的斗志竟然都回来了。 第一息。 商八指尖连动,打出死死灰色气流,想要干预这阵法,可马上面色一白。 自己修为比不过宛童,她虽然处于阵中,可是不遗余力之下,哪怕上游的水闸决堤了,也能抗下一二,自然不是商八能比的。 商6见效果不大,轻拍额上见汗的商八肩膀,示意其停手。 第二息。 商七重新打开了木盅的盖子,露出其中漆黑,沉声低吟片刻,总算是催动起鬼七。 鬼七忽然一阵厉啸,尖锐的声音使得宛童手上一个停顿,但效果不大,立刻恢复原状,只是面色苍白了一分罢了。 商七见有效果,面色一振,使唤其上前,进入阵法之中。可谁知,鬼七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鬼七出场之时还是非常有气势的,只是一个啸声便有些许效果。等其慢吞吞地站直身子,已然过了一息时间。 第三息。 鬼七竟然只以一息时间走完了整整一丈距离!恐怖如斯! 第四息。 就在鬼七马上要触碰到阵法,塑形成的半圆时,就连宛童心头都有些担忧。鬼物初时给人的印象实在深刻。 51 形式逆转 第四息。 眼见鬼七伸长脖子,将鬼脸探前,阵法之中的几人皆是神情凝重。 几人凝神屏息,只听得到心跳砰砰的响声,冷汗流入眼中都不忍眨眼,直勾勾地盯着缓步而来的鬼七。 忽然间,鬼七绊到石块,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半球光幕上。 鬼七似鬼非鬼,似人非人,触及光幕之时顺势化作一阵灰色烟幕,笼罩住几人,让阵外的几人看不清内中情况。 这下子,商陆有些急了。若是不能在十息时间之内获得胜势,先前的一切就要做无用功了。可是鬼七将光幕笼罩住,最后的结果根本无法预测。 陆哥儿,鬼七绝非一般异宠,不如稍等片刻,等到事态明了之时,再做打算。 商七见商陆一个蹙眉,连忙在其耳边吹着软风。他心中实在喜爱鬼七,自然不忍商陆伤害鬼物。 另一层面,这阵法虽说是商八掌控,可是自己一方的法术穿过光幕都会被削减,难以形成有效打击。 也罢,希望鬼七真能将几人吸尽! 第五息第六息。 鬼七忽然嚎叫一声,游离在光幕外的灰色烟雾立时收拢,一溜烟地进了木盅之内,龟缩起来。 商七催动秘法,沟通木盅之内的鬼七,片刻之后便蹙起眉头来。宛童师姐藏得可真够深的,不知使了一手什么法术,将鬼七重创! 话虽如此,可阵法之中,面色微白的宛童,却有些搞不清状况了。这鬼七莫非是宗门请来的演员?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忽然就后退了。 秦川在一旁微微叹息,自己想近距离感受一下禁制与阵法罢了,只得控制着鬼七表演一番,不过时间不得再拖长,否则会被瞧出端倪来。 第七息。 商家三个兄弟,不得不感慨一声,律符山符箓律道冠绝青山,处于如此劣势,却将这些手段一并挡下。 没办法,只好我来了...商陆轻声叹息一声,心神微动,炼气四层的修为顿时激荡开来,引得长衫随意摆动。 随意走到光幕之前,似慢实快,双手探出,掌心紧紧贴在光幕上,轻吐浊气,也不见掐诀念咒,阵法之中的阴风陡然加快! 不过半息时间,宛童额头上已经见了汗。她本就是勉力支撑,以一人之力抗下四人的重压,根本没有表面上来的轻松。 其炼气四层巅峰修为,体内的灵气马上就要见底了。 不过,她心头并没有多少担忧,一行四人,相识已久,看似大船即将倾覆,其实只欠一个契机,困局立解。 不过,这一幕落在秦川眼中,心下大呼精彩,商陆竟然是以阵法光幕为炉鼎,想要将其中几人活生生地炼化! 这是炼丹之法! 时间很快,第七息结束,紧接着第八息马上就要结束。 就在秦川发现宛童一方岌岌可危,心下叹息一声,眼看着就要出手,救壶于倒悬,杀商家几人一个措手不及时,局势顿时逆转! 商陆见宛童面若金纸,浑身抖如糠筛,目中杀意再浓半分,倾尽全力将体内灵气灌注其中。 可是光幕陡然破碎! 距离十息,尚余两息,这边是四人的默契,以话语欺骗敌众,就连旁观的秦川,心中都有些惊讶。 阵法被大腰子与南瑾破解,光幕破碎之下,无异于炸炉。商陆正全力灌输灵气,气机牵引之下,震荡之力贯穿全身,立时伤了丹田内腑。 逆血夺口而出,忍不住连退数步,气息杂乱,脚下飘虚,被商七,商八搀扶之下才得以站稳。 不过光幕之中的几人也不好受,大腰子与南瑾过度耗费心神,面色惨白,目中无神。 宛童力竭,差点昏倒,好在一个提气,赶忙服下回气丹,调息片刻,面色恢复些红润。 这下子,双方好似重新回到了,不过事态并没有那般简单。 方木忽然睁开双眼,目中有些异色,看到了其他人看不到的血团! 他并没有真正昏倒,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留了后手罢了。丹师的实力弱小,若与他人一般横冲直撞,不知要死多少次。 这血团,正是其‘昏倒’前,好似气急而口吐出的逆血! 其实这血团是一枚血丹,更确切的说,是一枚丹宝,与秦川的三缕灰线相似,并不是用于服用,类似于法宝,与人斗法! 这血丹,正是以商家祖上血脉祭炼成的,此时在方木的操控下,消散于冥冥天地间的血雾,如时光逆流一般,重新聚拢! 说来长,实则短。众人未想过这血丹威能莫测,瞬间着了道。 不等三人反应过来,血雾便落在了眼前,随即便是一阵轰鸣,以及烟雾之中传出的两声嘶吼! 所幸是个死,不如与他们拼了。我要杀了方木,为小八报仇! 好好好,我们三兄弟,今日便共赴黄泉! 烟雾散开,却见三人之中,商陆与商七身上的长衫破碎,露出的身躯早已被血水浸透。 商八似乎在危难之时以身躯挡住了血丹最强的爆发,侥幸保下二人性命。其身躯,只剩下攥在商陆,商七手心中的几块碎肉罢了。 域界的天幕,闪过不常见的炸雷,白光照打在二人脸上,映照出两双,被鲜血浸透而赤红的眼睛。 宛童强打力气,提着符剑,咬紧牙关站直身子,不让自己看上去过分虚弱,甚至于站在大腰子三人之前。 秦川见兔起鹘落间,双方局势颠覆,面露正色,若是自己身在局中,未必能比他们做的更好。 虽然这场中尽是自己可以掌控的阴风尘气,不过自己的修为终归只有一层罢了,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宛童四人正小心戒备着,防止二人鱼死殊死一搏。 不料,二人气势汹汹,忽然一卷烟尘,跑了... 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秦川本想趁着双方不注意,偷个人什么的,没想到局势接连变化,自己光荣地打了酱油! 咳咳...缓缓从身后草丛探出身来,见几人没注意,轻咳两声。 谁知眼前四人正紧绷着神经,忽然有动静自身后传出,下意识地刀剑相向。 等等,是我。秦川啊! 宛童心中的弦一紧一松,一惊一乍之下,不自觉地翻了翻白眼,差点昏死过去,好在被人扶助,灵气缓缓送入体内,吊着意识不散。 你方才去哪里了? 迷,迷路了... —— 等到宛童调息的差不多了,看向秦川的眼神有些怪异。 几人看秦川的眼神有些不同,大腰子愤怒,南瑾冷漠,方木鄙夷,而宛童眼中,甚至有些...庆幸。 好在他没有被困如阵中,否则我束手束脚当真施展不开。迷路了,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也幸好他够机灵,否则局势如何,又当如何。 想罢,一撇大石旁边的几块碎肉,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若我战死了,宗门会为我殓尸吗?想来是不会的吧... 无意之中,她的心思,被商陆的故事悄然改变。 宗门又如何,任务又如何,自身才是根本。抬头望天,飘落下一些雨丝,落在眉睫处,冰冰凉凉的,又是在为谁哭泣呢。 为了商家吗,还是为了天下人? 这域界之中果然是变了,按照宗门典籍中记载的,此地是不会下雨的。 宛童止住了众人的口诛笔伐,准备寻一处安稳地方先休整一番,状态恢复一些在做追击。 几人步步为营,就连秦川都神色凝重。原先以为,自己身具地利,周遭的危险自己能够提前感知到,甚至能够控制阴风杀敌,可终归是想的简单了。 顺着山谷,行进了约莫百丈左右。 忽然间,大腰子神色一动。等等! 这里有阵法的气息!话语间有些惊惧,实在是被北风楼影吓怕了。若是再进入圈套之中,便是再来一个宛童,都挽回不了局势,更何况现在多了一个累赘。 话毕,大腰子遥遥指向山谷一侧。 众人定睛望去,借着微弱的天光,终于看到一处角落,好像有什么东西静静躺在那里。风声鹤唳之下,瞪大了眼睛,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几人没有神识,只得以肉眼分辨,生怕一脚再踩入一个北风楼影。 全神贯注之下,大腰子额上已经见了汗,阴风一吹,沾染了汗水,湿寒的衣衫触碰的背脊,湿凉如针扎。 前方躺在地上的好像是两个人! 师姐,前面的阵法已经被破除了! 也没有禁制。 大腰子与南瑾的话语适时响起,打破了几人的顾虑。只有秦川神色间有些疑惑,心神之中有些不安。 离得近了,再看场中的惨烈场景,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 烧焦的阴蛇残躯密密麻麻,围着中心那二人围了个圆环,堆砌起环形小山。 令人作呕的气息止不住地灌入鼻孔之中。 看他们的服饰,是空青二人! 也不知他们经历了什么,其中一个人形,不见有烧灼痕迹,就连衣物都相对保存完好,只是肌肉萎缩,像是被风干的腊肉。 52 域界惊变 一行五人,面色尽皆凝重。 周遭还遗留有浓郁的阵法波动,显然在不久前,有一个威能不小的阵法,甚至要比北风楼影大上许多。 再看场中景象,大腰子深吸一口气。这应当是一种幻杀阵,不知道商八在哪里掌握到如此精深的阵法禁制。 青空二人怕是现在已经没有气息了。 幻杀阵包含迷惑视线的幻阵,与取人性命的杀阵。山谷之中光线阴暗,没有察觉到此地动静,也不难理解。 这四人见四周惨烈,二人已经没有生还的迹象,摇了摇头准备离开,不想秦川忽然探身上前,准备察看躺在地上的二人。 宛童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没想到,印象之中,那个谨小慎微甚至于胆怯之人忽然上前冒险。秦川,小心阵法余波!眼看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连忙出声提醒。 这人还活着! 探身上前,将疑似青空之人,从废墟之中挖了出来,指掐印诀,癸水术施展开来,落在这人身上。 身后的方木,见此一幕,目光之中忽然闪烁,惊讶出声。你是丹师? 雕虫小技,涉猎一二。 二人一问一答,其他人再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秦川施法,挖人,不,是一块烧焦的木桩子。 癸水引动清泉,自秦川袖中涌出,虽然将‘木桩子’上的黑黄之物清洗个干净,可是内中露出的并不是人形。 心中暗道。这秘术玄奇!其他人看不出这秘术底细,可是秦川不然,在阴风帮助下,玄妙处纤毫毕现。 目光意动,心头火热。许是在歪枣村之中染上的怪癖,秦川就是一个看不得他人好的主,见到不同寻常的秘法,就算躲在一旁偷偷观摩,也要偷师一些。 这纤维蛛,将人裹住的,可不就是一个秘术吗? 师姐,借你符剑一用!思来想去,没有什么趁手的利器,转头,看向宛童。 她目光有些闪动,但随即点了点头,几步上前,双手递过符剑。 炼气弟子,许多人都会在临战时,提前将法宝兵器取出拿在手中。因为炼气弟子没有神识,储物袋要刻画下阵法才能使用。 可是多了这一步,便要比人慢上一拍,危急之时甚至等不到取出法宝就会被斩杀。 秦川双手接过符剑,心叹一声好剑,左手一个弹指敲击在剑尖上。 叮!...清幽亢远,好似漱月筝鸣。 方木眼中有些不喜,方才取剑之时,秦川无意之中碰到了宛童笋白的手指,现在又装模作样,实在可恶... 不过,宛童面色有些惊讶,目光飘忽不定,不禁开口。你懂剑? 雕虫小技,涉猎一二。秦川神态随意,轻声道。 符剑在其手中异常灵巧,好似素女指下琴弦,挥舞间勾勒出一幅山水。就俩一旁四人,目中有些迷离,痴醉。 好似这山水间,朝暮之中有一处烟萝,青花白水永伴。 秦川心中有些苦恼,自己无意之中被剑庐影响,剑势之中驳杂的剑意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来,才有这一幕。 好久没有雷声的天幕,静谧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陡然间又起了雷光轰鸣,像是欢欣鼓舞。 再不迟疑,凭着自己的直觉,向着木桩子蓦然一斩! 虫蝶要靠着自己的力量破茧,而秦川为了取出这茧子,强行介入。坚硬黢黑的外壳,终于被打开,露出其中浅白色的,像蛛层层叠叠的丝线。 随后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拍储物袋,将这茧子收入其中。 若是宛童早先催动着秘法,定然会发现,秦川这符剑一斩之下,冥冥之中的丝线,也一同被斩断! 随着外层的丝线被取走,立刻露出内中的空青。 他面容消瘦,原先七八岁的面容,此时却像是四五十。徐徐睁开双眼扫视一周,看向秦川的眼神,隐隐有些忌惮,不过一闪而逝,谁都未发觉。 我这是?开始有些迷茫,但随即悲呼一声。老二!大哥对不起你啊! 扑倒在一旁的干尸身上,垂首痛哭,声响在山谷之中来回盘旋,和着风声雨声,像是笑声呜呼直响。 身躯止不住颤抖,泪水与鼻涕一同流入口中,尚不自知。 空,空兄... 身后几人目中难免升起些悲意。秦川,心中有些复杂。 自己见惯了生死,曾以为面对生死之时,只会淡然,没想到心中多少有些触动。人的悲欢是否相通,反倒是有些迷茫了。 不等秦川想明白这个问题,空青站起身子,就近挖了个坑,将干尸轻放入其中,堆上小山一般的坟土。沉默片刻,这才转过身来。 见到几人眼神,知道这几人心中疑惑,开口将事情的始末说来。 我空家,本是商家的血脉分支,后来四代掌门赐我等‘空’姓,这才脱离开来。 也因此,空家被赋予重任,便是制约商家。渐渐的,无意之中掌握了商家的一大隐秘,便是与域界相关! 不过,狡兔死走狗烹。我空家祖先深知此道,便一直对宗门有所隐瞒。所以空家虽然并不昌盛,可也有血脉流传于世,足矣。 可谁知,前些日子,商陆前来寻我。与我说,商家血脉稀薄,若再不壮大,便有灭族危险。到时候商家一灭,空家没了用处,自然会被宗门铲除。 无奈之下,我只好答应此事。 商陆诱骗我说,域界之中有一处宝地,可以让人增进修为,突破至后天。可是需要两家合理,一同破敌。 可谁料,宝地还未见到,商陆在半路之中设下了阵法,将我二人困在其中,想要击杀! 就在我们二人濒死之时,他才道出实情。原来,他此行真正的目的,便是那件隐秘之事! 可惜他没想到,我与二弟修炼的转生之术,能够吊住一人性命不死,代价却是献祭自身。也因此,二弟为了救我,牺牲了性命。 说到这里,空青重新抬起头来,目中的恨意,像是滴在生宣纸上的浓墨,四散开来。我要去那地方,宰了那他们! 秦川面色如常,心中疑惑更多,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而宛童几人心中,大呼庆幸,好在秦川注意到空青未死,这才得知到如此重要的信息。几人早已确定,商陆便是宗门空中的‘叛徒’,虽然其中多有曲折。 原本一行五人,此时再加上空青,便是六人。 没有马上启程,而是先寻了个山洞。将灵气送入听风令中,顿时温暖的光芒流淌开来,形成光幕笼罩住几人。 该疗伤疗伤,该休整休整。 只有秦川手中拿着听风令,脑海之中起了思量。 事件似乎从一开始,就存在着漏洞,自己忽略了什么?可惜现在入了局,反倒是看不清了。 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再看身在洞府中的几人,目光之中,再有不同! 不知觉间,过了一夜,阴雨纷纷然接连下了一夜。 等秦川再睁开眼时,目中一片清明。沉默之余,众人也接连转醒,拾掇一番便随着空青的指引,踏上行程。 所谓的玄尘草,不过是宗门定下的幌子罢了,其真正的目的,并不在于此,当然若是真的取回,也是锦上添花,也未牵连几人多少心神。 这听风域界之所以被宗门设为传承密地,就因为域界之中,大大小小不下千数的传承! 万年之前,这里是一处战场,战争持续了几十年,甚至百年。不知多少正邪之修,弥留之际,为了在世上留下印记,而立下传承。 几千年来,青山弟子多有探索,接连之间获取了不少传承,可估摸着还有千数! 秦川不知道的是,雷压的蝰蝮剑便是千年前的一位前辈,从域界之中的一处传承之中取出。 几人撇下裂天谷,拔锚向域界深处。 几人一路疾行,两侧草木渐渐稀薄,露出灰白,干枯的颗粒,好像这片土地之中的灵气被渐渐抽取干净,逐渐沙化。 这片域界,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商陆此行的目的地,便是一处传承地。可是怕我等干预,先下手为强。 不过,终归是低估了我等... 空青话未说完,忽见衔天处,一道亮光陡得升起,眨眼间,化作贯通天与地的天柱! 层层波纹随着光柱升起,化作一股威压,像是紧绷的琴弦陡然绽开,似决堤洪水,拍打在众人身上,而后远远荡开,穿过裂天谷,飘向身后的天极处。 波纹范围极广,避无可避,被拍打得一个踉跄后退两步,一撇周遭几人,尽皆如此,好在及时止住身子,没有大碍。 但紧接着,波纹陡然一个回旋,像是返程的白鸽。猝不及防自身后而来,拍打在身后,陡然炸裂,化作一股气旋,将众人吸附牵扯着向前跑去。 初时,这牵扯之力极为微弱,但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骤然增大,就连地上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子都能引动,缓缓向前滚动。 53 谁是叛徒 好在这吸附之力达到一个平衡便不再增大。 天边的光柱极为显眼,统御着方圆千万里汇成一个巨大气旋,刺入缓缓蠕动的乌云之中不见踪影,一黑一白极为醒目。 这时候,空青面色一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糟了!商陆已经开启传承!如果不将光柱截住,势必会刺破天幕,到时候落天河降临,殃及整个青山甚至莽浮! 秦川面色一怔,心头有些惊讶。从空青口中听到了‘落天河’几个熟悉的字样。 不禁想起,化境乾坤之中,包围着千山的汪洋海水! 一时间,心跳加速,呼吸之间有些急促,再此看向光柱,目中满是凝重之色,面色阴沉如水。 其余几人,自然也都知晓形式危急。方木为众人补充了一些回复灵气的丹药,宛童面露肉痛之色,取出神行符,派发下去。 服下丹药,将神行符贴在臀股处,稍一催动灵气,竟然不受控制地猛蹿而出,好似身负千钧之力! 再看两侧快速掠过的荒草遗株,抵达实现之中的光幕处,只要两个时辰! 也不知道商陆二人是用了什么秘法,在受了如此重伤的情况下,只是一夜之间,便挪移了万里之遥。 商家的传承,处处离不开域界,许多秘法之中,都有阴风的影子,对此地比较熟悉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两个时辰的时间,稍纵即逝。 等到秦川抵达光柱下方,再看前方,倒抽了一口凉气。 光柱似乎包裹住整个山脉,范围极大。 仰头望去,它直直刺入天幕之中,起初还不明显,这时候,与乌云黑白相接处才频繁地显露出雷光,闷雷乍响。 这处传承地,是域界之中,一个老妖怪的封印之处。若想截断光柱,便要取下,那山顶之上的那柄法剑! 空青遥遥一指,众人循迹望去。虽说隔着白光看不真切,可不妨碍众人感受其中澎湃之力。 这法剑鲸吸一般,吞噬着周遭一切灵气,便是这短短两个时辰,秦川便明显感觉到天地之中蕴含的灵气减少了大约半成! 若是再来几天时间,怕是域界之中的灵气都要被榨干了。 我们要如何取出这法剑?宛童面有悸色,可依旧忍不住出声发问。 扛过去...空青摇头苦笑一声,声音之中有些无力。 不等众人再次提问,他蓦然伸出右手,猛然间往自己胸口一拍,一口心血迸出在半空中,化作血雾融入光幕之中,腐蚀显露出只有半人大小的门户... 几人沉默片刻,再齐刷刷看向空青,使得他神色有些尴尬。 也不怪他,血雾一形成,其中灵气顿时就被卷走了大半,落在光柱上就显得乏力了。 无事,再来! 空青深吸一口气,面露狠色,沉腰曲膝,踏出马步,两脚扎入土中,埋入一半。 呐!啊!大喝一声,双手相叠,青蚯隐现,恶狠狠地往自己天灵盖锤去! 噗!一线赤虹架起桥梁,落在光柱上,倒映在没了神采,显露出无力灰白色的双目中。 可这只是稍微比方才好上半分罢了,依旧不够一人进入。 忽见秦川几人目光之中有些不忍,又有些小小的期盼闪烁... 好似在说,你拍啊,继续啊,莫要停,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眼见几人齐勾勾盯着自己,空青目中浮现出一丝死志。 只见空青咬紧牙关,收束有些飘忽的意识,大吼一声。双掌相合抬起猛地拍击而下,整个人一震,但他没有停止,继续狠狠的连拍数次,鲜血喷吐时身子倒卷倒地。 啪! 啪! 啪,啪!... 这几口心血交相辉映,化作一抹血光直接覆盖在光柱上,强行消融出一处门户。 不过,维持这门户的力量本就是无根之水,根本经不起消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空青做完这些,身子一歪,栽倒在地上,意识游离在黑白之间,不过心中尚有执念,声音连带着血沫一同送出。 快,快...后面似乎还有一些话语,但旁人是听不清了。 宛童一行几人,面色多多少少有些不忍,不过随即变得坚毅起来,顺着不大的门户鱼贯而入。 可惜,他们没有听到空青接下来的几句话。快,快灭了青山,灭了莽浮... 他眉心之中,忽然钻出半缕魂血,受到召唤,牵引之中,挣扎着似乎想要重新进入体内。 挣扎了不过半息时间,便后继无力,飘摇间穿过光柱,落向深处。回神一看,空青的尸身迅速干瘪下来,像是风干了十年的腊肉,形态与其二弟一模一样。 光柱中的几人显然是看不到了。 光柱中,黑白两色雾气滚动,碰撞之间呼啸声,震撼这场中几人。 扛过去?这是什么传承地?根本就是一处死路! 这两团像是绞肉机的雾气气旋,横贯左右,众人好不容易才寻了一处落脚的地方,一回头发现门户早就关闭了! 两团气旋相互倾轧,像是一龙一虎争夺这一片山脉。 秦川面色有些凝重,场面隐约间有些失控。 自己一开始就被宛童误导。她接过宗门的任务,找出十人之中的叛徒。 十人之中,总共分成三方,所以下意识地以为,其中一方有所图谋。可结果是,这双方,皆别有用心! 商陆与空青之间的交战,只不过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罢了,主动牺牲了一人,不过是为了骗取众人的眼球,以为空青站在己方。 可事件之初,便有漏洞。 秦川苦思一夜,最后以局外人的角度思量,才发现,谁是叛徒对宗门来说毫无意义。 在明知道,队伍中有叛徒的情况下,还将其送来如此关键之地!岂不是引狼入室?宗门必定有所图谋,便是在这传承密地之中! 若非心中隐约间的指引,秦川可不会来蹚这浑水。 自己在乱流阴域之中,明悟了尘气的根本,心底便一直有所指引,隐隐有所感觉,自己若是错过了此次机缘,再想提升修为,便困难了! 54 筹谋万年 再看向这倾轧的黑白二气,心中有了明悟。 “果然!” 秦川凝重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火热。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之人,缓缓从黑气之中走出,普通的面庞上,满是鲜血与狰狞。正是商6。 左手处正死死捏着一个徐徐蠕动的肉瘤,粘稠暗红的鲜血顺着指缝留下,拉出寸许丝线。 仰天惨然一笑,将左手抬起,摊开五指露出其中肉瘤。“你们看,我商家族人之血,比之寻常人都有所不同,粘稠湿寒!死吧,死吧!死绝了好为我二弟三弟陪葬!” 见到这诡异一幕,众人神色间阴晴不定,不过都取出了自己的法宝。唯有秦川,两手空空。 炼丹耗费了自己太多时间,灵石也都填入了自己丹田之中。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添置一柄法宝。 就算是寻常灵剑,都要百枚灵石,而且极不实用。 扶鸾殿虽然财大气粗,可是素师并没有赐予法宝,总不能觍着脸伸手要吧。 再看其余等人,要么符剑,要么丹宝,目光之中一阵火热。 不等秦川多想,商6凄惶一笑,目中透露出诡异之色。也不知施了什么法门,周遭黑气顿时钻入其口鼻眼耳。 “不好!快打断其施法!”宛童神色惊变,挺剑便刺,身后几人也都各显神通。 轰鸣间,声势煊赫,甚至要比肩天幕之中的惊雷。 商6面色痛苦,声音之间有些颤抖,似乎是在勉力支撑。“晚了!” “这逆生祭炼之阵,马上要聚齐九千九百九十九滴魂血,到时候便能炼化域界之外的大阵!如今还差四滴!”说话间,他面色一变,张口嘶吼一声,顿时全身汗毛乍立,毛孔之中散出大量灰色雾气,环绕周身,赫然化作一具介于虚幻与实质的巨人。 “我商家,血脉之中,沉淀下的秘术便是催动尘气!尘气越多,威能越强,也因此为天地不容。” 随后,他转头看向身后,柔和的目光好似穿过光柱,域界大阵,相柳泽,落在天地间的另一处山河,声音出奇的平静。“终于,我要回家了。” “你们触碰到了阴蚀雨,魂血想必是可以融入这逆生祭炼之阵...” 光柱之中的一处不起眼角落,一条额上有两点凸起的阴蛇正盘踞着身躯,死死望着山顶上的法剑,目中露出戏谑。“此阵终归是困不住我,今日便要破阵离开!” 话语最后只是化作细微的‘嘶嘶’声,在天边雷声轰鸣下,微不足道。 宗门之中。 那位打开界门的长老,作揖对着青山宗深处一拜到底。“试问老祖,牺牲这些孩子,真的值得吗?”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就连天边的仙禽也都不在落啼,放缓了扑棱翅膀的声音。 扶鸾殿中,素师盘膝屈坐于蒲团上,身前是一具正燃着炉火的鼎炉。一个掐诀,身侧一块乌黑亮的矿石便被研磨成细碎晶光落入其中。 忽然间,一个恍神,她好似感知到了什么,虽是神色若定,可鼎炉之下的炉火一个闪烁,炸出不大的火花来,熄灭了。 素师蹙起眉头,心中有些忧虑,为的不是这失败的一炉丹药。站起身来,目光穿过窗户,遥遥看向北方天极处。 “不管宗门如何,域界如何,这局中的种种布置,你都不会死...” 青山宗深处的一处墓地中。 这里许久未有人踏足,阴寒湿冷,僻静清幽,灵气却极为浓郁。周遭的密林层层叠叠,没有一条通幽的小径。 没有飞鸟,没有虫蛇,山中无日月,没有阴晴变化,雷光、雨点皆打不进来,好似亘古便如此,静静地躺着几具棺椁。 “如今是什么时候了?域界中的动静挺大的,是要打开了吗?” “应当是九代,望海在筹谋,莽浮也在筹谋。谁叫商老头玩过了,留下这么一个隐患。” “三代,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商老头虽然是望海之人,可其行事诡秘非常,潜伏莽浮万年都未被我等觉,定然是有大图谋,身后不知站着什么人。” “旧事莫要重提了,我只想知道,域界打开后,真能重现上古的一丝余辉吗?” 这最后一人,便是青山一代掌门,声音有些嘶哑,除此之外平平无奇,甚至难以被人记住。说完,这墓地之中,再次陷入沉寂,不知何时才会出现动静。 商6神色随意,化形而成的三丈巨人,周身的煞气挥手不散。不过转瞬间,伸出左掌大手向着众人拍击而来。 雾气凝实而成的巨手出奇结实,与宛童四人施展开来的法术法宝碰撞开来,轰鸣间,几人倒卷,就连法宝也都失去光彩落在地上,绝非一合之敌。 宛童惨笑一声,心中已然绝望。血水自口鼻间疯狂涌出,她本就有伤在身,此时伤上加伤,再无力抵抗商6再次击打而来的巨手! 灰色手掌足有一人大小,在目光中越变大,甚至盖过了天幕,遮住了眼睛。 “宛童有愧,愧对宗门,没有保住秦川性命,也没有找到真正的叛徒!”最后时刻,她终于现空青与商6间的异常。 商6一开始就告诉自己空青的行进路线,就不怕自己先行与其回合吗? 在裂天谷,商6在与空青战斗完之后,竟然还能够保证修为没有一丝损耗?可惜,自己当时迷乱了心神,最后踏入了死地。 义父,宛童有愧,不能报答您与宗门抚养之恩,甚至连带着他人白白送了性命。心中思量至此,缓缓闭上了眼睛,满噙的清泪顺势划过脸颊。 若是秦川知道宛童心中如此想法,怕是要说上一句,你口中的宗门才是叛徒。 雾气化成的右掌,轰鸣间向着宛童死死抓来,几欲将其碾碎,剥离出魂丝来。 “嘭!” 众人一愣,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传来,睁开双眼,才看到侧地里一只相似的雾气巨手死死横贯在商6与几人之间。 秦川目中露出奇芒,眼白处似乎出现了重叠,直视之下甚至有些刺痛。 55 你是何人 “嘶!”几人倒吸一口凉气,久久不敢松开,目中尽是震惊之色。 就连商陆目光之中都是不敢置信之色,甚至有些惊惧。“你究竟是什么人!” 眼前这个巨人身上的雾气竟然比自己的还要凝实,甚至只差一丝,便能变成完全的纯黑色。 只见秦川思忖片刻。“雕虫小技,涉猎一二。”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让身后几人目光之中露出些许怪异。 反观商陆,目中露出惊怒之色,原本的随意不再,额上青筋凸起,嘶吼一声,便向着秦川击打而来。“我看你这炼气一层,拿什么与我斗!” 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未发现,这被诅咒的血脉带来特殊的力量,甚至能够让人迷醉。因此发觉秘术被人窃取之后才会恼怒。 巨人行动缓慢,可是手上的动作极为迅速。只一瞬间,便交手了数十次。 这角落本就逼仄窄小,商陆化身成的巨人尚有大半躯体埋在黑色雾气之中,二人几乎是脸贴着脸,因此碰撞更为剧烈。 只一息之间,商陆便冷静下来,后退稍许,微微有些喘息。秦川所化的黑气巨人过于凝实,带来无比的压迫感。 但凡碰撞,吃亏的往往是自己,巨人身上的雾气并不凝实,缠斗之下,必定消散得更多一些。 “不过炼气一层罢了!虽然不知为何,你的秘术会比我凝实如此多,不过,我耗也能耗死你!” 话语刚落,却见其忽然向着黑雾之中,蓦然一指。三头虎首雾兽顿时显露出来,狰狞低吼间,向着秦川面门扑来。 却见秦川目光之中异色更多,同样向着黑雾之中一指,三头狼形雾兽在一阵波纹之后显化而出,口中噙满的涎液低垂滴落在地,极具神韵。 百兽之中,狼并不是最强的,可是秦川不曾见过其余,这才召唤出自己最熟悉的。 商陆看在眼中,目中惊讶更多。“你,竟然只是看过我施展一次,便记住了?”话语间,尽是不可置信之色。 “少说废话,还有什么本事,尽皆使出来!” “便是耗,也要将你耗死!”他目中闪动,心中隐约间有些不安。 二人相斗,各有所短,一时间倒是斗的难解难分。不过六只雾兽之间,高低立判。 商陆将虎首雾兽召唤出来时,并没有想到会被秦川学了去。此术有个弊端,若是不施加心神控制雾兽,那么这些雾兽便会各自为战。 反观秦川,心分多用之下,雾兽异体同心,对战虎首接连得势。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看见虎首雾兽身上的雾气已经稀薄了许多,眼看就要消散。忽见商陆一拍储物袋,将木盅托在手心,打开了一条缝隙。 商七的丹田被取出作为逆生祭炼大阵的阵眼,就连魂血都被剥离开来,自然死的不能再死。 不过,其异宠——鬼七,却保留下来,本想做个念想,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 鬼七顺着木盅的缝隙飘飞而出,化作大致人形,立在商陆身前。商陆口中默诵真言,虽说半生不熟,总算是催动了鬼七。 商陆目中露出狠意,雾兽那里显然已经不敌,不过还能支撑片刻,只要在这段时间内击溃秦川,一切问题都将消散云烟。 在他想来,秦川似乎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将有关阴气的法术学会,虽说不可思议,可终归是办到了。而鬼七是异宠,更是无惧雾气,击杀一个炼气一层的秦川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其攻势越发凌厉,不惜付出己方巨人身上的雾气消散更快的代价。轰鸣间,就连地脉都有些颤抖,让人站立不稳。 所谓旁观者清,宛童几人将局势尽数看在眼中,心中自然焦急,甚至只调息到一半,便强行打断运气,想要拼死祭出法宝,将鬼七驱赶出去。 不过秦川心中可不担心此点,甚至目中有些意动。早在乱流阴域中,自己炼出三缕灰线作为丹宝。 丹宝之中蕴含着自己的灵气以及意志,不过却不得长存,每过一段时间便需要补充。所以鬼七眉心中的灰线已经没有了控制力,不得在显露身形的第一时间偷袭商陆。 秦川早就明悟了阴气,掌控起来易如反掌,控制这些阴气孕育出来的鬼物,同样极为轻松。 等到鬼七越发靠近自己,眼中的凶光先是变作迷茫,随即变得柔和,当触碰到秦川伸出的右手时,甚至出现了愉悦。 眼前的秦川,便是自己的父皇!仿佛孩子回到了家,久违的见到了长辈! 当鬼七转过头来,看向商陆的目光尽是冷意,使得他心头一震。 “你究竟是什么人!”商陆怒目圆瞪,面色巨变,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一时间好似失了分寸。 “取你狗命之人!”秦川一步踏出,虽说是巨人之躯,可是依旧充满了灵动,没有丝毫滞涩感,仿佛生来便是如此。 而眼前人好似失了灵魂,面色惨白中,不停地念叨。“你究竟是什么人”对秦川这直直击打来的一拳恍然未觉。 就在秦川拳头触及其身躯的一刹那,商陆目中忽然显露出灵动,甚至有些狡黠。“你上当了!” 他手上极为迅速,好似演练了千百遍。就在秦川碰到他的一瞬间,直接取下,一枚提前别在腰间隐秘处的珠玉,再狠狠捏碎,丝毫不顾锋利碎片镶嵌在掌心肉中。 “咔嚓!” 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忽然间,商陆身前浮现出一层波纹,像是石子落在湖面上激荡开来的水波,化作透明。 秦川这一拳没了阻力,直接穿过商陆,向着黑色雾气之中径直冲了进去。 眼见巨人直接闯进了翻滚的黑雾,商陆目光之中渐渐兴奋。 “哈哈哈!纵使你再强,非我商家一族,入了这黑色雾气之中,只会引发尘葬,全身爆裂而死!” 他死死盯着翻滚着的黑雾,笑容越发狰狞,在一闪一闪的雷光照耀下,越发清晰。不知觉间屏住了呼吸,想要听得更清楚些,寻找那下一秒也许会出现的惨叫声。 不过,想象之中的响声许久没有出现。一丝冷汗顺着面颊,‘滴答’一声落在地上。 56 天殛雷劫 不可能! 商陆驱散巨人之力,其体内灵气已然不多,一旁的虎首雾兽只剩最后一只苦苦挣扎,若是秦川不死,做再多都只是徒劳。 你到底是什么人! 话语之间几欲癫狂,呼吸渐渐粗重,像是走兽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雕虫小技,涉猎一二。秦川轻描淡写间,又说出了这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来,但商陆听着,甚是刺耳。 一个不查,怒气攻心之下,忽然吐出一口逆血,落在黑雾之中,雾气更多。 好好好!他知道自己几乎必死,可仍旧不愿束手就擒。只是一个转身,目光一扫,看向这天地之间的一切,目中似有眷恋。 二弟三弟,空青,我不能替你们看看这莽浮外面的世界了...对不起。 他口中念叨着,神情越发平静。不过在秦川眼中,比之先前要危险许多,濒死前的野兽,越发危险! 这也是为何,秦川没有趁他转身时出手。 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他炼气一层的灵气消耗的几乎枯竭。只有这样,我施展开禁术,尚有一线生机。 思绪蔓延至此处,目中便只剩下绝然,是生是死,放手一搏,其余的全凭命数! 体内残存的灵气凝聚下,双手翻飞之间,或掌或指或印,接连拍在百会神庭太阳等周身三十六穴上。 一时间,毛孔之中接连冒出灰色雾气卷动外界黑雾,纠葛之下悉数回到口鼻眼耳之中! 体内丹田处瞬间枯萎,像是承受了不该承受的至毒! 这黑气灰气本质上皆是尘气,只是黑气要浓郁许多,就连商家这等修真界少见的能够容纳尘气的血脉,都无法承受! 尘气,仙修毒本! 体内丹田像是灌注了赤红的铁水,顺着经脉来回灼烧,全身炽热之下,面色有些抽搐,但目中寒意更多。 这禁术一旦展开,自己就算不死,日后除非有大机缘,否则修为也难以再踏出死危急,但随即宛童的声音传出。 咬牙之下,秦川知道,这天殛雷劫定是绵绵不绝,若是自己挡下了这一击,必然会有下一击接踵而至,使得自己疲于奔命,力竭而死! 自己看出来了,宛童同样看出来了,二人都在要紧牙关,是生是死,且看双方是否犹豫,是否信任,一念之间。 而秦川,仿佛丝毫不知虚空之中的云涡正对准自己头顶,自顾自地往前跑去!二者之间,秦川,选择了相信! 57 青雷为火 却见天地之间青光一闪,撕裂开天幕,转瞬之间向着秦川劈去。 随即便是一声娇喝,宛童衣衫在狂风之间猎猎作响,面色惨白着高举手中四尺符剑。“暝犬见渊!” 这符剑斩在了虚空处,却见天地之间的丝线接连崩断,每崩断一丝,宛童口中鲜血更多,当斩断最后一丝时,这天地间忽然没有了光亮,包括雷光。 律符山之中,以为须发皆白的老道,正在潜心打坐,忽然间天地一暗,转瞬之间又明亮起来,好似错觉。他先是迷茫,随即骇然,猛站起身,看向天边的域界,口中低语。 “没想到,你连这禁术都学会了,若你回来,再做补偿吧,可惜没有机会了。也许,父亲这一次真的错了...” 这一次,作为义女的宛童,真真正正地入了他的眼,走进了视线之中。 雷光在绝对的黑暗之中直接泯灭,没有传出一丝轰鸣。再看宛童,血泪顺着眼角缓缓留下,滴落在道袍,布鞋上,却毫不自知。 只留下无神双目,再不见光明。嘴角微翘,只觉得天地忽然颠倒,站立不稳时,直直向身后倒下,被身后几人扶助。 若此时有人附在其嘴边,或许能听到,其梦呓一般的自语。“终于,是有一些作用的...希望没叫父亲失望,也不知他看到了吗,现在是什么表情呢。” “可惜我看不到了,真的看不到了...” 秦川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仿佛天地间一暗,悬在头顶之上的雷光便消失不见了,就连光柱也都破碎! 身后响起几人焦急的呼喝声,使得目光越发坚定。 商陆见一击不中,深提一口气,体内灵气与尘气一阵激荡,再起威势,两指一并,想着空中蓦然一指,低喝一声。“天殛雷劫第二重!” 虚空之中,渐渐散开的云涡重新汇聚,比之先前更加凝实!天殛雷劫第二重,当是自己面临的最强一击! “快一点,再快!”秦川双目通红,云涡笼罩之下,只觉得头皮发麻,若是再无转机,自己绝无生还之理。 说时迟那时快,这短短两丈距离只是转瞬间罢了,秦川脚下发力,猛地前扑,滚落入黑白雾气之间,脱离了众人视线。 不过就在秦川进入雾气的一刹那,第二重雷劫却以煌煌之威落在雾气之中,惊起绚烂雾气青光。 随后便听到,一声嘶吼声,紧接着马上被尘葬之声掩盖,没了动静。 “你怎么还不死!”一旁的商陆见空中云涡在自己灵气加持之下并未散开,而是缓缓向着黑白二气的中心移动,心中狠极。 这第二重雷殛,莫说秦川,便是场中所有人一起都不知能否抗下,其威力看得旁人心惊肉跳,暗自捏了把汗。 “以我之力,不知还能催动几次,不过,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一个垫背的!”商陆目中露出寒意,冷冷盯着雾气之中,仿佛那里真真切切的站着一个人。 至于宛童四人,早就被他忽略。若是不解决掉秦川,就算是取了魂血,也都做无用功。 紧咬牙关,忍受着逐渐攀升到极致的痛楚,低吼一声。“天殛雷劫第三重!” 秦川身上凝聚着一幅残破阴气铠甲,尤其是后辈,裸露出一片焦黑肉糜,身上的道袍早就被炸得稀烂。 尘葬让自己周身绽开千朵血莲。悬在头顶之上的青雷虽说被雾气削弱到了极致,但劈落在后背依旧差点撕裂了躯体。 好在黑气分化而出的灰色气流依旧能被自己掌控,化形成阴气铠甲,勉强抵挡了一些伤害,但依旧有限。 脑海之中,浮现起方才的那一抹灵光,双目之中极为明亮!取出储物袋之中的两枚阴阳雷珠,与发丝间的两缕灰线。 赫然便是要炼丹! 我要,将这黑白二气,炼化成一枚大丹! 没有鼎炉火种,又当如何?以身躯为炉,青雷为火! 恍然间,这区域中的黑白二气似乎受到了牵引,缓缓向着内中流动。 若是商陆此时站在秦川身前,定会骇然。却见他双手翻飞之间,或掌或指或印,接连拍在百会神庭太阳等周身三十六穴上。 赫然便是商陆施展的禁术!甚至将无法食用的阴阳雷珠与灰线一同服下。 便在这时,第三道青雷蓦然来临,直直地劈落在秦川身上,劲力在经脉间游走,将阴阳雷珠与灰线一同融化! 秦川只觉得腹部的门户被打开,丹田勾连天地,天地能量疯狂涌入,无穷无尽,更是浮身离地三尺,与商陆的状态别无多少差别! 就连丹田之中的丹胚雏形也一同暴露在外界之中! 与此同时,不起眼的角落中,一尾头上有两点凸起的阴蛇,恍神间感受到了丹胚泄露出的气劲,神情立时激动! 原本淡漠的目光,忽然多了神采。“瓜娃子的,这是什么气息?这,这这...” 眼中忽然一片火热,心神微动,黑气蒸腾之下,化形成一个中年男子。他额上有两点小巧的凸起,面容阴柔,不似男子,但同样可以称作异样的“绝美”。 “王八羔子的,老夫万年不出世,这世道这么疯狂了吗?依这小娃儿的架势,是要把自己炼成丹药啊!” “还有,其丹田之中的丹胚究竟是何物?要是能被我取得,封印万年也都血赚,十万年不亏啊!” “可惜了,若非殉剑这老匹夫,我早在千年前就能出去了!”话毕,相阴目光一扫插在山顶上的法剑,目露恨意。 “不过,殉剑已死,单凭一柄,其全身修为剑意凝成的法剑,没有外力刺激之下,应当不会阻止我。”想到这里,略微松了口气。 殉剑死前,凝聚了这柄法剑,烙印其上的印记唯有一个,便是封印相阴。 这也是为何,需要假人之手收集九千九百九十九滴魂血炼成逆生祭炼大阵,若是自己出手,定会受到法剑阻止。 可是,就在其准备出手之时,身形蓦然一顿。 58 身躯为炉 这终究只是一枚丹胚,若是等他将丹胚凝成完整的大丹岂不更好? 想到这里,相阴看向秦川的眼神,忽然变了。这可是巅绝天地的宝物啊,决不能被人破坏了。 这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相阴也都会为了保护秦川而去拼命,便如同护食的狗崽子。 甚至于,他怕秦川受到的伤害过多,死于青雷或是尘葬之中。右手食指在喉间一点,顿时一滴心血被强行逼出,落在掌心中,呈现出宝石般瑰丽的酒红色。 面色微白,可是目中炯炯有神,伸手轻轻向前一推,却见这滴心血划过一道不那么完美的弧线,稳稳落在秦川眉心间。 一时间,秦川隐隐有些崩溃的肉身瞬时稳定下来,肌理之间浮现起一层,蛇鳞一般细密的血红纹路。 目光一扫,在看向一旁,隐约间坚持不住的商6,面露不喜。“商家果真都是废物,祖宗是个赤裸裸的骗子,封印了老夫万年,小辈更是禁不起使唤。哼!” 冷哼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 他轻咳一声,自喉间升起一口深黄色的痰液,一个提气。 “呸。” 这痰液同样划过不完整的弧线,落在商6眉心,劲力顿时在全身游走,丹田烧灼之感顿时减缓许多。 商6不知为何,体内忽然升起一丝清凉之感,不稍片刻,这感觉越清晰。一股劲力不受控制地在体内游走,驱散了大部分的烧灼感,让自己长长松了一口气。 应当是那位前辈出手了,想到这里,心头越火热。 在商6看来,这前辈要是出手,莫要说秦川了,便是场中所有人一起上,都不是一合之敌。 我还要仰仗前辈神通,回到望海,此时更应当卖力一些!秦川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硬撑着抗下了第三重。可他丝毫不知,我得了前辈助力,能劈下几十几百道雷殛! 心中杀机更浓。 口念连吐真言,竟然直接降下第四、第五重落雷。 “轰!!!” 两道雷光不分先后,一同没入翻腾的雾气之中,碰撞出令人心颤的响声,甚至震得双眼之中的景象有些重影。 良久过去,商6见气机牵引之下,半空之中的云涡还未散去。面色阴沉如水,右手抬起想着胸口猛地一拍。 “噗...” 一口心血落在虚空之上,化作血雾卷入乌云之中。原先的云涡顿时沸腾起来,隐隐成了一团血云。 商6依旧不放心,又接连在胸口连拍几下,连带着一旁的大腰子几人都隐隐觉得有一股子血腥味。 云涡沸腾更多,像是煮沸渐起水花的汤水。 “天殛雷劫,给我落,落。落!!!” 一道落雷不行,便三道,三道不行,便十道,百道! 直至体内经脉、丹田几近全毁,商6倒在地上,只余睁开双眼的力气,死死盯着依旧不短降下雷光的血云云涡,以及不断承受落雷,沸腾间逐渐缩小的黑白二气。 天地间的轰鸣声连成一片,就连一旁的相阴都有些惊讶了,没想到商6能做到如此,心中振奋更多。 秦川本是浮身半空,离地三尺,竟然被硬生生逼回了地面,甚至连带着山脉都有些承受不起,隐约间下沉半分。周身似有青色火焰剧烈燃烧。 “糟了!是我托大了!” 他心中有些着急。 这场上的黑白雾气何其之多,是域界之中沉淀了近乎万年之物。秦川将青雷当成炉火,以自身躯壳为鼎炉,容纳这黑白二气,炼成一枚大丹。 可是忽略了丹田的承受能力。这场中黑白二气极为浓郁,若是境界再拔高两层,将丹田开至极致,侥幸之下,或许能承受其中十之一二。 如今,远远不够! 心神微动,这丹田之中承受不下,肉身却还有可能。无奈之下,只得死马当活马医。 玄息尘诀之下,凝神间,经脉之中灰白二色的走向忽然一变,开始流入躯体之中。 恰巧与血色纹路相互融合,开始淬炼身躯。 阴气淬体,白气淬灵。二者在体内来回游走,更是触了那些积聚在体内,那些丹药残留下的药性、毒性。 在丹田填满灵气,达到旁人眼中的炼气五层之后,就连肉体也都开始强化。 “嘶!” 忽地一瞬间,好似万蚁跗骨,啃食血肉,秦川倒抽一口凉气,肌肉紧绷之下,不敢有一丝松懈。生怕一个分神,无力维系意志,晕倒过去。 炼气一层。 炼气二层。 炼气三层。 炼气四层,炼气五层! 直至筋膜出“咯吱咯吱”,好似绷直的皮带一般,秦川回过神来,就连炼体也都五层,达到顶峰了! 这时候那些麻痛之感才仿佛潮水退去,一个放松,差点晕过神去。 不过随即而来的便是肿胀的痛感,心中一紧,这又如何是好?除非青雷此时停下,否则自己将会爆体而亡! 心神一动,抬手间一拍储物袋。 可是储物袋承受了一次又一次冲击,早已抵达破碎边缘。这一拍,瞬间破碎开来,其中的丹药、药材瞬间抖落出来。 秦川本想取出那枚,自赌石中得来的黑色丹胚,没想到其余之物直接炸裂出来,眼看着许多瓶瓶罐罐破碎,其中丹药接连炸裂,不由得一阵心疼。 包括,那枚剑符,也都一同滚落在地。 秦川未察觉,其余几人,甚至相阴都未察觉,法剑在剑符出现的一刹那,忽地一颤,随即沉寂,好似错觉。 不过黑色丹胚却稳稳当当落在了秦川手中! “呼!” 黑色丹胚在暴露出来的刹那,连带着体内下丹田中的丹胚一齐颤抖,疯狂拉扯着周身黑色雾气。 不是吸收,不是吞噬,而是掠夺! 只是转瞬间,黑色丹胚融化,化作一滴,道不明色彩的露华,烙印在秦川脐下三寸处! 这两枚丹胚,疯狂吸扯着周身黑雾,甚至于秦川感觉体内丹田几欲撕裂开来。 雾气翻滚,周身二十丈内化成一个漩涡,像是巨大的漏斗。 59 老夫拼了 咔嚓! 忽地,在场众人好似听到一个莫名的声音,相阴眼见丹胚就要凝聚成功,心中咯噔一声,心头浮现起一丝不安。 这声音,在万年之前似乎有些熟悉。 细一回想,顿时一抹惊色蔓延开来,涌入细长的梭形瞳孔。 “不可能,天意为何会在这里开眼降劫?”想到这里,呼吸间有些粗重,再看向秦川,目光中多了浓郁的火热。“莫非...这丹药是逆天之物,不被天地认可?” 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身怀如此宝物! 心中砰砰直跳,此人,此丹,莫说一柄法剑或是天劫了,便是浩劫降临,老夫保下了! 天地间的气机忽然一变,一股悸然涌上心头,像是冥冥中被饿得眼红的猛虎盯上了。 天意开眼,降劫于这天地不容的道丹。 咔嚓声越密集,最后连成一片!每多一声,相阴面色越白一分。 “瓜娃子,这到底是什么劫!莫非真是浩劫?” 天殛雷劫这一法术,多了一个‘劫’字,但并非真正的雷劫,但其云涡早已汇聚凝实,反倒省了灾劫聚云的步骤。 “咔嚓。” “咔嚓,咔嚓!...” 原先的青雷之中,忽然多出了一抹紫色,真是众人最为熟悉的“青雷紫电”。 这雷电便是寻常筑基,准备充足便能抗下。相阴见此,忽然送了一口气。 便在青雷紫电落在秦川头上的刹那,双手成印,向着大地猛地一拍! 秦川周身忽然升起乌黑至极致,头丝粗细的丝线,交缠编织成一张大网,笼罩在他头顶。 青雷紫电状若少阳三叉戟,一道落下,便如江河倒灌,不过一个呼吸间,青光紫光照的眼前白茫茫一片睁不开眼。 轰鸣声连绵不断,脑海嗡鸣,头皮麻,大地震颤之下失去了平衡。 一个呼吸间,便劈下了不止万道! 起初相阴神色还算随意,但见到这架势,哪里还敢怠慢,连续掐印拍地,竟将地面拍出了一个大坑。 等青雷紫电稍微缓和,他来不及稍微松口气,忽见云涡处又分离出八个漩涡! 心中咯噔一声,完了... 这并非浩劫,而是难以捉摸的九劫。威能可上可下,最强的甚至能够摧毁一个大洲!而最弱的,甚至能被寻常凡人拿把扫帚打跑。 相阴悲呼一声,笑容苦涩。这天劫威能越大,说明那枚道丹越玄奇。 他不知道的是,秦川曾经祈问天地,问仙前路,入了天意的眼,便是天地的门生。而如今的道丹,却又不被天地容忍,相当于叛出师门,自然降下煌煌天威。 那八个飞旋转的漩涡,分列八极,边缘向着四周迅扩张。连同第一个云涡,遮蔽了天空,蔓延至天边视线之外。 每一道漆黑漩涡中,都伸出一只巨大凤爪,慢慢凝聚形态。 一共九只凤爪,血红如火,爪尖锐利处,藏锋无影,长达十丈余。 凤爪蓄势待,强烈的危机感从相阴的心头升起。 “绝不能让九只凤爪一同轰击!到时候恐怕连我都抵挡不住...必须提前出击!” 虽说相阴万年之间未与人斗法,但姜还是老的辣,依旧保留了战时的敏锐与决绝,选择果断出击。 他毫不犹豫,十指连弹,十股气息眨眼间分化出十条鳞骨峥嵘,通体漆黑的乌蟒!呼啸盘旋,悍勇无俦,其中九尾直冲九劫而去,最后一尾盘旋在秦川上空。 而他本体,则盘膝而坐,沉下心神,身子不停颤抖。显然,一心十用,绝非简单。 “噗,噗!...” 接连吐了四口浊血,其中四条乌蟒折损下来,残破巨大的尸身坠落下来,在半空中便化作烟丝,重新回到相阴身上,这才使得面容多了一些红润。 而其余六只凤爪显然并未完全凝实,直接被乌蟒绞碎。 回过头来,双方多有损伤,不过凤爪显然处于下风,被一一击破。 这些漩涡极难纠缠,幸存下的三只乌蟒,不包括秦川上空的那一尾,齐齐轰击,都未有建树,只是稍微迟滞了漩涡的运转罢了。 乌蟒针对的那处漩涡一阵摇晃,迟滞片刻,又复原过来。甚至轰鸣间,比之先前又快了三分!仿佛是对相阴的嘲讽。 相阴气恼,怒喝。“可恨,可恶!” 随即平复下心态,看向秦川那里的目光越坚定。自己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这道丹,势在必得! 这时候,漩涡又生了变化,漆黑愈深邃,其中隐约间好似有些“滋滋”的响声来回传荡。 “这是,青瞑鬼蝠!” 相阴神魂俱颤,小退半步,以示尊重。 “拼了拼了!”他忽然躺倒在地,来回蠕动起来。片刻过后,当他站起身来,手中多了一块蛇皮,上头甚至还隐约间带着血丝! “这具还要再过百年,才能完全脱落的蛇皮,只能提前蜕下了!” 轻咬指尖,以内气逼出血来,在上头画出一枚枚血光符文。最后大喝一声。“去!” 蛇皮血甲忽地笼罩在秦川上空,其上冒出一丈的血红火光!直接照亮了这片天地。 在狂烈的呼声与尖刺的啸声中,八个漩涡,一个云涡,共九条“长龙”齐。 若是目力极佳,定会现这九条青龙之中,密密麻麻的竟然都是尖牙足有三寸长,通体一尺的鬼蝠! 相阴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等候多时。 覆盖在秦川上方的蛇皮血甲,其上的血光忽然暴涨,达到了三丈的程度! 就连一旁的大腰子几人,都被照的面色火热,感觉视线都要被融化了。 相阴为了保护道丹成形,自然退无可退,拼死抵抗。反观秦川这里,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两枚丹胚几乎将周遭千里范围内,万年时间沉淀下的尘气,全数吞噬。好似错觉般,秦川听到了打饱嗝的声音。 黑气好似天然的炉火,包裹着丹胚剧烈燃烧,甚至就连秦川都无法控制。 但其心头猛震,目露喜色,这当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是将这道丹成形的过程全数记下,哪怕不是融会贯通,自己的丹道都铁定往上迈上一大步台阶! 60 道丹成形 先是青雷紫电。 后是碎殇劫爪。 青瞑鬼蝠。 御乱歧牙 九种天劫接踵而至,直接将这广袤山脉向下凿入三尺左右! 大腰子带着宛童几人,早早离得老远,再看向商陆这里,目光之中带着同情。 估计已经被余波震得不似人形了吧。 尤其是最后一种灾劫,哪怕是已经失明的宛童都能在一片漆黑中,找到浓烈的心悸! 不过,秦川毫发无损! 反观相阴,俊美的面容早已蓬头垢面,看向天幕之中的漩涡,眼角间抽搐着,再看向秦川,隐约间有些幽怨。 回到望海之中,我须得调息个百年左右,才能稍微补足今日的亏损了。 他体内灵气几近枯竭,九劫带来的天劫气机在体内乱窜,久久不得消弭。 而秦川,目中越发明亮。 外界之事,自然知晓,虽说不知,何人为何为自己抗下灾劫,但总归是件好事不了。 两枚丹胚正是融合的最关键时刻,只差一丝便能完全成形,可临门一脚始终迈不出去。好似缺了什么! 缺了什么? 恍神间,秦川想起,这枚道丹是从化境乾坤之中得来。 “老头儿穷极一生,只是想到了三种方法,其一便是遍寻天地,将这亿万千百味药材融于一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小小的丹丸当包含天地万物,不过这何其难也!” “第二个法子同样艰难无比。话说天地未开之时,本是一团混沌先天之气,而后方得真意点化。若是寻得这一缕未衍化的混沌先天气,同样可以炼成一枚穷极天地至理的大丹!” “这第三种方法,便是以身为炉,将神魂熔炼至九转极致,臻至云巅之上!” 行止道人的话语好似尚在耳侧,自己无意之中以第三种融炼此丹,如今,还缺的,便是神魂! 心受福至,秦川目中渐渐泛起冷意,已然进入了太上忘情的状态。 闭眼间,仿佛自己成了尘气,成了道丹,成了万物,成了天地! 不成人形的神魂轻飘飘地将丹胚包裹。 这一合眼,仿佛又是一个万年。 相阴驱散了劫云,一边死死盯着秦川下丹田之中的道丹丹胚,见久久不得完成最后一步,目光阴翳。 若是这道丹无法成形,自己定要把这崽子放在口中嚼碎千万遍再吞下,等消化完了,再嚼碎了吞下,如此千万年! 一解心头之恨! 他久久没有发现道丹丹胚的变化,反倒是发现了秦川身上的变化。 起初还不在意,紧接着目光之中有些惊讶,随即有些骇然。 秦川身上腾起一股自己都看不清的气息,好似包含了世间万物! 但立刻,丹田之中的道丹丹胚发出一阵嗡鸣,立即将思绪拉回! 道丹,即将成形! 秦川神魂之上早就孕育出了一双无瞳的双目。而这黑色的道丹丹胚,缓缓移动向左眼的瞳孔。 当其对正的刹那! “嗡!” 这嗡鸣并不是声响,仿佛自心底发出,整个世界,万物齐齐一震,齐齐颤抖! 秦川神魂之中,缺失的左眼瞳孔与黑色道丹蓦然重合! 道丹,成! 秦川蓦然睁开双眼,其左眼处重叠的是完整的瞳孔! 那些道丹丹胚散发出来的气息顿时消弭,好似不存在一般。等秦川心神探入下丹田之中,道丹一动不动,静静悬浮在气旋正中心,但朦胧间散发出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 相阴见道丹气息收敛,面色立刻由阴转晴,目露喜色。自己体内灵气虽说不多,但对付一个炼气,手到擒来! 不过,为了防止他鱼死网破,应当先制住此人。想到这里,相阴一个掐诀,右手掌中渐渐显化出一把蒲扇。 手腕一抖,对着秦川轻摇蒲扇。 可谁知,异变又起。忽然,那法剑猛然间发出一阵嗡鸣! “嗡!” 随后众人只看到虚空之中出现了一道流光,随后传来好似布帛撕裂的声音。 “何人!” 相阴虽说替秦川抗下了灾劫,可始终没有露头,何况修为要超出许多,根本无法发现其藏身之处。 自己在凝聚道丹时,根本无心顾及他物,也不知道谁暗中出手。 相阴见自己已然暴露,自然也不必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先露出身形,盯着悬浮在秦川身前两尺的法剑,阴沉的目光中更具恨意。 “好你个殉剑,一连封印老夫千年,现在只是要取回自己的辛苦费,你还要阻止。” 气急败坏之下,嘶吼声尖细扭曲。“真当老夫泥捏的吗?” “为何,至少告诉我为何吧!” 细细盘算,相阴此时只及得上平日三成,自然难以再法剑那里讨得好处,话音一转,隐约间带着些哭腔。 秦川也有些惊讶,不知这法剑为何忽然要护着自己。但一扫周身散落一地的瓶瓶罐罐,目中一亮,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那枚剑符。 放在口边轻呵了雾气,细细用袖口擦拭。“晚辈秦川多谢殉剑前辈搭救!” 法剑好似通灵,轻吟一声算是应答。 这一幕,看得相阴有些愣神。“不对,殉剑小辈的神魂元婴都早已明灭,天地之间只留下一道粗浅的规则罢了,怎能如此通灵!” 秦川心中大约有了答案。 自己曾在域界之中,无意间催动了包含殉剑剑意的一剑,想必是剑意共鸣之下,唤醒了一丝意志。 意志并非神魂,就连秦川都能将一丝意志保留在灵气之中,殉剑做到,同样不难。 不过,殉剑的意志保留了千年,好似无根之水,此时仅存一丝罢了。 意志留存,与神魂留存大有不同。仅仅保留意志,那便是真的死了,而保留着神魂,只要重新找一具肉身,便能暂时留存于世。 秦川想到这里,相阴自然也想到了这里,运起体内残存的灵气,显化出本体,赫然便是十数丈高的乌蟒。在旁人眼中,好似即将撑破天幕。 乌蟒嘶吼一声,腥臭的恶风扑面而来,口中迸溅开来的深黄色涎液整坨砸落在地,顿时消融开一个大洞来。 61 往事依稀 相阴知道自己灵气不足,再以人形对敌,自然要吃亏了。显露出本体,给了几人足够大的压力。 秦川只是见了其本体一眼,顿时心神一震,全身上下血脉逆流。 眼见危急时刻,道丹氤氲分离出一缕气息,融入肉身之中,将这气机直接隔绝斩断!秦川面色骇然,心中连呼庆幸,猛地退后两步,撒腿便跑。 此时不跑,难道真要留在这里,给相阴当夜宵? 自己绝非相阴一合之敌,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其本体,若非有道丹庇护,自己怕是早就饮恨于此。 相阴同样现了秦川身上的奇妙变化,菱形的瞳孔之间,恨意更多,蛇芯自蛇口时不时探出,嘶鸣尖锐,几欲融化秦川全身肌骨。 而法剑同样嗡鸣,青色剑身上,尽是往昔不曾见过的锐利锋芒! “该死,你们都该死!将我的道丹还回来!” 相阴几次想要绕过法剑,直接攻向秦川,无奈总是被法剑阻挡。心下狠极,索性将全身劲力皆泄在法剑上。 接连的轰鸣声中,法剑不断爆退。 一来,这法剑灵动本就不多,此时即将消耗殆尽。二来,其本就是作为封印的阵眼,而非对敌。 此时为了保护秦川,离开了大阵的保护,越乏力。 一来二去,法剑身上光芒越少,相阴身上血口越多,其中一道甚至足足三丈,但流血越多,目中凶焰更甚。 “你们都该死,该死!” 这声音似乎是以鳞片摩擦而产生,嗡鸣间使得整个山脉都在震动。 秦川更是催动玄息尘诀,身后炸裂出的飞石,险之又险地擦着身体飞过,划开皮肤,留下细长的血线。 等到秦川出了封镇阵法,这才停下身子,长长吸了一口气。 好在自己炼气与炼体尽皆炼气五层,否则必然会被余波波及,留下尸来。 “秦,秦川吗?” 宛童双目之中毫无神采,空洞洞的让人不忍叹息一声。在其余几人搀扶下,摸索着过来。 “正是,师姐,方才一事,多谢了...”沉默了许久,秦川语气有些低沉。 “这阵法无碍,宗门无事,宛童便心满意足了。” 其余几人也都沉默不语,唯有方木,张开了口,声音顶在喉咙了,又咽了回去,目光复杂。 好不容易寻了一个短暂的平稳时间,前方轰鸣声又起,震得大地翻滚,几人站立不稳。 “嗡...” 忽然,青光一闪,随即法剑便落在秦川手中。但紧接着,他目光越凝重。 这法剑之中最后一丝意志,在一阵嗡鸣下,随之殆尽。等秦川回过神来,望向山脉之上的山巅处,面露苦笑。 法剑竟然要自己将其重新插回阵眼之中,否则,相阴不出半年便会破开这残存阵法。到时候整个域界都会崩溃。 一旦此地阴气流入宗门之中,必将千里鬼域。 “你们且先离开吧!”思忖片刻,秦川忽然轻哼一声,有些自嘲,自己终究舍不下曾经的那份本心。 舍不下那份天真,或者说是曾经在歪枣村中的自己。 若是那时候,应当会毫不犹豫地接过这事吧。 听了秦川的话,大腰子有些意外,但反应过来后直接在宛童脖子后,立起掌刃,一刀劈下,将其打晕过去。 他重新打量起秦川来,看到他有些决绝的目光。“秦川师弟。”双手作揖,一拜到底。 “保重!” 其余几人,也都一拜,就连方木看向秦川的目光,也都不再复杂,道一声珍重。 若是老故事中的情节,此时应当是明月皎洁,拖开长长的独影,一个人一壶酒。 可此地并没有明月,没有细长清晰的独影,没有浓烈的酒液,只有阴暗的天幕,湿冷呼啸阴风,坑坑洼洼的黄土大地。 一个面容憔悴,道袍残破的少年,一把毫无光泽,好似寻常的长剑。 秦川晃晃悠悠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现身后几人同样转身向自己望来,恍惚间,心中多了莫名的温暖。 “我喜欢喝酒,你们那里有吗?” “我那里有,到时候,你来,管够。” 像是两个老朋友碰面不经意间的招呼。等方木再想张口,现自己喉咙之间,有些哽咽,不得不说,和他当个朋友,也不错。 还未临近阵法,秦川忽然想走慢点,想一想若是战争并未生,现在自己会做些什么。 这些儿时,时常臆想的画面,不知不觉离自己这么远。 “老姐应该已经嫁人,是村口的王铁匠的儿子,还是老秀才的侄子,想来孩子都已经出生了。” “娘亲的老寒腿总是不见好,应该带着去县城看一下的。” “爷爷只喝够二两蓝桥风月,没想还没抱上孙子呢,就先去了。” “每天这个时候,父亲总是盯着隔壁的小环看,也不知道这习惯能不能改回来...” 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往事依稀,泪眼朦胧。 回望去,越走越远。 恍神间,并未现,那别在腰间的剑符震动更多,光芒越明亮。 若隐若现的意境铺陈开来,每走一步,更浓一分。 十丈,百丈... 便如叮吟的剑锋,悠扬之间像是不会停止的琴曲,绕梁三尺。 渐渐地,秦川忽然有些忘了自己现在要干些什么了,只记可以催动一个秘法,将阵法之中的灵气暂时纳为己用,将法剑重新插回山巅之上。 阵法之中,相阴此时失去了所有能攻击到的目标,法度大失之下胡乱攻击着阵法,使得阵法之中轰鸣不断,山石滚落。 忽然间,菱形瞳孔猛然一缩,却见秦川晃晃悠悠地,像是一个醉汉跨过阵法,周身没有丝毫防护。 “啊?” 蛇高昂着,定在空中许久,似乎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心头忽然冒出一个怪异的想法,这崽子莫非傻了? 难道是被飞溅出去的石块砸坏了脑袋? 对,一定是这样。 蛇瞳骤然收缩,散出猛烈的杀机,直直向着秦川一口咬去。 就在秦川被相阴吞噬的刹那,一股腥风忽然吹打在身上,让他心头清醒了一些。 62 黑瞳银目 对了,不知谁和我说过的,催动这秘法,暂时能够护住我安全。 立刻口中念念有词,体内灵气一阵激荡,使得远处百丈开外的白色雾气,好似共鸣,齐齐震动! “呼!”白色气旋猛然一震,呼地崩溃开来。 白光涌动,宛若云卷云舒,好似波浪滔滔。 大风骤起,青丝和衣袖一同飞扬。 随即,白雾凝聚,长虹横贯,眨眼间,便凝缩一体。 庞巨的气旋消失不见,统统浓缩到了秦川身边,化为一件梨花白色的长袍。 这长袍,大袖飘飘,袍面上,气象万千,好一番仙家气派。 雪袍表面,云笼寒水,素朝清霁。烟云之下,千瀑同流,湛蓝清逸。 仿佛是仙衣绶带,盘绕于胳膊后颈,又围绕腰际一圈。 一股神而明之的意境涌上心头。 秦川想要呐喊出声,可忽然忘了如何开口,只是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剑。 抬起右手,仿佛举起了山河,大风卷走了残云,引得银汉倒灌。 “锵!”薄如蝉翼的剑身,此刻重若千钧。 一剑,迎着蛇首,蓦然斩下! 砉的一声,却见那可以遮蔽日月的蛇首,皮肉骨尽皆分离。 暗红腥臭的蛇血,决堤般崩裂开来,化作一条血水长虹。 一剑,银汉倒灌,一剑,重创相阴! 秦川恍神间,心神猛然一顿,目露骇然。 在这一刻,忽然回想起自己所做之事,顿时心惊肉跳。见不远处,气息渐弱,却依旧垂死挣扎不断翻滚的相阴,赶忙离开。 可不敢碰到一丝血肉,更不敢被其躯体打到。 磕磕碰碰,非死即伤。 秦川可是看清楚了,这血肉之中,有剧毒! 远远避开,将法剑重新插回阵眼之中,赶忙迈大步子,匆匆想着阵法之外跑去。 身上的雪袍早已不见,心中隐隐有了明悟。 无心之下,找到了自己的剑道,自己的道,自己的意志! 摸了摸自己清凉的右眼,心中振奋更多。 那里的心眼,无意之中,同样被占据。 心神微动,秦川猛地重新睁开双眼,左眼瞳孔处漆黑,好似亘古不变的漆黑星空,右眼瞳孔一片银白,更是包含了日月星辰。 正是那枚银白色的剑丸! 自己无意中激发的剑意,竟然已然将其炼化,此时更是盘踞在自己下丹田中,与黑色的道丹势承阴阳,相互盘旋。 更是未想到,这天地之间沉淀万年的灵气,竟然受到剑意的引动,一瞬间倾泻而去,差些砍下相阴的蛇首。 想到这里,秦川心头火热,口干舌燥,一生一死之下,没想到出现了这等的意外。 等秦川出了阵法,其余几人早已不见了踪影,犹豫之间,选择了独自一人。 现在不知他们去了哪里,胡乱寻找,只会浪费时间。 这片域界开启约莫十日,此时已经过了三日,大约还有七日。这里可是传承密地,绝非寻常地界。 不说功法法术,就说法宝,丹药,药草几样,俯拾即是。 秦川寻了一处山丘高地,环首四望,穷极目力,沉吟片刻,寻了一个方向。 这里比之眼前的这个阵法,要偏西方些,那里多高山峻岭,怎么看都是有宝贝的地方。 七日之后。 秦川早早地来到了域界的出口。 可没想到,其余四人早就等候在这里了。 几人对望,难免泪目,唏嘘一番。倒是宛童,阴郁的脸上总算是见了晴。 等回到剑庐,秦川罕见的没有修炼,而是开始梳理一番如今的情况。 自己身上,有道丹与剑丸两大至宝。 道丹,既然是以尘气凝聚而成的,不如就叫尘丹吧。 相阴抗下了天劫,自己心中隐约间察觉到了,是因为这枚尘丹,更是可以确定此丹不凡。 而剑丸,其中蕴含了自己的剑意,日后助力,同样巨大,甚至能够修习,须芥仙指之中的某些极为苛刻的法术! 上古时期的剑修,不知有多少传说流传下来,甚至流传在凡尘之间的仙人传说,大多都是某些剑修大能的事迹。 便是秦川儿时,都不禁神往。 而自己的功法,须芥仙指,其中的第一卷,更是直指天地大道。 或许旁人会疑惑,为何自己哪怕是看了一眼丹阵禁符,便能施展一些皮毛。 最早时期的修真者,并非修仙的修士,其目的是追求道之极致!便是追寻天道的尽头。 只可惜后来逐渐被修仙的修士淘汰。 而秦川兼顾二者,直面天地大道。 而丹阵禁符不过是天道的衍生物罢了。甚至于,须芥仙指初刻之时,好似符号的金光,便是撰写天道的符文。 在此时,心中更是有了明悟。当日的自己,便是离天道最近之时,其中的每个符文,都能看的明白。 自己的储物袋破碎,其中的瓶瓶罐罐,也都遗失了,好在没有什么重要之物,唯一重要的剑丸已经被自己炼化。 不过,好在自己在域界之中另外寻得机缘,获得了一柄剑类的法宝。 这法宝被封印在一处阵法之中,历经万年,侥幸没有腐化,但是灵性已然失去大半。 只能算得上较为锋利的炼气法宝罢了。 若是筑基之人,是不会使用这等法宝的。失了灵性,御剑便会变得极为困难。 而炼气修为,倒是不介意。炼气之中,只有特殊手段才能御物,而且限制诸多,绝不常见。 此剑超出寻常,竟然达到了五尺!再填一些,就要够上秦川自己的身高了。 剑身上,原先细密的鳞纹,也大多被锈蚀地看不清晰。靠近剑格处,依稀间雕刻着二字——皓月。这也是在秦川查阅过古文之后得知的。 皓月剑通体银白,像是明晃晃的明月。也许真的承载了一个月亮,剑身极为沉重,好在秦川兼顾炼体,否则绝难挥舞起来。 而玄息尘决,不知带给了秦川多少帮助,不管是灵气入微还是心分多用。 值得一提的是,灵气入微以及心分多用,自己越发熟稔,哪怕并不催动心决,也都能显露一二。 战时,玄息尘诀更是能让自己进入,不悲无喜甚至是太上忘情的心境。 63 炼石灵丹 再说修为,以及丹阵禁符四道。 秦川有预感,只要再修行几日,便能够达到炼气五层巅峰修为。一旦跨入后天境界,很快便能达到炼气八层! 便是此时,都能感觉到,泥丸中盘踞的尘气正以不可思议的度被尘丹吸收。而那些苦于日夜锤炼泥丸的后天弟子,看到这一幕,定会抓狂。教练,我举报对面开挂。 泥丸盘踞之地,便是中丹田。 下丹田与中丹田之间有一层光膜,使得双方无法直接勾连。 灵气若要进入其中消磨泥丸,穿透光膜之后,十不存一。 所以炼气五层境界极难办到此事,唯有后天弟子,在击碎光膜后,消磨泥丸,扩大丹田。 对秦川而言,炼气九层,并不贴切,自己的炼气瓶颈,唯有丹田之中的两层光膜罢了。 所以只有三层境界,初入炼气,后天以及相当于炼气九层的先天! 一旦迈入其中,因为没有瓶颈,便能很快达到巅峰。 不过,这也不见得秦川修为提升的进境能比他人快多少。自己兼顾天道与人道,若是境界不够,是绝难提升修为的。 而旁人,根本无需顾及境界,修为提升自然迅猛。一增一减,若无机缘,又是相互持平。 再说丹阵禁符四道。 丹道,也是自己最为擅长的,不论是乱流阴域的明悟还是尘丹融合,对自己来说,都是莫大机缘。 阵法与禁制二道,自己接触的不多,自然也就无从说起。 而符箓一道,秦川多有心得。 符箓,可以说是最为贴近天道之物。这也是为何,秦川在看了宛童施展一次后,便能初见端倪。 而律道,其实和符箓同为一体。 刻画符箓,需要灵引之物,通常的便是朱砂。 在特定的符纸上刻画出相应符文,便能产生对应的效用。而律道,抛开这些灵引与符纸,摒弃纷繁乱象,一言一行皆有所妙用。 不过,并不是说符箓不如律道。律道的效果,在脱离了控制之后,不像阵法长久存在,维持时间极短,更是难以传给他人。 而符箓不同,便是寻常弟子,拿了符箓,也能立刻入手,简单粗暴。 鬼七化作一缕灰色丝带缠绕在自己左手手腕处。作为阴气孕育的异兽,初入青山界,难以适应。玩意在自己怀中打着盹,没有大碍。 当秦川将灵气输入尘丹中时,一股极其隐晦的气息笼罩全身,让心口砰砰直跳,目中火热。 尘丹有着绝佳的收敛气息的效果,比之敛息丹不知要好上多少。秦川敢肯定,若是自己运转尘丹,在不出声响的情况下,从背后,能够靠近其余炼气五层弟子半丈之内! 心中震动,隐隐感觉,尘丹的作用不止如此,只是自己还未觉罢了。 梳理完这些,秦川深深松了口气,将皓月剑重新放回储物袋中。 这些空间不大的储物袋在修真界是寻常之物,便是寻常兽皮,施了妙法,都能制作出来。 不过,好在秦川离开域界,多了一个心眼,留了一个小巧的法宝,典当之后,添置了寻常丹药,杂物,还剩下些许灵石。 今日,秦川并不准备修习。 原因无他,自己修为暴涨,难以驾驭,若是再修习下去,恐怕留有后患。 正好神经紧绷了约莫十日,睡个觉,休整一番。 大被蒙过头,正午的阳光穿过窗纸,显露出细小尘埃,来回盘旋打转。 当秦川口干舌燥地起来,为自己添满一杯茶水时,已然是第二日清晨。 打开剑庐木门,凉风扑打在面庞,有些凉意。恍然现,已然入秋。 摆起架子,随意耍了两套没有章法的拳术,待鼻息间热气渐多,额上鬓角绒毛上,粘连了一层细密汗液,整理好衣冠,便向着黄泉谷走去。 路上行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多有震动。 秦川苦笑一声,自己修为暴涨,一时之间难以收敛,锋芒毕露。使得那些修为低微的弟子纷纷避开。 等走到黄泉谷,一时间有些唏嘘,没想到时隔十日,当自己回来之时,便是炼气五层了。 一路走来,并没有使用运起灵气,只以比上凡人稍快的脚力,全当散步。不知不觉,身上的气息已经收敛许多。 便是其他弟子,见了自己也不会扭头避开。若是秦川运起尘丹,或许会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罢了。 缴了灵石,取过石牌,再添置一些草药,驾轻就熟之下,到了熟悉的炼丹石室。 此次炼丹,共有三个目的。 自己在域界之中感悟颇多,借此融会贯通。 距离百峰论丹,不过几天时间罢了。虽说不抱取胜的希望,借此磨练一番也是极好。 而且,原来的那些丹药毁于一旦,此时不得不重新炼制。 转眼之间,便过去了四日。 “嘭!” 秦川一掌击打在青乌色的鼎炉壁上,出一阵金石交击之声,一股震荡之力穿透而过,施加在未成形的丹液上。 灵气保护之下,下半部分被地火炙烤赤红的炉壁并没有烫伤手掌,只有些许暖意。 丹液受到震动之力,吹糠见米,立刻凝实成浑圆乌黑的丹药。 微微有些喘息,自己修为大进,炼制这样一枚石灵丹并不需要半途使用灵气或是回气丹回复灵气。 这是心细入微的活计,需要丹师全神贯注,并不轻松。 石灵丹,只差最后一步,便可以成丹。灵气自左手处喷涌而出,控制着地火汇聚成一条三尺长的赤龙。 轻吟一声,围着鼎炉绕际一圈半,最终顺着炉盖气孔,钻入鼎炉。 “呼!” 赤龙一入鼎炉,氤氲于气孔周围的白气,像是泼了墨的白宣纸。黑气被秦川一个挥手间,迸出的劲气驱散。 打开鼎炉,将其中的几枚石灵丹放在掌心来回摸索。 “还是差了些!” 这石灵丹,可以作为炼气五层弟子提升修为之用。涉及到的药草,足有五十多种。 好在这些药草之中,许多都是秦川知晓极为详细的。 64 齐聚碧落 这石灵丹一炉之中可以成丹十枚,到手的,唯有四枚罢了。 其中一枚,表面坑坑洼洼,闻之有些腥臭味,显然是不得使用的毒丹。 将其余完好的三枚丹药,小心放入玉瓶中。伸手正准备将这毒丹捏碎之时,蓦地一顿。 忽觉。 左手手腕处,久久不见动静的鬼七有了反应。 鬼七这几日来,气息越柔和,显然是快要适应这片天地了。 本以为还会继续沉睡十天半个月的,没想到今日有了反应。有着灰线作为桥梁,秦川与它做到大致的沟通并不困难。 心神一动,做出反应。 伸手在左手处一拍,鬼七身形显露出来,化成一个与秦川齐肩的模糊身影,顿时将秦川吓了一跳。 鬼七作为异宠,似鬼非鬼,似人非人。 在听风域界之中,身形便有一些透明,可眼鼻清晰,而非模糊。 眼下却大相径庭。 眼鼻像是要融化的烂泥,随意糊了一脸。张口哼哧了两声,有些疲软。就连秦川都能感觉到它的虚弱。 “你要这毒丹?” 望着手中,卖相极差的毒丹,语气之间有些惊讶。 鬼七尚不能口吐人语,但通人性,眼巴巴地看着秦川,倒像是讨食的孩子,楚楚可怜。 秦川神色间有些犹豫,这毒丹,显然是药理之间未能做到足够的相生相克,保留着许多毒性。 心中有些担忧,服下后出现问题。不过,最后依旧轻摇牙关,将毒丹送于其口中。 这毒丹服下后,并没有出现什么特殊反应,或者说有些轻微罢了。 可是,秦川明显感觉到,鬼七的气息强盛了一丝。 目露喜色。 心中有预感,若是这样的毒丹有百枚,它便能完全复原,甚至有所出。而自己储物袋之中,这样的毒丹,约莫还有十来枚。 这样的毒丹,一般来说,是不会放在储物袋中的,怕危急时刻混淆了。之所以留存了这么多,是作为炼丹之时的反向参照,暂时留存。 这几日之内,产生这样的毒丹不在少数,甚至有百枚之多,但大多被自己捏碎了。 取出后,放在鬼七身前,他却挑挑拣拣,只服下了五枚罢了。 将这五枚毒丹服下后,鬼七便一个闪身,化作轻薄丝带,重新缠绕至左手手腕上,远远望去,像是文身一般。 正琢磨着如何获得更多毒丹呢,忽然想起今日之事,心下不由得大好。 眼下不正是有一个丹会吗?与会弟子足有千余人之多,这样的盛况还能缺少了毒丹不成? 只是如何才能从丹会之中获取毒丹,只得见机行事了。 等到秦川处理了身上多余的丹药,换取一些必须的灵石之后,这黄泉谷之中的弟子,便多了起来。 百峰论丹的主场,并不在黄泉谷,而是碧落峰上。 说到碧落峰,那里还有一位王执事,有过一面之缘。若是此行方便,不妨去拜见一二。 能够进入碧落峰的道路,唯有寥寥那么几条,除了勾连黄泉谷的主道,还有另一侧的隘口。 这样一来,黄泉谷中的弟子自然多上不少。 扫眼望去,这些弟子之中,便是炼气四层都少之又少,更多的是炼气三层。 不过,叫人奇怪的是,怎么不见后天弟子。 平日里,寻常时候,偶尔也能见到一两个后天弟子,可是今日这等盛会,却不见踪迹。 跟着人群随波逐流,越是靠近碧落峰,前后左右的弟子也渐渐多了。 出了黄泉谷地界,入了碧落峰,花径两侧风光不愧碧落二字。 此间错落处,千瀑同流,珠玉似帘。万鸟栖壁,长虹断空。松香叠浪,苍梧滴翠,摩云处披着雪衣,世间绝美不过如此。 花径蜿蜒而上没入云端,似一条斑斓飘带缠绕在这碧落峰上。 不久前,秦川来到这里,感叹一声,什么时候可以登上碧落巅绝处俯瞰山下。没想到,今日便有机会了。 此处灵气沛然,清幽寂然的洞天福地比比皆是,让人不禁感慨一声洞天福地。 山景无限好,等到秦川回过神来,便现前方的弟子尽皆散开。 山顶处是一个巨大的广场,侧方飞岩之上,有高大不一的朱红殿阁。 这些殿阁隐隐与周遭美景融为一体,竟然没有丝毫突兀,没有人工斧凿的痕迹,浑然天成。 这些弟子,兀自散开,在广场上寻了一个蒲团盘膝坐下。 蒲团看似寻常,可是落座之后,隐约间心神宁定。千余人纷纷落座,不多时,所有人尽皆就位,没有一个空余、缺漏。 秦川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丝带,正思考着如何才能获取更多毒丹时,却听到不远处钟楼响起钟鸣声。 “铛,铛...” 不急不缓接连响了八声,代表了此时已经辰时。 教人奇怪的是,此地云蒸霞蔚,可是阳光依旧能穿透缥缈虚空,洒落在广场上,将阁楼金顶映照出一片光团。 这时候,入场一个中年道人。秦川见此有些惊讶,正是王执事。 不过他此时已经卸去了一身执事之职,跑来这碧落峰当个一峰之主。 曾听王浩说起过,王执事本名王峰。 修为深不可测,可是为人太过洒脱,一言一行皆不落窠臼,不拘俗礼。 甚至曾经找了一个管事的活计,若非被掌门强行逼走,怕是要一呆就是许久。 平日里总是抱着酒坛子喝着大酒,偶尔分一些给寻常弟子,最是讨人欢喜。 王峰晃晃悠悠入了场,脚下有些虚浮,面色红润,显然方才又喝了不少酒。 他被人推到台上,作势要拍储物袋,取出灵酒时,偷瞥了一眼的青年弟子。 却见其张开口形。王峰师叔,你要是再喝酒,我就要叫掌门师伯来了! 面色怏然,打了一个酒嗝,这才清醒一些。 “百峰论丹,开始!” 却见王峰憋了许久,终于是憋出了这么一句,使得台下窸窸窣窣的传来一些声响。 许多熟悉王峰的弟子见状,不由得腹诽一声。“果然如此。” 话毕,迤迤然下了台。逼得青年不得已上台,神色之间有些无奈。 65 财大气粗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规则阐述完毕。 华嵩见场中的弟子并没有疑惑,微微颔首。“天色不早,那我便宣布,此次百峰丹会就此开始!” 话毕,取出一个翠绿玉瓶,念念有词,右手食指在瓶封处轻轻一点。 轻喝一声。“启!” 颗颗米粒大小的绿色种子,汇成一条条绿色飘带,从玉瓶中倾泻而出,在空中盘旋两圈,最后轻飘飘地落在众人身前。 秦川望着这个,悬浮在身前,毫不起眼的绿色种子,目光之中多了明悟。 果然,紧接着听到华嵩话语。 “此物,名为灵芽草,只要输入灵气,便能催发生长。而你们需要做的,便是让灵芽生长的更多。不合格者,不必再进行接下来的比试了。” 没有多余解释,取来一枚灵芽草,托于掌心中。 淡白色的灵气缓缓渗入,细致入微之下,立刻催生出四叶嫩芽。瞬息之间,便又生长开来,依附着华嵩的手臂蔓延攀附。 三炷香的时间过去,直到嫩芽生长出长一丈,大拇指粗细的藤蔓,周遭浅白色灵气才徐徐消散。藤蔓失了凭借,叶子逐渐枯黄,最后萎缩成一根寸余长,毫不起眼的藤条。 心神一动,将藤条放入储物袋中,心中一喜,自己这入微之力,越发纯熟。 “此事不难,重点便是灵气细致入微,这也是身为丹师的基础...” 秦川已然看明白,这灵芽草,从输入灵气开始算起,共有三炷香时间,超过时限,便会自发枯死,想要其生长的更长,并不是一味的输入灵气,而是要做到灵气入微。 看着周遭已经入手的其余弟子,心中未泛起丝毫波澜。 内心之中不惊不扰,倒是没有催动玄息尘决,想要看看自己凭着自身之力,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心神一动,体内灵气顺着脉络,化作涓涓细流,留四去六,尚有余力。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些广场之中的某些弟子,没有控制好灵气,直接撑爆了种子,遗憾离场。 其余者,也多多少少见了汗。 不再分神,心尖一颤,经络之中的细流越发窄小,留五去五。 灵芽草贪婪吸撤着秦川送出的灵气。砉地生长开来,一寸,三寸,五寸。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便见灵芽草生长出一尺三寸的程度,使得华嵩微微侧目。 这场中足有千人,秦川领先其余之人并不明显,按理说,不应该被注意到才对。 可事与愿违,一有动静,便引起华嵩注意,好似时时刻刻都讲心神放在他身上一般。 若是引动玄息尘决,秦川有把握将灵气束缚成一根头发丝粗细,可仅凭自身之力,尚有不足。 微毫之间,秦川忍不住屏息下来,只余心脏在胸腔之中震动。 留六去四,直到留七去三! 灵芽草生长更快,一股玄妙的气息,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就连一旁的其余弟子也都纷纷侧目。 不多时,就连广场之外的童子,也都目中震撼。王峰望着秦川这里格外浓郁的光芒,神色间有些惊讶。“这小娃儿,越发不得了!” 不少人被秦川影响,惊讶之下,灵气一个抖机灵,直接将灵芽草炸裂。 灵气入微,单凭自身之力,最多做到留七去三。既然知道自己如今的极限,便不再纠结,催动玄息尘诀,展现出真正的灵气入微! 砉! 藤蔓疯狂生长之下,直接将秦川半个身躯包裹住。雪白幼嫩的根系逐渐粗大,破开广场上的白玉石砖,探向深处。 五尺,一丈,三丈... 三炷香结束,竟然生长出整整七丈三尺,方才停下。这植株已经无法称为藤蔓,说是一棵巨树也不为过。 教人奇怪的是,许是根系寻找到了养分,并没有立刻枯萎,巴掌大小的深绿色叶子迎风而展,撩动着旁人的心弦。 秦川本不想如此引人注意,可谁叫灵芽草枯萎之后获得的枯木藤是个绝佳的炼丹之物,催生越多,品质越佳。 事与愿违,灵芽草因为根系入了土,扎根下来,并没有枯萎,枯木藤也就无从说起。 渐渐的,周围有些弟子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望向这灵芽草,目中有些炽热。 试问哪位丹师不对天材地宝动心,再看看手中,只有大拇指长度的枯木藤,面容苦涩。 “哎。” 秦川叹息一声,猜到了灵芽草没有枯萎的原因,一拍储物袋,将皓月剑提在手中。 灵气灌注之下,并未引动任何剑势,银晃晃的剑身却当真有明月半分姿色。 腰带臂膀,将一身劲力尽皆灌注在双手,蓦然横斩!这一剑,朴实无华,异常轻松便将灵芽草斩做两截。上半部分迅速枯萎,化成两尺左右的枯木藤。 不等众人投去艳羡之色,便听到华嵩话语。“枯木藤在一寸及以上的师弟留下,其余者可以离去了。” 这话语一出,大部分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而余下者多少都有些庆幸,心头砰砰直跳。 这枯木藤并非凡品,如此之多的灵芽草更是罕见。 秦川忽然看不透,宗门此次的论丹大会,目的又是什么。 这场论丹,怎么看都像是一场闹剧,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百峰,没有多少长老坐镇,可是抛出的饵料却是极大。 莫非真的如之前那位长老所说,刻意通过此次丹会,散去丹药至宝,为不到一年的宗门大比准备? 那比试最终的奖励又当如何,想到这里,心中忽然砰砰直跳。 场中剩下的这些弟子,不过百八十人。若非被秦川的动静干扰,也不会出现这种十不存一的现象。 “这第二场的规则,便是在日落之前,现场炼制丹药,至于炼出的丹药是哪种,并无要求。” “炼丹所需的鼎炉以及炉火,自己去取便是。而最后的第三场,只余两人!” 这时候,从广场之外,走来许多童子,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一个鼎炉,与众多药草,药气倒卷之下,一时间,周遭灵气都浓郁不少。 66 方木丹道 秦川目中震动更多,这些药草种类极为丰富,寻常的炼气丹药,都能炼制。 第二场比试,规则看似简单,也要想晋升却极为艰巨。 此时至日落,最多只能炼制四炉,考虑到品质,绝对不能炼制像辟谷丹这种寻常丹药。 而若是炼制破障丹,自己未必可以成功。而且,这其中,有个极为明显的限制,某些药草的数量极少。 若是第一炉失败了,剩下的药草有极大的可能不足以满足一个丹方。 思忖片刻,秦川心中有了定论。 在自己思考之时,已经有人取了丹炉与药材,着手炼制。 再不犹豫,选择了一个自己最是熟悉的三足圆鼎,取了两枚作为炉火的火灵石,一份炼制破障丹的药草。 “不对!” 秦川拿起草药的手蓦然一顿。 这时候,碧落峰一处不起眼的阁楼之中,两个老道,正温着酒,犹豫许久,才抬起手,落下棋子。 “小子发现了?”黑发老道,落子的手忽然一顿。 “应当是了。”执白一方的老道,闲敲棋子,言语中不温不火。 “也对,这本就是一场阳谋,若非素师,他身上的那些个秘密,早就抖落出来了。”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可惜的是,域界的阵法没有破开,影响了宗门大计。” “命数如此,凡儿与法剑之间终归是没有缘分了,终归是棋差一招。” 这时候,黑发老道将最后一枚黑字落下,使得执白一方的老道,叹息一声。“差她一招。” 秦川并不知晓,自己的一举一动,尽皆落入宗门眼中。 这些药草,不太对劲,可具体是什么,却不得而知。 思考之间,秦川忽然目光一凝。 “方木?” 没想到一个熟人忽然出现在身旁,言语之间有些惊讶。 “说好的喝酒呢,怎么不见你来?”方木目光之中有些复杂。 域界一行,不过四五日,可是几日之间,足以让头脑冷静下来。几番思索下来,方木总是有一种错觉,宗门似乎是把四人当做了弃子。 若非最后时刻有秦川在,几人真的要被抽离出魂血了。 “当日走的急,还不知你们住在哪里呢。”秦川苦笑一声。 声音有些低沉。“宛童还好吗?” “不赖,据说,律符山以及丹一阁正尝试为她治好双目,可惜了。施展那种禁术之后,双目之中会残留符文碎片,极难治愈。” 话语之间,方木目光有些闪烁。“你知道要炼什么丹吗?”悄悄靠近秦川身侧,说了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 “嗯?” 秦川一愣,再看方木手中的一些药草,目中清明,大有豁然开朗之感。 自己拿起这些药草之时,心中总觉得不对劲,现在想起,便发现了端倪。 这些药草因为大量堆积起来,并未作出任何措施,使得药性乱窜。使用这些药草,极易炸炉,便是炼出丹药来,也都是药力混乱的毒丹。 秦川凝目,看向已经走远的方木。 他的丹道,究竟到了什么程度?竟然一眼便看出了这药草的问题。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此想法,心中隐隐有些震撼。 这些药草似乎是故意这样堆放起来,还不等进入丹炉,便已经发生微弱的相生相克。炼丹一事本就危如累卵,再多些差池,极难成功。 如今我掌握的丹方虽多,可是真正炼制过,有足够把握的并不多。 而此局,其实并不需要我炼出多难,品级多高的丹药。 目光一扫这些堆放在一起的药草,心中有了打算。 这些药草绝大多数被污染了。那些极少数,侥幸没有被波及的药草,可以炼制回气丹,春秋丹,清神散 不知不觉,定目在春秋丹上,心中有些意动。 这春秋丹,非比寻常丹药。此丹,能够增寿半载。不过一生之中只能够服用一次,且只对炼气及那些凡人才有效果。 真正踏入炼气的弟子极少服用这种丹药,更多的是取回给家中即将过世的凡人长辈服用。 炼制春秋丹并不十分困难,难的是获取其中一种极为珍贵的主材——春秋竹。 这一半翠绿,一半枯黄的木质药材,达到寸许的,在此地足有五枚。 心头火热,将其中一枚没有被其他药性污染的春秋竹拿在手中。其余几种皆是寻常之物,将其一一甄别后,便开始准备炼丹。 而周遭弟子,因为秦川在第一场的惊艳之举,时刻注意此地,见其挑选出一份炼制春秋丹的药材,不禁冷笑。 没想到,只是个不入流的丹师罢了。春秋丹这种丹药,炼制难度,只是比炼气三层的南桑丹稍微高上一些罢了。 而我手中这枚,可是用于炼气五层弟子提升修为的石灵丹!应当是场中最难炼制的丹药之一了吧。 可惜,此丹我也只有五成把握,一炉之中成丹一枚!心中祈祷一番,这弟子不再注意秦川这里。 这样的人,并不再少数。 秦川知道这些人之中,九成之人会炸炉,便寻了一个偏僻之地,免得被波及。 因为从未炼制过春秋丹,他并不敢托大。以玉彘手在春秋丹上研磨出些许细小粉末,放入口中,凝神之下,如此反复了七八次。 等过了近半个时辰,动手架好鼎炉,将灵气送入火灵石,散发出一片温润的橘黄色光芒,开始炼丹。 这时候,轰鸣声时不时地从广场上传来,秦川早有预料,并不在意。 平复下心神,施展开法术,或是研磨,或是榨取汁液,或是淬炼杂质,好似演练过千百次,没有丝毫犹豫。 动作之间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若是外人看到了,定会惊叹。秦川手中的玉彘手,癸水术等法术并非多么惊艳,只是比较稀罕罢了。 可是这些法术信手拈来,好似是身体的一部分,却是极为困难的。倒不像是在炼丹,更像是一场艺术。 千锤百炼之下,配上自己极为细致的手法,一切步骤都有条不紊,徐徐推进。 67 疑点重重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嘭! 秦川随意的神色,变得凝重。整个炼丹过程,其余步骤皆毫无难度,只有这最后临近开炉,才是最为困难的。 生灵的寿命皆是固定的,所谓的增寿,便是剥夺天地气数。 这春秋丹,便是为天地不容的丹药之一,只是程度极为微弱罢了。 而创出此丹方之人,更是惊才艳艳,利用了这极为微弱的天意,将这细微的雷劫束缚在丹药之中,成就真正的相生相克。 这丹炉之中的响声,便是天意催动雷劫,欲要毁灭丹药发出的。 响声不大,只有离秦川三两丈以内才能听清楚,持续的一息左右,便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像是微弱的犬吠声。 秦川松开蹙起的眉头,心道一声,成了! 炼制此丹,除非特殊情况,否则绝难失败。 等到丹炉温度渐渐降下,打开丹炉,赶忙将春秋丹放入玉瓶之中。 只是转瞬之间,这丹药就有了融化的迹象。 这玉瓶上刻画了特殊的阵法,可以隔绝瓶内瓶外,保护这丹药不受天意侵蚀。心中叹息一声,方才自己的动作慢了。 原本半载的药效,此时有了十余天的缺漏。也不在意,所谓的寿元尽头,现在说起,为时尚早。 不远处的童子,见春秋丹成功炼制出来,将一枚玉简贴在眉心处,记录下来。 如今,距离落日,还有两个时辰。 这时候,秦川看到周遭之人,炼制出来的毒丹,眼前一亮。自己今日还在苦恼,如何大量获得毒丹,可不是瞌睡了来枕头吗。 目光一扫,晋入第二场的弟子,粗略估计有百人。炸炉之人不在少数,可依旧有人炼制出丹药了。 可谁叫这些药草,从一开始便是有问题的,使得这些炼制出的丹药,都是一些五颜六色,表面坑坑洼洼的毒丹。 这些毒丹,大多数人只是观察一番,便丢在一旁不去理会。 如此一来,获取毒丹便没有了压力。就算有弟子见到秦川取走,只是心中有些奇怪罢了,并没有伸手阻止。 他们此时已经内心焦急,失败一炉就算了,就连那些平日里,炼制起来极为简单的丹药,也都通通失败。 以他们的丹道造诣,根本不足以,一眼看出这些药草从一开始便是有问题的,还以为是自己手法上的失误。 秦川巴不得这些人炼出的毒丹越多越好,自然不会给出提示了。 等遛完一圈回来,自己储物袋中的毒丹已经达到了五百枚的程度。 有此意外之喜,心情更是大好。可惜的是,剩下的时间中,并不足自己炼制其余丹药,只得盘膝打坐,静等日落,结束第二场。 时间很快,广场之中,垂头丧气之人更多。 最后炼成成丹的只有寥寥四五人罢了。不过除了秦川以及方木,其余等人,并没有看出药草之中的问题,只是侥幸罢了。 因此丹药品级不高,比不过秦川以及方木炼制的丹药。 胜负已定,可是众弟子的脸色并不好看,看向秦川与方木二人的目光隐隐有着不善。怀疑二人作弊的恐怕不在少数。 这时候华嵩替二人解围,开口道。 你们可知,为何炼丹频频失败? 众人默然,神色之间有些低迷,没有人开口说话。此次丹会举办的极为诡异,没有任何预兆,只有少数之人,机缘巧合之下,才报了名。 因此,丹道水平参差不齐,没有其他人看出,第二场比试中,设下的巧局。 师兄不才,可自问踏入丹道已经十年八载。但若是像你们这般,胡乱取来一些药材,同样炼不出成丹来! 华嵩话语间,有些怒其不争,使得众人心中咯噔一声,隐隐有了明悟,不少人不约而同看向,广场右侧堆放药草的木架。 这时候一位弟子,颤颤巍巍地走近木架,神色间有些不敢置信。 他取来一块药草碎末,放在鼻尖轻嗅,片刻之后,神色间隐约有了愧疚。 日升月起,数轮替季。你们之中,有许多人,是华嵩看着,从初入丹道,一步一步成长起来。 可是,我没忘,你们却忘了! 察觉到药草问题,并不困难。可是你们的心,都被猪油蒙住了! 听到这里,秦川心中隐隐有些震动。确实察觉到药草的问题,并不困难。 若是自己,在失败一炉之后,同样能够发觉。可那个时候,药理越发混乱,被污染的药草更多,到时候,真的是回天乏术。 华嵩话语间越发平静。要是搁在以前,我将这些药草放到你们面前,恐怕不出三息时间,就能发觉到药草的问题。 人变了,顺带着那颗谨小慎微的心也都跟着变了。 说完,叹息一声,拂袖离开。留下众人,作揖一拜,久久不起。 秦川同样一拜,俯身时余光一撇,却见方木目光中有些闪烁,转身离去了。 他走得静悄悄的,好似生怕引起他人注意。不禁让秦川有些疑惑。 月明星稀之时,秦川回到了剑庐,总感觉今日之事有些异常。 丹会从一开始,便不正常,还有方木,更是出乎意料。 域界开启之日,紧挨着丹会报名。而宗门并没有提前布告,说起此次丹会。 报名时间只有短短的一天罢了。莫非那一日,方木与我一样,恰巧出现的黄泉谷? 可是听风域界与黄泉谷相去甚远。那日我去域界之时,他们几人显然是等候许久,应当是提前一日便已到达。 这样算来,时间便极为紧迫,甚至可以说是冲突。 不对头,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被我遗漏了。 那日,广场之中,人数极多,甚至惊动了青甲卫。这本身就透着古怪,青甲卫极为尊贵,除非当日有宗门宿老在一旁指使,否则绝难调动。 第一场中,那灵芽草,所需的灵气入微,好似是为我量身定制的,此事太过巧合。 第二场,方木看我的目光有些闪烁,似乎在隐瞒什么。 68 护你一生 灵芽草是极为珍贵的药草,其催化出的枯木藤,更是罕见,一次性拿出千枚来,仅仅只是作为第一场的测试,匪夷所思。 第二场中,让众多灵草药力相互混杂,更是奢侈。 ... 一夜无话,只是极少见的下了一场夜雨。 轻飘飘的落了些雨丝,地面上并没有聚起水洼,青瓦上添了半分湿意。第二天,天色阴沉沉的,有种错觉,灵气都稀薄了许多。 一打早,来了碧落峰,诧异的是,此地广场上的人已经不少。 也不知施了什么法术,白玉砖石铺陈的平坦广场,一夜间生了极大的变化。 中心有一座三尺左右的高台,上方已经摆上了两只齐胸的炉鼎。暗金色的炉鼎上花纹繁复,隐隐可以看见七星环绕。 “七星鼎?” 侧过头去,目光一扫。 师傅怎么来了?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问题,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自秦川目光寻去,便可见一谪仙眉眼含笑,正与一个老道交谈。 此人,秦川自然认得,虽未真正见过,可也从一些图册上知晓,这人,便是丹一阁阁老。 而其余一些道人,大多并不知晓,可从一身如渊的修为,可以看出,皆是青山宗的宿老。 若是没有素师在这,秦川并不会上去凑热闹,可此时另当别论了。 “晚辈秦川,叩见师尊,拜见阁主以及诸位前辈。”施了礼数,立在一旁,乖乖站定。 “哦?这就是你前些时日才收下的弟子?”阁老颔,看向秦川的眼神,满是善意。 他拄着一根普通的黄木拐杖,山羊胡子梳理得干净,若非一身朴素的黑色道袍,定叫不识之人以为是村中寻常的老者。 一身修为收敛至极致,不得看出半点端倪。 素师今日依旧绝美,受了秦川的礼,微微点头。“月余前,我见他仙缘不错,便收入门下,传承奴家衣钵。” “可惜那时我正在闭关,错过了拜师礼。” 其余之人,言语间尽是惋惜。 ... 素师的地位似乎极高,诸多岁数不小的道人,竟然皆以晚辈自称,这让秦川心中有些惊讶。 碧落峰上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竟然真的有了半分盛会的样子。各个峰主,秦川识得的,不说十个,也有八个了。 其间,方木也来到这里,见到秦川与各位宿老,一一拜谒之后,乖乖站定。目光恭敬,不敢有丝毫不敬。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素师这才脱离那些道人,将秦川叫来身前,见四下无人,这才开口。 “听风域界之中,可有受伤?”话毕,目光之中,不多见的露出一丝柔色。 “回禀师尊,并无大碍。” 听了这公式一般的回答,素师并无所动,只是话锋一转。“为师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惑。” “因为,扶鸾来历本就神秘,就连为师也都无法全然知晓。而你,只管走下去,当走到尽头时,记得回头回想今日对你的话。” “不管如何抉择,为师,会一直护着你。” 说罢,也不见掐诀,右手食指轻轻点在秦川眉心。 忽然一股清凉之力涌入,自脑际起,顺着背脊,流入四肢,最后汇聚至丹田处。 这一指,对修为没有丝毫作用,可秦川心中却极为震撼,自己无意中,在域界受到的暗伤,竟然被一一修复。 经脉之间,畅通无阻,脑海之中一片清明,就连神魂,似有似无之间强大了不少。 心口传来沉稳有力的跳动,目光振奋,刚想抬头拜谢,却见素师神色间有些疲惫。 “我将梨月当成孩子。除了她,你才是扶鸾唯一的弟子。为师不是什么名师,虽说有些道行,可一切,需要你独自一人领悟,方才那一指,便是这些时日来的亏欠。” 说完,苍白着面色,取下一枚丹药服下,这才红润不少。 她转身离去,留下秦川在身后深深一拜。“吾师。” 时辰已然不早。高台五丈之外,不少人,盘膝而坐,等待着这丹会的第三场开始。 而宗门的宿老,多集中在广场外的阁楼中。 阁楼高处,好似飞鸟一般,有一望台,看向广场上,那是一个清清楚楚。 望台虽大,可是也容不下百八十人。这时候,两个中年模样的道人,躲在后头嚼舌根。 “也不知那小子如何得来的丹方。如今这修真界,对肉身有直接效果的锻体丹,少之又少,无一不是掌握在那些流传万古的隐秘宗门,便是青山宗,也都不多。” “难能可贵的是,这丹药所需的灵草极为常见,甚至于炼气一层的小娃都能炼制。” “可惜,有人从中阻止,使得明珠蒙尘。端的是不为人子!竟然以一己私利,损害宗门的利益。” 这时候,王峰从身后一挥浮尘,打断二人。“曲兄,慎言!” 两个道人见王峰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身后,陡然吓了一跳。“王师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王峰并没有回答这问题,只是目中有些怪异。“师兄二人可能是因为修为火候不够,不知达到更高一些修为,便是站在十丈之外,有心之下,也能听到二人所言。” 意味深长地往望台那里一瞥,语气有些冰冷。“更别说那些前辈了!” 二人对望,面面相觑,陡然打了个激灵,赶忙噤声,颤颤巍巍地下了楼阁,生怕哪位前辈一个不开心,剪去二人舌头。 素师,目光之中有些冷意。他们二人的话,自然是听在耳中。 可是自己绝对不信,没有阁老授意,他们会如此放肆。想必,他们所言,都是在场绝大多数的心里话吧。 这阁老,老而成精,知道单凭丹一阁,根本无法从扶鸾殿那里,将这失传的锻体丹丹方抢夺出来。 于是,抛出了饵料,顺手将水搅浑。 一时间,宗门有些地位的前辈皆知,一个寻常弟子那里得了一种逆天丹方,便是已经失传的锻体丹。 饵料抛出了,鱼儿也上钩了,再来这么一次丹会,将水搅浑。 一群鱼儿,扑棱着水花,准备吃下这块饵料。试问,扶鸾也好,素师也好,阻止得了吗? 69 我全都要 素师仿佛没有察觉,应邀来了碧落峰。 既没有给出答案,又等同于给出了答案,一切,且看秦川如何抉择。 秦川上了高台,方木早已等候多时。 他一直闭目养神,发觉对手上台,这才睁开眼睛,目光坚定,昨日的彷徨与犹豫,早就不存在了。 松开盘起的双腿,站起身来,躬身一拜。前几日没有机会,昨日同样如此。今日一拜,谢过秦兄救命之恩。 秦川面色坦然随意,并未闪躲或是推辞,这一拜,受之无愧。 这时候,广场外的华嵩见时间差不多了,飘身上了高台,将灵气灌注在话语中,声音远远荡开。 此次丹会... 并无太多实质内容,点明此次丹会,以交流为主... 无端的话语太多,竟然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等到额上见了汗,脑海有些飘忽,这才宣布开始。 今日的炼丹比试,与昨日第二场相差不多。使用丹会提供的药草,以最后炼制出的丹药比试。 用于炼丹的丹炉火灵石都已经准备好,只看五个时辰之后,谁炼制出的丹药品级更高,效力更佳。 可是,当秦川一眼扫过这些药草,面色忽然一变。 这些药草,虽说种类也不少,可是却难以构成一炉完整丹药的丹方! 好似精心设计过了一样,每一种常见丹药,都缺少了一两种灵草。 目光在药草之上一一扫过,当看到最后一株药草时,神色忽然一凝。 若是单凭这些药草,自己仅仅只能炼制两种——辟谷丹以及辟谷怪丹! 秦川不知晓,自己炼制的那种辟谷怪丹,名为锻体丹,丹方更是失去传承。 这一缺漏信息忽然补上,心受福至之下,恍然大悟。这奇怪丹会的重重疑点,也都有了解释。 转头一瞥方木,此时早就已经挑拣好药草,准备开炉炼丹!更是印证了心中所想。 心思急转之下,忽然开口问出怎么一个问题。宛童还好吧? 律符山与丹一阁的前辈,尝试治愈她的双目,想必是有条件的。 秦川忽然知道,为何方木会参加此次丹会。并不是那日,他真的在黄泉谷,而是被丹一阁抓到了把柄,不得不听命参加丹会。 即便昨天第二场提醒自己的不是他,也一定有另一个方木,提醒自己,灵草之中另有玄机,或许是王浩也说不准。 只要入了第三场,这最后一场,便可以利用规则,逼迫自己,不得不炼制那种可以炼体的怪丹! 除非,自己可以拱手送出此次丹会的桂冠! 可是,此次大会的头名奖励极为丰富,自己不得不动心!一枚黄泉果! 自己若是败了,则毫无损失,锻体丹的丹方也不会泄露出去。此丹效果极佳,便是如今想来,内心也是震撼。 锻体之所以式微,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如今锻体丹的失传,炼体一道,千锤,这锻体丹与辟谷丹的丹方极为相似,诸多丹道前辈推导不少时日,都不得而知。其中定有玄机。 而此时,秦川手中的,确实只是一份简简单单的辟谷丹丹方灵药罢了。 以玉彘手处理完药材,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可若是有人站近了看,便会发现,秦川此时有些心神不宁。 而对于丹师而言,最忌讳的,便是三心二意。 果然,不多时,便出现了意外。 嘭! 却见秦川丹炉陡然乍响一声轰鸣,将笨重的炉盖掀翻开来,哐当落在地上,一阵金石交织。 很快,台下众人齐声一吁,脸上尽是失望之色。 这秦川当真浪费了一幅好皮囊,没想到就连辟谷丹都炼制不好! 即便是另有玄机,可从一开始至炸炉,这些过程确实与炼制寻常辟谷丹无异,便是这样都会炸炉,的确难以服众。 这样的丹师都能进入百峰论丹大会的第三场,着实有些不可思议。怕是之前的两场,不让我等参与,便是这个原因吧。 70 接连炸炉 也不知前两场使了什么卑劣手段,才让他成功晋级。我家不争气的弟子,一回道峰,便备足了一个月的饮水与辟谷丹,准备闭长关! 你这还算是轻的,我那三弟子,更是癫狂似的说要从一个药童重新做起! ... 台下窸窸窣窣,三五个人扎成一堆窃窃私语,却影响不到高台上。 秦川好似知道自己要炸炉,早在第一次取回灵草之时,便多准备了三五份。一个招手,那些药材便飘来手掌心,从头开始。 这更是印证了众人的猜想,议论纷纷,甚嚣尘上,大多数都是,秦川有自知之明,知道一次难以成功,便多准备了几份灵草。 时间很快,过去了两个时辰。 秦川这里接连炸了几炉,引得台下唏嘘不已。 反观方木这里,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七星鼎炉壁上的七星纹路,已经有六星大放光芒,剩余一星,光芒也逐渐闪亮。 方木脸上越发凝重,想要让丹一阁出手,治好宛童的伤势,无奈之下答应了阁老。 只要逼秦川炼出那种锻体丹,便能请他出手,炼制出一枚玄牝丹,治好禁术后遗症。 此时自己所炼制的荡髓散丹方,正是阁老提供的,反复炼制无数次,只要不失误,成功率更是达到九成。 此丹,品级约莫炼气二层,比之寻常辟谷丹自然是高上不少了,可是绝对比不过锻体丹。 已经临近尾声,方木神色凝重,双掌抵在炉壁之上,违反常理的传来丝丝清凉,可见七星鼎绝非寻常。 体内灵气猛然灌注入手掌,留三去七,甚至于将面庞贴上,时刻感受着丹炉之中的细微动静,随时调整灵气至最佳。 极少有人如此,因为炼丹之时,极难做到十成的成功,一旦炸炉,这样靠近,是很容易反应不及,被炸伤。 如此约莫一炷香,直到方木神色间露出一丝喜悦。 直起身来,双手掐了一个指印,在炉盖上轻轻一扣。 叮! 好似明月与盈满的酒杯相碰,发出极悦耳的轻吟声。 伸手打开炉盖,随即七星一暗,化作一道暗劲,卷过荡髓散,徐徐升起,轻飘飘地落入方木手中。 虽说此丹只是寻常的炼气二层品级丹药,可他后背满是冷汗,打湿了衣衫,微风一吹,冰冰凉凉的有些刺骨。 高举手中的丹药,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宛童,答应治好你的双目,我不会食言!等我。 好巧不巧的,秦川这里又再一次炸了炉。一龙一猪,更是引得台下人侧目。 看到秦川丹炉之中,徐徐升起的黑烟,方木这才惊觉。周遭皆是一些乌黑的炉渣,显然不止炸炉一次。 一股不安,陡然在心中炸裂开来。 方木感谢秦兄当日救命之恩,若今日能够炼出锻体丹。往后但凭驱使,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秦川并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来,像是认命一般开始散起步来,更是围着方木的炉鼎左转三圈,右转三圈。 一边走着,一边念念有词。二成,三成...五成。 这一切,素师以及其他人,都看在眼中,只不过听不到秦川口中的话语。 台下众人,质疑声更多。望台上,阁老面色阴晴不定,紧咬牙关,有些不敢置信,心中更是大喊。就连黄泉果,你都能不受诱惑吗? 唯有素师,目中异彩更多,嘴角含笑。 五成,五成! 秦川蹙着眉头,好似并不满意。一拍储物袋,将皓月剑执在手中。 众人一愣,顿时被他的奇异举动吸引了,想要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这可是炼丹大会,为何取出法宝。 只见秦川一手抓在方木使用的七星鼎路口处,随即轻喝一声,灵气灌注,加之强横的肉身,竟直直将其掰倒。 一脚抵在炉壁上,一会儿要以皓月剑捣腾,防止其乱晃悠,滚落出去。 动作麻溜得很,秦川开始将皓月剑伸入炉中,来回捣鼓。 台下众人倒是看新鲜,心中笑骂这秦川是不是傻了,怎么做出这等傻事来了。 唯有望台上的阁老,面色一变,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测。 可唯独一种解释,可以说明白,秦川为何有这个举动。 阁老以及周围一些资格较老的宿耆,顿时面面相觑。其中,阁老更是坐定不得,正想起身,却被素师一把抓住。 你们使点手段也就罢了,此刻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想有动作吗? 素师一改和颜悦色,语气变得极为冰冷,让场中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坐如针毡。 阁老苦笑一声,言语间有些苦涩。老了,身子骨不好,只是想站起身活动活动。 那阁老现在还想活动吗,不如让奴家陪你一起。素师皮笑肉不笑,目光炯炯,直视着老道。 不了,不了... 他重新坐下,心思急转,面色再无之前的轻松随意,唯有凝重。 秦川拿着皓月,自顾自地捣腾,见没有人阻止,也乐得省下麻烦事。 见差不多了,收起皓月剑,紧捏着拳头,向着炉鼎接连打去。拳头化作雨点,叩击在鼎炉上,砸的哐哐直响。 好半会儿,这才停下双拳,微微有些喘息。 一旁的方木,神色更加焦急。正想开口劝阻,却听到秦川这般道。 我秦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宛童于我有恩,自然要还。你算计我的事,也必有所报,且站在一旁看着就是。 你的宛童,我会想办法治好! 说话间,秦川伸头探向鼎炉之中,好半会,目光欣喜,伸手从内炉壁中扣下一块碎末,放在口中。 盘膝打坐整整一刻钟,这才睁开眼睛,目中更有明悟。 当其睁开眼时,更是轻轻吐出八成二字。 方木站在秦川身侧,听得清楚无比。再结合之前的举动,目光之中,先是迷茫,随即愕然。 心头更是掀起惊涛骇人,猛地侧目望向,缓缓向着灵草架踱步而去的秦川。 你究竟是什么人? 71 小家子草 火灵石作为一种特殊的矿石,催出的炉火,比之寻常地火要稳定许多,产量不高,宗门不敢肆意使用,仅仅用于特殊情况,比如当下。 取了一份药草,随意摆在周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重新催动起了火灵石。 一枚,两枚,三枚! 整整投放了三枚火灵石! 使得台下众人哗然。 即便是方木,全力之下,同时催动两枚火灵石已经是极限,可是秦川在炼丹之初,便催动三枚火灵石。 这样一来,灵药中的杂质泯灭得更快,成形更早,可是控制起来也更加困难,难度无疑剧增。 台下密密麻麻的几乎都是丹师,不少都是歪哉着脑袋,一脸鄙夷,等着看秦川笑话。 不过此等神情下,掩盖着的,是自己都不得而知的紧张。自己炼丹也有数载,尚不能达到同时催动三枚火灵石而不炸炉的境界。 你一个入门不足半年,炼气五层的小崽子,凭什么可以,莫非这几年,道人我都活到狗身上了吗? 秦川充耳不闻,台下咋咋呼呼的神情,人心鬼蜮,不过如此。 将处理好的黄星草、冰轮石粉末放入其中,猛一抬左手,按压在炉盖上,右手掌心处泵出一股灵气白雾,分化三缕,融入三枚火灵石中。 炽白的火焰一阵变幻,三尾火蛇化作一股,显露出一条密鳞赤蛟。这赤蛟栩栩如生,身上的密鳞层层叠叠,纤毫毕现,仿佛就在眼前。 这一出手,台下之人顿时没了声响,尽皆默然,有些人目中更有明悟。 此控火之法,分分合合,精细入微,妙哉,诚不及也... 秦川控制之下,赤蛟极为乖巧,额上馐珍的两个鼓包,轻嚎一声,好似鹿鸣,便围着圆形鼎炉逆时针徐徐旋转。 暗金色的鼎炉,映着火光,变得一阵赤红。阵阵热力散开,扭曲了周遭的光线。台下之人,不禁扯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渍。 反观秦川,竟然没有受到丝毫热力侵扰,接连掐住印诀。 或是指印,或是掌拳,一一拍击在炉身,只是偶尔出“噗嗤”的异响,好似劲力穿透了炉壁,作用在丹液上一样。 秦川的炼制手法,并没有特定的人教导,或许说不上正统,但绝对实用。 便是这隔山打牛之法,便使得台下众人,目光炯炯,死死盯着台上。 若要论手段高明,秦川自然不是这些沉浸丹道多年的道人的对手,但要说天马行空,这些道人,可是拍马不及的。 秦川丹道千锤百炼,底子扎实。须芥仙指第一卷,更是直指天地大道。丹道是天道之中,衍生出的小道。 炼丹一事,水到渠成,畅通无阻。 只觉得脑海之中,灵光接连乍现,各种旁人不会在意的道法信手拈来,俯拾即是。 “小环手竟然是这样使用的,这些最基础的炼制手段,效果甚微,平日里根本不会用到。原来如此,应当是我用错了地方。” ... 在众人惊叹之中,秦川动作之间没有丝毫迟滞,仿佛当真炼制过无数次。就连阁老,都不禁怀疑,方木与秦川之间,是否早已暗通款曲。 但立刻否定,此事至关重要,是自己亲自安排,不会有差错,想到这里,看向秦川的目光,越阴翳。 秦川有素师护着,老夫拿他没有办法。可若是方木,拿了头名,我不可能将黄泉果给他,届时... 此丹药,不过是炼气二层品阶的罢了,若非大会时间已然不多,自己绝对不会催动三枚火灵石。 炉火一强,不同灵草之间融合的更快,要想其中的杂质不影响到成丹,必然不得拘泥于原来的丹方! 这时候,秦川手中抓着一枚不起眼的药草——大家子草! “嗯?他要改丹方?” 众人皆是一愣,只是看了一眼,便学会了丹方,放在炼气丹师,绝对骇人听闻,可谁都想不到,秦川为了加快丹药成形度,选择更改丹方! 阁老看到秦川拿着大家子草,目中忽然一喜。 这荡髓散,自己最是清楚,与大家子草之间的药性处处相悖,几乎不可能融合。 只要秦川将大家子草,融入荡髓散之中,这一炉丹药算是废了! 到时候,方木取胜,自己只要暗中把苗儿给掐了,便能省下一枚黄泉果! 并未作出什么特殊的处理,只是右手轻掐草药的叶尖处,取下的一块纤毫叶尖送到鼎炉中。 接连这般,一共取了十株左右。 久久期盼的炸炉声并未传来。这下子,阁主,也有些迷茫了。 处理药草,可从来没有秦川这样的,只取下一小块来,莫非这一小块叶尖有特殊之处?使得这两种相悖的药理相互融合,没有一丝排斥。 阁主如此,台下众人也都如此,面色皆有疑惑。 “我见他,之前已经投入黄星草、冰轮石这些灵草,矿石,按理说当与大家子草排斥才对,莫非是我记错了?” 天生地长的小家子草,早已绝迹于世间。典籍之中,关于小家子草的内容,一笔带过。此时的丹师,自然不知详尾。 这些小家子草,被秦川的灵气包裹,消融极慢,药力缓缓散开,控制细微至极致。 见时间差不多,秦川再次取出一枚火灵石,不过,不同的是,此次是将灵石托于掌心。 心神微动,灵气顿时倒灌而去。 “噗呲...” 起初只是微弱的火苗,迎风见长,不过一息时间,便化作一尾长蛇。 这长蛇,比之赤蛟,气势微弱许多,吞吐着分叉舌尖,嘶鸣一声,随即顺着鼎炉气孔,钻入其中,徐徐搅动。 而此时,天幕已然见晚,日光在天边铺满霄霞,照打在碧落峰上空终年不散的云雾上,勾勒出一丝神秘。 大会第三场的时间,已然不多! 不过堪堪一刻钟的时间。 就连阁老,手心中,布满了一层汗液,捏在檀木座椅的扶手上,带着淡淡雾膜。 时间仅剩下最后。 一刻钟,一炷香,一息! 72 从天而降 火灵石上的火气渐失,就在众人以为炼丹结束时。 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生了。 “嘭!” 忽然间,冒着热气的炉鼎炸裂开来,碎块四散! 台下哗地一声炸裂开来,众人皆是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再看向秦川的目光,已然不是起初的不屑,反倒是有些敬佩。 炼丹最后时刻,只是凝液成丹,炸炉的可能性较之不同灵药之间的相生相克要小,喟叹一声,小娃儿的命不太好。 眼见丹药都要炼成了,没想临到头,在凝液成丹这一步栽了跟头。 大会进行到这里,许多人也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自己似乎被利用了啊。 若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锻体丹丹方也就罢了,可是,在这里坐了一整天了,哪里看见半根毛的影子啊? 虽说第二个小娃的炼丹手法独辟蹊径,已然妙绝,可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而且,这第三场丹会,明摆着有人暗箱操作。 这荡髓散,虽说品级只有炼气二层,可自己见所未见,就连经卷之中也不曾出现过记载,显然是最近才配制出的。 事有反常必有妖,莫非好巧不巧,这第三场中,刁钻的规则下,你刚好有一份未出世的荡髓散? 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让人直接联想到丹一阁身上。 是丹一阁出密信,表明此地会有锻体丹丹方出世! 丹会的一切安排,幕后皆是丹一阁。 就连方木,许多人也都认出,是丹一阁弟子! 一切矛头,皆指向丹一阁! 若说秦川真的只是个傻狍子,没啥本事,也不会如此激愤,可谁叫其心折如此。 台下之人,也不敢说,能够在如此场合,只是观摩一次,便能将丹方完全记下。 炼丹一道,其中细则,多不胜数! 甚至于,每一次掌击炉鼎,都可能会影响到丹药的品质。 反观秦川,不仅做到了,更是以一人之力改变了丹方,令人叹为观止的控火术,行云流水,层出不穷的丹道手法。 而这最后的炸炉,实在难以预料。 反观阁老,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虽说没有逼出秦川的锻体丹,甚是遗憾,不过这损失倒是止住了,即便浪费了一些寻常药草,也无关紧要。 望台上的其他宿老,目中虽有不甘,可也知道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结果。 方木在丹一阁炼气弟子中,享有盛誉,仙缘悟性都是上佳,可怎么都比不过一枚黄泉果。 到时候,只要将其不知不觉地掐死,这黄泉果也就保留下来了。 欣慰之下,端起身旁的茶水轻抿一口,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唯有素师,目中透出奇光,死死盯着广场虚空之上,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极坠落! 阁老站起身来,向前一跃,仿佛蜻蜓点水一般,脚尖在御空之上连点,荡起阵阵不可见的波纹涟漪。 好似虚空上有层层虚幻的台阶,送着道人自高出前往广场高台。 秦川并未理会,抬头仰着虚空,那里的雾气,被日光渲染的一片赤红。 “时辰已到,这第三场的胜负已...定!”阁老有些嘶哑的嗓音传荡开来,不过不等最后一个“定”字说出口,便被秦川打断。 “慢着!” 这时候,众人的目光齐齐集中在秦川身上,见他仰着头望着天空,不自觉地向上望去。 阁老心中忽然咯噔一声,神识疯狂蔓延出去,想要驱散内心的恐惧根源。 十丈,百丈,五百丈! 忽然有一枚圆滚滚,表面披着金粉霞光的丹药正急急下坠! 瞬息百丈! 阁老见此,顿时心血上涌入脑,像是一把大锤将胸口敲个正着。 “这丹药,绝对不能让他落下来!” 这念头忽然自脑海中浮现,心头不自觉的紧迫起来,右手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掩,急急掐出一个印诀。 他修为极高,所用的法术隐秘,所以此地并没有多少人察觉。 云端间忽然出现一只短尾黄鸟,向着丹丸啄去。若无意外,必定是会被其衔了去。 这黄鸟无端端冒出,有着云雾遮掩,丝毫不见端倪,就连望台之中,那些宿耆能现的也不过三两个,一惊一喜之下,额上皆是冒出冷汗来。 不过就在阁老以为自己将要得手之时,忽地从一旁蹿出一雀鹰来。 这雀鹰丝毫不掩盖身形,大翼一展,足有三丈,在霞蔚之间留下大块的黑影,碧落峰上的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随即传来两声尖细的嘶鸣声,黑影一掠而过,远远飞走。 不过半息时间,秦川目光忽然一亮,而台下那些拥有神识的修士,同样如此,齐刷刷地盯着云层之间的某一点,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不知觉间屏住了呼吸。 便在此时,目光之中乍现出一道金色的弧光! 这一刹那,秦川将双腿筋骨拉扯至极致,甚至筋膜间出沉闷的嘣嘣声响。 借着脑海中好似存在,因快到极致而模糊的光影,一把抓去! 抓住了! 可自己抓住的哪里是枚丹药,便是磨盘也不过如此,千钧之力猛然在自己手中炸裂开来,将紧绷的右手臂骨撑得几欲撕裂。 身体更是失去了平衡,急急往下坠去! 若无应对,这足足十来丈的高度,自己九死一生! 正在秦川努力找回重心之时,忽觉左手腕处一阵清凉。 一道鬼影在一阵嘶吼声中,攀附至秦川背后,再猛地往上一推! 劲气顿时崩裂开来,虽说不足以让急下坠的身子顿住,可足以让他找回平衡。 心头一暖,来不及感动,长衫在半空之中鼓涨得几欲撕裂开来,体内灵气开闸,如水泄卷动。 灵气入微之下,更是催动起十八分灵气!经络一瞬间撕裂开来,但不管不顾,凝聚之下,向着下方激荡而去! 只是两掌,体内灵气瞬间打空,秦川面色惨白,左手毛孔更是齐齐渗出血水,被劲风一卷四散。 好在,身形猛然一滞,秦川更是借着方才的掌力,鼓动着长衫,周身旋转。 “嘭!” 73 道本无问 最后双脚齐齐顿足,发出一声轰鸣,白玉砖石破开一个大坑,裂缝化作细小蚁线蔓延,落尘齐齐倒卷,迷了视线。 台下众人,呼吸齐齐粗重,神情紧张,目光盯着落尘,久久不愿离开。 “小兄弟没事吧!” 这时候,一个道人心有不忍,想要上台看看情况,却发现台上的阁老,面色阴翳,抬起的脚,于半空中颤抖了一次,又缓缓缩了回去。 “咳,咳...” 烟雾散去,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正是秦川。 见此,众人才长呼一口气。 秦川喘着粗气,大咳两声,将积蓄在喉咙肺部的血水清空。 脸上除了血水,便是惨白,左肩颤抖不止,双腿已经筋骨皆麻,好半会才感知到有些许温暖。 周身三尺之内,砖石尽皆化作细小的碎粒粉尘,将双腿埋没。 施力先要拔出双腿,却未能建树,索性不再费劲。 一拍储物袋,抓出一大把丹药,混着血水,囫囵吞枣的一股脑塞入口中。 可哪怕如此,右手处仅仅握着的荡髓散,却不然丝毫尘埃,松开手,露出的好似一团金光。 “这是荡髓散?” 阁老最是熟悉此物,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解释。方木炼出的荡髓散只是寻常的棕黑色,个头倒是相仿。 “因为我在其中多掺杂了一种包含地炁的药草,所以,以天光之天炁中和,最后炼出这——黑心丹!” 秦川不知该如何取名,可一撇眼前的阁老,当即脱口而出。 倒是与荡髓散如出一辙。 而阁老恍若未觉,仿佛不知秦川映射的是自己,只是面沉如水,一瞥一旁的华嵩。 “此事,你来决断吧。” 虽说秦川炼出了此丹,可是,实在难以判断是否超出了时间。 而胜负的最终决断,似乎悄然换了一种方式。便是判断,这黑心丹最后成形时间是否在规定时间内。 阁老此举也是无可奈何,若是不由分说地判秦川负,怕是台下的那群人要红着眼将自己撕碎。 他本想借力向扶鸾施压,没想到作茧自缚,这些人此时对自己多有不满,不再任由安排。 以退为进,倒是稍稍止损了。 华嵩并不是丹一之人,此事交于他,最好不过。 “我,我来决断?阁老,您老人家不是说...” 他闻言忽然一愣,这事儿极为棘手,判谁胜,都会有人觉得有失公允。心中腹诽一声,再看向秦川与方木二人。 有些头疼啊! 心头正迷茫时。 “我认输!” “嗯?” 台下之人以及华嵩齐齐一愣,没想到这紧要关头,方木认输了。 黄泉果固然珍贵,可方木更是知晓,自己若是取了此物,日后必定备受针对。 更何况,秦川说过,要治好宛童。 若是比试之初,自己绝然不会相信,可是,事到如今,不得已而为之。丹一阁已经不可信,唯独,秦川此处,尚有希望。 只是,不知道,他师承何处。如此丹道,来历定然不简单! 方木思来想去,都未将扶鸾殿包括其中。 扶鸾殿素来诡异,其中弟子... 阁老听到方木的话,身形一滞,双目之中更是苍老。苦笑一声,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素师。 目光一扫,游走一周,好似穿透了层层叠叠的云雾,不知是望着偌大的青山宗,还是这方天地。 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向山下走去,不知觉间,两行浊泪渗入面颊上的褶皱,沾染了长衫,落在青石板上。越发老迈,尽是萧索。 “老朽,这些年,错了吗?” “错了吗...” 望台之上,素师遥遥望着阁老渐渐远去的身影,口中呢喃着。“错在天地。” 青山衔天处,忽然乍响起一声闷雷,惊起林中宿鸟四散。 “要变天了...” 再说秦川。 既然方木已然认输,谁胜谁负再多议论,显得没有意义。 秦川多了一些虚名,不过更叫人欣喜的是,即将获得一枚黄泉果。 对,是即将。 黄泉果并非寻常之物,寻常之人见不得,摸不到,更摘不下。 这机缘,只得自己去争,而奖励,不过是提供了这一个可能性罢了。 丹会之事,已然结束,这是对众人而言的。没有获得锻体丹丹方,可见识到这样一个少年才俊,也不亏这一日工夫。 对方木与秦川而言,并非如此。 秦川在方木搀扶下,费力地将双脚从砖石瓦砾堆中拔出。 细密的血珠一时间不受约束,顺着毛孔缓缓渗出。 苦笑一声,颤抖着右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疗伤的丹药,正准备入口事,却被人一把抓住。 抬头一看,不是素师还能是谁? “师,师尊...” 秦川瓷白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些红润,说话间有些吞吞吐吐,引得娇娥神情一动,心道。“终归还是个孩子,倒也难为他了。” 她轻笑,素面泛起梨涡,语气有些责备。 “为师可没教过你这般胡来!” 连带着一旁的方木,定睛望着伊人已然出神。 好似秋阑春至,待那暗香入鼻,心头一震,恍若隔世。 收敛心神,连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不过,胸口砰砰的心跳却是不受控制,越发急促。 “道本无问,问本无应。有人问道,才能入道,最后才是悟道证道。” “而人道,天道皆是如此。” “丹道取自天道,以人道凝练而成。在入道这一点,你做的很好。” “可独独缺了问道!” “依你这法子,体内的伤势只能暂时压制。即便日后解决了,也会落下暗伤。” 素师一开口,方木不禁侧耳,这声音柔和,将全身化作酥骨,融化了耳根。 但紧接着,全身齐齐一震。心心念念的,皆是。“道本无问,问本无应。有人问道,才能入道,最后才是悟道证道。” “缺了问道...” “问道?何为问道?” 不知觉间,忽然开口。 目光迷离着望向素师,却发现素师虽然张开了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或者说,自己听不到! “是了,道本无问,问本无应!一时不察,倒是我,着了道,误了道。” 道本无问,问本无应... 74 再入尘间 道本无问,问本无应。 这几个字来回飘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兀自喟叹一声,摇头苦笑。 看着剑庐中熟悉的陈设,不自觉伸出手来,抓向虚空。 低下头,缓缓摊开掌心,发现什么都没有。 问道,证道何其难!便是顺着已有的天道,也都是步步坎坷。 但随即。 呵! 最后轻哂一声,权当自嘲,自己还未筑基,便想着离自己无比遥远的事,能想出个所以然才见鬼哩。 今日的丹会结束后,素师在自己的请求之下,应允为宛童炼制一枚玄牝丹,倒是了了方木的心结。 不过当他知道自己是扶鸾弟子之时,目光之中的一抹复杂之色,好似大有深意。 临别之时,望向自己的眼神,过了许久,也都烙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强行将这些杂念摒弃出去,这才平复心神,入定冥想。 不知不觉,已然清晨。 露水湿润了窗纸,斑驳一大片。 这些时日,其实心中有一件事,就像根鱼刺,一直卡在喉咙。 先前修为不足,更是无暇顾及。 如今自己修为有了小成,时机成熟,便不想再去耽搁。 鬼七依旧附在自己左手手腕处静静修养,昨日的一波强行苏醒,救壶于倒悬,此时越发虚弱,便是秦川以意念触碰,也都久久不见回应。 前日吞噬的那些毒丹,正有所起色,没想到不过一日,连本带息还回去了。 右手触摸着左手手腕,好似文身一般贴合的丝带,心中有着歉意。 唤来玩意,日常例行地将他身上的乳状膏药刮下,小心翼翼储存在一直玉钵中。 推开房门,向着东南方向走去。 路上行人不多,没有一人熟识,大多是陌生的炼气弟子。 青山宗招收的弟子越发多了,也不知为何。 越是接近林罗山,这些唯有炼气一二层的弟子也渐渐多了。 林罗说是一座山,实则一个稍高的丘陵罢了,在十万青山之中,毫不起眼。 没有云雾缭绕,瀑布大川。只是寻常的树林,偶尔裸露出一块黄土山石,再寻常不过。 山顶上有一座红木高楼,约莫七八层。两块竖屏分立两侧,拱卫左右。 对外门弟子而言,每个月都要完成至少一个任务。至于那些至少需要三两个月才能完成的,如何计算任务数量,并不是自己该考虑的。 自己作为内门弟子,除非宗门下达指令,否则并不需要考虑任务。 取出淡红色腰牌,交于对面弟子。 秦川,接取第一千一法术同样可以做到清洁身体的效果,可哪里有清清凉凉的泉水来得爽快。 秦川本就是,在泥水中摸爬打滚的山村孩子,性子野,只是这几年来经历了太多,一直压抑着。 而原本的那身破烂道袍,被一炬火烧没了影。 折下一片长柄叶吊在嘴边,倒真的像是一个放荡不羁的江湖侠客。 入了近前,事事入目,声声入耳。 一时间,移步街道,走在青石铺就的道路上感慨良多。 这里的百姓个个仪态从容懒洋洋的把弄着手里的活计,耕田的自在买卖的自在浣洗的妇人自在耄耋老者一边训斥着晚辈,一边端起手中的小壶滋溜一口茶水,眼中含笑的看着躬身一旁一脸羞臊的晚辈... 75 梨花为签 眼前种种,总觉得那坊间的一切都似在一幅画中,只有自己身在画外。 心中不由感慨。 山下百姓的日子当真舒坦,若是其余宗派的辖下之民皆是如此,世间福地处处开花,那么生而为人当真是一件幸事。 可惜了歪枣村... 感念一番,随即摇头苦笑,思绪便如唇边被风卷走的叶子,来回翻腾着走远了。 看到闹市之中,一位农妇,怀中摸寻了许久,取出一枚铜钱,买来一根葫芦串儿递到,身高及腰的娃儿身前,惹得他欢呼雀跃。 酒肆,成衣铺,当铺,饭馆,杂耍艺人,算命先生,送信驿使...一时之间,扑面而来。 千人千面,百行百态。 一时不察,忍不住驻足片刻。 脑海之中似乎有了缺漏,忘了什么。 道本无问,问本无应。 置身于人群之中,细细体悟着这红尘俗世。那沿街小贩叫卖声,青楼女子迎客声,卖艺壮汉锣鼓声,和着那饭食味,脂粉味,汗臭味。 伫立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静静感受着属于这些升斗百姓,官农士贾的道。 问道?没有道,又如何问道? 一时间,秦川只觉得八方妙音,纷至而来。 种种我相种种人相众生相寿者相,皆烙印于脑海。 秦川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好似那一刻,遗忘了该如何说话,如何表达。 越是琢磨,越是身陷囹圄。 头昏脑涨,呼吸不自觉间渐渐粗重,鼻息渐热,殷红的鲜血滴答落在青石板上,格外刺眼。 而周遭之人,并没有发现秦川的异样,仿佛他真的是画外人。 事态忽然危机。 若是再无转机,秦川定会殉道而死,这道种,他还承受不起! 忽然间,体内尘丹忽然分化出一股清凉,顺着经脉直通脑际。 竟瞬间将这些妙音法相一一吞噬。 秦川身躯猛地一震,好似落水昏迷之人,忽然惊醒,尚残留着溺水时的恐慌。 回过神来,猛喘两下,方才种种,纤毫之间皆烙印与脑海中,若非体内尘丹,自己必然被大道碾碎,化作尘埃。 甚至于,世间无人可以记起自己,于天地间抹去! 尘丹似打了一个饱嗝,将残余悉数吞并之后,又重新归于沉寂,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冷意自尾椎间升起,汗毛乍立,快走两步,不慎磕碰了旁人,引人侧目,纷纷撇嘴,心中估计已经骂开声了。 不敢多留,哪里再想什么问道悟道之事。自己哪里是半步脚迈入悬崖,几乎是整个身子都吊在悬崖上,仅凭一根头发丝续着。 越过闹市,到了一处相对偏僻的马市,相好一匹狮子照夜白,付了银钱。 急急忙忙出了小镇,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说不会相马,可正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的道理还是懂的。 这马儿,鬃毛好似锦文绸缎,铜铃大小的眼睛清澈明亮,通体乌黑,额上一撮洁白。 正印了夜与白二字。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腰身施力,似一鹞子,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夜照白身上有着深棕色的皮革软木马鞍,却没有马镫。 稳稳坐定,弯身抚摸着厚实的鬃毛,轻一提缰绳,便极为乖巧地向前缓步。 马儿的脚力极佳,非比寻常,等适应了节奏。 秦川反倒是配合着它,身子轻轻摆动,越跑越快。 强劲的马蹄声,哒哒直响,拖着长长的烟尘尾迹一路远去。 两侧草木快速掠向身后,穿过一个林子,两步宽的涧溪。高大的苍梧渐少,多是一些低矮的灌木,麻草。 这时候,秦川遥遥地看见小道边有一梨树,枝叶葳蕤,上有白花星缀。 当秦川一眼望去,恰见一阵歪风吹过,树枝齐齐颤抖,也不见树叶散落,只有白花洒下一片。 树下有一邋遢道人瘫坐着打盹,道袍脏兮兮的,蓬头垢面,腰间别着一个土黄色葫芦。 恰有一片梨花落在其鼻尖,馨香气将他唤醒。 一睁眼,看见满地洒落的梨花。天地鉴,梨花签,这卦象却正好是下下签啊。 抬头看着明媚的天空,唏嘘一声,天地要变了... 而这时,秦川骑着马儿正好疾驰而过,卷起的劲风吹乱了满地的梨花,只是一眨眼便远远到了小道尽头。 这邋遢老道,低头再看。 蓦然从地上惊起,目光之中,惊喜参半。 妙哉,老头儿卜卦解卦半生,头一次见到卦象有如此妙变。 梨花,被夜照白卷起的长风打乱。下下签,赫然变成了上上签... 远远离去的秦川,目中有些疑惑,此时已经初秋,梨花怎么在这时候开放了,没人回答得了他。 屠夫寨距离青山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单纯以自己脚力,大约需要一日一夜,可若是此马的脚程,并不需要这么长时间。 若是单纯比较爆发出一瞬间的速度,马儿定然是不如自己的,可比上赶路,两个秦川合起来都不如一匹马儿。 自己补充体力灵气,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有了夜照白代步,只要备些常见的草料豆料罢了。 行程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青山界十万大山,响马匪寇处处可见,离宗门越远,越是混乱。 寻常百姓,多是依附一些偏山道馆,或是修建城郭,山野间是没有小村小镇的。 嗯? 秦川目力极佳,远远的,便看到前方有所动静。 一条大河横贯左右,浊浪排空,河上架着一条石桥,足够一辆大车通过。 而对岸,刚巧歪哉着一辆马车,刚好把唯一的路堵住了。 轻提缰绳,让马儿的速度渐渐降下,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将缰绳简单地拴在一旁的树上。 老丈人,需要帮忙吗? 靠的近了,秦川看到一老一少,此时正费力地,想将左轮从低洼处撬起,怎奈忙活得满头大汗,也未有建树,直到秦川离得近了,这才反应过来。 二人中,老者看起来足有六十,穿着华服,面容清癯,倒是个读书人的模样。 76 都出来吧 而稍微年轻一些的,不过三十岁,正值壮年,一身的粗布衣衫,寻常模样,看起来像是马夫。 一人力弱,便是再多个老者也无济于事,始终无法移动马车分毫。 听到秦川声音,目中一亮。 “少侠,若是肯出手相助,日后王家堡王朗定有重谢!” 秦川抄着本地农村口语,有些惊讶。“感情你们还是从王家堡来的?还真不近哩。” 王家堡距离此地,便是以夜照白的脚程,也要两天有余。寻常马车就更不要说了,十天八天都是寻常。 “是啊,我家老爷,有急事需要到北城处理,没想到马儿上了岁数,失了气力。这车轱辘一下子扎在坑里起不来了。” 这稍微年轻一些的马夫,额上满是大汗。 “哦?是吗?”秦川眉头一挑,沉声开口。 “敢问老丈人,现在家中有何营生,膝下有子女多少,又是在哪任职或是买卖?” 这老者忽然一愣,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而这个马夫,再不掩饰,神情狠厉。 显然另有隐情。 “小子,你是如何现的?” “可不简单,王家堡距离此地可不近,依这老马,至少需要十天时间。而前两日多有雨水,可是看马车上,除了车轮上有些泥水,车轴,车轸上皆是干干净净。” “再看你们二人,虽说皆是满身汗臭,可哪里有半分风尘仆仆的样子?” “而你这马夫,更是了不得了。这一身内气,足足有十年功底了吧!” 秦川冷笑一声,一扫二人,目光炯炯。 “父亲大人,您先到后头歇息会吧,今日遇上的怕是硬茬儿!” “鄙人王成,见兄弟步履之间,落足不见声响,气息浑厚,定然是个内气高手。因此使了个小伎俩,想叫你移动这马车,到时失了力气,自然十拿九稳。” 赫然是一个匪徒假扮的。 倒不像是老故事里的情节,“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粗鄙之语,并没有出现。 “我看小兄弟不同寻常,传荡江湖的时日已经不短了吧,应当听过我,于凉山小虎王的名头。” “只要兄弟缴了黄白之物,与那照夜白,我便做主将这老马给了你,好叫你活着出来,活着回去。” 小虎王目光一扫身后的照夜白,目中露出希冀之色。 秦川本不想与他废话,没想到这人一个强盗,还如此墨迹。倘若秦川真的是寻常之人,倒真的可能照做,至少有一匹老马,不至于死在荒野上。 这时候,空中刮起一阵歪风,吹得并不茂密的山林树叶,哗啦直响。 秦川目中一凝,冷声道。“都出来吧!” 小虎王没想到秦川一语道破,无奈,只得沉声道。“兄弟们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树枝齐齐晃动,摇曳间,两道人影闪身落在地上,缓步而来,从后头堵住桥头,堵截住秦川。 “哎,我说,都出来吧!” 秦川再没有耐心,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中,靠近马车,手上稍一施力,灵气顿时激荡开来,竟然直直将马车平推两尺! 三个汉子大惊失色,就连一旁的老丈人,也都面色煞白,身躯猛然一震。 胆寒之间,老者身下,顿时蔓延出一大片水迹,紧接着便是恶臭的腥臊味。 身后二人,手中的钢刀铁斧皆是颤抖不已。 惊骇之下,正想后退,忽见两片斑驳之影砉的蹿来。 在二人转头逃跑的刹那,啄破眼球钻入体内。 随即便是渗人的惨叫声,不多时,只剩两个血人在地上,捂着面门挣扎打滚片刻,便没了动静。 血水依旧顺着指缝涓涓流下,在石桥上留下了一大片殷红。 “你也上路吧!” 话毕,便在小虎王诧异的目光之中,瞬息而至,轻飘飘的一掌避无可避的烙印在自己胸口上。 他整个人像是一个装了砂石的破布袋,歪哉着飞了出去,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滚落在老者脚下。 秦川这一掌,并没有要了他的命,便如小虎王预想着给自己一线生机一般。 若是这一弱一残,能够避开野兽、盗匪活下来,那才是真的活下来了,全凭命数。 等到秦川转身,便看到两个全身黑色劲装的男子,迤迤然走上近前。 他们并没有蒙面,大大方方地让人看清楚了面容。 “啾,啾!” 这时候,两只怪鸟,忽然从两具尸体腹部破体而出,一眼望去,其中已经没有了脏器。 两只怪鸟,秦川见所未见。 浑身上下没有皮毛羽翼,只有漆黑的骨架,上头湿漉漉的,偶尔滴下些,粘稠的惨绿暗红混合的粘液。 全身上下充斥着尸气,像虫子般,在骨架上来回蠕动。 沾染了尸气的粘液,滴落在石桥,顿时腐化出一个小洞,一股焦臭味连带着白气冒出,伴随着滋滋的响声。 青山宗在青山界一家独大,可并不阻碍其他小宗小派生根芽。 便是那些庙宇道馆,谁都不知道具体有多少。 尸鸟? 心中不禁浮现起这个字眼,面色凝重。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有放过我的可能?”秦川摆开架势,心神微动,停止运转尘丹,将气机泄露出去。 一股气息爆开来,正是炼气五层。 “没有。” 左侧这人,身材高大,面颊上有些灰白,乍看还以为是个卧病不起的读书人。尸鸟停留在肩膀上,浑然不在意其身上的粘液。 这些劲装不知是何材质,根本不会被腐蚀。 右侧这人,身材短小,小眼睛猴腮脸,非人之姿,佝偻着腰,声音尖细。此人地位似乎更高。 “老二,此人实力不俗,你没有与人斗法的经验,小心应对。” “嗯。” 老二轻轻点头,稍微后退,落后猴腮脸半步。 二人没有敛息之法,一身炼气五层修为暴露无遗。 趁着二人交流,秦川知道自己避无可避,深知先下手为强,当即取出皓月,纵剑斩去。 猴腮脸却没有取出任何法宝,竟然空手应对,目中透着冷光,看得人心颤。 他拱出一个猴背,压低身形,灵气灌注双手,墨色蔓延开来,好似蚯蚓游走在皮肤之下,交织成一张细密网纹。 77 三人斗法 皓月剑的剑身比之寻常要长上不少,剑锋处的银光,转瞬而至。 猴腮脸不禁心道一声,好俊的剑,好俊的剑势! 不敢有丝毫怠慢,交织了黑气网纹的双手,在银光必经之路上死死一捏,一把抓住! 不过这一剑势大力沉,却使得这人面色一变,腰身一颤,跄跄后退两步。 “老二,这茬子好硬,你离远些掠阵便可,万一受伤了,不好向师傅交代!” 秦川面色不太好看,没想到猴腮脸还有闲工夫交流。 见蛮力讨不得好,屈指在剑身上一弹。 他双手死死捏住剑刃,锋芒处即便划破了肌肤,也不见丝毫鲜血。赫然便是独门秘术,竟然将全身炼成活尸! 这样的身躯,没有多少痛楚,修复能力极强,更是力大无穷。 秦川这一弹,看似没有多少门道,猴腮脸却面色一变,一股震荡之力,顺着剑身,手臂,蔓延至内腑。 心道好怪异的法术,闻所未闻,却极为实用。却不知,这并非法术,而是须芥仙指第三卷外炼直指中的弹字诀。 猴腮脸内腑震动不已,被迫松开手,翻身一跃,虽说避开了剑锋,却伤了左臂。 一旁的高个子,见师兄受了伤,面色凝重,一直退到离战场五丈远,才停下身形。口中默念真言,驱使这两只尸鸟扑腾着骨翼,从旁骚扰。 秦川不知怪鸟底细,心中谨慎刚想后退,却发现左手腕处微微一热。 正是鬼七有了动静,似乎想要出来。 转眼间,两具尸鸟便到了眼前,来不及多想,心神一动,送出一丝灵气,渗入丝带。 鬼七身形立刻显露出来,朝着两只怪鸟一阵嘶吼。声音透着虚疲,却叫怪鸟势头猛然一滞,好一阵逡巡不前,来回打转着似乎极为忌惮。 秦川心中一喜,鬼七修养的不错,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虚弱。而且,感受到他见猎心喜的情绪,似乎是想将两只尸鸟当做点心。 这古怪的念头一闪而逝,正色着再起剑势。 比起那些极耗灵气的法术,秦川似乎更喜欢直接提刀砍。更确切的说,除了炼丹中需要的法术,其余的,并不擅长 依旧是毫无花哨的剑势,双臂将在灵气灌注之下仿佛千钧,灵气激荡散开,蓬勃状若空濛烟雨。 这一剑,几乎已经是秦川所能做到的极致,挥发出的剑光足有三尺,寒气逼人,大步疾驰间,化作一道匹练,直奔而去。 猴腮脸心下骇然,没想到方才秦川未尽全力,此时反应慢了半拍,避无可避。 危急时刻,不敢藏拙,覆盖了双臂的黑气赫然凝聚在双手上,竟然密密麻麻覆盖了一层尖刺的黑色蛛毛。 丝毫不顾左手臂上的伤势,大喝一声权当壮胆,面目狰狞着双拳齐出。 他身经百战,知道自己有所不如,可一旦退避,必然势颓千里。 更何况自己还有依仗! 锵! 没有想象中的剑光入肉的声音,反倒传来刺耳的金石交击声。 气机牵引之下,秦川后退半步,未等站稳,斜刺里忽然传来一阵破空声! “嗯?” 站在远处的高个儿,哪里有半分不经战事的样子,目中尽是冷光,掐准秦川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刹那。 掐出一个印诀,立刻显化出一柄漆黑小剑。 这小剑是法术所化,轻飘飘的只一瞬间便到了三丈开外,瞬息临近! 秦川露出惊容,没想到二人使了一些小手段,就让自己真的以为那人经验不足。 此时来不及躲避,只得挺剑横挡。 好在皓月剑剑身足有巴掌宽,虽说只是仓促之举,却立竿见影。 叮! 黑色小剑只一触碰皓月,发出一声叮鸣,便化作一道劲力顺着剑身蔓延到秦川手臂上。 这小剑胜在速度极快,可劲力不大,秦川只是稍稍后退两步,便止住了身形。 不过此事,猴腮脸自知秦川看破了虚实,偷袭不成,便只能强上了。 他一身体修修为已达到炼体五层,双脚点地,好似叠鼓,手上糜烂的肉骨在气血作用下竟然只一瞬间便好了大半。 不过这中修复显然是需要耗费大量灵气的,可猴腮脸不得不如此。 一步先,步步先,好不容易等到秦川露出破绽,怎可放过。 布满黑色蛛毛的双手随着步子,向前一递,刮起一阵腥风,直取面门。 秦川面色凝重,但却不慌不忙,危急时刻,伸手一探,从腰间取出枚黑白纹路的丹丸,灵气灌注之下,猛地向前掷去。 正是阴阳雷珠! 猴腮脸心知此物绝非什么糖果,可是不知底细,心下有些发憷,伸出的手蓦然一顿,有心侧身避开。 却见秦川蓦然一指,轻喝一声。“爆!” 顿时一股撕裂之意,裹着劲气倒卷开来,使得他面色剧变。 猴腮脸忽然张口,口中吐出一个惨绿色的袖珍珠子。一出现便迎风而涨,珠子上原本就有数道小拇指粗细的裂缝。 劲气拍打在珠子上,发出清脆响声,使得上头裂缝更多。 来不及心疼,却见秦川毫不犹豫,又是一个法术。 一个掐诀,正是离火术,两条火线,顺着地面,瞬息蔓延而来。 离火术只是炼丹使用的手段,在灵气入微之下,威力倒也可观。 两条火线一合,顿时凝聚,化作一条紫色火蛇,极为灵动,身子一扭,冲向猴腮脸。 他心下骇然,没想到秦川竟然兼顾炼体与炼气,更没想到这个法术,心中惊惧。 此时已然没有时间再取出法宝了。他还未筑基,从储物袋中取出法宝虽说不慢,可这些时间足够火蛇杀死自己百次了。 心中一横,一拍胸口,自内腑之中逼出尸血,对着火蛇蓦然一吐。 这尸血非同寻常,平日里当做天材地宝温养内腑,更有增进修为的作用。 惨绿的尸血乃是极寒之物,出现的瞬间,野草表面覆盖了一层青蓝色的薄冰,咔嚓之间与火蛇碰撞在一起。 两两相抵。 说时迟那时快,高个子的法术已然酝酿好了。 78 先杀一人 只见他右手握着一杆染了血的幡旗,左手一缕点燃的黑,好似烧香招魂。 他披头散,口中接连吐出真言,最后右手一个施力,幡旗旗杆直直刺入土中。 定睛一看,幡旗上的血迹,竟然密密麻麻的皆是一个一个小字,足有百数。若认真辨识,便会现这些小字,竟然足有百人姓氏。 口中吐出最后一个字,幡旗上立刻血光大盛,顿时漂浮出一些虚影。 虚影极为模糊,近乎完全透明。但转瞬间,虚影之间便开始吞噬起来。 说来长,实则短,好似养蛊一般,直到最后,一个鬼王脱颖而出,其气息,堪比炼气五层巅峰修士! 高个子召唤出这鬼王,几乎用了全力,此时脚下虚浮,赶忙服下一枚丹药,他不敢立刻运气炼化,便紧盯着场中二人,操纵这鬼王向前扑去。 等其来到秦川身侧,正好是猴腮脸吐出尸血阻挡火蛇的紧要关头。 秦川自然知道身侧来了一只鬼王,可不甘放弃斩杀几近力竭的猴腮脸。 翻手取出阴阳雷珠,随意灌入灵气,朝侧面抛去,脚下不停,紧随着火蛇,向着眼前人挺剑刺去。 他并不知道,阴阳雷珠是否对这等邪魅之物是否管用,但无论如何,势必要先将此人拿下,否则自己处处掣肘于人,定然再无胜算! 果然不出秦川所料,阴阳雷珠对鬼王的作用并不明显,只是稍微使其停顿片刻罢了。 见秦川空门大露,十指尖爪泛着幽光,面目狰狞着上前扑去。 身后的恶风,吹不熄自己此时的杀心。猴腮脸一抬头,看到令人心悸的目光。 猴腮脸与高个子本是一对凡人兄弟,仙缘悟性不足,机缘来凑。误入了一处仙家传承地,虽说常年与尸鬼为伴,倒也甘之如饴。 为了维持修行,倒也经常做出一些杀人越货的苟且之事。 无意中得知一个身怀重宝的青山弟子只身一人,便起了杀心。 二人配合默契,一人在前,一人在后相互掩护,虽说一人实力不足。可深得战局变化莫测之理。 有许多人,也都如秦川一般,实力上佳,可是多被二人牵制着活活耗死。 二人见秦川年纪轻轻,会与之前那些亡魂一样,可没想到,却是如此杀伐果决,以命换命! 秦川是从尸山里爬出来的。不敢说足智多谋,但同样深知战局生死之间,有莫大玄妙。 身后有厉鬼催命,自然不敢怠慢,脚下不停分毫,皓月剑光汇成一条银白长虹,呼啸着宣泄出去! 猴腮脸看着秦川目中的疯狂与杀意,心中咯噔一声。 完了... 再来不及多想,剑光一闪而过。 喉咙上先是一条粉线,绕着脖子一圈。 紧接着便是一道粗大血柱,泵起两丈高,化作一阵血雾,将秦川身形淹没。这鲜血是正常的殷红,也没有腐蚀作用。 随后便是鬼王凄厉的吼声,像是感受到高个子心中的悲意,尖爪幽光更甚,直刺秦川后心! 若是刺中,九死一生! 来不及多想,他不退反进,竟然将身子往前一送,恰好递到了鬼王身前。 “噗呲!” 一阵尖刺入肉,布帛撕裂的声音。 高个子显然没有料到秦川如此果断,知道自己避无可避,索性将左肩肩头递到了鬼王爪下。 伤势虽重,可尚不致死。 秦川面色一白,伤口处剧痛无比,更有一阵阴寒气息顺着血肉蔓延开来。 反身狠狠一脚将鬼王踹开,反借此力,将自己向后一送,暂时拉开了距离。 不敢怠慢,赶忙服下驱毒丹,反手一挥皓月剑,将肩上的肉糜斩下一块,掐出指印,连连点在手少阳三焦经穴,最后胡乱捏碎些丹药,药粉往上一敷。 趁着这空隙,鬼王又扑抓过来,许是因为见了血,目光之中,凶相毕露。 高个子此时恢复了一些灵气,许是因为失去了兄长,急不可耐地掐起法指。 体内灵气灌注之下,忽见斜上空出现了三支火焰凝聚的箭矢,齐齐向着秦川面门扎来。 二者配合的极为默契,一人攻头,一鬼掏心。 秦川此时状态不佳,体内灵气已经低到了危机线,左肩处更是伤势严重。 挺剑,小退两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脚边便是猴腮脸的尸身处,面无表情,体内灵气入微至极致,隐隐传来极隐晦的气息,正是玄息尘诀。 内心再无半点波动,冷目相对。 等到二者齐齐临近,脚下施了一个巧劲,竟然将猴腮脸无头尸身直接撩起,迎面抛向那三支火焰箭矢。 手上不做停留,剑势凝实,没有半分花哨,可此时再不相同,竟然隐约间显露出一丝剑意。 剑,有了灵! 双方刹那临近。 刺啦!却见鬼王十根尖爪气根而断,出尖锐的响声。再无停顿,秦川竟然起了反攻。 而预料之中的火焰箭矢并未来临。 眼看就要将秦川扎了对窟窿,却万万没想到突然飞起猴腮脸的无尸身。 高个子惊怒,目眦欲裂,兄弟二人感情极深,气血攻心之下,内腑受了震荡,才使箭矢强行停下。 这也是为何,秦川没有早些出手,等到了最后微厘之间。 至于生死,这本就是一场豪赌,不妨赌注更大一些。要么,高个子不念旧情,或是受力不住,我秦川身死道消。要么,你便退出战场吧! 鬼王在秦川猛烈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这等邪魅之物,毕竟没有人类的智慧,若无高个子从旁指挥,一身的炼气五层巅峰修为,不过只是个寻常五层战力罢了。 而秦川,右目好似生了重影,隐约间出现了银瞳。 一丝一缕剑意灌注于剑势之中。 见到鬼王节节败退,他无可奈何,丹田处,不多的灵气一阵紊乱,此时想要催动灵气施展法术无异于痴人说梦。 服下一枚定气散,默默梳理体内灵气,目中尽是阴冷。 他在等,等秦川毒! 就在这时,忽见丛林之中一阵异响,有一道黑影,向此飞来。 79 初显灵智 等看清楚黑影,他又惊又怒。 便在战之初,鬼七与两只怪鸟便厮杀做一处,后来入了林子不见了踪影。 两只怪鸟极为不凡,炼气四层左右,配合默契,便是寻常炼气五层也都讨不得好。 此时虽然只飞回来一只,却总归比没有的好。 怪鸟身上多有残破,显然是鬼七极难对付,在高个子上空盘旋一周,似乎想要落回到他身上。 这鸟儿,还是兄长甘冒奇险,于尸林深处为我抓来... 脑海中不禁浮现起这念头,高个子鼻尖发酸,失神之间,却未注意到尸鸟,空洞的双目中出现了凶光! 忽闻一声凶唳,惊觉时,猛抬头。 尸鸟猛一扑打翅膀,砉的一声,短小的鸟喙蛰向眉眼。 “啊!”惊呼一声,侧头躲避,可依旧沾染上惨绿色粘液。 奇痒顿时肆虐,像是虫蚁疯狂啮骨。 强提精神,服下一枚丹药,痛苦顿时缓解,睁开眼睛,看向尸鸟。脑海之中,尽是不解。 但随即便看见了这辈子最后一幕。 糟了! 心头只浮现起这个念头,便看到一道鬼影,自尸鸟身上脱离出来,拳头一扬,极其痛快地打爆了他的脑袋。 一旁的幡旗没了主人,其上荡漾开的血光顿时一滞,化作十条八条锁链,转瞬间束缚到鬼王身上,将其拖拽入其中。 只来得及留下几声尖刺的嘶吼。 虽说,秦川与鬼王间厮杀惨烈,却一直留意着高个子,防止其忽然出手,没想到兔起鹘落间就被鬼七给一拳给打死了。 看着漫地红白,腥臭狼藉,秦川刚想离去,脚下一顿。 仿佛想到了什么,目中忽然见了神采,喜上眉梢。 手腕一抖,皓月剑抖了一道漂亮的剑花,一前一后,将猴腮脸兄弟二人的储物袋挑起落在掌中。 又将幡旗收起,至于那枚黯淡无光,表面满是裂缝的珠子。 刚想将其拾起,陡然想到,猴腮脸从口中将其吐出的一幕,内腑之间一震翻滚,不禁干呕。 怕污秽了剑身,原地酝酿片刻,右手一抬猛然落下,击打出一道白色剑光,化作匹练,将珠子斩得又多了两道裂痕。 “咦!还挺结实。” 手下不停,接连斩出三道剑光,后发先至,第三道剑光追上第二道,融合了第一道,化作一道长虹,蓦然与珠子碰撞一处。 却听“咔嚓”一声脆响。 这珠子蓦然碎裂开来。 “唔!” 珠子碎裂开来,却显露出一道光幕。 光幕之间,本是荧光点点,有如星缀,倏忽聚散离合,光影明暗处,显露出一幅地图。 地图只是短短的显露出一息时间,晶光一闪,瞬息入了秦川脑海之中。有意避开,可奇光太快。 晶光瞬息而至,极为霸道,像是一把大锤,直接凿入脑海之中。 脑海之中,陡然浮现出一个画面,像是真的站在高空鸟瞰,一花一沙,历历在目。 叫人奇怪的是,这画面只有黑白二色,画中之境,更为陌生,只有其中的某些草木,好似在哪里见过。 仔细探查一番这来历不明的地图,是否会构成隐患。 发现无碍。 再不多想,一个掐诀,体内不多的灵气一同涌出,火舌蔓延间,将血秽尽数焚去。 秦川不敢走远,此时体内灵气空空如也,更是身中剧毒,伤势可怖。 寻了一棵粗壮的油桐木,一个起跃,盘膝落坐枝头。看着手中两个储物袋,一阵默然。 这二人,不知是哪里来的。独自一人或许实力不佳,可要说二对一,或是二对二,配合之默契,令人咋舌。 看他们的样子,应当是杀人越货的老手了,这储物袋,十之八九有猫腻。 正思忖着,鬼七显露出一个十一二岁孩子模样,乖巧坐在一旁,静静看着。 “倒是你立了功了!”言语间,目露笑意。 “若非是你附身...” 说到这里,他目中一亮。“你附身在鸟兽身上,能催动灵气吗?” 鬼七欣然颔首,目中尽是孺慕之色。 ... 等到秦川睁开眼睛,已然是第二天一早,身上的伤势并没有痊愈,尚有余痛。 值得庆幸的是,储物袋之中,有自己所受尸毒的解药。 鬼七附身在一寻常妖物之后,便能打开储物袋。如秦川所料,刻画其上的阵法非比寻常,若没有特殊方法,便会受到攻击。 好在鬼七只是附身的魂体,妖兽受伤了也无大碍。 挑挑拣拣将那些看得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脑甩入储物袋后,其余者皆是一把火烧了。 将手中玉简之中的信息看完,秦川目中杀机一闪。 是谁要害我? 想到这里,脑海之中,浮现起几个身影。 雷压?还是丹一阁? 雷压应当没有如此能耐才对,而丹一阁,格局定不会如此小,只是指引这两个炼气五层之人便来刺杀。 无异于打草惊蛇。 这些人皆有嫌疑,可也只有回到宗门之后再想应对之法,而如今要做的,便是小心,再小心。 活动了一下身子,已然没有大碍。 从储物袋中抓过一把草料,喂于照夜白,右手轻抚其上鬃毛。 没想到这马儿颇有灵性,昨日见大事不妙,自顾自的挣脱缰绳跑了,直到今早上才跑回来。 此时正是入秋之时,外头没有肥美草料。 想必是饿极了,才想起来,回来看看我活没活,心中腹诽一声。谁都不知道,它究竟顾念主人,还是顾念这一把把的草料。 见他吃完一把还吃,接连五把,想...想必是后者吧。 秦川并没有叫他吃太饱,五把已是极限。 假若真出了什么事,自己无暇顾及,吃多了万一跑不动了,受到余波,谁给自己代步呢? 究竟是在顾及,灵性马儿的性命,还是自己的代步,也无人知晓。 五把一过,叫它再是打响鼻,也不理会。 攀上高高的枝头,再次开始为自己疗伤。 昨日情急之下,点住自己手少阳三焦经穴,虽说及时服下丹药,可经脉之中,毒素依旧沉淀了下来,造成了不小的伤势。 灵气似柔和的水波,来来回回洗荡,配合着丹药,伤口处传来细微的麻痒。 80 香酥蝠翅 两日之后的清晨。 看着眼前这小型城镇,没有犹豫大步踏入其中。 门口的守卫并未刁难,直接放行。只是看着夜照白,绸缎一般的鬃毛,直咽口水,满是艳羡。 凡人小镇位于青山宗势力边缘,坐镇此地的,算是宗门的半个弟子,有一些修为,倒也使得周围的流寇不敢打主意。 秦川没有显露身份,寻了一处客栈,倒不是想要住店,而是寄放马匹。 自己要去清缴屠夫寨,带上马匹,万一磕着碰着,便不美了。 将缰绳递过给了小二,嘱咐几句,一直向东走,出了城门。 城镇往东两个时辰,便是此次任务的目的地。 灵气于经络间游走,没有丝毫滞塞感。这两日来恢复的不错,只有肩膀上,有些酥痒。 越是靠近屠夫寨,行人越少。 行至半路,秦川忽然停下脚步,一拍储物袋,取出一幅黄旧的羊皮地图,上方寥寥几根线条,做工并不精细。 左右辨识,这才得知自己的方位。 “应当是到了。” 这只有百人的山寨,十数年之内,足足吞噬了近乎万人的性命,即便是那些踏入仙门的弟子,有些也都听说过“万人面”的名号。 据说,寨主万人面是个千人力的内气高手,山寨势力范围内,肆意杀戮。 寨中的百条性命,秦川并不想全部收割下来。宗门也只是交代,将十余贼就地正法。 至于剩下的那些,是生是死,全凭造化,若是活下来寻个安稳地界,自然最好,若是活不下来,也只能叹息一声命数。 “嗯?” 秦川想要潜伏入山寨,诛杀贼,所以此时前行以隐蔽为主,算不得是多快。 便在这时,阵阵异响,传荡于山谷间,落入耳中。 “有人在求救?” 内心中挣扎一番,叹息片刻,便循着声音赶去。 “是石翅蝠?” 心中惊讶,没想到半空中,那团黑云密密麻麻的,竟然是一只只石翅蝠。 底下有两人,身上血淋淋的,全是细密的血口。 见到秦川,像是看到了救星,赶忙身子一扭,改变方向,朝着这里奔袭而来。 “兄台,就我们一命,日后定会报答!” 秦川面色冷淡,但今日必杀的名单上,又多出两人。 十年石翅蝠身上的双翅,是炼丹的绝佳材料,这百来只石翅蝠,产出的对翅,至少有十对可以入药。 但这蝙蝠,喜食兽血,人血。 若是被围困,以凡人之力,十之八九会被吸成人干。 这二人不知自己并非凡人,此时想要以自己作为诱饵,吸引石翅蝠的注意力,人心鬼蜮,呵呵! 两人一胖一瘦,本想去山洞中捡些好处,无意间惊动了蝙蝠,心中绝望之时,恰巧见到了秦川。定睛一看,这人傻愣愣的呆立着不动,怕是吓傻了。 心中一喜,暗道一声,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半路碰上一个傻子。 不敢停下,迈开大步,连忙赶去。 而他们眼中的傻子,忽然双手合十,一个顿足,扎下一个马步来。 体内灵气一阵激荡,涌入双手之中。忽然双目一亮,好似有熊熊火焰。 “离火术!” 接连打出六条火线,地面上顿时一阵焦黑,迅向前蔓延出去。 六条火线,接连融合,最后化作一尾火焰翼蛇,鳞翼一展,张着大口扑向一丈高的乌云。 这石翅蝠,十年以上,百年一下的,算是炼气一层。 而这些百余只石翅蝠,估摸着也就十来只达到十年,只不过十个炼气一层妖兽罢了。 它们聚集在一起,被二人吸引了注意力,等到现火蛇,只来得及尖刺嘶鸣一声,便被来回搅动的火焰吞噬。 “啪嗒,啪嗒...” 焦黑冒烟的影子,如雨点一般落在地上。最后剩下十余,运气稍加,扑腾着翅膀往回跑去,转眼没了身影。 “哎,回去之后多修习法术吧...” 离火术除了秦川,估计也没有人拿来对敌了。 若非控制力极佳,加上法术极易塑性,多道火焰融合起来,添加一些威能,不然,也难以用于对敌。 而那二人看到火蛇扑面而来,吓得头皮麻,下意识地闭上双目准备等死。 呼啸声过后,随即噼里啪啦,夹杂着尖刺扎耳的嘶鸣。 一个抬头,看到滚烫的蝙蝠劈头盖脸砸落下来,尸身上还冒着滚滚烟气,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乌云便被火蛇绞碎,只余少许,尖刺嘶鸣着逃走了。 这二人有些见识,立马知道秦川并不是凡人,自己之前的伎俩,并没有被他放在眼中。 逃是无用的,索性两脚一软跪坐下来。 “请仙师饶命!” 诚心俯,啪嗒叩在地上,一连十次,等二人喘着粗气抬起头时,青紫色的额头已然见了血。 而他们口中的仙师,心中忽然一动。“你们可是万人面的手下?” “回禀仙师,正是!我二人是寨中,追风狼余策手下。” “余大人,平日里深得寨主器重!” 二人生怕秦川一个怒,再召唤出一条火蛇,将二人吞了,连忙扯上大腿。 “我师尊,上极道人,近来想收一名弟子,便命我来此。可奈何,我遍寻青山,也找不得一人。” “几日前,我得知,这屠夫寨万人面,天赋异禀,年纪轻轻的,便修炼出千人之力。” “实在难得。” 二人听了秦川的话,一时间又惊又喜,喜的是小命保住了。 至于惊嘛... 这二人一胖一瘦,三十岁模样。稍胖一些的,刚才还是言语利落,此时开始有些磕磕绊绊。“回禀仙师...” 见其忽然支支吾吾,言语间有些不耐。“但说无妨。” 秦川可不识什么上极道人,更不是为了什么狗屁收徒,只是想让二人带自己上山,最好带到万人面前面,一掌拍死他。 这比潜行来的容易多了。 “回禀仙师,那日,我无意中看见寨主,会见一人,也会驱使这样的火蛇...” ... 哦?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万人面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简单。 81 绝非等闲 “有点意思!” 冷哼一声,不管那二人,让他们一直跪在那里。 这二人,在自己的计划中,是必死的,只是现在还有些用处,倒是不急着杀。 小心翼翼的挑拣出那些腹部毛发有一小撮白毛,翅膀更厚实的十年石翅蝠。 再以玉彘手,将石翼割下,放入储物袋中,最后一把火,将一地狼藉烧成灰。 “走吧,见一见你们的寨主...” 二人见识了秦川的手段,莫敢不从,乖巧点头,不敢有丝毫异色。 一行三人,向着山上的屠夫寨走去。 其间路过三个隘口。 秦川遇到拦截,可只要稍稍显露出手段,这些人皆是拜退,口中高呼仙师,一路畅通无阻。 看着这里的地形,秦川心中了然,难怪这山寨之中,能战之人,不足百,可是接连抵御清缴攻势。 十年之间,从一个小小的木墙小寨,建立起这颇具规模的山寨。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寨门中的孩童妇女,为数众多。 更令人惊奇的是,寨民的生活似乎不差,说不上容光焕发,但一个个精气神十足。此地似乎有善于文治之人,并没有外人想象中的不堪。 正在秦川为寨中景象感到惊讶时,迎面走来一个,拿着长枪的三十男子。 余策体态匀称,观其步履间几乎无声无息,显然是个练家子。 目光一扫,看向三人,或者说看到了秦川,稍一蹙眉。 “你们怎么随便将外人往山寨中带?”上前几步,将长枪往地上一顿,伸手指着二人呵斥。 二人见到余策刚想解释,没想到他先开口了。 急忙一擦额上渗出的冷汗,解释道。“余头儿,这是位仙师!” 他一愣神,看向秦川的眼神有些茫然。“仙师?” “寨主屋里,现在就有一个仙师呢。” 见他言语间有些怀疑,秦川一个掐诀,地上立刻出现一条火线。 火舌迅速蔓延,将地上的杂草烤焦,蹿向余策。 他没想到说动手就动手,虽说惊讶,可是脚下一个施力,也不知使得什么步伐,竟然堪堪躲过了火线。 火舌烧焦了裤腿,好在威势不足,不一会儿就熄灭了。 但这一下子,顿时惊得其背后冷汗直冒。 两侧一些不明所以的孩子,还以为是在变戏法呢,瞪大了眼看向秦川,笑澄澄的,不乏欢欣鼓舞者。 “先,先生。不,仙师!” “余策多有冒犯!请仙师原谅!” 他额上冷汗直冒,作揖一拜,俯身到底。 “仙师若想见寨主,请随我来。” 说罢,将长枪架在一旁的兵器架上,一个挥手,道。“你们二人,先退下吧。” “是,是!小人先行告退。”一胖一瘦两人齐齐拜退,说完偷眼以眼角余光一瞥秦川,忙不迭正要离去。 可就在这时,秦川忽然开口。“不必,你们二人也跟来吧。” “嗯?”二人一惊,胸口砰砰直跳,心中打鼓。 “且随我来。”余策见二人面色不佳,也不理会。眼前这位仙师来此的目的捉摸不透,来历更是不明。 不过,若事态真的到了紧要关头,自己绝对不会犹豫。 想到此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狠厉。 秦川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来的时机不太巧妙,这山寨中,有人正谋划着一件大事。 跟在余策身后,秦川心中也有些凝重。 自己得到的信息,似乎有误。 这小小的山寨,可远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一路走来,秦川竟然看到了宗祠学堂这等建筑。 若是搁在一个县府之中,倒不会为此感到惊奇。可放在一个以劫掠为生的山寨,便耐人寻味了。 更何况,山寨中有一人,绝非等闲之辈! 好在自己并不是明目张胆的冲杀进来,若有必要,放弃这个任务便是,小命要紧。 他倒不是认为,是宗门的有些人故意陷害自己,这任务本就是自己,临时起意挑选的。 走到一半,入眼处便是一座显眼的木质阁楼。 之所以显眼,倒不是木料稀少,而是上头雕刻的繁复花纹。青瓦上用于镇邪辟妖的鸱吻,阁楼前立着一块石碑。 这是道家建筑样式,秦川自然熟悉。这样的阁楼,放在青山宗,一天不见十座也有八座。 刚刚临近门口,内中便传来异响,使得秦川与余策面色一变。至于身后一胖一瘦两兄弟,似乎想到了什么,更是大气不敢喘。 “停,停手!有人来了。” 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见自己落了下风,赶忙叫停。 “万兄弟好身手,石某佩服!”石信来回摩搓着手上的淤青,面孔五官似茬架般打作一处,愁苦着脸。小退两步,看向万人面,神色间有些忌惮。 万人面是个中年男子,相貌寻常,可话语间洒脱豪迈,与传闻有些差距。“你可不要挖苦我了,几年间,内气未能寸进,老早就被你拉开了。” “若非你留手,便是十个万人面,也都不及你一指。” 二人各自承让,等到秦川走上前来,目光便齐齐落在他身上。 万人面笑貌忽然一板,沉吟一二。“余策,你与外头二人先退下去吧。” “是,寨主。” 余策有意留下,可见到万人面开口,目光闪烁,叹息一声转头离去。 秦川此时,心中苦涩。 好在自己不是偷偷摸摸的潜入山寨,否则定然死于非命。 这万人面,哪里是什么内气高手,分明是一个炼气五层的修士。而对侧之人,更是气息飘忽难以捉摸。心头陡然冒出两个字——后天。 自己占据法宝之利,与两个炼气五层修士争斗,九死一生,险胜半招。若是碰上这二人,境遇定然更加危急。 “道友不必拘谨,万某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在那些凡人面前自称内气高手,可终归是脱离了凡俗。” “万某,年岁比你稍长一些,觍着脸称你一声师弟,如何啊?” 秦川此时生了退意,准备应付过去,安全回到宗门后,再禀明事态。“这是自然,那秦川不才,道一声万师兄。” 82 师承天心 “不知秦师弟,在哪个道门修道啊?” 这时候,石信好似随意,语气神态不着痕迹,可目光似有似无地瞥向秦川。 秦川心道一声,来了。这二人定然会打探自己的道门和来历,若是不把底细探查清楚,是不会放心自己离去的。 若说自己是青山宗弟子,十之八九是不能安然离开了,心下叹息一声。 “师弟师承上极道人,宗门——天心宗。” 这天心宗,确实存在,青山界中一个中型门派罢了,距离此地没有万里也有八千里。 想必眼前之人最多也只是听说过,并不熟悉。 “哦?” “天心宗?那师弟千里迢迢的跑来所谓何事?” 秦川不知道的是,当自己说出天心宗几个字的时候,万人面与石信差些就拍桌子翻脸了。 “师尊上极道人,近日有所感悟,算出这一片,乃是人杰地灵之地,日后会出现一位成功证道的仙人!” 万人面听到秦川的话,心中忽然有些古怪。“奈何,我等二人,皆是有师门的,不能随师弟前去拜师了。” ... “砰。” 秦川合上木质房门,神色之间有些忧虑,如此轻易的就将二人蒙骗过去了? 此处是山寨之中,寻常的一个厢房,陈设倒也齐全。 从储物袋中取出蒲团,盘膝坐下。不管他们在顾及什么,只要我安然回去,其余的,皆可日后再做打算。 秦川注意到,当自己说出“天心宗”这几个字的时候,万人面与石信目光之中一瞬间浮现出的诧异。 这其中,多有古怪,自己应当小心戒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山寨一隅,密室中。 “师兄,那小儿,绝对没憋什么好屁,我们今日为何不直接做了他。”石信抬起手,抹脖子状,言语间杀气森然。 万人面同样面色阴沉,手上啪嗒啪嗒轻轻叩着桌子。“我等在此筹谋已久,血丹马上就要炼成了,不能节外生枝。” “我们窃取天心宗密宗,叛出门派,整个青山界都容不下我们。此时离血丹凝成还有一段时间。” “不知他是什么宗门,若是小宗也就罢了,就怕是青山宗的核心弟子,缔结有命灯,死在我们这里,就麻烦大了。” 石信冷哼一声。“哼,就他那熊样?” “哎,这样也好。师兄,你可要答应我,这两日不要动他一根汗毛,到了血丹凝成那天,我要亲手宰了他。” “这事儿,随师弟你,且先下去吧,我想独自静静。” 石信听完,并没有回答,双手抵在石门上,灵气一阵激荡,横移出一人宽的出口,身子一扭,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万人面右手徐徐叩击木质桌面,发出的砰砰响声。“师弟啊,你可莫要怪我,到时候我会拿秦川的头颅,献祭于你。” 而石信,只走出十余步,入了拐角,到了石室的观察盲区,便停下脚步。 冷笑一声。“师兄,莫不是以为,师弟真的如天心的那些道人一样傻吗,会被你耍的团团转?” “这密宗之中,你得了传承,我的了丹药,才使得,我先于你突破后天。” “我确实是不知道传承之中,是如何炼制血丹的。” “可我却知道,当年我服下的那枚,看似完整,其实只是丹引。” “所引之物,怕是你那枚血丹吧!” 这些年来,我倒是奇怪,你竟然将许多精力耗费在打理山寨上,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为了这血丹,你怕是任何事都做得出来吧。 ... 明月独上高楼,已然夜半。月光照打在青瓦上,映得庭院恍如白昼。 这时候,却见屋顶上闪过一道人影。他全身黑色劲装束得紧实,身后扛着一个大麻袋。 也不知道其中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偶尔蹦跶两下,这样一比,黑衣人到显得瘦削了。可不见他如何吃力,脚尖如若蜻蜓点水,吻在青瓦上,如若蚊蚋。 秦川沉浸在灵台中的心神,忽然一震,双眼蓦然睁开。“有人!” 一拍储物袋,取出皓月来,紧紧握在手中。若是门外窗外,稍有异动,定是雷霆一击。 可随即,周围立刻静悄悄的,便连寒鸦也都不再落啼。 过了许久,心神之间依旧紧绷,正要以皓月挑开木门,出去看看情况时,外头传来声响。 “秦川师弟,请来庭院一叙。” 听到这声音,他没有马上出去。这声音有些熟悉,细细一辨认,发现是那石信的。许是因为隔着一层房门,有些模糊了。 “师弟!” “不必紧张,石某没有恶意!” 他见秦川手中紧紧攥着剑柄,面露正色,小心翼翼地跨出房门,心下有些鄙夷,暗道。“就这,还是青山宗核心弟子?” 心中这样想着,可他一扯脸上的黑布,露出面庞,堆满了笑容,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一般,至少看起来极为真诚。 “师弟一路风尘仆仆,我与万兄当真该死,竟然没有为你接风洗尘!”他抬起手来,便开始掌掴自己。 见到秦川不为所动,反倒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顿时面色尴尬。 微一搓手,冷静下来。“不仅如此,我今日更是听说,山寨之中,有两人竟然冒犯了师弟!” “这可不,我把二人抓来了,任由秦川师弟处置。” 这话,倒着实让秦川惊讶了,没想到这人,生得一副玲珑心窍。 今日,这一胖一瘦两个兄弟,只是在后头露了一次脸,竟然便被他记了下来。 也许是打探自己的来历。毕竟,这二人是山寨中,最早接触自己的人。 好在今日,对胖瘦兄弟说的话,与对石信以及万人面说的话,相差无几。 至于经不经得起推敲,也无从得知。 秦川是万万没想到,这二人刚巧是天心宗的叛徒,几番推敲之下,便发现话中的种种漏洞。 将麻袋上的丝带一解,露出两个人来。 这对兄弟,也不知被施了什么手段,被石信摇来晃去,也不见苏醒。 “这二人冒犯了师弟,就算丢了性命也是咎由自取!” 83 是去是留 话毕,撇头望着秦川,目中露出森然杀机。“不如交于师弟处置吧。” “简直胡闹!”不为所动,提声呵斥。 “秦川此次来此,不过是替师傅寻得一位弟子,并不想惹出事端。今日若非两位师兄盛情,绝然不会在此留宿。” “此话当真?” “当真!” 只见秦川目光之中,没有丝毫闪烁。 乍看之下,便是石信也都默叹一声,此人倒也是个胆大心细之人。 “可是!” “你说的,与石某所知的,大相径庭啊...” 垂手将麻袋丢在一旁,麻袋中的人,额头磕到石阶,见了血,在月光映照下,诡秘非常。 “师弟,不如看看这个。” 取出物品,目不斜视看着秦川。 一拍储物袋,从中露出巴掌大小的石牌。伸手向前一抛,被秦川稳稳接住。 翻掌一看,面色顿时凝重,抬起头,双目死死盯着石信。 这石牌之上,正篆刻着两个大字——天心! 思绪急转之下,秦川没有轻举妄动,脚下微移,不丁不八,只要稍有异动,便能最短时间内做出反应。 石信修为已至后天,自己绝难在其手下讨得好处,更何况,还有一个炼气五层的万人面。 也因此,局势才耐人寻味。 若仅仅只是在戳破谎言后,击杀秦川,不必搞出如此大阵仗。 又是黑夜潜行,又是抓了胖瘦兄弟二人,更是给了自己代表天心弟子的腰牌。 一定会有下文,否则趁自己不备,来个偷袭,不香吗? “说吧,万人面,在哪里?” 心中暗叹一声,处境危险了。此时要做的,便是尽量获取信息,让自己的赢面更大。 石信深深看了秦川一眼,叹一声妙人,临危不乱,倒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不堪。 虽说发现了他的企图,但依旧开口。 “他不在此处,更不会听到我们的谈话。” 秦川蹙眉。“哦?什么意思?” “这便不需要师弟关心了,之所以留你一条性命,是因为想叫你办件事儿。” 石信只是稍微一个停顿,一指麻袋中的二人,接着说道。“杀了他们!” “你怎么不自己动手?” 听到秦川的话,不禁嗤笑一声。“我自己动手?” “你知道为何,万人面他要建立这么一个山寨吗?” 秦川冷冷看着他,并未说话。 “那些过路的山民路人,商贾官士,被山寨屠戮的一干二净,更是近乎有万余人。” “而我,却不曾见过,他哪次亲自出手杀人了。” “他有一心腹,用那些凡人的话来说,便是千人之力的内气高手,你应当见过,名为余策。” “这十几年来,人皆是余策杀的,而万人面,只负责剥取面皮。” “至于为何剥取面皮,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他阴恻恻一笑。 看得秦川浑身不自在,头皮一阵发麻。心头陡然一股寒意涌起,脑海中蹦跶出两字——血丹! 这事儿,已然绝秘,不过刻印闲暇之余,说与秦川的帙事奇闻罢了。 就连他也不认为,血丹这个东西真的存在,毕竟这是天理难容之物。 可是二者对比,相似之处极多,需要大量的人血。怨气极重,所以需要一些诡秘的消除怨气的手段。 这割人面皮,想必便是这种消除怨气的手段之一吧。 至于为什么不能亲自动手,秦川也不得而知。自己知晓的也只是只言片语,也不知半蒙半猜,对了多少。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心中所想的,八九不离十。至于不亲自动手,也是避免怨气的一种手段罢了。 石信没有透露出半分关于血丹的事情。寻常典籍之中,绝然不会提到血丹此等伤天和之物。一来二去,也没有想到,秦川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致情况。 “那这事儿,你怎么不叫那些寨民处理,想必杀个人,对他们而言,并不困难吧。”秦川假装不知,语气怀疑。 “你当真以为,杀了这二人,你便能离开此地吗?” “这不过是个投名状罢了,你只要杀了他们两个,便坏了万人面好事。到时候,我们二人一起对抗万人面,岂不更好?” “万人面不过炼气五层罢了,岂能比得上你这后天境界!” “这寨中,似乎留有他的后手。”石信面色凝重。此事非虚,当真有那么几次,有人破坏了自己暗中的布置。 “依你的意思,只要我将二人杀了,再随你一同迎敌,你便能放过我?” “呵呵,单凭我一人,伤你容易,可真要置你于死地,千难万难。” 秦川思忖片刻。“好,我答应你。” 心中叹息一声,剑光一闪,转向那二人。 却没发觉,石信目光之中,一闪而逝的狡诈。 若是平时,秦川定然会注意到此事,可此时却在一瞬间失了神。 今日,遇到石翅蝠时,便在心中默默给二人宣判了死刑,没想到最后事态变了,结果却没变。 “噗呲。” 两个硕大头颅,同一响声,鲜血宛如天女散花。血珠溅到石信唇边,伸出舌头一舔,双目之中更显妖异。 就在秦川一剑斩去,剑招用老的刹那。 胖瘦兄弟无头尸身上,忽然浮现出阵阵黑气,陡然向着秦川袭来! 及时反应过来,直呼糟糕,身子一扭,接连向后避退。 可谁料,石信哪里会放过如此机会,早已酝酿好的法术,一瞬间打出。 却见斜空中浮现出一个葫芦,壶口打开,一道赤红的火焰顿时落在秦川后退的必经之路。 手中皓月接连斩出,却没有丝毫起色,黑气似乎只有用法术才能驱散。 身后的炽热,烧焦了长衫后背,再退必死无疑! 两者皆弊取其轻。 无可奈何,只得停滞身形,硬生生承受了这黑气。在黑气入体的刹那,面色忽然一变。 身后的石信,见到秦川面色变化,轻笑一声。 “师弟,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实在是你来历神秘,我好歹也好防你一手,以免你站在万人面那边。” “这黑气丹,是当年宗门赐予我的宝丹,其中的黑气,几乎无可抵御。中了此毒,若没有解药,日后修为几乎难以寸进!” 石信的话不难理解。 便是,我不想害你性命,可是也要防你一手,免得你站在万人面那一边,至于解药,事成之后再说。 秦川此时面沉如水,可心头,却有些古怪。 这黑气,分明便是凝实成的尘气罢了,与域界之中的黑气并没有太多区别。 黑气刚一入体,转瞬间被尘丹吸收吞噬的一干二净。 哪里还会阻碍修行。 心神微动,这时候,石信以为自己中了黑气,趁他大意,施展身法离开,近乎有九成的把握。 而若是留下,或许,能够见识一番,那枚血丹! 秦川心头并没有不对味,或是心怀恻隐。 除开自己斩杀的胖瘦兄弟二人,其余者皆与自己无关。胖瘦兄弟,也不过是将救来的命,还回去罢了。 若说,这血丹真有奇效,倒真不介意将其纳入自己的口袋中。 “不妥,若是我助你完成谋划,可你食言了,我又能如何?” 秦川面色间,露出适当的悲愤。 “那又能如何?让我发誓吗?”石信闻言,一个愣神,嗤笑一声。 见此,剑光忽然一闪,悬在石信鼻尖处半寸,可始终没有落下。露华照打在剑身上,反射出寒光,口鼻间的白气清晰了许多。 “哦?你有本事举剑,倒是刺下去啊。”石信看着面沉如水的秦川,肆无忌惮。 便在这一刻,就连秦川都有些意动了。但随即,手腕一垂,剑尖一个晃悠,杵在地上,深入寸许。 好似无可奈何,垂首叹息。“罢了!” 石信不知自己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此时心中冷笑。“解药?何来解药?” 而这时候,胖瘦兄弟脖子中的鲜血,终于缓缓止住,不,是缓缓干涸。 青石板上映着殷红,少数血滴落在庭院中的兰草上,在银白余光照耀下,格外妖艳。 “差不多了!” 石信面色狰狞,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只有食指长的银白小刃。 蹲下身来,命秦川将二人头颅踩结实了。 秦川自然一眼看出,他这是准备割下面皮了。面色在月光照耀下,白上一分。 并未理会,施了一个癸水术,将自己全身的血渍清理干净,一抻长衫,坐在了青石板上,将皓月横在身前,冷冷看着石信。 见他不予理会,哂笑一声,伸手定住头颅,小心翼翼地在额头上划出一道血线。 好半晌,才将两张几近透明的面皮取下,留下两个血淋淋的头颅,竟然连眼皮都不曾留下。 小心翼翼收入储物袋中,随手将血渍擦在身上,好似经常做出这种事儿,不在意了。 “此时,万人面尚未发觉,可一旦我催动秘法,引出阵法,定然会被他发现。” “届时,便是生死之战了。” “只要你阻止万人面,这事儿,也就成了,石某保证双手奉上解药!” 他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仿佛真的有解药。 84 祭台血丹 石信面色凝重,上前两步,取出一个长颈玉瓶。玉瓶几近透明,巴掌大小。 抬起手,瓶口朝下对着二人尸身,嘴唇翕动。 一阵阴寒气息陡然升起,秦川见此,谨慎为妙,小退半步,横剑身前。 却见兄弟二人干涸的血液,逐渐沸腾,就连那些渗入石板缝隙之间的,也都如此。 这一幕有些惊悚。 像是水烧开了,就连锅盖也压不住了。石板好似融化,密密麻麻的血红色虫子,从中钻出,好似受到了引诱,齐齐向着二人残余的血肉而去。 顺着断头处的伤口,口鼻,甚至那失去了眼皮的眼睛,自内而外,细细啃食,缓缓嗦骨。 周遭皆是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血肉尽皆被血色虫子埋没,没有丝毫暴露与空气中。 不过半炷香时间,虫子似乎啃食完血肉,竟蠕动着开始相互吞噬。 整个过程好似养蛊。 待虫子只剩最后一只,石信手中的玉瓶一颤,一道不起眼的弧光一闪,便将其收纳其中。 他面色凝重,额上满是细密的汗水,夜风吹过,有些湿冷。 不知另有玄机的是玉瓶,还是石信的法术。暗红色的血虫一入窠臼,便安分下来,似幼蚕一般吐出丝线,将其包裹住。 这丝线极细,月光照耀下彷如一缕烟气,隔着玉瓶望去,仿佛看到一个豆大的心脏在缓缓跳动。 “咔嚓。” 便在血虫成甬的刹那,石信将玉瓶往地上狠狠掷去,一阵清脆。 在秦川惊讶的目光中,血色蚕蛹身上的丝线,因为玉瓶破碎,顿时剥离开来,化作一道光弧,牵引着向后山飘去。 “跟上来!” 石信叮嘱一声,也不回头,脚下施力,追上前去。 还真放心我。 秦川冷笑一声,心中不禁浮现起这个念头。不敢怠慢,收起皓月剑,心神微动,紧紧地吊在后头。 而这时候,万人面盘膝坐于蒲团上,看着石室中,映着火光来回闪烁的蛾子,刚想掐死,手伸到空中蓦然一顿,露出森然笑意。 飞蛾毫无所觉,等飞扑到火烛上时,已然晚了。 只是无力扑腾下翅膀,便没了动静。 石信有些惊讶,没想到秦川能够轻易地跟上步子。 血线度极快,秦川体内灵气沸腾,方才勉强追上,不被落下。 二人没有注意到,山寨之中,有一道身影,看着二人冲入后山的灌木丛中,目光有些炽热。 “蛰伏十数年,总算是有成果了。”他全身上下笼罩着宽大的兜帽,气势如渊,深不见底。 屠夫寨落座于浮屠山半山腰,地势不缓不急,灵气有些稀薄,多是一些小片的树林灌木。 后山便是浮屠山,血线飘向的地方,便是山顶的一处灌木林。 这林子倒也奇怪。 十数年前,这林子是一片算得上规模的树林,二人合抱的树木比比皆是,可这十数年间,大多枯死腐烂了。 起初,寨民还以为是患了树木虫害灾病,可几次探查,也不见端倪。 后来,万人面禁止寨民往来。这十数年过去,树木稀疏,低矮些的才能存活。 不过,十年前的那个不起眼的小水洼,现在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潭眼。 石信望着这处灌木林,目中狠色一闪,师兄,这十数年,你少见血,怕是把警惕心也都养没了吧。 身后,秦川好似体力不支,缓缓拉开几个身为,直到距离石信三丈有余。 左右手的位置皆有讲究。 左手距离阴阳雷珠,只有半寸,若有一个异动,取丹投掷不过一个眨眼。 右手放在储物袋上,虽说因为没有神识,导致取剑度稍缓,但只要有阴阳雷珠作为俯冲,大有可为。 二人步履间尽皆谨慎,没有出太大响声,耳边只有风卷树叶的沙沙声和促织哀秋啼簇。 一入林子,月光稍暗,但依稀能看到前方的那处潭水。四周一片光秃秃的,只有一些杂乱的石块,便是杂草都未见到。 血线化作一道弧光没入池水,一闪而逝,未带起丝毫水花涟漪,好半会儿没有动静,仿若无物。 就连石信,面色也有些古怪。 与自己意料中的,不尽相同。 正当其想要上前查探时,泉水忽然自池底,涌出一股红色水流,不过转瞬间便蔓延至水面。 随后连带着整个水池直接沸腾,仿佛炸裂。 而盘膝闭目养神的万人面,蓦然睁开双眼,转头看向侧面,仿佛真能够看破石壁。 起身走到一个桌案上的木匣子前,轻轻吹了口气,拭去其上灰尘,唏嘘感慨一声。“十年未见了,老朋友。” ... 林子之中,除了秦川、石信,还有一人,他身上似乎有敛息之法,竟然将气息收敛得不出身体丝毫。 黑色兜帽在灌木掩盖下,毫不起眼。 他看向沸腾的泉水,目光炽热,胸前砰砰直跳。 敛息一事,秦川同样能做到。只要催动尘丹,效果绝然不必他的差。 “接下来如何?这池水沸腾泄露出的气息太强,万人面必定已然察觉,我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会赶到。” “我得到传承只不过只言片语,我也无法预料接下来的事,你且只管替我守好。我若是活不成了,你的解药,可就没着落了!” 石信并未回头,双目死死盯着沸腾的泉水,想要找出端倪。这事儿,并没有撒谎,自己也都只是半蒙半猜罢了。 “若是当真有了性命之危,我可不会理会什么解药。” 刚说完,二人便觉有人正向此地赶来。 只是几个呼吸间,已然临近! 正是万人面。 一来到此地,见到沸腾的泉水,顿时目露骇然之色。“你怎么将血池催动起来了,我说过了时机未到!” 石信闻言,面目狰狞。 “师兄,你当真以为我是曾经的石信,会被你一句话诓骗?” “你分明是将我作为丹引,与那些祭品一般融入池水中!” 万人面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当年在天心宗时,得到过一丝密宗传承。其中只言片语,恰好有这一点!” “只要我先行吞服血丹,便能突破后天,达到先天。” 话未说完,沸腾的血池迅冷却下去,一个个气泡破裂,忽起异变,伸出千万条丝线来。 丝线一凝,撺做一股,化成一条拇指粗细的绳子。 石信目光一闪,在绳子重新没入池水的刹那,死死将其拽住,临前还不忘叮嘱一声。“你给我守住了万人面!” 双手一触碰绳子,好似抓住了黑洞,将身上的力量通通吞噬,面色一变,灵气灌注于双臂,陡然化作一股巨力,这才堪堪抵住。 众人只能看到浑浊的暗红色池水。 唯独石信,觉池水下方,隐约可见一座祭台。祭台上托着一个令人心悸之物——血丹! 而秦川,此时目光之间有些闪烁。自己若想要取得血丹,该如何抉择? 石信口中,万人面的后手,又是什么? 不等他多想,万人面手中拿着一柄,一尺左右的铁扇,急急向着面门拍打而来。 秦川没有闪身,而是抬手,挺剑一磕。 叮。 声音并不多么脆响,反倒是让秦川目光一亮。 “师弟好功夫!” 万人面见到秦川目光大有深意,自然不敢怠慢。 不急不缓地打出第二击,出手前还不忘提醒。“看招!” 秦川横剑一挡,这次索性连声响都若有若无了。 他目露古怪之色,万人面似乎并没有与自己争斗的意思。或者说,应了他说的话,时机未到。 二人手上的招数极其花哨,却没有多少力道,皆是一些花架子罢了。 “看我蛟龙出海!” “来得好,且吃我一式吞云吐月!” 不慌不忙报起了菜名... 若是在寻常人眼中,倒是不错的杂技。 至于石信,此时却双目通红,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打湿了衣衫。 再多一些,多一些! 他目中已然迷离,心神被血丹之中的魔性冲散,不能自己。 林中四人,包括那披着兜帽的男子,也静静等待着石信将体内灵气全数灌输如其中。 万人面余光一瞥石信,心中冷笑。 若非是我授意,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够取得那一丝传承吗? 那些内容,八分真,二分假,你能看到的,都是我让你看的罢了。 血丹秘法,也都是我机缘巧合之下现的。 机缘与劫数相生相伴。机缘便是劫数,劫数便是机缘。 你欲收机缘,必受劫数! 血绳越紧绷,水池之中的祭台被缓缓拉扯上来。 便是秦川几人,也都能看到池水下的影子若隐若现。 这时候,石信手上动作忽然一顿,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倒,像是体力不支,要被拖拽入其中。 万人面面色一紧,手上招式不自觉停了下来,小退半步,与秦川拉开身形。 目光闪烁,盯着石信。 他面若金纸,手脚间不自觉的颤抖,像是力量达到了极致。 便在其松手的刹那,万人面面色紧绷,一个纵身接过血绳,死死将其拽住! 于此同时,赶忙服下一枚定心丹紧守心神,防止被血丹之中的魔性侵染的太快。 85 夺基养息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石信自双臂起,蔓延全身抖如糠筛,更是面若金纸。 便是秦川,也都明显感觉到此人气息迅速减弱。 而万人面的情况要好上许多,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玉牌静静躺在胸口处,散发着点点荧光,护住心神。 秦川目光闪动,抬起皓月,对准万人面后心,可悬停良久,始终不见刺下。 “怎么?不刺下来?” 他冷哼一声,面色有些泛白,取出一枚丹药吞下,不急不缓道。 “我知道你为何下不了手,等我二人合力,把血丹取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举将血丹收入囊中。” “可是,你有所不知。血丹秘法本就是天心密宗之一,若非修行天心功法。即便服下了,也难以发挥其中万一。” “大量药劲积聚难以散开,更是会损害丹田,百害一利,孰轻孰重,心里应当有些数吧。”万人面鼻息之间,渐渐粗重。 好在,血丹此时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池水,依稀可见。 “哦?那我现在杀了你,岂不更好?”他话虽如此,可反而放下了手中的皓月剑,因为万人面话中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 “血丹确实不适合你,可我这里有一个夺基养息之法,可以剥夺石信的修为!” 这下,秦川完全惊讶了,不禁出声问道。“石信是药鼎?” “不错,血丹在上古年间极为盛行,后来被天地不容,这才日渐式微。” “大多数血丹秘术也就失传了,唯有天心宗的血丹,因为条件苛刻,反倒是保留了下来。” “而其中,最为苛刻的,便是这药鼎!” 药鼎需要人在不抗拒的情况下付出全身气血,所以这事儿极为艰难。便是对人施加了幻术,也都绝然不会成功。 而石信这些年,却不尽然。他能看到的,所看到的,皆是万人面潜移默化下引导的。这不是幻术,却更胜幻术。 再加上,血丹凝成之后,与生俱来的魔性。 魔性与执念相互影响,便是石信此时的状态了。像是吸食了毒品一般,便是血肉逐渐枯萎,全身颤抖,依旧不停手。 “血丹只吸食血肉,丹田之中的道基却不会受到影响。” “只要这段时间,你护我周全,我自然会将夺基养息之法给你。” 血丹确实属于魔道,可夺基养息之法则有所不同。 许多门派偷偷摸摸的也会使用,可此事属于门派绝密,唯有那些真正的核心弟子才能具备。 便是那些修真界的宿老,养些鼎炉也无人责备。 “也罢,依你便是!” 秦川看着石信,双目之中,寒光一闪。 二人说话间,血绳又被拉起半寸,血丹已然露出一角。 此丹通体殷红,透亮的玉质,表面有一层紧致的玉纹,彷如少女的肌肤,吞吐月光,仿佛呼吸。 秦川双目瞪大,死死盯着这血丹,不知不觉也被其魔性引动。 胸口砰砰直跳,心头一阵火热。陡然间,自丹田处升起一阵清凉,顿时驱散纷乱杂念。 面色一动,心下大骇,不禁退后半步。 心道,石信与万人面不自己动手杀人的原因在这里,一旦沾染了怨气,索要承受的魔念,便是他人的千倍万倍。 只一瞬间,便让自己失陷其中,若非尘丹催发出一道清明气息,自己怕是也要着了道。 他再看向万人面时,面色凝重。 此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以话语引诱自己心中的贪念,若非如此,心神不会如此轻易失守。 秦川连连后退数步,拉开了近乎三丈远,几乎就要退到身后的灌木丛了。 而灌木丛之中,那个兜帽男子,看着秦川心神失守,冷笑的表情戛然而止。见到他连退数步,眉头更是锁死,好似极为不解。 “这万人之中,有大半都是我杀的,不等血丹上的魔念散去,贸然靠近,九死一生!” 心头想到这里,目光有兜帽压得更低,甚至于目光不敢看向血池。 没人阻碍,血丹取出的异常顺利,那祭台一出血池,好似失去了庇护,迅速腐烂,没有剩下半点渣滓。 而拇指粗细的血绳,同样如此。 血丹则稳稳落在万人面手掌之中。他没有马上吞服,血丹上的煞气极重,若是毫无准备的吞服,心神定然失守。 他看向离身三丈的秦川,嘴角泛起冷笑,却丝毫不知,灌木丛之外,还有一人,正冷冷盯着三人。 不,是二人。 石信在完全浮出血水之后,只是猛一颤抖,倒在地上气若游丝。 他眼眶深陷,浑身上下一片灰败,没有丝毫血色。若非目光死死盯着血丹不放,一眼望去,与死人无异。 万人面没有任何悲悯之色,只是取出一枚丹药,暂时为其续命。 既然没有下套成功,自然不便再使什么手段。 他不知道秦川的来历,如今是紧要关头,不敢出任何岔子,况且自己十多年未与人交过手,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不敢轻易涉险。 一拍储物袋,从中取出一叠符箓来。 这符箓只是寻常的朱砂符。 取出一枚,想要贴在血丹上,不过还未等靠近,符箓上陡然冒出一阵火光,烟气飘过,再一低头,化作脆软的灰烬片片剥离,散作尘埃。 这是寻常的镇邪符,平日里,也就对一些邪魅之物有效,只比凡尘之间,那些道士画出的黄纸符管用一些罢了。 效果不佳,胜在量大。 似乎是因为常年呆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所谓的符箓,也都是自己参悟一些典籍,磕磕绊绊描摹出来的。 所以那些更高级些的镇邪符,却一个不会。 万人面极有耐心,便是秦川看得也都有了倦意。 为了让符箓之中的效果完全展露出来,他一次只取张,而这厚厚的一沓,约莫有百来张。 等到这一沓的符纸用尽时,堪堪将其贴在了血丹上。 就在秦川犹疑时,万人面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沓,更是厚实。 十张,三十张五十张,百八十张! 秦川目光一凝。“咦,效果还不差。” 当着一沓最后几张,贴在血丹之上时,符箓只是徐徐燃烧。最后好似不支,暗淡的火焰急速灭却。 “锵!” 就在万人面露出喜色,稍稍放松警惕的瞬间,一把通体银白的长剑,搭在了他的肩上。 “拿出来!” “什么?” 秦川冷笑。 “我数三声。” “三。” “二” 这个“二”字,说得极重,故意拖长。 就在他即将说出一时,手上稍一施力,锋锐划破了一闪,发出轻声的裂帛声。 “等等!我给!” 万人面忽然瞪大了眼,猛喘一口粗气。 他方才在赌,秦川不过是虚张声势,可是方才那一瞬间,死亡的阴影当真笼罩在了心头。 心头砰砰猛地跳了两下,胸口间起伏不定。 “他真的想要杀了我!” 万人面自诩洞察事理,勘破人心,可在那一瞬间慌了神,抬头偷偷一瞥秦川比之月光更冰冷的目光,头皮发麻。 “等,等会啊!” 整理好思绪,不过片刻,将恐惧自心底驱散,一拍储物袋,取出一本用油纸包裹的册子。 “给。” 秦川伸手要去接,却未看到万人面目光之中的一丝狠辣。 就在手指,油纸触碰的刹那,万人面猛一抖肩,施力之下,竟然将册子远远甩开,朝着血池之中! 秦川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随意抖出一个剑花,脚尖一点,冲向书册。剑下那人早有准备,还未等他出现,便已侧身闪开。 剑光斩在地上的石块上,一分为二。 趁着空挡,万人面拿着血丹便要往林子之外跑去。 真当他面色狂喜,拿着血丹躲进深山老林里修炼个几年时,突变又起。 斜刺里忽然打来一道青色风刃,威能不大,却极为精致。若是身形再往前半步,便要人首分离。 万人面虽十数年没有与人斗法,可警觉性却没有丢失多少。面容一惊,赶忙止住身形。 风刃堪堪从鼻尖呼啸而过,斩断了一缕发丝。发丝好似未受到切割阻力,径直向下飘落。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天心宗的法术?” 万人面一脸惊骇,不仅因为这个从中蹿出的人,更是为了这个熟悉无比的法术! 这林子中的人,露出身形,迤迤然走来,更是摘掉了身上的兜帽。 “余策!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我天心宗谋划了二十几年,怎么不能是我?” “你当真以为,获得了密宗,便是自己的机缘吗?你眼中的那些,不过是宗门想让你看到罢了!” 万人面目光一惊,默默回想自己初入山门的种种景象,最后“无意中”获得密宗,叛出宗门的景象,细思极恐。 每个细节乍看皆无关联,可是此时想起,好似真的有这么一条线,将其中一一串起。 “那石信呢?” “他自愿受死,如你所言,便是一个药鼎罢了。” “宗门收他入门之时,不过一个罹患绝症,资质平凡的少年罢了。” 86 逼你现身 “宗门赐其丹药,压制病情,更是答应,给予其家人一世富贵,荫庇三代。” 万人面刚想张口反驳,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冷汗顺着眼角,缓缓渗入刺痛着神经,却恍若未觉。 “只要你现在将血丹放下,转身离开此地,余策担保,饶你一条性命!” 余策看到万人面逐渐阴沉的面色,开口说道,好似将手中的腐肉,丢给阴暗街角的断脊之犬。 “哈哈哈!你在我手下隐忍十数年,欺瞒于我如此之久!我怎信你?” “你若不信,今日必死无疑!没得选!” 万人面撇头看了一眼右侧,被风刃齐根斩断的灌木丛,心中暗道。“那可不一定!” “秦川,今日我等二人合力,否则必死无疑!” “莫要听他胡说,我与小兄弟无冤无仇,余某更不是滥杀之人。” 他们引吭大喊,可惜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丝毫回应。 秦川此时躲在灌木丛中,没有露头,灵气缓缓输入尘丹之中,将气息收敛至极致。 听到二人的声音,心中毫无波动。唯有想到储物袋之中的夺基养息之法,心头才稍稍火热。 而石信此时还未死透,可放不进储物袋中,倒是叫人遗憾。 余策与万人面说话之时毫无遮掩,自己将其中的玄机听得明明白白。 不禁咋舌,天心宗好大的布局,竟然为了一枚血丹筹谋数十年,更是不惜屠戮万人养丹! 这时候,他心头忽然一震,忽然想到青山宗内的蜃渊城,其中同样有大量凡人,其中数目何止万余。 “血丹种类五花八门,作用更是千奇百怪,用于提升修为占据大多数,也不知这一枚,到底有何作用。” “若是真如几人所言,用于突破至先天,啧啧...” 不禁惊叹几声。 不过,秦川对这枚血丹没有多少渴望,不管万人面说的,是否真的只有修炼天心功法才能具备奇效。 “这二人皆不能尽信,余策心机极为深沉,若非那日我无意之中,施展离火术,被他躲开,我也不会注意到此人。” “他身上同样具备敛息之法,保证自己一身修为气息不外泄。” 二人一阵高喊,却不见四周有任何异动。声音传荡入林,没有丝毫回声,空荡荡的,仿佛真的没有人隐藏在树林中。 “好好好!是你逼我的!” 在月光照耀下,万人面面色铁青,一拍储物袋,取出一张符箓来。不做停顿,灵气灌注之下,向着最密集灌木之间掷去。 余策见此,目光一闪。“明火符?” 面色微变,只一掐诀,身侧凭空显露出一道淡青色的风刃,直接将明火符一斩为二。 “明火符?”秦川听闻,心思急转。 思忖片刻之后,心下大骇,他这是要烧光林子,逼自己显露身形啊!唯有定身不动,才能做到极致的敛息,一旦离开原地,有心探查的话,便不难现了。 好在这明火符被余策挡下,撇头看着场中,长舒一口气。 “好,我倒要看看,是我的明火符撒得快,还是你法术更快!” 话毕,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沓明火符,使得余策忽然有些窒息。“你祖上三代都是道士吧,竟然备了这么多符箓!” 不禁心中腹诽。 万人面并未理会余策怪异的眼神,手腕一抖,立时分化出十数道赤黄色闪电,激射向四周。 但令人未想到的是,余策好似早就想到了这点,抬手向着地面猛地虚按。 无形的丝线,好似树木的根须,分叉四散开来。 “嘭,嘭...” 八道岩石突,分列八极,像是粗大的石笋,将符箓尽数挡下,交接处只是出噗呲噗呲的细小火光,甚至不如天边的星辰明亮。 但立刻,石笋失了灵气支持,逐渐融化至无,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好似本就不存在。 一时间,万人面面色一变,好似黔驴技穷,慌忙向后后退两步。 见此,余策目中泛着冷光,步步紧逼,分毫不让。 不过,这局面只维持了半息时间,万人面忽然露出笑容。“呵呵!” “死到临头,何故做笑?” “未必吧!” 他重新取出符箓来,不过此时却只有寥寥几张,竟然想要故技重施。 秦川看在眼里,不禁疑惑,莫非是狗急跳墙了?这个法子显然已经不管用了。 反倒是,余策心中咯噔一声。 与老剧本相差不多,这些符箓四散开来,射向那些茂密许多的灌木。 正当余策抬起手想要施法时,万人面目露精光,反而大步上前,流星赶月。 反观先前占据主动的余策,面色顿变,连连后退数步,自然没有时间再去施法打断这些符箓了。 “噗噗,噗...” 数道符箓,接连打在灌木丛中,火光一亮,顿时将四周映照的通红。 “呵,万某便知道,你这厮不敢靠近这血丹!” “一旦靠近,你身上那些数千人积攒的怨气会瞬间引动血丹之中的煞气,将你蚕食的渣儿也不剩!” “便在万某建立山寨不久,你便被几个贼人堵截,来到我浮屠山。我当时便觉到蹊跷,世间事莫非这般巧合?” “后来我便留了个心眼,打杀之事多交由你来做。” “你倒是狠辣,杀人之事没有一丝犹豫,十数年过去,确实让我放下了戒备。” “数千人命啊,便是你有抵御的手段,也绝然不会不受影响。只要我不以符箓压制血丹上的煞气,你便一日不能靠近我!” “单凭煞气自行消散,至少也是几日之后了!便是我服用不了这血丹,将之献于黎母,交换一次出手,击杀你!” “只要秦师弟护住我,保你无虞,更是能赐你一个突破的机缘!” 秦川此时阴沉着脸,缓缓从灌木丛中踏出,一个掐诀,便是癸水术,斜空显露出几道泉眼分化出几道激流,将四周的火光尽数扑灭。 心中叹息一声。“我有的选吗?” “为表诚意,万某先将石信的道基剥离下来!” 话毕,他一个起跃间,落到石信身旁,一手抵在他丹田之上。 石信此时毫无反应,只是死死盯着血丹,气息之间极为缥缈。若非之前服下一枚暂时续命的丹药,此时便连这一口气也都散了。 秦川有尘丹护佑,加之身上的怨气不多,此时靠近血丹已然没有多少阻碍。 见万人面有保留道基的手段,心中一喜,自当横剑身前,冷目看着余策。 二人对望,目中闪动的尽是杀机。 余策修为冠绝,达到炼气八层,可不敢踏足血丹四丈之内,唯有以远攻法术应对。 “若是仅仅只有万人面一人,我损耗些底蕴,倒有些法子。” “可如今再加上这个来历不明的秦川,可就不好施展了。因此,这道基绝不能落在万人面手中。不然秦川定然受挟,对我更加不利。” 想到这里,一拍储物袋,取出一柄羽扇。手上不停,拔取下一支羽毛。“哎,我不善远攻,只得借助法宝了。” 想到这里,再不犹豫。 捏着无羽的骨柄一端,向着前方狠狠一扇,顿时,身前显化出一道八尺长的纯青色风刃,卷着嗡鸣声,转瞬间到了身前。 秦川面色一变,不敢怠慢,将灵气灌注于皓月之中。剑光越浓重,便是盯着看,也都觉得面皮一阵冰凉。 “叮!” 风刃好似精铁浇铸,出独属于金属的精致叮吟声。 他跄跄连退数步,差些抵到万人面,双臂自小臂至指尖,一阵酥麻,灌输入灵气才稍稍舒缓。 “你可得保护好我,凝聚道基之时,不得分心!” 万人面面庞有些颤抖,秦川来历不明,若是大宗大派出身也就罢了,就怕是什么小道场出来的弟子,半途捡来一柄样子货长剑。 余策修为高出自己许多,法宝更是犀利,这羽扇隐约间显露出宝光,绝非凡品。 看他样子,应当是不擅长于远攻类的法术,才使得我接下这一击。 心下微动,服下一枚回复灵气的丹药,双手挺剑,呈一守势。 “还不赖!” 余策面色凝重,虽说自己不擅长远攻,可正面接下只是后退数步。这秦川,在炼气五层之中,恐怕也是佼佼者了。 他并未将羽扇收回,右手取下一支支羽毛,急急扇去,却见半空之中忽然连成一片青色光幕。 秦川没有丝毫惧意,反而一连几步前踏,剑身拖在后头,使得一手拖字诀,积蓄着气势。 等到第一道青光离自己只有三尺的刹那,顿时抡圆了长剑,自下而上一个撩剑。 青光比之先前,少了凌厉,多了厚重。一时间逆血涌上咽喉,嘴角处一片殷红。 身形更是后退了数步,还不等他舒缓片刻,第二道风刃接踵而至。 强行止住身形,来不及改变剑势,只得将剑做棍,拍打上去。 一来二去,清锵声数响,秦川一连斩出数道剑光,纵使口鼻之间鲜血接连涌出,却没有再后退半步。 “嗯?此人是怎么回事?” 一连扇出十数次,羽扇上的羽毛已然空空如也。 “他的剑势极其怪异,一招更强一招,好似叠浪绵绵不绝!” 87 周旋雾兽 秦川口鼻之间冒出鲜血,滴落在衣衫,月光照耀下分外醒目。 神色间却没有丝毫疲软,心中大快,酣畅淋漓。 须芥仙指第三卷,叠字诀使得剑势一击强过一击,剑气横纵信手拈来,滔滔不绝。 一时间,秦川气势更足,仿佛完全出鞘的宝剑,连带着皓月剑这柄失去灵性的法宝,止不住地嗡鸣,似在欢呼。 “不可如此在拖延下去,否则道基一旦被万人面剥离出来,再无掣肘,往深山老林里一钻,到时候就真的拿他们没有法子了!” 他珍而重之地将失了羽毛的扇柄放回储物袋,取出一块玉简来。 似有似无的撇头看向秦川,面目狰狞。 月光照耀下,玉简显露出玉质光泽,内中一团雾气不断翻滚,极为狰狞。 玉简一出现在他手中,秦川的目光便直勾勾地落在上面,左手处鬼七化成的丝带更是滚烫,几欲显形。 余策没有现秦川的异常,看着玉简有些犹豫,但随即想到血丹,心头的火热直接将思虑摒弃。 “这雾兽极为不凡,乃是相柳泽深处孕育出的异种,经过宗门数十年的驯化,才养出一丝灵性。” “本想在先天之时,让其认主作为我的护道兽,没想到今日便要用来抢夺血丹。” “我修为不过炼气八层,没有酝酿出神识雏形,无法具体操控,若是出了变故,极有可能会失去控制,跑到深山老林里藏匿起来,不过和血丹比起来,也无足轻重了。” “咔嚓!” 左手施力,将掌中玉简狠狠一捏,却只是裂开几条细小缝隙,清脆异响。 可即便如此,已然足够。 面色一喜,抬起手来,将玉简远远抛了出去,丢向秦川二人。 万人面余光不经意一瞥,看到自玉简缝隙间泄露出的雾气,影影绰绰,心中咯噔一声,漏跳一拍。 “糟了!” “这雾兽极难缠,若是抵挡不住,这道基还是放弃吧!” “只要找到黎母,将血丹献于她,至少能保住性命,说不定还能混些好处。” 他面色有些焦急,手上连颤,差些打断术法。 “你放心,这雾兽我来对付,你且只管凝聚道基,还需要多久?” “一盏茶!” 秦川看着不断凝实,面目狰狞的雾兽,心中满是凝重。其炼气八层修为,更是让秦川有着莫大压力。 不过从鬼七的反应来看,似乎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转眼间,一丈长的四爪大虫便显露出来,毛好似烧着正旺的炭火。 正是一只虎形雾兽! 方一落地,便嘶吼一声。余策在身后,一个指印打在它身上,更是勾引出凶性,好似想到了什么不愉快,张口便向秦川扑来。 秦川身后便是万人面,自然不敢闪避。 一拍左手腕处的丝带,鬼七的身形立时显露出来,便在雾兽侍弄着腥风,扑面而来的刹那。 这一人一鬼,气势上要差许多,可是鬼七灵动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焦虑,反而有些兴奋。 雾兽灵智不多,见到秦川身侧忽然多出一个人影来,不明所以,爪子在空中稍做停顿,但依旧朝着秦川面门抓来。 秦川自然不会完全依靠鬼七,双手挺剑,不退反进。趁着叠字诀威势尚有余存,剑身泛起清冷剑光,正面施展一个纵剑。 抬腿连踏数步,剑光直接吻上雾兽利爪。 砰砰声数响,秦川喷出鲜血,连退数步,面色骇然,心中连叹。 这便是后天!炼气八层! 没有丝毫馁色,随手拂去面上的血渍,哈哈大笑一声。囫囵一把丹药,胡乱嚼碎咽下,再起剑势。 受到秦川战意影响,鬼七嘶吼一声,摇身一变。 灰色人形顿时融化,化作一个满是尖刺倒钩的项圈,配合秦川,呼啸着向雾兽面门笼罩而去。 雾兽灵智不多,看到两个气息弱小的蝼蚁挑衅,顿时被激怒到炸毛,嘶吼一声,双爪并处,齐齐向着一剑一圈拍去。 三者碰撞,秦川逆血倒卷着,跄跄后退数步,气息更弱,可是气势却更强!皓月剑更是嗡鸣声清晰可闻。 鬼七在兽爪触碰的瞬间,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径直穿透过去,猛然罩在兽脖子上。 倒钩尖刺骤然收缩,剧痛蔓延,引得它挣扎着打滚。现挣脱不开,便睁着猩红的双目,死死盯着秦川。 “来!痛快!” 剑身上的剑光越浓郁,青色直逼明晃晃的月亮。 万人面见此,微微翕动的双唇,更是加快了度,淡黄色的光芒,自石信干枯身子的脐下三寸处泛起。 身侧砰砰声数响,更是激得他面色青白。 “快些,再快!” 双手指印连成一片虚影,或掐或点,烙印在石信身上。 “呜!” 不过几个弹指的时间,秦川这里又出现了变化。 不断嘶鸣的雾兽,次露出了惧意,感受着力量不断被倒刺吸取,呜呼悲鸣一声,好似讨饶。 更是想要挣扎着离开,不过秦川哪里能如他的愿,剑光不偏不倚,堪堪击打在其必经之路,只要身形稍有停顿,迎接它的又是不要命的狂乱剑气。 时间一长,就连余策也都看出了端倪。 “雾兽的气息怎么虚弱的这么快?可惜我控制不了它,更是不得上前探查!” 雾兽身上,原先那些好似炭火燃烧的毛,也越模糊,不复起初的气势。 反而是,鬼七的项圈,此时气势不断攀升。 炼气四层,炼气五层,五层巅峰! 这等鬼物,修为相对模糊,气息也都是缓缓变化,不像是人族,炼气六层与炼气五层截然不同。 见讨饶不得,雾兽挣扎的越厉害,好似预见了自己的死亡,竟然放任了束缚,任由鬼七吸摄。 跌落至炼气七层的气息重新凝聚,低吼一声,涎水顺着大张的牙口滴落再来。哒哒两声俯冲两步,一个纵身,腾跃间扑向其面门。 秦川目光一亮,面色紧绷,困兽之斗,最是致命,没了与之搏斗的心思,扬起剑光一沾即走。 身形飘忽,好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脚下更是踏罡步斗,爪风撕碎衣衫,却不得触及身躯丝毫,咫尺天涯。 一来二去,便又是几息时间。 鬼七气息越强,吸扯之力越磅礴,使得雾兽虚疲越快,便是嘶吼声也都是软趴趴的,像是许久没进过食。 秦川剑光一挑,轻易打落雾兽爪子,抬腿一个侧踢,将其打翻在地。雾兽低吠,四肢抽搐了两下,倒在地上合眼呜呜响着片刻便没了声息。 身形越虚幻,等到鬼七气息凝实至顶点,达到炼气七层时,化作一股虚幻,几近不可察的烟气消散了。 尖刺项圈滴流于半空一转,落在地上,化作只到胸口过的男童,看到秦川衣裳上的血迹,原先的喜色顿无,哭丧着脸。 反观秦川,气息紊乱,体内灵气更是耗费的七七八八,见了底。 见到鬼七乖巧的样子,心中一暖。抓紧时间将服下丹药炼化,这才使得气息平稳下来。 “还没好吗?” 这来来回回的,早已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可是,身后的万人面还没有传来动静。 “再给我十息时间!” “好,那我再给你十息时间...” 还不等最后一个“间”字说出口,一道冲天而起的强烈气息,顿时让他心头一惊,骇然看向余策。 见他双目紧闭,面容紧绷着盘膝而坐,几缕白色烟丝,自头顶袅袅升起。 心中咯噔一声。 “此术一生只能使用一次,没想到还未先天,便要丢在这里了...” 余策并未张口,声音却传荡间,落入二人耳中。 秦川不敢冒险上前,伸手向着斜侧地面一指,顿时五条火线汇聚,凝实做一条火蛟,嘶鸣着向着余策扑去。 可谁知还不等离身一尺,一头撞上无形气墙,歪哉着倒去,消散化作无主的灵气被他吞噬干净。 好似鲸吸,灵气倒灌着向其卷去,更是引动身侧的灌木哗哗直响。 “五息,再多五息!” 秦川见势不妙,正想舍弃道基离开时,身后忽然响起万人面的声音。 “罢了!我便拼一把!” 再没有以法术试探,无意义的灵气只会资敌罢了。 伸手在腰间一探,极为娴熟的取出几枚阴阳雷珠,雨点一般向着余策砸去。 “没用的,但凡是灵气,都会被我吞噬...” 还不等“噬”字说出口,余策身形猛然颤抖,面色酱紫,像是吃了屎。 原先那迅攀升的气势,随着阴阳雷珠炸裂泄露出尘气,一阵摇摆,起伏不定。 余策不说话了,就连吸扯的灵气躁动也平静下来,但随即,其黑色丝自末梢起,忽然见了白。 一缕两缕,一片两片,直至额上只有一小撮黑时,方才停下。赫然是献祭自己的寿命,继续催动禁术! 此时,气息已然极致!像是拉满的弓弦,只等松开! 灌木树叶更是无风自动,哗哗作响,像是受了惊吓。 四周忽然一暗,好似乌云遮蔽了明月。 似有所觉,抬头一望。 “快跑!”秦川面色忽然大变,双目刹那收缩,尽是无法置信。 半个天空,不过片刻,竟然成了一片血色,蔓延覆盖了半座山! 88 血手掌印 一直巨大的手掌,好似重影出现在半空,介于虚无与幻觉,蓦然自头顶落下! 再不顾什么道基不道基,转身便要离开。 “不要走!已经好了!” “只要带我离开,这道基就是你的了!” 他连连大吼,可是秦川却不曾回头,转眼间便蹿出了两丈左右。 万人面见此,不由得急了。 血光极其鲜艳的手印覆盖了半个山头,目光所及,好似天地所有,以自己的状态,根本不可能逃避。 巨大的风压,引得飞沙走石,心思急转。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我死了,下一个就是你了!” “我的储物袋之中,尚有万余张面皮,是使用血丹必须之物,余策不可能会忽视!只要你救了我,就是免死金牌!到时候我们寻到黎母,便是余策死期!” 见秦川跑得极快,不敢遮掩丝毫,万人面直接将最有可能挽留他的话一口气全部说出。 秦川闻言,足下猛然一顿。 “先把道基给我!” “不行,要等到我安全,才能给你!” 可秦川好似没有听到这话,依旧伸出了手,伸向万人面。“少废话!你的命在我手上!” “若非石信知道自己要被夺基,提前在身上设下禁止,暗算之下,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此时虚疲到了极点,说话间,伸出手来,将那枚泛着深黄色光芒的玉珠递给秦川。 却没注意到,秦川目光深处一闪而逝的杀机。 他早就给万人面定下了死刑,就算不是宗门的任务。 秦川伸出的手并未停留,只是一抖,躲过万人面伸来的手,滑向面门。 “嗯?” 等他惊觉时,已然避无可避,更是来不及摧毁道基,只来得及惊咦一声,便看见指印向着自己刹那而来! “噗!”竟然直接戳烂了头颅。 混不在意地将湿滑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擦,剑花一抖,将两个储物袋以及道基挑落在掌中,撒腿便跑。 这血丹,自己是拿不起来的。 就算是尘丹能让自己免疫其中的煞气,可若是真的想要取走,风险太大,若是平素里,倒没有关系,可是如今形式危急。 秦川在话语中挖了一个陷阱,让万人面以为自己没有杀机,极其干净利落的处理完,但依旧耽搁了许多时间。 胡乱将皓月与道基往储物袋一揣,甩开膀子便跑。 灵气灌注之下,两侧草木迅略过。 秦川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能跑得这么快,便是前方突兀出现一棵灌木来,只是一个侧身,便能躲过。 “再快,再快!” 玄息尘决更是催动至极致,眼前任何一个细节都能被无限放大,体内筋骨肌肉更是紧绷松弛交替的妙之毫巅! 束带在狂风中散落,长肆意飞舞,月夜下如漆似墨。 因为视角问题,血手印似慢实快,只是转眼间,便逼近了林子上方,不断有树木压折,噼啪直响。 狂风卷着树木独有的清苦气味,自四面八方涌来,好似要将自己碾碎。 “不妙,以我如今的度,怕是出不去了!” 秦川面容紧绷,草草对比双方的度,心中不禁想到。 可是,度已经达到了极致,符箓、丹药等外力,更是使用至极致了! 这时候,左手腕处微微一热。 心神一动,正是鬼七! 鬼七吸干雾兽之后,修为更是达到了炼气七层,可是似乎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力量,似乎想要陷入沉睡。 可是当秦川形式危急,及时出现。 他陡然化作一阵烟气,覆盖在秦川双腿上,不过转瞬间交织凝实,最后形如黑色的外骨骼。 秦川心中一惊,双腿之间陡然涌现出一股巨力,像是紧绷到极致的弹簧,陡然释放开来。 就连玄息尘决也都有了一瞬间的波动,不过转瞬间便适应下来。 腰身带动双腿,踏地连成一片,面庞与胸口近乎要贴到地面,长衫更是在狂风之中乱颤,却因为跑得太快而听不清声音。 这度,不知比原先快了多少。秦川面露惊容,鬼七到底是什么来历! 此时来不及多想,血手印已然到了头顶一丈! 其上滚滚阴寒之气,更是刺痛着面颊。 一丈,七尺,五尺! 树木被巨力碾碎,化作齑粉,秦川左右闪躲,长衫上更是沾染了青黄之色,带着浓浓的草木气息。 最后一个横跃,堪堪逃离了血手印范围! 还不等喘息两口,巨大的手掌轰然落地,倒卷起落尘无数! 手印虚影消散,再看场中,整片林子已然不见,徒留入地一尺的巨大深坑,树根翻起,青石粉碎。 鬼七好似极为疲惫,坚硬的外骨骼,徐徐软化成凝脂,变作烟气缠绕左手腕,化作原先那条不起眼的丝带。 取出一把丹药,往口中猛塞,灵气一卷,定心炼化起来。 可左右不过三息时间,等到场中尘埃落定,看向原先的潭眼方向,目中满是阴沉。 却见余策遥遥看向自己。 不过他的状态似乎比自己更差,丝之间尽是斑白,在月光照耀下,黑夜中极为显眼。 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一张赤黄色的符箓盘旋四周,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逼近血丹。 估摸着,只要十息时间,便能将血丹取到手中。 秦川想要上前干扰,可心有余力不足,自己状态极差,内腑更是受到了震荡。 只是稍作调息,等到气息平复下来,秦川强行止住伤势,便转身,向着玉簟山方向而去。 这地方,自己皆不熟悉,唯有玉簟山,自己倒了解一些。 不管是地形还是形势。 秦川知道,只要余策腾出手来,必然是对自己无穷无尽的追杀。 心思急转,更是思考着对策,手上不停,翻找着万人面与石信的储物袋,得到了自己所需,便将其余无用之物,丢到角落去。 秦川行进的并不是很快,自己有尘丹收敛气息,往深山老林中一钻,只要抹除了痕迹,余策不一定能跟上踪迹。 灵气在体内不断冲刷,丹药药力散开。灵气水涨船高,不多时,便涨到了底线之上。 不敢懈怠,再炼化一些疗伤的丹药,化作柔和的劲力,包裹滋养着内腑。 天心宗,虽说比不上青山宗,可是在青山界也算得上一个中型宗门。 这样一个“名门正派”,是不会被允许炼制血丹的。也因此,万人面这样的人物便出现了。 而我逃离出去,便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即便扯出青山宗虎皮也多半没有用处,只会更加坚定他们的杀心。 追杀避无可避,接下来考虑的,便是是否能避开余策的追踪。 可是离开浮屠山后,虽然也是一片山地,可是没有足够的树林遮蔽身形,多是一些不大的灌木丛。 这四周有几个山谷,倒是地形复杂。 不过,我能想到这点,余策同样能够想到,所以这点便需要我费些心思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有尘丹,以作敛息之用,这样一来,兴许真的能躲过去。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秦川梳理好思绪,可是总有些心神不宁,自己好似遗漏了什么。 叹息一声,自己并不是算无遗漏之人,必然要考虑到,若是被现了行踪又有何对策。 说来复杂,可留给自己时间,估摸着只有短短的一盏茶罢了。 秦川来不及做什么精细的布置。 在岔路处留下些脚印,引到一处山谷。印记并不清晰,月光照耀下,依稀可见,好似真的是走得匆忙留下的。 不过刚出了山谷,便身形一拐,折过头来,顺着玉簟山方向去了,并没有走大路或是小路,而是山林之中的灌木林。 脚尖轻点,有意之下,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寻了一个稍微上规模的灌木丛,倚着身旁的大树,一心多用,一边做着手头上的伙计,一边炼化丹药。 体内有一股温和的劲力融化开来,顺着灵气搬运至五脏六腑,流入四肢,脑际中。 面色渐渐红润,恢复了血色,真当局面渐入佳境时。 “嗯?” 他神色忽然一动,死死盯着林子的某一处。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便连哀秋的促织也不再出声响,唯有沉凝的呼吸声顺着骨骼在脑中回荡。 “砉!” 就在秦川以为是自己错觉之时,忽然一道黑色箭矢,突破了虚空,刹那吻向自己眉心。 这声音极为细微,若非自己凝神,绝难察觉! 反应极快,顺手抄过一旁的剑柄,对着箭矢必经之路,轻轻一挑。 使了一个巧劲,箭矢堪堪擦过头皮,斜刺着飞了出去。 “噗,噗!” 一支箭矢,两个声音,竟然是穿透了一个树干后,又击穿了第二棵,甚至能看见那又硬又沉的三角箭簇。 “出来吧!” “倒是警觉!” “怎么现我行踪的?” “...” 沉默片刻。 “这种事情,当余某人傻吗?告诉你,叫你跑了怎么办?” 秦川连连蹙眉,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之前那份不安的来源,适时浮现于脑海中。“想必是那面皮与血丹之间有联系!” 89 倒立拉稀 余策并未答话,默然间举起手中的黑色长弓,臂膀一提,猛拉满圆,一弓三箭,通体漆黑的箭矢,爆射而出。 箭矢似有灵性,急转之下连成一条线,直取秦川眉心。 一个蹙眉,剑光流转,露华照耀下,似游走的白鱼。 “叮,叮,叮。”只一瞬间,箭矢被接连挑飞,四散着落于四周。 箭矢虽沉,拿来偷袭尚可,可要放在了明处,就构不成威胁了。只是跄地小退半步,便定住了身形。 “余策此人定然不擅长远攻,可如今却拿着一把长弓。何不干脆冲杀上来?以其高出我许多的修为,应当大有可为才对!” 他心思急转,目光炯炯,扫向眼前,因为施展了禁术头花白之人。 余策握住弓身的左手微不可查的颤抖! 虽然只是一瞬间,可让秦川心头一喜。 “定然是他催动禁术损耗过大,元气大伤!如今多半是强弩之末!” 余策好似未觉自己的底细被看穿,再次举起手中的长弓,对准了秦川的眉心。 他手上颤抖更多,好似不支,面色泛着病态的红润,就连胸口,也因为引弓满月起伏不定。 秦川见机,脚下接连踏出几步,欺身临近,手中更是剑光大盛,作势劈下。 四丈,三丈...一丈! 就在这刹那,余策起伏不定的气息顿时凝实,目光之中精芒一闪,面容更是阴冷一笑,直接将长弓收起,伸手从腰间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头骨,再狠狠一拍。 无数荧光锁链,从头骨空洞的眼眶中疯狂涌出,向着秦川缠绕而去。心中更是怒吼,好似看到他身死道陨的样子。 就在他以为得手的刹那! 秦川身形猛然止住,堪堪停在这一丈之外,更是面带笑意,显然早已觉! 身形虽然停下,手中剑光不停,只是一个瞬间,尽数倾泻而出,化作匹练,看向余策...不,不是余策,而是余策身后! 一击即走,顿时叫那无数锁链扑了个空。 余策见秦川猛然滞住身形,面容一惊,瞧见剑光斜侧里劈向身后,更是心中咯噔一声。 “糟了!” 就在他身后,不起眼的角落里,有着大量的符箓,以及阴阳雷珠! 轰! 无数气浪裹夹着轰鸣巨响,直接将余策吞没。 秦川只听到他惨叫一声,并没有上去补刀的意思,转身便往玉簟山的方向疾驰。 他修为高过我太多,只要给出一瞬间的机会,不管他是生是死,我必然九死一生,既然敢来追击,必然是有所依仗。 这血丹,我并不强求。 一来,不知血丹唯有修炼天心功法修士才能使用,到底是不是真的。二来,先天一事,离我太过遥远。 如今的先天修士,不是惊才艳艳之人,就是机缘得天独厚之辈。 秦川虽然也猜到,这血丹可用于突破先天,心中虽有意动,不过一瞬间就被理智控制住了。 身后的轰鸣声,持续了整整一息时间,随后便听到余策一阵嘶吼。 他状态本就不佳,若非凭着高出秦川许多的修为,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也正是这一点,让他心中恼怒。 余策是天心宗核心弟子,身份高贵莫名,宗门筹谋数十年,准备了更是不知道多少岁月,最后将机缘留给了他。 由此可见一斑。 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连后天都未到的蝼蚁羞辱数次。 忌惮炼气七层的鬼七,想着使诈欺他近身,没想到反被戏弄于股掌间。 伸手将残破的衣衫撕碎丢在一旁,露出血肉模糊的上身。虽然狼狈,可这些不过皮肉伤,真正的伤势,是催动血手印的后遗症。 丹田之中,灵气一阵混乱,若非以灵药暂缓,此时绝难施展一个法术。 “我为了这血丹,留在寨中十余年,万人面警觉得很,导致我不敢催动一丝灵气,法术确实是生疏了,许多法宝的烙印也都松动。” “若非如此,早就将你们二人斩杀于血池之前了!” “血丹一事乃绝密,师尊除了寥寥几人,没有透露半分。也导致,此事虽然隐秘,却没有长辈出手相助。” “师尊说我,乃是上古隐秘一族后裔,更有一丝血脉返祖,一生能催动一次禁术。” “若是先天之后,再催动这一掌,定然惊天地泣鬼神!” “可...” 回一望,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影,望向一片狼藉的浮屠山,双目之中,皆是恨意! “今日,你必死,如若不然,我倒立拉稀!” 回过头来,面容尽是煞气,不知道是为了不让自己拉稀还是什么。 取出丹药,随手一捏,碾做药粉塞入口中,剩下的胡乱抹在身上。 脚下更是不敢停下丝毫,不过转瞬间,便离开原地数十丈。他上身更是滚烫通红如赤铁,若是有冰水浇灌,定然瞬间沸腾。 “啊!” “纳命来!” 秦川没想到,不过堪堪十个呼吸的时间内,他已然到了身后三丈之内! 惊讶之余,忽觉身后破空声传来,来不及转身,只得凭着感觉侧身一扭。 “砉。” 裂帛声传来,利箭划破股间衣衫,使得冷风倒灌,心中一惊,大呼侥幸,这一箭要是再偏半寸,就要断更了... 糟了! 他修为还是高过我太多,这样僵持下去,迟早会被他追上! 如此想着,赶忙伸手一探腰间,心思更是沉到了低谷——阴阳雷珠不多了! 来不及心疼,捻指掐取两枚,灵气灌注之下,向着身后预感之处猛然掷出。 “哦豁!” “天杀的撮鸟!” “你这是丹宝还是法术?” 余策被炸个正着,连忙压制几乎炸裂的丹田气息,怒吼开声。 秦川见有所建树,心中一喜,可并没有立刻出手。 像阴阳雷珠这等丹宝着实少见,也难怪别人误会。 他见秦川没有再抛出诡异的珠子,心中微安,不过片刻怒意更甚,长吸一口气,手中长弓翻转,架起四只箭矢! 就在这时,秦川好似后脑长了眼睛,冷不丁砸下一枚珠子,冷风一卷,刚好往他头上砸去。 惊呼一声,劲气顿泄,四只箭矢漫无目的地射向周遭草丛,毫无准星。 不过好在反应及时,堪堪避过阴阳雷珠掀起的劲力。 否则定然又是一个皮开肉绽,更是会损耗不少灵气,使得丹田之中压力更大。 虽是气急,可只得远远吊在身后,不敢上前,冷不丁射出一箭。秦川并没有修出神识,全靠猜测时机,无法把握多么精细。 一来二去,身上难免挂了彩。 虽然没有什么致命伤,可是衣衫破破烂烂的,粗略一数,竟然有七八处伤口,最为致命的,是大腿外侧,霍开一个大口子。 若在平时,以灵气暂时止住血气,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可是此时马不停蹄的奔袭,自然顾此失彼。即便催动玄息尘诀,也只能稍微好些罢了。 等秦川丢出最后一枚阴阳雷珠,再伸手探向腰间时,手上一顿,像是无意中被蝎子蛰了。 “糟了,阴阳雷珠不多了!” 摩搓之下,瞬间察觉,堪堪三五枚! 余策似乎察觉到秦川的异样,哈哈大笑一声,服下一枚丹药,低喝一声,刹那临近。 他面色病态红润,身子更是微微颤抖,微咬牙关,显然状态不佳。 即便如此,仍然奋不顾身扑杀上来,足见其心中杀意坚决! 体内灵气已经紊乱到极致,以丹药压了又压,像是拉肚子却不能去茅厕,身子颤抖也是因为如此,令人扼腕,太可怜了。 “想让我死?” 秦川冷哼一声,从储物袋取出一物,向着远处远远丢去。 也不知是何物,轻飘飘的,迎风落在两侧低矮的,草丛间。 “呵,你又使什么鬼把戏?不过这次准头可不怎么样!” 冷笑之间,并指成矛,正准备向秦川后心刺去,忽然听他说。“面皮,还有明火符!” 余策面色一变,猛然转头望向身后,却看见寥寥的火光,映着月光翩跹起舞。 “小心了,这里还有!” 秦川好似算准了余策的心思,冷不丁抽出一张,往侧旁一丢。 他面色剧变,面皮是使用血丹一个极为重要之物,少一张,成功几率也就少一分。 自己以秘法收取了血丹,难道还不等使用就要宣布失败吗? 绝不! 他脚尖连点,最后一个腾挪,堪堪截过面皮,及时揭下上头的明火符。 这黑白珠子是什么? 心中刚刚升起这念头,这珠子陡然炸裂开来。 “轰!” 阴阳雷珠爆炸之时相当于炼气二层全力一击,但终归无法给余策足够致命的伤势。 轰鸣声中,他哀嚎一声,面门满是血迹,双目之中满是血丝。 回过头来,再看秦川,目光更是渗人,脚下骤然力,一爪挠向其后脑,更是有黑线自五指指缝间刹那激射,闪电般射向秦川。 却见秦川故技重施,危急关头再次丢出一块面皮,往草丛狠狠一甩。 余策目中厉色一闪,再不犹豫。自己一直被秦川引导着,明明占据着主动却反而各种掣肘。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便是舍了这面皮,我也要先取你性命!” 黑线更快一分,丝毫不理会那块面皮。 90 师兄救我 可秦川微微一笑,不知何时,皓月剑已然提在手中,竟然早已料到他有此反应。 似乎余策的反击也在算计之内。 就地一个驴打滚,酝酿许久的一剑更是向后倒刺而去! 剑尖吞吐月光,光芒流转,极致锋锐,向着黑线急急刺去。 “叮...” 异响同声,出一阵叮鸣。 余策疾行的身形猛然一顿,更是踉跄后退三两步,赤红的上身绽开朵朵血莲,赫然是被被散乱剑气伤到。 秦川见此,哈哈一笑,好不费劲地扑杀过来,显然是状态好过太多! 剑势又起,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境在手中展开。手中皓月,银汉明月,一上一下好似兰桥托月。 他面色一动,似乎看到了秦川剑意之中的杀机。 “我受伤虽重,可也不是你一个炼气五层能够匹敌的!” 话虽如此,可心中再沉重不过。这等剑势,闻所未闻,好似勾连天地。以人之力,接引穹苍之威。 其中浩大,令余策心中震动不已。 好似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人,而是整片天地! “醒来!” 一咬舌尖,强打精神。 手上更是不敢停下分毫。指印、掌鼓、拳锤接连打出,只一瞬间打出千百次! 等到皓月剑光来临的刹那,指印、掌鼓、拳锤虚影更是融为一处,化作一枚玺印悍然击出。 锵! 二人骤然分开,余策更是不堪,一口逆血夺口而出,其中更是夹杂着碎末,也不知是何物。 跄跄跄... 一连退后七步,抬起头来,顿时汗毛乍立,冰冷的剑光离眉心不过一尺罢了! 便在这刹那,再施展法术显然来不及了。 自己身形未定,更是无力闪避! 余策终归是身经百战之人,一瞬间便清楚了局势,伸手闪电般探向腰间的一枚玉简,再狠狠一捏。 形式一变。 “唔!” 秦川惊讶,眼前荧光连成的烟气,不论手中如何催动灵气,皓月剑也只得刺入半寸,再难探入半分! 眼前人更是目露杀机,口鼻大开,让荧光疯狂灌入其中。 一股生机陡然自其体内升腾而起,这不是恢复,而是再生! 破烂的肉糜脱落,只一个呼吸间,便重新长出粉嫩的肌肉皮肤。骨骼筋膜更是噼里啪啦连成一片。 就在秦川愣神之间,他气息便已然有了明显的攀升! “你当自傲了!” “竟然逼得我接连使用的血手印,与师尊亲赐的护道符!” “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便能回到全盛状态!” 秦川自然不甘心,接连斩出几剑,见毫无建树,吞下一把丹药,阴沉着面色将皓月收起,催动体内气旋,游走于四肢。 劲力迸,只一个起落,已然落在丈许外。 余策心中恨极了秦川,怎能叫他逃掉了,更是放缓了吸收荧光的度,迈开步子,向着秦川追击而去。 弹指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还好,他吸收荧光之时,是难以施法的,就连稍大一些的动作,也都能让修复度变慢!” 秦川接连丢出人皮,引得身后之人疲于奔命,恢复度也缓上许多。 再有一刻钟的时间,我就能抵达玉簟山了! 随即苦笑一声,也不知体内灵气是否足够。想罢,赶忙又服下一枚回气丹。 这一路上,不知消耗了多少丹药,还好准备的充足。 余策炼气八层,不要看只是比自己高出三层,二人之间可是差了一个后天,开辟了中丹田,不论是哪方面,都要强上不少。 若非时机拿捏得当,更是趁着他重伤,否则自己哪里能逼他捏碎护道符。 反观余策,虽说形式一片大好,击杀秦川以目前局势来说,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可心疼啊! 这护道符便是自己的心头肉。 是师尊耗损寿命,更是炼制数年而成,其间不知耗费了多少天材地宝,便是结丹宿老,也都能抵挡许久。 可没想到用在了此处,简直就是大炮打蚊子! 他心中杀意,可想而知,简直滔天。 “你再逃也是无用!” “再给我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完全恢复了!” 秦川丝毫没有理会,反倒是手中的面皮扔的更勤了,左一个右一个,让人疲于奔命,不得安歇。 这个方向似乎是玉簟山。 可是,玉簟山一直都是中立,救不了此人! ... 玉簟山指的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脉。山脉之中,地形不复平坦,多是一些悬崖峭壁。落差处,更有飞瀑寒潭。 山间谷中,端的是仙气缥缈,入眼处尽是朦胧霞雾,不似人间。 除开那些修士、道人,寻常之人看不出谷中的玄妙,多半会迷失于山脉外围天然形成的迷阵,或是不知不觉回到山脉之外。 所以,这是青山界中,为数不多的修士聚集地。 “刘头儿,还要再深入吗?”一个炼气三层的小童,看着逐渐浓郁的雾霭,语气间有些惊惧。 刘逢山瞥眼一瞅小童,不冷不热说道。“梨月木只有入秋这几天采集,才能保证最佳品质。” “这几天月光最盛,怎么,莫不是怕了?” 小童听了,像是被踩到了尾巴,急忙争辩。“没有没有!” “有您在,小的哪里会怕啊?” “就算那些山魈邪魅之物真的前来,也逃不过您一个法术,可不是?” 说罢,余光小心翼翼的瞄着刘逢山,生怕他说一个不字。 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哎,这可不一定,就算我炼气八层。护住自己倒也从容,可是真要护住你们,可就难了。” “昨日便有五人,李队为了保住手下,结果全数赔进去了...” 刘逢山声音不响,可让身后三人以及身边的小童面色一白。 “所以,你们应该举起你们手中的剑!要是真的有山魈群袭,我难以顾得周全!” 几人面容顿时紧绷,手中的剑横在身前,可是毫无安全感。 一行五人,按照线路,进入雾霭之中。 长夜未央,本该一片漆黑,可是月光竟然能穿透雾气,周围三五丈倒也能看得清楚,再远些就模糊了。 小童在玉簟山中长大,仙缘悟性皆是寻常,但刻苦之下,也有个炼气三层的修为。 可是未经战事,举着手中的长剑,有些颤抖。 “咔嚓。” 忽然传来一声脆响,心尖忽然一颤,正慌乱时,忽然现只是踩断树枝罢了。 心神一松,还好,不是山魈... !!! 豁然间两道黑影急蹿来! 啊! 小童吓了一跳,紧绷着神经反应极为迅,手上一抖,剑花毫无章法地激射出去,竟然只是片刻,便耗光了体内所有灵气! 秦川抖一激灵,正要抵御眼前的剑光之时,一抬手才觉,竟然顺着身体两侧滑落,斩在了身旁的草木上。 只是侧身一避,堪堪躲过了正面的剑光。 “师兄,是我啊!” “这贼人追杀我!” 他反应极为迅,对着气息最为强烈的刘逢山张口便来一句师兄。 “...” 秦川面颊上一块红一块黄的,不知涂了什么,视线本就模糊,此时更加难以辨识。 刘逢山不知生了什么,虽说没有认出秦川来,可是依旧目光逼视着余策。 “你是什么人!” 说罢,一个抬手,一条丈长的地龙拔地而起,狰狞着向着余策嘶吼一声。 余策面色连变数次,惊疑不定地看着秦川,可是手中的黑色长弓却不敢抬起丝毫。 已然察觉出,这挥手便是一条地龙的修士,正是炼气八层。 而自己虽说完全吸收了荧光,可没有一个安静的环境炼化,此时只是恢复的七七八八。 再加上秦川这等善于谋算之人,以寡敌众,难有胜算! 呵! 轻喝一声,举起手中的长弓,对准修为最低的小童,大开三弓,一弓三箭,只一瞬间九箭齐出! 歘。 歘,歘! “小心!” 秦川与刘逢山同时惊呼。 灵气控制之下,地龙身子一扭,顿时横贯左右,挡在小童身前。 不过秦川动作更快,手中剑光不停,只听到三声嗡鸣。三道浩绝剑气挥斩而出,妙到好处地经过箭矢必经之地,一支不漏尽数击落。 余策见此,更是不敢争锋丝毫,将手中长弓收起,一扭身子转身没入浓重雾霭。 兔起鹘落之间,小童已经吓得一身冷汗,瘫坐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 刘逢山见此,自然不得离开半步,地龙嘶吼一声,重新拱卫左右,不过这次却紧盯着秦川。 “你又是谁?” 一息之后,蹙眉问道。 左手边的地龙更是狰狞面目,狠一甩尾,将一人合抱的油桐木拦腰拍断。 “这...” 苦笑一声,自己情急之下,为了摆脱余策而想出的小手段,终于是酿出苦果了。 这人也是精明的主儿,这么一会儿,应当是想清楚自己被人利用了。 虽说语气不冷不淡,可秦川清楚,自己一个说错话,便是雷霆一击。 沉默之余,秦川一拍储物袋,取出一个酒囊,直接拍掉壶盖,呼呼大饮两口。浓烈的酒气直接在月夜下炸裂开来。 便是小童,看着沾染在衣衫上的清澈酒液,也都一阵迷醉。 剩下大半壶,直接一甩,划出完美弧线,稳稳落在刘逢山手中。 91 三尸驻跸 他鼻尖耸动,默叹一声心动不已。 仰头长灌一口,顿时一股灼热自腔喉蔓延至小腹,最后在脑际之间炸裂开来。 “痛快!” 哈哈大笑一声,好似雀鸟入春后第一次舒展羽翼,酣畅淋漓。 “刘头儿...” “今个儿还有任务呢!” 身后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见此不由嗔怒,面色不善。 “心灵莫急,这酒,我会留些于你的。” 唐心灵没想到被瞧出了心思,两朵红云攀上面颊,恼羞成怒之下,一个跺脚转过身去,可是目光似有似无地瞥向这酒囊。 “谁要这酒了...” “接着!” 还不等她说完,便一把接过刘逢山丢来的酒囊,一个激灵,伸舌舔去滴落在手背上的酒液。 “唔!” “好香!” “不过这酒,心灵没喝过,更不是产自玉簟山。刘头儿,您清楚吗?” 她小嘬一口,双目之中尽是迷醉,眉睫在月光之下微微颤抖。 “这是丹芝酒!” “一说到酒,便和丹药分不开。” “酿酒之法更是上古之时一个丹师开创而成。而这丹芝酒,同样源于一位丹药宗师!” 说到这里,刘逢山大有深意地看着秦川,口中接着说道。 “那便是青山宗柩鼎大师。” “青山宗,秦川见过各位师兄师弟,还有呃...师妹!” 秦川正要一语道出师姐,却见唐心灵忽然蹙眉,心受福至之下,口吐芬芳。 “之前多有唐突,实在是那妖人逼得紧,这才又有冒犯。” 说罢,长吁一口气,心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刘逢山不像身后几人,游历青山界多年,什么人杰俊豪、奇闻轶事没有见过,可独独没有见过秦川这样的人。 体态均衡,不可增不可减。 面皮说不上白皙,是独有的小麦色。口鼻眼耳全然没有出彩的地方,可合在一起却好似瑾瑜天成。 上下打量一番,以为妙绝。 若是他开口辩解,自己极有可能先行出手,反倒是以这种方式,化解了局势。 “不一般!”思来想去,在心中赞叹一声,对秦川大生好感。 “无碍,这几个孩子也缺少磨练,让他们提高警戒心也是好事儿。不过你这小子,还不等看清情况就把灵气全打出去了!” 刘逢山本想训斥一番就罢了,可一想到秦川,顿时有了恨其不争的心思。 “等回去了,我和你师尊知会一声,定叫你吃板子!” “不要啊,刘头儿...” 秦川知道这是别人家的事情,只得乖乖站定,不过不敢怠慢,默默炼化体内的丹药。 不过这几息时间,原本空荡荡的丹田,朦朦胧胧的已然可以见到气旋了。 “既然你是青山宗之人,便跟在我们身后吧...” ... 秦川并没有放松警惕,可也没有觉得奇怪。 若自己是刘逢山,也会有此决定。 一壶酒可不足以让几人完全消除戒心,将自己留在身边,也起到监视的作用。 玉簟山是中立势力,不会有明显的倾向,所以他没有过分担心。 与这几人呆在一起,还能防止余策去而复返,暗中偷袭。至于刘逢山是不是有这个层面的考虑,便不得而知了。 队伍行进的不快不慢,大抵是照顾修为最弱的江强,也就是那个炼气三层的小童。 除了半路加入的秦川,队伍一共五人。 刘逢山炼气后天八层,其余者都未后天,唐心灵、江强、巽夜、顾云。 而此行的目的地,并未探听到。 秦川曾以言语试探一二,可回答的都是缄默。 “到了!” 隔着越浓郁的雾气,秦川望着刘逢山指向的方向,依稀可见一片树影。 “这是...梨月木!” 秦川一眼便认出了这树木,双目刹那收缩,哪怕隔着厚重的雾气。 不过神色如常,并未露出任何端倪。 可让秦川诧异的是,刘逢山主动说起了这梨月木。 “师弟贵为青山宗内门弟子,也许瞧不上玉簟山,可这梨月木应当听说过吧。” “嗯...” 正色着微微颔。“这是自然。” 说到这里,便连身后的唐心灵几人,也都面色得意,高昂着下巴。 “头儿,快些采集吧!” 江强生性胆小,便连寻常女子都有不如,望着身侧不管翻滚的雾气,耳边传来似有似无的冤鸣。 不由得面色紧绷,轻咬牙关。 “你且记住,但凡有不干净的东西近身,便催动此物,我等要施法采集梨月木,无暇顾及你。” 说罢,刘逢山取出一只巴掌长的树枝,交于秦川。 取到手后,打量一番认出此物正是一截槐木树枝。可是这分量不对啊,心中惊讶,这树枝轻飘飘的好似无物,甚至于有预感,若是使点劲鼓吹口气,会把树枝吹上天。 越是深入,雾气翻滚的越是厉害,其中煞气越强,其间更是出现一些形如鬼魈之物,便是秦川也都不敢放松丝毫。 好在有刘逢山施法,这才有惊无险。 想到这里,秦川紧紧攥住手中的槐木树枝,体内灵气更是蠢蠢欲动,只要稍有异常,便能第一时间催。 几人缓步上前,好在没有再出现什么邪魅之物。 走到近前,才真切看清梨月木的样子。 梨月木不同于寻常的梨木,其花蕾通体银白,与月光交相辉映,晃人眼睛。 “便是这里了,你且记好。” “等会儿我们五人催梨月木,那些邪魅之物极有可能会趁机侵蚀你的心神,不论如何,不要放下手中的树枝,更不要让梨月木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息时间。” “哦?”秦川倒从未听闻这样的事,不由得有些奇怪。 “直到天明。” 默默点头,算是应许。 可秦川还是有些疑惑,不知刘逢山说的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他们盘膝树下,围坐着五人同时施法,双唇翕动,数条光华舞出曼妙的细线,催动这梨月木。 枝头的花蕾更是微微颤抖,欲要绽开。 秦川也是盘膝坐在一旁,双目片刻不离梨月木,不过花蕾打开的越大,越是刺眼。 等到完全绽开的刹那,银光大盛,晃得秦川不自觉闭目刹那! “唔!” 秦川身躯猛地一颤,神情更是惊骇欲绝。 “他们,人去哪里了?” !!! 人呢? 梨月木底下,竟然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邪魅之物极有可能会趁机侵蚀心神... 脑海之中忽然响起刘逢山的声音,恍然间有了明悟。 槐木紧紧攥住手中,双目更是片刻不离梨月木。 花朵上的光华越明亮,强光映得双目刺痛,像是两把锯刀在脑海之中来回搅动。 四周的雾气停止了翻滚,极为平静。原本影影绰绰的树影也都不见丝毫,漆黑如墨,将梨花木散出的光华尽数吞噬。 没有丝毫波动。 “我好累啊。” 心中突兀地升起这念头,平日里打坐一日一夜都不会疲倦,此时不过三五息时间,便有了这念头。 一旦出现,不可遏制地在脑海之中来回出现。 慢慢的,秦川神经不再紧绷着,开始缓缓软化,面容逐渐疲倦。 这几年之间的坎坷,一幕幕浮现于眼前。 “娘亲,孩儿累了。” “父亲,我走不动了。” “老姐...” 想到这里,秦川忽然抖一激灵。 “还有一场真相等着我去探查!” 强咬舌尖,强行让心思清醒过来。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疲倦笼罩在心头,驱之不散。 这落差极为突兀,秦川从未有如此感觉。好似一个年轻的心思落在了满是沉疴的老迈身躯中。 周遭平静的雾气好似更为平静了,梨月花释放的光芒更为强烈。 我的心神一定是被侵蚀了! 想到这里,赶忙催动玄息尘诀,一段玄之又玄的口诀像是厚重沧桑的钟鸣,回荡于幽篁间。 “嗯?” 果不其然,那种深植心间的疲倦顿时消散,可周围的那些雾气依旧浓厚漆黑的可怕! 怎么回事? 秦川忽然心头一震。 心头浮现出几个字——三尸虫! 人体之中,有上、中、下三个丹田。 每个丹田之中,都有一“尸”驻跸。而下丹田中的这尸名为——“踞”。 如今的修仙之人,已然不用斩却三尸。 而自己所习的须芥仙指,第一卷乃是大道直指,指向的乃是道之极致,与单纯的修仙全然不同! 想到这里,秦川心中有了明悟。 不过,这“踞”该怎么斩? 功法之中却是全然没有提到这事儿。 下尸好淫欲,莫非给自己净身? 斜眼一瞥裤裆下,想到血光三尺的画面,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不过转念之间,便舍弃了这个念头。 既然没有好的办法,秦川只得死死盯着梨月花,阵阵刺痛触动着神经,像是剜去了双目。 这刺痛极为真实,更是有数次使得自己全身痉挛阵阵。 不过秦川依旧目不斜视,任由冷汗流入目中。 “呼!” 这时候,五片梨月花悠然落地,显露出刘逢山等人身影。 他见到秦川盘膝枯坐,面色更是震动。 “师弟,法术已然结束,可以起身了,这就是你想要的梨月木...” 摊开掌心,露出其中一尺长的梨月木。 92 斩却下尸 就在他现身的短短一息之间,周遭那些仿佛亘古不变的墨色顿时消退,露出原先的朦胧雾气。 这顿时让秦川大松一口气,虽说奇怪为何还未斩却“踞”,一切又重新回归如初。 回过神来,秦川定睛,看着他手中毫不起眼的梨月木。 “这就是梨月木?”口中呢喃一声。 与自己想象中的一模一样。虽说自己见过梨月钗,可终归是经由法器雕琢淬炼出的。 这原木没有梨月钗上的光华溢美,可散出独有的草木气息沁人心脾,仿佛进了刚刚翻土的田野间。婴儿小臂粗的木身上,纹理好似少女的肌肤,极为紧致。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拿去吧。” 刘逢山说完一顿,笑着补充道。“也算是补偿你那壶丹芝酒了。” “那秦川便却之不恭了!” 他露出喜色,上前几步,刚要接过梨月木时,伸到半空中的手蓦然一顿。 丹田之中的灵气顿时涌动,一股脑钻入槐木中,一个抬手,便将其当做短棍向着刘逢山面门砸去。 眼前人顿时大惊,显然没有料到秦川忽然难,一个不查,被这当头一棒砸了一个蒙圈,身子一晃蹬蹬蹬向后连退数步。 “噗。” 头上血流如注,侧倒在地上,殷红滴落,一触及地面没有渗入,而是化作一阵烟气飘没了影。 “你如何现的?” 他撕扯着嗓子低喝一声。 “我需要梨月木这事儿,可是对谁都未说起过!” “更为诡异的是,这梨月木,竟然与我心中所想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别!” 秦川说罢,不再言语,再次盘膝而坐,便在半息时间结束的刹那,再次重新看向梨月木。 心中的危机感顿时消散,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而这时,其余四人,见他识破,向着周围走去,不过片刻便完全没入墨色中。 独留唐心灵。 她鬼魅一笑,盯着眼前盘膝之人。 看得秦川汗毛乍立,陡然想起,下尸“踞”司淫欲!似是想起某些画面,生硬干咽一番,心中忽然有些慌乱。 唐心灵不依不饶,她本就生的极美。 一身嫩黄绫罗衣裙,随着她的步伐摇曳,裙摆像是片片黄刺玫随风微动。柔顺的黑垂在半露在外雪白的肩上,带着莫名的魅意。 目光更是乱颤,肆意游走。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唇瓣不染而赤。眉梢眼角,秋窄春宽。 却道是“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只是余光之间,便惹得他面颊滚烫,此时目不斜视,可身躯有些颤抖。 哦!是不敢斜视,根本不敢回头去看那人儿。 她媚笑落款,蹁跹起舞。 娥来且月媚,韶颜点妆容,散衣香于舞风,拭珠沥于罗袂,惆青丝于素手。 薄薄的嫩黄色绫罗绸缎,好似一层薄薄的窗纸,其中曼妙的身子更是若隐若现。 似是舞得累了,她面色醺红,像是喝醉了,一口兰气吐在秦川面庞上。 “呜呼!” 秦川面色通红,干咳的咽喉之间出怪异之声。 心中更是频频嘶吼。“我不馋她身子,我不下贱!” 这年纪欲望正盛,哪怕经历许多,这些年从未考虑过这方面的事,可此时却蓦然被撩动了心神。 若是搁在平时,秦川也不会如此不堪。实则唐心灵若即若离的妩媚,加上弥漫空中能控制心神的脂粉香气。 就在他嘶吼间面容充血至顶峰时,玄息尘诀顿时催动起来,通红的面色迅消退,月光之下更白一分。 任由唐心灵兮步迟迟,腰肢袅娜似弱柳。 身躯纹丝不动,心中坚如磐石! 目光更是亘古无波,这般过去了许久。 天边处出现一抹鱼肚白,天光初绽,折去树梢的影子。 秦川看着梨月木,面色不变过了一晚,唐心灵更是引诱了一晚,似乎不知疲倦,妆容如初。 随着天光绽放,梨月木下缓缓显露出五个身影,正盘膝坐于树下。 刘逢山一个掐诀,低喝一声,树梢顿时乱颤,抖落无数梨月花好似雪影汇聚于掌心中。 “凝!”掐出最后一个印诀,翕动的双唇,猛然定住大喝一声。 顿时,一根手臂粗细的梨月木显露出来,微笑着点头收入储物袋中,回头看向秦川。却现这妆容艳丽的唐心灵。 “嗯?你是哪来的妖女?” 取出酱色的老槐木,轻轻一拍,立时一道光华似闪电般激射而去,好巧不巧地照打在唐心灵眉心。 她痛呼一声,露出邪魅原本,那枯老丑陋面容,就地打滚着嘶吼一声化作烟气飘散飞灰。 “师弟,你没事吧!” 刘逢山似乎没料到这邪魅之物的出现,上前几步扶起秦川,却现他目光冰冷,顿时目光惊异。 “我无事,只是你有事了!”秦川冷冷开口。 刘逢山闻言一愣。“什么意思,刘某好好的。” 秦川再不多言,手中槐木一如先前,照着其面门击打而去。 “嘭!” 手中劲力入微至极致,这一击足足有十八分力气,彷如千钧,似钟锤拍碎西瓜,顿时将其头颅整个敲碎。 便在这一瞬间,秦川面色一顿,下丹田更是忽然一颤,就连那隔离下、中两个丹田之间的光膜也都连带着震动。 “咔嚓。” 出无声的脆响,好似形成了一道裂缝。 “这是...” 秦川目光之中精光大盛,只一瞬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涌入心头。 好似天边尽头的潮水涨落声落入耳中,八极道音似蚊蚋,似雷鸣在脑海中炸裂。 一瞬间,好似游离玄妙宇宙,听众生妙音,刹那千年万年! 冥冥中一个抬手,稍一屈指,八条火线猛然蹿出刹那融合,凝聚成以火凤,纤毫之间栩栩如生! 就连目光间也都充满了灵动,好似活物! 展翅而起盘桓舞动,周遭热力顿时蔓延开来,一个猛子扎入黑气,顿时破开了一个口子,使得日光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泄露进来。 转头望去,目中露出了然之色。 那五人此时恰好停止施法,刘逢山一个挥手便将梨月木收起。 而梨月木上的梨月花早已不见,并不是凋谢,地上更是空空如也。 秦川目光一凝,这似乎是一种丹道手法。 能将近源的草木融炼成自己所需之物,不过条件极为苛刻。 而这满树的梨月花,不过重新凝聚成一根手臂粗细的梨月木罢了。 “这玉簟山有些意思。” 心中惊讶,若非亲眼所见,这城池之中有如此妙法。 但随即也就释然。 梨月木生长极为苛刻,似乎与这常年笼罩的雾气相互依托互伴互生,所以除了玉簟,外界极难存活。 而且其生长缓慢,若是真的采集树木上的木头,不出几年,梨月木真的要绝迹了。 这梨月木木质极为坚韧,可以说是天生的法宝胚子,更是灵性充足,放在炼气手中或许并不出众,可若是在那些筑基修士手中,定然不同! 而玉簟山也将其作为主要的收入来源,成了一个影响半个青山界的修士交易地。 短短百年,便赚得盆满钵满,便是这资质寻常的小童,小小年纪也都具备炼气三层修为,显然平时没少嗑药。 显然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 想到此处,秦川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 嘿嘿,想到深处,心中不禁笑出声来。 “师弟?” 刘逢山见到秦川目光之中有些呆滞,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刚想伸手试探,却被秦川一个侧身躲过。 “师弟没事就好。”他说到这里,松了一口气。 “师兄何出此言?” “师弟不是我玉簟山之人,有所不知...” 渐渐的,秦川明白过来。 说来玄奇。 玉簟山千年之前尚是一处寻常山脉,灵气稀薄,土壤贫瘠,山间多山魈恶兽。 直到七百年前,天有异变,空中惊雷滚滚,电鸣阵阵,恍如末日。未几,有人见天降双珠,坠落凡间,尔后寂寂。 半日后,忽有两声巨响从山中传来,便见两道水柱有如长虹,从玉簟山冲天而起,其势浩浩然,观之色变。 月余后,水势渐小,期年后,便不可闻。 有心奇而胆大者欲进山中一探究竟,但从未有一人进得山中,只因林深雾浓,道路难觅。除一人迷路,因水粮耗尽饿死山中外,余者皆两手空空而回。 在凡人眼中,玉簟山便是隔着一层面纱的少女,传闻其中满地金银,更有仙家出没。 而在这些修道之人眼中,这少女却揭开了面纱。 原本稀薄的灵气,不知为何,竟然浓郁起来,更是被玉簟道人选做洞天福地。 传道收徒,渐渐的也就了如今这个规模。 起初只是一个稍大一些的道观,后来玉簟道人琢磨出了这催生梨月木的秘法,使得山野间的道观不再粗茶淡饭,更是打开了名气。 道观的人越多,采集到的梨月木也越多。 起初还有不少人眼红,想着偷偷砍伐些梨月木,可是不久之后便被那些雾气之中的鬼魈惊走。 而玉簟山也琢磨出了法子,竟然在雾气中铭刻下阵法,凭着特定的方法,倒也能驱散这些鬼魈,使得炼气弟子也能采集梨月木。 秦川跟着队伍一晚上,也都未见到这阵法如何催动,不过想必与槐木有关。 可即便如此,也不知具体路线。 93 好俊的剑 这阵法极为玄妙,路线时刻变动,真正掌握其中精髓的唯有少数玉簟之人,兴许就连唐心灵、江强、巽夜、顾云也都知之不详。 往日也有类似的例子,被邪魅之物侵染心神之人往往有几日全身乏力,不过只要不遇上山魈,也无大碍。 秦川没有梨月木庇佑,能在雾气中保持一夜不被侵染,让人惊讶。 刘逢山将那些可以公开的信息一一道出,其余不便多言的,只是留给秦川一个眼神,叫他细细体悟。 “那不知梨月木叫价几何?” 秦川心思有些复杂,自己昨夜眼前种种,绝非邪魅侵染心神这么简单,现在想来,面颊发烫,看向唐心灵的眼神有些怪异。 不过,自己也因祸得福斩了下丹田中的一尸——“踞”。心知肚明自己半途闯入,昨日给自己一段槐木,算是仁至义尽了。 “师弟想要这梨月木?” “这可是非卖品,若师弟真的急需,可以去玉簟城中询价,刘某要是将这段给了你,回去可没有好果子吃!” 刘逢山呵呵一笑,婉言拒绝。 “不过,我可要提醒师弟,梨月木可是价格不菲,若是锻造成法器,更是非比寻常。我见你用的那柄银白剑也算不错。” 秦川摇头苦笑一声,没有将事情原委告知于他。 至于灵石,自己可以炼丹,或是 也不知够不够,就连刘逢山都说这梨月木价格不菲,究竟是何行情可想而知。 自己默默承诺过梨月,送还一支。虽说小妮子估计已经不记得了,可只要自己记得,便会去完成。 想象这梨月重新收到一支梨月钗是会出现的神情,顿时嘴角一翘。 一行几人,往玉簟城赶去。 唐心灵听见秦川笑声,俏脸上有些诧异,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发笑,小声嘀咕一句怪人。 恰巧落入秦川耳中,本不在意,可随即想到声音的主人,勾连起昨日那画面,顿时面色一红,撇过头去,落在队伍后面。 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就连刘逢山也都心神一动,以为秦川有了什么心思。 恍然想起,心灵已然到了自己肩头过,正是花信艾色,我这做世兄的,确实应当替她留意一下。 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秦川。 年纪相仿,人也激灵。 想起昨日那惊艳三剑,微微颔首,剑势厚重凌厉,出手更是果断,显然不是闷头修炼上来的。虽说修为还未后天,可是青山宗内门弟子底子向来不差。 日后配合些丹药灵石,拔起修为不是难事。 再者 想到秦川几次见到唐心灵通红的面色,心中了然。 他不受邪魅之物侵染了心神,说明是心志坚定之人,也不怕日后负了心灵。 越想越带劲,一时间就连脚步也都轻快了许多。 一下子就连赶路速度都不知不觉快上一些。 江强修为最低,本来赶路就有些勉强,待到达极限时,不禁开口。“刘头儿慢些,阿强要跟不上了。” “呵呵,不好意思,这个你拿着权当补偿了。” 取出一物,塞入江强怀中。 他手上速度极快,只一个晃眼。江强未看清,腹诽一声刘头儿素来寒酸,肯定又是什么残破的不能用的东西。 待得他正眼一看手中之物,目光忽然一亮,神情先是惊讶后是狂喜。 可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白,像是受惊的兔子。 “刘头儿不会是知道我偷了师傅的酒,准备给我穿小鞋子,这是给我最后的礼物吧” 就连手中的甘霖符,一时间沉甸甸的,不知沉重的是符箓还是自己的内心。 白天返程之时,鬼魈袭击的比夜中少了许多,只有寥寥三两只罢了。 秦川本不想过多显露,可是刘逢山似乎有意考校,劲力之间软绵绵的,反而时不时的有余波往自己身上蹿来。 虽说不知为何,可秦川也不是傻孢子,一次巧合,两侧偶然,可五次六次就有问题了。 “你们几人退后。” 干脆低喝一声,倒不是怕伤到他们,而是怕刘逢山伤到自己。 “这三只,秦川包圆了!” 说话之间,剑光已然斩出,砉的一声分化三点,轻飘飘的吻上三只鬼魈的眉心。 鬼魈异常丑陋。 鼻侧两块惨白色骨刺凸起,鼻尖一点红,两枚酱黄色的獠牙足有一寸,整张脸形如颜色鲜丽的鬼图。 它们嘶吼一声,感受到强烈的威胁,可是灵动不及人,丝毫不知闪避,妖力催动之下,鼻翼间的骨刺顿时一长。 咔嚓! 闪烁着惨白幽光的骨刺齐齐粉碎,三只鬼魈齐齐尖刺悲鸣一声。原本凶唳的目光忽然浑浊,似乎不解,这猎人猎物转化之快。 秦川面色平静,右手再次抬起,向前迈着步子好似随意,竟然走到鬼魈脸上去了。 妖物嘶吼一声,原本想要逃跑的身形猛然止住,嘶吼着向他抓来。 “妖物再怎么凶恶还是妖物,给你们一些引诱便承受不了了。” 心中想着,毫无犹豫,抬起的剑蓦然斩去! 噗噗! 噗。 中间及右侧两只直接被开膛破肚,而最左侧的鬼魈,竟然初生灵智,竟然只是佯装攻击,可等到剑光临近刹那,竟然躲到同伴身后。 因此逃得一命。 叽喳嘶鸣一声,一个甩尾,晃着身子便冲向雾气。 就在刘逢山都以为此物要逃脱时,秦川凛然一笑。 也不见掐诀,右手蓦然一抬向着鬼魈虚握! 顿时五条火线一卷,只一刹那融合成一螣蛇将鬼魈包裹的密不透风。 随即便是尖厉的嘶吼,但只是片刻,嘶鸣声便不可听闻。 呼! 秦川轻吐一口浊气,不知不觉自己已然到了如此程度。 灵气入微本就带给自己跟持久、爆发、精准的优势,此时斩却了第一尸——“踞”,更是如虎添翼。 这寻常的离火术,便叫自己使得炉火纯青,似有神髓。 就连唐心灵,不知觉间变了颜色,目中多了一丝异样,脑海之中久久回味着伸手虚握的轻描随意。 江强年纪尚小,嘴角还有些绒毛,此时更是盯着秦川手中的长剑不放。 心道,自己以后也要练剑! 不不,法术似乎也不差啊! 其余二人多多少少有些惊叹,他们皆是炼气五层,以丹药堆砌起来,功法、法术皆是不差,可是此时目光震动。 默默想着若是独自面对秦川,能抗下几招? 对视一眼,似有明悟,好像在说,原来法术、剑法是这般使用的啊。 刘逢山习惯性地微眯着眼,细细品味。 剑法平平无奇,法术平平无奇,可是哪里不太对劲 目光一扫其余四人的神色,忽然一惊。 是了,秦川一招一式没有过多花里胡哨,甚至可以说是基础也不为过。 可行止之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战局把握更是得当。 从战斗一开始,那三只鬼魈的反应,除了最后那只异种,其余的皆落入其算计之中! 不禁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人是从一出生就开始战斗吗? 还有最后的离火术,当真天马行空。 一般法术都需要掐诀,而离火术这种通常用于炼丹的法术,却是不需要的。 可是需要多么细微的灵气掌控,才能做到瞬发五线,更是融合成一螣蛇。回想最后的画面,螣蛇上的鳞片栩栩如生,甚至目光清澈好似活物,当真不可思议! 他哪里知道,秦川只是没有得心应手的法术罢了。 从真正开始修行算起,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 自己没有传承,没有灵石,没有法宝法术。一切从炼丹开始,如今走到这一步,也算是千难万难。 临普山上斗法台,雷压使得是恶名昭彰的蝰蝮剑。 听风域界中踏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百峰论丹时,自己不想失去任何一物,差些付出惨痛代价。 被人算计与猴腮脸兄弟二人激斗,自己以伤换伤,成功搏出一条生路。 浮屠山屠夫寨,血丹一役,更是审时度势,一步一个谋划,让余策束手束脚,最终逃得生机。 昨日更是凶险,杂乱幻象,种种魔音,若非自己心志坚定,加上玄息尘诀辅助,否则十死无生! “贤弟,不知师承?呃” 刘逢山不知觉问起,可又觉得冒昧。最后索性叹息一声,干脆直勾勾盯着秦川看去。 “扶鸾殿素女门下。” “嗯?那不是丹修一脉吗?” “你还会炼丹?” 想到这里,不禁惊呼出声。 这是个小插曲,不过之后这段路,秦川却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 唐心灵似乎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身上瞄,目光有些像是幻象中的那个“唐心灵” 江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艳羡,更是询问什么样的剑合适,软剑,长剑,短剑? 秦川很负责的回答他,你个子尚有欠缺,且身子未长全。简单来说就是你太矮了,等修炼几年再说吧。 刘逢山似乎更加热情了,可有些过了吧,至少秦川是这样认为的。 从玉簟的风俗、格局,到山野风光,再到家长里短。好似真的把自己当成“自己人”了,让秦川有些措手不及。 一路走来无话不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推心置腹的老友呢。 94 山北兽潮 刘逢山颇为健谈,给沉闷的旅途添了许多乐趣。 而秦川目光更是大亮。 自己正愁没有炼丹之地,听到玉簟山之中有一炼丹圣地,不禁意动。 心中暗自决定,要去好好见识一番。 几人度慢归慢,那也是相对而言,很快便穿过了雾气,入了一个隘口,便见到了人烟,偶尔有修士结庐于深山僻静处。 见到几人赶路,热情地招呼着喝口茶水。 一路而来,就连秦川也都有些惊讶。 惊讶的不是玉簟山的热情,而是刘逢山的身份,来头不小。 唐心灵几人也都如此,就连资质寻常的江强,地位也都不低。 一路前行,到了一处关隘前,这才停下脚步。 “是刘师兄!” 守卫似乎与刘逢山熟稔,还不等六人到前,远远的便来迎接。 二人寒暄一番。 三十左右的黑衣男子,转头看向秦川,有些疑惑。“师兄,这位小兄弟是...” “愚兄为师弟介绍一下,这位是青山内门弟子——秦川!” “秦川?”黑衣男子口中稍微咀嚼一番,似乎有些出神。 刘逢山本想为秦川介绍这黑衣男子,可看他失神的样子,刚抬起的手又落了下来,疑惑开口。“怎么,你认识?” 好半会儿,他才面色恍然,微微摆手。“听说过罢了。”随即大有深意地看了秦川一眼。 刘逢山奇怪这人平日里说话痛快的很,怎么今日喜欢说话说一半,不疑有他,双双拜别,穿过关隘继续赶路。 不多时,街道渐渐热闹了起来。 不得不说,单纯从集贸角度说起,玉簟城与元丰集平分秋色,但又有所不同。 元丰集终归是青山宗贸易枢纽,有宗门管理,自然井井有条,可是要说规模,货物种类,与玉簟城有些差距。 各类灵草矿石、法宝丹药、以及诸多稀奇古怪之物。 更有人围在一处妖兽栏评头论足,其中囚禁的妖兽多是毛凌乱,缺耳断趾。 “请师兄指点迷津,秦川欲要求取梨月木,该去何处?” 几人晃晃悠悠地往深处走去,穿过集市,往内城走去,等到环境不再嘈杂,开口问道。 还不等他说完,身侧不识之人三三两两的侧头一瞥秦川,使得他心头一沉。 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贤弟随我们来吧,这事儿不是一两句能解释清楚的。” 果然,刘逢山面色不太好看,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几人来到一处气势宏伟的阁楼,红木黑瓦。内中之人皆是肃声,一切显得井井有条。 看样子是任务大厅。 刘逢山几人对这里极为熟悉,没有过多交流,递过腰牌以及作为任务物品的梨月木,侍从在玉简上指尖轻点之下,便恭敬地递还腰牌。 “师兄,没其他事,巽夜便先告辞了。”巽夜见到任务总算交接完毕,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那你们便先回去吧,刘某还要领着秦师弟领略一番我玉簟风光。” 刘逢山一扫眼前四人,等看到唐心灵时,却蓦然一顿。 她的目光有些飘忽,似乎在犹豫。 “心灵,你还有事吗?” 唐心灵闻言,面色忽然一红,一个摇头,也不说话,转身便跑了。 “这孩子?”刘逢山见此有些疑惑,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恍然之下,以余光瞄了一眼秦川,却不点破。 “贤弟,先随我来。” 刘逢山想要从中撮合不假,可没想到唐心灵却有这心意,转头一想,明白这事儿不得操之过急。 离开阁楼大殿,来到一处偏殿。 “师弟,在玉簟城之中,青山的腰牌却是不好使的,先办一块玉簟腰牌吧。” 他唤来一个侍从,示意秦川取出青山宗腰牌。 这过程原本很是繁琐,可刘逢山一亮出自己的腰牌,侍从立刻恭敬,省去了许多步骤。 等二人出了偏殿,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工夫。 “将这腰牌收好,日后交接任务或是其他事务,都会频繁用到。” “晓得。” 秦川心下有些奇怪,不知为何刘逢山对自己这般关切,心下有些狐疑,不可避免的多了些警惕。 所谓交浅言深,便是如此。 感受秦川目光之中的疏远,只一愣神目光一顿,唇齿间有些苦涩。 知晓再多言,人家就要吓得落跑了。只得简明扼要,寥寥几句。 “玉簟山现今出了变故,本就紧俏的梨月木,今年几乎皆是玉簟山自产自销。” “贤弟若真是需要,愚兄可以凭着职务便利,替师弟谋划一番。” 说完,他取出一枚玉简,一块玉牌放在手中。 伸手将玉简贴近额头,却见灵光一闪,放下手与玉牌一起递过给秦川。 “贤弟不必对我有如此戒心,青山宗与玉簟山本就交好。更何况,我观心灵,咳咳...” “师弟不妨去吾辰坊看看她...” 见到秦川面颊忽然泛红,不禁腹诽一声,小子不也对她有意思吗?原先的苦涩感顿时消散,心想着撮合出一个好事,不禁美滋滋的。 心道一声,怎么现在的小年轻总是磨磨唧唧的,不像俺那个时候... 这时候,二人身旁走出来一个二十七八的女子。 她鹅蛋脸儿上有一个小小酒窝,体型略有丰腴,可也恰到好处。 瞧见刘逢山,身形猛然止住,原先的虎步顿时婀娜,压低嗓音,以想象中最完美的声线道。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逢山,莫非缘分?” 刘逢山刚刚吐槽完,听到这话,面色顿时一白,机械般转过身,看向女子。 “原,原来是月奴小姐...”话未说完,舌头已然打结。 秦川不敢丝毫打扰二人兴致,轻悄悄离开了。 等看完玉简之中的信息,感慨一声,自己应当是错怪了刘逢山。 其中信息之细致,几乎面面俱到。 吃穿住行,都在简略的地图上标注出来了。 “云间客栈,丹石绝壁,吾辰坊...”将自己需要的信息记住之后,将玉简放入储物袋中。 摊开掌心,细细摩搓那块玉牌。 玉牌白绣青纹,一眼望去好似云雾缭绕的青山,正面篆刻着清晰的“刘”字。 旁边有一行小字。 见玉牌如见本人——刘府刘逢山。 “没想到,一来玉簟山就惹出个麻烦。” 秦川算是看出来了,刘逢山以为自己对唐心灵有好感,这才对自己尽心尽责。 现在算是便利了,可受人恩惠越多,日后的债也就越难还。 玉简之中,还告诉我,若是真的想要梨月木的话,可以凭着玉牌接受采集梨月木的特殊任务。到时候可以凭着他的人脉,将这块梨月木弄到手。 不过,他告诫我,如今的任务难度普遍较高。 秦川不禁沉吟。 梨月木是自己志在必得之物,这点毫无疑问。 自己作为外来之人,即便是有着刘逢山的玉牌,分配的任务难度绝对不会小。 这样算来,便要考虑尽可能提升自己的实力了。 想到这里,不忍叹息一声,有些肉痛。 自己的阴阳雷珠在屠夫寨血丹一役中,消耗殆尽,丹药也消耗得七七八八。 玉簟山北侧莫名出现了大量的妖兽群,诸多门人弟子前去抵御这才得以压制。丹药、法宝消耗剧烈,药草同样如此。 不过这般算起,丹药涨价出药草许多。我若是直接购买丹药,身上的灵石绝对不够。 便是购买药草,同样如此。 自己再一次陷入了灵石不够的境地。 ... 等秦川到达目的地,唤来客栈之中的侍从。 “给我准备一间安静的厢房。”说话之时已然亮出腰牌。 “好嘞,客官您这边请。” 这个炼气一层左右的小童,白白净净的,话语清晰让人满意,领着秦川上了二楼。 楼下尚有食客用膳,插科打诨之间,话音越洪亮。 “山北的局势这么危急吗?” 秦川听到他们讨论的多是妖兽之事,心神一动,好似随意地向小童问道。 “并不多么危急...” 还不等他说完,却见秦川塞来几枚灵石... 话音一转,衔接之间毫无痕迹。 “不危急个鬼!” “妖兽事小,利益事大。” “玉簟山三家扯皮多日没有结果,这才使得本来只是苗头的事态演变成为如今这局面。”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童子将自己见闻一股脑说出。 他一天到晚呆在客栈,消息最是灵通,可也最不可信,因为多是道听途说,多少有夸大之嫌。 小童口若悬河,直到将秦川送入房门之中,这才停口。事了,还道一句。“客官您有事再叫小的。” 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连道这位爷出手阔绰。 秦川听此一言,总算是补全了自己的认知。 玉簟山山北与山南,比较特殊,其中雾气相对淡薄,多是妖兽肆虐。 不久之前,山北的妖兽突然增长,好似凭空出现。 虽说百年间,这类事件也有不少,可这次却更加猛烈。而刘关张三家作为主持大局的三大势力,竟然如往常一般扯皮。 妖兽越来越多,成了现在的兽潮,更是难以遏制。 95 吾辰唐家 关上房门,秦川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下来。 鼻尖轻嗅,隐约间有着一股熏香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气味,闻着让人放松精神。 走到书桌前,红铜烛台三根蜡烛照的四下彷如白昼。 房间颇大,各类物品摆放的极为规矩。 目光一转,便能看木柜旁放了一块乡桐木牌,上边写了一些字。无非是预祝客人安心休息,需要服务可以摇铃等话语。 木牌上方有着一排红绳,每一根绳子上方挂着小牌,上边分别写着字。 “用膳”、“品酒”、“沐浴”、“备车”、“杂项”,总共五个牌子。 这几个牌子用途一目了然,倒是废了些心思的,难怪这云间客栈备受欢迎。 不过这客栈价格也是不菲,若非刘逢山玉简之中提点,客栈有半家乃是刘家产业,拿着玉牌有着优惠,否则是不会选择这家的。 走到矮茶几前,在边上的蒲团坐下。 这蒲团分列矮茶几四方围了一圈,中间还放着一个香炉,边上有配套的火矿石,摆放得整整齐齐。 将外套褪去,伸手拉下挂着“沐浴”木牌的红绳。 叮呤。 细微铜铃响声传来。 很快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两个侍从便抬着一个大木桶敲响了房门。 让秦川奇怪的是,这些人为何不用储物袋。也许是为了突显服务完善? 只是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打开门,便看见侍从将木桶安放好,又有人将一桶桶的热水端进来,很快将木桶倒满。搓澡巾,准备好的睡衣,毛巾,还有熏香的玫瑰花瓣等等。 两人迅准备好一切,而后轻带房门离开了。 一切好似凡俗客栈,没有任何修士的迹象。 秦川正想褪去衣衫,便看到四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只披着白色薄纱,轻推开房门走进来。 “服侍爷沐浴更衣。” 异口同声的酥娇莺语,让秦川心头一颤。 “还是玉簟城里人会玩啊!” 不禁感慨。 看着面前四个容貌姿色都不错的少女,要是天天都过这种生活日子,忽然可以理解为什么,凡尘之间的浪荡公子哥这么多了。 正想挥手留下一个清纯些的女孩,抬起的手忽然定住。 “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吧。” 这几个女孩,闻言皆是娇滴滴称是,转过身推开房门离开了。临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 秦川大好的沐浴心情,此时又有些低沉了。 “刘逢山啊刘逢山...” 将落在肩上的花瓣拂去,叹息一声。 ... 刘府。 “事情怎么样了?”刘逢山轻抿一口茶水,吐出肺腑中的浊气问道。 下方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垂低眉异常恭敬。“回刘头儿的话,那人并没有留下哪个服侍的侍女。” “哦?还不错。”刘逢山语气之中没有波动,可是熟悉之人定会听出他心中的喜色。 “这样的话,之前我交代你的事情,麻烦马管家前去安排一下。” “不过这样的话,刘府可能会得罪关、张二家...”马管家说到这里,抬眼偷瞄眼前品茶之人。 “有什么话接着说。” “为了一个外城之人,似乎不值。” “值?不值?” 刘逢山呵呵一笑。“老马,你跟着我也有十数年了吧。” “回禀少爷,还差二月便满十二年了。” “没想到一转眼都快十二年了。” 刘逢山视线绕过马管家,看向他身后,仿佛可以穿过院墙看到广袤天地。 “距离玉簟老祖失踪,也有百余年了。” “玉簟山看似一个铁桶,可是许多人生出了异心,想要另立门户。若是不施点猛药是救不回来了。” “我刘家得罪其余二家还少吗?” “如今真正要做的,不是避免与他们生摩擦。而是应当拉拢唐家这后起之秀,这秦川也不简单啊。” “你自己看看吧。” 刘逢山取出一个玉简,灵气轻托着落入马管家手中。若是秦川见到定然惊呼,这是罕见的御物之法。 “百峰论丹,秦川...” “这是!” ... 一夜无话,秦川罕见的没有修炼,而是美美睡了一觉。 床榻上的锦缎有一股微弱的芝兰香,似乎被特殊的药液浸泡过。 等到他睁开眼,体内经脉一阵畅通,就连灵气似乎都活跃了不少。 炼气五层巅峰了! 虽说这几日来没有修炼,可不断催动灵气与人斗法,这本身就是一种修炼。 秦川能明显感觉到那个桎梏,像是枷锁死死锁住。 下丹田与中丹田之间的光膜更是凝实无比。 哪怕是有心理准备,可是依旧骇然。 心中深知,自己与他人不同,炼气修为唯有两个瓶颈。 一个是寻常炼气与后天之间的瓶颈,一个是后天至先天之间的瓶颈。 也因此,自己想要突破,比之寻常修士要难上许多!这也是为什么,他对夺基养息之法这么感兴趣,而对血丹却兴致缺缺。 秦川没有强求修炼到先天再突破至筑基。这一切全凭缘分,且看日后是否有机缘罢。 收拾好东西,出了门,唤来侍从,取出玉牌将账款结算完毕。 听到小童报出的价格,不禁咋舌一番,心中滴血着取出灵石付了账。 向着吾辰坊方向赶去。 吾辰坊由唐家经,主要做的是情报生意。 秦川收起玉简,看着阁楼门面上几个鎏金大字——吾辰坊,不由得道一声气派。 门前一个小童洒扫庭除,丝毫不理会戴着斗笠踏入阁楼的秦川。 内中极为冷清,只有寥寥几人正品着茶水,似乎正在等待。 秦川见他们不是兜帽便是斗笠,知道他们不是主事人,便没有理会,径直寻了一个座位,安然坐下。 身侧茶几上方的并不是寻常茶杯茶叶。 就在秦川有些茫然,不知这茶水如何饮用时,从内堂之中走出两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 老者体型清瘦,蓄着山羊胡子。女子面容娇好,穿着嫩绿色百褶裙。 秦川见着这女子,微微一愣。她与唐心灵竟然有七分相似,差些认错,好在隐藏在斗笠之下,旁人没有注意到他异常。 “是唐老先生。” “老先生...” 座下许多人都是起身行礼,其余者似乎也如秦川一般初次前来。见此一幕,也都起身一拜。 “请诸位小友落座,呵呵。” 老者轻笑一声,向着一旁的女子微微点头,二人从容坐于上位置。厅堂中人没有寒暄,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今日照常,先饮过吾辰茶再说吧。” 秦川一愣,自己是来卖消息的,怎么还要先品个茶,眉头一皱,不知道其中玄机。 不过众人也都开始品茶,只有寥寥几人,似乎与自己一般第一次前来,没有动作。 等其余几人将茶水喝下肚了,且没有异样,这才抬手。 秦川看着这特殊的“茶”,目光有些好奇。 茶几上的并不是真正的茶杯茶水,只有几枚橄榄形状的青绿色种子,拇指大小,拿在掌中轻嗅可以闻到一股土腥味。 照葫芦画瓢的将种子托在掌心中,心神一动,灵气缓缓灌入其中。 不多时,一株双瓣兰芽的芽草顶破种皮露出头来。随着灵气输入,芽草顿时化作碧绿色藤蔓攀附起来,沿着秦川的右手生长蔓延至肩头方才停下。 藤蔓顶部有一幼嫩花苞,似一碗口,延伸直至嘴边。 定睛一看,花苞内的液体清澈无比,隐约间包含着一股幽香。见此没有迟疑,吨吨一饮而下。 就在最后一滴茶水饮尽的刹那,藤蔓瞬间干瘪枯萎,一个呼吸之间过去就连烟尘都未留下。 秦川心中惊奇,但还未言语,却感受到喉间一阵清甜,随即内腑一阵温暖。 “苦的?” 这时候,坐在秦川正对面的一个男子,开口说道。更有不同的是,他手上的藤蔓消失的极为缓慢。 在座众人,也基本如此,要么藤蔓枯萎的极为迅,要么枯萎的极为缓慢。 “呵呵。” “我看大家品茶品的差不多了,觉得这是甜茶的请跟着老朽入座内堂,反之且随着绘衣。” 秦川面色有些古怪,不过倒也想明白了。 吾辰坊做的是情报生意。来到这里的人有像自己一样贩售信息的,也有求取信息的。 心中腹诽一声,事儿真多,尽搞些神秘的,直截了当地说明不就好了吗? 与秦川一样进入内堂的共有十多人,有些气息深沉,难以探查。也有些修为低微且没有敛息手段的,能被自己一眼看出修为。 入了内堂,还不等屁股坐热,便听到老者开口说道。 “几位到来,当真使我吾辰坊蓬荜生辉。” “老朽姓唐,痴长诸位小友几岁,若不嫌弃可以称我为唐老。” 内堂除了老者说话,其余人皆是噤声。 “为了保证诸位信息不泄露,老朽献丑使一个小手段,不会伤害各位小友,希望不要过激。” 话毕不再墨迹,一个掐诀,一道灵光自掌中激射而出,击打在内堂正中的香炉上。 顿时一股白气沆砀,不过十个呼吸的时间,便化作浓郁的雾气笼罩整个内堂。 96 安排一下 秦川心神一动,想到唐老之前的话,没有抵抗只是暗中警惕。 很快的,等雾气完全笼罩遮盖,四周一片安静,整片空间一片花白,视线之中,唯有自己与唐老二人。 心中有些震撼,也不知这是什么手段,竟然能够使得二人处于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还不等他完全看清楚其中玄机,唐老手指向着虚空一点,一阵波纹荡起,显化出一枚玉简漂浮到自己身前。 随手接过心神一探,便看到其中寥寥几句话。 “倒也谨慎。” 默叹一声,秦川知晓今日于吾辰坊中的见闻也是有根有据的,无非是为了保护自己这些人的信息。 难怪刘逢山在玉简中有意无意地赞许吾辰坊,确实有过人之处。 保密信息做的如此完善,客人也不必有后顾之忧。 根据提示,将“血丹”、“信息完整”两个字眼烙印其上,再轻轻往前一抛,极其准确地落入唐老手中。 过了几个弹指的时间,唐老从十余枚玉简中看到秦川这枚,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目光之中有些惊讶。 将这十余枚玉简收起,故技重施向着虚空一点。 秦川接过飘向自己身前的玉简,心神一动,只见其中写着。 “请来密室详谈,根据信息完整度给出报酬。” 看到这句话,心中并没有多少波动,更是想到了有如此结果。 过了许久,等到雾气消散,这才现内堂之中空荡荡的,唯有自己与唐老二人。 唐老见到秦川,明显一个愣神,似乎没有想到能提供血丹信息的会是他。 “小友,请入密室详谈。” 说罢,手中掐出几个复杂印诀,更是取出一枚玉牌往墙壁处一照。 只听轰隆隆一阵响动,墙壁上俨然出现一个甬道。 这使得秦川蹙眉连连,一时间踌躇不前。 吾辰坊若是心存歹意,自己进入这甬道之中,必然是十死无生! 唐老似乎是感受到秦川心中的警惕,微笑着说道。“小友不必担忧,吾辰坊可不会为了你,坏了自己的名声。” 他目光一扫看向秦川,原本神荧内敛的目光透露出一股沧桑的气息。 秦川只觉得全身一凉,好似一丝不挂地浇了冷水。 心下大骇,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转身逃离,可是硬生生止住了身形。目光透过黑纱,看向唐老,体内尘丹催动至极致。 虽是惊惧,可心里很清楚,唐老不会对自己动手,至少在这里是这样的。 更是头铁着赌一把,赌尘丹能够镇住场面。尘丹来历非凡,秦川心知肚明,就连相阴也都为之疯狂。 他要赌的,就是眼前这唐老只是故弄玄虚,看不破尘丹! 一股缥缈的气息顿时笼罩全身,却见唐老哈哈一笑。 “小友不必紧张!” “老朽绝无加害之心!” 他说到“绝无”二字时,极重极慢。目光之中更是惊疑不定,隐隐的似乎将秦川视作同辈。 “请!” 秦川也不矫情,知道这事儿避无可避,要想拿到足够的灵石,必须冒个险!再不犹豫,大大方方地迈步跨入甬道,尽头处赫然是一间石质密室。 唐老施了手段,将石室打开。 密室不大,几盏鲸油灯自行点亮,因为无风所以没有丝毫晃动,将四壁照的清清楚楚。 一张四四方方的石桌与密室连作一体,四个蒲团陈列左右,一眼望去了然于胸。 “请!” 石门轰隆隆合上,从外界听不见其中分毫。 ... 等秦川从吾辰坊出来,紧绷的面容渐渐放松下来,暗骂一声老妖怪。若非自己谨言少语,每次开口都要思虑一番,怕是要踩上不少陷阱。 确定没人跟踪后,寻了一处僻静地方,摘去斗笠换了一身衣衫,大摇大摆往丹石绝壁走去。 “爷爷,爷爷?” 唐绘衣轻拽唐老的衣袖,将他从思绪中重新拉了回来。 “小娃儿什么事啊?” 唐老回过神来,将秦川的身影从自己脑海之中撇干净,默叹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叫人看不透。 “爷爷可有小庄的消息?”唐绘衣心思急切,一双美目闪烁不定, “怎么?你还在挂念那个小娃啊?” 玄黄目光对上那双美目,心道这丫头的性子犟,随她娘。 “怕了你了,小庄的消息,爷爷却是没有的,不过我这儿倒是有你感兴趣的事儿。” “哦?是什么事啊?” 唐老取出一枚玉简递到她手上,本想像儿时一般抚摸她的头,可抬起到半空的手蓦然顿住。 “哎,娃儿长大了,比爷爷还高了...”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唐绘衣丝毫没有察觉唐老的异常,自顾自地探查玉简之中的信息。 “青山宗秦川,嗯?”才一看到前面五个字,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 等看完整个玉简,她心中早已砰砰直跳。 秦川来了玉簟山?更是想要取得梨月木! 刘府刘逢山想要结交此人,因此以自己职务便利筹备一次特殊的任务。 神情之间更是接连变化,时而惊时而喜。 “若是我将此人的头颅斩下送于小庄,定然会获得他的好感!”想到妙绝处,因为激动面色有了潮红。 “翠花!” “奴婢在。” “听我的吩咐,前去安排...” ... 秦川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被人摆下一道,心中思绪飞快,考虑自己的事情。 自己将天心宗假人之手炼制血丹一事,卖给吾辰坊。 获利比想象中的要多上不少,或许真的是因为自己临危不乱,催动尘丹使得唐老心中忌惮。 也或许是因为血丹的信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值钱许多,谁又说得准? 许久之前,秦川便苦恼自己灵石丹药不足,因此今日之行只是自己预料环节中的一部分。腹稿反复揣摩之下几乎是滴水不漏,细节充分情节生动。 凡是涉及到自己的,皆被撇得一干二净。除非与余策当面对质,否则外人无理无据极难牵连到自己。 虽然有些风险,可一想到储物袋中的灵石,心中的一丝犹豫顿消于无。 路过一个岔路口,按照心中的方向朝左拐去。 按照估计,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能抵达丹石绝壁。 自己此行,不仅要炼制足够多的丹药,更要改进阴阳雷珠。 原先这种,威能太过弱小,催动之下只有炼气二层全力一击,对付一些寻常的妖兽修士也都作用不大,更不要说是对余策这种炼气后天修士构成威胁了。 秦川目力极佳,远远的便能看见一个巨大的石壁横贯左右,宛若一头巨兽蛰伏山川之间。 下处密密麻麻的是攒动的人影。 因为玉簟山山北战事紧张,丹药吃紧,这里远远没有城池的其他地方那般轻松惬意。 石壁下方,扎堆着诸多丹师,引动地火,阵阵热气将草木气息吞噬殆尽。甚至偶然的炸炉会引动连锁反应,使得众人一片哀嚎。 这里是石壁最外围的丹师,许多地火是临时开辟出的,炼丹环境极为困苦。 等到秦川来到此处,见到来来往往的丹师,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下手。 走出几步,随意的步子与周遭之人格格不入,过往行人匆匆一瞥稍有诧异不再理会。 迈步走过街道,漫无目的地望着两侧店铺,走入一处相对偏颇的街角。 少顷,身子一扭忽然倒退,只一刹那就退后十数丈。右手抬起时,皓月剑已然落入手中。 闪电般退后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边,一剑抵在其喉间,少年面色一白,蹬蹬后退几步想要躲避。 可他越退一步,剑身似乎更长一些,堪堪落在肌肤微毫之间。此人修为不高,只有炼气二层,身子干瘦,双眼原本很是灵动,可此时只有惊骇。 “为什么跟着我,你只有一句话解释的机会。” 秦川一身苍色长袍,神色如常淡淡开口。可他的平静,落入少年的目中,却是一股强烈的死亡阴影。 剑身锋锐处传来的冰凉与刺痛,让他死死绷着神经。 “我有门路,不管是买丹卖丹还是炼丹,可以让前辈少费心思!” 他神情紧张,眼中更是惊恐,此刻毫不迟疑的快开口。他深信眼前之人所说,自己只有开口说一句话的机会。 若多说一句或者是解释不清,眼前之人定会出手将自己灭杀,哪怕是在这玉簟城中! 秦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可这少年很机敏,仿佛明白了秦川的心思,连忙开口。 “晚辈姬新,虽说出生在凡尘人家,可是对玉簟山极为熟悉,尤其是这丹石绝壁。” “从前辈进入此地开始,晚辈就开始观察。确定前辈是第一次来到丹石绝壁,正需一个引路人,这才跟随想要找机会自荐。” “只需要二十块灵石,不不,只要十块灵石,就可以为您省下很多时间,就算是除了丹药之外的其他事物,也都知晓一二。” 快说完,内心忐忑地看着秦川,他没有说谎,可方才留下的阴影并没有消散。这事并非第一次去做,但却是第一次遇到如秦川这样,有种生死不在掌握的感觉。 97 测验十阵 秦川闻言,原本平静的面色一动,缓缓蹙起眉头。 姬新见此,心里咯噔一声直呼不妙,就在他以为皓月剑要斩下,闭着眼等死的刹那,忽然感觉到搭在自己肩上的长剑忽然一松。 “嗯?” 见他把长剑收起,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这两个呼吸的时间,后背已然被冷汗打湿,等到这时才恍然惊觉,冰冰凉凉的有些刺骨。 秦川伸手揉开自己蹙起的眉头,默念玄息尘诀,这才将心中的不安摒弃。 或许是因为这几日来一直紧绷着神经,吾辰坊唐老给自己的压力太大。现有人跟踪之时,还以为是吾辰坊的眼线。 心中告谦一声。 “不要张口闭口前辈,我年长你不过几岁,你叫我大哥便是。” 姬新点头称诺,不过开口时依旧小心翼翼。“大哥您这是准备买丹还是卖丹?” “我准备炼丹,不过还需要准备一些灵草以及一些常用的丹药。”秦川语气之间没有波动。 “大哥有所不知,现在丹药难以买到。姬新倒是知道一些门路,可是比平价要高出不少。” “不过,如果您是丹师的话就不一样了。只要通过丹石绝壁的考验,取到玉簟山的丹师玉牌,便能以平价购买到一些常见的丹药。” “这么说来,我要先通过测验了?” “正是。” ... 等二人站定,秦川取出二十枚灵石递给姬新。 姬新接过一数,目中闪动着后退几步作揖一拜,道谢一声后转身离开。 不过刚走几步又折了回来。“大哥要是还有不明白的,可以去小玄关处寻我。” 小玄关是什么地方,秦川自然知晓。 二人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姬新更是留下一个简易地图,一些重要的商铺都做了标记,容易分辨。 虽说姬新先前报价十枚灵石,可估计是担心报价高了触及自己的底线,反而赔了小命。 心思一转,秦川平静踏入阁楼之中,正是丹师考验的报名之地。 这里的规矩并不复杂,取出五十枚灵石交给老者,心神一动,将信息烙印在他递来的玉简上还回去。 老者看也不看,将玉简丢入一旁的火炉之中。 “噗。” 只听到极轻微的声音,红色的炉火冒出一股青烟融入阁楼正中的晶石板上。 此时战事吃紧,就连玉簟山训练的修士军都有些不够用,甚至征兆了一些临时队伍前去镇压,更不要说平日里就紧俏的丹药了。 许多外来之人买不到丹药,只好尝试着通过丹师考验。就连一些玉簟山之人,平时没有理会这考验,也都在这段时间中纷纷前来。 平时冷清的阁楼顿时热闹起来了。 目光一扫,晶石板上的名字不断跳动,估摸着等轮到自己,还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随意走到一处小角落,取出蒲团坐下。 周围之人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有人会随身带着蒲团,匆匆一瞥不再关注。 时间过去很快,等秦川将状态调整至最佳,晶石板上已经出现自己的名字。收起蒲团,神色平淡着朝侧门方向走去。 门外的世界被一团烟雾笼罩,白茫茫的一片。秦川心中警惕,可依旧一步迈出。 “嗯?” 没想到雾气只是薄薄一层,只是用来遮蔽视线的,小走两步直接穿过。 这里是石壁半腰处,身前是一个断崖,距离对岸约莫两丈左右。两侧皆是呼啸的风声,拍打在坚硬的青苍色石壁,仿佛万鬼哭嚎。 “不管你怎么做,只要想办法去往对面就行。”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顿时将秦川吓了一跳。冷汗刷地留下,竟然有人不知不觉间到了自己身边。 蓦然回头才现,说话的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似乎感受到秦川忽然紧绷的神经,他呵呵一笑。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禁吓啊,呵呵。” “老前辈,您是说只要能想办法到对岸去就算是过了此关是吗?” “正是如此。丹石绝壁的丹师考验一共有十阵,唯有通过前三关的才能被认定为玉簟山的丹师。” 老者见到秦川不慌不忙地想办法,不由得提醒道。“怎么样,小娃儿想到办法了吗?这第一阵只有半盏茶的工夫,要是过时限可是要判负的。” “左右不过两丈,不如我跳过去?”秦川心神一动,面色有些奇怪。 “哦?有好些人也都这样尝试了,可是这风太大,我还未见有人这样成功呢。” 秦川轻呵一声,知晓这方法绝难成功。既然是丹师考验,自然难以凭借蛮力化解,至少不是自己现在的修为可以办得到的。 这第一阵看似没有规则,其实处处充满了规则。几乎是自己能想到的特殊方法都会受到限制。 “小友莫急,若是真的想不出法子,可以试试跳过去,不过要摆正姿势,莫叫自己摔的太难看。” 秦川听到他的话,不由得问道。“要是摔下去,你们会救人的吧?” “这是自然。几百年间,还没有听说过谁在第一阵中意外死亡的。” 就在老者虚影说话之间,便看到秦川向着他一把抓去。 老者面色一动,似乎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么快便能看出端倪。就在秦川右手触碰到虚影的刹那,他嘴唇微动,声音细若蚊蚋。“小娃儿不错...” 秦川大袖一卷,将虚影绞碎留下的白色雾气尽数捏在手中,竟然没有被风吹散丝毫。 “果然如我所料,这是——云来石!” 其实在老者现身之初,他心中便隐隐有所猜测,不过为了探查出更多消息,没有立刻动手。 这云来石倒是一种奇物了,据说只要是凡间寻常石头被风卷走且在一年之内不落地,便能化作此物。 因此这云来石不惧风,更是形如云雾,这才有了“云来石”这个名字。 既然看出了门道,秦川不再犹豫,将灵气尽数灌注在其中,抬手一挥做一撒网状。 一时间,云来石朦胧的白色雾气凝实,铺陈开来化作一条白色石桥连接两岸。 若是有人在一旁定然惊呼,这一手看似简单,可是若非掌控灵气达到入微,随心所欲的程度,几乎不可能做到。 秦川不再犹豫,一脚踏上云桥,平静迈步到了对岸。 这丹师考验的第一阵,说来玄奇,只是考验两点。第一便是,能否能看出这虚影是云来石所化。第二便是,灵气控制是否精细。 不论是百峰论丹还是玉簟山的丹师考验,皆是涉及这一点,灵气入微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就在他右脚迈上对岸的刹那,眼前场景忽然一变! “咦!这是!” 一步踏出,身后的断崖场景纷纷破碎,眼前的这一幕更是惊奇。 前方是一处花田药海,各种各样的灵草蔓延直至天际。 左右两侧各坐着数十人,身边都有一只异兽徘徊。一眼望去,稍大一些的像是角鹿,鹰雀之属,稍小的像是巴掌大小的蜘蛛。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见到秦川进入此地,看他是第一次来此,冷漠着脸往这里走来,好似不耐。 “去领一只异兽安静等着,这几日参加测验之人太多,我不想一个个说明白规矩,你自行领悟吧。” 还不等秦川多做询问,他身子一扭便离开了。 无奈之下,只好左右一扫,当见到一个青年身前的地摊时,目中一亮。 “这位道友,我是第一次前来,这里的规矩不太懂,这异兽有何作用啊?” “二十灵石...” 青年嘴边叼着草根,晃晃悠悠靠坐在老爷椅上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惬意自在。 秦川蹙眉,没想到接连碰到几人都是如此不靠谱。心中有些怒气,可并没有作。 二十枚灵石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苛刻的条件,可也不能没有摸清楚情况便给了他。 这时候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牵着红绳,向这边靠近,绳子那头是一只蔫吧着脑袋的猞猁,气息异常萎靡。 “小兄弟,我见你是第一次来吧。” “正是。”秦川来到这第二阵后还是第一次听到正常人开口,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哎!这就难怪了。”中年道人叹息一声,接着说道。 “我前几日也与小兄弟一般,可恨这些人玩忽职守,更是监守自盗!” “这异兽平素里是不需要花费灵石的,可是自从山北兽潮异动,许多人参加丹师测试,他们竟然擅自将此作为谋利手段,实在可恶!” “若是刘关张三家之人,他们绝对不敢如此!”中年道人倒是个见不惯世间污浊丑恶之人,指着眼前这青年鼻子大骂。 “杂毛老道,你说完没有?” 青年见有人戳轮胎,原本慵懒神情顿时阴翳,因为被点到了痛脚,目中更是狠厉之色一闪而逝。 他原名曾误,是曾家支系族人。 曾家作为刘关张以及唐家四家之后的第一大家,在玉簟城中手眼通天。身为曾家子弟,虽说仙缘不佳,可是也混了一份轻松的活计。 可那些微薄灵石哪里够自己在玉案阁风流快活。 98 羞愤交加 这才想到以这种法子为自己挣些“外快”。 他不敢贪多,定价二十,许多人明知其中猫腻,可多半是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这些时日一直没有出过问题。 就算有,那些大人物多半因为兽潮之事分不开心思,盯着自己盘中的肉不放,哪有闲工夫理会他。 其父曾老也多有袒护,使得这“买卖”一直做到今天,被秦川碰见。 第二阵中其余的利益分配者,见到这里起了争执,面色一动有些心神不宁,不多时便走来一人。 “怎么回事?”这人穿着一身灰色道袍,袖口绣着金边似乎有些地位。他神色平淡,听语气似乎没有偏袒哪一方。 秦川刚要开口,便被中年道人接过话来。“此人以公谋私,竟然公然售卖公家之物!” “哦?竟然有此事?萧某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萧姓道人蹙着眉头望向曾误。“真有此事?” “回禀萧老前辈!” 他俯身一拜,有意无意露出挂在腰间的腰牌。“曾误可是听从上头的指令,这才开始收取灵石。” 曾误狡黠目光一闪而逝,说到“曾误”二字可以加重。 萧姓道人一愣,看着眼前之人有些眼熟,直到看见腰牌上篆刻的“曾”字,这才恍然。“你是呵呵,没想到长这么大了。” 手捋胡子微微一笑。“既然是上头的指令,自然不必多说,你们好自为之,若是再惹事,莫怪萧某无情!” “你哼!” 这颇具正义感的中年道人冷哼一声。“端的是不为人子!” 曾误不怒反喜,老早就看他不爽了,这下子总算逮到机会了。 “回禀前辈,此人出言不逊,若仅仅骂的是晚辈也就罢了,竟然连您这位沅芷澧兰的前辈也不放过,我看八成是异域魔道之人。” 话音刚落,他右手握拳猛然抬起砸向中年道人面门。 “啊?” 一时不察,没想到曾误忽然出手,惊呼一声连连后退,就在拳头要打到中年道人的刹那。 斜侧里忽然卷起一阵劲风,铁拳接踵而至。 “嘭!”秦川的拳头后发先至,直接砸到曾误头上!速度之快就连萧姓道人也都来不及阻止。 “哇呀!” 他只觉得一股巨力在自己侧脸直接炸裂,口鼻之间顿时鲜血倒灌,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便像破布袋横飞出去,怀中的护道符燃起一道火光悄然化作烟尘消散了。 挣扎着爬起来,像是蹲久了双目之间闪烁着黑白光点。 “没死?”这下子,秦川有些诧异了。 “你,你别过来!” 曾误刚刚有些清醒,便见到秦川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一股死亡阴影更是盘踞心间,驱使着他连退数步。 心中深知,秦川那一拳是下了死手,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有父辈赐予的护道符。要是再来一次,自己必死无疑! “够了!” 萧姓道人面色一板,脸上有些抹不开光,竟然差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人命,这还得了。 一身筑基修为展开,向着秦川逼去,竟是想仅仅依靠气势便要叫他跪地! 秦川身形猛然一顿,更是蹬蹬连退数步,澎湃的压力迎面而来。一时间,像是风雨飘摇中的荷叶明灭不定。 心中一惊,这便是筑基!非但没有丝毫泄气,反而多了渴望与坚定! 萧姓道人似乎是想找回场子,告诉众人违逆自己的下场。背负双手,一步一步慢慢向着秦川走去,一身如渊的气势蓬勃而出。 他面色平静,可心中早已嘶吼数次。“跪下,给我跪下!”似乎只有眼前人跪下了,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秦川面色拧作一处,筋骨之间噼啪炸响。 似乎感受到他的坚定,体内气旋前所未有地疯狂旋转,更是分化数股游走于四肢。 就连平日里只是用于敛息的尘丹和尾大不掉的剑丸也都齐齐震动!等二者震动频率趋于一致的刹那! “锵!”众人恍惚间听见并不存在的长剑出鞘声。 “噗!” 二人竟然齐齐喷出一口鲜血,不过秦川纹丝未动,尽管神色之间有些萎靡。 萧姓道人则是蹬蹬连退七步,原本淡然的脸上尽是狰狞。心中的杀意已然滔天,心思急转,想要算计死眼前人。 “你这异域妖人,我早就看你不正常,终于是显露出马脚了!” “曾家小子,你可是看清楚了?” 曾误一愣,显然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一步,挣扎间点头。“回禀前辈,便是到了城主那里,晚辈也会如实回答!” 刻意在“如实”二字上加重。 “我是异域妖人?呵呵!给我大声喊出来!”秦川气急败坏,疯狂嘶吼。 “萧天联于玉簟历,七百一十八年,斩异域妖人于丹石绝壁第二阵中!杀!” 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几乎嘶吼着冲杀过来,声音远远的在第二阵中荡开。 “哈哈!杂毛老道,你看这是什么?” 秦川哪里还有原先疯狂的样子,眉眼之间亘古无波没有丝毫情绪,手中一块青白色的玉牌高高举起,挡在自己身前。 上头正是一个大大的“刘”字! 旁边有一行小字。 “见玉牌如见本人——刘府刘逢山!” 就在他取出玉牌的刹那,萧天联只觉得身躯一震,目中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这两丈的距离似乎无穷无尽,咫尺天涯。 “你!你诈我!” 萧天联惊骇之下连退数步,好在被曾误一把扶住,这才没有倒下。他面色涨红呈猪血色,急喘两口气像是吃屎吃急了呼吸不畅。 “告诉我,我是异域妖人吗?说!我是谁!” 杀人莫过于诛心,“异域妖人”四个字像是四把刀剜在二人心口。 “你是刘府之人!” 曾误再没有原先的杀意与疯狂,目眦欲裂之下,指着秦川的手连连颤抖。 秦川上前走出两步,双手负后。“莫要以为这第二阵没有刘府管辖便是法外之地,你曾家的手伸的太长,是时候该剁一剁了。” 他言语之间没有任何气势极为平淡,声音不大却远远荡开,落在众人耳中,皆是一惊。 那些与这事有关之人,皆是面色犹豫,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中年道人看着这像是过山车一般的剧情有些茫然,等回过神来,轻啜一口痰在二人身前。 他早年因为伤了丹田使得修为一直停留在炼气,或许是因为曾经经历的某些不公之事,所以眼中容不得这些肮脏污秽。 上前两步弯身一拜。“感谢小友救命之恩。” “思来想去无以为报,便将此物作为报答。” 说罢,取出一个丹盒递交给秦川。 秦川微微一愣,没有立刻打开丹盒,也没有拒绝,直接将其收起,心中有些好奇,平素里丹药都是放在玉瓶之中,放在盒子里的倒是头一次见着。 “老先生不必多礼。” “我也见不得这世间污秽,今日实在是情不由己。” 这件事告一段落,萧天联与曾误二人失神的坐在角落,等着玉簟山执法堂之人前来处理。 若是搁在平时,执法堂有名无实根本动不得二人丝毫,可是现在牵连到刘府,加之二人行径曝光出来。 秦川使了手段叫他们大声吼出来,确实挺听话的 “你这娃子莫要哭兮兮的,这下把我也害惨了!” 萧天联心中不是滋味大多是来自秦川,没想到接连被一个小辈戏耍。自己最多是渎职罪,因为没有触碰贩卖异兽这事,所以情节不算严重。 可曾误可就惨了,一旦牵连下来,家族都极有可能会放弃他。 二人就这么坐在树荫的角落里,死死看着秦川,叹息一声,刘姓之人不可招惹。 “秦川!速速带着异兽参加测试!” 就在这时,一个青年心神探向手中的玉简,开口喊道。 “来了来了!”秦川听到自己的名字,面色一喜,跑向药田之前。 萧天联惊愕,瞪大眼嘶吼出声。“什么?他叫秦川?他不是刘府之人吗?” 双目面颊更是充血,周身气息一阵波动。 “前辈,你没事吧?”曾误虽是惊讶秦川不是刘府之人,可是瞧见萧天联濒临崩溃的样子,顿时大急。 “萧某,没,没事” “噗!” 他忽然想到秦川诡计得逞,嘿嘿一脸坏笑的样子,一时不慎喷出一口逆血。 “我他” 似乎是羞辱到了极致,连带着神志都不清醒,想要开口说话可语无伦次不知所谓。 喉咙兀自发出一阵怪音,像是有鱼刺卡住,咯吱咯吱僵持许久,最终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秦川望了一眼身后被活生生气晕过去的萧天联,轻笑一声不再留意。 “你当真是秦川?”这青年似乎有些怀疑,毕竟他之前肆无忌惮的样子深深地烙印在了众人脑海中。 不多做解释,取出腰牌在其眼前一晃。“喏,这是腰牌。” 他细细端详腰牌片刻,好似从未见过,最后深吸一口气。 “嗯。” “若是没有问题,便开始测试吧。” 秦川没有说话,表示默认。一只袖珍蟾蜍乖巧坐在肩上,吐了吐舌头。 99 单名壕字 他留意此地许久,看过许多人测验,有人失败或成功,渐渐摸透了第二阵的规则。 第二阵是一片广袤的药田花海。 只要穿过这药田不得回头,且喂满异兽一说其中药理... 时间流逝得很快,一大群人盯着一块晶石板,不敢分神丝毫。 原本不小的屏幕,似乎太小了些。 每次秦川抬手采下灵草,都会引得一阵惊呼。 五十六,五十七...七十二! 此药草是什么?哪位兄台知晓?王兄你知道吗? 青年口中的王兄摇了摇头。 若是有人知晓,小弟不才,愿付二十枚灵石作为报酬! 无人回答。 三十枚! 四十枚他咬牙。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面色意动,踏出一步。八十枚灵石! 这...就在青年有些犹豫时,身旁的那位王兄轻叹口气,跨出一步。 剩下四十枚我付。 ... 秦川没有想到自己选中的灵草,就算是名字也都拍出高价。 他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越走越远,每走一步都有数种药草被自己记住。 平日里苦于没有那么多的实物作为印证,所以使得草木之道进阶不如人意。 渐渐的,秦川在这不断的印证下,好似忘记了一切,如鱼得水,贪婪地望着这片广袤的药田。 他忘记了自己摘下了多少药草,但凡是从玩意口中得知药性且能用于蟾蜍吞服的皆被采下。 药田之中的药草种类繁多,甚至有几种就连玩意见到也都惊叹,甚至是传闻中的灭绝药草! 八十,九十...九十九! 还差一种! 这时候,就连萧天联也都目露馁色垂头耷脑,好似已经预见了秦川面色得意的样子。 秦川兄弟身前有八种药草,谁能猜中并提前说出这药草的名字,王某打赏一千灵石! 这时候,这王姓男子忽然大喊。 众人显示一愣,随即目光皆是震惊。千枚灵石,当真? 不怕诸位笑话,在下不才,姓王,单字一个壕! 王壕师兄阔气! 阔气!... 诸位纷纷恭维。 我来,王壕师兄可记得莫要食言!人群中走出一个面上有烧伤的男子。 王壕一晃手中的有些沉重的储物袋。这是自然! 我有三成把握,秦川兄弟会选择那左边数起第二种灵物——青秀华!此灵物非花非叶,而是那灵草上的露水! ... 等他说完,又有一人跳出来。 依某愚见,秦川兄弟会选择左手边第一株灵草。这药草名为红月草... 他是一个断臂之人,当说出红月草三个字时,见众人没有异议,顿时露出狡黠目光,接下来的药性皆是随口胡诌。 断臂青年哪里识得这八种药草,只是见到场中除了第一人再没有其他人站出来,想着瞎蒙一种。看能不能脸白一次,拼一次八分之一的概率。 煞有介事地吹嘘这莫须有的红月草,为其添了诸多药性。 等到他吹着累了,这才停下来。 见到许多人正色着将要点记录下来,不禁有些心虚,可是一想到那千枚灵石,却安然承受着众人敬佩的目光。 断臂青年之后,再没有谁能说出个所以然。 就在这时。 快看,秦川兄弟动了! 100 位列榜首 等秦川将八种药草的药性记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伸手蓦然抓取,探向左手边! 这是? 众人忽然一愣,这个伸手方向赫然是左手边的第一株或是第二株! 王壕面色更是一白,直呼凉凉,这可是我一天的零花钱啊!看来要少吃顿肉了! 哈哈,是我的红月草!嗯?等等...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却见秦川伸手采下左手边的红月草后,手下不停,取出一个玉瓶,掐诀间已然将露水状的青秀华引入瓶中。 他赫然将两种灵物皆给蟾蜍服下了! 呃... 王壕师兄,这可怎么算? 是啊,怎么算? ... 秦川丝毫不知药田外界之人已然炸裂,他一心一意地做着手中的事。玩意隐藏在自己宽大的衣袖中,没有显露出半点身影。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数字还在增长! 每一次默数,都伴随着惊叹。 秦川已然忘了自己究竟融合了多少药草,只知道竭尽所能地去演算相生相克草木变化之道! 他没注意到,就连那些注意力都击中在他身上的人也都没有察觉,那只蟾蜍因为吞噬的灵物太多,目光之中显露出的宝光渐渐浓郁。 秦川师弟这是要做什么? 有问题吗? 这不是废话吗,此花名为毒火花,花瓣似火焰跳动。此花的花瓣微毒,花蕊更是剧毒!我曾经受人所托炼制一枚特殊的毒丹,因此知晓。 什么? 就在众人怀疑他的话时。 秦川催动的玉彘手化作一股丝线向着毒火花激射而去。可白色丝线刚一触碰到花蕊便立刻腐蚀腐烂,化作一阵烟丝飘散了。 真的有毒! 就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秦川再次抬手,可是此次不同的是,玉彘手激射出的丝线极为凝实,若有若无的有些晶莹剔透之感。 砉! 玉彘手控制得极为精准,直接将花蕊摄取,纵使丝线上嗤嗤作响冒着青烟,也依旧凝实,一个倒卷落入蟾蜍口中。 奇特的是,此物对灵气有腐蚀作用,可对生物的作用没有如此明显。 萧天联原本灰败的目光顿时一亮,心中升起了极强烈的渴望。 目光死死盯着蟾蜍。给我死,给我死! 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等到三息之后,蟾蜍除了背脊上有些赤红,像是跳跃的火焰再无异状。 噗! 他双目一瞪脑海一白,顿时口吐逆血晕了过去。 众人接连惊叹,以为妙绝,双目灼灼地看向秦川。 他们不知道,便是秦川本人也都长长松了一口气,有庆幸也有激动。 秦川知道,便是这一手,便标志着自己的丹道更上一层楼。 此举虽然冒险,有很大的可能会失败,可草木丹道并非单纯的知晓药性加以推理便可以了,更加需要这样的尝试冒险。 有些事,无法推理,没有冒险印证便无法得到答案! 蟾蜍吞了毒火花花蕊,原本无害的异兽顿时升起一股异样的气息,伸手抚摸其后背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刺痛。 一百零三,一百一十,百八十...两百! 药田已然过半,可数字还在继续往上涨。 三百,三百五十。 花径终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 这里的药草更加诡异,极为耀眼,几乎都是赤红色妖异的紫色。 此地几乎都是毒草! 秦川不知不觉好似忘我,接连取来毒草叫蟾蜍服下。 可不知是因为蟾蜍无意中获得了抗毒的本事,还是因为药草在计算中相生相克达到平衡。蟾蜍竟然没有丝毫萎靡或者中毒的迹象,反而极为精神。 只是它模样已然大变,赤青紫三色好似天然的花纹布满全身,通体散发着宝光。 到了。 等秦川将最后一株灵草给它吞服,一脚跨出药田。 忽然感觉到一股牵引之力,将自己吸入其中。力道极大,纵使有心抵抗,也毫无作用。 嗯?我怎么还在第二阵? 就在他落地站定,打量一圈后,赫然发现自己尚在第二阵。 不是应当进入第三阵吗? 哈哈!萧天联面皮上的褶皱顿时挤在一起,笑的极为阴毒。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忽然听见一声极为震撼的鼎钟嗡鸣声。好似直接烙印在脑海之中,来回荡漾。 似乎想起了某个传说,齐刷刷看向身后一面毫不起眼的石壁。 秦川有些好奇众人怎么忽然同时看向一处。 便在这时,第二声钟鸣忽然而来,突兀却极致恢弘,直接在整个丹石绝壁化作一道波纹荡漾开来。 这钟声砸到萧天联心中,他目露骇然,再次口吐逆血,蹬蹬退出七步歪哉倒去,只是这次没人再去扶了,皆是沉浸在内心的震撼中! 这石壁不大,整个隐藏在树荫下,平时没人会去注意。 第二道钟声响起的刹那,粗糙的石壁顿时剥离下片片碎石,更是咔嚓一声露出其中光滑的壁面以及壁文! 这似乎是一个名榜,其上密密麻麻的书写着百人的姓名。 就在众人心道果然如此,惊叹之下想要看看秦川排到哪里。 忽然金光一闪,似一把极其锋锐的刀子,直接在榜首上写下——秦川! 这二字平平无奇,与其他壁文毫无差别,可叫场上之人接连惊叹。 第一! 秦川兄弟大才,融合三百六十五种药草,其中更是数种毒草,成功夺下榜首。 等众人回过神来看向秦川,却见他一脸疑惑地站着,一只手摩搓着下巴,像是不解。 在下王壕,不知道友疑惑什么?他最是机灵,一步上前不禁问道。 有奖励吗? 王壕似乎听到了奖励二字,可心头一想,此等高人绝然不像其他人一般好功利。啊?兄弟说啥,耳朵不好使没听清。 若是秦川能听到他心中所想,定然会连忙否定。不不不,我就是一般人,缺的就是宝物灵石。 ... 没有奖励,甚至连半枚灵石的影子都没有。 晃晃悠悠地跨入第三阵光门,心中想着,到时候一定多炼些丹药,将玉簟山的老底子给掏空。 一股牵引之力顿时拉扯着自己,这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并没有感到惊讶。 当他一脚迈出,眼前忽然亮起,周遭景象蓦然大变。 这里赫然是丹石绝壁下方,眼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旁的侍从见到秦川来到这第三阵,优哉游哉地走来,核对好信息,告诫一番规则便离开了。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不知晓自己在第二阵中得了榜首。心道这样也好,省的惹人注意。 第一阵考验的是丹师的灵气控制程度。 第二阵考验的是丹师的草木辨识药理与衍化之道。 这第三阵,便是考验丹师实际的丹药炼制水平。难怪只有通过了第三阵,丹师身份才能被玉簟山承认。 此阵才是关键,前两阵只是前戏罢了。 这里的规则并不复杂,可是也有一些限制。 并不是简简单单炼制一枚丹药,而是通过一场炼丹武斗,只有胜者才能顺利通过。 何谓炼丹武斗? 炼丹比试有文斗与武斗一说。 所谓文斗,便是炼丹之时不得干扰。而武斗,却是有一定的出手机会去干扰对手! 这也使得,第三阵的淘汰率极高。 二人武斗,留一去一。 即便是理想情况,也有着一半的淘汰率。可一旦因为武斗皆未炼制出丹药,那么都被淘汰。 有好事者大量统计了第三阵的通过率,只有仅仅三成罢了。 秦川一听到武斗规则,双目一凝,目光一扫看向自己的对手,恰巧那人也向自己看来。 在下秦川。 武鹿。 这人年岁比秦川稍大,大约二十五,六。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似乎不善言辞,只是一个拱手便转过身养精蓄锐。 秦川心中异常平静,随意找了一个蒲团坐下,看着场中正在比试的人。 虽然很早之前便听说过武斗,可自己从没见过。武斗之法流传得并不广泛,因为其中不确定因素比文斗要多不少。 说的通俗点就是除了拼本事,还要凭运气。 秦川一转头,发现武鹿闭目养神,不在意场上的比斗,显然是经历过武斗,或者说曾经参加过第三阵却失败了。 武斗的规则并不多么复杂,可是有许多的技巧,如何利用好自己手中仅有的几次干扰机会,便是秦川想要尝试学习的。 就在他观摩学习的这一盏茶工夫内,便有五个次炸炉,只有一个是因为操作不慎,其余四个皆是因为对手出手干扰。 时间流逝得很快,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时辰。 你是秦川?就在他看得正过瘾时,一个小童模样的弟子前来询问。 秦川站起身来,心知到自己了。 正是。说完递出腰牌。 武斗的规则已然知晓? 知晓。 小童听到秦川确认,微微颔首。那便随我来吧。 秦川心中知道他要领路去哪里,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轮到自己了。 斜眼一撇,发现武鹿跟在另一个小童身后,向着侧方离去。 101 武斗炼丹 不同地方的武斗都有细微的差别,便说这第三阵,也有着属于自己的规则。 二人要去的地方,便是丹石绝壁的一处药园。 秦川在旁观察许久自然知道有这个环节,脚下不慢,很快便看到了前方的药田。 小童绕过两个无精打采打着瞌睡的守卫,没有通报的意思。 “喏,这药园中的药草,只要不断根,随意挑选五十种,还有这个储物袋你拿着。就算是炼丹过程中没有用到用尽的药草,也不可带出第三阵。” 他取出一个特殊的白色储物袋递给秦川,显然是说药草只能放在这个储物袋中,不能私自带走。 看着这许久没人打理,几乎被霍霍干净的药园,口中泛起一丝苦涩。 更是有些怀疑。“这药园中能不能找出五十中药草啊?” 放眼望去,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药草,即便如此,为了保证药草存活而不得过多采集,便是凑够五十也都是个困难事。 心中腹诽一声,可为了在比试中多占些优势,不得不细细盘算其这五十种药草。 这五十种药草,能够组合成的丹方越多,炼丹时可选范围越多,自己的胜算也就越大,而且不能有某一种药草被频繁用到,当然这是因为武斗的一条特殊规则。 这就要考验丹师的底蕴了,若是有一种独门丹方,那么几乎能占据绝对的优势。 秦川自然是有的,可是却并不打算显露出这些丹方。不止是他,便是其他丹师也没有几个,甘愿为了一场测试而暴露丹方。 甚至有人恶意推测,玉簟山便是希望那些外来的丹师多暴露一些丹方才采取这种武斗方式。 他动作很快,在思忖半盏茶的工夫后便动手了。 等到白色储物袋的角落里堆满了五十种药草,这才停下。 这储物袋颇为神奇,当第五十种药草进入其中的刹那,立刻化作黑色,这个时候只能取出却不能放入。 一旁的小童见到秦川在思考后没有犹豫立刻选出了五十种药草,不禁有些诧异。心中狐疑,想必此人没有什么水平,在选择自己预想中的丹方药草后,余下的皆是胡乱选择。 这种人偶尔也有碰到,应当是不熟悉武斗的情况。见到秦川不过二十的样子,心中更是确定。 “既然选择好了,便随我来吧。” 等到二人回到原来的广场,却发现武鹿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这场上一共有三十二对,也就是六十四人同时炼丹。 六十四只黄铜色的鼎炉分列排开,束缚地火的法阵与青山宗的差不太多。每只鼎炉旁边放着一个药草架,显然是用来放置药草用的。 等到秦川将药草从那只特殊的储物袋中取出,摆放在药草架上,尚有二十余人没有就位。 趁着这个时间,他细细打量起武鹿身后药草架上的药草。 丰碑草。 羽西草 秦川默默一算,以自己熟知的丹方计算,这五十中药草足够炼制八种丹药。更加巧妙的是,这八种丹药炼制的难度成清晰的几个梯度,更不会因为缺少了某三种导致全盘崩溃。 于此同时,武鹿也在打量他身后的药草架。 原本平静的目光渐渐多了凝重。 “我为这第三阵准备多时。因为第一次在武斗上栽过跟头,所以后来与师兄多次练习,更是数次回忆药园中存在的药草,这才排列出这五十种近乎完美的药草。” “可以说,几乎是在漏题的情况下,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我与领路的小童交好,从他口中得知,这秦川只是第一次参加第三阵的新人。可是叫人奇怪的是,他这五十种药草,几乎同样无懈可击。” “从已知的丹方计算,这五十种药草能够炼制出六种丹药。” “那么依据武斗的规则,我又当去除他哪几种药草呢。” 他心中默叹,不忍打量起这不过二十的少年。 等到剩下的二十几人就位,见到一个中年道人宣唱规则。 “测试时间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没有炼制出丹药者一律淘汰,品质较差者淘汰。” “本次炼丹比试采用武斗,炼丹之前有三次去除对手丹草的机会,炼丹时有两次出手干扰对手的机会。” “现在你们有十息时间考虑去除对方哪三种药草。” “请为我除去对方,烈霞花、风铃露、沉鳞蚕丝。”中年道人话音刚落,秦川立刻开口。 一旁的侍从显然识得这也药草,很快从武鹿草药架上挑选出这三种收回储物袋中。 “请替武鹿去除对方” 二人皆知对方不是善茬,不敢丝毫留手,这三种药草选择皆是慎重。 “十息时间已过,现在开始正式武斗!” 台上的中年道人高喝一声,就在话音落地的刹那,一旁的一株手臂粗细的长香上噗地冒出火光,显然是用于计时。 秦川动作很快,一个抬手,掌心激射出三道白色细线,卷过药草架上的三株灵草便开始处理。 “嗯?” 这时候武鹿刚刚抬手准备处理药材,忽然余光见到秦川同时处理三种药草,一时间有些惊讶。 “他这是做什么,心分三用只是为了处理药草?” “两个时辰虽然紧张,可是不应当如此才对。心分三用极其耗费心神,便是我如今也只能做到十息时间,再多一些就有心境崩溃的危险。” “唯有炼丹最关键的时候,才会用到这个方法才对。” 他却不知,一心多用,在秦川看来已是家常便饭。 秦川左手摊开成掌,对着黄铜鼎壁身蓦然一拍。 “嘭!”一阵悠长嗡鸣顿时散开,引得四周之人纷纷侧目,不禁心中冷笑一声哗众取宠。 只有台上那个中年道人见到此景,微眯着眼看着秦川,默赞一声现在的小年轻了不得。 秦川恍若未觉,不知为何,今日一接触丹炉,便有一种意境圆润无暇的感觉,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 不知不觉便想着以自己最舒服的方式炼丹,像是口渴的人想要喝水,累了的行人想要躺进温暖被窝。 好似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无关炼丹手法熟练程度,趋于一种本能。 他却不知,自己在第二阵中,以往所学一一得以印证,更是融合成千上万中相生相克之道。 朦胧之间,目中像是出现了重影,一枚种子落到药田生根发芽,抽出枝丫开花引蝶,播散种子最终枯萎凋敝的景象。 我是药草,也是炉火。 “噗。” 灵气灌入微型阵法中,火光一个跳动渐渐炽热,将炉底烤地赤红。 右手一扬,三种药草或是被碾碎成齑粉,或是榨取成汁,或是催化生长,可都在这一瞬间融合到一处,化作一道弧光顺着大开的炉口直接进入。 “此丹,我不识!” 秦川这一手展现出来,武鹿顿时知道,他要炼制的丹药丹方不属于自己熟知的六种丹方的任意一种。 “我这两次出手应当更为慎重,否则绝难有所建树,现在炼丹才刚刚开始,等他心神损耗一些,到炼丹的关键时刻再出手也不迟。” 他心神一动,只留出余光打量秦川,抬手开始处理丹草。 时间很快,六十四人中已经有两成人炸炉,好在这处广场极大,难以波及到旁人。 台上的老者从调息中醒来,正色地看向广场。 长香堪堪燃烧过半,代表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这段时间是最容易出现问题的,大多数人按捺不住出手,利用武斗规则中允许的两次干扰机会。 秦川似乎也感受到气氛的沉重,右掌一团火光处理着两种药汁渐渐融合。 便在武鹿刚刚将一种丹材放入丹炉的空挡,合上炉盖的刹那。 右手一抬,一枚小巧玉符顿时从衣袖间激射而出,照打向秦川方向鼎炉下的炉火。 “凝冰符!” 不等玉符触碰到丹炉,秦川便感觉到一股冰寒。不慌不忙左手一扬,立刻显露出两条火绳,蔓延向玉符必经之地,想要截留。 却未看到武鹿嘴角泛起的笑容。一旁的侍从隐隐约约看见,半空中有一条极不显眼的丝线连接着武鹿与玉符。 就在玉符即将触碰火舌的刹那,他右手稍一屈指。玉符竟然急急转向,像是拥有灵智竟然拐过一个巧妙弧度向着秦川右手上的药汁打去。 “嗯?” 秦川蓦然一惊,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是极为罕见的御物之法,有心避开,可是却来不及了。 “噗。” 只是一阵极为轻微的声音,自己右手中的那团火光顿时熄灭,连带着药汁都毁于一旦。 好在及时在右手表面覆盖了一层灵气,只觉得一阵冰寒,其他并无大碍。 “好一手醉翁之意不在酒,更叫人吃惊的是,这武鹿竟然掌握了极为罕见的御物之法。” 便在秦川抬眼的一瞬间,同样看见半空之中的灵气丝线,虽说只有一瞬间的反光,好似错觉。可他心中极为确定,就是这条不起眼的灵气丝线给了玉符转向的可能。 炼气修士还没有修行出神识,所谓的隔空御物都是虚言。 定然要有所凭借,才能御物,否则玉符就会像是射出去的箭矢不能控制,而那条极为细微的灵气丝线就是媒介。 102 炼灵台丹 侍劫1o2炼灵台丹秦川只是一愣,随即升起警惕之心,自己这几日过得顺风顺水,感觉一切都会落入自己判断的局势中,反而自我束缚了。 刚才若非失去了原有的警惕性,便是武鹿掌握了御物法门,声东击西之下也只能无功而返。 深吸口气,摒弃原来的轻浮心态。 便在这一刻,武鹿眼神有了变化。秦川身上似乎没有变化,可似乎有了本质上的不同,具体在哪里却说不上来。 一击得手,没有立刻再次出手。 炼丹时,武斗规则限制只有两次出手机会,自己一击便打掉了对方两种药草,已经极大地影响胜利天平。 剩下一次出手机会,当徐徐盘算。 见到没有再次出手的时机,他立刻沉下心来处理手中的药草,并盘算其下次出手时机。 而这时候,秦川手下却不得不停下来。 左手依旧催动着地火,可是要微弱许多,防止丹炉之中的热力太多,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太少。 药园中的药草本就不多,这两种药草恰好仅仅剩下一株,如今皆被毁去,只得寻找代替品。 这事确实所料未及,不过秦川脸上没有馁色。 细细回想自己原有丹药中的衍生变化,将这两种药草药性去掉之后,原本的平衡会被立刻打破。 要想补缺,便要从剩下的这些药草中寻找组合去填上这个窟窿。要是搁在之前,秦川绝难办到在这短短时间内寻找到解决之法。 可是在经过第二阵后,他脑海之中灵光接连乍现。这感觉极为舒畅,好似千种万种变化,只要自己列举出药草来,便能推算出有可能得出的丹道变化。 秦川从学习炼丹开始,虽说有玩意指引,可却只限于大方向,真正的炼丹一直都是他独自完成。 一切的可能都要考虑在内,虽说失败了无数次,可却也将底子打得异常扎实,思维更是天马行空,不落窠臼。 一种种药草浮现过脑海。 一株不行就两株,两株不行便三株... 可以说秦川炼丹以来,从未有那一次如此淋漓尽致。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全部,草木衍化也好,炼丹手法也好,没有丝毫保留的彻底施展出来。 这多余出来的药草中,我需要这八种,应当能够完成这次补缺,虽然与原先的丹药有所偏差,可只要将炼丹手法运用得当,可以避免那些不必要出现的错误变化! “他动了?” “怎么这么快!” 这不过十息的时间,秦川已然所有药草变化从头到尾推算了一次,选出最好的一种,直接开始。 伸手一卷,八种药草中的四种直接碾做汁液落入丹炉中,没有做出其他处理。 剩下的四种落入掌心,开始了药性融合。 当这四种药草融合成一滴青色水滴时,秦川双目刹那露出精芒,屈指一弹,一道火光一闪而过直接击中青色水滴。 这水滴遇热刹那沸腾,只坚持了不到一个弹指的时间,化作青烟随着秦川一指,顺着炉口的缝隙进入丹炉。 等到丹炉中一阵轰鸣声过后,他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台上的老者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秦川这里,看到鼎炉震动变小,完全平稳时微微颔。 时间过得很快,台上的长香唯有原先的四分之一。 余下之人只有原先的六成不到,更有许多人已经将两次武斗出手的机会都耗光。 像秦川这样一次未出手的,少之又少。 秦川炼制的这枚丹药称作灵台丹,便是炼气之中也是上乘丹药。炼制此丹极耗费心神,因此难度极大。 五十种丹草中,扣除原先丹方的三十二种药草,扣除被武鹿去掉三种,算上随后用来补足丹方的八种,草药架上只剩下七种药草。 此时到了收工阶段,三种药草在秦川掌心来回打转。 可就在这时,他面色一变,随即炉火一阵震动,极不稳定。 武鹿一愣,随即面露喜色,直呼天助我也。 趁着秦川分心去照顾鼎炉时,他右手一抬,一把罗扇显露,再对着秦川狠狠一扇。 “呼!”一道狂风猛然卷来,刹那临近。 秦川面色剧变,可是却做不得有效反击,谁叫炉火忽然暴动,要是再分出心神去抵御这法术,地火将会直接炸开,这次炼丹必败无疑。 右手直接舍弃刚刚淬炼好的药液,抬手便是艮土术。 一阵碰撞过后,看到稳定下来的炉火,秦川这才放心下来。 “你败了。”武鹿见到计谋得逞,不由得开口。 在他看来,秦川留有的药草已然不足,是根本不能像是上次一样用别的药草补足窟窿,那这炼丹一事算是黄了。 只要不出现失误,第三阵胜者便是自己! 可是抬眼望去,他预料中的失望颓败却没有出现在秦川脸上哪怕一丝,心中忽然咯噔一声。 秦川并没有熄灭炉火,而是伸手探向余下的药草。 “谁说方才用到的药草便是我需要的?” “我只是赌你不识我炼制的丹药,尝试着引你出手,没想到你真的出手了,呵呵。” “哪里有什么地火暴动,只是我自己控制给你看的,我真的需要用的是这三种药草。” 看着静静躺在掌心中的三种药草,露出会心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 就在武鹿以为秦川会继续炼制丹药之时,却见到他微微一笑,伸手屈指向着前方蓦然一推。 五条火线顿时在空中融合,显露出一条螣蛇身影。 他心中顿时警惕,手上的动作不经意一顿,却差些引起炸炉。 可是这螣蛇却没有丝毫准备攻击的迹象,只是在他四周一丈之外来回盘旋,伺机而动。 “嗯?” 他心中惊咦一声,还能这样玩的吗? 抬头现秦川游刃有余,没有丝毫因为心分二用而感到吃力。 “莫非他真的心怀七窍?” 武鹿早就现,平常人一心二用都极为困难,可秦川一心三用好似家常便饭,随意施为。 这螣蛇一直不攻击,便一直牵扯着自己的心神,手上的动作更是频频出现差错,好在可以弥补。 心下一横,直接取出一枚玉简,再狠狠一捏顿时破碎。散出的流光围着周身滴流一转,顿时化作一层微弱的光罩。 光罩看似脆弱,可秦川心神落在上头,微微感到诧异,这光罩至少需要两条这样的螣蛇才能打碎。 见到没有丝毫机会,挥手散去螣蛇,微微摇头安心炼起自己的丹药。 只要自己不出现失误,这灵台丹胜出的可能性极大。 按照自己的推算,武鹿剩下四十七种丹草炼制的丹药,没有哪一种比得上自己这灵台丹。 为了确保自己的丹药能够胜出,他选择了最难炼制的灵台丹。 虽说其中一波三折,可是在长香烧尽之前,总算是将丹药炼制出来了。有惊无险的是,自己考虑到可能出现时间不够用的情况,处理药材时多是一心多用。 一枚滚烫的银白色丹药安静地躺在自己掌心,还不等他放入玉瓶,长香的最后一丝化作青烟跑没了影。 “炼丹结束!双手离开丹炉。” “十息之内,不论是否炼制出丹药,都请上台来。” 秦川闻言,放弃了将丹药装入玉瓶的念头,其余人也大多如此。 匆匆一瞥,这六十几人中,炼制出丹药的只有五成,至于最后有多少人能够通过第三阵,并不知晓。 武鹿手中的丹药灰白色,通体光滑圆润,像是玉石制成的围棋棋子。 “这是蜇风丹?” 看着丹药的样子,倒有八成相似,秦川默默注意他炼丹步骤,与蜇风丹也有极高的相似度,也许是经由他人改良,这才有所不同。 这一掂量,心中又渐渐没了底。 “我玉簟山丹石绝壁乃是万万年前形成的天地奇境,能与丹药形成共鸣,从而检测丹药品质。” 老者一拍储物袋,一张巨大的阵图顿时显露出来。 “这是一枚用于炼气弟子服用的石灵丹。”说完,他拿着这枚石灵丹一步跨入阵图之中。 “铛。” 忽然间,一道洪亮的钟鸣声荡漾开来,可不等结束,随后三声接踵而至。 总共四声。 “这石灵丹用于炼气五层服用,钟鸣声却只有四声,显然是炼丹之人水平欠佳。” “胜负之数全由钟声数量而定,若是出现同等钟声数量的,老夫还有其他的评定方法。” 不过他没有接着说完,显然是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比较少。 这阵图一次只能进入一人,这里一共有三十多人炼制出了丹药,除开那些对手没有炼制出丹药的,还有二十多人。 秦川与武鹿二人排在末位,等待时间颇长。 “武鹿。”那侍从忽然高唱。 “正是在下。” “炼制的是何种丹药?” “惊风丹。” 秦川目光一凝,看那侍从的样子,似乎并不感到惊奇,显然这惊风丹是常见的丹药。 思忖片刻随即恍然。 玉簟山丹道比不上青山宗繁华,可是也有着自己的传承,丹药有所区别自然不奇怪。 “拿着惊风丹站在阵法中。” “是。” 103 绝顶九品 “铛,铛,铛...” 厚重的钟鸣声一直响过六声,中间停顿半息。 “炼气六品丹?将这惊风丹炼制到这种程度也算不错...” 还不等他“错”字说出口,忽然又传出一声钟鸣——“铛”。 只是这钟鸣似有似无极其微弱,却引得众人一愣随即震惊。 “这是七品丹!” 寻常的惊风丹可以用于炼气五层服食,修为再精深一些,效果就要大打折扣。可一旦丹师水平足够,却会出现六品甚至七品等情况。 虽说第七声钟鸣若即若离,可在场众人许多都是听见了,依约只好将这枚惊风丹归类为七品丹。 武鹿一个愣神,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开出这第七响。 他心中更是振奋,几欲大喊出声,像是提前宣判了自己的胜利。 目光一瞥秦川,本以为他会是一脸沮丧,却意料之外的面色平静。 “秦川,炼制的是何丹药?” “灵台丹。” 武鹿听到丹名,微微颔。“却是外来丹药,难怪我不识得,可要想过我七品丹,除非是八品丹或是极为罕见的九品丹才可以!” “不过,呵呵。” 心中哂笑一声。 按照吩咐,秦川拿着灵台丹站在台上。 便在右脚买入只是便感觉自己手中的灵台丹微微一颤,像是与石壁引起了共鸣。 等到双脚齐齐踏入的刹那。 整个石壁隐约间一震,钟声浑圆沧桑极致,似万古前的古寺钟鸣,接连响过六声。 “哈哈,幸亏我这丹药是七品丹,好险。”武鹿听到钟鸣响了六声,心神一松。 “铛!” 但随即又一道钟鸣声传来,且极为有力,不像是惊风丹第七响的有气无力。 武鹿面色一变。“不好,这下糟了。” 台下纷纷议论,没想到又是一枚七品丹。 “铛!”第八道钟声冥冥中更为洪亮,落入众人耳中,余势不见远远传荡开来。 “怎么还有一声!这竟然是八品丹!” 惊骇之下,众人纷纷抬眼看向台上的秦川,与他手中的灵台丹。 这些人不管是外来的丹师也好,玉簟山原来的丹师也好,未通过丹师十阵,有许多人的水平不足,便是寻常时候炼制出五品丹都有些困难,更不要说是变数极多的武斗。 武鹿也是特意准备多时,惊风丹不知炼制了多少次,这才炼制出七品丹的程度。 就在众人惊叹之时,面色蓦然一变,就连台上那位主持的老者也都目露精芒。 却听见钟声第九响回荡在丹石绝壁之间,这不是真的声音,直接落入每个人的心中,唯有触及丹道之人可以听到。 而丹道越深,心中的钟鸣也就越大。 那老者脑海中更是轰鸣,目中激动,就地盘膝而坐,死死扣住方才回荡在心间的钟鸣余音。 正是第九响钟鸣! 灵台丹赫然达到了九品丹的程度! 秦川心中同样震撼,没想到预料中的八品丹竟然传出了第九响,更是传出了丹道道音。 脑海之中轰鸣不断,像是巨浪拍岸。心中熟知的草木变化之道更是真正意义上的融炼一体。 这道音传播地极远,穿过第三阵,传出到外界,回荡在整个丹石绝壁! 放眼鸟瞰场面震撼,无数人盘膝坐定,整个丹石绝壁原本热火朝天,却忽然间鸦雀无声。 有人直接在石壁半腰间的石阶上直接入定,甚至有人不顾炸炉危险直接舍弃正在炼制的丹药。 “王兄,我心中忽然有了震动,这是怎么回事?”第二阵中,一个少年忽然听到这道音,有些不知所措,正想回头看向身边之人,却现在场之人坐倒一片。 如今的修士,注重修行却不注重悟道,或者说悟道极难,可遇不可求。 这一刻,如有修真之人看到这一幕,定会震动。 悟道极难追求,一人如此,更不要说成千上万人一起。此事本不该如此,可是这枚特殊的九品灵台丹恰巧与丹石绝壁产生共鸣! ... “他醒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川只觉得喉间干渴难耐,这才悠悠转醒。 周遭围着许多人,目中皆是闪烁着神采。 “秦兄,大恩不言谢,今日之赐日后再报。” “正是,田某...” 秦川有些愣神,好似睡懵了,可转眼想起丹悟之前那极为震撼的第九响,心中了然。 心神一动站起身来,身上没有丝毫变化。可在外人眼中,他双目极为深邃,对视之下让人忍不住心跳。 “这是?” 恭维一番后,秦川目光一瞥,忽然现身后石壁上显露出一个榜名。 榜上的文字像是流光,偶尔跳动几下。定睛一看,榜正写着两个字——“秦川”! ... 等到秦川到了客栈,沐浴一番,盘膝坐下后,心中尚有疑惑,不得不请教玩意。 “你可知晓今日那道音为何出现?是每次炼制出九品丹才会这样,还是偶然出现或者某些原因?” “道音并非每次都会出现,你当这是大白菜呢?” 玩意一开口便喷的秦川没脾气,谁叫自己有事相问。 “应当是今日那阵法勾连着丹石绝壁,引动那枚特殊的灵台丹,才出这样特殊的道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要尝试一下是否能不能重演一次。” “当你有这念头的时候,便不可能再以相同的方法重现道音了。” “还有那丹石绝壁,却是不简单,至于更深入的,你知晓了也无用,这涉及到一些万古年前的辛秘。” “至于你本身的丹道,虽说确实跨上了一个台阶,可离真正的巅绝还差得远呢!便是素女小娃的一根小拇指都及不上。” “今日已经为你解答了上万中的草木了,还要将我从睡梦中吵醒,哎,人心不古。” 说罢滚落入秦川怀中,随即安稳睡去。 秦川将他话语中的信息理清,便将丹道一事搁在一旁,闭目入定,尝试着磨薄下丹田与中丹田之间的光膜。 云间客栈在玉簟城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客栈了,后台强硬,加上完善的服务与充足的资金,分店几乎遍布城中每一个重要地方,这丹石绝壁自然不会落下。 秦川所在之地便是丹石绝壁的云间客栈。 一夜无话,直到秦川悠悠转醒。 没有使用客栈中的“备车”木牌,出门之后往丹石绝壁赶去。 很快到了预料之地。 要是搁在没有战事的时候,这丹石绝壁几乎是允许任何人炼丹,并不需要通过丹师十阵前三阵的测试。 可是战事一紧,丹药消耗极具加快,价钱自然水涨船,一来二去,石壁前满是丹师。 所以要求也相对严苛,只有通过玉簟山丹师前三阵之人才可使用。 昨日有过姬新介绍,秦川对这里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广场上丹师使用的地火都是新开辟出的,虽说地火猛烈,可是极不稳定。 在这里炼丹之人,一般都是来自外界或是在玉簟城中没有大中势力依靠的小家族子弟。 那些有些来历的丹师,不会选择广场这种极容易被影响,而且地火不稳定的地方炼丹。 大部分的大势力子弟,会使用自家的炼丹房,有小部分,则会使用丹石绝壁的丹房。 径直来到一处炼丹阁。 “为我准备一间丹房,炼气境的便可,这是腰牌。”秦川取出腰牌递给侍从。 这女子面容说不上多好,可看得舒心,眉眼像是春末的柳絮极为轻柔。 “您不是本城的丹师,收费要增加八成。” 侍从接过腰牌,心神一探,当现秦川不是玉簟山之人时,出声轻轻提醒道。 心中虽说已经有了准备,可还是被八成吓了一跳,刚想取出刘逢山赠予的玉牌时,那侍从忽然惊呼。 “您,您是秦川?” 秦川腹诽一声,你是不认字吗。话语间很无奈,轻吐一字,“对。” “昨日阁主吩咐下来,要是您来了,免除一切丹房费用,视情况对您开放部分丹草九折售价。” “哦?如此的话,为我挑一间空余且地火最稳定的丹房。”秦川闻言,将取出一般的玉牌收起。在他想来,这玉牌应当已经没有自己俊美的面容好用了吧。 “天字还有一个十号丹室空闲,您可以去这间,我先准备一下。” 她说完,向着内中走去。 秦川有些奇怪自己的脸面什么时候在玉簟山这么好使了,靠坐下来,品着这里的茶水。 正当他端起茶杯时,从外头风风火火闯进来三人,见到侍从不在,直接往里闯去。 一时不察,差些被其中一人打翻茶水在身上,好在自己控制力极为精细,这才幸免,长舒一口气正想作,却见到那群人已经走远。 心中道一声晦气,不再理会,好在没有泼洒出来。 这茶闻着有一股醇香,就连自己这个不懂茶的人,也都知道茶叶上佳,显然是这炼丹阁花了心思的,难怪生意如此火热。 微抿一口,不知不觉已然一杯下肚,一股淡薄的清苦过后却是回甘,香气游走在唇舌口喉间。 还不等他回味,却听到深处一阵惊呼,是一个女声,听起来是那个女侍从的。 当即放下茶杯,寻着记忆中的声源处大踏步走去。 “天字区。” 抬眼一看,现到了天字区,过了拐角,果然看到女侍从。 她跪坐在地上掩面而泣,话语间虽是颤抖,可秦川却是听出了坚定。“这天字房仅剩下一间,且已经被预定了。不妨考虑地字丹房,效果同样不会差。” “要是您不满意,或是因为地火或是丹炉问题,导致炼丹失败,炼丹阁会全额赔偿您的损失。” 她没有透露秦川丝毫信息,话语卑微委婉到了极致。 104 斩杀黑厮 “小爷的话,你是听不懂吗?” 这三个男子中的带头之人,抓起侍从的头使劲一扯。 “我曾家可不是你炼丹阁能惹得起的。”似笑非笑着,像是在享受他人的痛苦。 他穿着一身曾家独有的服饰,袖口处绣着一个“曾”字。 另两个人也都纷纷附和,戏说着“不是抬举”之类的话语。 玩弄地累了,松开头,放松酸的手腕。“小爷再问一句,这间丹房,给是不给?” 见到侍从只是哭泣,摇头并说不出话,抬起右手便要扇下去。 “锵!” “来,扇一个试试。” 一来一回只是极短的时间,秦川恰好目睹了这一幕,当即决定出手。 “等等等等。” “在,在下曾家曾合,冷静,冷静!” 曾合感受着架在脖子上剑身的凉意,不禁头皮麻,也不问明原因,先搬出自己的身后势力。 秦川冷眼看着他,低头问侍从,“能自己起来吗?” 她没有说话,轻颤着眉睫勉力爬起身。 等完全站起身,“多谢秦公子搭救。”微微欠身,躲在秦川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怯生生地看着那三人。 “公子小心!” 就在秦川分心的刹那,曾合左手边的黑衣男子不知从何处翻出一柄短刀,直接探向秦川手腕。 好在得了提醒,收回皓月剑,将手一伸环过侍从腰妓,临空一转稳稳站定。 手臂触碰到她身上的柔软处,秦川不觉得有什么,可摩挲之间却引得侍从面色红润,像是刚刚成熟的苹果。 曾合撇头看向黑衣男子,见他微微点头,心中顿时有了谱。 “呵呵,我当时谁呢,秦公子?” “我记得玉簟城秦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微末家族吧。” “前两日还把秦家的小儿子给打得不省人事。” “据说三个月不得下床,可惨了,那白净的脸一开青一块紫的。” 曾合与右侧一个白衣男子一唱一和互为捧哏。 秦川看在眼中,倒是觉得这三人有些意思。 曾合明显是曾家的纨绔子弟,左手的黑衣男子单凭刚才无声无息的一招,也都不容小觑,右侧的白衣男子嘴巴利索,明显是奉承主子开心的。 “这丹房是我定下的。” 侍从听到秦川自报底细,不禁惊呼出声。“公子不可。” “你要的话,拿去好了,只是不得再生事端。” 秦川看着三人,请叹一声。那黑衣男子,他难以看出深浅,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想要将此事揭过。 身后的侍从听到秦川的话,心中有些异样。在她想来,秦川之所以完全暴露底细,是因为想要将祸事揽在自己身上。 因为这曾合在玉簟城中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只要不是大族子弟就得绕着走。秦川既然坏了几人的好事,更是无意中暴露了底细,便绝难逃得干系。 想到这里,暗骂自己一声,怎么就收不住嘴,叫出了姓氏呢! 若是秦川知道她心里想说明,定会说一声你误会了,我是外城之人,根本不认识什么曾家,更不要说是曾合了。 曾合眉头一挑,以不阴不阳的语气说道:“呦,这下知道怕了?” “一万灵石,外加磕头认错!”白衣男子从旁附和,极力谄媚。 就连一旁冷着脸看着秦川的黑衣男子,也都不禁看向他,腹诽一声狗腿子。 “可说好了,一万灵石。” 一阵沉默后,秦川心知此事不可避免,开口出声。 这话引得曾合哈哈一笑。“就一万灵石...” 还不等最后一个“石”字说出声,鲸油灯映照下,便见寒光一闪,直取黑衣人眉心。 黑衣人一愣,没想到秦川出手之前没有任何预兆。 之前无声无息从三人背后接近,想来也是用这个特殊的方法,要是法宝或者法术便抢夺过来,想到这里心头一片火热。 这一剑除了快毫无威势,气息收敛至极致。这种软绵绵的女人剑也就你会去练了。 想到这里,黑衣男子不禁有些轻视,高喝一声,“杀人者黑厮!” 手中短刀运足力气,急急斩向皓月剑必经之路。 “锵!” 可就在一刀一剑碰撞的刹那,黑厮面色忽然一白,身子更是连连后退数步。回过神时,鲜血沿着颤抖的右手徐徐滑落。 “你什么修为?” 好不容易喘口气,回味过来那一剑,心下大骇。 回答他的是秦川冷冽的剑光,当第二次看到剑势,黑厮面色忽然一变,目光落在剑身上,竟然能感觉到细微的震荡感。 正是须芥仙指第三卷外炼直指中的弹字诀! 弹字诀的本质便是一股震荡之力,先前秦川无法达到随心所欲的程度,只是这趟玉簟山之行另有收获,这才融会贯通。 自己兼顾炼体与炼气,每一击都是势大力沉,无需像寻常炼气之人,需要灵气灌输入剑身才会有足够的力量。 “曾兄救我!” 黑厮只来得及大喝一声,可他没有逃,这等情况,越是逃跑便离死亡越近。 强行抬起自己尚未完全脱离僵直的右手,催动灵气在刀身上运足一层稀薄灵气,自下而上一撩。 “噗!” “救我,救我!” 黑厮见到秦川一剑又一剑毫不停歇,心中绝望,口中满是鲜血,更是披头散。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明显的剑伤,可是衣袖之间留出的鲜血更多,若是扯开袖子,便会现皮肉被震荡之力硬生生震碎。 一剑两剑倒没什么,可他竟然在短短几息之内硬接下数十次攻击。 秦川剑势之间没有任何花哨,只是很简单的直刺,可却带给那人极大的死亡阴影。 曾合显然被秦川吓坏了。他一直衣食无忧,手下更是谄媚奉承居多,哪里见过这个阵仗。 看到黑厮越疲软的气息,面色越瓷白。 余光一瞥一旁的侍从,目光忽然一亮。 就在她惊讶看着秦川,目中溢彩连连有些失神之时,冷不丁一掌从侧面打来,等到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噗。” 可是定睛一看,横飞出去口吐逆血的是曾合,而不是侍从。 “呵呵,贤弟且先住手。”忽然一人站在侍从身旁,方才那一掌显然是他在危急时刻击打在曾合身上。 秦川一愣,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王壕王兄?” “少阁主。” 秦川的话与侍从一同响起,不由得一愣。“你是这炼丹阁的少阁主?” “不错,阁主王土便是家父。” 难怪之前侍从说过,免除一切丹房费用,更是开放部分丹草九折售价。 至于为何对自己如此厚待,想到昨日之事,也不难理解。他不仅是为了报昨日丹悟之恩,更是结交一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的丹师! 见到来人是王壕,秦川放下手中的皓月剑,至少给人家土壕一个面子不是? “我年长你几岁,便叫你一声贤弟了。” “愚兄劝贤弟一句,这人还是不要杀的好,曾家老祖半年前传来消息似乎是突破了,隐隐要与唐家比肩,虽说有所不如,可是也相差不多了。” 曾合见到王壕语气之中有些退缩的意思,顿时来了劲,也不知是纨绔得习惯了,还是秦川给的压力不够大,“到时候叫太祖将尔等狗头通通砍下!” “贤弟不可!” 王壕闻言忽然一变,心道不妙,抬眼看向秦川,心道果然如此。 秦川心中已然起了杀意,哪里会这么容易熄灭。 黑厮见到王壕急急踏步而来,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只要捱过这一剑,我便能活下去了!” 想到这里,勉强挺刀一磕,但随即面色一变。 一股巨力沿着刀身直接蔓延到手腕,像是无意中被蝎子蛰了一阵刺痛。 “完了,他先前竟然没有用全力。” 猝不及防升起这个念头,手中卷刃得不成样子的短刀,被轻易挑飞,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你...”他张开口还想说什么。 可脖子之间的粉红色血线蓦然放大裂开,嗤的一声,热血一股脑崩裂开来,咽喉以及大半的脖颈直接被斩断,只留下一丝皮肉。 剑身依旧银白,没有沾染一丝血迹。秦川扯来黑厮衣衫,慢悠悠擦拭过一遍剑身,剑尖指向曾合。 王壕见来不及阻止,伸在半空中的手蓦然僵直。 “这事算在我一人身上便是,与炼丹阁毫无干系。”秦川看见王壕面色接连变化,不由得出声。 便是他不说,但凡有一天曾家找上门,最多也只是怪炼丹阁监管不严的罪过,还不如坦然揽过罪责,结个善缘。 “不要杀我!我有灵石,五千,不,一万灵石够不够?我全部灵石都在这里了,只管拿去,只要不杀我都可以拿去!” 说罢,直接跪倒在地抛出储物袋,更是不住地磕头,哪里还有一点最先不阴不阳的说话样子。 一旁的白衣男子更是不堪,瘫倒在地已经说不出话,下身更是殷湿一大片,闻之一股恶臭。 “杀你们只会脏了我的剑,把身上的灵石、法宝、丹药全都交出来。” 秦川不是莽汉更不是嗜杀,知道有些人可以杀,有些人不能杀。 “抬起头,看看这是什么。” 蹲下身来,一晃手中的青白色玉牌,心中叹息一声。“反正欠了许多,不如再欠一些吧。” 105 真真假假 曾合闻言,慌忙抬起头,入眼处青白石的玉牌顿时叫他心中一顿。 心中最后的阴狠又都一并消散。 “你姓秦?你与秦川什么关系?”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眼前之人。 便在昨日,他便听说过家族中一个不成器的族弟,因为招惹了刘府的客人而差些被废掉修为,原本心中还略有鄙夷。 在他心中,全是因为族弟没有眼力才会招惹到刘府头上,要是放在自己身上,早就跑得老远。 “我便是秦川。”他语气异常平静,没有丝毫波动。 可这几个字无异于平地惊雷,引得曾合心中一阵震动。“请大人饶了曾合狗命,这储物袋中的灵石丹药只管拿去。” 秦川微微蹙眉,没想到曾合如此不堪,剑花一抖将储物袋挑入手中,可随即余光一瞥,现曾合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忽然一白。 “怎么?有问题?” “请饶了我狗命!这储物袋有问题...” 说到最后,他语气渐弱,将头埋低不敢看秦川丝毫。 “那你开给我看吧。” “是,是。” 曾合连忙颔,倒是掐了一个特殊的指法,储物袋上忽然闪现出一丝暗红色的光芒,引得秦川心中一阵震动。 暗红色的光芒稍纵即逝,可秦川却感受到浓郁的杀机,如果真的落在自己身上,不堪设想。 取出一个没有装任何物品的储物袋丢到他身前,“将灵石丹药全都堆放在这个储物袋中。” 小空间的储物袋并不值钱,多备几个以防意外,这不就用上了吗。 从储物袋中取出物品重新放到另一个储物袋中并不是技术活,不过两息时间,等到最后一道白色微光闪过,曾合颤抖着手递过给秦川。 “秦公子,奴婢替你来打开吧...” 秦川刚刚接过储物袋,身后便响起女子的声音。 “还未和秦川公子介绍,小女秋薇,公子叫我小薇便是。”说罢她抬眼看向秦川,等触碰到他目光,忽然一颤有些复杂,似乎是惧怕杀人不眨眼的秦川。 “也罢,便依你。” 秦川向前一抛储物袋,极准确地落入她掌心中,目光片刻不离地看着。 双脚摆放地极为讲究,左脚出右脚两寸,沉肩放松可心神却是紧绷,但凡有丝毫不对劲,便能立刻出手。 秋薇修为虽弱可也有炼气一层的修为,自然是能够是用储物袋的。她微咬牙关,好似一旦打开储物袋,真的会有鬼怪之物飞出来似的。 “呼。” “幸不辱命。”紧绷的面色忽然一松,就连自己都未察觉那一紧一松之下带来的疲倦。“公子,储物袋并没有陷阱。” 秦川伸双手接过,不过随即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 忽然随意地将这储物袋往另一个白衣男子身前一抛,划过不完美的弧线,“你也把灵石放进来吧。” 这时候,他身后的秋薇忽然面色一变,就连曾合刻意压低的面容也都一变。 “是是是。” 白衣男子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直接将储物袋捧到手掌心,取来自己的储物袋准备取物。 可下一秒生了异变。 就在他打开秦川抛来的储物袋的一刹那,忽然一道雷光激射而出,好巧不巧地射向眉心。 白衣男子一个愣神,似乎在疑惑。 等到他回过神来,顿时觉得一股剧痛在脑海炸裂,像是一把钝刀来回搅动。 “啊,啊!” 像是落在岸边的咸鱼蹦跶两下便没了动静,胸前更是毫无起伏,瞪大了眼睛极为不甘。 秦川看着他眉心处一个窟窿,没有任何血液或是流体,只有焦黑一片,轻嗅之间更有似有似无的焦糊味。 “惊雷符?”他言语之中有些惊讶,以自己的判断,此符不多,极为珍惜。 跪地的曾合忽然一改原先的惊恐,站起身来,看起来极为冷静,“你是怎么现的?” “秋薇没用,没有看出那陷阱,请公子责罚。”她睁大美目一个欠身。 “莫要装了,真以为我看不出吗?” 秦川冷喝一声,手中的剑这一次不是指向曾合而是秋薇。 却见她面色连变,最后叹息一声像是放弃了伪装。 “多谢王阁主与少阁主收养,教导之恩,可惜秋薇不能再服侍你们父子了。” 王壕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忽然连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也不要装了,既然被识破,不如堂堂正正亮出底子来,想杀秦某,玩些阴谋诡计还不如真真实实的刀子来得快。”秦川小退半步,警惕地看着几人。 “贤弟,你误会了!秋薇你快解释,和贤弟解释,说他误会了!” 王壕说话间异常焦急,更是有一丝哀求。 “不必了,他没有误会。我早在半年前便收了曾家的灵石丹药,因为我要报杀父之仇,刘...” “住口!” 就在秋薇说到“刘”字还不等说出下一个字时,曾合面色忽然一变,斥声打断。 似乎是为了掩饰,他接着说道。 “你是怎么现的?” “就这些?” 秦川抬手,剑尖连点指向满地狼藉,黑厮,白衣男子与秋薇,最终指向曾合。 “一切都太过巧合。” 曾合忽然一愣,似乎没有转过弯来,语气有些怪异。“只是因为巧合?” 自己一番谋划,只是因为太过巧合而被人识破? “还需要什么理由?” “若还要说什么理由的话,你以为击向秋薇那一掌我没看到?你分明是等到王壕刚好到接近之时才打出那一掌,根本就是故意的。” 这下子,曾合忽然支支吾吾的有些说不上话来。 “不对,我刻意挑选了一个与你修为相仿之人,你怎么可能还能分心?” “你说这黑厮?太弱了。” 秦川面色有些古怪,若非自己留手,此人绝对走不出十招。 “你...”曾合看着秦川与王壕,一时间有些说不上话来。 最后只得撇下这句话转身便要离开。“秋薇,我们走。” “怎么,还要拦着我?” 见到秦川横剑在自己身前,不冷不淡有恃无恐地说着。 “贤弟,让他们走。” 王壕忽然面色一变,伸手探向怀中的玉简,看完之后面色一变。 “算你识相...” 等到二人离去,秦川有些不解,可是等到王壕带着他看向外界时,目光忽然一凝。 外头人山人海,刀剑林立!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多少与曾家有关系。 ... 另一边,已经走远的曾合身侧站着一名中年男子,面带正色。 “老六,怎么失败了?有秋薇配合,计划应当完美无缺才对。” 曾合思忖了很久,最后极为郑重地说道。“黑厮太弱了,不,是秦川太强了。” 中年男子叹息一声,“不管如何,你这次回去,定然会受到老祖责罚。” “便在昨日,你听到秦川之事开始筹谋。我曾家不遗余力为你打探情报,更是从那叫做姬新的掮客口中得知他此行的可能去的几个地方。” “这一切在仅仅一个晚上便完成了,动作太大,留下了不少隐患。” “本是想将秦川击杀,然后将罪责嫁祸给与刘家交好的炼丹阁,让他们互相猜忌甚至决裂,没想到搞砸了。” 曾合缓缓叹息一声,“曾合无错,只是那人不似情报中说的...” 说到这里,是一个长长的沉默,目光流转,似乎想到那行云流水的剑势,勃的英姿,忽然有些迷茫,握紧拳头。 “此人未来不可限量...” 中年男子闻言一愣。“哦?能叫你如此看中之人,已然不多。” 曾合转过头看向来处,目光好似能穿过重重阁楼,“若非我先天不足,能否与他一敌呢?” 蓦然一叹。 “下辈子吧。” ... 等到王壕唤来一人,秦川这才将自己心头的顾虑消除的七七八八。 “贤弟请一定要相信王某,我真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啊!” 王壕此时哭丧着脸,随即脑海中灵光一闪。 “贤弟,只要找来一人,便能证明我所说的真假。” 说罢直接遣人托命,更是将玉简之中相关的信息给秦川看。 “我是被此人叫来,这才恰巧出现在炼丹阁中。” “这人应该就是曾家的另一个底细了,要是他跑了便能证明我的立场了,或者他没有跑,我还不信他牙口再硬能硬过钢刀。” 秦川心中腹诽一声,便是他跑了也不足以说明你是清白的,说不定都是串通好的跑路呢。 不过见他如此,心中疑虑倒是少了大半。 “若是他现身,你这样和他说...” “贤弟你这是...” “好,虽说不知为何,可我依你。” 不一会儿,侍从领着人进来,感受到空气之中的血腥气味,似乎知道了什么,一个欠身出去了。 侍从身后之人露出身来。 “小人江迁见过少阁主。” “不必多礼,快快起身。” 江迁闻言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少阁主今日如此客气,第一时间便是警惕,小退两步。使得王壕两手一个落空,不由得有些尴尬。 不过想到秦川的话,他好像没有察觉此人方才的异常。 “我说江迁兄弟啊,你可隐瞒的我好苦啊!” 106 焚衣祭节 侍劫1o6焚衣祭节江迁一愣,不禁开口,语气中有些疑惑,“何出此言啊少阁主?” “其实咱们两个是一伙的。” “一,一伙的?” 他目露迷茫,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一时间有些结巴。“小人在炼丹阁任职十来年,确实是呃,这个,一伙的。” 不过心中如何做想,也就他自己知晓了。 “哎,莫非还要王某挑明白了吗?”王壕忽然一板脸,真就像那回事,就连躲在暗处催动着尘丹隐匿气息的秦川也都惊讶,演技不赖啊。 不过他是演戏,还是演一个会演戏的人呢,也只有他一人知晓。 王壕一抬腿,将身侧的一个布裹直接踹倒江迁身前,“你自己看明白吧。” 像是解释的累了有些不悦,板着脸坐下。 江迁目中忽然震动。 “这,这是?” 低头一看,暗红血水顺着布裹破损处直接漏了一地,传来阵阵血腥气味。 “秦川的尸体。” 刻意在“秦川”二字上加重。 “我王壕与家里的老头子也不是不识时务之人,曾家老祖突破到那个境界,便打破了玉簟山的平衡。” “炼丹阁要投诚,这便是投名状!我满足了曾家提出的要求,可是你却在这里糊弄我!” “王某现在很怀疑你们的诚意。” 说到这里冷哼一声。 “这,这...” 江迁方才还收到曾家信息,说计划失败,可是不管炼丹阁是否看破,只要不被捏住把柄就一直潜伏下去,没想到事情有了如此转机。 他兴奋着伸手去扯开布裹,露出其中身分离的尸体。“我虽没见过秦川,可却见过他画像,错不了!” “哈哈!” 自己这十几年卧底在炼丹阁,当真是日夜煎熬,没说一句话都要在脑海中数次斟酌,生怕引起怀疑,晚上不敢睡得太沉,不敢娶妻,不敢与人亲近。 只要炼丹阁这事做成了,以后不必再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更是有用不完的灵石丹药奖励,纵使自己机缘悟性不足,依旧能... 想到妙绝处颤抖着手取出玉简,极为激动。 “我这就向上头禀报。” “是曾家的哪位呢?” “曾球。” “原来是曾球啊!” “是啊...呃...” “是谁在说话!” 等到秦川从暗处走上前,看着江迁,呵呵一笑。 笑容极为真诚,可落在他眼中却像是被无限放大。 “秦,秦川?” 他低头再看布裹中的尸体,顿时显露出黑厮的身影。 “不用看了,那是假的。” “我炼丹阁再不济也不至于没有一个阵法大师。” “啪嗒。” 江迁手一颤,玉简直接落到地上,刚想伸手捡起,却现一把银白色的长剑抵在咽喉分毫之间。 叹息一声,自己怕是再也不会碰到这玉简了。想到这里忽然有一丝特殊的轻快,像是解脱。 ... 秦川误会了王壕,可没少惹他白眼。 直到温酒饮干了第三壶,秦川面色只是稍微有些红晕罢了。 王壕这才直到自己被骗了。 “狡诈恶徒,没想到你连王某都骗,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喝酒?” 他气急,作势拿起砂壶要砸,却见秦川面不改色心不跳,暗道一声无趣。 “与你这般人做朋友没意思。” “何解?” “没秘密啊。” “上第四壶,莫要像个娘们一样!” “等等,老爹会打死我的!平日里就算拿了一壶都会揪着我半天不放!” 秦川叹息一声,将储物袋中最后一些丹芝酒直接拿出。 “喝我青山宗之酒!” “你是青山宗之人?” “怎么,才知晓?” “青山宗秦川?总觉得哪里听过啊。”王壕蹙眉琢磨着。 “算了不想了,我倒要尝尝你的这丹芝酒如何。” 他咧嘴一笑,不过片刻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酒香,凝而不散,暗道一声好酒! 放眼望去,玉簟山石壁处同样绝美。 秋意渐浓,云雾锁着青黛,视线绕过石壁,更觉林木不知有多深,远处浓云封着山隘,山隘不知有多高,轻雾缭绕着流动的溪水,更不知溪水有多长。 王壕回过神,现秦川神情怔怔,望着天边出神,刚想出声便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今天是寒衣节了吧...” “寒衣节?这是什么节?” 秦川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面色有些黯然。 他缓缓站起身,脱下外面的长衫,一个抬手向着空中一抛。 等到长衫升至最高点,也不见掐诀,左手呈一柔掌,向着虚空蓦然一托。 九道火线刹那激射融合,化作一头栩栩如生的蛟龙,正想将衣衫烧去时,面色忽然一动。 想起父亲说过,烧寒衣时要使用凡火。当时没有感觉,这时候忽然想起不由得有些诧异,蛟龙蓦然散去。 “凡火?莫非父亲见过这些法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没有深究,这事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想清楚的。 伸手一捞,将长衫收回手中。 “壕兄,可有...呃,凡人用的火石或是其他起火之物?” “啊?” 火光倒映在秦川眼中,不知跳动的是火光还是泪光,一把抹过,等到火盆中的衣衫烧的只剩焦黑的灰烬后这才转身离开。 “还喝酒吗?” “要喝你自己去。” 王壕嘀咕一声,这么好的酒巴不得自己喝呢! 他没有打扰秦川,自顾自地跑去喝酒,不知道是真的贪杯还是其他原因。 ... 秦川盘膝坐在丹房,心中连道时间紧迫,这玉簟山的局势有些诡异,自己的修为一时半会儿无法提升,只好先竭尽所能地提升外力。 自己身上的灵石已然足够,炼丹阁更是提供九折的药草,那第一件事便是补充消耗的丹药。 第二件事就是改良阴阳雷珠! 这两件事势在必行,同等重要,思来想去决定先炼制阴阳雷珠。 阴阳雷珠效果极佳,虽说威能不足以奠定胜局,可是胜在度极快,不用多少准备时间。 而自己有过一次炼制阴阳雷珠的经历,现在再来无疑要轻松许多。而且听王壕说,丹石绝壁有一奇妙之地,或许可以帮助自己。 撇开那些杂念,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鼎炉,以及周遭的药草。 脑海中未改良的阴阳雷珠丹方,其中需要用到的药草一一显露分化成诸多光点。 自己融合了近乎万种草木变化,游荡之下好似一个光路环带。 心中微动,环带上的光点像是摆脱了束缚的饿狼,瞬间扑上原先微弱得许多的光点。 “这第一次尝试改良,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 一个时辰之后,秦川全部心神,全部精力在一刹那尽数融入丹炉中,右手一抬,取来三五株药草,直接撕碎榨取汁液落入炉口。 若是有沉浸丹道多年的丹道大师在此定然会惊叹,秦川已然有了丹道大师的雏形。 不懂得丹药之人,先要学习草木药理,他们关心的皆在草木之内。 稍微入门之人,便要知晓草木衍化相生相克,并且尝试炼丹,他们关心的不止是草木之内,还有草木之外的变化之道,可终究是局限在了草木上。 再进一步,便是秦川如今的状态了,心中没有丹方却更胜有,心中有丹方却更胜无。他的心神落在丹炉上,不再完全拘泥于草木。 这一次炼丹,秦川炼制了近乎一个月的时间。 其中失败了不止多少次,储物袋中只有十几枚焦黑的废丹,大多数情况只是一些药渣罢了。 秦川披头散,双目满是血丝,面色苍白。一身衣衫不复原有颜色,一块黄一块青。 灵气枯竭就使用灵石,或服用回气丹。 直到这一月的最后一天。外界的天空朦朦胧胧微亮时,秦川这才散去催动地火的灵气。 等到丹炉的热气大致散去,右手一拍丹炉,顿时飞出两枚通体灰色,纹着头粗细白丝的丹药。 放在鼻尖轻嗅,有一个微弱的火石焦臭味,放在掌中掂量,大约一个蚕豆的大小和质量。 “哎。” 轻声叹息一声,向着身前猛然一掷。 轰! 等到烟尘散去,眼前狼藉一片,一些木石设施全部毁坏。 “大约炼气四层的全力一击,不够!” “只是以我目前的丹道水平,只能做到这里了。” “贤弟,何事出这么大的动静?” 就在这时,王壕的声音透过特殊阵法传进来。先前虽说也有数次炸炉,可都不及这一次一半。 屈指掐诀打出一个弧光落在阵法上。 “秦川这里有个买卖,王兄可愿意做?”他面容有些苍白无力,可从语气中无法听出丝毫疲倦。 “哦?什么生意?” ... 这几日丹石绝壁有些奇怪,许多人购买丹药都不往丹药铺子走了,而是去往以租借炼丹场地的炼丹阁。 云间客栈中,一个灰炮道人刚吨吨灌下半壶酒。“我刚才在外头,碰上一个问路的,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 “没想到只是问个路就白白赏了我二十灵石,嘿嘿。” “伙计,再来一壶灵酒,他付账!”对面一个黑袍道人高喝一声。 “不就一壶灵酒嘛,壕!” “你小子究竟收了多少灵石?我可不信只是二十枚灵石就把你乐呵成这样。” 107 都是套路 灰炮道人深处两根手指。“也不多,就这数。” 说罢嘿嘿一笑。 “不会吧,只是问个炼丹阁的路就赏了你两百灵石?” “哈哈,没想到吧。”刚乐呵两声,寻思明白后忽然一愣,“你怎么知道是问炼丹阁的路?” “敢情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白白赚了两百灵石?” 灰炮道人一愣,摇着头。“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吗?” 这时候黑袍道人来了劲,一拍桌子,“王家的炼丹阁最近来了一名丹道大师,更是听说玉簟山山北处有兽潮肆虐,特意炼制出一种新的丹药——阴阳雷珠!” “这位大师神龙见尾不见首,只听说是青山宗的得道高人。” “因为看中王家的信誉,这才全权托售。” “阴阳雷珠更是不凡,便是寻常之人,只要会催动灵气便能使出炼气四层的全力一击。” 此话一出,云间客栈中的人有些不以为意,而有些脑袋灵光之人顿时一惊。 “此话当真?”这时候一个坐在角落里的青袍道人语气诧异,接过话。 “要说炼气四层没什么,在座的道友可能不屑一顾,可诸位有没有想过,这对族中低修为的子弟来说,不亚于一个保命之物。” “那些费尽心血的护道符动辄万枚灵石,也只能抵挡炼气层次的攻击,不如多备一些这种丹药留在身上。” 这时候一个苍色道袍道人却提出了质疑,“若是此物催动过程极为繁复怎么办?” “我这里恰好有一枚,效果如何试试便知。” 一开始的黑袍道人取出一枚蚕豆大小的丹药来,托在掌心高喝一声,“哪位道友有信心抵挡一二。” 要说这时候云间客栈的小童或是其他管事之人便要出手制止了,可却任由这时发生。 “我来!”一个苍髯男子这时候站起身来,清开周遭桌椅,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金色长刀。 这长刀刀身上刻着玄妙繁复的暗金色纹路,一眼望去隐隐泛着宝光,不似凡物。 “接好了您!” 黑袍道人抬手一抖,顿时一道灰色闪电击打向苍髯道人面门。 “来得好!” 不知使了什么路数,宝刀刀光一闪,刀锋急急向着阴阳雷珠斩去。 “轰!” “锵!” 待得稀薄烟尘散去,云间客栈众人尽皆骇然,苍髯道人的胡子焦黄卷起,连忙伸手拍灭这才不至于全毁了。 他异常狼狈,更是身退数步递到身后的红木柱子上。 就连那柄异常骚气的金刀也都裂开一个大口子,看样子显然是不能用了。 另一个角落里,有两个头戴斗笠之人,看着场中乱成一片的众人只是悠悠喝着小酒。 “咳咳,王兄,这个过了吧,那金刀也太假了。” “贤弟你不会说话就多喝酒,好心帮你宣传,还不领情。”王壕假装生气,将手中的酒壶往他桌前一砸,渐起清澈酒花。 阴阳雷珠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渐渐打开了销路,十天过去,只要路上碰到一个像是问路的,不用说话直接往炼丹阁方向指就是了。 “王兄,再搬一个炉子过来!” “好!”炼丹阁中,王壕直接开口答应。 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麻木不过三四天的时间罢了。 秦川周围一共九口丹炉围成一个圈,阵法更是独特,不需要时时刻刻以灵气维持,这样虽说节省了丹师大量的精力,可也导致地火无法及时调整,容易炸炉或者炼制出废丹。 若是寻常之人这样胡乱来,王壕定会因为毁掉的丹草心疼的嗷嗷叫。 可是每每打开丹室石门,侍从都会从中取出一大盆的阴阳雷珠。 或许是因为穷习惯了,每当秦川收到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点清其中的灵石数目后,心脏都会差些漏跳。 阴阳雷珠使用门槛极低,威能不小,价格并不便宜,可要是和一些惊雷符之类的符箓比起来可就要实惠多了。 若说一对一,阴阳雷珠不比惊雷符隐蔽,穿透力强,可是放在像是战场、兽潮这样的地方,可是能一炸一片。 若是真的有足量的阴阳雷珠,这场战根本不会如此艰难,每个人抓过一把都不必刻意寻找目标,往上砸便是。 此物一出现,反响极大,除了最开始的两日,其余时间几乎都是脱销状态。 秦川从一开始的一炉,到两炉,三炉四炉 直到此时的九炉! 此时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玄息尘诀更是催动到极致,便是丹炉中任何异响都会落入耳中并在第一时间调整。 虽说有时也会炼制出废丹,但机率不大。 这下子便又是整整一个月过去,秦川几乎一人扛起玉簟城全部的阴阳雷珠需求。 王壕满面油光,揣着一壶温过的灵酒叩开秦川房门。 反观开门的秦川,虽说修养许久,可面色依旧有些苍白,身形比上一个月前要枯瘦许多。 “进来说罢。” 王壕无意中对上秦川目光忽然有些愣神。这一个月来没见几次,忽然发现他目光有一股以往没有的冰冷。 冰凉并不足以形容,反倒像是一种淡然,没有丝毫情感。 秦川见到王壕神色间的诧异,心中一清二楚,可没有解释或是其他举动。 玄息尘决连续催动了将近一个月,内心长时间处于没有丝毫情欲的状态。不知不觉,原本作为人原本的情感摒弃了一些,甚至连散失人格的恐慌也都没有产生。 之所以调养一日,便是因为这个副作用。 秦川曾从古籍上得知,这世上真的有人踏入太上忘情的境界且再没有踏出,有人称他为神,有人称他为魔,更有人猜测他是天道的前身。 虽说运起玄息尘诀之后,自身便会进入太上忘情的心境,可依旧会保留有人的意志,知道要停止催动。 可若是真有一天,自己的情感被副作用吞噬,便再不会停止催动玄息尘诀,那时候便是完全的散失人的意志。 人活着等同死了,此事极其危险,不敢有丝毫大意。 “贤弟你没事吧?” 王壕落座后见到秦川沉默许久,不禁有些担忧。 “丹毒入体而已,不碍事。”秦川胡诌一句。 也不知王壕是相信了,还是见到秦川不想多说,直接绕过这个话题。从房间角落取来温酒用的火炉以及火矿石,小施手段便亮起了火光。 橘黄色的光芒照打在脸上,微微跳动,不知不觉空气中漫是温和的酒气,更是驱散凉意。 二人小酌几杯,朦胧中就连秦川目光中的异色也都消散许多,不再淡漠。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大半夜的前来有什么事?” “我这次来有三件事,第一个便是你上次托我找的信息我给你找到了,我差人翻遍了古籍这才找到一些,这是我整理之后的信息。” 说罢抛出一枚玉简稳稳落入秦川手中。 秦川没有仔细探查,只是粗略一阅,微微颔首着将玉简收起。 “第二件事,便和阴阳雷珠有关。” “老哥觍着脸一问,此丹的丹方能不能卖于王家?” 可谁知秦川态度异常坚决,没有任何迂回余地。“不行,此物太过危险,便是我自己也都要小心对待。” “可是阴阳雷珠已经炼制如此之多,碰上手中持有的敌人也已经不稀奇。” “这事就不需要老哥费神了,我心中有所打算。” 王壕闻言有些失望,“第三件事便是” 这引爆之后只有炼气四层全力一击的阴阳雷珠,并没有够得上秦川心中的预期。 可是单凭自己一人之力,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易,若是再想改良不知又是多少时日。 自然而然地想起之前王壕口中所说的奇妙之地——丹心谷。 可要想进入这丹心谷可不简单,每一年中,玉簟山进入此谷的炼气弟子不得超过二十人。 刘关张三家每家都有五个名额,剩余的五个名额均摊给其他家族。 唐家、曾家近年来也崭露头角,各自占有一个名额,只剩下三个名额。这三个名额中,王家今年恰好占据一个。 这名额本打算给族中的优秀弟子,可最终竟然给了自己。 一个气氛沉重的殿阁中,上首处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道人,依据地位列坐下来,轮到王壕几乎已是末位。 话虽如此,可没有几人会斜眼看他,因为其父王土地位极高,几乎是坐在老祖边上,便是王家族长平日里都要询问他的意见。 “若无事,今日的族会便结束吧。”坐在上首的老祖,眯着眼老神自在说道。 这时候王壕踏出一步,俯身上前,压低头朝着地面。“王壕有事。” “嗯?” 王家老祖心中有些诧异,可语气没有丝毫表露依旧平淡,“说罢。” “请老祖先看此物。” 他双手捧出一枚通体灰色,只有一丝白纹的丹药,正是——阴阳雷珠。 就在王壕拿出此丹,会上一些有了解之人顿时目露诧异之色。 “此物有何奇异之处?” “王壕需要一个家族中的炼气弟子配合。” 王家老祖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108 四元丹方 “有哪位族兄或是族弟,想来尝试一下现在传遍玉簟山,丹宝阴阳雷珠的威能。” “弟子王默不才,想要见识一番。” 这时候一个穿着黑色道袍,面容冷峻,年岁二十出头的青年人站起身来。 他站起身后,俯身一拜老祖,与诸位族人,最后转身面对王壕,取出双手短斧,摆出一个架势。 “族兄,近日我修为有所突破,到了炼气五层,可是手痒的很,正愁没有地方使力气。” “开始吧。”宣布开始的是一旁满脸络腮胡的王家族长。 “小心了!” 王壕没有其余花哨动作,直接将灵气灌输入阴阳雷珠向着王默掷去。 便是他心中也有所抵触,虽说私下中多次使用都没有出过问题,可依旧有些心悸,怕阴阳雷珠还不等丢出去便在手中引爆。 他没有秦川灵气入微的控制能力,无法做到随心所欲也无可厚非。 王默早就听过这阴阳雷珠,不敢丝毫大意,运足灵气便一斧向着阴阳雷珠劈砍而去。 却听一阵轰鸣,房上横梁抖落下微不可查的灰尘。 王默蹬蹬后退数步,心下更是骇然,若非自己谨慎,运足灵气保护右手以及斧子,此时定然会吃亏。 便是如此,右手也有了一刹那的酥麻。 挥手驱散扬起的稀薄烟尘,露出狼狈身形。 “此物确实不俗,可放在族会上却难登大雅之堂了。” 老祖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可场上之人皆知道,要是王壕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回去怕是要吃其父王土的板子了。 “我说的自然不是这丹药。” 这话顿时引得许多人一愣,诧异之余心中嘀咕,早就听闻王土生了一个整日只知道喝酒作乐,不学无术的儿子,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平日里寻些狐朋狗友也就罢了,竟然感到族会上献宝,真是 可王壕忽然话音一转,“我说的不是这丹药,而是丹药背后的信息价值,与家族日后长远的利益。” “嗯?” 众人忽然一愣,不知不觉目光中带着一丝狐疑。 王土这时候正眼打量起王壕,顿时老怀大慰,没想到平日里游手好闲的儿子终于开窍了。 要是他一上来便说自己有一个想法或是计划,能保证家族长远利益,族中的老辈多半嗤之以鼻,直接将他赶下去。 可这样看似胡闹的举动,顿时吸引了众人注意力,至少能有一个说下去的机会。 “诸位可知,这炼制丹药之人是谁?” 说到这里,王壕心中暗道,秦川兄弟可别怪我卖了你。要想争取到那个名额,不透透底,这些老家伙不会乖乖买账的。 “青山宗秦川。” “扶鸾殿内门弟子。” “百峰论丹。” “第二阵榜首。” “第三阵榜首。” “” “往实在的说,他交好刘家刘逢山,更是持有刘府玉牌。” 这话说出来,便立刻引得台上那些上了年纪的宿老仿佛沉吟,那些下首处的小辈也都发现了这其中的价值。 “诸位长辈,族兄弟可能有所不知,曾家最近可是不安分啊!” 他将之前曾家安插卧底,想要嫁祸给炼丹阁一事的大致情况说出个七七八八,更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此事不难推断,便是王土两个月前知道了这事,也都惊出一身冷汗,瞬间想到了曾家后续的手段。 “我王家与刘家本就交好,可要是秦川在我炼丹阁出了事,曾家再泼上脏水,刘家就算不和我们决裂,也必定不再信任我们。” 这时候族长露出恍然之色,“难怪曾家许久之前忽然有一次极不符合常理的大动作,我还以为是谁家要倒霉了呢。” 想到这里,心中咯噔一声,看向王壕的眼神再不同以往。 “这些时日,我也没有闲着,安排人手宣传阴阳雷珠的同时,将人手分派到各地,顺藤摸瓜,抓住了曾家许多马脚。” “这一切,好在有秦川兄弟配合” 王壕面不改色,一口气将话说完,至于他夸大秦川,到底因为家族的利益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不得而知。 “所以我认为,我王家要想更进一步,绕不过三点,一是将家族打造成一个铁桶,任他施为,可一旦把手伸到我们这里便将他直接斩断。” “二是赚够灵石,提升底蕴,如今山北兽潮涌动,像是阴阳雷珠这样的消耗类丹宝会极受欢迎。” “第三,便是想办法交好此人。”说罢,将手中的阴阳雷珠高高举起。 丹心谷的名额忽然砸到秦川头上,一时间有些茫然,深深看了王壕一眼,忽然发现此人有些看不懂了。 玉簟城每年都会开启一次丹心谷,借由特殊阵法引动阴阳之力。 “贤弟此行不会有危险,且放心是了。” “嗯。” 整个阵法占据了丹心谷大半的面积,阵体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只留出二十个门户。 现在日薄西山,正是阴阳交汇之时,便在两者达到一个极特殊平衡点刹那,便听到谷中忽然一阵嗡鸣,像是无数蜜蜂齐齐震动翅膀。 门户忽然颤动,像是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光幕像是活了过来。 “便是此时,速进!” 秦川自然不敢怠慢,一步迈入其中。 眼前先是一片闪烁的明亮蓝光。 而后视野大变。 一个低矮的山丘上,一个中年道人背对着秦川“吾儿,你知道我们丹家寨,以什么生存于这片山脉,且受万族供奉吗?” 秦川一时半会儿没有缓过劲,感受着自己只到中年道人腰部的身高,下意识道,“不知道。” “丹道!” 中年道人忽然声调高扬,不难听出其语气之中强烈的自豪情绪。 他转过身来,露出深邃目光,额间有两缕白发,一身沧桑气息显露无疑。 “纵观丹阵禁符四道,丹道是最复杂的。吾儿,从今天起,为父将传授你丹道精髓,指导你修行。”他目光热切。 秦川终于是反应过来,心头苦笑,难免有些敷衍,“我一定好好学。” 中年道人摇摇头,“不只是好好学,你一定要学成,然后将所有的同龄人,甚至其余丹修都比下去。因为你是我余丹之子,未来的丹道大师,将来的山寨之主!” 秦川心头有些苦涩,没想到进入到丹心谷之后竟然成了这场景中的一个角色。 心神一动,体内灵气气旋极其稀薄,看样子只是初入炼气一层罢了。 “来,坐到我身边。”余丹没有察觉到秦川愣神,坐到地上,并用手掌拍拍身旁的山土。 秦川闻言,连忙走到他身边盘膝坐下。 “吾儿,既然你今天迈入了炼气一层,那便是有了与其他丹修逐鹿天下的资格,那么我就给你第一个丹方。” 这个时候,余丹取出一个玉简,手指自下而上一划,顿时显露出莹莹白光散于虚空之中。 秦川定眼一瞧,心中顿时震动,这是一个没见过的丹方,甚至有许多药草是自己闻所未闻的。 “你记住了吗?” 余丹给了秦川足够多的时间,见到差不多了,直接将玉简收起,虚空中的光点也随即散去。 “记住了。”秦川微微颔首,可是心中腹诽一声,仅仅只是记住罢了。 “很好,既然这样,且随我来。” 二人穿过山石树林,进入一处山谷。 此地地形地貌独特,四周都是连成一体的石块,竟然没有一块泥土,秦川有些诧异,此处竟然与丹心谷有八成相似。 石壁上写着歪歪扭扭几个大字——丹必谷。 大字下方,是一个到秦川头顶过的鼎炉,鼎炉下方是一个拳头大的石穴,斜着透过穴口能看到隐约间的火光。 “既然你已经知晓了丹方,那便将这四元丹炼制出来。” 说到这里一顿,指向不远处的一个药架,“父亲已经将可能用到的药草,提前放到草药架上了。” “来,你去试试,看能不能将四元丹炼制出来。” 秦川顿时蹙眉,诧异地看着余丹。 你莫不是在和我说笑。 要是依照原来的路子,“我”只是一个刚刚进入炼气一层的孩子,你竟然让我直接炼制出一枚丹药,甚至只是给了一个丹方。 他隐隐有些感觉,这个场景是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 幸亏了这次,是由我主导,不然真要换成是一个十二三岁大的孩子,便是逆天的才情悟性也都难以驾驭吧。 心中一边想着,一边考量起一旁的草药架。 这草药架周遭隐约有阵法波动,显然是为了锁住药性不易流失。 不看不要紧,这细细一看,目光更是震动。 以自己的草木见闻,这些丹草之中有三分之一是不认识的,剩下的三分之二,有一半是自己并不熟悉的。 方才还想着大展身手,现在有些尴尬,但左右一想并不奇怪。 丹道是四道之中最复杂的一道,也是修士中使用最广泛的一道。 从丹道草创到如今鼎盛,其间不知有多少惊才艳艳之辈,不知有多少奇思妙想,多少秘传的丹方不为人熟知,不知多少药草绝迹,多少药草诞生。 109 不要磨蹭 "爱书网"网站访问地址为 便是自己熟知的万种药草,众多丹方,与之比较便像是一粒沙掉进海中,甚至水花都懒得表示尊重。 细细一数,丹方之中一共涉及到二十五中药草,可是草药架上竟然有五十几种。 虽说丹方并不只是列举出草药名,草药大致的样貌特征、药理药性也都涉及一二,可是丹道艰涩,没有印证过的终究只是浮于表面。 不过随即,秦川现了端倪。 这二十五中药草之中,总计可以分为地风水火四种属性的药草,最后一种丹心果,便不必多言了。 秦川刚想上前,准备伸手去探查。 可刚有这个想法,便被余丹制止住。 他一脸严肃,正色道:“用你的心去呼应,便能感受到丹草的回应,依照自己的感觉,丹道是天道的一种,怎么能够胡乱揣测。你想要怎么炼制,便如何做,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秦川顿时傻眼,什么叫做胡乱揣测? 想起自己在青山宗时,便是一点一点摸索过药草,便是一丝一毫都不放过,这才打下基础,这些都不是凭空而来,更不是什么胡乱揣测。 每个人的丹道天赋,或许因为悟性仙缘或者其他原因的变化有所不同,可也不能说是凭着感觉炼制出丹药便是天赋绝佳。 若是没有印证过便炼制出丹药,那多半只是运起好罢了。 思忖片刻,抬头看向这个高出自己许多的所谓父亲,“我一定要按照丹方中的去炼制吗?” “自然不是,只要你能炼制出四元丹,且保留有药性。”余丹这时候似乎有些不耐,直接盘膝坐下。 “丹方中药草,有些是我毫不知晓的,这样一来,不如改良一番这四元丹。” 根据丹方中的丹药介绍以及需要用的丹草以及草木变化,秦川能推断出这丹药便是以地风水火始终药草为辅材,以丹心果为主材,炼制出一枚丹宝。 “不要多想,直接开始炼丹。” 余丹见到秦川眉头深锁,脸色阴沉下来。 秦川不知道失败之后会有什么变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依照丹方。 想到这里,他直接催动地火,因为有灵气入微的境界,所以地火控制极其细微且灵气消耗极少。 便是这一下,顿时叫余丹闭上的双眼忽然睁开。 秦川不敢有丝毫差池,因为没有得到印证,每次在拿起似是而非的药草时总是辨认,引得身后的余丹催促。 地黄草,风铃花,雪灵精,明灯草... 标准的地风水火搭配,一步一步井井有条地按照丹方中说的做。 秦川没有一心多用,因为有一些药草自己不熟悉,不敢丝毫大意。 好在炼丹之时,余丹只是催促,可没有实际上的动作,这按理说只需要两个时辰便能炼制好的丹药,竟然硬生生被秦川炼制到了傍晚。 以秦川的灵气控制程度,维持现在的输出也都有些吃力了。 他动作稳健,丝毫看不出是初次炼丹之人,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身后的余丹面色越是阴沉,到了最后只剩下失望。 一直专注炼丹的秦川却没有注意到,从药架上将主材——丹心果,直接从草药架上取出。 这丹心果形状像是一个鸡心,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红色。 按照丹方上所说,直接取过整个放入鼎炉中。 现在只要催动好地火,等待丹药成形了。 秦川心中保留着一部分的希望,自己严格按照丹方所说,没有一丝遗漏,各种迹象也都表明到现在为止,自己的炼制是没有问题的。 地火的火光照打在眼中,倒映出神采。 可很快,秦川心中的希望破灭了。 丹心果添加进去,不过三息时间立刻生了连锁反应。 鼎炉先是一阵震动,而后出怒兽般的轰鸣怒吼。 动静越来越大,最后砰地直接炸裂。 秦川有意闪躲,可不知何时身躯竟然不受自己控制,因为靠的很近,直接承受了爆炸的巨大威能,身躯顿时破碎。 便在意识残留的最后时间,似乎看到整个丹心谷也都被炸得支离破碎,仿佛倒映在碎镜中。 随后便是一阵不知长短的黑暗,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千万年。 当秦川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又是那个缓坡土丘。 一个中年道人背对着秦川:“吾儿,你知道我们丹家寨,以什么生存于这片山脉,且受万族供奉吗?” 两次,三次... 秦川穿梭轮回之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渐渐的有些麻木。 看似简单的丹药丹方,可却叫他止步于此。 “轰!” 又是一个巨大的声响使得脑海震荡,秦川叹息一声又失败了。 便在他要进入黑暗空间的刹那,忽然一瞥一旁的草药架。 “这是!” 他内心忽然一阵,顿时有了明悟,脑海之中的灵光像是决堤的洪水顿时泛滥,甚至整片空间炸裂的声响也都掩盖不住。 “我懂了!” “这丹心谷果然奇妙。” 秦川兀自喟叹一声,在这片毫无知觉的黑暗中。 “我是带着阴阳雷珠的执念进入到丹心谷光阵中,所以这片场景像是被挂钩了一般。” “更奇异的是,这四元丹看似与阴阳雷珠没有关系,可其中的关键问题却是相似!” 等到熟悉的亮光亮起,还是那具半人高的身体,眼前之人还是沧桑背影,还是那个微微隆起的土丘。 可是现在,秦川这躯体内的灵魂却有所不同! 余丹刚要说话,却忽然听到背后的声音。 “我们丹家寨,凭借着丹道生存于这片山脉,受万族供奉。” “纵观丹阵禁符四道,丹道是最复杂的。请父亲将丹道精髓传授于我,我将会把所有的同龄人,以及其余丹修都比下去。因为我是未来的丹道大师,将来的山寨之主!。” “今日我成功迈入炼气一层,便是有了与其他丹修逐鹿天下的资格,请父亲给我第一个丹方。” 秦川不等余丹反应过来,一气呵成直接开口说完,望着余丹目光中的惊讶,不禁开口催促,“父亲,将丹方拿来,莫要磨磨蹭蹭!” 以秦川的灵气控制程度,维持现在的输出也都有些吃力了。 他动作稳健,丝毫看不出是初次炼丹之人,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身后的余丹面色越是阴沉,到了最后只剩下失望。 一直专注炼丹的秦川却没有注意到,从药架上将主材——丹心果,直接从草药架上取出。 这丹心果形状像是一个鸡心,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红色。 按照丹方上所说,直接取过整个放入鼎炉中。 现在只要催动好地火,等待丹药成形了。 秦川心中保留着一部分的希望,自己严格按照丹方所说,没有一丝遗漏,各种迹象也都表明到现在为止,自己的炼制是没有问题的。 地火的火光照打在眼中,倒映出神采。 可很快,秦川心中的希望破灭了。 丹心果添加进去,不过三息时间立刻生了连锁反应。 鼎炉先是一阵震动,而后出怒兽般的轰鸣怒吼。 动静越来越大,最后砰地直接炸裂。 秦川有意闪躲,可不知何时身躯竟然不受自己控制,因为靠的很近,直接承受了爆炸的巨大威能,身躯顿时破碎。 便在意识残留的最后时间,似乎看到整个丹心谷也都被炸得支离破碎,仿佛倒映在碎镜中。 随后便是一阵不知长短的黑暗,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千万年。 当秦川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又是那个缓坡土丘。 一个中年道人背对着秦川:“吾儿,你知道我们丹家寨,以什么生存于这片山脉,且受万族供奉吗?” 两次,三次... 秦川穿梭轮回之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渐渐的有些麻木。 看似简单的丹药丹方,可却叫他止步于此。 “轰!” 又是一个巨大的声响使得脑海震荡,秦川叹息一声又失败了。 便在他要进入黑暗空间的刹那,忽然一瞥一旁的草药架。 “这是!” 他内心忽然一阵,顿时有了明悟,脑海之中的灵光像是决堤的洪水顿时泛滥,甚至整片空间炸裂的声响也都掩盖不住。 “我懂了!” “这丹心谷果然奇妙。” 秦川兀自喟叹一声,在这片毫无知觉的黑暗中。 “我是带着阴阳雷珠的执念进入到丹心谷光阵中,所以这片场景像是被挂钩了一般。” “更奇异的是,这四元丹看似与阴阳雷珠没有关系,可其中的关键问题却是相似!” 等到熟悉的亮光亮起,还是那具半人高的身体,眼前之人还是沧桑背影,还是那个微微隆起的土丘。 可是现在,秦川这躯体内的灵魂却有所不同! 余丹刚要说话,却忽然听到背后的声音。 “我们丹家寨,凭借着丹道生存于这片山脉,受万族供奉。” “纵观丹阵禁符四道,丹道是最复杂的。请父亲将丹道精髓传授于我,我将会把所有的同龄人,以及其余丹修都比下去。因为我是未来的丹道大师,将来的山寨之主!。” “今日我成功迈入炼气一层,便是有了与其他丹修逐鹿天下的资格,请父亲给我第一个丹方。” 秦川不等余丹反应过来,一气呵成直接开口说完,望着余丹目光中的惊讶,不禁开口催促,“父亲,将丹方拿来,莫要磨磨蹭蹭!” 110 复制丹一 "爱书网"网站访问地址为 便是自己熟知的万种药草,众多丹方,与之比较便像是一粒沙掉进海中,甚至水花都懒得表示尊重。 细细一数,丹方之中一共涉及到二十五中药草,可是草药架上竟然有五十几种。 虽说丹方并不只是列举出草药名,草药大致的样貌特征、药理药性也都涉及一二,可是丹道艰涩,没有印证过的终究只是浮于表面。 不过随即,秦川现了端倪。 这二十五中药草之中,总计可以分为地风水火四种属性的药草,最后一种丹心果,便不必多言了。 秦川刚想上前,准备伸手去探查。 可刚有这个想法,便被余丹制止住。 他一脸严肃,正色道:“用你的心去呼应,便能感受到丹草的回应,依照自己的感觉,丹道是天道的一种,怎么能够胡乱揣测。你想要怎么炼制,便如何做,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秦川顿时傻眼,什么叫做胡乱揣测? 想起自己在青山宗时,便是一点一点摸索过药草,便是一丝一毫都不放过,这才打下基础,这些都不是凭空而来,更不是什么胡乱揣测。 每个人的丹道天赋,或许因为悟性仙缘或者其他原因的变化有所不同,可也不能说是凭着感觉炼制出丹药便是天赋绝佳。 若是没有印证过便炼制出丹药,那多半只是运起好罢了。 思忖片刻,抬头看向这个高出自己许多的所谓父亲,“我一定要按照丹方中的去炼制吗?” “自然不是,只要你能炼制出四元丹,且保留有药性。”余丹这时候似乎有些不耐,直接盘膝坐下。 “丹方中药草,有些是我毫不知晓的,这样一来,不如改良一番这四元丹。” 根据丹方中的丹药介绍以及需要用的丹草以及草木变化,秦川能推断出这丹药便是以地风水火始终药草为辅材,以丹心果为主材,炼制出一枚丹宝。 “不要多想,直接开始炼丹。” 余丹见到秦川眉头深锁,脸色阴沉下来。 秦川不知道失败之后会有什么变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依照丹方。 想到这里,他直接催动地火,因为有灵气入微的境界,所以地火控制极其细微且灵气消耗极少。 便是这一下,顿时叫余丹闭上的双眼忽然睁开。 秦川不敢有丝毫差池,因为没有得到印证,每次在拿起似是而非的药草时总是辨认,引得身后的余丹催促。 地黄草,风铃花,雪灵精,明灯草... 标准的地风水火搭配,一步一步井井有条地按照丹方中说的做。 秦川没有一心多用,因为有一些药草自己不熟悉,不敢丝毫大意。 好在炼丹之时,余丹只是催促,可没有实际上的动作,这按理说只需要两个时辰便能炼制好的丹药,竟然硬生生被秦川炼制到了傍晚。 以秦川的灵气控制程度,维持现在的输出也都有些吃力了。 他动作稳健,丝毫看不出是初次炼丹之人,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身后的余丹面色越是阴沉,到了最后只剩下失望。 一直专注炼丹的秦川却没有注意到,从药架上将主材——丹心果,直接从草药架上取出。 这丹心果形状像是一个鸡心,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红色。 按照丹方上所说,直接取过整个放入鼎炉中。 现在只要催动好地火,等待丹药成形了。 秦川心中保留着一部分的希望,自己严格按照丹方所说,没有一丝遗漏,各种迹象也都表明到现在为止,自己的炼制是没有问题的。 地火的火光照打在眼中,倒映出神采。 可很快,秦川心中的希望破灭了。 丹心果添加进去,不过三息时间立刻生了连锁反应。 鼎炉先是一阵震动,而后出怒兽般的轰鸣怒吼。 动静越来越大,最后砰地直接炸裂。 秦川有意闪躲,可不知何时身躯竟然不受自己控制,因为靠的很近,直接承受了爆炸的巨大威能,身躯顿时破碎。 便在意识残留的最后时间,似乎看到整个丹心谷也都被炸得支离破碎,仿佛倒映在碎镜中。 随后便是一阵不知长短的黑暗,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千万年。 当秦川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又是那个缓坡土丘。 一个中年道人背对着秦川:“吾儿,你知道我们丹家寨,以什么生存于这片山脉,且受万族供奉吗?” 两次,三次... 秦川穿梭轮回之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渐渐的有些麻木。 看似简单的丹药丹方,可却叫他止步于此。 “轰!” 又是一个巨大的声响使得脑海震荡,秦川叹息一声又失败了。 便在他要进入黑暗空间的刹那,忽然一瞥一旁的草药架。 “这是!” 他内心忽然一阵,顿时有了明悟,脑海之中的灵光像是决堤的洪水顿时泛滥,甚至整片空间炸裂的声响也都掩盖不住。 “我懂了!” “这丹心谷果然奇妙。” 秦川兀自喟叹一声,在这片毫无知觉的黑暗中。 “我是带着阴阳雷珠的执念进入到丹心谷光阵中,所以这片场景像是被挂钩了一般。” “更奇异的是,这四元丹看似与阴阳雷珠没有关系,可其中的关键问题却是相似!” 等到熟悉的亮光亮起,还是那具半人高的身体,眼前之人还是沧桑背影,还是那个微微隆起的土丘。 可是现在,秦川这躯体内的灵魂却有所不同! 余丹刚要说话,却忽然听到背后的声音。 “我们丹家寨,凭借着丹道生存于这片山脉,受万族供奉。” “纵观丹阵禁符四道,丹道是最复杂的。请父亲将丹道精髓传授于我,我将会把所有的同龄人,以及其余丹修都比下去。因为我是未来的丹道大师,将来的山寨之主!。” “今日我成功迈入炼气一层,便是有了与其他丹修逐鹿天下的资格,请父亲给我第一个丹方。” 秦川不等余丹反应过来,一气呵成直接开口说完,望着余丹目光中的惊讶,不禁开口催促,“父亲,将丹方拿来,莫要磨磨蹭蹭!” 以秦川的灵气控制程度,维持现在的输出也都有些吃力了。 他动作稳健,丝毫看不出是初次炼丹之人,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身后的余丹面色越是阴沉,到了最后只剩下失望。 一直专注炼丹的秦川却没有注意到,从药架上将主材——丹心果,直接从草药架上取出。 这丹心果形状像是一个鸡心,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红色。 按照丹方上所说,直接取过整个放入鼎炉中。 现在只要催动好地火,等待丹药成形了。 秦川心中保留着一部分的希望,自己严格按照丹方所说,没有一丝遗漏,各种迹象也都表明到现在为止,自己的炼制是没有问题的。 地火的火光照打在眼中,倒映出神采。 可很快,秦川心中的希望破灭了。 丹心果添加进去,不过三息时间立刻生了连锁反应。 鼎炉先是一阵震动,而后出怒兽般的轰鸣怒吼。 动静越来越大,最后砰地直接炸裂。 秦川有意闪躲,可不知何时身躯竟然不受自己控制,因为靠的很近,直接承受了爆炸的巨大威能,身躯顿时破碎。 便在意识残留的最后时间,似乎看到整个丹心谷也都被炸得支离破碎,仿佛倒映在碎镜中。 随后便是一阵不知长短的黑暗,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千万年。 当秦川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又是那个缓坡土丘。 一个中年道人背对着秦川:“吾儿,你知道我们丹家寨,以什么生存于这片山脉,且受万族供奉吗?” 两次,三次... 秦川穿梭轮回之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渐渐的有些麻木。 看似简单的丹药丹方,可却叫他止步于此。 “轰!” 又是一个巨大的声响使得脑海震荡,秦川叹息一声又失败了。 便在他要进入黑暗空间的刹那,忽然一瞥一旁的草药架。 “这是!” 他内心忽然一阵,顿时有了明悟,脑海之中的灵光像是决堤的洪水顿时泛滥,甚至整片空间炸裂的声响也都掩盖不住。 “我懂了!” “这丹心谷果然奇妙。” 秦川兀自喟叹一声,在这片毫无知觉的黑暗中。 “我是带着阴阳雷珠的执念进入到丹心谷光阵中,所以这片场景像是被挂钩了一般。” “更奇异的是,这四元丹看似与阴阳雷珠没有关系,可其中的关键问题却是相似!” 等到熟悉的亮光亮起,还是那具半人高的身体,眼前之人还是沧桑背影,还是那个微微隆起的土丘。 可是现在,秦川这躯体内的灵魂却有所不同! 余丹刚要说话,却忽然听到背后的声音。 “我们丹家寨,凭借着丹道生存于这片山脉,受万族供奉。” “纵观丹阵禁符四道,丹道是最复杂的。请父亲将丹道精髓传授于我,我将会把所有的同龄人,以及其余丹修都比下去。因为我是未来的丹道大师,将来的山寨之主!。” “今日我成功迈入炼气一层,便是有了与其他丹修逐鹿天下的资格,请父亲给我第一个丹方。” 秦川不等余丹反应过来,一气呵成直接开口说完,望着余丹目光中的惊讶,不禁开口催促,“父亲,将丹方拿来,莫要磨磨蹭蹭!” 111 复制丹二 "爱书网"网站访问地址为 便是自己熟知的万种药草,众多丹方,与之比较便像是一粒沙掉进海中,甚至水花都懒得表示尊重。 细细一数,丹方之中一共涉及到二十五中药草,可是草药架上竟然有五十几种。 虽说丹方并不只是列举出草药名,草药大致的样貌特征、药理药性也都涉及一二,可是丹道艰涩,没有印证过的终究只是浮于表面。 不过随即,秦川现了端倪。 这二十五中药草之中,总计可以分为地风水火四种属性的药草,最后一种丹心果,便不必多言了。 秦川刚想上前,准备伸手去探查。 可刚有这个想法,便被余丹制止住。 他一脸严肃,正色道:“用你的心去呼应,便能感受到丹草的回应,依照自己的感觉,丹道是天道的一种,怎么能够胡乱揣测。你想要怎么炼制,便如何做,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秦川顿时傻眼,什么叫做胡乱揣测? 想起自己在青山宗时,便是一点一点摸索过药草,便是一丝一毫都不放过,这才打下基础,这些都不是凭空而来,更不是什么胡乱揣测。 每个人的丹道天赋,或许因为悟性仙缘或者其他原因的变化有所不同,可也不能说是凭着感觉炼制出丹药便是天赋绝佳。 若是没有印证过便炼制出丹药,那多半只是运起好罢了。 思忖片刻,抬头看向这个高出自己许多的所谓父亲,“我一定要按照丹方中的去炼制吗?” “自然不是,只要你能炼制出四元丹,且保留有药性。”余丹这时候似乎有些不耐,直接盘膝坐下。 “丹方中药草,有些是我毫不知晓的,这样一来,不如改良一番这四元丹。” 根据丹方中的丹药介绍以及需要用的丹草以及草木变化,秦川能推断出这丹药便是以地风水火始终药草为辅材,以丹心果为主材,炼制出一枚丹宝。 “不要多想,直接开始炼丹。” 余丹见到秦川眉头深锁,脸色阴沉下来。 秦川不知道失败之后会有什么变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依照丹方。 想到这里,他直接催动地火,因为有灵气入微的境界,所以地火控制极其细微且灵气消耗极少。 便是这一下,顿时叫余丹闭上的双眼忽然睁开。 秦川不敢有丝毫差池,因为没有得到印证,每次在拿起似是而非的药草时总是辨认,引得身后的余丹催促。 地黄草,风铃花,雪灵精,明灯草... 标准的地风水火搭配,一步一步井井有条地按照丹方中说的做。 秦川没有一心多用,因为有一些药草自己不熟悉,不敢丝毫大意。 好在炼丹之时,余丹只是催促,可没有实际上的动作,这按理说只需要两个时辰便能炼制好的丹药,竟然硬生生被秦川炼制到了傍晚。 以秦川的灵气控制程度,维持现在的输出也都有些吃力了。 他动作稳健,丝毫看不出是初次炼丹之人,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身后的余丹面色越是阴沉,到了最后只剩下失望。 一直专注炼丹的秦川却没有注意到,从药架上将主材——丹心果,直接从草药架上取出。 这丹心果形状像是一个鸡心,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红色。 按照丹方上所说,直接取过整个放入鼎炉中。 现在只要催动好地火,等待丹药成形了。 秦川心中保留着一部分的希望,自己严格按照丹方所说,没有一丝遗漏,各种迹象也都表明到现在为止,自己的炼制是没有问题的。 地火的火光照打在眼中,倒映出神采。 可很快,秦川心中的希望破灭了。 丹心果添加进去,不过三息时间立刻生了连锁反应。 鼎炉先是一阵震动,而后出怒兽般的轰鸣怒吼。 动静越来越大,最后砰地直接炸裂。 秦川有意闪躲,可不知何时身躯竟然不受自己控制,因为靠的很近,直接承受了爆炸的巨大威能,身躯顿时破碎。 便在意识残留的最后时间,似乎看到整个丹心谷也都被炸得支离破碎,仿佛倒映在碎镜中。 随后便是一阵不知长短的黑暗,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千万年。 当秦川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又是那个缓坡土丘。 一个中年道人背对着秦川:“吾儿,你知道我们丹家寨,以什么生存于这片山脉,且受万族供奉吗?” 两次,三次... 秦川穿梭轮回之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渐渐的有些麻木。 看似简单的丹药丹方,可却叫他止步于此。 “轰!” 又是一个巨大的声响使得脑海震荡,秦川叹息一声又失败了。 便在他要进入黑暗空间的刹那,忽然一瞥一旁的草药架。 “这是!” 他内心忽然一阵,顿时有了明悟,脑海之中的灵光像是决堤的洪水顿时泛滥,甚至整片空间炸裂的声响也都掩盖不住。 “我懂了!” “这丹心谷果然奇妙。” 秦川兀自喟叹一声,在这片毫无知觉的黑暗中。 “我是带着阴阳雷珠的执念进入到丹心谷光阵中,所以这片场景像是被挂钩了一般。” “更奇异的是,这四元丹看似与阴阳雷珠没有关系,可其中的关键问题却是相似!” 等到熟悉的亮光亮起,还是那具半人高的身体,眼前之人还是沧桑背影,还是那个微微隆起的土丘。 可是现在,秦川这躯体内的灵魂却有所不同! 余丹刚要说话,却忽然听到背后的声音。 “我们丹家寨,凭借着丹道生存于这片山脉,受万族供奉。” “纵观丹阵禁符四道,丹道是最复杂的。请父亲将丹道精髓传授于我,我将会把所有的同龄人,以及其余丹修都比下去。因为我是未来的丹道大师,将来的山寨之主!。” “今日我成功迈入炼气一层,便是有了与其他丹修逐鹿天下的资格,请父亲给我第一个丹方。” 秦川不等余丹反应过来,一气呵成直接开口说完,望着余丹目光中的惊讶,不禁开口催促,“父亲,将丹方拿来,莫要磨磨蹭蹭!” 以秦川的灵气控制程度,维持现在的输出也都有些吃力了。 他动作稳健,丝毫看不出是初次炼丹之人,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身后的余丹面色越是阴沉,到了最后只剩下失望。 一直专注炼丹的秦川却没有注意到,从药架上将主材——丹心果,直接从草药架上取出。 这丹心果形状像是一个鸡心,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红色。 按照丹方上所说,直接取过整个放入鼎炉中。 现在只要催动好地火,等待丹药成形了。 秦川心中保留着一部分的希望,自己严格按照丹方所说,没有一丝遗漏,各种迹象也都表明到现在为止,自己的炼制是没有问题的。 地火的火光照打在眼中,倒映出神采。 可很快,秦川心中的希望破灭了。 丹心果添加进去,不过三息时间立刻生了连锁反应。 鼎炉先是一阵震动,而后出怒兽般的轰鸣怒吼。 动静越来越大,最后砰地直接炸裂。 秦川有意闪躲,可不知何时身躯竟然不受自己控制,因为靠的很近,直接承受了爆炸的巨大威能,身躯顿时破碎。 便在意识残留的最后时间,似乎看到整个丹心谷也都被炸得支离破碎,仿佛倒映在碎镜中。 随后便是一阵不知长短的黑暗,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千万年。 当秦川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又是那个缓坡土丘。 一个中年道人背对着秦川:“吾儿,你知道我们丹家寨,以什么生存于这片山脉,且受万族供奉吗?” 两次,三次... 秦川穿梭轮回之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渐渐的有些麻木。 看似简单的丹药丹方,可却叫他止步于此。 “轰!” 又是一个巨大的声响使得脑海震荡,秦川叹息一声又失败了。 便在他要进入黑暗空间的刹那,忽然一瞥一旁的草药架。 “这是!” 他内心忽然一阵,顿时有了明悟,脑海之中的灵光像是决堤的洪水顿时泛滥,甚至整片空间炸裂的声响也都掩盖不住。 “我懂了!” “这丹心谷果然奇妙。” 秦川兀自喟叹一声,在这片毫无知觉的黑暗中。 “我是带着阴阳雷珠的执念进入到丹心谷光阵中,所以这片场景像是被挂钩了一般。” “更奇异的是,这四元丹看似与阴阳雷珠没有关系,可其中的关键问题却是相似!” 等到熟悉的亮光亮起,还是那具半人高的身体,眼前之人还是沧桑背影,还是那个微微隆起的土丘。 可是现在,秦川这躯体内的灵魂却有所不同! 余丹刚要说话,却忽然听到背后的声音。 “我们丹家寨,凭借着丹道生存于这片山脉,受万族供奉。” “纵观丹阵禁符四道,丹道是最复杂的。请父亲将丹道精髓传授于我,我将会把所有的同龄人,以及其余丹修都比下去。因为我是未来的丹道大师,将来的山寨之主!。” “今日我成功迈入炼气一层,便是有了与其他丹修逐鹿天下的资格,请父亲给我第一个丹方。” 秦川不等余丹反应过来,一气呵成直接开口说完,望着余丹目光中的惊讶,不禁开口催促,“父亲,将丹方拿来,莫要磨磨蹭蹭!” 112 复制丹三 "爱书网"网站访问地址为 侍劫112复制丹三便是自己熟知的万种药草,众多丹方,与之比较便像是一粒沙掉进海中,甚至水花都懒得表示尊重。 细细一数,丹方之中一共涉及到二十五中药草,可是草药架上竟然有五十几种。 虽说丹方并不只是列举出草药名,草药大致的样貌特征、药理药性也都涉及一二,可是丹道艰涩,没有印证过的终究只是浮于表面。 不过随即,秦川现了端倪。 这二十五中药草之中,总计可以分为地风水火四种属性的药草,最后一种丹心果,便不必多言了。 秦川刚想上前,准备伸手去探查。 可刚有这个想法,便被余丹制止住。 他一脸严肃,正色道:“用你的心去呼应,便能感受到丹草的回应,依照自己的感觉,丹道是天道的一种,怎么能够胡乱揣测。你想要怎么炼制,便如何做,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秦川顿时傻眼,什么叫做胡乱揣测? 想起自己在青山宗时,便是一点一点摸索过药草,便是一丝一毫都不放过,这才打下基础,这些都不是凭空而来,更不是什么胡乱揣测。 每个人的丹道天赋,或许因为悟性仙缘或者其他原因的变化有所不同,可也不能说是凭着感觉炼制出丹药便是天赋绝佳。 若是没有印证过便炼制出丹药,那多半只是运起好罢了。 思忖片刻,抬头看向这个高出自己许多的所谓父亲,“我一定要按照丹方中的去炼制吗?” “自然不是,只要你能炼制出四元丹,且保留有药性。”余丹这时候似乎有些不耐,直接盘膝坐下。 “丹方中药草,有些是我毫不知晓的,这样一来,不如改良一番这四元丹。” 根据丹方中的丹药介绍以及需要用的丹草以及草木变化,秦川能推断出这丹药便是以地风水火始终药草为辅材,以丹心果为主材,炼制出一枚丹宝。 “不要多想,直接开始炼丹。” 余丹见到秦川眉头深锁,脸色阴沉下来。 秦川不知道失败之后会有什么变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依照丹方。 想到这里,他直接催动地火,因为有灵气入微的境界,所以地火控制极其细微且灵气消耗极少。 便是这一下,顿时叫余丹闭上的双眼忽然睁开。 秦川不敢有丝毫差池,因为没有得到印证,每次在拿起似是而非的药草时总是辨认,引得身后的余丹催促。 地黄草,风铃花,雪灵精,明灯草... 标准的地风水火搭配,一步一步井井有条地按照丹方中说的做。 秦川没有一心多用,因为有一些药草自己不熟悉,不敢丝毫大意。 好在炼丹之时,余丹只是催促,可没有实际上的动作,这按理说只需要两个时辰便能炼制好的丹药,竟然硬生生被秦川炼制到了傍晚。 以秦川的灵气控制程度,维持现在的输出也都有些吃力了。 他动作稳健,丝毫看不出是初次炼丹之人,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身后的余丹面色越是阴沉,到了最后只剩下失望。 一直专注炼丹的秦川却没有注意到,从药架上将主材——丹心果,直接从草药架上取出。 这丹心果形状像是一个鸡心,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红色。 按照丹方上所说,直接取过整个放入鼎炉中。 现在只要催动好地火,等待丹药成形了。 秦川心中保留着一部分的希望,自己严格按照丹方所说,没有一丝遗漏,各种迹象也都表明到现在为止,自己的炼制是没有问题的。 地火的火光照打在眼中,倒映出神采。 可很快,秦川心中的希望破灭了。 丹心果添加进去,不过三息时间立刻生了连锁反应。 鼎炉先是一阵震动,而后出怒兽般的轰鸣怒吼。 动静越来越大,最后砰地直接炸裂。 秦川有意闪躲,可不知何时身躯竟然不受自己控制,因为靠的很近,直接承受了爆炸的巨大威能,身躯顿时破碎。 便在意识残留的最后时间,似乎看到整个丹心谷也都被炸得支离破碎,仿佛倒映在碎镜中。 随后便是一阵不知长短的黑暗,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千万年。 当秦川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又是那个缓坡土丘。 一个中年道人背对着秦川:“吾儿,你知道我们丹家寨,以什么生存于这片山脉,且受万族供奉吗?” 两次,三次... 秦川穿梭轮回之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渐渐的有些麻木。 看似简单的丹药丹方,可却叫他止步于此。 “轰!” 又是一个巨大的声响使得脑海震荡,秦川叹息一声又失败了。 便在他要进入黑暗空间的刹那,忽然一瞥一旁的草药架。 “这是!” 他内心忽然一阵,顿时有了明悟,脑海之中的灵光像是决堤的洪水顿时泛滥,甚至整片空间炸裂的声响也都掩盖不住。 “我懂了!” “这丹心谷果然奇妙。” 秦川兀自喟叹一声,在这片毫无知觉的黑暗中。 “我是带着阴阳雷珠的执念进入到丹心谷光阵中,所以这片场景像是被挂钩了一般。” “更奇异的是,这四元丹看似与阴阳雷珠没有关系,可其中的关键问题却是相似!” 等到熟悉的亮光亮起,还是那具半人高的身体,眼前之人还是沧桑背影,还是那个微微隆起的土丘。 可是现在,秦川这躯体内的灵魂却有所不同! 余丹刚要说话,却忽然听到背后的声音。 “我们丹家寨,凭借着丹道生存于这片山脉,受万族供奉。” “纵观丹阵禁符四道,丹道是最复杂的。请父亲将丹道精髓传授于我,我将会把所有的同龄人,以及其余丹修都比下去。因为我是未来的丹道大师,将来的山寨之主!。” “今日我成功迈入炼气一层,便是有了与其他丹修逐鹿天下的资格,请父亲给我第一个丹方。” 秦川不等余丹反应过来,一气呵成直接开口说完,望着余丹目光中的惊讶,不禁开口催促,“父亲,将丹方拿来,莫要磨磨蹭蹭!” 以秦川的灵气控制程度,维持现在的输出也都有些吃力了。 他动作稳健,丝毫看不出是初次炼丹之人,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身后的余丹面色越是阴沉,到了最后只剩下失望。 一直专注炼丹的秦川却没有注意到,从药架上将主材——丹心果,直接从草药架上取出。 这丹心果形状像是一个鸡心,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红色。 按照丹方上所说,直接取过整个放入鼎炉中。 现在只要催动好地火,等待丹药成形了。 秦川心中保留着一部分的希望,自己严格按照丹方所说,没有一丝遗漏,各种迹象也都表明到现在为止,自己的炼制是没有问题的。 地火的火光照打在眼中,倒映出神采。 可很快,秦川心中的希望破灭了。 丹心果添加进去,不过三息时间立刻生了连锁反应。 鼎炉先是一阵震动,而后出怒兽般的轰鸣怒吼。 动静越来越大,最后砰地直接炸裂。 秦川有意闪躲,可不知何时身躯竟然不受自己控制,因为靠的很近,直接承受了爆炸的巨大威能,身躯顿时破碎。 便在意识残留的最后时间,似乎看到整个丹心谷也都被炸得支离破碎,仿佛倒映在碎镜中。 随后便是一阵不知长短的黑暗,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千万年。 当秦川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又是那个缓坡土丘。 一个中年道人背对着秦川:“吾儿,你知道我们丹家寨,以什么生存于这片山脉,且受万族供奉吗?” 两次,三次... 秦川穿梭轮回之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渐渐的有些麻木。 看似简单的丹药丹方,可却叫他止步于此。 “轰!” 又是一个巨大的声响使得脑海震荡,秦川叹息一声又失败了。 便在他要进入黑暗空间的刹那,忽然一瞥一旁的草药架。 “这是!” 他内心忽然一阵,顿时有了明悟,脑海之中的灵光像是决堤的洪水顿时泛滥,甚至整片空间炸裂的声响也都掩盖不住。 “我懂了!” “这丹心谷果然奇妙。” 秦川兀自喟叹一声,在这片毫无知觉的黑暗中。 “我是带着阴阳雷珠的执念进入到丹心谷光阵中,所以这片场景像是被挂钩了一般。” “更奇异的是,这四元丹看似与阴阳雷珠没有关系,可其中的关键问题却是相似!” 等到熟悉的亮光亮起,还是那具半人高的身体,眼前之人还是沧桑背影,还是那个微微隆起的土丘。 可是现在,秦川这躯体内的灵魂却有所不同! 余丹刚要说话,却忽然听到背后的声音。 “我们丹家寨,凭借着丹道生存于这片山脉,受万族供奉。” “纵观丹阵禁符四道,丹道是最复杂的。请父亲将丹道精髓传授于我,我将会把所有的同龄人,以及其余丹修都比下去。因为我是未来的丹道大师,将来的山寨之主!。” “今日我成功迈入炼气一层,便是有了与其他丹修逐鹿天下的资格,请父亲给我第一个丹方。” 秦川不等余丹反应过来,一气呵成直接开口说完,望着余丹目光中的惊讶,不禁开口催促,“父亲,将丹方拿来,莫要磨磨蹭蹭!” 113 复制丹四 便是自己熟知的万种药草,众多丹方,与之比较便像是一粒沙掉进海中,甚至水花都懒得表示尊重。 细细一数,丹方之中一共涉及到二十五中药草,可是草药架上竟然有五十几种。 虽说丹方并不只是列举出草药名,草药大致的样貌特征、药理药性也都涉及一二,可是丹道艰涩,没有印证过的终究只是浮于表面。 不过随即,秦川发现了端倪。 这二十五中药草之中,总计可以分为地风水火四种属性的药草,最后一种丹心果,便不必多言了。 秦川刚想上前,准备伸手去探查。 可刚有这个想法,便被余丹制止住。 他一脸严肃,正色道“用你的心去呼应,便能感受到丹草的回应,依照自己的感觉,丹道是天道的一种,怎么能够胡乱揣测。你想要怎么炼制,便如何做,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秦川顿时傻眼,什么叫做胡乱揣测? 想起自己在青山宗时,便是一点一点摸索过药草,便是一丝一毫都不放过,这才打下基础,这些都不是凭空而来,更不是什么胡乱揣测。 每个人的丹道天赋,或许因为悟性仙缘或者其他原因的变化有所不同,可也不能说是凭着感觉炼制出丹药便是天赋绝佳。 若是没有印证过便炼制出丹药,那多半只是运起好罢了。 思忖片刻,抬头看向这个高出自己许多的所谓父亲,“我一定要按照丹方中的去炼制吗?” “自然不是,只要你能炼制出四元丹,且保留有药性。”余丹这时候似乎有些不耐,直接盘膝坐下。 “丹方中药草,有些是我毫不知晓的,这样一来,不如改良一番这四元丹。” 根据丹方中的丹药介绍以及需要用的丹草以及草木变化,秦川能推断出这丹药便是以地风水火始终药草为辅材,以丹心果为主材,炼制出一枚丹宝。 “不要多想,直接开始炼丹。” 余丹见到秦川眉头深锁,脸色阴沉下来。 秦川不知道失败之后会有什么变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依照丹方。 想到这里,他直接催动地火,因为有灵气入微的境界,所以地火控制极其细微且灵气消耗极少。 便是这一下,顿时叫余丹闭上的双眼忽然睁开。 秦川不敢有丝毫差池,因为没有得到印证,每次在拿起似是而非的药草时总是辨认,引得身后的余丹催促。 地黄草,风铃花,雪灵精,明灯草 标准的地风水火搭配,一步一步井井有条地按照丹方中说的做。 秦川没有一心多用,因为有一些药草自己不熟悉,不敢丝毫大意。 好在炼丹之时,余丹只是催促,可没有实际上的动作,这按理说只需要两个时辰便能炼制好的丹药,竟然硬生生被秦川炼制到了傍晚。 以秦川的灵气控制程度,维持现在的输出也都有些吃力了。 他动作稳健,丝毫看不出是初次炼丹之人,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身后的余丹面色越是阴沉,到了最后只剩下失望。 一直专注炼丹的秦川却没有注意到,从药架上将主材——丹心果,直接从草药架上取出。 这丹心果形状像是一个鸡心,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红色。 按照丹方上所说,直接取过整个放入鼎炉中。 现在只要催动好地火,等待丹药成形了。 秦川心中保留着一部分的希望,自己严格按照丹方所说,没有一丝遗漏,各种迹象也都表明到现在为止,自己的炼制是没有问题的。 地火的火光照打在眼中,倒映出神采。 可很快,秦川心中的希望破灭了。 丹心果添加进去,不过三息时间立刻发生了连锁反应。 鼎炉先是一阵震动,而后发出怒兽般的轰鸣怒吼。 动静越来越大,最后砰地直接炸裂。 秦川有意闪躲,可不知何时身躯竟然不受自己控制,因为靠的很近,直接承受了爆炸的巨大威能,身躯顿时破碎。 便在意识残留的最后时间,似乎看到整个丹心谷也都被炸得支离破碎,仿佛倒映在碎镜中。 随后便是一阵不知长短的黑暗,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千万年。 当秦川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又是那个缓坡土丘。 一个中年道人背对着秦川“吾儿,你知道我们丹家寨,以什么生存于这片山脉,且受万族供奉吗?” 两次,三次 秦川穿梭轮回之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渐渐的有些麻木。 看似简单的丹药丹方,可却叫他止步于此。 “轰!” 又是一个巨大的声响使得脑海震荡,秦川叹息一声又失败了。 便在他要进入黑暗空间的刹那,忽然一瞥一旁的草药架。 “这是!” 他内心忽然一阵,顿时有了明悟,脑海之中的灵光像是决堤的洪水顿时泛滥,甚至整片空间炸裂的声响也都掩盖不住。 “我懂了!” “这丹心谷果然奇妙。” 秦川兀自喟叹一声,在这片毫无知觉的黑暗中。 “我是带着阴阳雷珠的执念进入到丹心谷光阵中,所以这片场景像是被挂钩了一般。” “更奇异的是,这四元丹看似与阴阳雷珠没有关系,可其中的关键问题却是相似!” 等到熟悉的亮光亮起,还是那具半人高的身体,眼前之人还是沧桑背影,还是那个微微隆起的土丘。 可是现在,秦川这躯体内的灵魂却有所不同! 余丹刚要说话,却忽然听到背后的声音。 “我们丹家寨,凭借着丹道生存于这片山脉,受万族供奉。” “纵观丹阵禁符四道,丹道是最复杂的。请父亲将丹道精髓传授于我,我将会把所有的同龄人,以及其余丹修都比下去。因为我是未来的丹道大师,将来的山寨之主!。” “今日我成功迈入炼气一层,便是有了与其他丹修逐鹿天下的资格,请父亲给我第一个丹方。” 秦川不等余丹反应过来,一气呵成直接开口说完,望着余丹目光中的惊讶,不禁开口催促,“父亲,速速将丹方拿来,莫要磨磨蹭蹭!” 以秦川的灵气控制程度,维持现在的输出也都有些吃力了。 他动作稳健,丝毫看不出是初次炼丹之人,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身后的余丹面色越是阴沉,到了最后只剩下失望。 一直专注炼丹的秦川却没有注意到,从药架上将主材——丹心果,直接从草药架上取出。 这丹心果形状像是一个鸡心,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红色。 按照丹方上所说,直接取过整个放入鼎炉中。 现在只要催动好地火,等待丹药成形了。 秦川心中保留着一部分的希望,自己严格按照丹方所说,没有一丝遗漏,各种迹象也都表明到现在为止,自己的炼制是没有问题的。 地火的火光照打在眼中,倒映出神采。 可很快,秦川心中的希望破灭了。 丹心果添加进去,不过三息时间立刻发生了连锁反应。 鼎炉先是一阵震动,而后发出怒兽般的轰鸣怒吼。 动静越来越大,最后砰地直接炸裂。 秦川有意闪躲,可不知何时身躯竟然不受自己控制,因为靠的很近,直接承受了爆炸的巨大威能,身躯顿时破碎。 便在意识残留的最后时间,似乎看到整个丹心谷也都被炸得支离破碎,仿佛倒映在碎镜中。 随后便是一阵不知长短的黑暗,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千万年。 当秦川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又是那个缓坡土丘。 一个中年道人背对着秦川“吾儿,你知道我们丹家寨,以什么生存于这片山脉,且受万族供奉吗?” 两次,三次 秦川穿梭轮回之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渐渐的有些麻木。 看似简单的丹药丹方,可却叫他止步于此。 “轰!” 又是一个巨大的声响使得脑海震荡,秦川叹息一声又失败了。 便在他要进入黑暗空间的刹那,忽然一瞥一旁的草药架。 “这是!” 他内心忽然一阵,顿时有了明悟,脑海之中的灵光像是决堤的洪水顿时泛滥,甚至整片空间炸裂的声响也都掩盖不住。 “我懂了!” “这丹心谷果然奇妙。” 秦川兀自喟叹一声,在这片毫无知觉的黑暗中。 “我是带着阴阳雷珠的执念进入到丹心谷光阵中,所以这片场景像是被挂钩了一般。” “更奇异的是,这四元丹看似与阴阳雷珠没有关系,可其中的关键问题却是相似!” 等到熟悉的亮光亮起,还是那具半人高的身体,眼前之人还是沧桑背影,还是那个微微隆起的土丘。 可是现在,秦川这躯体内的灵魂却有所不同! 余丹刚要说话,却忽然听到背后的声音。 “我们丹家寨,凭借着丹道生存于这片山脉,受万族供奉。” “纵观丹阵禁符四道,丹道是最复杂的。请父亲将丹道精髓传授于我,我将会把所有的同龄人,以及其余丹修都比下去。因为我是未来的丹道大师,将来的山寨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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