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嫡女谋略》 第1章 重生 “怎么样了?钰儿醒来了没?”模模糊糊间,郑宝儿听到一个中年男子低而焦虑的声音。 郑宝儿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在一片混沌中飘飘忽忽,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心里被深深的哀伤和愤怒填满。这是死了吗?就这样死去,便是只剩魂灵也不甘心的! “你还有脸问!”一个中年妇人因悲愤而显得有些尖利的声音如裂帛划破寂静,哭道:“二十天了,二十天了!我的钰儿昏迷不醒二十天了!甄格非我告诉你,若是钰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那小贱人陪葬!” 另一个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适时响起,含惧带愧讨饶道:“夫人,夫人!三姑娘不是故意的,姐妹俩只是闹着玩,谁知会发生这种事!都怪婢妾教导不严,夫人要怪罪,就怪罪婢妾吧,夫人要怎么责罚婢妾都认了,求夫人开恩,饶了三姑娘吧!”女子说着大哭起来。 那夫人想到性命不保的女儿却是气得火上浇油,嫌恶的一指着喝道:“沈芸霜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在我屋里作出这等狐媚子样给谁看呢?我不是老爷,不懂得怜香惜玉,我虽不管事你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先别忙着认罪,哼,这件事你也不干净,教我查出来,那时有你好看!” “夫人这话从何说起?”沈芸霜涨红了脸万分尴尬,哽咽着分辨道:“老爷和夫人对婢妾母女恩重如山,婢妾铭记在心只有感激的份,这些年来也没作出半分对不起甄家的事,夫人这话婢妾,婢妾——”沈芸霜说不下去,用帕子掩面又呜呜的低泣了起来,一副小媳妇委屈样。 甄夫人宋柔最见不得她这副样子,原本只有三四分火气一下子猛涨到七八分,忍不住气冲脑门,冲得她一阵一阵的肝疼,更是止不住的责怪沈姨娘。沈芸霜也不分辨,只是呜呜咽咽要哭又不敢哭的委屈忍着。甄夫人身边的王妈妈、锦心、锦言等也忙着低声劝解甄夫人圆场。 甄老爷如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的忍无可忍,断喝道:“够了!”他忍着心中的烦躁耐心道:“夫人自重些,每次总说这些做什么!钰儿和敏儿小孩子家,一处玩闹出了点意外谁也保不准,夫人口口声声说的那些话,岂不令人寒心?眼下最要紧的,是让钰儿赶紧醒过来!” “我自重?甄格非,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甄夫人脸色惨白,心顿时凉了半截。这就是她的丈夫吗?从前的恩爱无边到今天的横眉冷对!她又悲又怒冷冷道:“我的女儿被人害成这样,生死不知,你竟然说是玩闹、是意外?你说这些话,就不怕寒了我的心吗?呵呵,你自然不怕,你巴不得我们母女早死才是真!” “夫人,夫人!您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吧!”王妈妈急得老脸都皱成了一团,当着姨娘和诸多下人的面,夫人这样指名道姓的跟老爷抬杠,老爷心上脸上怎么能下得去? “你别拦着我!”甄夫人一阵心酸悲从中来,忍不住泣道:“是,我们宋家败落了,可我宋柔也没到看人脸色过活的地步!甄格非,若我爹我伯父我哥哥们还在,你也敢这么对我、敢护着那害我女儿的小人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甄老爷大怒,简直可以说是勃然大怒了!不错,他做到今天户部尚书的位置是有宋家早年的提携,可难道就没有他的努力和付出吗?如果他没有真才实学,宋家倒台之后,他为何非但不被贬反而官运一直亨通?甄夫人这话,对他简直就是羞辱!不但羞辱他的能力,也羞辱他的人格——让他有忘恩负义的嫌疑! 甄老爷拂袖而起,黑沉着脸走向沈姨娘,根本不顾及甄夫人的脸面,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扶起沈芸霜,拉着她就往外走:“以后无事不必再来此处,好好做好你的分内事便可!”甄老爷这话,无疑告诉甄夫人,以后,沈姨娘不必过来给她请安了,也不必侍奉了! 沈姨娘眼底闪过一丝喜色,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却是怔了一怔,为难道:“老爷……” “站住!”甄夫人大怒,三步两步过去,一把推开沈姨娘,目光直直的盯着甄老爷冷冷道:“甄格非,你不给我说清楚休想出这道门!你,你这是要宠妾灭妻吗!” 甄格非冷笑,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神盯着甄夫人,漠然道:“宠妾灭妻?你要这么想随你!扪心自问,你所作所为是身为妻子该做的吗?宋柔,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甄老爷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缕颓然和沧桑。 “好,好,好!你如此待我,终有一**竟如此待我!”甄夫人的心犹如挨了重重一击,挖心挖肺的痛!她抬手就往甄老爷脸上打去。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变成这样是怎样?一切都是她的错、只是她的错吗! “你干什么!”甄老爷大惊闪避。丫环婆子们慌忙上前阻拦。 “老爷!老爷!” “夫人!不要!” 女人的叫声,男人的低喝声,嘈杂的脚步声、下人的惊叫声、劝阻声、响成一团。一时间户部尚书甄宅后院的正室大屋里好不热闹! 无数的声音灌入耳内,嘈嘈杂杂密密麻麻,郑宝儿烦不胜烦,不耐的动了动身子,呻吟一声轻轻道:“这是在地狱吗!” 坐在一旁小墩子上守着她的丫环金鱼顿时呆了,眨了眨眼,霍然起身欢喜道:“二姑娘、二姑娘您醒了吗不跳字。 二姑娘?郑宝儿脑子里“嗡”的一下,怔了怔,轻轻睁开阖着的眼皮,愣愣的望着眼前穿着白绫裙子、青蓝比甲的圆脸小丫头,一脸的困惑不解与震惊。 “二姑娘醒了,二姑娘真的醒了!”金鱼喜极而泣大叫着,转身掀开帘子奔了出去,兴高采烈欢喜道:“老爷、老爷,夫人,二姑娘醒了,二姑娘醒了!”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金鱼的话吸引了过去,数道齐刷刷的目光瞪着金鱼。 “夫人,二姑娘,二姑娘她——”金鱼眼神一怯,瞳孔一收,下意识靠近甄夫人身边,屈膝行礼。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甄夫人已经惊叫一声一把揪住她的胳膊颤声道:“钰儿醒了?你说钰儿醒了!” “是,是,二姑娘真的醒来了!”金鱼的胳膊被甄夫人掐的生疼,当下忙不迭的点头。 “钰儿、钰儿!我的女儿啊!”甄夫人声音发颤,不等人扶,转头便往隔壁耳房奔去。甄老爷一怔,也抬脚跟了进去,沈姨娘咬咬唇,也一言不发随在身后,王妈妈、锦心等也忙忙跟上。 郑宝儿半坐起身,呆呆的瞧着屋里华丽的摆设布置,呆呆的瞧着淡绿色绣花帐子,瞧着盖在身上轻薄柔软又暖和的杏子绫锦被,她举起手,瞧着小小的白皙的手掌,小小的身子骨,惊得目瞪口呆。 只一刹那,这具身体的记忆开始一点一滴的凝聚过来,她脑子里精光一闪,电光火石之间,猛然明白了一个事实:她没死,她借尸还魂了!这具小小的身体,属于大夏国户部尚书甄格非即将十岁的嫡长女甄钰所有! 她郑宝儿,换了种方式又活过来了!母亲被水泡得发胀的尸身、表姐和舅父残酷而贪婪的笑、坠崖、流血、昏迷、真相、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母亲哀凉而坚韧的眼神……前世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呈现、转换、她的心猛的一阵刺痛。她嘴角牵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活着好,活着好!活着,就有希望!前世的仇,今世她一定要报!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2章 醒来 “钰儿!钰儿!”甄夫人看到怔怔发呆眼神迷离的女儿就那么坐着,小小的身子瘦弱不堪,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丝丝血色,鹅蛋脸也瘦成了瓜子,她不由得一阵心酸,上前搂着她在怀便放声大哭起来。 甄钰昏迷了二十天只靠参汤吊着,哪里禁得起甄夫人这么强烈表达感情的方式?她被甄夫人紧紧搂着闷在她胸前,又那么神情激动的摇晃,摇得她眼前金星直冒,脑子一阵一阵的发晕,差点又憋闷晕了过去。 甄格非看不下去了,一边吩咐王妈妈出去请太医一边忍不住轻轻跺脚道:“你轻着点、轻着点!女儿刚醒过来身子还弱,经得你这么折腾吗!” 甄夫人心头一震慌忙松劲放开甄钰,上上下下的检查甄钰有没有什么不妥当,却是不服气甄格非的话,握着甄钰的手,轻哼一下硬声道:“我的女儿我自省得,不用不相干的人操心!”甄夫人原本是担心女儿方才失态,如今女儿已经醒来,她满心的欢喜,将方才与甄老爷的争执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甄格非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正想开口顶回去,沈姨娘已在一旁陪笑道:“老爷您别生气,夫人也是高兴不是!恭喜老爷,恭喜夫人,二姑娘吉人天相,可算是醒过来啦!” 甄格非的脸色缓了一缓,甄夫人神色却是“唰”的又罩上了一层霜瞪了沈姨娘一眼。他们夫妻间自说话,关她沈芸霜什么事?她竟敢越俎代庖帮她解释,她配么?她以为她是谁! 甄夫人心里立刻就添上了堵,憋屈!她微微冷笑就要回沈姨娘一句好听的话,甄钰却往她身上靠了靠,轻轻咳喘两声,望望爹,又望望娘,细言细语微笑道:“女儿不孝,让爹娘担心了!” 甄格非不禁一愣,甄钰素来与母亲一个鼻孔出气,总是抱怨自己心疼甄敏多过她,三天两头的就要找找甄敏的茬连带找找沈姨娘的茬,在自己跟前也从来没有好脸色好声音,更不用说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了。甄格非心里百感交集,再看看她这副虚弱不堪的模样,想到她磕着脑袋昏迷了二十天小命几乎不保,望着她的目光不自禁就多了几分怜悯,心中无比感慨:没想到大难一场,倒比从前懂事了!若从此能够好起来改掉从前的坏脾气,倒也不是坏事! 甄夫人听到她这么说心里一热眼眶都红了,欢喜得连声哽咽道:“乖女儿,乖女儿!” 沈姨娘见甄夫人被甄钰的话头不动声色挑了过去心里一阵失望,她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微微笑着,眼珠子一转,便又上前陪笑道:“二姑娘想必饿了吧?二姑娘想吃什么,婢妾这就吩咐人做去!” “不劳沈姨娘费心,我女儿想吃什么我这个做娘的自会吩咐厨房。”甄夫人心里从来没这么堵过,她以为她当几天家就是主母了?一个妾而已,就敢对她女儿这样说话!她也许忘了她是怎么当上这个家的! “是,夫人。”沈姨娘垂下头不安的绞着手绢,一副温恭谦良楚楚可怜的模样儿,顿了顿又小心翼翼怯怯道:“那,等晚一点儿,婢妾带三姑娘过来赔罪,请二姑娘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莫要跟她计较。” 这是蹬鼻子上脸了!甄夫人勃然大怒,她这是存心跟她添堵是不是?她的钰儿才醒过来,身体还虚弱得了不得,她就提起那个害她差点丧命的罪魁祸首制造刺激,还是这么轻描淡举的语气,她什么意思! 偏偏甄老爷也点点头叹道:“晚饭后你带敏儿过来看看她姐姐、好好给钰儿道个歉吧!总归是姐妹,又不是仇人,意外的事,谁也料不到!往后小心点,这种事绝不容许再发生!” “是,老爷,婢妾记住了!”沈姨娘立刻温良恭谦的垂首答应着。 站在一家之主甄老爷的立场说这些话无可厚非,可是听在甄夫人耳朵里,却是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脸色难看至极,连带甄老爷都恼上了。 她女儿的命就这么不值钱?被这起子黑心肠的害得差点死去,换来的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道歉、一句意外?原本,甄敏还被禁足在自个院子里,,甄老爷这一答应沈姨娘,岂不是连禁足都免了?有这么便宜么! 旁观者清。甄钰一瞥见甄夫人的脸色就知道要坏事,忙笑了笑,扑闪着浓浓长长的睫毛凝着甄老爷细声道:“爹爹说的是,当时,只是个意外,以后女儿一定会注意的,这种事情绝不会再发生!女儿有点累,还想好好歇歇,就不必让三妹妹过来了!” “好,好女儿,还是你乖,懂事了!”甄老爷十分欣慰。沈姨娘怔了怔,也勉强一笑。 甄夫人冷冷送过去一记眼神,顾不上讽刺沈姨娘,关切向甄钰忙问道:“钰儿你感觉累么?乖女儿,你好好歇着,万事有娘!你想吃点什么,娘叫厨房熬点细粥好不好?” 甄钰心中一暖,感激的望着甄夫人,轻轻点点头,道:“好,要清淡一点儿的。” “好好好!”甄夫人一迭声的答应着叫人做去。 正说着话,锦言进来禀:太医来了! 于是众人忙乱起来,放帐子的放帐子,拿垫枕的拿垫枕,甄夫人亲自扶了甄钰躺下,替她掖了掖被子——甄老爷早已匆匆迎了出去。沈姨娘因是内宅女眷,比不得甄夫人是正室可以见外客,便在贴身丫头香草陪侍下避入了次间碧纱橱内。 不一刻太医在甄老爷的陪同下踏了进来,仔仔细细替甄钰诊了脉,又请求掀起帐子一角瞧了瞧她的气色和眼角一旁斜上方的伤口,又问了几句她醒来后的情形,又问了甄钰感觉如何?还疼不疼?是怎么个疼法诸如此类,便笑着说了几句“无妨,已大好,放心!”之类宽慰的话,甄老爷和甄夫人都舒了口气,王妈妈、锦心等无不满面喜色,甄夫人更是双手合什直念佛,笑得合不拢嘴。 一时,甄老爷带着太医往外边去写药方子,王妈妈等又忙着打起帐子,纷纷在甄夫人和甄钰面前凑趣说着吉祥好话,甄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连声的吩咐王妈妈要封赏下人,众人便又忙着谢恩,一时好不热闹。 沈姨娘从碧纱橱后出来,看着眼前的热闹心里老大没趣,面上却笑得是情真意切,上前向着甄夫人屈膝就是一个大礼:“婢妾恭喜夫人,恭喜二姑娘!二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甄夫人只觉得那“死”字格外刺耳刺心,心里就有点悻悻然起来,睨了她一眼不冷不热道:“我的女儿福寿绵长,岂是邪魔鬼怪能近得了身、轻易害得了的?沈姨娘你有心了!” 沈姨娘低声笑着应“是,”然后敛身陪笑道:“若是夫人没有别的吩咐,婢妾还有事要吩咐,先就告退了。” “你去吧!”甄夫人徒然一僵,不冷不热点点头,瞧也不瞧她一眼。沈姨娘微微一笑,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礼,带着香草施施然离去。妾又如何?府里还不是她在管事! --------------- 默默的爬过求收藏点击......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3章 父女 不一会甄老爷送走了太医重新入内,将药方子递给王妈妈,淡淡道:“好生叫人抓药,煎了让姑娘服下。太医说姑娘要静养些时日,不要见风,不要受寒,饮食清淡,忌油腻忌姜葱等辛辣刺激之物,你们好生记着!” “是,老爷!老奴记住了,老爷放心,老奴一定会照顾好二姑娘的!”王妈妈忙垂手陪笑着应答。心里不由轻叹,老爷与夫人这个脾气倒是像,一样的好面子不服软!老爷这话明明是该对夫人说的,偏偏不理会夫人却跟她说。 甄老爷说完眼角一睨瞟了甄夫人一眼,果然见她在凝神倾耳细听,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甄夫人觉察了,遂收回神色,淡淡的坐在床沿揽着女儿。 甄老爷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便咳了一下,向甄钰温言道:“钰儿你好好休息,短什么尽管叫人去找爹。爹还有事,先出去了!” 甄钰微笑着轻轻点头答应,乖巧说道:“爹爹慢走!” 甄老爷心中一暖,不觉露出微笑,点头赞许:“乖女儿!” “爹爹!”甄老爷正欲转身离去,甄钰却又出声唤住了他。他停下脚步,以询问的目光望着女儿等待下文,甄钰苍白的小脸上浮出几许不好意思的笑容,抬眼望着甄老爷细声道:“爹爹,女儿养病好闷的,那套《四方异志图略》……” 甄老爷一愣,随即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大大的欣慰的笑容,呵呵笑道:“乖孩子,好孩子,那套书一直在外书房里放着呢!等会克善下了学堂爹让他拿进来给你!闲暇时解闷便罢,也别多看,仔细劳神!” 克善是甄钰的亲哥哥,比甄钰大两岁。 “女儿知道啦!”甄钰乖巧答应,与甄老爷相视一笑。看着甄老爷愉悦而去的背影,甄钰的心中暖暖的,唇畔的笑更愉悦了些。 记忆中,这套书还是一年前甄钰央着甄老爷买的,不料甄老爷买到之后还没拿给甄钰却让甄敏看见了。甄家的女儿才几岁时便识字的,甄敏便抢先撒娇闹着也要,甄老爷被她缠不过便给了她,想着再买一套给甄钰也是一样。 甄老爷哪里知道,甄敏拿到了那套书后便在甄钰面前显摆,故意透露出父亲对自己的疼爱。虽然还没到手,但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让这个死丫头抢了去,甄钰这口气哪里咽得下?待要怎样又不好怎样。于是,当甄老爷另买了一套回来给她时,她赌气又还了回去,说不要别人挑拣剩下的东西!甄老爷方知她知晓了先前那套书给了甄敏的缘故而生气,甄老爷也不快,斥她身为姐姐毫无肚量,甄钰委屈大哭,找甄夫人告状,甄夫人也怒了,于是家里又是一轮乱仗爆发! 此时甄钰主动提起此事,甄老爷怎能不高兴?甄钰也很高兴,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手,这具身体之前与甄老爷之间的心结,她要一点一点的解开。 有父亲是多么好、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前世的她,跟母亲两个相依为命,颠沛流离,可没少受没有父亲的罪!一个年青女子带着女儿生活容易招惹是非,为此娘亲还不得不把她打扮成男孩子来养。她不知道羡慕过别人多少次!可是羡慕总归是羡慕,徒增伤感而已!她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有父亲,也会享受到父亲的疼爱。她会一点一点的把父爱夺过来,替这具身体出一口气,然后,再替前世的自己和苦了一生的母亲报仇,她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耐心!重活一世,她不会再像前世那么天真,那么傻! 甄钰抬头,却见甄夫人怔怔的瞧着她,似悲似喜似伤感似欣慰,她心头一凛,娇嗔道:“娘!” 甄夫人怜爱的拥她入怀,抚摸着她的头低声轻叹:“钰儿,委屈你了!你放心,你受的委屈,娘一定替你讨回公道,断断不会轻饶了那贱妇和那小贱人!” 王妈妈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娘,”甄钰抬起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娘,爹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是我们的天啊!娘,无论何事,咱们都不能失去爹的支持!不管做什么,总要有爹的赞同才好,王妈妈,你说是吗不跳字。 甄老爷既然认定这是姐妹间的一场意外,甄夫人如今要多生事端,能讨到什么好处?只会更加激发双方的矛盾而已。 “是,是,”王妈妈又惊又喜的望着甄钰,这也是她想劝甄夫人的话啊,她是亲眼看着他们夫妻从恩爱无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地步的,抚今追昔,不在局中,她比甄夫人更加明白症结何在,奈何她只是一个奴仆,甄夫人又是敏感高傲执拗的性子,虽然有伺候了几十年的情分在,但许多话她可以劝说一次两次却也不便说三次四次,甄钰的话,真正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夫人,二姑娘长进了!夫人好福气呀!”王妈妈无限伤感,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甄夫人怔住了,愣愣的瞧着甄钰,心中思潮起伏,翻涌如浪。望着女儿认真的小脸,想起女儿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让那贱人母女轻轻巧巧一句“意外”、“不懂事”就揭了过去,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甄老爷的态度吗?如果甄老爷对她们母女的信任更重一些,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过了这么多年了,甄夫人第一次如此认真、冷静的审视与甄老爷之间的关系。 甄钰见她面上神色变幻不定,正欲加一把火趁热打铁,锦心端着小小的填漆梅花托盘进来了,上边放置着绘花鸟白瓷小碗,嘴里笑道:“夫人,二姑娘,粥熬好了,二姑娘请用!” 甄夫人回神,笑着亲自接过粥碗,舀起一匙小心翼翼的吹了吹,喂到甄钰嘴边微笑道:“乖女儿,来!” 浓浓的米粥香味窜入鼻中,成功的勾起甄钰满腔的饥火,甄钰悄悄睨了甄夫人一眼,但见她面上眼底尽是浓浓的关爱宠溺,甄钰心中一暖,微笑着张嘴。重活一世,得到如此疼惜自己的母亲,真好!她要替前世报仇,更要替今生守护来之不易的幸福! 甄钰刚用了些米粥,锦言便来禀:白姨娘、刘姨娘、四姑娘来了。 白姨娘白絮飞是甄格非第二房姨夫人、刘姨娘刘水秀是第三房、四姑娘甄倩是刘水秀的女儿,今年才六岁。她们多半是听说了甄钰醒过来所以过来探视的。 这两位姨夫人都是甄夫人做主抬回来的,且家里有一个沈姨娘将她们压得死死的,这两人性子虽不太一样,却也还老实。 甄夫人望望甄钰,向锦言点点头:“叫她们进来吧!” 锦言应声出去,不一会,便领着两位姨娘、四姑娘甄倩进来了。两位姨娘并甄倩先给甄夫人请了安,方上前问候甄钰。 不等人说话,白姨娘就先笑道:“二姑娘万福!谢天谢地佛祖保佑,二姑娘您可醒啦!这下子,夫人也可安心了。前些日子别说夫人,就是婢妾们也无一日不担心的!今儿看到二姑娘气色这么好,精神劲这么足,可见二姑娘福泽深厚,不是旁人能比的!” ----------- 新书上传,欢迎试读,求收藏~~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4章 哥哥 白姨娘盘着低鬓,戴着赤金压鬓翠钿,穿着绛紫团花对襟褙子,绛紫宁绸上疏疏绣着掌心大小的暗红芙蓉团花,下边是象牙白绸裙,她皮肤又白,保养得也好,容长脸上光滑紧绷,一丝皱纹也无,细细的眉微微往上吊,眼睛尤其明亮,又爱笑,说笑声音清脆如珠玉滚盘,叽叽咯咯的,眼睛里都闪着光,是个十分讨喜的妇人。 甄钰望着她鬓角因说笑一晃一晃的赤金碎流苏,记忆中对此人的印象一下子冒了出来:话多,嘴碎。两下一对,果然。甄钰不觉抿了抿嘴。 好话人人都爱听,甄夫人听了这些话心中十分熨帖脸上不觉就露出了笑,怜爱的瞧了甄钰一眼,点头笑道:“可不是,我这钰儿吉人自有天相,福气大着呢!” 白姨娘和刘姨娘都笑着附和称是,刘姨娘又推甄倩上前教她叫“二姐姐”,带着有些小心的神色向甄钰笑着招呼道:“二姑娘好!不曾扰了二姑娘休息吧?” 刘姨娘年纪与白姨娘一样,都是三十二岁,比甄夫人小四岁。 甄钰暗暗打量,只见她穿着暗银灰色缠枝莲纹褙子,白绫长裙,鬓上只簪了简单的银簪,看上去整个人暗淡无光没什么出彩的,但细细瞧她的五官眉目却是十分出众,温婉似水,眼含秋波,嘴唇檀口,是个标准的美人。 甄钰心想,如果她肯花心思好好打扮的话,在甄老爷这四房妻妾中绝对是最美的一个。 “怎么会?两位姨娘有心了!”甄钰淡淡一笑,唤了甄倩上前,携着她的手笑着跟她说话。跟两位姨娘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跟甄倩逗着玩了。 甄倩一呆,原本下意识的要缩回手,对上她的眼神,不似平日那样看到厌恶和傲慢凌厉,而是充满了友善和笑意,也就渐渐的放下戒心,欢欢喜喜的跟甄钰说话,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圆圆的小脸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别说甄倩呆了一呆,就是白姨娘和刘姨娘眼底也不可掩饰的闪过错愕的光芒:什么时候二姑娘喜欢跟自己的妹妹玩了? 白姨娘若有所思的瞟了甄钰一眼,刘姨娘却是一怔之后随即大喜,时不时和气的笑着插几句话,望着甄倩的目光温柔怜爱,如珍如宝。 不多会,甄克善却进来了。 一屋子人都一怔,离下学堂还有大半个时辰呢! 甄夫人正欲问话,白姨娘已经笑着开口:“哟,二少爷,今儿怎么下学这么早呀?是不是先生家里有事?” 甄夫人笑了笑也询问的望向儿子,却并没有责怪白姨娘抢着开口的神气。 白姨娘嘴巴快在府里是出了名的,谁爱没空跟她计较这个?况且她的儿子甄克守今年十岁,也在家学里念书,甄克善回来了,她当然也想问问甄克守回了没。 甄克善先是上前见过母亲,又笑着叫了一声二妹妹、四妹妹,这才扬了扬手里的一册精装书向白姨娘笑道:“不是,是爹让先生今日早点放学,叫我拿本书给二妹妹解闷。三弟也回去了!” 甄克善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把书交给甄钰手中,笑道:“给你!爹嘱咐了休息为上,缓缓看些罢了,仔细伤神。”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望着甄钰的眼神猜疑就更多了,又望望甄夫人,甄夫人只是瞧着女儿慈爱的微笑,浑然看不出什么不同。 甄钰欢欢喜喜的接过书,先谢过甄老爷,然后向甄克善眨眨眼嫣然一笑:“若是怕劳神也简单,哥哥念给我听好不好?” “嗳,我可没这么闲!”甄克善好笑瞪了她一眼,轻轻拍了她肩头一下。 众人见她们母子母女兄妹像有话要说,而且白姨娘听说自己儿子回去了也坐不住了,便极有眼色的起身告辞,甄夫人点点头道了声“去吧!”,两人规规矩矩带着甄倩一并退下。 “钰儿,怎么样?头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白姨娘、刘姨娘一走,甄克善便挪了凳子靠近榻前关切的问甄钰,两只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头上的伤口瞧。 甄钰摇摇头,白皙的手轻轻摩挲着书面,向甄克善笑道:“太医看过了,也开了药,说是静养一阵子就好了。” “真的吗不跳字。甄克善将信将疑,又望向母亲,不放心的追问一句:“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吧?” “当然不会!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甄夫人忙道:“你妹妹身体向来好,那胡太医又是上京有名的神手,他都说好了,自然是好的!”甄夫人不觉嗔了儿子一眼,怪他乱说话。 “不会就好。”甄克善轻轻哼了一声,像是跟母亲妹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若是钰儿有什么不好,拼着挨爹罚一顿,我也不会放过甄敏。” “那还用说!”甄夫人脊梁骨挺了挺,心里一阵熨帖,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说出来的话听着就是痛快!“若是你妹妹有什么不妥,我也不会轻易饶了那对黑心肠的贱人!” “娘,哥哥,”甄钰认真道:“我一定不会有事的,这件事到此为止,都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你这孩子!”甄夫人叹气,无奈道:“你都这么说了,娘还能说什么呢!傻孩子,就当帮你积福吧!” 甄克善也向甄钰一笑,随即又蹙眉道:“钰儿你大度不跟她计较,焉知人家也是这么想?这次运气好,若是下次再有什么,那——娘,我真是不明白,咱们家也是有头有脸的,怎么就叫一个姨娘当家呢!” 言外之意是如果是甄夫人当家,甄敏再怎么样也不敢跟甄钰叫板,更不敢跟她动手,她之所以有这个胆子,还不是因为沈姨娘的关系? 甄克善这话一出,甄夫人、王妈妈等脸色俱是一变。 甄夫人望着儿子的目光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这要怎么说?一时半会又怎么说得清?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陈年往事,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甄克善瞟见母亲难过失落的神色自悔失言,心中懊恼,低着头不做声,甄夫人心里沉沉的恍在沉思,王妈妈、锦心、锦言并小丫头子也都不敢做声,偌大的屋子里一下子静悄悄的。 “娘,我有点儿困了呢!”甄钰见状便故作不知的娇笑着往甄夫人身上靠了靠打破了沉默。 “困了么?那你乖乖儿躺一会吧!什么时候醒来饿了,娘再叫小厨房给你做好吃的。”甄夫人心中一暖笑着抚着甄钰,女儿什么时候都这么乖对她这么贴心,试问她怎么能不疼她? “嗯!”甄钰笑着点点头。 “娘,那我也先回去了!”甄克善与甄克守住在正院东边的南熏馆。 “去吧,等会晚饭了娘差人去叫你。”甄夫人温柔的向儿子笑笑。 甄家只有每个月初一、十五才在一起吃饭,平日里都是各个院子自己吃,儿女们随母亲一处,甄老爷有时候在外书房命两个儿子甄克善、甄克守陪着一起,有时自己吃,有时不拘在哪一房。 甄克善笑着答应,又向甄钰笑道:“钰儿,会芳台的小开得好,晚上给你摘一束好不好?” “好,谢谢哥哥!”甄钰嫣然一笑。甄克善点点头,转身打起帘子出去了。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5章 甄家的往事 内宅的事,甄克善一个男子知晓的并不多,但是甄钰自小粘着甄夫人一处长大,又是个好强高傲爽朗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所以很多事甄克善不知道,她确是知道的。从前的她,也曾怨过甄夫人拱手相让管家权,以至于沈姨娘母女耀武扬威肆无忌惮,但如今点点滴滴回想起来,她只会替她心痛。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心痛。 甄夫人宋柔是幸福的,同时也是不幸的。 当年的宋家,赫赫扬扬,国之栋梁,宋氏一门五代俱为大夏国能征善战之武将,为大夏国开疆拓土立下了汗马功劳,八十年间封侯者多达二十三人,封公者五人,甄夫人的祖父宋援在先帝建德年间还被封为天下总兵马大将军、福国公,宋家风头一时无二。 不料,当今继位初期,元丰七年,甄夫人的父亲宋威、宋广、宋祁三兄弟与四位子侄远征漠北时,因为朝中军中出了奸细,在漠北呼延河之战中一败涂地,全军覆没!消息传来,朝堂哗然,天子震怒,百姓沸腾!宋家,更是愁云惨雾,哭声震天。当时,甄夫人嫁给甄格非刚刚六年。 这还不算,没多久后元丰八年初,又传出了宋威与大侄子宋瑞风没死叛国投敌的消息,传此消息的是从呼延河之战逃回来的幸存兵士,他们的话当然没有谁去怀疑。 天子震怒,宋家一夕之间雪上加霜,抄家、下狱、斩首、流放,上下老幼一个也没有幸免。已经出嫁了的宋家女子不是被逼自尽保全夫家就是被迫出家为尼青灯古佛了此一生,更有不幸的直接被休弃,等待她们的只有黄泉陌路!一夜之间,宋家被狠狠碾碎,成为大夏国历史中的尘埃! 只有宋柔,仅仅宋柔,没有遭受半点委屈。 当时的甄格非已经做到户部左侍郎,可称得上是年青有为、春风得意、前途无量,面对朝廷上下异样猜度的目光,甄格非毫不在意,非但没有责骂宋柔半句,反而百般安慰体贴,即使是后来宋柔回想起那一段惨痛如凄风苦雨的岁月也不得不感叹:如果没有甄格非的保护和安慰,她绝对绝对熬不过来! 可是,甄格非不在乎,有人替他在乎。他的恩师,他的上司,他的同僚,甚至龙椅上的那一位,明里暗里,话里话外,都说了意味深长的话,只要甄格非点头,多的是好姻缘等着他!甄格非装傻,依然不为所动,也不许这些闲言碎语落入宋柔的耳中。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一天宋柔去大福寺烧香,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听到了两位京中贵妇的谈话,知晓了这些事情。 那日回去之后,宋柔关着门狠狠的痛哭了一场,他为她做到这一份上,她又岂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她是罪臣之女,本就该死,她不能连累了他。 第二日,宋柔便跟甄格非主动提起纳妾的事,理由是她嫁过来已经六年仍无所出,甄格非当即就愣住了,探究的打量宋柔,想从她面上看出点什么。宋柔坦然自若与他对视。他一心为了她好,怕她伤心,顶着外界的压力替她隐瞒了一切不利的消息,她不愿辜负他的情意,他不想她知道,她便装不知道好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以这个理由纳妾,堂而皇之、理所当然! 甄格非不同意,宋柔毫不让步,表示他纳妾之前绝不与他同房。甄格非无奈,只得答应。一个月之后,白姨娘和刘姨娘同时进了甄家门。分别为大姨娘、二姨娘。不料一年之后,沈芸霜和母亲沈氏找上了甄家。 甄格非自幼父母双亡,族人都是极远的关系,没什么亲情讲究,也没有谁帮助过他。他是真正的草根一族,没有任何背景全靠自身努力闯出一片天地。年幼时,甄格非兄弟反而受到沈氏的诸多照顾接济,后来一场大水双方失散,这些年来,甄格非一直托人在寻找沈氏母女,此时看到她们找上门来,心中那份欢喜不可言喻。沈氏对于自己慧眼识英雄的见识也很得意,母女俩理所当然的享受甄格非锦衣玉食的供给。沈芸霜年纪已经不小了,沈氏如今在甄府享惯了富贵,本来想托甄格非为沈芸霜找一门好亲事,可是转念一想,沈芸霜在甄府可以横着走,嫁出去了就不一定了,她没有强势的娘家做后盾,谁会卖她的账?将来在婆家发生什么事甄格非也不好为她做主的!算来算去,倒不如嫁给甄格非!虽然做妾,但甄格非的性格沈氏最清楚了,她知道,甄格非绝对绝对不会亏待她们母女的。 沈氏跟甄格非提起这事,甄格非有些为难,后来沈氏又跟甄夫人说,甄夫人想了想,便同意了。为了凸显甄格非对沈氏母女的不同,沈芸霜原本应是三姨娘的,硬生生越过白姨娘和刘姨娘,一跃而成大姨娘,白姨娘和刘姨娘反倒成了二姨娘、三姨娘了。 甄夫人自打白姨娘、刘姨娘进府后,便将管家权交给她二人,她是罪臣之女,为了甄格非仕途不遭人诟病把柄,实在不宜再管家。沈芸霜成为沈姨娘之后,便从两位姨夫人手中接过了管家权,一直至今。 这些事,甄钰不敢说所有内情清清楚楚,但是也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之后的事情,就复杂多了。 沈氏和沈姨娘心计很深,白姨娘又是个口没遮拦爱播弄是非的,宋柔娘家满门惨死之后她性格大变,变得格外的敏感、多疑、自卑又更自傲,加上沈姨娘挑拨、白姨娘搬弄是非、沈氏暗地的煽风点火,宋柔跟甄格非之间矛盾越来越深,越演越烈。甄格非对宋柔原先还解释安慰,渐渐的懒得解释,耐着性子忍让,到了最后,忍无可忍出言训斥,宋柔心内那根敏感的弦被拨得振荡起来,每每回以更激烈的言辞,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僵,简直话不投机。 更可笑的是,十年前,也就是元丰十二年,距离宋家满门获罪五年之后,呼延河之战真相大白于天下:宋氏父子兄弟全军战死,为国捐躯,并无投敌一事! 朝堂又一次震动了,天子震惊了,百官汗颜了,百姓沸腾了!当初乱传谣言的十几名军士被推出午门斩首,祭告宋氏英烈在天英魂。流放边疆的宋氏子孙被赦免召回,宋家没官的财产全数拨回,天子下旨,修忠烈祠,钦赐“满门忠烈”匾额。然而,那又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晚了!宋家男丁存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宋柔的幺弟、时已十一岁当年六岁的宋祁明。宋祁明刚刚懂事的年纪就亲身经历家中巨变,哪里还有什么热衷功名利禄的心肠?他无意为官,亦不肯回上京,带着位老仆这些年一直在江湖漂泊,就连宋柔,也不知他在何方。 宋柔再次大受刺激,再次哭得肝肠寸断,听到消息的当时立刻吐了一大口血!她好恨,好恨,却是不知该恨谁!从此之后,她的性格变得更偏激。如果不是当时怀着甄钰,对腹中孩儿的爱超越了其他一切情感,她根本不知自己能不能熬过来。 甄钰理了理思绪,轻轻的叹了口气。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宋家不出事,宋柔和甄格非一定会生活的很幸福很幸福,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也许,不会有沈姨娘、白姨娘、刘姨娘,不会有甄敏,那么也许,也不会有她借尸还魂。甄钰苦笑,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看待这件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向前看。无论想与不想,事情都已经发生,既然发生了,该想的是如何面对。甄夫人是她的母亲,就算是替真正的甄钰尽孝,她也一定要帮她夺回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且,她要替前世报仇,她需要一个位高权重的父亲,一个疼爱自己的位高权重的父亲,父亲位高权重,做女儿的也才会有地位;有地位,才有机会去做一些别的事…… --------------------- 求收藏,推荐~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6章 甄夫人的思绪 第6章 甄夫人的思绪 夜已经很深了,甄府正室的卧房中,甄夫人宋柔依然怔怔的支着肘倚坐在贵妃榻上,随意蜷着身体,薄薄的鹅黄绣玉棠富贵薄毯子盖在腿上,她望着一旁圆桌上的赤金铜流云纹莲座烛台上那摇曳跳跃的橘黄灯火,眼神有些迷离,神思也有些恍惚起来。 眼前出现的,尽是甄老爷甄格非的音容面貌,有初次见面的四目相对,有洞房花烛的俊朗儒雅,有夫唱妇随的幸福悠闲,有遭逢大难后的温柔抚慰,有顶住外界压力的强颜欢笑,有……,不知什么时候起,剩下的,只有一张面容,那就是冷峻。 她和他之间,居然也会有无话可说的一天! 宋柔轻轻的笑了,笑得无限悲伤与凄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皇帝不仁,以万民为刍狗。 如果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偏听偏信,是不是一切就会不同,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是不是他们依然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他们的婚姻虽然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她和他都清楚,在那之前,他们见过面的。万千人群中,不偏不倚,不快一秒也不慢一秒,只那轻轻一回眸,四目相对,她看进了他的眼睛,他也看进了她的眼睛。那时候并没想到这人便是自己命中的夫婿,但当此事变成现实,却又叫人多么的意外欣喜! 当时的他们,是上京里所有青年夫妻羡慕的对象,丈夫才高八斗,前途无量,一表人才,为人正派,品格端方,待人谦和,疼爱妻子;妻子出身名门,年轻美貌,温柔大方,知书达礼,婚后生活恩爱甜蜜,相敬如宾,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最让人羡慕的,无疑是她了。上无公婆需要伺候立规矩,丈夫年纪轻轻身居要职,对她专房独宠,别说小妾,通房也没有一个。哪怕她多年无出,连娘家人都劝她要大度一点,丈夫却反而温言安慰,说年纪还轻,慢慢来,不用着急。那时候的她,觉得掉进了蜜罐子里似的甜!他们之间的感情,直到宋家出事,亦不曾改变半分,然而,却终究因为这件事不得不改变! 她不得不为他纳妾,他知不知道,白姨娘、刘姨娘进府的时候,她脸上微笑着,心中却在滴血。她是在意的,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咽下这口苦水,那种滋味,就是此刻想来,仍觉得挖心挖肺的难受。 后来,沈姨娘母女又来了。她们是他的恩人,他感激她们,她也同样感激她们。可是渐渐的,她发现这对母女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善良淳朴。她好心提醒他,却多次落入她们母女设下的局,她质问,她们嚅嚅怯怯;她训斥,她们哭泣认错;她越是气急败坏,她们越是诚惶诚恐;他看不下去忍不住插嘴,她明明知道不应该却忍不住跟他争吵,到后来,他连吵都懒得跟她吵了,只是用一种漠然的神色对着她。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对她的称呼也变了,不再微笑着唤她“阿柔”,而是疏离的称呼她“夫人”!夫人,呵呵,自己可不就是他的夫人嘛! 从此,他与她之间更没好话,说不上几句便要拌嘴,十次有九次以两人俱暴怒而散。她的心更冷了,如果不是有这一双儿女,她恐怕早就自求下堂而去。她宋柔不是个看人脸色过活的。 不是没想过从沈芸霜手里夺回管家权,只是,她连他都失去了,夺回管家权又有什么趣味?他们虽然每每不欢而散,但是她相信他绝不会亏了她,她不需要靠管家权来保自己的权威和地位。她也不想管他的事,她如今的心思只在一双儿女身上,管好他们,便是了! 然而,女儿甄钰出事之后,她才明白自己错了,错得离谱!如果内宅大权牢牢掌握在她的手中,沈芸霜母女就敢这么嚣张算计她的女儿?这次是钰儿,下次呢?是克善还是她自己?甄夫人突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手上紧了紧。 耳畔不觉又浮现出甄钰的话,她说,“爹是家里的顶梁柱,是我们的天啊!”甄夫人一下子有些心烦意乱起来。她是正室夫人,又有儿子傍身,管家权如果她想要回来,只是一句话的事。但是,如果这么做的话,甄格非会怎么想?沈芸霜母女定会在他面前作出一副楚楚可怜欲说还休的模样,他对她们只会更内疚、更维护,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看到了心里会添堵,会短命不知多少年! 而且,那对不安分的母女再加一个甄敏背地里还不知会玩弄什么花样,她宋柔是什么人,岂肯跟这种女人玩心计手段?想想都觉得掉价!沈氏母女就像两只苍蝇,恶心死人不偿命! 甄夫人烦躁的叹了口气。 墨绿弹花的门帘轻动,王妈妈笑着低唤了声“夫人!”手里端着一个小小的菱花填漆盘进来,上边放着一盅炖品。 甄夫人挪了挪身子往上靠了靠,含笑向王妈妈道:“什么时辰了?钰儿可睡安稳了?这是什么?你知道我晚上不用这些东西的!”说到最后,略含谴责的嗔了王妈妈一眼。 王妈妈笑着回了她的话,又回二姑娘已经服了药安稳躺下了,这才将那盅炖品盛了一小碗递给甄夫人看,笑嘻嘻道:“夫人,您可冤枉奴婢了!这冰糖雪耳莲子羹是二姑娘命奴婢拿来孝敬夫人的!二姑娘说,这些日子夫人清减了,该好好补补!” “钰儿?”甄夫人一怔,又惊又喜不觉坐直了身,将小碗接了过来,她素不喜甜食,可这扑鼻而来的甜腻香味闻起来却觉得那么舒心,贴心贴肺的舒畅! 甄夫人眼睛亮亮的,嘴角不可抑制扬起,她舀了一匙尝了尝,只觉得从嘴里一直甜到了心窝里。她的女儿,多么孝顺的女儿,一碗羹粥都会想到她!为了这一双儿女,她也一定要振作起来,意外的事,绝对不容许再发生! “钰儿懂事多了!”甄夫人向王妈妈感慨。这孩子自小便与她亲近得了不得,可是大小姐脾气也不小,有时候脾气上来了,除了依着她再没有第二个法子!谁知一场命悬一线的意外之后,性子却转了不少。 王妈妈眼中一黯,轻轻叹道:“这就是人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二姑娘遭逢此大难,较之从前性情略有所变,虽然出乎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试问有几个人像她这样经历了这种生死攸关命悬一线的事之后,还会一成不变呢? 甄夫人自然听明白了王妈**话中的意思,她的目光不由得冷寂了下去。思绪,又回到了刚才。 “夫人,二姑娘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此事夫人不必着急,亦不必太过忧心。”王妈妈说着又往前凑了凑,低声道:“那对母女这么蹦跶张狂,岂能一直瞒得了老爷?” “解铃还需系铃人?”甄夫人喃喃低语:“解铃还需系铃人,钰儿是这么说的?” “是,夫人。”王妈妈小心的点点头。 “好,好!”甄夫人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连连点头,心中豁然开朗,眉心舒展一扫方才的烦躁不安。 “夫人?”王妈妈有些愕然。 “没什么!”甄夫人愉悦的摆摆手,爽快的用了大半碗冰糖雪耳莲子羹,将碗递给王妈妈,笑道:“叫锦心打热水来,洗洗睡吧!” “是,夫人。”王妈妈笑着答应,她虽然不明白夫人为何突然之间高兴起来,可是看到夫人高兴,她不自禁的也感到高兴。 甄夫人本是聪明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系铃人是甄老爷,解铃人自然也该是他。只要他看清了沈芸霜、沈氏的真面目,其他的,用不着她多说!她输给她们母女的是耐心,但是不要紧,现在她会用一百倍的隐忍和耐心把失去的一点一点夺回来! -------------------- 呼唤收藏啊收藏~~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7章 饶恕 ??日一从衙门回来,甄格非换了衣裳便进了正院看望甄钰。 拥有的时候不觉得,失去的时候才觉得珍惜。 当太医告知甄钰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时,看着妻子那因绝望而放声大哭的容颜,看着那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小小身躯,甄格非才突然发觉,平日里她的吵、她的闹、她的刁蛮、她的小性其实真的都不算什么!那一刻,他只祈求上苍垂怜,让她醒来,他发誓,她醒来之后,她要什么他都依着她,再也不会训斥她、喝骂她、惩罚她。 不知是否老天爷听到了他的祈求,谢天谢地,她醒来了,也更懂事了!上苍将她还给了他,他一定不会辜负了这份天意。 甄老爷踏进东耳房时,里边正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甄老爷有些怔怔,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妻子的笑声了。 甄钰一抬眼便看见了他,顿时欢颜笑道:“爹爹,爹爹!” 屋中的笑声戛然而止,甄夫人脸上顿时有些讪讪,锦心、锦言、小福、金鱼等丫头们也都收了笑声,规规矩矩敛神上前给甄老爷请安。 甄老爷摆摆手示意罢了,自己也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抬脚进来,向甄钰含笑道:“钰儿今儿可好些了?” “好多了,头也不疼了。”甄钰憨憨的笑答着。 甄老爷看女儿穿着大红绫绣花小袄,鸭黄亮缎小袄裙,额头上绕着一圈纱布,乌油的头发用蜻蜓点翠簪向后别着披散在肩上,眼睛水亮水亮的比昨天多了几分神气,原本苍白的小脸也多了几分血色,正笑吟吟的看向他,目光充满了眷恋和敬仰。 甄老爷顿时放下心来,坐在榻沿轻轻握了握甄钰的手微笑道:“果然好多了,精神也好多了!”甄老爷想了想,又抬头向甄夫人道:“这些日子夫人辛苦了!” 许是很久很久没这么跟甄夫人说话,甄老爷的声音里带着三分的别扭。 甄夫人身体也是一僵,不光身体僵,脖子也僵,脸颊上的肌肉也僵了。她想挤出一丝笑容,却是无论如何也挤不出来,紧绷绷生硬硬道:“没什么辛苦的。” 甄老爷不知该说什么,一时又有点冷场。 甄钰滴溜溜的眼珠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又无奈又觉好笑:这两个人,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闹这种别扭,有意思吗? 甄老爷便含笑跟甄钰说话,当着甄夫人的面,他也觉得别扭,从前他对这个女儿从来没有这么亲热,两人为了女儿不知争吵过多少次。这下子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忽然之间对女儿轻声细语、含笑相对、关爱有加起来,当着甄夫人,他总觉得心虚。所以,没坐多久,甄老爷便轻声一叹,吩咐甄钰好好休息,按时吃药,便欲起身告辞。 “老爷。”甄夫人突然叫住了他,就在他正欲起身离去的时候,甄夫人轻轻叫住了他。 甄老爷不觉又坐了下去,诧异的抬起头望向甄夫人。他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件事,想跟老爷说一声,”甄夫人也有些不自在,挪了挪身子借以掩饰心中的不自在,轻轻说道。 “什么事,你说。”甄老爷忙道。甄钰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他的手握成拳,骨节泛白。 甄夫人调了好几回呼吸节奏,方轻轻抬起头,目光平和的望着甄老爷缓缓道:“钰儿也醒过来了,三丫头,就不必罚她了吧。没多久就要过年了,就别关她禁足了!” 甄老爷蓦地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瞪着甄夫人,不敢相信他刚才听到的话!这话真是她说的?她说什么?她说放了三丫头、不要再关她禁闭?就在前些日子,她可是恨不得亲手打死三丫头的啊! 说实话,都是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是一样的疼! 况且大夏规制,凡朝中从三品以上大员、世家名门的姑娘们无论嫡庶十五岁就要参与三年一次的选秀的,因此官宦人家的女儿无论嫡庶素来矜贵,好比甄家,甄夫人所出的甄钰、沈姨娘的甄敏甄馨、刘姨娘的甄倩待遇都是一样,并不因为嫡庶有何区别。 甄敏与甄钰打闹闹出意外,甄老爷虽然震怒,但事情已经发生,要他怎么样?要杀了甄敏吗?私心里,他关甄敏禁足,一来是给她个教训,二来,也是怕甄夫人狂怒之下不顾一切报复她。 他没想到甄夫人竟然会主动说出饶了甄敏的话。 他的表情一滴不落的落到甄夫人的眼睛里,甄夫人心里一阵刺痛,就有一刹那的心灰意冷:他不信她!他怀疑她说的话!在他心里,她是蛇蝎心肠的狠毒之人吗! “老爷觉得呢?”甄夫人讽刺的轻笑了,挑了挑眉望着甄老爷。 甄老爷回神,心里有些愧疚,他忙道:“夫人说的是,家和万事兴,既然夫人宽宏大量,那就这么着吧!”甄老爷想了想,又道:“索性明儿大家一处用晚饭吧,让三丫头给钰儿赔礼道歉。” 甄敏要给钰儿赔礼道歉,当然也要谢她这个嫡母的恩典,甄老爷这是有意让她卖个人情给沈姨娘。甄夫人心中的不快稍稍缓解,紧绷的脸上也不觉缓和了些,她点点头,难得的微微一笑:“就依老爷的主意!王妈妈,别忘了吩咐厨房一声儿!” “是,夫人!”王妈妈已经很久没看到老爷和夫人这么平和的说话了,很高兴的响亮答应着。 “没有旁的事,我先走了。”甄老爷终于起身。 “恭送老爷!”甄夫人起身,向他微微点头淡淡说道。 “爹爹慢走!”甄钰也只好眼巴巴的望着甄老爷这么说。其实她很想趁机把甄老爷留下来吃晚饭,可是她忍住了,因为时机未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做到的。 “嗳!”甄老爷看到甄钰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模样不禁好笑,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温和道:“过两日爹爹再来看你,好不好?” “好!”甄钰笑颜逐开的点了点头。 甄老爷呵呵一笑,这才出去。 甄老爷出去没多会,王妈妈便打发了小丫头们去大厨房传话、分头去通知三位姨娘,见留下的都是心腹,王妈妈便向甄夫人道:“夫人干嘛帮那边求情呢,老奴替夫人不值、替二姑娘不值!” 锦心、锦言等也都附和,一个个忿忿不平。 甄夫人与甄钰相视一笑。甄钰便笑道:“王妈妈听我说给你,我如今已经好了,就算娘不提,沈姨娘也会去求爹的,爹向来一般疼爱我们这些姐妹,沈姨娘求了爹,爹岂有不允的?最多骂甄敏一顿也就放出来了!倒不如娘主动跟爹说这事,让沈姨娘欠我们一份人情!” “可惜,那不是知恩图报的人呐!”王妈妈犹自不平的轻叹气。言外之意沈姨娘就算欠她们人情又怎么样?还能指望她报答吗? “谁指望她报答啦!”甄钰不屑撇撇嘴,笑嘻嘻道:“沈姨娘不但不会想着报答,还会恨娘和我呢!娘正是要给她添堵!”不怕她恨,就怕她不恨,她越恨越气急败坏越好,急了才会自乱阵脚,乱了阵脚才会出错,出了错才有机会让甄格非看清楚她的真面目,这个家也才有机会回复风平浪静的正轨和幸福。攘外必先安内,家里清净了,她才有精力腾出手来替前世报仇! 王妈妈想了想,眼睛一亮顿时豁然开朗,不觉笑道:“夫人果然高明,二姑娘也聪明!若不是二姑娘解释,奴婢哪想得通这些个呢!” 甄夫人淡淡一笑,只是爱怜的替女儿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没再言语。沈芸霜和沈氏不是最会玩这一套把戏吗?并且玩得很成功,很成功的使他们夫妻反目,她现在,就要一点一点的还回去给她。 “如果沈姨娘那边的人找你们什么麻烦、挑什么刺,都不许跟她们争执,统统忍下来,只回来告诉娘和我知道便可,明白了吗不跳字。甄钰目光蓦地转厉扫过众人。 “是,二姑娘!”为她气势所迫,王妈妈、锦心等情不自禁心头一凛。 甄夫人望着女儿露出赞许的神色,有这么个聪明贴心的女儿在旁,她的心更稳了。 看在偶这么勤快更新公众章节字数的份上,请大家支持一下吧!收藏好少的,抬抬手点击一下加入书架,万分感谢~~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8章 口角 第二天晚饭时,甄府所有的人齐聚一堂,在正房饭厅用餐。 只有沈姨娘的母亲沈氏没来。甄府的人称呼沈氏为沈大娘,这位沈大娘不愿意看着女儿和亲外孙女受人欺负,所以没来。 甄敏要向甄钰和甄夫人赔礼道歉,沈姨娘身为生母教导不严,当然少不得也要负连带责任在甄夫人面前做小伏低,沈大娘心里不平,所以决定眼不见为净。再说了,甄钰那个得理不饶人的性格,没准还会说出什么好话、没准连她也编排进去呢!她一把年纪了,给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说上几句上不来下不去的,她的脸面还要不要! 沈姨娘是倒数第二个到的,只比甄老爷快了一点点。她来的时候,一手牵着一个女儿,大的是刚刚被罚禁足放出来的甄敏,九岁,小的叫甄馨,六岁,比甄倩小了三个月。 看见沈姨娘进来,原本在说话的白姨娘、刘姨娘都站了起来,刘姨娘本想拉着女儿也来恭迎沈姨娘的,可是甄倩正与甄钰一起在靠东壁的软榻旁玩耍说笑呢,刘姨娘不敢且也来不及过去拉人。 “事情太多,我来迟了,夫人别怪!”沈姨娘娇笑着,只瞟了白姨娘、刘姨娘一眼,就往前向甄夫人福身行礼。 只是这一开口的话不像请罪,倒像是炫耀来的。 若是往日,甄夫人听了这话看到她这得意样肯定又要气得三五天心里憋闷,但如今心境不一样了,甄夫人非但不气反而觉得有几分好笑,她淡淡点点头,反而还很体谅说道:“年下事多,倒难为你料理的过来!若是觉得太操劳,让白姨娘和刘姨娘能帮得上的便帮你一把,总不能光叫你一个累着!” 沈姨娘的脸色霎时一怔,露出几许惊讶。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哼哼唧唧糊弄着,白姨娘和刘姨娘哪里敢沾惹她的权力?又不敢当着甄夫人的面推辞拒绝——那不成了躲懒、不识抬举了?于是也慌慌张张哼哼呵呵的拿话和稀泥。甄夫人一笑也就罢了。她本来也没指望这两个姨娘敢跟沈芸霜斗。 “还不快给夫人请安,若不是夫人替你说话,这会子还禁足呢!”沈姨娘轻轻推了推甄敏,说起这话来有些酸溜溜的,心里也有点堵得慌。 昨晚,甄老爷派了个老妈子去她住的玉玲珑馆告诉她这件事,那老妈子也不知道是受了甄老爷的嘱咐还是自己要巴结甄夫人,一再强调这是“夫人的恩典”,若是甄老爷亲自去跟她说这件事还罢了,她还可以做足面子功夫,偏生只派了个老妈子去说!把她气得一晚上睡不好。 “给母亲请安!”甄敏板着脸,垂着头,一脸的冷冰冰跟甄馨一起上前向甄夫人福了福身。 甄夫人点点头嗯了一声,细细觑了觑她的脸色,倒是微微笑了:“气色还算好!你们小孩子家别在我们面前杵着立规矩啦!你二姐姐、四妹妹在那边玩呢,你们也过去吧!” 沈姨娘、白姨娘、刘姨娘包括甄敏脸上都露出很精彩的表情。甄夫人这是怎么了?把甄敏跟甄钰两个冤家对头往一块儿凑?而且是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之后? 甄夫人可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甄敏对她无礼便无礼吧、摆脸色便摆脸色吧,她的敌人是沈姨娘,跟甄敏这个小丫头为难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丢给女儿甄钰解解闷!以往她就是吃了这个亏,甄敏故意这般对她,她气不过要立规矩,甄老爷不知内情,只看到女儿在那要哭不敢哭的受委屈,为了这个可没少根她争吵! “夫人说了你还不带着妹妹过去,”沈姨娘见甄敏发怔不由推了她一下,勉强笑道:“让着你二姐姐一点,好好的跟二姐姐陪个礼,不可再怄气,听见了吗不跳字。 甄敏低低的哼了一声,脸色更冷,生硬的点了点头,拉着甄馨怏怏过去。 “二姐姐安好!”甄敏几乎咬碎了牙才让自己心平气和的说出这几个字。 来时母亲和外祖母就跟她说了今晚要当着一家子的面给甄钰赔礼道歉的事,把她气得直嚷嚷情愿禁足,反倒挨了母亲和外祖母一顿训斥。此刻看到甄钰穿着藕荷色织银丝的薄袄儿,下着粉红小袄裙,带着五福捧寿赤金长命锁,腕上套着柔光莹润的羊脂白玉镯,正闲闲散坐在铺着浅橘色绣花锦垫的嵌螺钿金丝芙蓉榻上跟甄倩玩闹精神很好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出来!还有锦绣、锦芳、桂圆、莲子等大小丫鬟笑嘻嘻的垂手侍奉一侧,哼,好一个众星捧月! 甄敏心头暗恨,斜着眼冷冷打量甄钰,不是说昏迷不醒吗?看这个样子好得很呐!莫非,她心里一动,莫非这是她们母女的奸计?莫非甄钰故意装作昏迷不醒好让她受罚?甄敏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越觉有这个可能越憋了一肚子气!禁足了这么久,每天都要把她给闷死,如果不是她搞鬼,她怎么会受这么久的罪! 甄钰也在暗暗打量甄敏,个头跟她差不多高,穿着绣着长枝花卉的浅粉色小袄小裙,瓜子脸,原本清秀的五官因紧紧绷着显出几分刚硬的轮廓,抿着薄薄的唇,长得有几分像沈姨娘,尤其是那眉宇间的气质,跟沈姨娘更是像了个十足十。反观甄馨,倒可爱得多,鹅蛋脸,小巧的鼻子,粉嫩的小脸,水汪汪的一双眼睛活灵活现。 “二姐姐!”甄馨也娇脆脆的叫了甄钰,又说:“你的头还疼不疼?” 甄钰没理会甄敏,却笑着向甄馨道:“姐姐已经好啦,不疼啦!”说着又拿了一块奶香葡萄酥递给甄馨:“这是小厨房才做的,很好吃的,六妹妹尝一块。” “谢谢二姐姐!”甄馨笑呵呵的接过,顺势也来到甄钰身边,坐在榻上。 “二姐姐我也要!”甄倩眼巴巴的望着甄馨手里的糕点。 甄钰笑着捏了捏她软嫩嫩的脸颊,递给她一块开胃的山楂饴糖:“你刚才已经吃了两块不能再吃啦,等会爹爹来要吃饭啦,不过可以吃这个。不如明天你来,二姐姐给你留着,好不好?” “好!”甄倩接过山楂饴糖,很高兴的答应了。 “二姐姐,我明天也来,好不好?”甄馨也巴巴的说。 甄夫人小厨房的糕点师傅是当年宋府特意挑选了陪嫁过来的,手艺好到不行,甄府正室院里的小点心上京里没有几户人家能比得上,甄倩和甄馨都才刚刚六岁,小孩子又贪嘴零食,哪里懂得忌讳大人之间的恩怨? “好,当然好了!”甄钰甜甜的笑着,两个小女孩子都高兴的欢呼起来。甄敏却是十分看不过,翻了个白眼扬起下巴冷哼了一声。 甄钰听见了,却是挑了挑眉,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情睨着甄敏,小下巴一扬,皮笑肉不笑道:“三妹妹,你也尝一块?” “哼!”听到甄钰这种带着施舍意味的语气,甄敏顿时感到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气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提高了声音重重一哼,手心抠得通红,恨不得上前给甄钰一耳光。 “真的不要吗?这糕点味道很不错的呢!错过了可真是一大损失!”甄钰越发笑得甜美,眼睛闪亮闪亮的。 这套把戏从前甄敏是最会玩的,说的话十分好听,可是配上的那语气神态声调能把人气得吐血,甄钰每每忍不住被她激怒,大吵大闹,被甄老爷看到总要讨一顿骂。谁知同样的法子用在甄敏身上,也是一样那么好用。 甄敏气得血气一阵一阵的上涌,紧紧抿着唇盯着甄钰,尤其看到锦绣、桂圆、莲子等丫环们似笑非笑、幸灾乐祸的神情,更是气得胸口憋闷。甄倩和甄馨年纪还小,哪里懂得两位姐姐之间的言来语去,两人笑呵呵的在一旁玩得不亦乐乎。 “留着喂狗吧!”甄敏冷着脸。 锦绣、桂圆等脸色蓦地一变,下意识瞅了甄敏一眼,眼底均自带着厌恶与怒意:她这叫什么话! ----------新书爬榜期间需要大家的支持,收藏、推荐、点击,谢谢大家!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9章 道歉风波 甄钰却是浑然不介意,依旧笑得友善无害:“咱们府上的狗素来宝贝,什么好吃的东西没它们的份?三妹妹你可真贴心,绣球和花点一定会感激你的!可惜它们不会说话,不然啊,见了你非摇着尾巴赶上前叫你一声‘妈’不可!” 锦绣犹自忍得住,桂圆、莲子却是忍不住“扑哧”一下轻笑出声,两人慌忙垂着头咬着唇忍住。 “你——”甄敏又羞又怒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的脸上涨得通红。 甄钰这话什么意思?这不是间接的骂她是狗吗?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甄敏只觉得胸膛都要炸开了,她没想到甄钰的口角居然变得如此锋利! “妹妹说什么呢,这么热闹!”甄敏正想回骂几句好的,冷不防听到甄克善含笑的声音。一瞥眼,却见甄克善、甄克守笑吟吟的联袂而至。两人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对着甄钰笑。甄克善还罢了,他是甄钰的亲哥哥,可甄克守那么小崽子凭什么也目中无人?甄敏心里不禁又添了一层气。 “二哥哥、三哥哥!”甄钰瞧也没再瞧甄敏一眼,转而和甄克善、甄克守说笑起来。 那边厅上的大人们望过来,只见这一角落兄弟姐妹亲密无间、说笑不断,看起来气氛十分融洽愉悦,压根就没想到甄敏被晾在一旁,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不多时甄老爷进来了,甄夫人等都起身相迎,笑着上前见过老爷,甄老爷瞧了甄夫人一眼,一边笑着道免了。 他那一眼虽然只是淡淡一扫,落在沈姨娘眼中却不禁酸了起来,这么多年了,甄老爷可都没用这种眼光瞧过甄夫人,他们俩哪一次见面不是两块冰山相撞就是两座火山爆发,几时有过这么相安无事的?就算目前他们表面上看起来仍是形同陌路,但是沈姨娘已经敏锐的觉察到有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她的心里不由得就一沉,悄悄抬眼瞟了甄老爷一眼。 “爹爹!” “见过父亲!” 甄克善、甄钰等也被丫环们簇拥着过来了,一并上前给甄老爷施礼。 甄老爷笑着答应,目光落在甄钰仍旧缠着纱布的额头上心中甚怜,不由得携了她的手微笑道:“二丫头怎样了?比昨儿好些了不?” “有娘照顾,有爹关心,还有这么多人伺候着,已经好很多了!谢谢爹爹关心!”甄钰抬起小脸微笑着说道。 甄老爷真是百感交集啊,这个女儿,是越来越乖巧、越来越懂事了!他怜爱的轻轻抚摸着甄钰的头,呵呵笑道:“傻丫头,跟爹爹还这么客气!” 沈姨娘见甄老爷眼里只有甄钰,而自己那个平日里最会撒娇招老爷疼爱的女儿却沉着脸色杵在一旁不由得抛过去一个略带谴责的眼色。 沈姨娘哪里知道,甄敏此刻一肚子的没好气,怎么会有心思上前讨好卖乖!沈姨娘脸上酝酿了丝丝笑容,正欲叫甄敏上前给爹爹赔罪,甄夫人却恰恰说道:“饭菜已经备好,人都到齐了,还是快快入席吧!” “嗯,先吃饭!”甄老爷点点头,于是众人一齐涌往饭厅,沈姨娘也只得咽下快到嘴边的话。 甄老爷在正中间主位坐下,甄夫人的座位与他并排在他左边,沈姨娘自然而然的坐在他右边,白姨娘和刘姨娘见他三人都坐下了,又见甄克善、甄克守和甄钰等少爷小姐都坐下了,这才分别在甄夫人、沈姨娘的下首坐下。各人的贴身丫环站在各人身后等着替主子布菜,其余捧着热毛巾、酒壶、酒杯、茶碗等物的丫环们则侍立周围,偌大的厅中悄然无声,只有餐桌旁伺候的丫环将桌上盖在各式盘碗菜式上的盖子一一轻轻取下收走。 顿时,阵阵佳肴的热气香味扑鼻而来。甄钰情不自禁想起前世自己被害前那一晚的晚餐,心里有些怔怔起来。 甄老爷见众人都已经坐好,正欲说几句话,眼角一瞥看到甄钰似悲似怅的脸色不由心头一紧,关切道:“钰儿,你怎么了?莫不是哪里不舒服吗不跳字。 甄老爷话音刚落,众人不禁都朝甄钰看去,甄夫人、甄克善更是脸色大变,甄夫人更是立刻起身,三步两步来到甄钰面前,紧张道:“钰儿,若是不舒服同娘说。” 甄夫人一起身,白姨娘、刘姨娘也都站了起来,沈姨娘呆了呆,想了想今晚这顿饭的主旨,自己和女儿现在还是待罪之身,凡事还是低调些的好,于是也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爹,娘,我没事,真的!”甄钰猛然回神,心中一阵温暖,望望甄老爷又望望甄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回答。 “哎哟小祖宗,别摇头,别摇!”甄夫人一看她摇头眉头就皱得老深老深,一阵一阵的心疼。 “让钰儿坐到你身旁吧。”甄老爷轻叹。 “二姑娘快请!”原本坐在甄夫人身边的刘姨娘立刻有些不安,慌忙将椅子向外挪了挪,退让一旁。 甄钰也没推辞,老爹都发话了,她干嘛还要矫情,于着甄夫人携了自己过去,向刘姨娘笑了笑:“谢谢姨娘!” “不敢不敢!不敢生受二姑娘这话!”刘姨娘呆了一呆,吃惊的睁大了眼,火烧似的差点跳了起来,惊慌失措的摆了摆手,一句话说得舌头差点打结,心犹自突突的跳。老天,她没听错吧?二姑娘说“谢谢姨娘”,真的是对她说的吗? 甄夫人不以为然笑了笑,觉得甄钰太过于客气了,却也没说什么,甄老爷望着甄钰的目光却是更加柔和怜爱了。 一时重新落座安置,被这事一搅合,触景生情,甄老爷开场白也不要了,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甄敏身上,看到她绷沉着脸满是不高兴的坐在那里,不禁更是来气,瞪着甄敏低喝道:“三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过你母亲、给你二姐姐赔礼道歉?若不是你母亲替你求情,爹也不能轻饶你;还有你二姐姐,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你这辈子能安心吗!” 甄老爷说到最后话语转厉,原本三分的火气也窜到了六七分。甄钰可是昏迷了整整二十天啊,二十个日日夜夜,眼睁睁的看着即将失去却无能为力,他几乎要绝望了!众人也都想到了这一点,无不在心里后怕,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不是寻常姐妹间为了件衣裳首饰、为了朵珠花、为了盘点心的争吵斗气,而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如果甄钰真的因此有个三长两短,甄老爷甄夫人自然是肝肠寸断,而尚书府又颜面何存?而甄敏,这辈子也休想找到好的婆家!想到这里,就是沈姨娘的心也颤了一颤。 “爹!”甄敏却是觉得十分委屈。 若说她有错,难道甄钰就没错吗?本来是两个人都有错的事,就因为她磕了一下所有的错都是她一个人的了吗?凭什么呀! 而且,看她刚才伶牙俐齿笑嘻嘻的刺自己,精神头可好得很呐、脑筋比以前转得还快呐,哪像昏迷了二十天的样子? 甄敏最气的却不是这个,而是甄老爷的态度。以前几乎每一次跟甄钰争执拌嘴起冲突,挨骂的都是甄钰而不是她,这下子突然来了个颠倒乾坤,又当着一大家人的面,这才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够接受的!再说了,她昏迷不醒,她不是也被罚禁足了吗?这还不够?凭什么还要她道歉!她不服气,一千一万个不服气! (锲而不舍求收藏、推荐,~~)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0章 惊人之言 “敏儿!”见甄敏撅嘴嘴一脸不敢不平的样子,压根没有半点悔意,更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连面子上都不做一做,甄老爷脸一沉,徒的变得严厉起来,心里更是一阵失望:敏儿自小聪明伶俐,却是娇惯太过了!从今日起,他不能太惯着她!一个小姑娘家养成这等性子,以后长大了怎么得了? “敏儿!给我站起来!快快谢过你母亲、给你二姐姐赔礼道歉!”甄老爷盯着甄敏,威严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权威。甄府上下,从甄夫人起,各位姨娘、各位少爷小姐,包括大小丫环仆妇,从来没有人见过甄老爷这副模样,他一向来是温文儒雅的。甄倩、甄馨更是吓得小脸发白,扭身紧紧抱着自己的乳娘,一个劲的往乳娘怀里钻。 “老爷您消消气,敏儿她——”沈姨娘坐不住了,陪笑着起身欲跟甄老爷解释几句甄敏因为被关得久了情绪有点不受控制云云,话未说完甄老爷却是瞟了她一眼低喝道:“你闭嘴!都是你惯出来的好女儿!” 当着甄夫人、两位姨夫人、少爷姑娘、下人们的面,沈姨娘不由大囧,嘴动了动,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顿时脸涨得通红,咬着唇垂下头,半响方含羞忍辱轻轻道:“老爷教训的是,都是婢妾的错!” 沈姨娘是什么人物?一个寡妇的女儿,从小却没吃过亏,可见沈氏不是个简单的,她也不是简单的。家乡遭了水灾,母女俩逃过难,要过饭,什么人情冷暖、世情白眼没见过,性情早已磨练得可软可硬、百毒不侵。 被甄老爷这么当众训斥,她虽然觉得没脸面,羞愧,但是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她不是甄敏,不会做硬碰硬那种摆明了讨不着好的事,她立刻收起了羞辱,离开椅子,缓步走到甄夫人跟前,楚楚可怜的凝了甄夫人一眼顺带瞟过甄钰,向甄夫人深深的福了下去,语带哽咽道:“夫人,婢妾教女无方,有负老爷夫人深恩,差点害了二姑娘,请夫人降罪!夫人要怎么罚婢妾都心甘情愿领受!求二姑娘看在姊妹血脉的份上,饶了三姑娘吧!” 如果不是深深了解沈姨娘的为人,甄夫人见了她这副模样,听了这样的语气说出来的这样的话,也早要心软了。瞧瞧,甄夫人眼角悄悄睨了甄老爷一眼,果然在他面上看到了叹息和不忍。 甄钰却是忍不住在心里为沈姨娘叫了一声“好!”,不得不佩服沈姨娘的拿得起放得下,果然脸皮够厚!人至贱则无敌! 甄夫人沉默了几秒,神色也渐渐软了下来,低低一叹。 若是换了往日,她定然会忍不住训上沈姨娘几句,但是如今可不是从前了。 她要揭开沈姨娘这张皮,就不能中她的计!要稳打稳扎,一步一步的来。 甄老爷不是善恶不分的人,而是太分了!沈氏母女是他的救命恩人,不真真切切看透沈姨娘和沈氏的心肠,甄老爷是绝对不会与他们决裂的。甄夫人觉得,一饭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泉也涌得够了!她是一定要揭下沈姨娘这张皮的,然而不是现在。 甄夫人正想顺着沈姨娘的言语给她个台阶下,不料甄敏看到母亲如此低声下气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脑子一热,猛然起身奔到沈姨娘身旁,指着甄钰不管不顾的大声嚷道:“姨娘不要给她道歉,不要给她道歉!她是装的,什么昏迷二十天,什么生死边缘,都是她装的!她,她就是为了陷害我,陷害我!” 甄敏话音未落,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甄敏脸上挨了甄老爷大大的一记耳光,拂袖而起的甄老爷指着甄敏气得脸色发白:“你这不孝女,你是什么心肠,居然,说得出这种话!” 众人面面相觑,忙不迭的站起来,惊慌失措的望着眼前的一幕,一时都愣住了。 甄敏一呆,火辣辣的痛瞬间灼烧起来,她又羞又痛,“哇!”的一下扑在沈姨娘怀里大哭,犹自呜呜咽咽道:“姨娘,姨娘!我没有撒谎,没有撒谎!你看看她哪里像个昏迷二十天的样子,她就是装的,呜呜,她故意在爹面前装可怜,好让爹不疼我了,她——” “住口!”沈姨娘又心疼又愤怒,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喘不过起来。女儿果然是被她宠坏了,果然是宠坏了!沈姨娘越心疼嘴里却越狠,她一把推开甄敏,厉声道:“你自个犯了错,还敢说这以下犯上的话!不许哭,快给二姑娘道歉!你再这么不识好歹,便是再关你半年禁闭都不为过,纵是夫人替你求情,我也不依!” 甄敏一听说关禁闭,心里一怔,呜呜咽咽的声音却是明显的小了下去。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甄老爷仿佛不认识似的望着甄敏,他没想到,从没想到,女儿之间争宠居然到了这种地步!他一直以为只是小孩儿心性小吵小闹,谁知—— 当着一众妻妾儿女的面,甄敏说出了这样的话,如果他不借此机会狠狠惩处一番的话,往后保不准还会闹出什么来!他已是人到中年,只想安稳度日,不愿意看到家中子女一个个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如果是那样,他辛辛苦苦创起来的家有什么意义?倒不如早早散了!想到此甄老爷当机立断,沉着脸望着王妈妈冷冰冰吩咐道:“去取戒尺来!”摆明了要好好教训甄敏。 众人俱是一惊,几位姨娘更是低呼出声,沈姨娘眼皮一跳脸色大变,却是咬咬唇没说什么,并且飞快的瞪了甄敏一眼,凌厉的目光制止了甄敏几欲出口的反对。甄敏又急又怕,泪水滚滚而下,哭声又大了一些。 王妈妈心中大乐,面上却是紧紧绷着,并且露出几许诚惶诚恐的为难之色,犹疑的瞟了瞟甄老爷,再瞟瞟甄夫人,这才垂首低声应道:“……是……老爷。” “爹,”甄钰却突然出声,扬起略显苍白无神的小脸,有些疲惫的向甄老爷道:“爹爹,三妹妹也是无心一说,爹爹就饶了她吧。” 所有人都没想到甄钰会替甄敏求情,不由得都怔住了,沈姨娘一呆,瞟了甄钰一眼神色复杂,甄敏却不屑的翘了翘嘴角低低一哼,甄夫人只是怜爱的抚着女儿一言不发。她是真的气坏了,甄敏那小贱人小小年纪居然有这副心肠,说得出这种话,别说取戒尺,就是撕烂她的嘴她都嫌不够! “不行!”甄老爷望着甄钰,眼神柔和了许多,目光凛然扫过众人,依旧冷冷道:“我若再不管,将来这府上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王妈妈,快去!” “是,老爷!”王妈妈生怕甄钰再出言阻拦,当即转身脚下不停的出去了。 王妈妈取来了戒尺,冷不防却被甄钰夺了过去。 甄钰很清楚甄敏在甄老爷心中的位置,她为甄敏求情,甄老爷虽然坚决不允;但她不为甄敏求情,甄老爷定会有本能的失望,这是人之常情,怨不得谁。 甄钰既然已经开口替甄敏求情,她当然要坚持到底,这样,她和甄敏在甄老爷心中的位置自然会有更大的改变,而且,无论甄敏承认不承认,她都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将来两人之间再发生点什么,别人是会相信她呢,还是会相信甄敏根本用不着想!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1章 病情突变 “钰儿!”甄老爷不禁提高了声音,皱着眉瞪着甄钰。 甄钰可不怕他,这时候她可是大病痊愈的娇娇女,谁不要让她三分?就是甄老爷也不能例外! “爹,爹要责罚三妹妹有很多别的法子,为什么一定要动手呢?三妹妹还小,怎么经得起这么大的戒尺?况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打了三妹妹,爹爹不会心疼吗不跳字。甄钰望着甄老爷丝毫不退让。 甄老爷一滞,望着甄钰好生无奈。女儿才刚刚痊愈,她这样紧紧抱着戒尺在胸前一副誓死捍卫的样子,他能怎么办?能骂她吗?他舍不得!能上前去跟她抢吗?荒唐! “老爷就依了钰儿吧!钰儿这孩子性子再怎么着心肠是好的!”甄夫人轻轻一叹,望着女儿的目光中是满满的怜爱,这话明着夸甄钰,言外之意却是将甄敏连带着沈姨娘狠狠的贬了下去。沈姨娘何等精明的人——可见有时候太精明了也不是好事,就比如她此时,被甄夫人这么一奚落,她觉得刺耳极了,倒不如听不懂反而会好受些! 甄老爷轻轻一叹,望望甄钰,再望望甄敏,一时间就有点心灰意冷。“那依着钰儿,你说说,怎么罚你三妹妹才合适?”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甄老爷竟这么问甄钰。 甄钰也是一副浑不觉稀奇的模样,不管两位哥哥睁得老大的不可思议的眼睛,偏着头想了想,笑道:“不如,不如就罚三妹妹抄佛经,爹爹以为如何?”甄钰是身心都笑了,她知道甄敏最痛恨的就是抄佛经,况且,抄佛经期间需要戒斋吃素,甄敏可是个无肉不欢的人呐! “抄佛经可令心境平和,戒骄戒躁,确实很适合三丫头,好,就这么定了!”甄老爷点点头。 甄敏大急,张了张嘴,沈姨娘急忙推了她一把:“还不快谢过父亲!谢过夫人、二姑娘!” 甄敏倔强的抬眼,对上沈姨娘凌厉警告的目光心中一怯,下意识收敛了神色,规规矩矩委委屈屈谢过甄老爷,又不得不顺势谢过甄夫人、甄钰,实际也等于道了歉。 甄夫人也没为难她,甄钰也笑得友善无害,还说了句:“三妹妹无需客气!”把她气得胸口一憋一憋的。 至此,一场风波终于告了一段落,只是经过了这么一闹,眼前就是有龙肝凤髓恐怕也没人有心情再吃了。 沈姨娘更是趁机告罪,带了甄敏回去管教起来,顺便将甄馨也带着,先行离去了,剩下众人,也都觉得兴致缺缺,十分无趣。甄老爷也觉得深深的疲惫,但是这桌席面是甄夫人命人备下的,不吃岂不是辜负了她一片心意,此时此刻,他不愿意辜负她们母女一丁点儿。反倒是甄夫人自己也没胃口,主动说了是时候带甄钰回房喝药、换药了,甄老爷便就着台阶下,众人巴不得一声,于是一起告辞。甄老爷却没有立刻就走,看着甄钰喝了药,换了纱布,嘱咐她好好休息,这才出去,在门外怔了怔,回了外书房。 一宿无事。 接下来的两天也风平浪静,只是正房一下子热闹了许多,白姨娘、刘姨娘请安后留的时间也长了点,甄老爷也每天必到,探望甄钰的情况,各种补品更是流水似的送进来。而最让甄钰高兴的是,甄夫人和甄老爷虽然面上仍是淡淡的说不上两句话,但彼此之间已经不是那种相对两僵的情形了。有什么东西微妙的松了一松。 不料第三天早上,甄钰醒来便觉头有点昏昏沉沉的,开始时她只以为是因为自己睡多了的缘故并未在意,可是晕眩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她正跟甄夫人说话着,突然眼睛一闭,小小的身子向后一软倒了下去。甄夫人唬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搂着“心肝肉”的放声大哭起来。一屋子婆子丫头吓得人仰马翻,劝夫人的、呼唤小姐的、唬得哭喊乱叫的、请老爷的,乱作一团! 偏生甄老爷在衙门里当差还没回来,外院万管家不敢怠慢,派人一边飞马去衙门里请老爷,一边去请胡太医。胡太医被甄家的小厮气喘吁吁的请来时,甄老爷还没到家,甄克善和甄克礼将胡太医请入正室,甄夫人在耳房守着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甄钰已是哭得肝肠寸断人怎么也劝不住,沈姨娘、白姨娘、刘姨娘并甄倩、甄馨等俱回避到了在碧纱橱后。 且不说白姨娘、刘姨娘怎样,沈姨娘自是称愿,在甄夫人面前她不敢表示出来,这会子避在了碧纱橱后反倒放松了精神,眼神里毫不掩饰的透出一股子幸灾乐祸,她觉得真是报应,报应啊!前两日不是还惩罚她的敏儿吗?看到了吧?天都在帮她! “胡太医,求求您救救我家二姑娘,自打醒过来之后一直都好好儿的,怎么突然间就——胡太医,无论如何,您可一定得救她呀!”甄夫人哭得嗓音都哑了,不住用帕子拭泪。甄克善见了,便忙上前低声劝慰不已。 “甄夫人且稍安勿急,待老朽替二姑娘再细细诊断一回便知。有道是吉人自有天相,夫人放心,二姑娘那样的大难都挺过来了,没什么妨得了她的!”胡太医见甄夫人肝肠寸断几欲疯魔,只得好言劝解。 甄夫人听了这话只觉心头一宽,又加上甄克善、甄克守在一旁苦劝,便渐渐收了泪,控制了情绪,退到一旁安安静静的让胡太医替甄钰诊脉。 胡太医诊得很仔细,双眸半阖身子坐定,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甄夫人在一旁急得心里猫爪似的七上八下,却是忍了又忍不敢出言打扰了胡太医的思绪。 “二丫头怎样了?这是这么一回事!”也不等丫环们打帘子,甄老爷自己三步两步闯了进来,一开口便是惶惶然的急色。女儿家的闺名当然不能轻易让外面男子听了去,便是大夫也一样,他和甄夫人在胡太医面前都没有叫“钰儿”。 “老爷!”甄夫人忍了半天的泪水忍不住又是夺眶而出,下意识汪汪的望向甄老爷,心头也情不自禁的松弛了一些。他到底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啊,无论两人再怎么不合、再怎么不合了多少年,可终究是风雨同舟的。 甄老爷有一刹那的怔忪,目光一柔,温言安慰道:“夫人别急,咱们二丫头不会有事的!” 甄夫人轻轻拭泪点点头。 老僧入定一般的胡太医终于睁开了眼,恢复了精神头,他站起来很客气的跟甄老爷打过招呼,随即又简单问了问这些日子甄钰的起居饮食、用药情况、有无不适等,随即便微笑道:“甄老爷、甄夫人放心,二姑娘身子弱,伤口又包扎得有些紧了,造成感染发烧,这才晕了过去,待下官为二姑娘施几针便可醒转。” “有劳胡太医了!胡太医请!”甄老爷和甄夫人不约而同舒了口气。碧纱橱后的沈姨娘顿时悻悻然起来,老大没趣瞪了一眼面色一松微露高兴之色的刘姨娘,不屑的撇了撇嘴。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2章 诊断 胡太医告了个罪上前,让小丫头子给帮忙打下手,小心翼翼的拆下了甄钰额头上包裹的纱布,然后取出银针,在火焰上消了毒,在甄钰头部、颈部几个穴位扎了扎,不多会,甄钰便轻轻咳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有点茫然的望望眼前的情形,一下子像是没反应过来,怔怔道:“我,我没有死吗不跳字。 “胡说什么!”甄老爷心头一跳,心疼的低声呵斥。甄夫人脸色都白了,颤声道:“钰——孩儿!” “爹、娘,女儿没事。”甄钰勉强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前世的阴鹜是挥之不去的阴影,时时在她心头盘绕。 胡太医又搭了搭她的脉搏,细细瞧了瞧她的伤口,忍不住微微摇头,叹气道:“甄老爷,二姑娘的伤口有点不妙,下官已经尽力,想不到还是发炎了!这样下去,情况可不太好啊!” “胡太医,咱们且出去说!”甄老爷眉毛一跳,心不由得一沉。甄夫人更是急得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差点跌倒。 “爹,请胡太医就在这儿说吧!这是女儿的事,女儿也想知道。”甄钰轻抬眼皮,一眨不眨望着甄老爷,眸光清亮如水,却无比坚定与镇定。她既没哭,也没闹,也没有惊慌失措,那一脸的淡然平静几乎让人有一种错觉——胡太医说的人根本不是她! 甄老爷和甄夫人、包括房中伺候的丫环妈妈们都是一怔。 胡太医的眼底不由得就闪过一丝赞许。 太医替人诊断看病,一般而言都不会当着病人的面说病情的,说也是尽捡好听的、宽心的说,这也是为了替病人着想,毕竟生了病的人精神比较脆弱,心理承受能力也较之常人更差。 而且,能请得动太医诊断的人家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中有权有势人家,这样人家的家眷子弟有几个不是养尊处优的?万一被太医几句重话吓得病情加重甚至那啥,有几个太医是担当得起的?至于胡太医今次为何当着甄钰的面说这话,自然是有他的原因的。 “二丫头,你乖,爹和娘都不会让你有事的!”甄夫人勉强做出一丝笑容,这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甄老爷望望甄钰,又望望胡太医,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向胡太医道:“既是如此,胡太医您请慢慢说来!”徐徐而言,千万不要吓到他的女儿啊! 胡太医会意微微一笑,面色转凝,徐徐说道:“二姑娘伤口较大,又是伤在了头上额角,中医有云,头为精明之府,髓海之所,十二经脉,精华之血,六腑清阳之气皆上注于头,依照二姑娘这状况,头部伤口发炎若不及时处理,虽然性命无忧,但将来恐怕会落下头疼头晕的毛病。” 胡太医说到这里顿了顿,让甄老爷一家三口消化消化这些话。 果然,甄老爷、甄夫人包括王妈妈、锦言、锦心、桂圆等都情不自禁松了口气,顶不济也就是头疼头晕,性命无忧,这才是最重要的!甄钰自己也情不自禁心头一松,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不怕死,却也不想死。 “那么,小女的伤口该如何处理还请胡太医明示。”甄老爷赶紧问道。 胡太医瞟了甄钰的伤口一眼,双肩微微一摊,叹道:“二姑娘的伤口生了些腐肉,虽然较浅,但若不割掉,会比较麻烦。” “割掉!”甄夫人失声,只觉得身上一阵凉飕飕的发麻,急忙道:“胡太医,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吗不跳字。要在她的钰儿脑袋上动刀子……割,这个—— 王妈妈等也不由得脸色微变,响起一阵低低的抽气声。 甄老爷也吓了一跳,向甄夫人投去一个安慰的目光,想了想却觉得胡太医的话有道理,可是,甄钰能受得了吗?甄老爷有些犹豫了,忍不住望向甄钰。 “甄老爷、甄夫人、二姑娘放心,好在伤口不深,要割掉的腐肉就这么点。”胡太医说着用手比了个半个手指大小的样子,继续说道:“而且有麻药,不会太痛。” “二丫头……”甄老爷点点头,征询的望向甄钰。虽是征询,但他是希望甄钰听胡太医的话的,不然落下了毛病,将来议亲总归会吃亏,而且,她自己也要受罪。可是,如果甄钰抵死不肯,他也不会强迫她,毕竟一个小小女孩儿家,在脑袋上动刀子,有几个是受得住的?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寻访名医就是了,也不见得治不好一个头疼! “那,会不会留下疤?会毁容吗不跳字。甄钰却是如此问胡太医。如果会毁容,她便决定不要动这一刀了。身为一个女子,甄钰太清楚容貌的重要性了,虽说这道疤在耳畔鬓角,可是也不好看。毁了容的女子,比旁人都要低上一等,她还能做什么? 甄老爷和甄夫人都愣住了,两人情不自禁无奈对视一眼,被她的问话给噎住了一个字说不出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关心的居然是这个! 胡太医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向甄钰保证道:“不会,只要二姑娘听话服药用药,忌口,一点儿疤痕都不会留!” “那我就放心了!”甄钰笑了笑,说道:“胡太医,您请动手吧!” “二姑娘,老朽得罪了!”胡太医说着便欲转身出去交代他的随从回家去取需要的一应物件。谁知还没走两步,又被甄钰叫住了,他顿时回头向甄钰笑道:“二姑娘还有何吩咐?”甄钰的表现令胡太医心生怜爱十分佩服纳罕,因而对她情不自禁多了几分好感,言语态度之间十分客气。 甄钰想了想,望着胡太医缓缓说道:“我听说,用了麻药会伤及脑子,是真的吗不跳字。 胡太医一呆,想了想,犹疑的轻轻点了点头:“不瞒二姑娘,是会有一点影响。” “不知是什么影响?”甄钰望着他追问。 胡太医被逼不过,只得坦白说道:“就是,反应能力会慢一点,记忆力也会稍微下降一点。”简而言之,就是脑袋会不及以前灵光了! 但是这都不是什么大毛病,尤其对一个女人来说,更是算不上什么毛病。又不需要治国处理政务,反应能力慢上一拍两拍、记忆力下降一点有什么打紧?因此甄老爷和甄夫人都不当一回事。甄老爷倒没什么,甄夫人此刻满脑子都是割肉的想象,心里忐忑得不得了! 甄钰默然,对她来说,这却是不能够接受的!就在胡太医准备转身抬脚的时候,甄钰又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很坚定,她轻轻的说:“胡太医,等一会不要给我用麻药,我忍得住。” “二丫头!” “女儿!” 甄老爷和甄夫人同时惊呼出声。 胡太医也愣住了,不敢置信的呆呆的瞧着甄钰。不用麻药?不用麻药!多少男子汉都不敢说这话,她一个还没满十岁的小丫头就敢说这话?她是根本不知道那有多痛吧! “二姑娘——”胡太医的声音轻飘飘的有点发虚空洞,勉强陪笑道:“不用麻药会很疼的,就像——” “我不怕。”甄钰轻轻打断了他,仰起小脸,瞪着清澈的眼睛:“我不怕疼,再疼也不怕!不就是动刀子吗?我省得。” 胡太医说不出来了,神色复杂的望望甄老爷夫妇,勉强一笑点点头说了句“好吧。”转身出去吩咐随从,仍旧命将麻药取来。甄钰的话是小孩儿家一时想到哪说哪罢了,他要是当真那他就是傻子!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3章 不用麻药 胡太医没有想到,甄老爷、甄夫人以及几位姨娘、所有丫环妈妈们都没有想到,甄钰竟然说到做到了。 胡太医银闪闪的细长银刀雪亮得让人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的挑着她伤口的腐肉,甄钰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变得越来越白,额上,颈上不住的冒汗,小小的唇更是咬得死死的,脸上也绷得紧紧的。小手死死扯着被角,却是从头到尾都不曾喊过一声疼,不曾哭过一声。甄夫人和丫环们都忍不住别过脸去,甄钰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 当最后一刀完成时,胡太医大大的舒了口气,感觉浑身都瘫软无力了,他下意识抬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大口大口喘着气道:“二姑娘,好了,好了!” “有劳胡太医……”甄钰疼得好几次眼前发黑,胸口阻塞气息不畅,嘴唇也被咬破一嘴的血腥味,却仍记得向胡太医勉强一笑轻轻道谢。 “不敢当,不敢当!这是老朽本分!二姑娘放心,老朽每日都会上门替二姑娘瞧瞧伤口,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痊愈!”胡太医行医大半辈子,说来惭愧,这是他头一次遇到让自己打心眼里佩服的病人。他当即主动大包大揽,表示天天跟进直到甄钰痊愈为止。他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叹息,下意识打量了甄钰一眼,由此在心中断定:此女将来必定不俗! 甄老爷和甄夫人喜之不尽,向胡太医连声道谢。 胡太医虽不是太医院院判,但却是年纪最长、医术最精的太医,获得包括院判在内的所有太医院同僚的真心拥戴,具有极高的权威。说到同僚们真心拥戴,其实也有私心,毕竟嘛,他年纪一大把了,不会妨碍到任何人的仕途,又是有真才实学的老前辈,谁会不敬他博一个好名声? 胡太医笑着连声客气,又交代了甄夫人几句,便由着甄老爷陪同出去开药方去了。 胡太医走后,沈姨娘等方从碧纱橱后出来,个个都忍不住觑着眼去瞧躺在榻上的甄钰,见她脸色苍白、鬓角一片濡湿,精神也有些恹恹的,那目光却是各有各的不同了。 甄夫人见女儿得脱大难,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她方才遭的罪,对沈姨娘等人的举止十分不满,便冷冷的扫了她们一眼,重重的咳了一下。沈姨娘等慌忙回神,陪着笑问候了甄钰,又向甄夫人道“恭喜!”等语,甄夫人淡淡应了几句,将她们赶至外间。 “钰儿,还疼吗不跳字。屋里清净了,甄夫人这才有空闲来收拾自己的心情,她坐在榻旁,忍不住用帕子轻轻拭了拭甄钰的额头,鼻子一酸,心疼得差点又落下泪来。 “娘,我没事,真的。”甄钰勉强一笑,轻轻的说。 “二姑娘……”王妈妈拧了热毛巾上前,欲替甄钰擦拭脸和脖颈、身上。她的神色恭敬中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甄钰从没见过她用这种神色对待过自己。甄钰不知道,经此一事,在王妈妈、锦心、锦言等所有丫环的眼中,她的形象变得不一样了,她们对她的态度,情不自禁多了一种叫做“敬畏”的东西。 “让我来!”甄夫人自王妈妈手中接过热毛巾,轻轻的替甄钰擦拭着。甄钰闭上眼睛享受着,身上一阵舒坦。 她方才疼得狠了,不料此时反而疼得更狠,伤口处火辣辣的针挑一般,她浑身都没了力气,脑子里一片晕乎乎、轻飘飘的,待甄夫人替她擦拭完身子,还没来得及问她可是饿了没有,她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甄钰再醒来时,天已经黑定了。她一睁眼隔着薄薄的轻纱帘便看到甄夫人和甄老爷坐在对面的一对镶嵌粉彩四季花鸟图瓷片紫檀木围椅上,沈姨娘、白姨娘、刘姨娘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王妈妈等丫环乌压压侍奉一旁,可闻见低低的说话声。 伤口处针挑般火烧火燎的痛楚减弱了些,可是依然灼热,她感觉得到伤口周围的脉搏跳得格外的快。 甄钰忍不住轻轻翻了个身。 坐在小榻旁紫檀四开光番草纹小圆凳上的锦心听到动静向床上望了一眼,见她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立时脸上显出大大的笑容,起身含笑道:“二姑娘,您醒啦!”说着轻巧转身三步两步出去欢喜叫道:“老爷,夫人,二姑娘醒了!” “钰儿醒了!”甄老爷、甄夫人等俱是精神一震,丫环们也都面露喜色,众人起身,衣裙窸窣环佩轻响,一行人鱼贯而入,来至甄钰榻前。 “钰儿!”甄夫人满面喜色紧紧握住她的手,却又忍不住紧张的细细瞧她,生怕她有一丁点儿的不对。 “娘!爹!”甄钰欢欢喜喜笑道。 “精神好多了,脸色也好多了,胡太医果然妙手回春!”甄老爷笑得十分欣慰。 “咱们二姑娘福大命大,自然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白姨娘也笑着巴结。 “是啊,是啊!”刘姨娘也笑道。 “二姑娘没事,我们大家也就放心了!”沈姨娘也淡淡说了句。 甄夫人哪里理会她们?只一个劲的问甄钰还疼不疼?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甄老爷见这耳房空间不大,倒是挤了一屋子的人,嘈杂的很,便环顾扫了一眼说道:“钰儿已经没事了,你们也都散了回去休息吧!今儿也都累了一天了!且人多口杂,在这倒吵得她不好休息了!” “是,老爷!”三位姨娘规规矩矩答应着,白姨娘、刘姨娘不觉什么,陪着熬了一天巴不得赶紧回去睡觉;沈姨娘却是心头闪过不快,总觉得甄老爷这话像是嫌弃她们多嘴多事添乱一样!而且,她们都走了,不是只剩下甄夫人在了吗?这些年来,甄老爷可是很少有跟甄夫人在一块呆过的!沈姨娘心里更不自在起来。但白、刘两位姨娘都走了,她也不好再留下来,只得勉强一起向甄夫人、甄钰告辞,一起出去。沈姨娘便琢磨着,明儿一早就派人打听,晚上甄老爷是宿在哪儿的…… “夫人也别太急了,钰儿才醒过来,今日又受了罪,弄点清淡的米粥养养胃便好,别的就不要了。等明儿看胡太医怎么说吧!”甄老爷轻轻叹了口气,他也是被折腾得怕了,生怕一个不慎甄钰再出点什么意外。 “小厨房里一直熬着细粥呢,老奴这就去盛!”王妈妈忙笑着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甄夫人没言语,也是低低一叹,伸手便欲去摸甄钰的额头。这些年,她可难得有件事跟甄老爷意见一致、不起争端的。 不料,甄夫人的手刚刚触到甄钰的额头,甄老爷的手同期而至也正欲抚摸上甄钰的额头,好巧不巧的,甄老爷的手恰恰抚在甄夫人手上。 夫妻二人俱是身子一颤,不约而同的缩回手去。缩手的动作太过整齐,躲避的痕迹太明显,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起来。甄夫人脸上一热,眼角下意识一扫,见众丫环们一脸平静目不斜视,再瞧瞧甄钰,她密密长长的眼睫毛覆着眼睛像是也没注意到,甄夫人不由得暗暗舒了口气,想到甄老爷就在身边,顿时满心的别扭起来。 甄老爷心底却是千百般滋味萦绕回旋,记忆深处被这一轻轻一触搅乱了!沉淀了许多年的一些情愫不经意的,就这么被搅动了起来,他有些茫然,又有些凄凉无奈,他的妻子,他们曾经多么恩爱,多么美满幸福,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 “娘,王妈妈怎么还不来呀,人家肚子好饿!”甄钰扬起小脸撒娇。她是真的饿狠了,一整天没进食了。 “锦心,你去看看!”甄夫人便扭头吩咐,又顺势故作平淡镇定望了甄老爷一眼:“天色也不早了,老爷明儿还要上朝,不如也早些回去歇着吧,这儿有我!” 甄老爷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说不出心底是何滋味,他自失一笑,轻轻点头,稳稳笑道:“有劳夫人了!”说着又抚了抚甄钰的头:“乖女儿好好歇着,爹爹明日再来看你!”看着甄钰答应,便一笑去了。 这一夜,甄夫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黑暗中下意识抬起那只手看了又看,也不管看得见看不见。她以为她早已死了心,原来,不是的…… 这一夜甄钰也睡不着,原来,爹和娘的感情,并非无可挽回。他们都是她最亲的人、最疼她的亲人,她愿意看到他们幸福,并且,她愿意促成他们幸福……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4章 往事 胡太医说到做到,果然每天都上甄府一次替甄钰诊断,哪怕被别的贵人家请去诊病也没忘记过甄府一次。 因为胡太医身体力行的宣传,甄钰连大门都没迈出一步,大名却已传到了n家n户。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七八天,上京的上流阶层几乎都知道了甄尚书家有这么一位二姑娘,传来传去越传越离谱,居然传成了甄家二姑娘刮骨疗伤犹自谈笑风生、面不改色这样一个版本,真正是闻者佩服,听者变色!很久之后甄钰得知此事简直哭笑不得,合着这些人是把她当成女关公了! 甄老爷起先也不知道这件事,只是突然间就发现上朝时或者在衙门里办公时,同僚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怪怪的,一副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的神气。甄老爷纳罕极了,还当自己是否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细细的想了半天又不得要领,于是半玩笑半认真的问旁人,旁人又忙支支吾吾的干笑着拿话岔开了去。甄老爷愈发纳罕,终于忍不住揪着一位平日里私交颇好的同僚到一旁逼问。那同僚被逼不过,便嘿嘿讪笑着,吞吞吐吐将这件事说了,还很八卦的涎着脸趁机一个劲问他是不是真的?甄老爷气得眼前一黑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做声。 他养的是女儿,又不是儿子,能让人家这么随便议论吗?就算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是做父亲的听到人家讨论自己的女儿,心里总不会自在吧?他这才明白为何那些人神色古怪又不敢当面问他,难怪啊,谁好意思问“你家闺女如何如何?”啊! 甄老爷气完了转念一想,事已至此只得作罢,横竖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指名道姓议论!于是他装作不知道,每天该干嘛干嘛,只是冷眼旁观,暗暗打量,借着其他由头小小的整了两个背地里议论得最带劲的一番,其余人等幡然醒悟,且也知如此议论人家闺女本就自己理亏,渐渐的就把这事给淡下去了。 在胡太医一丝不苟的监护下,在甄夫人、甄老爷全心全意的照顾下,甄钰恢复得很快,过了十来天,已经基本康复了。 这段时间,不但胡太医天天上门为她诊治,甄老爷也必每日过来瞧瞧她,常常带些消遣玩意给她解闷,一盆点着小青苔宣石的盆景儿、一部轻松笔记小说、一个时新样式的布偶或者九连环等等,父女二人有说有笑,笑声老远便能听得见。每每这时,甄夫人便坐在一旁微笑着,眼底是满满的平静柔和与慈爱宠溺,偶尔甄克善也过来探她,外人看来,可不正是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天伦之乐! 这边在天伦之乐,那边沈姨娘就堵得不行了,整夜整夜的睡不好,想起来就胸口气闷。甄夫人院子里她不敢安插也没法子安插人手,但是整个后院中她的心腹却是不少,要打听甄夫人院子里的事情消息也根本不费什么事!但是,越知晓得有鼻子有眼的清楚,她越是堵! 于是,沈姨娘出现在正院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这日,甄老爷又踏脚进了正院东耳房,怀里揣了一个竹筒,里边养着秋虫,也就是上京人俗称的“蝈蝈儿”。这种秋虫本来是不能过冬的,一般在秋季就走到生命的尽头了,但上京许多闲汉纨绔们喜欢听它们那悦耳的鸣叫声,因此千方百计的设法让它过冬。多少年过去了,还真总结出了经验,虽然成活率很低,但毕竟成功能够让蝈蝈儿安安稳稳的过冬继续奏乐了。到了冬季,纨绔们怀里揣着一个装着蝈蝈儿的竹筒,带出去玩乐,让它在众友面前鸣叫奏乐,那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情! 甄老爷今日便是无意中得了一个,理所当然想到拿来给女儿解闷。 “钰儿!今儿觉得怎样?”甄老爷微笑着掀起帘子进来,照例问倚在暖炕上的甄钰。 “爹!”甄钰现在是一见他就格外亲密,眼睛里都放着光,听他问起不由撅了撅小嘴抱怨道:“好闷呐!娘就是不让人家出去玩玩,爹,您帮人家跟娘求求情好不好嘛!”说着一脸委屈加期盼的望着甄老爷。 甄老爷一愣,夫妻二人相视随即又各自避开眼光去。这些天来,两人都守着甄钰,有女儿这跟纽带在中间连接,两人之间的话也从无到寥寥。在王妈妈、锦心、锦言等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毕竟多少年的心结,哪能一下子说解开就解开的?但甄钰自然不会任由这种龟爬的速度继续下去,她要抓住一切的机会加油添火。 甄老爷微微有些发窘,也有些哭笑不得!瞧这孩子气的话,让他替她向甄夫人求情? 甄夫人心底一颤随即一阵失落,故作云淡风轻混不在意含嗔瞪了甄钰一眼,假装训斥道:“你呀!收起那点小心思乖乖养身子吧,这是闹着玩的?等你好了,你想去哪儿娘都准!” 甄老爷轻轻咳了一下,忙笑道:“你母亲说的是,身体最重要!你猜猜爹给你带什么好玩的来了?” 甄钰瞧来瞧去也没瞧见他带了什么东西进来,眼珠子咕噜咕噜左转右转的打量,甄老爷故意让她审视,就那么含笑坐着,一副坦坦荡荡。 “爹!”甄钰不依,扑过去撒娇道:“到底是什么嘛!爹骗人,什么都没有!”甄钰一个劲的磨着甄老爷,甄老爷只是呵呵的笑着,叫她“再猜!”甄钰哪里猜得着,只是一气儿瞎缠闹。 甄钰没猜着,甄夫人却是听见了蝈蝈儿轻轻的两声鸣唱,她不由得眼睛一亮,也抿着嘴呵呵浅笑起来,含笑凝着嬉闹的女儿。 半响甄钰终于也听见了那蝈蝈儿叫声,甄老爷一笑从怀中掏出来给她,笑道:“这是个好东西,偏了你了!” 甄钰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却见不过一只蝈蝈儿而已,眼底就不自觉露出一点点不以为然的神气来。甄夫人倒替老爷不平起来,含笑道:“你爹说的可没错,这东西极难养过冬,在这上京里可宝贵着呢!就是有银子也不见得买得到!不信等你两个哥哥来了,你瞧瞧他们是羡慕不羡慕?” “可不是!今年就有炒到一百两银子一只的。”甄老爷也笑着接口。 “这么贵!”甄钰不禁咋舌。一百两,前世她和母亲得绣多少花才卖到一百两啊! “这还不是最贵的,我记得好几年前,有一年更贵,一只大青头、油翅的,硬是给人抬到五百两的天价!顺天府尹都发文下禁令了呢!”甄夫人又笑道。 “是元丰二年。”甄老爷脱口而出。 “对,就是那一年,老爷记性倒好!”甄夫人望了他一眼笑了笑。 “夫人忘了,顺天府尹之所以下令禁止,还是老爷提议的呢!老奴记得那年夫人刚刚出嫁,那天老爷和夫人回宋府送年礼,在路上遇到有人因为这蝈蝈儿打架斗殴闹出人命,老爷知晓缘由后,便一纸诉令递到了顺天府,后来顺天府尹便下了文……”王妈妈正说得热闹,甄夫人早已低头喝茶,却又被茶水呛到重重咳了几下。王妈妈猛然想起,怔了一怔,脸上大囧,慌忙住嘴,叫了声“夫人!”上前替甄夫人顺背。 甄老爷心底的记忆之湖又被搅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纹,他望着甄夫人,心里怅怅然的,百般咀嚼,自己也不知是个什么味! --------------------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5章 添置冬衣风波 “呵呵,王妈妈你又怎么知道这样清楚?爹爹,是真的吗不跳字。甄钰笑着望着甄老爷。王妈妈是内宅女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边的事她当然不会知晓这样清楚,如果她知晓,那么原因只有一个——是甄夫人告诉她的! 甄老爷一愣,咳了一下勉强点点头笑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其实说起来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禁也是禁不掉,只是不闹得过分,也就罢了!”王妈**语气那么骄傲自豪,可见当年甄夫人同她说时又是何等的以夫为荣。由今抚昔,甄老爷怎么能不万般感慨! 甄钰见他情绪突然就低落了下去,便很识趣的没有再纠缠这事,而是笑着说起了别的,甄老爷不忍拂了女儿的好意,便也笑着同她说。 屋里正热闹,小丫头子打起帘子,道是沈姨娘来了! 说话间,沈姨娘已经笑吟吟的一低头进来来,今日她穿的是蓝紫缕金花草纹样水红镶边亮色缎面对襟褙子,配着紫红长裙,挽着油光水滑的八宝鬓,鬓角簪着翡色嵌珠簪花,窄腰身,削肩膀,看起来干净利落又明**人。 沈姨娘眼睛向室内一溜,像是很意外在这儿碰到甄老爷似的,微显诧异挑了挑眉,上前福身微笑道:“老爷也在这儿!”随即向甄夫人问了好行礼,又向甄钰笑道:“二姑娘可大好了?今儿气色倒是不错呢,精神也好,在外头屋子里便听到姑娘的笑声了!” 甄老爷轻轻点了点头,甄夫人淡淡应了声“你有心了!”眼角瞟了瞟甄老爷,向沈姨娘淡淡道:“可是有什么事?” 甄钰心里暗暗好笑,沈姨娘这是急得没招了,甄老爷在这儿呆的时间稍长一点,她是必然找各种理由借口进来问候探究一番的,甄钰含笑闲闲靠坐在炕上,且看她这次又是什么借口。 “是这样的,”沈姨娘含笑道:“早该做老爷夫人并各院冬季衣裳了,偏府上事多婢妾一时竟是忘了,今儿特意来讨夫人示下——” 甄夫人听罢就笑了,和气道:“这是多大的事,依照往年的旧例便是了!得了空叫绸缎庄的人拿了料子进来量身,各院选选料子颜色款式也就罢了!” “是!”沈姨娘陪笑应了一声,声音很平淡,这是她早就料到的结果,甄夫人除了这么说,还能怎么说呢?只不过她有点奇怪的是甄夫人的脸色,看起来很愉悦的样子,跟她说话语气那么和气,似乎还隐隐带了点笑意,完全不是从前那副拉长着脸爱搭理不搭理的样! 可要说起来,甄夫人对她爱理不理,她反而觉得心里痛快、舒服,因为那才是正常的反应;可是甄夫人神气一愉悦,她就不那么愉悦了,尤其想起刚才老远就听到甄钰咯咯的笑声和甄老爷时不时爽朗的大笑声,她就更加不愉悦了! “还有什么事吗不跳字。甄夫人见她只是发怔,便诧异的追问了一句。 “没、没有了!”沈姨娘猛然回神,忙道:“那,婢妾仍是让瑞盛祥的人明儿午饭后过来?” “嗯!”甄夫人点点头不再言语。 “等一等,”甄老爷却突然出声,望了望甄钰,向甄夫人道:“今年冬天冷,钰儿身体又才刚刚恢复,多给做两套吧!我那里正好有两张白狐皮、两张紫貂皮,原想着要给钰儿的事多又忘了,等会叫人送过来,明儿一并交给人做吧!” “老爷的话可记住了?”甄夫人点点头,打蛇随棍向沈姨娘嘱咐,正室的威严与架势展露无遗。 “是,婢妾记住了。”沈姨娘气得胸膈一阵一阵的发堵发闷。她这可真是出门没看皇历,怎么偏偏勾起这事来!沈姨娘心下忍不住不平,甄钰是女儿,甄敏、甄馨就不是女儿吗?凭什么只给她多做?还用那么珍贵的皮子! “爹真好,谢谢爹!”甄钰笑得一脸灿烂,又道:“不过,紫貂颜色女儿用着不太适合,不如给娘用吧,好不好?” 沈姨娘听到这话脸色都要绿了,只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这死丫头,可真会蹬鼻子上脸! 甄老爷却是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就依钰儿吧!” 甄夫人嘴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终究也没说。 “婢妾都记住了,”沈姨娘笑得一脸的灿烂与坦然自若,轻轻福了福身:“婢妾先去忙了!” “去吧!”甄夫人自然不会留她。 沈姨娘几乎是逃着出了正院大门,被门外的风一吹,心头的妒火似乎减了减,她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回头,盯着那镶嵌着硕大的兽首铜环的大门,恨恨的跺了跺脚。 在屋里抄经书的甄敏听说又可以做新衣裳了,喜孜孜的眼睛一亮,盘算着要什么款式、什么料子、什么花色,兴致勃勃的跟沈姨娘讨主意。若是往常,沈姨娘也是很有兴趣的,女人嘛,谁不爱漂亮衣裳呢?且是不要钱的高档衣裳? 可是今天沈姨娘却是兴致缺缺,十分的没好气,甄敏很惊讶的问所为何故?一听说甄钰不但可以多做两套,还得了甄老爷给的珍贵白狐皮,委屈得眼眶都红了,拉扯着沈姨娘的胳膊跺脚不干! “凭什么!”同样都是甄家的女儿,凭什么甄钰可以享受特殊待遇?甄敏大叫跳起身来,差点把抄好的经书都推到了地上。 “你嚷什么!”沈姨娘自己也憋了一肚子气哪里看得上甄敏这样子?一向来都是她们母女占尽了上风,背地里说起甄夫人和甄钰来总是幸灾乐祸的戏笑取笑,今日吃了这一个暗亏,且事甄老爷亲自说出口的,叫她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凭什么?”沈姨娘冷笑:“当然是凭你推的人家那一把呀!” “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我也受罚了,她也醒了没事了,干嘛你们还揪着不放?”甄敏心烦意乱气极,索性嚷道:“要不然,让她也来推我一把好了!还了她大家干净!” “我说的不是这个,”沈姨娘冷冰冰道:“她的运气实在太好,磕了那一下子,不但没有任何损伤,脑子倒比从前好使了!哼,伶牙俐齿,我倒是小瞧了她!” 甄敏一呆,猛然想起吃饭那天晚上甄钰对待自己的情形,心底的怒火不由“唰”的一下冒上来,跺脚恨声道:“她当时怎么不死!” “哼!”沈姨娘恨铁不成钢的盯了她一眼,咬牙道:“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在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跟她计较不清,你哪一回是听我的话的?争那些小事有什么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沈姨娘话外竟有责怪女儿下手太轻没有一击而中要了甄钰的命一样! 甄敏呆了一呆,气呼呼道:“我不管,她有的,我也要有!我不能让下人们笑话我!”一向来都是她占上风,突然之间落在了下风,在下人们面前,叫她怎么抬得起头?光是想想,甄敏都觉得简直没脸见人了! “就你这个样,还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吗!”沈姨娘狠狠瞪了甄敏一眼,满心的着恼。她的心里不由暗暗叹气,到底是没吃过苦头、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道行还浅得很呐!这就觉得没脸见人了?出息!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6章 痊愈 “我要去找爹爹!”甄敏脑子一热,跺着脚说着就要往外头冲出去。 “站住!你给我回来!”沈姨娘厉声喝道:“你别忘了,你现在还在抄佛经,你要去哪?你爹对你已经很不满了,你要让他更加讨厌你吗?如果再让宋氏母女俩找到借口在你爹面前进谗,我看你今后怎么办!” “姨娘!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那小蹄子爬到我头上去吗!”甄敏一听沈姨娘的话,情不自禁起了怯意停住了,心头的忿忿却更进一层。她怕被甄钰比下去丢脸,但是相比之下她也明白,如果失去了甄老爷的疼爱,那才是更加丢脸。 沈姨娘觉得,是时候好好磨练磨练甄敏的性子了,不然,将来还有的她吃亏的!打定了主意,沈姨娘觉得心里也好受多了,平静多了。不错,就当是一份历练好了,也未必不是好事!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平心静气的把经书抄好,认认真真的抄好。”沈姨娘望着她缓缓说着,她的声音里含有一种安定人心的东西,甄敏那狂躁愤怒的心情不自禁的也渐渐平缓冷静了下来,她已经认同了沈姨娘的建议,因为她知道沈姨娘是绝对不会害她的。可是,她的目光中仍然透出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 “放心,要忍得住。忍得住一时,才能得到更长久的利益,敏儿,你要记住姨娘的话,对于女人来说,忍得住的,才能得到更多的机会。”沈姨娘一字一字对甄敏说道,用从未有过的凝重神态和语气。 “我明白了,姨娘。”甄敏轻轻点头,乖乖的坐下来,深深呼吸,执起毛病,低头继续抄起了经书。 沈姨娘默默地望着她,心头却又是暗暗一叹:她真的明白了吗?她不觉得!不过,她肯听话,已经很好了!总有一天,她会真正明白的! 到了十一月底的时候,甄钰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胡太医最后一次替她诊脉,细细瞧了她的伤口之后,终于笑眯眯说道:“恭喜甄老爷、甄夫人,恭喜二姑娘,二姑娘的伤已经痊愈了,只是仍旧需要好好保养,别冻着吹着寒风,等明春就万事无妨了!” “多谢胡太医!多谢!这些日子有劳您了!”甄老爷眼睛一亮,笑着连连道谢。 “真的?这可太好了!胡太医,谢谢您,您是我们钰儿的救命恩人呐!”甄夫人欢喜得双手合十,顿时笑得容光焕发。 “谢谢胡太医!”甄钰恭恭敬敬的站起身,向胡太医深深的鞫了一个恭。 胡太医笑着连称“不敢当,不敢当!”见了甄钰那一个大礼更是唬了一跳,慌忙起身抬手,连称“使不得!”侧身避在了一旁。 甄钰是甄老爷的嫡女,甄老爷是从一品大员,甄钰将来是要参加选秀的,凭她的容貌和性格,还有家世,中选那是板上钉钉的事,胡太医即使敢受甄老爷、甄夫人的礼也不敢受甄钰的礼。 不过,他心里也很有几分得意和舒畅:受人尊敬感激总要比受人冷淡不当回事好吧?傲慢自大、目中无人的千金小姐他见得太多了!他一下子觉得这些日子的辛苦统统都值了! “您太客气!”甄老爷和甄夫人见甄钰如此懂礼知礼,心中也十分高兴,笑着打圆场。 当晚,夫妻俩说什么也不许胡太医走,硬是留他在府上用晚饭,甄老爷和甄克善、甄克守亲自相陪,席上少不了殷勤相劝,直至宾主尽欢而散。 甄钰终于自由了,望着窗户外头,甄钰只觉得心里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阳光。这些日子,可没把她被憋坏了。甄夫人被她上次晕倒的事情吓怕了,对她的保护照顾简直到了神经质的地步,这将近一个月以来,她连门口都不许出——甄夫人说风大,怕吹着她头晕。 她怎么撒娇都不许! 要知道,甄钰可不是先前的甄钰,前世的她从小被母亲当成男孩儿养,甚至跟男孩子一般的上学堂,哪有过被关在屋子里将近一个月的?屋子再大、再衣食无忧、再有人解闷、再有消遣的玩意也难受! 此时,当甄钰终于可以站在院子里仰头看那一树含苞欲绽的红梅时,她心头洋溢的快乐简直是无与伦比的! 这日,甄钰正从院中红梅上剪了一枝预备插瓶,却见沈姨娘又招招摇摇的笑吟吟进了正院。沈姨娘见了她先不忙着进屋,且站住脚步笑着道:“哟,好鲜艳花儿呀!二姑娘真好兴致!” “沈姨娘好!”甄钰矜持的向她微微一笑略点了点头,一副大家闺秀、优越在上的姿态。 瞧着眼前的小姑娘,穿着大镶大滚银鼠风毛玫红色暗花棉缎对襟褂子,米黄暗花长裙,头发盘上头顶挽着双丫鬓,插戴着红宝石牡丹点珠花;肌肤白皙,嘴唇娇艳,双眸水似的明亮,既出挑又雍容华贵,小小的年纪往她跟前一站,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自自然然生生压了她一头。沈姨娘的眼底划过一丝不自在,可是,甄钰的言语举止挑不出半点错处。 她就是有优越感、就是高高在上怎么了?她可是甄家的嫡女,而她,只是一个婢妾!就算目前是她在掌管府中事务,她仍然只是一个婢妾。 “娘在屋里呢,姨娘进去吧!”甄钰见沈姨娘站住了脚有些发愣倒是好笑了,反而走在了她的前头,她的丫环桂圆拿着剪梅花的剪子跟在身后,上了台阶她便扭头回眸向沈姨娘笑着招呼一声,便有小丫鬟掀起厚实的枣红印花缎面夹板棉帘,主仆二人先进去不提。 沈姨娘笑笑跟上。进了屋子,却见那支高盈两尺、枝干遒劲横斜的梅枝已经转到了锦心手中,而甄钰手里捏了一簇三四朵半开全开的梅花正跪在椅子上非要给甄夫人插戴在发髻中,甄夫人呵呵笑着斥她“胡闹”偏着头只是躲,母女两个笑成一团,丫环们也无不抿着嘴含笑。 沈姨娘不禁有些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同时,她也觉得很刺眼、刺心。沈姨娘只得放重了脚步,陪笑上前行礼:“婢妾沈氏给夫人请安!” 甄夫人这才转头瞧了她一眼,嗔了甄钰一眼不许她再闹携了她的手拉着她乖乖坐在自己身畔,这才向沈姨娘点点头:“起来罢!什么事?”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7章 邀请 “昨儿个左宰府辛夫人送来帖子,说是这几日天气好,欲请咱们府上女眷后日过府赏花——”沈姨娘陪笑着开口。 虽说这些年都是她当家,但她只是个姨娘,达官贵人们府上送来帖子,她总要跟甄夫人回明的。每每请示回明甄夫人时,她心底总不自觉的会带着几许紧张,她生怕甄夫人不去,也不许她去。如果甄夫人说不许她去,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尽管几乎每次甄夫人都是懒洋洋的应一句“你自个看着办!”但是每每此刻,她仍是会紧张。 就像这会,她就情不自禁捏了捏手中的湖蓝绣帕。她很讨厌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可是却不得不日复一日的忍受着。 “赏花?大冬天的,不知赏的是什么花?”甄钰却笑着问。上京中富贵人家都爱显摆炫耀,冬季梅花最艳,不过,少有人会请人过府赏梅——谁家没有梅园呢!除非是难得一见的稀罕品种!一般这时候请人赏花,十之八九是暖房培育的错季名花。 “听说,辛夫人新得了几株开得正好的牡丹。”沈姨娘笑着说道。 甄夫人抬眼深深的瞅了沈姨娘一眼,她爱出风头,她当然知道!可惜啊,这个风头她出的了出不了,完全看她的心情!甄夫人这些年心灰意懒不欲管事,自然也懒得理会什么风头不风头的,由着沈姨娘爱怎么闹腾怎么闹腾,她只关心她的一双儿女。可是现在,她不想再由着她在外头显摆。 甄夫人正欲找几句说辞断了沈姨娘的想头,甄钰却摇了摇她的胳膊,一脸期待的笑道:“娘,咱们也去吧!”甄钰的眼神充满了渴求,一闪一闪的,甄夫人坚定的拒绝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甄钰眼睛一眨不眨,她的心里闪过一阵兴奋和激荡。她渴望出去,很渴望出去。因为甄夫人的缘故,从前的甄钰几乎没有出过府,纵然出去也是陪甄夫人拜拜佛,几乎没到别人府邸上做过客。可是对甄钰来说,她不但要出府,今后还要将出府一事变得平常,因为她要报仇,要找到前世那个上京人氏的负心爹,她必须要出府。她恨邵琬清、丁睿没错,但是如果不是负心汉爹,她和母亲又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两方的人,她都不会轻易饶了!这是她必须要为前世的母亲和自己做的! 而且,甄夫人自我禁闭了这么多年,也应该回到人群中来了。甄钰不愿意看到她一直关在自己狭窄的世界中。 沈姨娘的脸色变得更加白了几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咬着唇忍住了,只是故作的镇定也掩饰不了她心中的忐忑和不安。她不愿意,说死也不愿意就此退居二线,把一切出风头的机会拱手让给甄夫人。 一个吃肉吃得好好的人怎么可能愿意从此心甘情愿吃清水白菜?哪怕她原本就是吃白菜的她也不愿意! 甄夫人沉吟着不做声,很多年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应酬过了,一时之间,她本能的抗拒。 “钰儿你就这么想去?”甄夫人含笑问。 “娘,我想出去走走,这些天天气这么好,出去走走,赏赏花,对心情也有好处。”甄钰眼巴巴的。 “可是……”甄夫人瞧着乖巧的女儿,实在是不愿意拂了她的意。 “如果,如果夫人不想去,不如婢妾陪着二姑娘去一趟?夫人放心,婢妾一定会照顾好二姑娘的!”沈姨娘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半步陪笑着说道。近来正房得势,府中下人可都看着呢,她若再不以行动向众人表示表示她的地位依然牢固,她自己都觉得不安心了! “……也罢,沈姨娘向来是个妥当人,你就陪着钰儿一块去吧!”甄夫人终于点点头。她相信沈姨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甄钰怎么样,不然,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是,夫人!”沈姨娘暗暗松了口气忙答应着,可是心底却有些些的不爽,她说陪着甄钰去,那是客气话,不想甄夫人也这么说,说得理所当然,倒变成甄钰是主,她是从了。可细细一想,事实可不就是这样?沈姨娘想了想,又陪笑着道:“三姑娘跟左宰府上的五姑娘茵娘素来交好——” 甄钰痊愈的时候,甄敏抄经书的日子也结束了,也恢复了自由,是以沈姨娘有此一求。 “那就让三丫头也一块儿去吧,只是你要多费点心!”甄夫人倒是爽快,不必沈姨娘再说什么直接就答应了。她就算不答应,依着甄敏的性子必定也会去磨着甄老爷,甄老爷连接罚了她这许多,是很难拒绝她这个合理的要求的。 “是,谢夫人!夫人放心,婢妾省得!”沈姨娘甚喜,一怔之后随即明白甄太太为何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时之间她不禁有些懊恼,这种小事便是自己也能够做主的,干嘛还要在她面前做小伏低?可见是方才请示得顺口了! 甄夫人见她这个样子只觉好笑,淡淡瞟了她一眼说道:“没什么事你下去吧!后天用过早饭,我会让王妈妈送二姑娘到二门,你叫人备好车在那等着便是!” “是,夫人。”沈姨娘咬咬牙,屈膝福了福身告退。 “娘!您干嘛不去啊,下次您可要陪着女儿一起去!”甄钰摇了摇甄夫人的胳膊。 “是啊夫人,您也该多出去走动走动,散散心也是好的!总在府上,不嫌闷吗不跳字。王妈妈也陪笑劝道。 甄夫人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微微抬头望着前方,她的眼神有些迷离:是啊,她在这府上呆了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没见过昔日姐妹们了?当年,她因为宋家的事情而感到羞愧不敢见人,后来是心情沉痛不愿应酬,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她也是时候出去走动走动了! “好,等下次,娘带你出去玩!”甄夫人温柔的笑着,抚了抚甄钰的头。 “好!娘说话可要算话!”甄钰嫣然一笑。一副怕她反悔的急切样子。 “不骗人!”甄夫人和王妈妈不禁相视一笑。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8章 做客 到这日,甄钰吃过早饭,甄夫人便命人帮她换衣裳。虽然是跟姨娘出门,但去的可是当朝左宰大人府上,且又是甄钰第一次正式外出做客,甄夫人和王妈妈、锦心锦言等都很重视,仔仔细细的替她装扮起来,好半响才完毕。 甄夫人瞧着自个的闺女,穿着粉红底子白梅缕金提花缎面出风毛立领长袄,领口扣着点着绿豆大小红宝石的白玉梅花领扣,粉红长袄裙,年纪虽小,身段却已颇显姿态,如同一枝临风摇曳的水仙,高高挽着双环鬓,簪着红宝石蜻蜓头花,富丽而略显俏皮灵动,项上戴着如意头嵌宝石鎏金长命锁,肌肤莹泽,杏目清亮,标准的鹅蛋脸挂着甜净的微笑,身姿盈盈,叫人看了便忍不住打心眼里喜欢怜爱。 甄夫人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好,拉着甄钰的手笑眯眯的上看下看怎么也看不够,一个劲的说好,伺候的丫环们也都含笑抿着嘴,从大家的眼底无不看出赞美和惊艳。 甄钰让众人看得微微不好意思起来,小身子一扭轻轻跺脚道:“娘,我该走了!” “好,好!出去一趟便好好的玩,玩得兴尽!”甄夫人说着便亲手接过锦心手里的一件浅米黄暗花缎面银鼠毛镶边翻毛斗篷给甄钰系上,向王妈妈道:“今日,王妈妈要辛苦些了。”甄夫人当然不会让甄钰就这么跟着沈姨娘出门,王妈妈是伺候了自己十来年的心腹陪房,有她在,她才放心! “夫人放心!”王妈妈微微笑着点头答应:她心里有数。 甄钰望了望王妈妈,却向甄夫人笑道:“王妈妈还是留下来伺候娘吧,让桂圆和莲子陪我去就好了!” 桂圆和莲子是甄钰身边的丫头。 王妈妈虽然是甄夫人身边的心腹,在下人们中间地位很高,但也只是在下人们中间而已。如果沈姨娘当真起了什么坏心眼安心要做什么,她有的是办法支走或者糊弄王妈妈,没准还玩一个栽赃嫁祸!王妈妈跟着去,反而不美,倒不如不跟去,沈姨娘才是半点儿也不敢动她,非但不敢动,还得照顾她、保护她。 而且,更重要的是,甄钰出府是带着目的的,她当然不敢想能够有那么好的运气在左宰府中便能探知负心父亲的什么消息,但是她总是要打探打探的,她怎么能让王妈妈跟着呢? 甄夫人想了想,也就想到了甄钰的意思,母女二人会意一笑,甄夫人便点点头,含笑道:“也罢,就让桂圆、莲子陪你一起去吧!” 桂圆和莲子面露喜色上前领命,又奉了甄夫人命令回房去换衣裳、重新梳头打扮一番。去别人府上做客,每一个丫环仆妇代表的都是甄府的脸面,是马虎不得的事情。 这边收拾完毕,王妈妈方命抬来小轿,扶着甄钰上轿坐好,两名健壮的粗使仆妇抬起轿子稳稳起轿,甄夫人送到院子门口,看着王妈妈、锦绣送着去了方才回转。 这些日子不但甄钰闷,甄敏只有比她更闷得要死,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出门,可不一大早就按捺不住磨着沈姨娘起来了?母女两个来至二门此处,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甄敏的脖子都快望酸了,才看见甄钰的小轿子过来。 甄敏抱怨的跺跺脚,低声怨道:“摆什么臭架子!轻狂!”说着转身便欲踩着车梯登上马车,却被沈姨娘轻轻抬手拉住了。 甄敏诧异的抬起头望着沈姨娘,疑惑的睁大了眼。沈姨娘眼中蓦地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凌厉,低声道:“等一等!” 尊卑不可忘,甄钰还没上车,哪里轮得到她们俩? 甄敏随即明白过来,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气呼呼低声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甄钰。 几句话的功夫甄钰的小轿子已经到了跟前,王妈妈打起轿帘,桂圆扶着甄钰缓缓下了轿子。 “二姑娘来了,快请上车吧!”沈姨娘满脸是笑,像是抢着上前欲扶甄钰偏偏又慢了一步的样子。 “有劳姨娘和三妹妹久等了!”甄钰微微一笑,向她点了点头。如今的她可不比从前的本尊,人前是绝对不会失礼的。 “二姐姐今儿打扮得真漂亮,必是花费了不少时候吧?”在沈姨娘警告的眼神下,甄敏不得不上前,皮笑肉不笑的望了甄钰一眼。那抱怨的言外之意人人都听得出来。 甄钰瞟了沈姨娘和甄敏一眼,两人今日穿的都是橘红系的衣裳,沈姨娘的颜色要深一些,绣着大朵暗色团花,甄敏的要浅一些,绣着金线花纹,斗篷也俱是一样的水红织锦料子,发髻上插金戴银的,比她还要艳丽一些。 甄钰便笑道:“三妹妹也不差嘛,想必起得很早吧?”却是不咸不淡的讥讽她没见过世面,出一趟门而已,就激动兴奋得睡不着了? 甄敏顿时气结,瞪大了眼想说什么又冷着脸掉开头去。 “二姑娘,时候不早了,还请快些上车吧!”沈姨娘不着痕迹的微笑着招呼甄钰,浑然不觉有半丝不快。 甄钰点点头一笑,由王妈妈等簇拥着、沈姨娘在前引路来至马车前。先是解下了斗篷交给桂圆拿着,然后轻轻巧巧上了车。沈姨娘、甄敏也随后解下斗篷交给各自的随身丫头,依次上车。 桂圆、帘子及沈姨娘母女的丫环一同挤在另一辆较长也较为简陋的青油车里。 甄敏和沈姨娘上车后发现甄钰已经老实不客气的坐在主位上了,自然没有人能够叫她让座的,甄敏不甘示弱,立刻就坐到了甄钰的身旁与她平起平坐,这一来,沈姨娘就只能坐在两侧的任意一处了。 沈姨娘顿时郁闷,甄钰倒也罢了,她自己的女儿也这么不给她面子! 可是,她同样不能够说什么,因为甄敏跟甄钰一样,都是甄家的小姐,仔细说起来,可不都是她的主子?大夏朝对女孩儿的嫡庶分的不是那么清晰明确——多有庶出女儿选秀之后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但是,认清事实是认清事实,这并不能除去沈姨娘心底的半分不快。她只能叹气,叹自己命苦,没有儿子,女儿也不够贴心…… 一时到了左宰府,因为甄老爷官职高,且来的又有两位小姐,因此马车一直驶到了二门内才停下来。 马车刚一停稳,不等甄府跟来的仆妇们下车上前伺候,早有辛府的仆妇老妈子们笑着道:“甄府二姑娘、三姑娘、沈姨娘到啦!”上前打起帘子,移来车梯,扶甄钰等下马车。 桂圆等不一会也赶了过来,替甄钰等三人披上斗篷,一位穿着暗红碎花比甲、白色棉裙、鬓角插戴着一支简单金钗,打扮比众人更体面些的妈妈越众上前恭敬有礼的福了福身,笑着招呼道:“甄二姑娘、甄三姑娘、沈姨娘快里边请,因有好些客人到了,我家夫人走不开,未能亲自远迎,两位姑娘和姨娘不要怪罪!” 她的话说得十分中听,但谁也不是傻子,焉能听不出来?如果今天来的是甄夫人而不是沈姨娘,辛夫人说什么也该出来硬一迎的。 “怎么会呢?辛夫人太客气了,有劳林妈妈带路吧!”沈姨娘含笑着说道。一面给吴妈妈、香草、蔓儿等使眼色,吴妈妈等会意,便笑容可掬的掏出荷包客气寒暄着,辛府的迎接妈妈、丫环们一人一个。辛府下人们也都是见过世面的,这是素来的规矩,也不推辞,笑着道了声谢便都大方收下了。 于是众人簇拥着一起往辛夫人等所在的花厅走去,沈姨娘一边走一边客气的笑着随口问林妈妈来的都有哪家夫人哪家姑娘诸如此类的话。林妈妈十分客气的一一回明。待听到工部左侍郎凤峥嵘的妻女凤氏、凤瑶也来了时,甄钰注意到沈姨娘的脚步不觉微微顿了顿,面上也是一僵。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9章 见礼 “夫人,甄府二姑娘、三姑娘、沈姨娘到了!”见甄钰一行过来,早有小丫头们打起夹板棉帘子争相进厅去报信。 随即,便听到厅内唧唧咯咯传出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内有一个女声高声笑道:“两位姑娘和沈妹妹到了?快请,快请!”不用问,在辛府上敢这么大声说话、底气这么足的,当然是辛夫人了。 说话间,辛府的小妾阮氏笑着出了门口迎了一迎,彼此笑着招呼过,将她们迎进屋去。 进了花厅,顿觉眼前一花,甄钰才发现这间华丽阔大、装饰高贵典雅的厅室中坐满了一堆珠围翠绕的贵妇人,也有许多跟她和甄敏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儿们依偎在各位贵妇身畔,有的安安静静,有的叽叽咯咯说笑着。 “沈妹妹来了,快,快请坐!”一袭浅褚色五彩绣金花卉织锦褙子、宝蓝袄裙的贵妇笑着向沈姨娘点头招呼,圆圆的脸十分富态,笑得十分亲切,但只坐着点了点头招呼,并未起身。如果不是看在户部尚书的面子上而甄夫人又不管应酬,只怕她连眼角也不会斜沈姨娘一下。 此人正是辛府的主人辛夫人。她的怀里搂着一个八九岁的粉色衣裙小女孩,身畔规规矩矩侍立着一位十二岁左右的眉目如画、文文静静的女孩,同样穿金戴银,服饰华丽,想来是她的另一位女儿。 “夫人客气!许久未见,夫人气色愈发好了!看起来倒是更显年轻了呢!”沈姨娘十分得意的向辛夫人讨好笑了笑,目光扫视过厅中六七位贵妇的面上,面上含笑,与她们友善客气的一一点头招呼,算是见过了,却对那些贵妇身后侍奉的姬妾们连正眼都不瞧一下。 哟,她还瞧不起侍妾呢!甄钰在心里冷笑。 于是便有小丫环引沈姨娘来到偏下首的鸡翅木嵌如意云头纹扶手椅坐下。甄钰、甄敏坐在她的旁边。 她并不介意位置偏下,要知道,作为妾室能够成为辛夫人的座上客,她可是独一份!虽然心底不能说没有遗憾,但是目前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不是甄老爷待她极好、极看重,她焉有这等福气? 沈姨娘十分得意,辛夫人是个极有涵养的人,又因为丈夫跟甄老爷同朝为官且职位相近而甄老爷在仕途上又可称得上前途无量的关系,对甄府内宅实际的掌权者沈姨娘十分客气兼存拉拢之心,但是其他大人府上的官太太们就没几个这么想了,是怎么看沈姨娘怎么不顺眼,望向沈姨娘的眼神就像一只仙鹤望着闯入鹤群的鸡一样! “敏儿姐姐!”诸位夫人你悄悄瞅我一眼,我朝你微微努一下嘴的做小动作,正想挤兑沈姨娘几句时,辛夫人怀中的小女孩却望着甄敏眨了眨眼睛,甜甜脆脆的叫着“敏儿姐姐!”破坏了众人的打算,可见她是跟甄敏甚是熟悉的。 “茵娘你好啊!”甄敏忙笑着回声招呼茵娘。随即斜眼睨了甄钰一眼,眼中闪过得意。甄钰嘴巴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在外边还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呵呵,许久不见甄三姑娘,又长高了些!”辛夫人怜爱的抚了抚自己女儿雪团似的小脸蛋,向甄敏笑了笑。 “甄敏见过辛夫人,夫人安好!”不必沈姨娘使眼色,甄敏已经轻轻盈盈起身,举止优雅的上前来到辛夫人面前,优雅的福身下去含笑行礼。 “好,好!”辛夫人亦含笑点头,态度恬淡自如,不过分热情也不冷淡。 甄敏又转身,向诸位夫人福身一一目视,含笑道:“甄敏见过何夫人、田夫人、凤夫人、吕夫人、赵夫人、孙夫人!几位夫人安好!” 凤夫人便半玩笑半认真笑嗔道:“你这孩子倒是省事,怎么见过辛夫人是单独招呼的,偏我们就赶一起了?莫不是我们几位便当不得你一一招呼不成?” “苏晓你又来了,跟个孩子计较!”辛夫人笑着责备道。 甄敏却是抿着唇微微一笑,丝毫不见尴尬,她微微挑眉,明亮的一双眼眸平平柔柔凝了凤夫人一眼,柔声含笑道:“敏儿愚钝,倒不是省事,而是怕一句话说上许多遍惹夫人们心烦呢!辛夫人是主人,客人进屋理当单独拜会,所以才不同的。” 甄敏这么一说,几位夫人倒都笑了起来,连凤夫人也微微怔了一怔,瞧着甄敏也顺眼了些,笑道:“你这孩子,好一张巧嘴!梅姐姐,人家可是三句两句话便把我堵得哑口无言了,你还说我计较呢!” 大家听了又笑了起来。 沈姨娘见甄敏大大方方、应对得体心中甚是欢喜得意,向她含笑点了点头。 “好孩子,回去挨着你姨娘坐着吧!”辛夫人便笑道。 甄敏轻轻一笑,柔声应了声“是”从容回至沈姨娘身边。 甄敏见过了诸人,甄钰是头一遭做客,自然也该上前见过的。沈姨娘沉浸在刚才甄敏的出色表现中还没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向众人介绍甄钰,大理寺卿吕怀义的妻子吕夫人已经望着甄钰笑问道:“哟,这位姑娘不知是府上哪一位?好个粉妆玉琢的小美人!” 随着吕夫人的话,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甄钰,一刹那眼睛不由得亮起来:果然是个眉目如画、俏丽水灵的小美人儿。虽然还没长开,但这份气质已经展露无遗。 甄钰微微一笑袅袅站了起来,只是平静凝了沈姨娘一眼并不等她来招呼自己——她又不是她什么人,岂容得她指挥自己的行动举止?笑话!甄钰径自走到辛夫人面前福身行礼,含笑道:“甄府二姑娘甄钰见过辛夫人,夫人安好!”她言笑嫣然,吐字如珠,声音又娇脆又悦耳,听起来令人极为舒服。辛夫人不由得就怔了一怔。 “甄府二姑娘?你母亲是甄夫人宋柔?”辛夫人诧异问道。 “轰”的一下厅中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惊讶讨论声,不少人不由得细细打量起甄钰来。宋柔当年可是出尽了风头,是所有正室夫人们羡慕的对象,谁知道宋家遭难之后她也被殃及池鱼,渐渐的也就销声匿迹了,多年来未曾与外人有过什么联系。如今的夫人们偶尔提起她来,更多的倒是怜悯和同情。当然也有拿起子心理阴暗、心胸狭窄的小人,暗暗称意、幸灾乐祸的! “是,正是家母。”甄钰依然微笑着回答,理直气壮且带着点骄傲自豪,她有一个这么好的母亲,为什么不呢? 众夫人都很诧异,不明白甄夫人深居简出、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之间让自己的女儿跟一个妾室出来做客?于是众人望着沈姨娘的眼光不觉就有点猜疑和异样起来。 沈姨娘很快觉察到了,顿了一顿,不禁又羞又恼,心中郁闷极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上了甄夫人一个大当!她不应该请求带甄钰来做客!太不应该了! 甄钰是嫡女,她是妾室,只要甄钰在场,就等于向所有人宣告她妾室的身份,等于在她脑门上贴了一枚标签!甄钰不在,她还可以自欺欺人,甄钰在,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一时间,沈姨娘突然觉得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变了,变得含讥带诮。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20章 绝不给人当枪使 “好、好,甄妹妹有个好女儿,真叫人高兴!”辛夫人笑着,携着甄钰的手细细看了一回。 “早就听闻甄夫人昔年艳冠上京,乃是出了名的温柔娴淑美人,啧啧,今日光见甄二姑娘这模样儿、这身段、这通身的气质便知甄夫人定然名不虚传!真正的,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凤夫人不觉笑着出声,望着甄钰细细打量。 甄钰心中微微有些不快,这个凤夫人赞一个踩一个,摆明了是拿她当枪使有意踩沈姨娘母女一脚,她虽然不知原因何在,虽然也不介意有人要踩沈姨娘,但是,拉着她当垫脚石她并不乐意。何况,这是在别人府上做客,她跟沈姨娘母女在人面前斗起来,传出去很好看吗? 甄钰有些腼腆的垂眸含羞向她行礼,微微笑着道:“甄钰不敢当,凤夫人您过奖了!”她的脸上完全没有凤夫人所期待的那种投向沈姨娘挑衅的目光或者神情,就好像凤夫人的那番话真的就仅仅是在夸赞她的母亲和她一样。 凤夫人一怔,呵呵笑了笑,端起光莹透碧的越窑青瓷茶杯掩饰的喝了口茶。 甄钰这才向几位夫人一一见过。她眸光盈盈微笑着一一的挨次招呼,虽是头一次见面,也无人引见,居然一个也没有叫错,显然是方才甄敏招呼时她已经有心的暗暗记住了。 “好孩子,你过来!”辛夫人却又含笑招呼着她。辛夫人暗暗纳罕,暗暗打量着甄钰,她没想到一个九岁半、第一次上门做客的女孩子,在无人引导指点下居然能够如此从容优雅的应对,丝毫也不见怯场,更不见慌乱、不见失礼。她不由得瞟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文文静静的庶女萱娘,这是最得她欢心与看重的庶女,行事十分的稳重端庄,但就是李萱娘在甄钰这个年龄时也未必能够做得这么好。而且,她还这么有心,记忆也好,这就更不简单了! 辛夫人由此断定,甄夫人出山的时间不会太远了!而甄夫人与甄老爷当年的感情有多深厚她是最清楚的,把宝押在沈姨娘一个人身上显然已经不合适,她得适时的向甄夫人抛出橄榄枝了!要向甄夫人抛橄榄枝,首先自然要对甄钰显出几分不一样来。 辛夫人想了想,竟解下胸前纽扣上系着的一串嵌着水晶头的翡翠珠串,亲手放在甄钰白嫩柔软的小小手中,百般怜爱的柔声笑道:“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串珠子拿回去玩吧!回去见了你母亲,替我向她问好!” 甄钰见这翡翠珠子颗颗圆润晶莹,颜色盈翠欲滴,光洁可爱,无一丝杂质,显然不是辛夫人口中所说那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有些诧异辛夫人怎么突然给她这么贵重的见面礼。不过人家既然已经说了是见面礼,她若是推辞就显得小家子气了。于是甄钰便笑着收起,向辛夫人福了一福笑着道谢。 沈姨娘也笑着,可是脸色却有几分不自在。可是不自在又能如何?也不能不忿,更不能对辛夫人此举有何非议,毕竟人家都说了这是初次见面的见面礼,当年甄敏又不是没得过,只不过没有这么名贵!甄敏也同样没趣,悄悄睨着甄钰手中的珠串,嫉妒得恨不能一把抢过来。 “还是梅姐姐想得周到!”凤夫人也不知是怎么的了,不管甄钰接招不接招,她哪怕是唱独角戏都要跟沈姨娘对着干,此时便笑吟吟的站了起来,走到甄钰身边,顺势将手上套着的一只纯白无暇、温润可人的极品羊脂白玉镯滑了下来,轻轻巧巧的顺势戴在了甄钰的小手上,啧啧笑赞道:“光凭这双手,便知是个不俗的!甄二姑娘,一点粗浅见面礼,二姑娘可不要嫌弃啊。改天有空,请甄夫人和甄二姑娘大驾到府上玩玩,还请二姑娘赏面子呢!” 这话是明着把沈姨娘撇在一旁了。 凤夫人说完,挑了挑眉,挑衅的瞟了沈姨娘一眼,看见沈姨娘果然气得脸色微微发白,身子抖了一下,她愈发得意,微微抬袖掩口咯咯的笑了起来。 “谢谢凤夫人!”甄钰依然含笑向她道谢,半字不提做客的事,就装作没听见好了。她可以脸皮厚,凤夫人总不能不要脸的一个劲逼问非要她答应不可吧? 梅、凤两位夫人都给了甄钰见面礼,其他各位夫人也不便落后,于是纷纷笑着,亦一一给了甄钰见面礼,皆是从身上现取下来的玉佩、镯子、簪花、珠串、金钗等贵重饰物,夸赞的话更是满天飞。甄钰十分意外,不过,有一笔小财可发,她是不会拒绝的,便微笑着一一谢过收了,应付从容,并无半分失礼,也没有显出半分得意的神色。辛夫人瞥见了,不觉暗暗点头。 只有沈姨娘和甄敏气得脸都要绿了,母女俩觉得累极了,明明满肚子的不痛快,偏偏还不能显露出来,特别是沈姨娘,她是带着甄钰一块儿来的长辈,非但不能显露出不高兴,反而还要面带笑容应酬着,两边脸颊都快要僵了! 好不容易收完礼,甄钰回到座位上重新坐下。将得来的礼物交给桂圆收着,甄钰还没来得及喘两口透透的气,只听得不知哪一位夫人好奇笑问道:“听说甄二姑娘前些日子头部受了伤,伤口还动了刀子是不是真的?” 甄钰抬头望去,发问的是刑部尚书孙平的妻子孙夫人,孙夫人正望着她,一脸的八卦。 甄钰眼睛睁了睁,嘴唇微微动了动没说什么。她很无奈,怎么内宅这么点事居然好像大家都知道的样子。 “对啊对啊,还是胡太医给亲自动的手吧?听胡太医说,甄二姑娘你连麻药都没用,啧啧,那可得多痛啊!真难为你怎么受得下来呢!”凤夫人也是眼睛一亮,啧啧惊叹不已,顺势又夸了甄钰几句。 辛夫人也点头笑叹道:“可不是!难道你就不怕痛吗?甄二姑娘这般小的年纪,居然有这等毅力,还真叫人不得不服!若不是胡太医亲口所言,我还不相信呢!” 其余几位夫人听辛夫人这么说无不点头称是,一时叽叽喳喳像一群飞过的麻雀似的纷纷好奇向甄钰打听内情。 甄钰简直有几分哭笑不得,她没想到大宅院的女人闲到这种地步,这么点事看她们一个个的样子讨论得居然津津有味,还用那种迫不及待等着她解惑的眼光看她。 甄钰微微一笑垂下了头,避开眼前如狼似虎的目光,淡淡笑答道:“怎能不怕痛?其实说起来不怕夫人们笑话,甄钰痛得浑身冷汗直冒、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脑子里一片空白、胸口窒闷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可是胡太医说,用了麻药会影响智力反应和记忆力,甄钰,只是不像变成那样罢了!不过所幸伤口不大,而且不深,只是一层皮而已,忍一忍也就忍过去啦!” 诸位夫人听罢均点头,吕夫人想了想她描述的痛楚,不由生生打了个颤,含笑道:“甄二姑娘果然不简单,说实话,若换了是我,我宁肯变得笨一些、忘性大一些也受不住这份罪的!” 平日里绣花不小心刺一下手指头都够痛的了,何况那个! 大家听毕不觉都哄笑起来,夏夫人、凤夫人又借机笑着打趣了吕夫人几句。 此事眼看揭过,不料凤夫人又纳罕道:“甄二姑娘怎么好好的伤到了脑袋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呢!听说因此还昏迷了大半个月!要我说呀,甄二姑娘你可真是福大命大!” 众夫人一下子又被凤夫人这话吸引了过来,顿时又将目光都凝聚在甄钰身上,显出十分关注的神情,纷纷低声附和谈论着,望着甄钰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和不忍。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21章 主母 ??姨娘和甄敏的心猛然一缩,紧张得一颗心差点蹦出嗓子眼!甄敏的脸色唰的白了,僵着身子垂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恨不得立刻逃出屋子,逃回自己家里去!沈姨娘手中紧紧攥着帕子,脸上的假笑已经快撑不住了! 如果甄钰如实说了,这些夫人们会怎么看甄敏?怎么看她?甄敏的名声可就全完了!将来还怎么议到好亲事?谁家愿意娶一个如此脾气性格的姑娘回去做当家主母?难不成让她的女儿做妾吗?不,绝不行! 沈姨娘十分气恼,也十分纳罕,为了姊妹俩的名声,外头并无人知晓甄钰出事的真正原因,可是听着凤夫人的口气,她像是知道什么似的。 她好悔,好悔今天不该带甄钰出来!却忘了如果今日不是甄钰想要来,她根本也来不了! 沈姨娘紧张极了,她很想说点什么掩饰一番,但是她知道自己这时候除了怜爱柔和的瞧着甄钰什么都不能说!大家子后宅的事这些夫人们哪一个不精通透彻?她一开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甄钰心里简直要讨厌死这个凤夫人了,她当然明白凤夫人的心思,凤夫人就是要哄她说出真话让沈姨娘没脸,而且,瞧她那副得意的样子,她应该觉得自己很高兴有这个机会当众踩一脚沈姨娘的吧? 没错,甄钰很讨厌沈姨娘,也很想踩她,可是,她也是甄府的人,当着外人的面闹家务,又是在别人府上做客,这成了什么了?传了出去,没脸的何止是沈姨娘一个人? 甄钰下意识抚了抚额上的伤口处,向凤夫人天真无辜望了一眼笑了笑,手中绞着手帕,垂下长长的眼睫毛有点不好意思低声笑道:“是甄钰淘气了,经过假山石不小心绊着摔了一跤,好巧不巧的额头碰到了山石上……幸好爹和娘心疼甄钰,请了太医诊治,又那么细心照顾甄钰,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沈姨娘无声的透了口气,整个人明显一松,复杂的瞟了甄钰一眼,趁势柔声笑道:“也是二姑娘命大,有菩萨保佑!那些日子,真真的,可把阖府上下都吓坏了!” 沈姨娘说完向甄钰示好似的笑了笑,甄钰亦不吝啬回以她微微一笑。 甄敏不敢置信的猛然抬起头,诧异的望向甄钰,被沈姨娘眼角凌厉一扫惊觉失态慌忙又垂下了眼眸。 凤夫人也怔了一怔,眼睛睁了睁,她没想到甄钰会给沈姨娘面子隐瞒真相。转念一想,凤夫人望着甄钰的眼光中不由多了些不屑和鄙视,她认为甄钰母女是怕了沈姨娘,所以才忍气吞声不敢得罪沈姨娘的!做主母做到甄夫人这份上,还真是悲哀!凤夫人不禁在心中微微冷笑! “哟,那往后可得小心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辛夫人听得后怕,有点略带责备的嘱咐甄钰,一脸的真心实意,看上去一点儿也没有怀疑甄钰的话,但是沈姨娘和甄敏在甄钰回答前的神态又如何瞒得过辛夫人的眼睛? 其余几位夫人也都附和着辛夫人的话,甄钰笑着一一答应——此时,又有丫环打起帘子,又来了两位夫人,一是上护督军原如海家的夫人,另一为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卢龙家的卢夫人,二人也各带着女儿、侍妾一同进来。于是众人笑着相互厮见,重新落座,倒是将刚才的话题揭过了。 丫环们重新奉上茶来,几位夫人们说说笑笑谈论着上京时尚、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 不多会,一位身穿白绫袄裙、领口绣花宝蓝齐膝比甲,鹅蛋脸,容长身材,打扮得颇为光鲜的大丫鬟从后廊侧门绕进来在辛夫人身旁低声说了些什么,辛夫人点点头一摆手命她退下,随即目光向厅内一溜,微笑道:“众位贵客姐妹们都到齐了,我已命人备下薄席酒水,请姐妹们略用一点,今儿难得冬日暖阳,等下午咱们好好乐和乐和如何?” 辛夫人一边说一边起身,诸位夫人本来就是上府消遣的,如何不依辛夫人安排?便都笑着起身,口内自然少不得许多客套话,沈姨娘与甄钰、甄敏也随众一起,在辛夫人的招呼下,在辛府丫环仆妇们引领簇拥下,转过紫檀架雕花描金的鹦鹉玉兰大屏风,出了后廊,沿着回廊往右前往饭厅。 回廊外侧挂着挡风的薄纱帐,因天已近午阳光充足,沿着长廊悬挂一溜的厚厚的棉帘锦帐已经全部向上卷起,只留着纱帐,透过纱帐,隐隐可见并不小的天井院中花木假山灼灼,屋脊巍峨高大,一派气度森森,果然是几代公侯之家、当朝左宰府邸,在气势上便非寻常人家可比。 众人说笑着一时来至饭厅。只见在正厅上摆了两张红木大圆桌,铺着淡绿织锦绣花的桌布,碗碟箸匙一并安置好,围着桌子按着人数摆好了配套的红木椅,铺着椅垫、椅褡,无不精致美丽。一旁垂手敛眉侍奉着两溜小丫鬟们。 菜肴正一道道的川流不息送上来,一色的青花盘碗,带着严丝合缝的盖。 正厅这两桌是为正室夫人们及各府姑娘们准备的,分别由辛夫人与辛府三姑娘辛萱娘招呼着。只有沈姨娘是个特例,她也与诸位正室夫人们坐在一处,毕竟这些年来,代表甄府在外应酬的一直是她,辛夫人又是个极随和、和善之人,当然不会对沈姨娘咄咄逼人或者明里暗里的瞧不起。于是到了此刻,沈姨娘的心情终于渐渐好转,脸上的笑也轻松自如了,腰杆子也挺得直了些。 甄钰冷眼瞧去,却不见辛夫人的亲生女儿茵娘了,回想起茵娘跟甄敏的熟络以及凤夫人那些询问自己那些含沙射影的话,甄钰暗暗有了计较。这个辛夫人,倒是谨慎仔细又不动声色得紧。 侍妾们原本是该站在各家主母身后侍奉的,但是辛夫人拿出主人家的气魄,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做主笑道:“咱们姐妹们好好说说话,也别拘着各位小姊妹了,今儿就不叫她们伺候了,横竖有丫头们呢,让她们也乐呵乐呵去吧!秀文,”说着便转头吩咐站在身右后侧的一位端庄秀气、穿着豆绿绣花宁绸衣裳的青年美妇。 那叫秀文的美妇乖巧的微微屈膝应道:“是,夫人!”说毕向诸位小妾们嫣然一笑,抬了抬手客气的招呼道:“各位姐妹们请随我来,这边请吧!” 妾室们无不下意识的先望向自家主母,见自家主母不介意的点了点头或者微微笑了笑,这才一笑走开。 独有凤夫人带来的两位妾室嚅嚅怯怯的站在凤夫人身后并不敢动,二人相视一眼,反而有点心神不安,眼神慌里慌张的,绞着手帕。 凤夫人不屑的哼了一声,微微摆头引得鬓角缀着珍珠的金流苏晃个不住,她眼角一睨,冷冷瞅了那两人一眼训斥道:“没听见辛夫人的话么?还在这里杵着做什么?还不快下去!” “是,夫人!”两名小妾慌忙答应,应声之后忙不迭的下去了。离了凤夫人老远才敢微微喘了口气。 “你呀,还是这么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儿脾气!”辛夫人一边招呼众人坐下,一边不由含笑向凤夫人嗔道。 “我这人就是直肠直肚,可比不得姐姐贤惠大度!这规矩可是不能错的,不然,等那起子不要脸的爬上了头,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凤夫人哼了一声坐下,却是挑衅的偏头飞了沈姨娘一眼。 沈姨娘顿时胸口一滞,待要怎样又不能怎样,扭头在跟旁边的孙夫人说话,只假装没听到凤夫人的话。她能说什么?凤夫人的话挑不出半点错处! 好在只有一个凤夫人跟她过不去,别的夫人们看在甄老爷官职的面子上都无人愿意平白得罪她,辛夫人也只是笑笑没有搭腔。 一时场面有些冷,吕夫人望望辛夫人,便笑道:“可惜今日计夫人没来,倒少了许多热闹了!” 也不知这计夫人是什么来头,甄钰一直在注意倾听着那边桌上夫人们的谈话,发现吕夫人一提到计夫人的名字,几位夫人的眼睛不约而同一亮,身子下意识正了正,脸上均显出心悦诚服的尊敬崇拜模样来纷纷附和点头称是。 甄钰不由纳罕,这个计夫人,倒是个人物!可随即,她心里涌起一阵不舒服,计夫人?她本能的很讨厌姓计的人!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22章 完美的计夫人 第22章 完美的计夫人 “可不是!”辛夫人一开口就叹气,无不惋惜遗憾道:“本来她也是要来的,只是昨儿打发人来说,计老夫人前些天做恶梦,这几日在戒斋,她也陪着老夫人一起,因此今儿便不来了!” 上京,应该说是整个大夏都是如此,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老太太大都信佛,碰到哪怕是芝麻粒大点的事都要戒斋礼佛的,有的甚至一年中有大半年是在庵堂里度过,为家人祈福求平安,计老夫人因这样的原因戒斋,放在哪一家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根本不需要儿媳妇陪着一块。 众人听了,无不叹息计夫人孝顺! 于是话题很自然的围绕着计夫人而展开。 “可惜了!赏花时若有计夫人在一旁解说一番,我们这些俗人也才觉出几分滋味!那花儿也越发增了多少分颜色!” “我本来还想向计夫人讨教两张养颜方子呢,是我娘家弟媳妇前些日子从扬州一个富商太太那里得来的,我照着配了一份,一直也不敢用,怕有不妥,问问计夫人便放心了!” “既如此过几日咱们上忠勇侯府去拜访计夫人岂不是好?我也有好些事想请教她呢!” “都快到小年了,计夫人焉有不忙的,怕是不方便吧?” “嗨,有何不便?没准侯爷还巴不得咱们去呢,咱们去了计夫人也可趁空好好休息休息,她呀,凡事务必亲自打点操心,计老夫人、计侯爷怎么劝都不肯听的!”一言说毕大家都笑了起来。 “……” 众人的话越发没完没了起来,计夫人长计夫人短的,没有半句不好的话,便是凤夫人那样挑剔喜欢找事之人,提起计夫人来也是一脸的心悦诚服。 话题一直继续到所有的菜肴上齐。 辛夫人寒暄几句便笑着命丫环们揭去盖子,一道道菜肴展现出来,菜肴是寻常菜,但是入口却是与寻常不同的味道,异常的新鲜美味。诸位夫人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却是无人不奇,忍不住争相问起辛夫人来。 辛夫人十分得意,在众人热情洋溢且迫不及待的追问下,便微笑着吩咐将主厨的厨娘唤上来为各位夫人一一讲解各道菜式。 一道八宝豆腐,用香簟、口蘑、冬笋、核桃、松子、瓜子、鸡肉、火腿捡精细部位细细切成丁,放入极嫩的嫩豆腐,用加了料的浓鸡汤在陶罐中煨制三个时辰,出罐即上桌,鲜嫩无比; 一道三鲜鸡蛋,看起来跟寻常所做没什么分别,但是寻常的三鲜鸡蛋做成之后,总是上清下浑,作料沉在碗底结成一块,鸡蛋羹浮在上层,吃起来味道不够鲜嫩,样子也不好看。辛府的三鲜鸡蛋则不一样,各种作料均均匀匀拌在鸡蛋中,嫩而不老,入口滑爽,众夫人忙问何故? 厨娘便矜持的笑着解释道:“这也极容易的,先用几枚鸡蛋打匀,加撇去油的火腿汤少许、盐少许,搅匀蒸熟如同极嫩的水豆腐一般,这时才把先准备好的火腿丁、香菇丁、虾仁沫、杏仁粉等作料加进去,再打两只生鸡蛋进去连同蒸好的嫩蛋一同拌匀,酌量加冬菇汤,上屉一蒸就好了!别的有限,只需掌好火候便可!” 众夫人听罢恍然大悟,均笑道:“可不就是难在这火候上了?有几个人能像你这般既懂诀窍、又用心、又恰到好处呢!” 一道菜圆子,入口也格外细嫩,有人问起,厨娘便又微笑道:“捡最嫩的白菜叶子,把菜叶子上的经络细细抽取干净,一点儿也不留,然后细细的剁成泥,加入少许也是极细的猪肉糜、少许盐、小磨香油一起拌匀,再用勾的芡一拌,团成团,下到高汤中滚三滚便可!” 众人听罢不免又赞叹一番,甄钰也忍不住悄悄瞟了含笑的辛夫人几眼,这个辛夫人,倒是有钱又有闲,吃个菜圆子也这么多讲究!极嫩的菜叶子还要抽取经络,也亏她们不嫌麻烦!所谓权贵,即是如此了! 一道重头戏怪味坛子肉,不仅仅是琐碎,简直就是奢侈浪费了,先把猪、牛、羊身上的精肉,与全鸡、全鸭、野山鸡、宣威火腿、藏牦牛干、桂鱼、瑶柱、鲜贝等等各种山珍海味、各种上等香料拌在一起,重达七八十斤甚至百斤以上,倒进巨锅用猛火煮,煮好之后捡其中的精肉趁热装进陶制坛中,用黄泥密封坛口。然后用茶杯粗的草绳将坛子密密缠绕,抬到糠壳灶里埋入糠壳堆中闷烧,直到草绳化为灰迹方可。这一坛子肉盛上来时,浓缩了所有山珍海味的精华,吃进嘴里,你想什么什么味就是什么味,细细品去,却又无味,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怪味坛子肉。 厨娘一一介绍各种菜肴,每每引来众位夫人阵阵惊讶赞赏,无人不羡慕左宰府上的好厨娘。 “梅姐姐,您府上可真神了!这样厨娘都能寻得着,几时也给妹妹介绍一个?”凤夫人嘴快的笑道。 众人心中也都这么想的,听凤夫人出言便都笑着称是,都让辛夫人给介绍。甄钰的目光不由得停在沈姨娘身上,沈姨娘本也欲开口,猛然想起府上还有个近来与往日已经大不相同的甄夫人,嘴巴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呵呵的笑了笑。她已经敏感的察觉到,甄府上的事情,再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够做主的了!尽管,目前甄夫人什么都还没说! 辛夫人听见人问,淡淡一笑,柔和的眼光在众人面上扫过,微笑道:“这说来也是巧了,我们府上这位田娘子原本是在宫里太后小厨房当差的,太后仙去之后,她们这些侍从出家的出家,守灵的守灵,余下的也有继续留在宫里伺候的,也有得了圣上恩典出宫的,田娘子便是出宫的其中一个。她家乡已经没有亲人所在,我也是辗转知晓了她的消息,这才请了她来府中,手艺倒果然不错的!” “原来是伺候过太后的人,难怪!”凤夫人一叹,便也不再追问了。太里出来的人,又岂是随便一个府邸便敢用、能用的?个别心思灵动的,顿时已经警惕了起来,暗暗琢磨太里的嬷嬷怎么会到了左宰府?这是皇帝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 话题敏感,众人都不便再在此上纠缠,于是推杯论盏,筷箸齐动又说说笑笑起其他的话题来。 甄钰那边仍旧凝神细听这一桌的话,看上去倒有些走神,辛萱娘让了她好几回她才猛然回神,歉意一笑,辛萱娘友好温柔一笑并不介意。反倒是甄敏,向她悄悄翻了一个不屑的白眼,好像在无声诉说她失礼人前似的。甄钰才懒得跟她计较,听见她还在懵懂无知的问茵娘因何不在被萱娘不动声色遮掩过去,甄钰真替她觉得蠢:辛夫人是个人精,恐怕今后都不会再让茵娘跟甄敏来往了!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23章 赏花 一时饭毕,众夫人、姑娘们便又回了花厅,漱了口,丫环们捧上普洱茶来,大家便又坐着闲话。不多会,便一同由辛夫人领着往东花园里去赏花。 沿着回廊迤逦而行,渐渐从屋宇森严、气象华丽、雕琢奢美的住宅区来到花木葱茏、山石玲珑、楼台亭榭点缀其间的东花园。 辛夫人领着众人来至一处假山石环绕之间的开阔地,周围假山峨峨,高低错落有致,或玲珑剔透,或浑厚巍峨,爬着许多翠云草、薜荔草、珊瑚草等耐寒藤木,墨绿的细叶盈翠可爱,点缀着许多米珠大小的一串串火红果实,为这冬日增添了一抹亮丽。 当中有一座阔大的四方重檐亭子,朱柱碧檐,轻灰瓦片,十分质朴,简约的质朴。亭子北面一溜竖起淡青素色轻纱帐幔遮挡,隐隐可见柔枝绰绰,不用说,那帐幔后边定是今日的主角牡丹花了。 亭中早已桌椅榻几备齐,玫红比甲百褶裙的俏丽丫环们规规矩矩侍立着,见了辛夫人一行慌忙笑着招呼“夫人!”从亭中迎出来。两个留平头的小丫头在亭下一旁扇着红泥小火炉煮泡茶用的水,淡淡的水汽和着轻烟袅袅升起。 “众位姐妹请!今儿好天气,炭炉都不必生,帘子也不必放,可见我这个做主人的挑的日子还不错!”辛夫人笑呵呵的。 众人自然都附和着说好话,更有打趣的奉承什么“老天也要给夫人几分面子!”之类的话,逗得辛夫人与一众夫人都笑起来。 “甄家妹妹,请吧!”仍是辛萱娘招呼着各位姑娘们,见甄钰脚步缓了下来不由向她微微笑了一笑。 “给辛姐姐添麻烦了!”甄钰不好意思笑了笑,随即跟上。 一时来至亭中,众人坐下,丫环们奉上茶来,添上瓜子点心,辛夫人又特意命捧上好几大高脚盘橘子来,一个个有拳头大小,通体橘红,颜色纯正,表皮程亮,香味浓郁,一看便是极上等的品种。 “这是产自衢州的薄皮红橘,门下人孝敬的,味儿倒不错,没什么好招待的,众位姐妹们且尝个新鲜吧!”辛夫人笑道。 衢州的薄皮红橘全国有名,皮薄色正,汁水饱满甘甜,果肉莹洁如玉,产量又特别稀少,是衢州地区重要的贡品,在宫里,就是一般的妃嫔轻易都吃不上,更不用说朝廷官员了。众人少不得又称赞一番,个别人看向辛夫人的眼神就有点特别了起来。辛夫人倒仍是一脸平和,就像和气的大姐姐。 甄钰也暗暗纳罕,不知这辛夫人什么意思,今日一天可不都在显摆?态度再好,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左宰已是位极人臣,左宰府自然也鸡犬升天,按道理说,她实在没有必要在众人面前显摆的,因为左宰府的优越有谁敢轻易来比呢? 众人尝了橘子,饮了茶,主角们终于是时候登场了。众人一起下了亭子,小丫鬟们轻轻将亭下的帐幔撤去,一盆盆跟个缸子差不多大的牡丹盆花便显露出了真面目,迎着冬日的暖阳,叶浓枝密,花枝摇摇,娇花轻展,分外精神。 众人不禁轻呼,赞不绝口。 有那火红色台阁型花朵,花蕾绽口,子房翠绿,花朵微垂侧开如含羞少女的火炼碧玉;有花开大如海碗,瓣如菊丝,花基艳紫的艳阳诗品红;有青绿色的春水碧波、娇媚淡粉的瑶池春、金蕊白花的水晶球、叶柄紫红的黑撒金,也有二乔、赵粉、豆绿等传统名品,难得的是这些原本花期不同的牡丹竟一起在这不应是牡丹花季的季节同时绽放盛开,朵朵饱满,朵朵妖娆,朵朵妩媚,看得人眼神都迷离了! “姐姐家的花儿匠可也厉害!说句实话,便是仲春暮春时节,我也没见过开得这样美丽的牡丹!”凤夫人羡慕的叹了口气,伸手欲抚近在身前的一朵重瓣千叠娇艳无比的鹅黄花朵,猛然想起这是在做客觉得不妥,遂又讪讪的缩回了手。 “左宰大人见多识广,左宰府上什么没有呢!”孙夫人轻轻叹道。 辛夫人就瞅了她一眼,轻描淡写轻笑道:“妹妹这话可说差了,我家老爷素来不在这些事情上留心的。可不是我素日闲了,捣腾些东西与众姐妹一乐罢了!” “姐姐说的是,妹妹这张嘴最不会说话了,姐姐勿怪!”孙夫人脸上一红,轻轻拍了一下自己腮边,立时觉得有些忐忑。她先头那话确实有些失言了,有心人听了,岂不是认为左宰整日里正经事不做,拿着朝廷的俸禄,只在这些吃喝玩乐上下功夫?辛夫人听了这话,少不得要有话说的。 所幸这只是她们两人之间的话,旁人被牡丹吸引了去也没理论,反而是甄钰听在了耳中,更加又添一层纳闷。 这里诸位夫人们、如夫人们欣赏着牡丹花,讨论说笑得十分热闹,那跟着母亲一块儿出门的小姑娘们哪里喜欢这个?不过是起头觉得稀奇好看多看了两眼,随即便在周围你追我逐的戏耍嬉闹开了。辛夫人见了便笑着吩咐辛萱娘,让她带着小姑娘们索性在园子里好好游逛游逛吧,让各人的贴身丫环或是随行的乳母妈妈们一起跟着照应。 辛萱娘应了,跟各位夫人打过招呼后,便领着各府小姑娘们及各人丫环妈妈们一同在花园里玩,渐渐远离了方亭这边。 “辛三姐姐,茵娘呢?怎么不见她出来玩儿?”甄敏不死心,不觉又笑着赶上前问萱娘。 碰到这么不识趣的人,萱娘也很无奈,只得遮掩着含糊笑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呢,茵娘这几日受了点风寒,娘不许她出来,生怕再吹了风!” 辛萱娘也是庶女,但是生母已经去世,她又极聪慧伶俐得辛夫人宠爱,五岁时辛夫人便认了她在膝下当做嫡女养的,是以她称呼辛夫人不是“母亲”而是“娘”。 “原来她病了?不要紧吧,那,我去露园看看她!”甄敏一听就急了忙又说道。 辛萱娘一怔,正欲客气阻拦几句,甄钰冷不防叫住甄敏:“三妹妹算了吧,辛五姑娘既是不舒服,便让她好好的在屋中休息吧,你又何苦去招惹她?她若知晓园中热闹,也要过来玩,万一果真风寒加重了,辛夫人岂不心疼?” “是啊,甄三姑娘有心挂念,我会替你向五妹妹转达的!”辛萱娘忙笑着跟了一句。 甄敏十分不服气甄钰说教,即使当着外人的面也忍不住绷了绷脸无声一哼,却向辛萱娘含笑点头道:“那么有劳姐姐了!” “妹妹客气!”辛萱娘微笑着点了点头。 甄敏一笑,便赶上前跟其他姑娘们一处了。甄钰与辛萱娘便也一笑往前去,又客气的让萱娘尽管去招呼其他人,她自己慢慢走走就好。辛萱娘便客气了几句,又留了个小丫鬟叫芽儿的带路,自己告了个罪便去了。 ------------------- 明天的章节会在早上8点半左右发布,谢谢!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24章 萱娘 ??圆和莲子便与芽儿一路走一路搭讪,甄钰嘱咐她们不必跟着,说想自己走走,三个小丫头拗不过她只得罢了。甄钰便沿着一条石子甬道信步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处临水榭台,甄钰觉得有些累了,便进了水榭扶栏靠柱,望着深碧色凝冻了似的水面发怔。 想来想去甄钰不由又想到了沈姨娘,这些年来,沈姨娘代表着甄家女眷在外头应酬交际,在左宰府尚且受到如此礼遇,若是在那些官职比甄老爷低的大人府邸上,依着沈姨娘的性子,那还不是众人众星捧月的对象?她享受惯了这份荣耀,如果甄夫人要从她手里将这份殊荣取消,很难说她会不会疯狂! 前路任重而道远啊!先别说替前世报仇讨个公道,便是今世要实打实的站稳脚跟,都还有许多事要做!甄钰望望天,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扑哧!”身后传来低低的轻笑声,甄钰一惊站好回身,却见辛萱娘手里托着个小小的梅花型金边填漆茶盘独自一个过来,上边放着一盅茶。 “辛三姑娘!”甄钰有些微窘,向她点头微笑着招呼道。 “甄妹妹别这么客气,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三姐姐吧!我老远见你一个人在这儿,想必口渴了,特意送了盅茶过来,妹妹请!”辛萱娘笑着上前。 “谢谢三姐姐!”甄钰感激的接过茶,捧在手中,触手温热,心头亦暖暖。辛萱娘便拉她一起坐在水榭旁的靠椅上。今日在园中赏花,各处都打点过了,亭台楼阁各处坐的地方都铺上了锦垫,倒也便宜。 寒暄两句之后,两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场面便有些冷了。 甄钰是活过一世悲惨重生之人,前世虽然只活了十六岁,但那十六年之中经历的事并非一般闺阁女子能想象,心理年龄远远胜于如今的身体年龄,她跟辛萱娘能有什么话说?跟那些小姑娘们就更加没有了,所以她宁愿一个人缓缓散步,也不愿意跟她们搅合在一处。 甄钰突然抬头,发觉辛萱娘正在悄悄的凝神打量自己,两人视线一碰,辛萱娘有些不好意思讪讪一笑别开眼光去,甄钰一怔也笑了笑,觉得此时倘若再不说点什么的话,两人就更加尴尬了。甄钰便故作轻松笑问道:“莫不是我头发乱了还是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不成?姐姐这样瞧我,倒瞧得人不好意思了!” 辛萱娘听她这么说心不觉一宽,方才的尴尬讪讪一扫而空,她索性大大方方的凝着甄钰,认真道:“妹妹这么说姐姐倒要不好意思了,早就听说妹妹的事了,我一直想,妹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那等决断坚韧之事。” 甄钰一听她说便知指的是自己不用麻药割腐肉一事了,甄钰不禁哀叹,没想到胡太医竟是个这么嘴碎的人,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着都不可能这么出名吧?这下子倒好,自己到了哪里都成了任人参观的怪物了! “事急从权,妹妹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罢了。”甄钰淡淡一笑,谁愿意落得了心智受损的后遗症呢?她宁愿偏头疼也不愿意反应能力与记忆力有一丁点的受损。 辛萱娘轻轻点头,也不知是表面上的礼貌还是真心的认同,她又笑道:“妹妹这样的人物,便是初见也叫人情不自禁生出许多好感和佩服,这么多年都不得一见真是遗憾极了!以后有空,请妹妹常来府上做客,能得跟妹妹探讨一二,亦是幸事!” 辛萱娘说这话时语气十分的真诚,目光也十分真诚,叫人看不到半点的客套和随意,甄钰一时不由有些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突然心念一动,甄钰笑道:“妹妹是个最无趣的人,来得多了,姐姐不要嫌烦才行!说起好感和佩服来,各位夫人对那计夫人倒是很不同呢!” 甄钰一脸的小孩子好奇与八卦,忍不住身子向辛萱娘的方向倾了倾,眼睛也亮亮的,眨了眨。 辛萱娘不由得笑了,她一直有一种错觉,觉得甄钰的年纪跟她的神情举止不太符合,就好像是两个人硬生生套在一起似的,只有此刻,她才觉得她们其实是一个人,有那么几分孩子气。 辛萱娘便笑道:“说起计夫人的事迹,那可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她是这上京城里所有官夫人、皇亲贵戚夫人们的楷模,又博学,又热心,又善良,最是肯绑人排忧解难的。忠勇侯府一向最是和睦,这都是计夫人持家有方!她的事,上京官夫人们、贵夫人们都知晓的,妹妹回去一问便知了!” “是么。”甄钰一怔笑了笑。 辛萱娘猛然回神,顿时有些羞囧无措的站了起来,脸上有些微红,她极不好意思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好妹妹,姐姐失言了,妹妹莫怪!” 甄夫人多年来从未踏出府门一步,也从不参与上京贵妇夫人们各种交际应酬,计夫人的事迹人人都知,唯独甄夫人恐怕是不知的,辛萱娘这样说,等于当面揭甄钰的疤。 甄钰自然也是有些许尴尬的,毕竟,甄夫人是她的娘。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坦然自若笑道:“姐姐也算不得失言,这么样,倒叫妹妹不好意思了!”说毕再三的拉着辛萱娘坐下。 辛萱娘略略推辞抱歉了几句,便也顺势重新坐下,“对了,”辛萱娘笑道:“其实我倒常常听娘提起甄夫人呢,说甄夫人是个极美极好的人,可惜这些年身体不好一直在府上休养,娘时常想请她一聚却又怕唐突了。不知甄夫人如今可大好了?” 不知怎的,甄钰觉得从辛萱娘的眸光中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紧张和期盼,她在紧张什么?又在期盼什么?甄钰来不及细想,只得步步为营,字斟句酌装傻笑道:“娘这些年素来爱静,也不大管事,精神倒是挺好的!” “是这样啊!”辛萱娘自自然然的笑了笑,并未再露出什么情绪,却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再做纠缠,转而聊起了首饰衣裳什么的。 她不提,甄钰更加不会提,便也顺着她的话题聊起来。辛萱娘许是从小耳濡目染,在太宰府中好东西见得多了,在这些珠宝首饰锦缎绫罗上边颇有见地,什么首饰配什么衣裳,什么花色新鲜,什么样式不易过时等等说起来头头是道。 两人正说到热闹处,忽见一名水绿裙子的俏丽丫环寻了过来,说是各位夫人想必快要散了,请三姑娘领着诸位姑娘们过去。 萱娘应了一声,便与甄钰一同起身出去,会齐了人,一起往方亭那边回去了。 不多时,众夫人便陆陆续续的告辞,辛夫人自持身份,只送至垂花厅廊下,便命贴身管事妈妈们将众人送至二门。 甄钰、甄敏与沈姨娘上了自家马车,甄敏刚坐定便扯了扯裙子忍不住抱怨道:“真没趣,累死我了,早知道不来了还好!”说毕悻悻然瞪了甄钰一眼。 甄钰淡淡瞟了她一眼索性闭目养神懒得理会她,如果让她随随便便一句话便影响了自己的情绪,那她跟她有什么区别?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25章 摔跤 “有什么了不起,出了多大风头似的!”甄敏见她当自己是空气忍不住更加来气,语气也冲了些。一想到甄钰今日成为众位夫人的聚焦点,且又得了那么多的贵重礼物,她的心里就酸得一滴一滴的在滴酸水。后来又看到甄钰和李萱娘一起过来,神态之间比旁人更多了几分亲密,她的心头更加不是滋味!偏偏跟她交好的辛茵娘又没来,让她找不到半点机会在甄钰面前显摆,她焉能不气? “三姑娘,你少说两句吧!”沈姨娘虽然被凤夫人刺了几句,但凤夫人也不过暗讽而已,又不敢明嘲,加之后来大家待她还是十分友好的,因此她的心情倒是不错,生怕甄敏不懂事惹了甄钰,万一在这路上出点什么事,那可全是她的过错!要吵闹,回府去再吵还不是一样? 沈姨娘就明目张胆的给甄敏使了个眼色。 甄敏看懂了,便没再吱声;甄钰是假寐,也看见了并且也看懂了,她也没吱声,只是在心里暗暗冷笑了两声。看来,这沈姨娘母女还真是极有苍蝇加狗皮膏药的潜质的! 甄钰忽然就不想这么平平静静的回府去,这一路上,总要给沈姨娘母女找点不痛快才对得起今日同车而行。 甄钰思及此,便轻轻睁开双眸,慵懒的向沈姨娘微微一笑道:“姨娘今日应酬得体,举止大方并无失礼之处,保全了我甄府的脸面,想来娘知道了必定会很欣慰的!” 甄钰只一句话,就把沈姨娘脸色说变了,甄敏更是炸起毛来,尖声道:“你说什么!” 甄钰的语气神态,摆明了就是一副主子夸赞奴才的模样,沈姨娘气得要吐血,甄敏也同样气得七窍生烟。 “三妹妹,这是在外边,在路上车上,你这么大呼小叫的叫人听见了怎么想、怎么说呢?这马车可是有我们甄府的标记的。” 堂堂尚书府的千金小姐,在路上马车中大呼小叫,让人听见了,着实不是体面的事。 “你在教训我?”甄敏咬牙怒目,声音确是小了下去。 甄钰淡淡一笑,闲闲睨她一眼:“我是为了三妹妹好!” “你分明不安好心!”甄敏越看她这样越气。 “三姑娘,你怎的这么沉不住气?自家姐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二姑娘说这话确是为你好,是一片好心,你便是不认同,也该拿出气度来,心平气和的分辨,怎好大呼小叫的呢!”沈姨娘也不知是沉不住气了还是沉住了气,柔声轻语的点拨甄敏:不能生气,不要生气,你越生气就越中了她的诡计了! 甄敏果然回过神来,细细一想沈姨娘的话果然有理,自己越气,不就是越便宜了她?来日方长,走着瞧就是了! 孰料,甄敏缓回的脸色还没有完全到位,甄钰却又睨了沈姨娘一眼,淡淡的声音中不自觉带了一点凌厉:“姨娘这话也错了,姨娘这么教训三妹妹,恐怕有**份吧?姨娘也要自重些才好!不然,外头人知道了,是要说咱们甄府没规矩的!” 沈姨娘只是姨娘,甄敏却是主子,她可以私底下跟甄敏怎么交流都行,但是绝对不能当着同样是主子的甄钰的面或者甄太太甄老爷等的面教训甄敏。 沈姨娘又羞又怒,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甄敏更是忍无可忍,指着甄钰厉声道:“你——哼!”沈姨娘的话总归听到脑子里去了,她硬生生的憋下即将谩骂出口的话,哼的一下收了口,不过,心头的怒火是怎么都下不去的。脑子里在打小人,不知打成什么样了! 甄钰微微一笑,仍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挑拨得够了,便没兴趣再看她们母女阴沉气闷的脸,往后一靠,复又阖上双眸。这一回,她是真正的闭目养神了。 车子缓缓行着,不觉停了下来,甄钰感觉到有人在轻柔的唤她“二姑娘!”甄钰睁开眼便看到沈姨娘含笑道:“二姑娘,到了!”原来,已经回到了甄府二门外。 “有劳姨娘!”沈姨娘表现得一派恭柔谦良,她干嘛不有来有往呢? “当不得二姑娘这话!我扶二姑娘下车吧!”沈姨娘又是柔柔一笑,旁人不知晓的还当这两人何等母女情深呢。 “谢谢姨娘!”甄钰也得体的含笑应答,声音大小跟沈姨娘不相上下。甄钰自然知道,沈姨娘说这些贤惠话是给府中迎接的仆妇丫环们听的,她焉能不配合? 两人虚情假意的眉来眼去的做戏,当局者不觉得什么,作为旁观者的甄敏可是气得胸口都要炸了。她突然就无比怀念从前那个脸红脖子粗跟她尖声吵架、打架的甄钰。可是无论她愿意不愿意,眼前的甄钰她也只能就看着,甄钰还没下车,她也不能下! 婆子在车旁轻轻打起车帘,沈姨娘便扶着甄钰出来,甄敏随即也出来。沈姨娘在前,半向后侧扭着身体扶着甄钰一步一步走下车梯,口内还微笑着十分体贴的提醒“二姑娘小心点儿!” 甄敏突然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就在甄钰抬脚欲走下车梯时,她冷不防飞快的伸出脚踩住了甄钰的裙摆。趁着甄钰一脚已经踏下去裙摆被扯得绷直时猛然一放,惊叫道:“哎哟,二姐姐,对不起啊!” 被甄敏这么一踩一放,又加上是下梯子,甄钰身不由己身子向前倒了下去,周围丫环婆子们忍不住惊呼起来,桂圆、莲子小脸唬得发白,惊叫着“姑娘!”要赶上来扶,只是哪里来得及! 眼看甄钰要栽倒下车,她想也没想,对准沈姨娘便扑了过去,随着两声一大一小的惨叫惊呼声,沈姨娘和甄钰一起栽倒在地,沈姨娘在下边,甄钰整个身子压在沈姨娘身上。 甄敏呆住了,丫鬟婆子们也呆住了,甄钰、沈姨娘也呆住了。 沈姨娘痛得眼前一黑,腰都要断了,且在下人们面前大大的出丑丢脸,这叫她情何以堪!她脑子里“轰”的一片空白,恼羞成怒想也不想瞪着甄钰就要开骂,甄钰却是“哇!”的一下大哭了起来。 “姑娘!” “二姑娘!” 桂圆、莲子及丫环婆子们猛然回神慌忙上前来扶,王妈妈也来了,见此情景心疼得将众人一阵数落,众人哪里敢辩半个字,更不敢说是甄敏不小心造成的,只是围着甄钰越发巴结小心,殷勤问候。 沈姨娘哼哼唧唧的被自己丫头从地上扶了起来,甄敏此时也来到了她的身旁,沈姨娘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腰间,一看自己头发也裹了尘土没了发型,衣裳上也是皱巴巴的一块,一想到这副狼狈的样子被人瞧了去,她不由得狠狠瞪了甄敏一眼,见甄钰那边仍哭得伤心不得不撑着一瘸一瘸的上前问候。她心里真是恨啊!甄钰整个身子的重量都砸到了她的身上,她能疼到哪里去?疼的是她好不好!可她偏偏就委屈成那样!自己这个真正的受害者非但不能叫半声委屈,还得上前安抚她。 “二姑娘,二姑娘您怎样?您没事吧?”沈姨娘理了理发髻强颜欢笑。 甄钰心里暗笑,却伏在王妈妈怀中只是呜呜的哭着,理都不理会沈姨娘。 沈姨娘尴尬不已,气急败坏之下一把揪了甄敏过来发狠拍了她两下骂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大个人了,毛毛躁躁一点儿规矩也不懂!” 甄敏看到自己的娘吃了亏甄钰反倒占了便宜心里已经又愧又懊恼,沈姨娘是连大声训斥她都没有过的,这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但挨了训斥还挨了打,甄敏一个受不住,也委屈得大哭起来。一时间乱作一团。 ----------------------------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26章 沈氏母女的谈话 “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说话间甄夫人在锦心、锦言等人搀扶下急急过来,一听见甄钰的哭声心疼得如同摘了心肝!众丫环婆子们俱是一惊,垂首俯身见过甄夫人,让在一旁。 “娘!”甄钰转而扑向甄夫人怀中,心头大定,甄夫人来了,剩下的便没她什么事了。 甄夫人柔声温言哄好了甄钰,将丫环婆子们骂了一顿,望了望甄敏,再望望沈姨娘,忍不住怒气“唰”的从心头腾起,沉着脸斥道:“本以为你是个稳妥人,才让你带着她们姐妹出门,这会子才刚进了二门便出了这等事,沈姨娘,你是怎么搞的!” 沈姨娘脸涨得通红,甄夫人这番训斥比刚才摔那一跤还要令她难受,这不是当众指责她管家无力吗!今后那些丫环婆子们会怎么看她?无论如何她的威信和形象是要大打折扣的了!而且甄夫人并没有半点添油加醋或者趁机辱骂她,只是陈述事实,让她连委屈都没机会做出来。 “婢妾知错了,请夫人恕罪!”沈姨娘只得跪了下去,垂着头羞愤不已。事已至此除了低声下气的请罪她还能怎样?能将错处推在甄敏身上吗?能怪甄钰太娇气吗?不能!她只能自己认错!沈姨娘恨极了甄钰,如果不是她不管不顾的大哭起来,事情根本不会弄到这一地步! 甄夫人冷哼一声,沉着脸道:“罢了,你起来吧!往后可要上心些,仔细些,若是姑娘们出了点什么意外,老爷面前看你怎么辩去!” “是,婢妾谨记夫人教诲,婢妾再也不敢了!”沈姨娘有些诧异甄夫人竟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不过,有台阶下她怎么会不下?于是顺势站了起来,垂首侍在一侧。 丫环婆子们也没想到甄夫人这么轻易放过沈姨娘,各人的眼光也有些意味不明起来,沈姨娘心腹一派的甚是不屑,暗自冷笑,觉得甄夫人不得宠,虽然是正室夫人,但是也就是面子上光鲜一点罢了,其实并不敢真正把沈姨娘怎么样!有的则暗赞甄夫人贤惠大度,行事端庄有度,果然不是一个姨娘可比的!也有的眼看一场风暴终于过去,不用担心会被殃及池鱼暗暗舒了口气! 于是甄夫人领着甄钰回去,命人请了大夫,甄钰的病才刚刚痊愈没多久,甄夫人无论如何不肯掉以轻心的!沈姨娘不敢就走,也只得跟着一起到了正院,待大夫诊治无碍之后,甄夫人松了口气,沈姨娘和后来赶过来侍奉的白、刘两位姨娘方告辞而去。 沈姨娘满心的不自在,看到那两位姨娘也总觉得她们眼睛里有淡淡的笑意在取笑自己,心里一阵恼恨,更堵得慌。 回到玉玲珑馆,沈姨娘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窝火,忍不住捂着帕子呜呜咽咽的低声哭了一场,直到天黑也不肯出来见人,只说自己有点累了,想休息休息。甄敏见了忙命人悄悄的去请姥姥沈氏过来,只有沈氏才能够劝得动沈姨娘。 沈氏是个十分精于世故、既泼辣厉害又圆滑含蓄的老太太,女儿在甄府当家之后,她跟女儿之间便少了许多来往,平日里住在自己的小桂轩里头,在沈姨娘所住的玉玲珑馆的北面,中间隔着一片栽满桃杏梨各种果树的林子。 沈氏跟自个女儿故意在面子上疏离,并非不疼自己女儿,而是为了她好。 试想如果她整日跟沈姨娘在一处,沈姨娘处理家务她也来插一把手,甄府上下会怎么看她们母女俩?恐怕要反感得要死,觉得甄府让她们母女俩一手遮天了!毕竟沈姨娘是甄老爷的姨娘,代正室太太管家可以说得过去,皇宫里还曾有贵妃代皇后掌管凤印的呢!可她就是彻头彻尾的外人了,若是再不自重,岂不叫人嫉恨?那便是替沈姨娘招祸了!而她越是置身事外,越是超然,越是看起来对一切都淡淡的样子,甄老爷及府中上下反而会越发看重她、尊敬她,关键时刻,她的话才更管用。再说了,只要沈姨娘管着家,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沈姨娘懒懒的歪在罗汉床上,听到推门声柳眉一竖就要骂人,待看清进来的是沈氏时,沈姨娘怒意变成委屈,坐直了身叫了声“娘!”竟忍不住流下泪来。 沈氏倒是一怔,蓦地睁大了眼又惊讶又心疼。她已经忘记了多少年了,沈姨娘都没有哭过,这些年更是春风得意连眉头都不曾深皱一下,可是此刻,她居然哭了! “这是怎么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值得你这样!”沈氏好笑的摇摇头,上前挨着沈姨娘坐下,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像在责备哄劝一个不懂事闹着要吃糖的小孩子。 沈姨娘一愣,心头不由一松,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身去拭泪,笑问道:“娘您怎么来了?倒叫娘看笑话了!” “咱们自家母女,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还不是敏儿担心你,叫我过来看看,瞧瞧,我们敏儿多懂事!”沈氏半是赞半是叹说道。 沈姨娘又是一怔,想起今日自己训斥打了甄敏,一时愧疚不已,忙道:“敏儿呢?她——没事吧?” 沈氏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道:“能有什么事?那孩子也委屈了,我劝了几句,这会子与她妹妹在房里玩吧!你既疼她,怎的又那样不知轻重,你那般当着下人的面教训她,让她怎么有脸面。” 沈姨娘心里像扎了根刺一样难受起来,她忘了,她只是个姨娘,那样当着人的面教训甄敏,让人瞧了去岂不是会轻视甄敏的出身?沈姨娘惆怅的叹了口气:如果她不是姨娘就好了!如果她不是姨娘,就不需要有这么多顾忌! “娘……”沈姨娘抬头,望着沈氏,那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凄凉、无奈和不甘、不服任谁也听得出来。 沈氏久久的凝着她,半响叹道:“你素来稳重,近来也太沉不住气了!想来,是好日子、舒坦的日子过得久了,从前的日子,你都忘记了!” “不,我没有,我从来不敢忘!”沈姨娘心头猛地一震脸色微变,她说道:“我没有忘记,我一直谨记娘的话,时时用从前的生活来提醒自己、警惕自己,从来不敢忘记。” “没有忘就好,”沈氏并未与她纠缠这忘与不忘的问题,只说道:“从前的日子那样艰难咱们都熬了过来,眼下有什么不能过去的?你说是不是?” 沈姨娘素来对母亲心服口服,但是此刻不知怎的从心底升腾起一股不服来,从前是从前,眼下是眼下,两种生活根本不是一个概念,面对的困难也不一样,分明是不能用来比较的!她不敢跟母亲唱反调,何况理由也不充分,她点点头:“娘说的是!” 沈氏就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霜儿,你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其他的细枝末叶,大可不必计较!”沈氏略一沉吟,决定把话说得更加通透:“因为,你纵要计较也无用。人不能与命斗、不能与天斗,名分已定,你是姨娘,人家是正室,你非要计较,只能是自己吃亏、自己给自己找气受!” “娘!”沈氏这话把沈姨娘刺激得差点跳起来,她抬头,目光中闪过愤怒:“我不服!现在的宋家算什么?什么也不算!” “即便如此,格非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沈氏语气冷了些,睨了女儿一眼淡淡道:“若非如此,他岂会这般厚待我们母女?同样,他也不会对宋柔怎么样!已经试了这么多年,你还不死心吗不跳字。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27章 沈氏的主意 ??姨娘默然。 不错,这些年母女两个一明一暗,再加上颇得母亲真转的甄敏,可没少挑拨宋柔与甄格非之间的关系,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也就是让他们夫妻二人变得无话可谈、形同陌路而已,并不能让甄格非起了半点休掉宋柔的心思,何况,宋柔有儿有女! 说起这事来,沈氏也很无奈,她当然也想自己的女儿当上风风光光的正室夫人,然而天不从人愿,一个人不可能把所有好运气与好事都占全了,纠结再三,她终于痛苦的放弃了! 沈姨娘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目光闪烁了一下,她忽然想到,甄格非不休宋柔,如果宋柔自请下堂呢?甄格非的脾性不见得会强人所难吧?或者,宋柔死了呢?嗯,还是死了好,宋柔死了,就算自己是填房、就算要对着她的牌位行执妾礼又如何,也不过一个死人而已…… 沈姨娘满心抑制不住的兴奋起来,她怎么没想到?早该想到才对!沈姨娘抬起眼角悄悄瞟了母亲一眼,她决定这件事还是自己独自完成比较好,当然,这事有风险,但她会很小心很小心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慢慢来,反正,这一次她会很有很有耐心,等待恰当的时机。 “娘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现在有点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沈姨娘扶额叹了口气,一副精神恹恹、苦恼不已的样子。她深知自己母亲那双眼睛的厉害,她只能以一种更夸张的神态来掩盖真正的心思。 沈氏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你需要一个儿子,只要有了儿子,你的地位,再也没人能动半分!” 沈姨娘眼睛亮了亮,她不禁望向自己平缓的小腹,想到甄格非,眼神一黯,无声叹了口气。 “这些年都没怀上,药也不知吃了多少,大夫也不知看过几个,我也没有法子了!”沈姨娘说着这话有些赌气。她如何不知晓儿子的重要性,且这些年她和沈氏为了此事也不知烦恼过多少次,后来也就死了心了,母女二人都没有再提这事。如今,沈氏又突然提起来,倒好像是故意揭沈姨娘的疮疤似的,沈姨娘胸口一口闷气上来,她简直有些恼羞了,若说这话的不是她的娘沈氏,她没准就要破口大骂了。 “你放心,我已经帮你想好了一个法子,虽然有难处,但并非做不到。”沈氏说着,挨着沈姨娘的耳朵旁低低的说了一阵。 沈姨娘身子一震,眸中闪烁不定,半响,她将信将疑向沈氏道:“娘,您确定,行吗不跳字。 沈氏冷笑,淡淡道:“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这是目前唯一的法子了。在这事成功之前,你不要再跟那对母女起什么冲突,省得节外生枝。” 沈姨娘点头答应,又十分不解苦恼,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是怎么了,那甄钰自打跌了一跤之后,不但是她,连宋柔都变了许多!倒叫我一时不察,这才在她们母女跟前吃了亏!娘放心,我忍就是了,跟从前的日子比起来,这也不算什么!”当然,能够不忍是最好的。沈姨娘在心里说。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沈氏放心一笑,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了,你去看看敏儿和馨儿吧!我也该回去了!” “我送您出去!”沈姨娘一笑点头,遂起身简单理了理妆,唤了甄敏和甄馨,一同送沈氏到门外,看着她去了,母女三个才在丫环们扶持下回屋。沈姨娘少不得又安慰一番甄敏,母女和好,一宿无话。 正室那边甄钰正在跟甄夫人讲诉今日一天在左宰府的见闻,她口才又好,记性又好,对甄夫人又没有什么顾忌,滔滔不绝说得眉飞色舞,说起左宰府的奢侈讲究,别说丫环们都听住了,便是甄夫人都不由得感叹几句。要知道甄老爷虽然也是当朝一品大员,但是他是草根出身,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世代簪缨、家底浑厚的辛府相比,况且甄老爷生活简朴,平日里不太讲究享受,甄府的排场当然不能跟辛府所比。 但甄夫人从前在宋府做姑娘时,宋府的排场也是不小的,甄夫人情不自禁便让甄钰勾起了往事,便也顺口笑着跟甄钰聊起了当年宋府的一些事。如今回首,虽往事如烟,灰飞烟灭,但过了这么多年,再多的伤再多的痛也被时间磨灭得差不多了,至少再提起时,她有勇气面对了。 王妈妈见甄夫人居然主动聊起当年的事,心中是十分欢喜的,这么多年,她终于看到她从中走出来了! “夫人平日里也无甚事,以后也该多出去走走才是。”王妈妈趁机笑着进言。 甄钰也忙笑道:“是啊娘,辛夫人、吕夫人她们都是极好的,辛夫人还提起娘呢!” “辛夫人?”甄夫人轻轻抬起头,想了想,笑道:“嗯,是梅翰林家的小姐,论起来我也有许多年没见过她了!” “娘。”甄钰依偎在甄夫人怀中,满是期盼、跃跃欲试的唤了她一声。 甄夫人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她想了想,轻轻抚着甄钰的头含笑道:“这事以后再说罢!” 正说着,甄老爷恰好从外边进来,进屋便问:“钰儿呢?听说今儿摔了一跤,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伤着?” 甄钰叫了声“爹”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说道:“没有关系的,娘已经叫了大夫看过了,并没受伤,只是吓着了才哭了!” “听说是你三妹妹踩着了你裙子?”甄老爷不由得蹙了蹙眉,甄钰出事总和甄敏脱不了干系,甄老爷也十分无奈。 “马车狭窄,三妹妹也是一时不小心罢了。”甄钰倒是笑着替甄敏解释了一句, 可是甄老爷并非糊涂人,蹙了蹙眉不由叹道:“沈姨娘也太不上心了!出一趟门就闹出这样的事来。” “沈姨娘想必是这些日子累坏了,一时精神不济照顾不周全也是有的,”甄夫人淡淡接口,说道:“不如,让白姨娘和刘姨娘帮着她一起分担分担事务吧,眼看就要过年了,怕是事情更多!我得照顾钰儿,分不开心。” 甄老爷心底莫名闪过一丝怅然,她以为,她会主动要求管家的!他望了甄夫人一眼,点头道:“夫人所言甚是,就依夫人说的办吧!” 甄钰想了想,却是认真道:“爹,女儿有几句话想跟爹说呢!不知道爹这会有空没空。” 甄老爷不觉笑了,温言道:“钰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甄钰瞧了王妈妈、锦言、桂圆等一众丫环仆妇,眼神一凛,下巴微挑,面色一正,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看到小小的她一副大人正经模样,王妈妈等怔了一怔。众人望望甄夫人,又望望甄老爷、甄钰,猛然回神忙不迭一齐答应着,缓缓退了下去。 甄老爷一愣,随即大笑,哄小孩子胡闹一般笑道:“二丫头有什么话便说吧,爹听着呢!” 甄夫人却也忍不住“扑哧”一笑,咳了一下,亦起身笑道:“钰儿陪陪你爹坐一会吧,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说毕向甄老爷微微点了点头也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甄钰父女二人。 甄钰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她原本就不想让甄夫人听的,她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让甄夫人也搅合进来的好,但是甄夫人是她的母亲,她不便像吩咐王妈妈等人那般跟甄夫人说话也只好罢了。不想,甄夫人无意中却成全了她的心意。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28章 分权 “爹,”甄钰缓缓匀了口气,向甄老爷笑了笑,便一本正经将今日在左宰府的事捡关键的说了出来,特意提到那位太里出来的厨艺高超的厨娘,以及作为稀罕贡品的衢州薄皮红橘。 甄老爷的脸色不由得渐渐凝重了起来,手指轻轻划着几面不语。太里的老人,又是这般本事的,若说无缘无故就到了左宰府那是谁都不会信的;还有那衢州橘子,甄钰不知道,甄老爷却知道,那是当今皇帝最喜欢的水果,但是产量极其稀少,每年作为贡品送入宫中也不过三四十篓,赏了六宫和皇子公主们,有时还会赏几个给亲近的大臣、王爷侯爷等,剩下也就寥寥,而左宰府好大的手笔,居然几大盘子的拿出来待客! 甄老爷觉得在女儿面前不便多言,想了想,却向甄钰笑问道:“钰儿跟爹说这个,是怎么想的?” 甄钰笑了一笑,抬头说道:“女儿也没怎么想,只是觉得应该跟爹爹说一声。女儿觉得辛夫人不是那么高调的人,这么做想必是有她的道理,可是女儿想不出来是什么道理,心里好奇,所以告诉爹,也是想问问爹啊!” “这件事不要再跟旁人说起,连你母亲也不必说了,你很细心,有你这个女儿爹很欣慰呀!”甄老爷温和的向她笑了笑,然后说道:“这是太宰府的荣耀,辛夫人在人前显示一二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原来是这样!爹放心,女儿一定不会跟别人说的。”甄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本正经的向甄老爷点点头很乖巧的回答。 但是甄老爷心里很清楚,甄钰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但是,她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兴趣!对于女儿的懂进退,知轻重,甄老爷十分欣慰,心头大定,点点头道:“可不是如此!”说着,父女俩相视一笑,彼此心知肚明。 甄老爷再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回了外院。他本来是想顺便去一趟玉玲珑馆看看沈姨娘和甄敏的,但是甄钰的话打乱了他的思绪,他哪还有心思去顾别的? 内阁、翰林院、御史台都有人上书了,请皇帝准许太子参政。他们这些一二品大员持什么意见态度,是很要紧的事情,朝堂眼看就要风起云涌。可是,甄老爷并不想掺合进这些事情里来,他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所以他决定,从明天开始他要很努力很忙的工作,摒除一切外力干扰,要忙得脚不沾地方上不负天恩、下不负黎民! 第二天一早,甄夫人特意将沈姨娘、白姨娘和刘姨娘唤了来,徐徐向她们三人传达了甄老爷的意思:命白姨娘、刘姨娘替沈姨娘分担管事。 白姨娘眼睛一亮,随即低下了头强忍出了一脸的平静,手中的帕子不自禁的紧了紧。她是有儿子的人,当然希望在内宅有说的上话的一席之地,这样,将来对儿子也有好处!刘姨娘却是吃惊的睁大了眼,脸色微变,不自觉的就望向了沈姨娘,那一脸的害怕与怯怯让面色淡然的沈姨娘双眸徒然凌厉差点喷出火来:好像是她把她怎么样了似的! 吓得刘姨娘赶忙收回眼神,忐忑不安的望了甄夫人一眼,也垂了头不吭声。 “眼看要过年了,府里可不能再出什么事!沈姨娘,你看看让她们俩怎么帮你分担分担。”甄夫人端着盖碗茶轻轻拨弄。 沈姨娘气得一阵一阵的肝疼,甄夫人昨天才当众训斥了她逼得她下跪认错,今天又拿出老爷来说话要分她手里的权,这比她直接从她手里夺权还要令她难受!想到母亲的嘱咐,沈姨娘尽量心平气和的缓了缓呼吸,满脸是笑道:“既是老爷吩咐,夫人体恤,婢妾感激不尽,该怎么着,但凭夫人吩咐便是了!” 甄夫人点点头,像是很满意她的应答,想了想,就说道:“白姨娘性子开朗,即日起亲戚朋友、老爷同僚或者门下人女眷拜访接待等事便让白姨娘主持吧;刘姨娘心细,府上各处打扫清洗点缀、点检各院各房物件摆设,该添的要添该换的要换,就让刘姨娘操心吧!你觉得怎样?” 沈姨娘脑子一阵发晕,年前接待各处人等拜访这可是大肥缺,能有许多进项和好处,甄夫人一下子就将这件大好事给了白姨娘她焉能不气?还有刘姨娘,看起来是繁琐杂事,其实也颇有油水可捞,怎么添、怎么换、怎么买各种用品还不都是刘姨娘说了算?而且,她还能够趁机将库房和账本查理一番,这等于打了沈姨娘一记响亮的耳光! 沈姨娘懊悔极了,她不该让甄夫人开口的,她应该主动将事务分派给白姨娘和刘姨娘,她自己分派总好过甄夫人的安排!可是甄夫人话已出口,她还能怎么样?能跟她争执吗? 沈姨娘瞟了一眼偷着乐的白姨娘和有点茫然不知所措的刘姨娘,心头不由有了主意,陪着笑向甄夫人道:“夫人的安排必是妥当的,只是,年边事杂,刘姨娘虽然细心但却从未操办过过年事宜,什么该换、什么该添、哪一处该怎么布置、怎么清洗、需要买办那些东西恐怕她未必清楚了,万一有顾不周全的地方失了礼,这恐怕——” 沈姨娘说这话时言笑晏晏的,一派温和自然,连眼角也不曾向刘姨娘瞟过去半点,但刘姨娘却感觉到后背脊梁骨一股凉意嗖嗖的往上窜。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立刻就白了:“夫人——” “这倒说的也是,”甄夫人含笑接了沈姨娘的话,将刘姨娘的话打断了:“所以说,沈妹妹你可仍不能躲懒,得多提点提点白姨娘和刘姨娘,把府上往年专办这些事的人交代好了,让她们好好帮着白姨娘、刘姨娘——这事你得亲自盯着,下人们不懂事,或者有那存了黑心欺瞒人的,你把话给人说明白了,倘若出点什么意外,我和老爷是一个都不饶的!” 甄夫人说毕又向白姨娘、刘姨娘笑道:“你们俩初次办事也不用太紧张,拿不定主意的尽管去找沈姨娘,让沈姨娘给出主意,沈姨娘,若是你也拿不定的,便来回我吧!” 甄夫人的话说得很明确,办事的是白姨娘、刘姨娘,责任却仍是沈姨娘来担的,如果出了什么差池,哪怕是下头人故意刁难了两位姨娘以至闹出了什么笑话,这都是她沈姨娘的责任! 沈姨娘气得七窍生烟,没想到甄夫人居然下了套子等着她来钻,如此一来她能说什么?她说她不懂,让白姨娘、刘姨娘不要去找她吗?如果那样的话,恐怕明天手中的权力就要被迫交的一滴不剩了!但是这样一来,她非但半点好处捞不到,反而还要为两位姨娘操心,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甄夫人气定神闲,睨了沈姨娘一眼笑道:“沈妹妹觉得如何?如果你有难处,大家再商量便是了!” 沈姨娘心里的火一阵一阵的往上拱,商量?还商量个屁啊!越商量下去,恐怕越没她的好事了!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29章 沈氏给的玉佩 “到底是夫人,见识皆在婢妾等之上,顾虑得极妥当!婢妾没有什么意见,也不敢躲懒,少不得勉为其难罢了!”沈姨娘努力挤出微笑说道。 说毕又向白姨娘、刘姨娘笑道:“少不得要辛苦两位妹妹了,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就是,咱们大家一块儿想法子解决!只是有时事多,难免有顾不上的时候,但求两位妹妹体贴谅解一二。” “沈姐姐这么说可当不起,我们不过是跑跑腿罢了,大主意自然还得姐姐来拿!”白姨娘便忙向沈姨娘陪笑。找借口为推卸责任铺路,休想! 刘姨娘忐忑不已,也勉强笑了一笑。 “既是如此你们便去忙吧!好生商量个章程出来。”甄夫人适时的笑了笑,像是很满意她们三人的和睦谦虚。 三位姨娘齐声答应,向甄夫人行了礼,依次告退出去。 刚出了正室院子,沈姨娘的脸就拉了下来,紧绷着冷淡道:“走吧,去梨花台!往后每日在梨花台抱夏厅议事,管事媳妇婆子们也是到那里回事、领对牌!” 梨花台在玉玲珑馆与小桂轩之间的那一片花果林中,周围遍植梨花,小小的三楹两进屋舍,正宜议事。 “沈姐姐,我——”刘姨娘只觉得心突突的直跳,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说不出来。 沈姨娘的火气“唰”的一下又被勾了起来,毫无顾忌的睁着眼冷冷的直视着她:“怎么样?” “我,我什么也不懂,还请姐姐回了夫人——”刘姨娘被她一吓顿时口不择言。 “回夫人什么?”沈姨娘更气,觉得刘姨娘这话分明是在讽刺她,虽然她也知道刘姨娘根本没这个胆子的,但是此刻她就是这么认为!沈姨娘尖酸道:“回夫人你管不了事是吗?让我去回,你让夫人怎么看我?刘水秀,你好会算计!” “我,不,不是——”刘姨娘越发惶恐,胸口一堵,反而说不出话来。 “你少在我面前装这个样子!想躲懒么?自个跟夫人说去,少拉扯我!”沈姨娘忿忿,一甩袖子往梨花台去了。 白姨娘忙叫了声“沈姐姐”跟上,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脚步,扭头向刘姨娘笑道:“刘妹妹,快跟上呀!还愣着做什么!”刘姨娘不去,光她一个人去,那她成了什么了! 刘姨娘无奈,勉强一笑点点头答应一声,遂也跟了上去。 看着她们几个出去,王妈妈有些不甘的向甄夫人道:“夫人您也太大度了些,何必便宜了两位姨娘!”言下之意是怪她没有趁机将管家权收回手中。 甄夫人淡淡一笑,说道:“我是正室夫人,如若我想收回沈芸霜手中的权力一句话便可,根本不必绕什么弯弯,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 甄夫人不再说话,她要的是甄老爷从此看清沈氏母女的真面目,她要一记翻天掌打下来沈氏母女再无翻身出头之日! 屋后传来甄钰咯咯的笑声,夹杂着丫环们的嘻嘻哈哈,甄夫人的目光柔和了,下意识朝后望了一眼,不说别的,光为这一双儿女,她也容不得沈氏母女再嚣张把持下去,这些年,她们做的也够了! 有了甄夫人那番话,沈姨娘虽然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忍着气照做,命手下的妈妈媳妇们专心协助白姨娘、刘姨娘做事。 那些妈妈媳妇们也是知晓了甄夫人这番话的,正房近来风头无限,没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难为白、刘两位姨娘跟甄夫人作对。要知道,甄夫人如果因此怒了要按规矩发作她们,她们是半点法子也没有,而沈姨娘也绝对没有傻到为她们求情!因此几日下来,白姨娘是卯足了劲要挣脸面、刘姨娘是天生心细又生怕出纰漏,府中一切竟是安排处理得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甄夫人因此很高兴,特意夸了沈姨娘几句,这夸却让沈姨娘更加气恼,心底一连堵了好几天。 不几日,教习先生也回家准备过年去了,甄克善、甄克守也闲了些,兄弟两个除了在南熏馆做做先生布置下的功课、练练字,每日总要到正房陪一陪甄钰。 这日午间刚刚练过字,甄克善、甄克守笑着叫“二妹妹”又掀起帘子进来了,甄钰正在西耳房炕上跟甄夫人、桂圆、莲子等一块剪窗花,见两位哥哥来了便将剪子丢开,叫着叫了声“二哥哥、三哥哥”挪了挪身。 甄克善、甄克守跟问过甄夫人安,甄夫人亦笑着让他们坐在炕沿娘儿们一块说笑。 甄钰不经意抬头,见甄克守腰间系着一块托着大红流苏穗子的羊脂白玉佩。 那玉佩有三指大小,椭圆形,镂空雕镂着芝兰竞秀的图样,玉质莹润,纯白如脂亦温润如脂,跟在辛府做客时凤夫人送给她的那只羊脂白玉镯的玉质不相上下,缀着火红的丝绦,十分光艳夺目,吸引眼球。 “三哥哥这块玉佩很漂亮啊!”甄钰顺口笑赞。 甄克守听见掠起玉佩瞧了瞧,随口笑道:“这是前两日沈奶奶烦我抄写**给的谢礼,我本说不要却推辞不过。妹妹喜欢,便留给妹妹玩吧。” 甄克守说着将毫不介意的将玉佩摘了下来,递给甄钰。他说的沈奶奶是沈姨娘的母亲沈氏。 甄钰托在掌中瞧了瞧,微笑着正欲拒绝,冷不防看见甄夫人暗暗向自己使了个眼色,甄钰便将那玉佩握在手中,向甄克守笑道:“真的么?三哥哥,我可是不会客气的哦,三哥哥既这么说,我可就当真啦!” 众人都笑起来,甄克守也笑道:“二妹妹喜欢拿着就是了,倒说这样的话。” 甄克礼也笑着瞪她一眼:“你呀,别人的东西都是好的!从小就爱跟我抢,现在可好,连三弟的也抢上了!” 甄钰霎霎眼做了个鬼脸,把玩着那玉佩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却听见甄夫人向甄克守笑着道:“好孩子,难得你这么懂事,知道疼爱妹妹!”说着吩咐了王妈妈两句。 不一刻,王妈妈回来,手中拿着个小巧的锦盒,甄夫人将锦盒打开,里边也是一块碧莹莹的翡翠玉佩,雕镂的是蟾宫折桂,缀着金黄的丝绦,比那羊脂玉佩小些,但价值绝对不会少。 甄夫人便将这翡翠玉佩交到甄克守手上,笑道:“你妹妹拿了你的,母亲把这一个送给你。” “孩儿不敢当,母亲,您见外了。”甄克守慌忙站了起来,向甄夫人微微躬了躬身。 甄夫人便又笑道:“俗话说长者赐不敢辞,母亲给你的,你收着便是了!倒也不完全是为了你妹妹拿了你的才给你这一个,也是母亲的一点儿心意。” 甄克守一怔,仍是有些迟疑。 甄克善见了便故意不满道:“母亲好偏心,怎么三弟和妹妹都有,偏我没有?” 甄夫人一怔,不觉笑道:“可不是,不该漏了你的!王妈妈,”甄夫人说着又唤王妈妈去拿。 王妈妈含笑去了,不一刻又取了一枚黄玉谷纹镂空玉璧回来,甄夫人将玉璧放到甄克善手中,含笑嗔道:“这回,可不说母亲偏心了吧?” “是,这才是不偏心了!”甄克善点点头,说得一本正经。大家不由都笑了起来,甄克守感激的望了二哥一眼,遂也不再推辞,将那翡翠玉佩收了起来。 甄夫人又留兄弟俩在这儿吃晚饭,晚饭后又坐了一会,兄弟二人才辞别母亲妹妹,一同回南熏馆去。 甄钰不觉又拿出那块羊脂玉佩,摩挲了几下,向甄夫人笑问道:“娘,你说沈奶奶送这个给三哥哥当真只是答谢他抄写**吗不跳字。 甄夫人含笑望着她道:“你说呢?”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不过,恐怕也不像她说的那样吧!”甄钰无谓的将那玉佩搁在一旁。沈氏的东西,再好她也不稀罕。 “我也不知她到底打什么主意,不过,总会知道的。”甄夫人淡淡笑着,一点儿都不着急。以前,她就是输在一个“急”字上面。 ----------------------- 看书的朋友们,没有收藏的顺便点击一下“加入书架”吧,谢谢啦~~~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30章 白姨娘的心思 “我也不知她到底打什么主意,不过,总会知道的。”甄夫人淡淡笑着,一点儿都不着急。以前,她就是输在一个“急”字上面。 甄钰呆了呆,忍不住“扑哧”一笑,调皮的眨了眨眼,笑道:“若是沈奶奶她们知道这块玉佩到了我这里,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 她这一说,甄夫人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还有两日便是腊月二十三了,也就是过小年了。这一日也是灶王爷上天的日子,送了灶王爷上天,家家户户便开始为过年做最后的准备了,过年的气氛一下子便会浓郁起来。 腊月二十五这天,刚刚用过早饭的辰光,白姨娘穿着一身崭新的橘红色几何瑞花锦出风毛直身褙子、粉蓝中衣款款来到了正院。向甄夫人见过礼之后便陪笑道:“前些日一直忙着,也就过了小年得了闲,今儿本想早点过来侍奉夫人用早饭的,不想还是迟了,还请夫人勿怪!” “什么大事也值得一说,你们都是行事有分寸的妥当人,我哪里又那么小气?”甄夫人笑着一努嘴:“既是来了,便坐下说说话吧!” “是,婢妾谢夫人!”白姨娘陪着笑脸道了谢,便偏身斜坐在椅子上。 甄夫人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巴巴的过来必定是有事要同自己说,而且看她的样子她也料到了几分她想说什么,但她既然不开口,甄夫人自然不会先提,便假装不在意,有的没的跟她扯了些闲话。 白姨娘终于坐不住了,手中的手帕子差点扭成了麻花糖,她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微微抬头,向甄夫人陪笑道:“承蒙夫人不弃,将差事交给婢妾,这些日子,婢妾诚惶诚恐,只恐辜负了夫人一番嘱托,幸喜至今并无差错疏漏,勉强能够向夫人交差,婢妾可也放了心了!” “你做的很好,可不仅仅是无差错疏漏呢!”甄夫人笑了笑,夸她道:“再历练历练,越发出息!” 白姨娘怦然心动,欢喜得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一颗心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她匀了匀呼吸,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兴奋激动,忙笑道:“婢妾不敢居功,这都是夫人的功劳!如果不是夫人给婢妾这个机会,婢妾也不敢相信自己能够做到的。”白姨娘这话拐弯抹角,就差没说甄夫人慧眼识珠,而她自己就是这颗“珠”了。 甄夫人微微一笑,并没有答她的话,慢条斯理的饮了口茶,一边慢慢搁下茶碗一边微笑道:“你也太妄自菲薄了!也要你自己立得起来,不然,我就是再给你机会又有什么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白姨娘不敢说是,也不便说不是,只是垂头讪讪笑了笑,含糊过去。见说了这么半天还没说到正点上去,她心里不由越发着急起来。白姨娘等不得,咬咬牙抬头道:“夫人——” “好了,我也有点乏了!你也回去吧!”甄夫人笑了笑,轻轻截断了白姨娘的话,意味深长的瞟了她一眼微笑道:“好好把手里的活做好,沈姨娘一个人管着这么大府上众多事务,也太辛苦了些,今后要你和刘姨娘帮忙的时候还多着呢!” “是,是,夫人!婢妾谨遵夫人吩咐,婢妾就不打扰夫人了!”白姨娘眼睛一亮,又惊又喜,起身告辞时简直有点语无伦次了。 眼看手上的差事要结束,她本来就是想问甄夫人今后还有没有她管事的地方,甚至打算好了想要撺掇甄夫人跟沈姨娘抢权,她好从中分一点好处,不料甄夫人的态度太淡然了,让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本以为没戏了,不料甄夫人一句话又说的明明白白,焉能教她不兴奋? 甄夫人虽然没有明确给她什么保证,可是她又不傻,那言外之意还不够明确吗?白姨娘高兴得心里要开出了花,心情大好,腰杆子也挺直了许多。 只要傍上甄夫人这棵大树,她还用得着看沈姨娘的脸色过活吗?不用! 不料,心情大好的白姨娘刚刚回到自己的绿萼轩没多会,便有沈姨娘身边的吴妈妈过来请她去玉玲珑馆议事。白姨娘心中“咯噔”一下,却不敢跟沈姨娘说个不字,笑着答应一声,说是洗个脸随后就去。她在屋子里怔了半响,想了又想,觉得没什么纰漏,也没什么沈姨娘问出来会答不上的事,便带了贴身丫鬟春雨往玉玲珑馆去。 绿萼轩在梅林的北面,玉玲珑馆则在梅林的西南面,两处隔着梅林和一道正房后长长的长廊。 白姨娘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心事,不多时便到了玉玲珑馆,刚进院门便看到院中摆满了宝珠山茶、水红艳红杜鹃等冬季花卉,开得一片姹紫嫣红好不热闹喜庆!白姨娘笑着道:“沈姐姐好会享福!这院子里这般热闹,叫人见了就喜欢,连带着心情都好许多呢!” “是白妹妹来了么?快请进来吧!”沈姨娘在屋里扬声笑道,声音又清又脆,听起来十分愉悦的样子。 白姨娘一颗心顿时就放进了肚子里,亦笑着扬声应了一声,三步两步进了屋子,在丫环的引领下来到沈姨娘日常起居的东间。 白姨娘堆起满脸的笑正欲开口,冷不防看到炕上坐的除了一身高粱红撒花袄儿的沈姨娘,还有穿着银灰如意头团花暗纹宁绸袄裙的沈氏,她脸上的笑顿时就僵住了,讪讪上前,向沈氏微微福身,客气陪笑道:“沈大娘好!” “生受白姨娘了,快请坐。”沈氏笑得既热情又恰到分寸,绝对不会令人反感,可是白姨娘的心提起来就没敢放下——沈氏的厉害,就厉害在不动声色、看似无害。她的脸色可以在一秒钟之内由满腔厌恶变得慈眉善目并且浑然令人瞧不出半点儿不对。她的厉害,白姨娘是领教过的——偏偏吃了亏还说不出。 “看来妹妹来得真不是时候,打扰了大娘和沈姐姐了!”白姨娘没有就坐下,而是笑着向沈姨娘说道,一副意欲告辞的样子。 “这有什么,妹妹你也太小心了!快坐下吧!香草,这里不用伺候了,带春雨下去吃茶烤火去吧!等需要了再叫你们!”沈姨娘笑吟吟的开口,不由分说连白姨娘带来的丫头都支出去了。 白姨娘无法,只得笑着坐下,向春雨点了点头,春雨便福一福身,随了香草下去。 白姨娘心中忐忑不已,坐在炕上简直像坐在火炉上烤!她紧张得心突突乱跳,看到小小的东间里只余她、沈姨娘、沈氏三人,白姨娘更加忐忑,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沈姨娘客气的让茶,轻松自如的笑着跟她寒暄了几句,便问到了正事。白姨娘终于暗暗松了口气,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她有问必答,一一的跟沈姨娘解释清楚,心里只想着赶紧交代完好赶紧离开,坐在这里,她实在是整个儿都不舒服,极度的不舒服! 不料,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眼看沈姨娘问得差不多了,白姨娘自己也觉得再无什么需要交代解释的了,眼看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沈姨娘话锋一转,盈盈杏眼瞅着她,红口白牙轻轻开阖,不紧不慢笑问道:“前些日子我跟妹妹商量的事,妹妹考虑得如何了?”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31章 沈氏母女的游说威逼 (谢谢衣衣、班太的日志打赏,感谢龙舞和班太评价。) 白姨娘脸色微变,手中茶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响,她垂了头思量半响,勉强笑道:“这,这不是婢妾——呃,不是妹妹能够做主的,这恐怕——”白姨娘暗骂自己不争气,被她一句话吓得连“婢妾”都自称出来了,这个脸可丢大了! “那么妹妹的意思呢?”沈姨娘根本不给她拖延回避的机会,目光灼灼逼视着她,笑道:“妹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她甚至连答案选项都替她做好了。 白姨娘脑子里搅浆糊似的搅成一团,晕乎乎的思维似乎也凝固了。愿意?不愿意?愿意?不愿意?她该怎么办?该怎么说? “妹妹?”沈姨娘又叫了她一声,声调里隐含了一丝冷峻。 “恐怕要让沈姐姐失望了,”白姨娘只觉口干舌燥、有气无力,好不容易才聚拢起一丝精神和力气,舔了舔唇,艰难说道:“三公子已经十岁了,比不得小时候什么也不懂,此时把他过继给姐姐,怕也不太妥当……” “母子连心,白姨娘这是心疼三公子,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一直不说话的沈氏突然笑了笑,轻轻柔柔的说了这么一句。 “多谢大娘体谅,晚辈感激不尽!”白姨娘赶紧顺着竿子往上爬。 沈氏哪里可能被她这一句话就堵住了?只当做没听见、听不懂,自顾叹道:“有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哪一个不盼着自个的孩子出息呢?若是错过了机会,即使将来孩子不怨自个,自个心里又怎么好受?白姨娘你说是不是?” 白姨娘垂下了头不言不吭。 沈氏又笑道:“白姨娘这么疼三公子,当然不会误了三公子!三公子如今已是十岁,是能够记事的年纪了,他又这么孝顺,白姨娘还担心他将来会忘了谁是他的亲娘不成?” 白姨娘猛然抬起头,眼中闪烁了几下,一时有些愣住了。 沈氏说的不错,她的克守很孝顺,很懂事,已经十岁了,比不得那几个月两三岁的,谁养大认谁!他知道谁是他的亲娘,这一点沈姨娘母女就算再怎么也无法改变!那么,她为什么不重新考虑考虑过继的事呢?如果克守成了沈姨娘的儿子,沈姨娘势必会尽一切帮他、助他,而沈姨娘母女在老爷心目中的地位那么特殊,这无疑都将为克守带来极大的助力! 沈氏说的很对,做母亲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在儿子不会被人抢走的前提下,她为什么不尽自己的力给儿子更多的帮助呢!夫人有自己的儿子,决计不可能替她的儿子出头的,没准将来看到她儿子出息了还会打压打压呢!白姨娘越想越觉得是,突然觉得将克守过继给沈姨娘简直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平白的让出一半给别人,心理上一下子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白姨娘脑子里在激烈的斗争着,突然就觉得有点发晕,心也不受控制的跳得厉害。 “二公子、三公子兄弟俩关系倒是很不错,兄弟俩形影不离的,二公子很照顾这个弟弟呢,三公子也很尊敬哥哥,万事都听哥哥的!兄友弟恭,白姨娘你将三公子教导得很懂事,别说芸霜见了眼馋,想认他于膝下养老,便是我,唉,心里也不知道多疼他!”沈氏说着叹着,一脸的羡慕和怜爱。听起来句句在理,却句句都是挑拨。白姨娘并不傻,焉听不懂她的话?细细一想,可不是,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更他哥哥克善的关系更好,什么都听他哥哥的,这样下去,长大了还不被他哥哥吃得死死的?白姨娘心里忍不住就冒酸水,堵了起来。 “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不怕妹妹笑话,也不知吃过多少药、看过多少大夫,我这辈子是不会再生儿子了的!妹妹,我想认克守在膝下,也是想老来有个依靠,妹妹,我是断断不会害他的!”沈姨娘又适时叹了口气。 白姨娘心里乱得成一团乱麻,她嘴唇动了动,喃喃道:“我,我——” “芸霜,你也别太着急,这是多大的事,也得让白姨娘好好想想清楚呀!白姨娘是个最明白不过、再有主意不过的人,她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沈氏在一旁嗔了沈姨娘一眼。 沈姨娘微微冷笑,似笑非笑道:“娘说的也是!不过,这事也不是今儿才提起的,向来白妹妹也想得差不多了吧?白妹妹不会指着夫人吧?你可别忘了,夫人是有自己的儿子的!将心比心,如果你是夫人,你会不忌惮三公子吗?会不余遗力的栽培他吗?会让他越过自个的儿子吗不跳字。 白姨娘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猛然想起自己方才去了甄夫人屋里的事,她刚刚向甄夫人暗暗表明了心迹立场,如果转身又投入沈姨娘阵营,甄夫人会放过她吗?她不知道,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一边是儿子的前程,一边是自己的权力,白姨娘心烦意乱,头晕脑胀,乱,乱,乱,脑子里乱极了!她不觉抬手扶了扶额,闭上了眼甩了甩头,喃喃道:“沈姐姐,我,我有点不太舒服,我先回去了!告辞了,沈姐姐!” “快到中午了,急什么走?你就留下在这儿吃饭吧!若是不舒服便在炕上躺一躺,自家姐妹,还有谁说什么不成!你们先慢慢儿聊着,我先走了!”沈氏说着已经下炕,轻轻拍了拍白姨娘的手,拍得她毛骨悚然,凉意一阵一阵的自心底袭上来。 “不,我,我还是——”白姨娘大急。 “留下吧!白妹妹这么不给姐姐面子么?”沈姨娘硬是拉着她,跟沈氏告辞,看着沈氏出去了。她和沈氏一样的心思,白姨娘这个样子从这里出去,让人看见了可是不好呢! “沈姐姐——”白姨娘有气无力,有些可怜巴巴的望着沈姨娘。 “白妹妹,无论怎样,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呀,也别见外,在这儿躺一会歇一歇吧!我去厨下吩咐添饭添菜。白妹妹,我既然敢把这心思告诉了你,我便有我的主意,想必,你该是懂的!”沈姨娘眼眸一转,嫣然一笑。 白姨娘生生打了个冷颤,面上徒然变色。 不等白姨娘推辞,沈姨娘咯咯笑着,硬是强行拉着她在炕上躺下,白姨娘推辞不得强不过她,只得罢了。 白姨娘无可奈何,只得留下,在玉玲珑馆里与沈姨娘一起用了午饭,只是这一顿饭究竟滋味如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 闷闷的继续求收藏啊求收藏~~~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32章 祭祖 (谢谢班太的日志打赏与评价~~~) 白姨娘几乎是落荒而逃出了玉玲珑馆,虽然面色已经平和,但是下意识脚下如飞往自己的绿萼轩赶回去,春雨愣了一愣,甩开两条腿才追得上她。 白姨娘思来想去,满脑子里都是沈氏和沈姨娘的话,一时又突然冒出甄夫人的影子,把个白姨娘折腾得一整夜都没睡好。 白姨娘思来想去没个主张,最后她决定试探试探儿子的想法。这件事事关她和儿子的一生,她觉得很有必要跟儿子谈一谈。何况,儿子已经十岁了,上了三年学堂的人,没准比她有主意多了呢! 谁知,白姨娘刚刚把这个意思透露给甄克守知道,甄克守脸色一变叫道:“姨娘,你不要我啦?你要把我送给沈姨娘?” “不是,不是!”白姨娘慌忙摇着手解释道:“我,我只是觉得沈姨娘更能帮到你,姨娘这么做也是为了你的前程考虑!” 甄克守不屑的哼了一声放下心来,他毫不犹豫的拒绝道:“那就不用了!我的前程我自己挣,再不济还有爹、有二哥哥呢,不需要沈姨娘操心!”沈姨娘飞扬跋扈,眼睛长在头顶上,这些年除了自个的爹她把谁放在眼里过?而且,白姨娘平日里也没少受沈姨娘的气,甄克守很奇怪,白姨娘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甄克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很怀疑的盯着白姨娘上下打量:“姨娘,您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您的主意,还是沈姨娘打的主意?” “姨娘还能害你不成!”白姨娘听他这么问既泄气又生气,瞪着他抱怨道:“二哥哥、二哥哥,你就什么都听你那好哥哥的吧!哼,他把你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呢!” 甄克守很无语,心道这关二哥哥什么事,他不由道:“姨娘您别乱说,二哥哥怎么会卖我呢?姨娘,我不是小孩子了,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清清楚楚。二哥哥是个好人!” “你——”白姨娘顿时噎住,半响叹气道:“罢了罢了,我不跟你说这个!人情险恶,你再厉害也不过十岁,能懂得多少大道理?等你明儿吃了亏你就什么都明白了!你二哥哥是嫡出,你是姨娘生的,他能对你多好?他就不怕你抢了他的东西?你若是比他出息,他能不嫉妒、能眼睁睁看着?现在你们都还小,再过几年,你且看着吧!” “姨娘您多虑了,”甄克守有些不耐烦说道:“二哥哥不是那种人!再说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跟二哥哥争什么抢什么!爹还是白手起家呢,不是功成名就、什么都有了?” 白姨娘没想到儿子说起道理来竟是这么一套一套的,她顿时气结,气急败坏道:“可是如果有沈姨娘相助——” “绝不!”甄克守斩钉截铁打断了白姨娘的话,毫无余地的说道:“我绝对不会答应过继到沈姨娘膝下的!姨娘您放心,不需要她相助您儿子一样会有出息,将来啊,一样会好好孝敬您!还有,沈姨娘不是什么好人,姨娘您以后少跟她来往的好!时候不早了,姨娘,我要回去背书了!”甄克守不等白姨娘再说什么,立刻起身要离去。 白姨娘瞠口结舌,嘴巴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要说她这张嘴平日里也很能说的,唯独在沈氏和自己儿子面前,什么言语都说不出来!儿子这么懂事,这么小就懂得说将来要好好孝敬她了,她心里也十分欣慰,可是一想到沈姨娘,她顿时又心烦意乱起来!沈姨娘,沈氏,可都不是好相与的! “姨娘,别忘了,不要答应她们!”甄克守出了门不放心,又挑起帘子伸了半个脑袋进来嘱咐一句,这才真正离去了。 白姨娘不由好笑,无奈叹了口气。 白姨娘奈何不了儿子,又不知道该怎么跟沈姨娘交差,这几天见了沈姨娘就躲着。而沈姨娘竟然也没有派人来找她逼问,更没有什么别的举止行动,白姨娘心生疑惑,既拿捏不住又暗暗期盼沈姨娘忘了此事就此揭过,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纠结! 很快到了过年这天,白姨娘见沈姨娘仍是没动静也就渐渐放下了心。 过年这天,照例要开祠堂祭祖。 甄老爷双亲早逝,虽在老家江西有几个堂叔伯爷爷,但终究是隔了一层的,从前也从未管过甄老爷和甄二老爷兄弟俩的死活,反而还千方百计谋算他们那微薄的家产,所以甄老爷对他们也并无好感,也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因此,家中祠堂的祭祀,祭的是自己嫡亲的父母和祖父祖母,甄老爷就格外重视。 祭祀时,所有女眷都站在祠堂廊下的院子中,只有甄夫人、甄老爷在祖宗牌位前,甄克善和甄克守兄弟俩则负责将家中老仆端上来的一道道祭祖用的菜肴接力端进祠堂,递给甄老爷,再由甄老爷恭恭敬敬呈放在祭桌上。甄夫人则在甄老爷身旁帮忙打下手,点香、摆放碗筷、斟酒什么的。 一开始还好好的,不料,端到第四道叫做“万代长春”的菜时,甄克守自仆人双手奉着的乌木托盘中将菜碗端起来竟脸色大变一个失手,“哐啷!”一声摔了个粉碎。 这一声清脆的声响将所有人都震住了!一个个呆若木鸡动也不敢动。祭祖时发生了这种事, 是极为不吉利的! 一时间,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甄克守。甄克守脸色发白,怔怔的站在那里,下意识抬起自己的手瞧了瞧,傻了一般。 “三公子!”白姨娘失声大叫,急得一张脸紫涨。 “发生什么事!”甄老爷、甄夫人心头一凛,从中堂赶将出来。看到地上的碎片汤汁菜肴,甄老爷不由面色大变,瞪着甄克守:“克守,怎么回事!” “老爷,老爷!三公子他是一时失手,求老爷不要责罚他,求求老爷,求求老爷了!”白姨娘紧步上前,用力拽着还在发呆的甄克守跪了下去,又按着他的头向甄老爷磕头赔罪。 “白姨娘这话说的!三公子自然是失手,难不成还是故意?”沈姨娘在一旁插了一句,听起来语气是好心提点,其实却是暗地挑拨。 “简直荒唐!”甄老爷不觉回头凝了一眼神龛上的牌位,心头突突的跳得厉害,手也不自禁的抖了抖。 “老爷,您饶了三公子,饶了三公子吧,老爷!”白姨娘心一缩,哀哀的苦求着,眼泪早已流了满脸。 甄克守跪着俯首在地,只说了句:“请父亲责罚儿子!”再无多言。 甄克善看着不忍,身形微动欲上前帮忙求情,被甄夫人轻轻扯了扯袖子摇摇头使了个眼色便又退了回去。 “白姨娘,你快起来。大过年的,你哭什么!成何体统!”甄夫人往前站了站,低声呵斥警告。 白姨娘一愣,一想也是的,大过年的,儿子已经犯了错,如果她还这么哭着嚷着,更加不吉利,老爷一定会更加生气的,于是慌忙拭泪,声咽气堵,颤巍巍抬起头,祈求的目光望望甄夫人,又望向甄老爷。 甄夫人一面叫人清理地上一面对甄老爷平平道:“老爷,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好事还有多磨呢,这也算不得什么。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还是点到为止的好。”若是此刻认真追究闹腾起来,岂不是更加不吉? 甄老爷面色稍缓,向甄克守冷冷道:“一旁跪着去。”说毕转身进了中堂,祭祖仍然继续。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33章 罚跪 “谢老爷,谢老爷!谢夫人,谢夫人!”白姨娘稍稍放心,看着甄克守跪在一旁,心中虽然心疼怜惜,但也不敢再说什么,起身擦干净眼泪,规规矩矩的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气氛一下子除了肃穆更变得紧张,人人站着连大气也不敢出,就是六岁的甄倩、甄馨原本还眼珠子活灵活现的到处乱转,这时候也变得规规矩矩了起来,站在各自母亲身边,一动也不敢动。 好不容易仪式完成,众人都松了口气,甄老爷屈img r="//u.jg">?说厣系恼缈耸匾谎郏?淅涞奎img r="//mu.jg">今晚你就不必上席了,到祠堂里跪着给祖宗请罪去!” “是,父亲。”甄克守吃力的站起来,动了动跪得发麻的腿,恭恭敬敬向父亲施了礼之后,摇摇晃晃的走进祠堂,一言不发在祖宗牌位面前跪了下来。昏黄的长明灯灯光照耀着他小小的身子摇摇曳曳,单薄而可怜。 “老爷——”白姨娘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既心疼儿子又不敢求情。 “你闭嘴!今儿谁也不准求情!”甄老爷绷着脸,拂袖而去。 白姨娘咬咬唇,扭头望了儿子的背影一眼,也只得含泪转身离去。要说发生了这种事,没有拖下去打板子,只是罚在祠堂跪一夜,并不算重。可是,儿子还没吃饭啊,祠堂里又没有火盆,这么冷的天,这么冰凉的青砖地面,跪一晚上,怎么受得住? “白妹妹,别难过了,走吧!”沈姨娘出乎意料的没有紧巴巴的跟在甄老爷身边,反而好心的过来拉了白姨娘一把。 “谢谢沈姐姐!”白姨娘感激的抬起头望向沈姨娘,却对上沈姨娘颇有深意的目光,还有那嘴角微抽意味深长的笑。白姨娘脸色大变,睁大眼睛差点惊呼出来,沈姨娘用力捏了捏她,给她一个确定而了然的笑,凑近她柔声道:“好姐姐,别担心,三公子那么好的人,没有谁愿意害他的!”说毕一笑放开白姨娘款款去了。 白姨娘只觉得腿脚发软,身子不可抑制的轻颤起来。她太天真了,她以为人家忘了找她算账,忘了这件事,原来,想忘记的只是她自己而已,人家可从来都没有忘记! 一顿年夜饭众人也吃得心事重重,甄老爷无心守岁,晚饭后勉强坐了坐,便到外书房去了,与门下清客们喝酒聊聊天。甄老爷走后没多久,甄克善也寻了个借口出去,只沈姨娘兴致高,硬是拉着白姨娘、刘姨娘与甄夫人一起,凑成一桌一边打马吊一边守岁。 年夜守岁都是在正房正院,不过子时是不能回房歇息的,甄夫人也乐得消遣,省得干坐着就是说闲话也没那么多可说的。刘姨娘见大家都玩自然不会有意见,白姨娘心神不定,却被沈姨娘缠得没完没了也只得答应了。于是丫头们忙忙抬上四方桌来,铺上软缎桌布伺候开来。 甄钰在一旁瞧了瞧,便嚷着无聊,问过甄夫人同意,便带着桂圆、莲子两个小丫头去南熏馆找甄克善玩。 到了南熏馆,那里倒是正热闹着,小厮们在下人房里喝三吆五的赌钱,丫环仆妇们都去了大厨房那边聊天说笑守夜去了。屋里烛火明亮,却是除了一个看屋子的小丫头以外再无旁人。 小丫头见甄钰来了吓得慌忙起身问好,甄钰问起二哥哥在哪里,小丫头摇摇头只说二公子出去了,并不知去了哪一处。甄钰便拿话支开了桂圆、莲子,撵她们到大厨房守岁热闹去,自己在南熏馆等二哥哥。桂圆、莲子巴不得一声,假意推辞两句便欢天喜帝的去了。两个小丫头走了之后,甄钰又寻了个借口出了南熏馆。 甄钰提着灯笼出了南熏馆,辨明方向,寻着路便往祠堂那边去。她本来是想约上甄克善一起去看看跪在祠堂受罚的甄克守的,谁知却寻他不见。 祠堂在正院的东北角,位置十分偏僻,从南熏馆这里过去,要经过花园,经过一带假山,经过罗带湖,沿着注水入湖的玉溪往上游走好一段距离才到。远离了人烟密集鼎沸的正院一带住宅区,灯火渐渐变得疏离,周围乌压压、黑黝黝的树影枝影在暗夜中又浓又深,甄钰情不自禁便想起前世遇害的那个晚上,身上不由得毛骨悚然打了个寒颤。她停下来闭上眼缓了缓神,继续一步步的向祠堂走去。 “吱呀”一声轻轻推开那厚重的祠堂大门,浅浅的灯光立刻映入眼帘,甄克守的身影老老实实跪在正中,一动不动。 灯光虽浅,却仍驱散了黑暗,甄钰一路上怦怦直跳的心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的节奏。 她掩上门,一溜小跑的跑进祠堂,低声叫道:“三哥哥!” 甄克守抬起头,惊讶的睁大了眼:“二妹妹?” 甄钰吹灭了灯笼放在一旁,蹲在地上,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一只苹果递给甄克守:“三哥哥,这是我悄悄带来的,没有人知道,天这么冷,你快点吃!我没法子给你带水,这只果子可以解解渴。” “二妹妹……”甄克守眼神十分复杂,笑着接过低声道:“谢谢二妹妹!” “自家兄妹三哥哥客气什么!”甄钰说着又将自己的手炉塞到甄克守怀中:“这个也给你,好歹暖和暖和吧!这儿,真是冻得要命!”祠堂中阴森森、寒冰冰的,在这儿跪一夜滋味怎么都不会好。 “别,三哥没事,这点寒气还受得住,你可别冻着了!”甄克守那肯收下,不禁回头往外边张望张望,瞪着甄钰道:“你,一个人过来的?” “是啊,”甄钰忙点头,向他保证道:“三哥哥你放心,我保证谁也不知道!哦不,只有二哥哥知道,二哥哥有事来不了,他让我替他向你问候一声,还有啊,这一对护膝也是他让我带来的。”甄钰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对缝着厚厚棉花的鹿皮护膝,交给甄克守笑道:“你把这个绑在腿上,跪起来也舒服些!” “二妹妹,你当真胡闹!”甄克守简直无语,叹道:“这么黑又这么冷,你怎么能一个人过来呢!万一——”他本想说万一摔跤或者掉到湖里怎么办想想这是大过年的说不吉利的话不好便又住了口,只是急得道:“你真是胡闹!” 甄钰倒是无所谓,肩膀一耸,笑道:“反正我已经来了,三哥哥,你别急着训人家嘛!在自己家里能有什么事?”说着又催甄克守吃东西。 甄克守一滞,心道在自己家里又怎么样?就像他吧,还不是一样遭人暗算了!他无奈叹了口气,笑着瞧了瞧甄钰,正欲开口,只听得一个声音悠悠说道:“哦?我让你给三弟送护膝过来?我怎么不知道?” 说毕,一个身影从门后边悠悠的转出来。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34章 祠堂守岁 “啊!”甄钰吓得尖叫,一扭身躲在甄克守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裳瑟瑟发抖,颤声道:“你,你,你是谁?” “二妹妹别怕,是二哥!别怕,别怕!”甄克守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轻轻拍抚着甄钰的肩膀安慰。 “你这小丫头,你敢大着胆子跑过来还以为你什么也不怕呢,竟这么不经吓!”甄克善又好笑又心疼,赶忙上前笑道:“好妹妹,别怕,是我,我是二哥!” “二哥?”甄钰怔了怔回神,拍了拍胸口顺着气委屈得差点要哭出来:“你,你吓死我啦!好好的干嘛躲起来吓唬人!你,我告诉娘去!” “别,别呀!”甄克善忙连声好话安慰着她,跟甄克守相视一眼,陪笑道:“我跟三弟刚才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边院门被人推开,我又不知道是你,怕被人发现,所以只好躲起来了。” 甄克守也忙说是,笑着道:“二妹妹,真的是这样,你别生气了!” 甄钰点点头放下心来,索性往地上一坐,瞪着甄克善道:“好啊二哥哥,你自己一个人悄悄的就过来了,也不等我!害得我还去南熏馆想约你一块儿来呢!”想起自己刚才假托他给甄克守送东西,实则以为甄克善不过来,为了兄弟俩的情意才那么说的,谁知当面揭穿,这个脸面可丢得大了!她不由得有些恼羞,赌气瞪了甄克善一眼。 甄克善与甄克守也明白她的好意,两人心下既感动也有些尴尬,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甄克善讪笑:“这种事,有我就行了,怎么好捎带上你?娘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揭了我的皮!” 甄钰哼了一声,望望甄克守,又望望甄克善,说道:“那,你也给三哥哥带了吃的来了?” “可不是,我正是为了这个才来。”甄克善忙又笑道:“不过,我可没有妹妹细心,我光想到吃的,什么手炉、护膝我可都没想到!”他又加了一句:“还是妹妹细心!” 甄钰听他还提起护膝更加觉得羞恼,不由跺脚蛮横道:“我不管,我带来的点心怎么办?” “我吃,我吃,”甄克守忙打开包裹着点心的黄纸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赞道:“好吃,真好吃!其实我刚才还没吃饱呢,幸亏二妹妹又送来了,谢谢二妹妹!” “你还没吃饱?”甄克善忍不住捶了他一拳,瞪着他叫道:“喂,你有没有良心啊,竟然说没吃饱!” “我这不是——嘿嘿!”甄克守一手在半空划了一下比划着,嘿嘿笑了笑。 甄钰忍不住“嗤”的笑了。见她终于不恼了,兄弟俩也放了心。甄克善便将自己的大毛披风铺在地上,兄妹三人坐在上边说笑。时不时嘻嘻哈哈的笑着闹着,冷清清、阴森森的祠堂也多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这是一个很特殊的年,尽管在这灯火昏暗、阴森冰冷寂寞的地方,但兄妹三人的心里却感到无比的温暖与温馨。 甄钰的身体弱,比不得两位哥哥,尽管披着白狐大氅,穿着厚厚的大毛衣裳、棉鞋棉裤,没过多久依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甄克善和甄克守相视,眼中都流露出怜悯和心疼。 “二哥,你还是快点送二妹妹回去吧!”甄克守说道。 “行,等会我再过来陪你。”甄克善点点头,要说让她一个人回去,他们还真是不放心。 “不要,现在还早呢,我还想多呆一会儿!再说了,我也不要人送的,我自己认得路!”甄钰一口骄傲的拒绝。怕黑么?怕,但是她并不打算回避,她要面对,因为当不得不面对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要面对? “胡闹!”甄克善懒得跟她争执,两个字道尽一切真谛。 “二哥哥瞧不起人!”甄钰不满叫道。 甄克善摊手,无奈的望向甄克守,那意思是:你看看,又来了! “怎么会看不起二妹妹呢?但是天这么黑,二妹妹一个人回去我们怎么会放心?”甄克守想了想,觉得这个妹妹自昏迷醒来后虽然变得比从前稳重了许多,但不管不顾、粗心大意的本性还是存留不少,他应该更进一步提醒她,省得将来一时疏忽又上了别人的大当!上一次运气好,谁知下一次会不会还那么好? 想到此甄克守的神色变得正经严肃了许多,他望着甄钰认真说道:“二妹妹别以为在家里,就万无一失的安全,妹妹难道忘了是怎么摔跤的吗不跳字。 甄克守提起此事,三人的神色都凝重了起来,甄钰还有点心虚,下意识抬起头望了望甄家的祖宗牌位。 甄钰垂着头不吭声,半响轻轻问道:“三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今天祭祖时,是怎么回事?” 甄克守、甄克善兄弟两个相视一眼,甄克守微微冷笑道:“二妹妹来之前,我跟二哥正要说这事呢!那个盘子不知道为什么烫得离谱,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的就放开了手。如果知道是被人暗算,就是烫破了皮我也不会放手。” “竟有这样的事?”甄钰挑了挑眉。要知道,祭祀的菜肴讲究的是好看、排场,事先都要下一番功夫来装盘点缀的,这很需要时间;且又是从厨房那么远端过来,盘碗绝不会烫得离谱。可是事情偏偏就是这样发生了,那只能说是有人暗算。且甄钰不用想,看样子甄克善、甄克守也不用想,都知道下手暗算的人是谁。 “明日我叫人去大厨房瞧瞧,看从那个端托盘的仆人那里,能不能查到点什么。”甄克善说道。 甄钰却摇摇头:“二哥哥你不用费劲了,盘子已经打碎,如今毫无凭据,能查到什么呢?他死不认账装糊涂二哥哥能对他用刑不成?依我看,查倒是不必查了,可是那仆人还是要找的。他可以暗算三哥,咱们为什么不能暗算他?也要叫他吃点苦头,让别的人也都看看,以后再想助纣为虐前先自个好好掂量掂量!” 甄克善和甄克守没想到甄钰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两人震惊的睁大了眼,像是不认识似的呆呆的望着她。 甄钰一点儿也没察觉,仍是自顾自道:“我奇怪的是,沈姨娘为什么要暗算三哥?而且,这暗算的分寸她拿捏得简直太好了,不轻不重!不像是暗算陷害,倒像,倒像是警告。三哥,你最近得罪了她吗?不可能啊,三哥怎么会得罪她呢?难道,是白姨娘得罪了她?”甄钰喃喃自语,苦苦思索,真说起来,沈姨娘更应该害甄克善而不是甄克守,但是她却这么做了,确实很叫人不解! 甄钰突然抬头望着甄克守:“三哥,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呃,你们干嘛这么瞪着我?” “二妹妹,你真是——”甄克善半响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二妹妹、三弟放心,惩戒那助纣为虐的家伙这事交给我来办好了!至于沈姨娘为何要暗算三弟,我也很想知道。”甄克善说着望着甄克守。 甄克守垂下了头沉思。他心里十分纠结,他当然知道沈姨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前几天白姨娘跟自己说的过继的事。正如甄钰所言,这不像是暗算陷害,更像是警告,是隐藏在暗算背后的警告,警告他们母子不要不识抬举!他们如果不愿意遂了她的心愿,她随时有办法可以整治他们。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35章 摊牌 (谢谢班太的日志p票和打赏!) 甄克守很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跟甄克善和甄钰说这事,因为他很清楚,这件事情如果告诉了他们兄妹就等于告诉了甄夫人,这么大的事他们兄妹是肯定不会也不能瞒着甄夫人的。 可是甄夫人并不管家,后院的大权在沈姨娘手里。如果甄夫人恼羞成怒将沈姨娘狠狠训斥一顿,沈姨娘不能拿甄夫人、甄克善、甄钰怎么办,要迁怒报复他们母子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他自己倒没什么,但若是因此而连累害了母亲,叫他心里怎么过得去? 可是,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迟早要闹出来,因为沈姨娘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在她的步步紧逼之下,此事迟早会见光!如果白姨娘熬不住逼他就范,那这事更加要摊在明面上来办了,沈姨娘总不可能暗地里认下他吧?那样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她处心积虑要认下他,怎么可能做无用功?分明是要将他当做对付甄夫人的筹码! 甄克守在那边天人大战,甄克善和甄钰也没有催促他,而是在一旁默默的等着他开口。 “如果你也想不出来就别想了,”甄克善轻轻一叹拍了拍甄克守的肩膀,安慰道:“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等明天回去见了白姨娘,你再问问白姨娘,没准白姨娘知道。而且也正好给白姨娘提个醒!” “二哥!”甄克守愕然抬起头,望着甄克善的目光有几分复杂和愧疚。他没想到甄克善这么信任他,可是他不得不谨慎再谨慎,因为他的母亲身份低微,很多事也许在甄克善看来无足轻重,但是他却需要再三考虑,以免给母亲和自己招祸。 甄钰冷眼旁观,早看出甄克守心中的纠结,她心知甄克守一定知道点什么,但是因为顾忌沈姨娘所以不敢说,她又想起前些日子甄克守送给她的那块玉佩,没准,此事还与沈氏有关!如此,也就难怪甄克守小心翼翼了,因为凭白姨娘和他根本不能和沈姨娘母女斗,而甄克守不能肯定甄夫人的态度和立场,他怎么敢轻易表态? 但反过来说,正因为甄克守小心翼翼的态度,显得此事更为重要,所以,甄钰觉得一定要问出来。 “二哥哥说的对,三哥哥,等明天你回去了一定要跟白姨娘问清楚。沈姨娘这个人真是坏,害了我又来害三哥!”甄钰也气呼呼的出言说道。 甄克守却是心里一动,甄钰说得不错,沈姨娘害过甄钰,甄夫人对她恨之入骨是绝不会放过她的。而且,她能害甄钰,焉知不能害甄克善?这一点很容易就令人想到,甄夫人当然也能想到。沈姨娘对自己下手,甄夫人或许不会在在意,但是她一定会想到有朝一日沈姨娘一样这般对待甄克善、甄钰,这是她必然在意的!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向甄夫人寻求助力呢?反正,他是坚决不会同意认在沈姨娘膝下的,眼下拖得过去,迟早会有拖不过去的一天,与其到那时候才向甄夫人求助,倒不如现在竹筒倒豆子来得更能表示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转瞬间,甄克守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觉得眼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顺理成章的将事情始末告诉甄克善、甄钰,让他们去跟甄夫人说比自己母子求上门去要合适的多。 想到此甄克守便苦笑一下,略微迟疑,斟酌着道:“什么时候得罪沈姨娘,我还真想不起来,不过,前些天倒有一件事,也不知道是否跟此事有关。” 甄克善听了便忙问什么事?跟沈姨娘有关的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甄克守望望他,望望甄钰,便将白姨娘跟自己提起的、沈姨娘要过继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其中自然有详有简,没有把白姨娘某些话说出来。 “无耻!”甄克善气得拳头握在了一起:“她简直——哼!”猛然想到沈姨娘是父亲的妾室,甄克善便又刹住了口,没有骂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甄钰脸色也变了一变,她没想到沈姨娘居然打了这个主意!她居然想把甄克守过继过去——这当然不是她很喜欢甄克守,而是她自己没有儿子却又很需要有一个儿子。看来,她是等不得了。 甄克守轻叹一声,苦笑道:“我和白姨娘商量了几天也拿不出什么办法,又觉得空口无凭不好求母亲做主,不然,到时沈姨娘反咬一口说我们诬陷、想要高攀我们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我们想着能拖则拖,慢慢再想办法,谁知道沈姨娘面上不动声色,却仍是在今天下了手!” “此事非同小可,二妹妹,咱们回去得告诉母亲。”甄克善说道。 甄钰点点头:“自然要告诉母亲,让母亲给三哥哥和白姨娘做主。三哥哥放心,母亲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不会让你和白姨娘吃了亏去!哼,沈姨娘可真好算计,算计到人家儿子头上了!” “麻烦二哥和二妹妹了!”甄克守顿时放了一大半心,甄钰那话相当于一个承诺,承诺会求甄夫人行事时保护他们母子。 “都是一家子,三哥哥不用这么客气。”甄钰微微一笑。 甄克守也笑了,心中五味陈杂,有这样的哥哥妹妹,其实是他的福气,他会好好珍惜,绝不容许人破坏。 甄钰想了想,笑道:“二哥哥,这事还是我跟娘去说吧,你还是不要掺合进来了!”毕竟是后宅女人们之间的事,甄克守涉及其中料想是不能抽开身的了,可是甄克善实在没有必要也牵扯进来。 甄克善想了想,点点头说道:“也好,你慢慢的跟母亲说。”母亲的性子急,甄克善是知道的。 “放心,我知道的。”甄钰轻轻一笑。 “时候不早了,二妹妹,你快点回去吧!若是正院那边找不到你,还不得翻了天了!”甄克守笑着转移了话题。 “正是!二妹妹,我送你,快走吧!”甄克善说着提起了甄钰拿来的灯笼,将烛火点燃。 甄钰不再推辞,到底将手炉硬塞进甄克守怀中:“三哥哥拿着吧,我特意的添足了炭火,这手炉保温又极好,估计能撑到明天早上呢!” “谢谢二妹妹了。”甄克守只得笑着收下。 “三哥哥不用客气!”甄钰笑了笑,想了想又说道:“三哥哥放心,我回去会悄悄的告诉白姨娘,让她不用担心。” 甄克守一愣,感激道:“二妹妹,多谢!”她告诉白姨娘,自然是告诉她自己没有饿着、也没有冻着,让白姨娘放心。 甄钰笑了笑,于是两下告别,甄钰便与甄克善一同出去,迤逦往正院走去。 两人先去南熏馆寻了桂圆、莲子,然后甄克善才送她回正院甄夫人处。 已近子时,甄夫人她们那边牌场刚散,见他们兄妹一前一后的进来,甄夫人便笑着叫了声“乖女儿”将她搂入怀中,笑道:“怎么玩到这个辰光才晓得回来!若再不回我正要差人去接你呢!”说着又问她都玩了什么?有没有冷着、冻着?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36章 姜还是老的辣 (谢谢龙舞的p票!) 甄钰与哥哥相视一笑,胡乱说了几句轻轻带过,于是大家落座说些闲话,到了子时,众人又出了门口,站在廊下看小厮们放烟花,大家欣赏议论了一番。甄钰果然瞅空悄悄跟白姨娘说了,白姨娘身子一震,目露感激向甄钰轻轻道了谢,心头稍安,脸色也好了许多。 放烟花时甄老爷也进来了,随后众人进屋,丫环们端上宵夜,众人用了,又给甄老爷、甄夫人拜了年,下人们也上来拜了年,领了赏,这才陆续散去。 甄克善瞅着没人注意,又悄悄的溜向祠堂去陪甄克守去了。 妾室丫环们都散去,院子里也渐渐恢复了平静,闹了大半宿,大家都累了,除了王妈妈、锦心、桂圆等房里丫头,其余丫环仆妇们都回去歇息了。 王妈妈等给甄夫人母女换了衣裳、拆了头面首饰,服侍她们娘俩梳洗之后睡下,除了王妈妈和锦心留下在外间守夜,其余人等也退了下去。 锦心轻轻吹灭了烛火,只留了一角一点昏黄的灯火,用浅黄的轻纱罩罩着,屋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橘黄色的昏暗柔光影影绰绰,让人看着心里暖融融的,尤其想到外边的寒风呼啸冰冷彻骨的光景,两下一对比,那温暖更觉深入人心了几分。 甜甜的泽兰香香味淡淡的在空气中弥散开来,令人呼吸一阵舒畅,软绵绵的,正适入睡。 甄钰今晚与甄夫人一起睡,她包裹在自己的杏红绣春燕剪柳锦被中,望着洒金帐顶出神,想到跪在祠堂的甄克守,却怎么也睡不着。 甄钰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越早告诉甄夫人越好。她一个侧身支起下巴抬起头,向甄夫人轻轻道:“娘,娘您睡了吗不跳字。 甄夫人躺在外侧合目安稳而眠,听到甄钰的声音轻轻挣开了眼,含笑道:“嗯,怎么了?” “娘,我有件事想跟您说。”甄钰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这孩子!”甄夫人慌忙也坐了起来,替甄钰拥了拥被子,嗔道:“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也不怕着凉!”。 其实卧室里燃着暖暖的火盆,锦被又软又暖和,根本不冷,但是甄钰还是感到心里一股暖流缓缓柔柔而过。这样的母亲,她一定要保护她,不容许任何人暗算她、伤害她!因为,她也在倾她所有的保护她、爱护她! “娘,这件事很重要,”甄钰也伸出小手替甄夫人拥了拥被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甄夫人。甄夫人本来不想听她大半夜非要说事的,可是一看到她这么孝顺,不由得心又软了,轻轻抚着她的头含笑道:“乖女儿,有什么事便说吧!” “今晚上,我和二哥哥去祠堂看望三哥哥了。”甄钰说完望了望甄夫人,见甄夫人神色果然一凛。 “是么?他有没有说什么?”甄夫人立刻想到祭祖时的事情,在那种庄重的场合,谁都会十倍百倍的小心翼翼,甄夫人也不信那是个跟人为毫无关系的意外。 甄钰点点头,将甄克守所言原原本本的向甄夫人说了出来。 令甄钰奇怪的是,甄夫人只是挑了挑眉觉得有点意外,却并没有大吃一惊的神色,就好像她早就猜到其中有古怪只是没想到这古怪会在此时发生。 甄夫人看着甄钰看到自己不惊讶而惊讶的神色,不由好笑,淡淡说道:“我猜沈姨娘和沈氏也是打的这个主意,白姨娘未必不被她们说动,反倒是老三,总算不跟着他娘一块糊涂!” “娘……”甄钰迷惑。 甄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还记得沈氏送给你三哥那块玉佩吗?当时我就觉得有些奇怪,那玉佩可是难得的好东西,沈氏连甄敏、甄馨都没给却给了你三哥,若说她没有想法谁信?如今想来,那必是向你三哥示好试探了。至于她为什么要向你三哥示好,这可并不难猜!”甄夫人微微冷笑:“可是她们没想到你三哥不当回事就转送给了你!” 甄钰突然想起那天,想必甄克守是故意系了那块玉佩出来的。那玉佩通体晶莹温润,又配着那颜色的衣裳,那么显眼,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顺口问一句的。没准,甄克守正是等着她问呢,她只是随意一说,他也就看似随意的主动说要送给她,也许那时候他也隐约猜到了什么,即使自己不开口、不问起,他也必定有其他的法子将玉佩送给自己,只不过自己开口恰恰撞着了时机。 “你三哥那条路走不通,她们当然会问着白姨娘了,”甄夫人叹道:“那个沈氏,可不是简单的人物!白姨娘多半是被她们说动了,但是搁不住老三不愿意,她也没法子,但又没法向沈芸霜交代,我看她这些天心神不定的就知道这日子一定不好过!今儿只是给老三一个小小的惩戒,意思很明白,若是老三和白姨娘再不听她的,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哼,沈芸霜这贱人打的好算盘!” “娘,我们要帮帮三哥哥和白姨娘,不能让沈姨娘得逞。”甄钰抓住甄夫人的胳膊摇了摇。 甄夫人微笑着看向她:“当然,老三这孩子不错,我也是真疼他,当然不能让他认到那阴险女人膝下,何况,我也不想便宜了那女人!这只是其一,据我想,那贱人将老三过继过去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她定是想做二太太!” “娘!”甄钰脸色大变,心头怦怦的跳了跳,跟甄夫人比起来,她果然还是太嫩了! “她是想,母凭子贵,让爹给她抬房?”甄钰问道。 “不错,”甄夫人点点头:“老天有眼,让她生不出儿子,否则,就凭沈氏对你爹的恩情,她也早抬了房、成了甄家正经的二太太了!”甄夫人怔了怔又叹了口气:“其实凭你爹那样的人,纵然没有沈氏,也绝不会活不下来、不一定没有旁人帮他一把。他对沈氏的感念之恩我都觉得过了些!只是现在说这些也无用,偏偏帮了他的是沈氏,偏偏他就是这样的人、沈氏又是这样的人!” “娘,那,我们该怎么办?”甄钰不禁有些茫然,眼下看来,竟像全是死路,没有一条走得通似的。 甄夫人沉吟,然后说道:“我本来还想等一等,现在看来,是等不得了!沈氏母女不除,再加上甄敏那小贱人,这府上迟早要乱套!明儿你到白姨娘那里去一趟,你跟她这么说——” 甄钰望望甄夫人,有些许的犹豫,终于点点头:“娘,我明白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赶紧睡吧!”甄夫人温柔的拍了拍她,笑道:“别弄得明儿起来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儿,可就不美啦!” “娘又取笑人家!”甄钰咯咯笑着,乖乖的躺下,甄夫人又替她细心的掖了掖被角,自己也轻轻躺下。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37章 拿捏与求情 (谢谢班太的日志p支持,握手~~~) 次日是大年初一,甄夫人一早就起来了,甄钰也不能睡懒觉,一早被王妈妈从被窝里叫出来,穿上大红的撒花挑金丝袄儿,高挽头发梳着双鬓,簪着红蓝宝石簪花,打扮得一团喜气。 不多会,甄老爷和各院妾室、儿女们也都过来了,于是鞭炮齐鸣,又是一番热闹场景,然后,丫环们端上饺子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这是上京历年的规矩,新年第一天,早晚两顿饭必要在一起吃的。 今日却缺了一个人,甄克守仍跪在祠堂里没有出来。甄老爷没发话,谁也不敢让他出来。沈姨娘自是如意,不会主动提这话;刘姨娘明哲保身;白姨娘想提但她是甄克守的生母也不敢提;甄敏当然也不会提、甄倩甄馨还小;甄夫人提倒是合适,不过此刻她不想提,她要白姨娘好好看看,真想要整治她,不是沈姨娘一个人有那本事!过继一事白姨娘瞒着她,她心里不能说没有芥蒂的。 甄克善和甄钰兄妹俩相互使了个眼色,甄克善便起身向甄老爷施了一礼,恭声道:“爹,三弟在祠堂跪了一夜,已经受到责罚了,求爹爹饶了他吧!” 甄老爷没回他的话,却是盯着他片刻,诧异的问:“你的嗓子怎么了?” 甄克善昨晚回去陪了甄克守一晚上,兄弟俩没什么消遣的,便比赛背书背诗词歌赋,比试了一晚上,可不就闹成这样了?甄克守的嗓子比他还哑的厉害呢! 甄克善轻轻咳了两下,说道:“许是昨晚受了点风寒,不碍事。” 甄夫人便柔声责备道:“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等会让王妈妈给熬碗姜汤,今儿仔细着了,明儿一早让管家去请大夫!” 今日是大年初一,请大夫不吉利。不过,如果是钰儿嗓子不舒服,那也顾不得什么吉利不吉利了! “谢母亲关心。”甄克善向甄夫人施了一礼。 甄老爷绷着的脸色缓了缓,兄友弟恭,这是他愿意看到的,母慈子孝,这也是他愿意看到的。再看看白姨娘眼巴巴欲言又止的祈盼神情,他终于点点头,向甄夫人说道:“让人去接他吧!” 沈姨娘嘴动了动没吭声,她以为甄老爷会吩咐她去办的,谁知却吩咐了甄夫人。 “王妈妈,”甄夫人便扭头吩咐:“找两个妥当人去将三公子接出来,就送到——” 甄夫人似在沉吟,意味深长的望了白姨娘一眼,白姨娘目光中尽是眼巴巴的祈求,心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吊足了白姨娘胃口,甄夫人方向甄老爷笑道:“我看,先送到绿萼轩中吧,那儿离祠堂最近,让老三歇一歇喝口热汤再回南熏馆不迟。” “你看着办吧!”甄老爷点点头。 “谢老爷,谢谢夫人!”白姨娘一颗心顿时放下,慌忙起身,忍着泪欢欢喜喜谢过甄老爷和甄夫人。 南熏馆是甄克善和甄克守的住处,兄弟二人分住南熏馆东、西院落,白姨娘是不允许去那里的,就是甄夫人没事也不能去,如果甄克守出了祠堂直接回了南熏馆,白姨娘只能够打发丫头去问,却绝不能过去亲自探视,甄夫人这么说,她岂有不感激的? 甄夫人就是要让她明白,要拿捏她,她这个正室夫人可比沈姨娘方便得多,也容易得多! 王妈妈会意一笑,领了命自去寻人吩咐。 “爹爹!”甄钰突然眼巴巴的跑到甄老爷身边,扬起脸说道:“昨晚女儿不小心磕着了脚,擦破了点皮,好疼呢!爹爹那里有没有抹的药膏?” 沈姨娘猛的抬头望向甄钰,心头不由大恨,她这个样子,活蹦乱跳的,哪儿像磕着了脚?问甄老爷要什么药膏明着是她要,其实还不是给甄克守要的?她倒是会卖乖,知道甄老爷最喜这一套!兄妹俩没一个省油的灯!早知道,哪怕便宜了甄克守她也该让甄敏先说出放人的,也好叫白姨娘见她的好!可惜她刚才满心只想着让甄克守多吃苦头好吓住他,现在却说什么也晚了。 沈姨娘恨得咬牙,满心想着走着瞧,等将来甄克守过继到了她的膝下,她绝对不容许他再跟这兄妹俩走得这么近! 沈姨娘实在看不惯甄钰这副睁眼说瞎话的样子,不由得满脸是笑问道:“二姑娘磕着脚了?瞧二姑娘走路稳稳当当的,可也不怎么像呐!” “就是磕着了,我说是就是。”这本来就是一个瞒不了人也没想瞒人的小花枪,甄钰可没想着要怎么解释,反正她一口咬定就是,沈姨娘能把她怎么着? 沈姨娘胸口一滞睁大眼说不出话来,气得不得了,但她果然就不能拿甄钰怎么样。 甄夫人忍不住抿嘴一笑,就是老实巴交的刘姨娘,也转过脸去用帕子掩着嘴咳了两下。白姨娘也忍不住笑了,笑到一半想起儿子又笑不出来。 甄老爷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温和的抚着甄钰的头笑道:“乖女儿,没磕疼着吧?爹等会就让人把药拿来给你!” “有了爹的药,就不疼了!”甄钰蹭在甄老爷身边,又蹬鼻子上脸的撒娇道:“爹爹,您还没给三哥哥压岁钱呢!不如爹爹给了我,我拿给三哥哥好不好?” 甄克守本是庶出,大年夜又被罚了跪祠堂,如果甄老爷不有所表示将此事揭过的话,甄克守在下人们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若再有沈姨娘暗中挑拨,甄克守定会成为大家眼中的笑话。恶语中伤,对一个人的伤害比身体上受的责罚要严重得多,影响也长远得多。 甄钰这话一出口,厅中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都等着看甄老爷会怎么说。 “三哥哥犯了错,爹爹不应该给他压岁钱。”甄敏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谁没犯过错?三妹妹你从来没犯过错吗?圣人都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三哥哥已经领了罚了,为什么三妹妹还要这样说?”甄钰立刻顶了回去。 甄敏涨红了脸,撅着嘴反驳道:“那不一样!”声音却明显小了下去。 “三姑娘!”沈姨娘适时止住了甄敏,也忙笑道:“二姑娘说的是,三公子虽有不对,但罚也罚了,一家子有什么过不去的呢?说起来,我们大家都没给三公子压岁钱呢!”沈姨娘说着笑吟吟的望了白姨娘一眼,从怀中摸出一个绣得很精致的姜黄色宁绸荷包来,里边装着几个金银馃子。她将荷包交到白姨娘手上趁势用力一捏:“妹妹拿着,给三公子留着玩或是赏人吧!” 白姨娘脸色微变,总觉得沈姨娘的话别有意味,但她不敢也不便拒绝,便勉强笑着接过了。 甄老爷也瞅着甄钰点点头笑叹道:“钰儿越来越懂事了,不愧是姐姐!”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红包放到甄钰手上,笑道:“你可记着要给你三哥,别自个悄悄的留下了!”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甄老爷都这么说了,甄夫人等自然也无不依从,纷纷笑着都掏出了红包。 不多会甄老爷先行离去——大年初一,他有两三家同僚是要上门拜访的。 白姨娘惦记着甄克守,也起身告辞;刘姨娘便也趁机一同起身,甄夫人没留她们,点点头就让她们去了。沈姨娘便也笑着要走,甄夫人却笑道:“沈姨娘且等等,我有点事想问你!”沈姨娘无奈,只得留下。 甄老爷很快派了老妈妈送了药膏过来,甄钰跟甄太太打了个招呼,连沈姨娘的面都不避,直接拿着药膏,披上大红羽缎斗篷,带着小丫头便明目张胆的去绿萼轩送药去了。把沈姨娘气得眼睛都多翻了几翻。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38章 逼出真话 甄钰到绿萼轩时,甄克守已经回来换过衣裳用过热粥了,此时正靠坐在炕上,白姨娘两个眼睛红红的,脸上也有泪痕,正在跟他说话。 看见甄钰进来,白姨娘慌忙起身去迎,下意识拭了拭脸上,陪笑道:“二姑娘来了,快请屋里坐,屋里暖和!”说着亲自替甄钰打起帘子。 “我来给三哥哥送药的,三哥哥没事吧?”甄钰笑着进了暖阁。 “我没事,生受二妹妹记挂了!”甄克守挪了挪身体笑道。 甄钰听到他嗓子也有些嘶哑,不由“扑哧”一笑:“三哥哥没事就好!” “谢谢二姑娘!”接过药膏,白姨娘是真心实意的感激甄钰,见四下无人,白姨娘又低声道:“昨晚,也要谢过二姑娘、二公子!” “姨娘不用客气,三哥哥与我们兄妹素来亲厚,这是做兄妹的本分,姨娘这么说倒见外了!”甄钰笑了笑,望了甄克守一眼,向白姨娘说道:“我还想跟姨娘要几个绣花样子呢,不知道姨娘舍得不舍得让我选一选?” 白姨娘明白她这是在给甄克守时间和地方擦药,会意笑道:“哪里不舍?二姑娘您若不嫌弃尽管拿去就好了!二姑娘请随我来!”说着便领了甄钰往另一间屋子去了。 白姨娘只猜对了其一,没猜对其二,甄钰除了回避甄克守换药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代表甄夫人跟白姨娘将过继这事彻底摊开。甄夫人那边缠住沈姨娘不放,就是不许沈姨娘打着探病的主意过来趁机逼迫白姨娘,白姨娘已经被她吓住了,如果沈姨娘再趁热打铁来这么一下,白姨娘多半是撑不住的。 白姨娘的手的确很巧,描的花样子栩栩如生十分漂亮,甄钰手上不停,只管挑挑拣拣的,一边跟她扯些闲话。白姨娘终于识趣,三言两语将丫环们打发出去,等着甄钰说话。 甄钰向外边望了望,白姨娘见她如此慎重也紧张起来,脚步轻移到门口望了望,又携着甄钰进了内室,陪笑道:“二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甄钰向她一笑,客套的笑容顿时收起,换上了不合年纪的凝重和正经。 “昨日祭祖之事,不知姨娘有何想法?”甄钰直视着白姨娘,直接抛出了问题。 白姨娘心头突突的跳了起来,脸色也有些微微发白,她有些心虚的别开目光,勉强陪笑道:“二姑娘,二姑娘这话,婢妾有些听不懂。” 甄钰笑道:“这话旁人不懂犹可说得过去,姨娘不懂可就说不过去了!姨娘难道不知道,是沈姨娘做的手脚吗不跳字。 “二姑娘!”白姨娘脸色大变,眼前一黑,一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她没有想到甄钰一开口会这么直白,直白得让她措手不及! “姨娘不但知道这是沈姨娘的手脚,且也知道沈姨娘为何要这么做,是吗不跳字。甄钰不容她喘息,紧紧逼迫着问道。 “二姑娘……”白姨娘又悲愤又无奈,怔怔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无力。她能怎么样?她只是一个妾室,没有正室与生俱来的权力,也不像沈姨娘对老爷有恩在前,可是偏偏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二姑娘,”白姨娘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晦涩暗哑和虚脱,她的心怦怦的跳着快要跳出嗓子眼,她紧紧握着手,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二姑娘,事情,事情不是这样,不是!” 看着她眼神空洞直直地望着前方,一副迷了心窍的样子甄钰忍不住有些可怜,可是,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这是为了甄夫人,也是为了白姨娘母子。 “沈姨娘想过继三哥哥,是不是?”甄钰的声音依然平静得出奇,她淡淡说道:“姨娘没有答应,所以,沈姨娘报复,下手害了三哥哥。她也是在警告姨娘您,让您乖乖就范,不要再跟她作对,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白姨娘痛苦的闭上眼睛甩了甩头,想起儿子,这次是过去了,谁知下次会是什么?连祭祖这样的大事沈姨娘都能、都敢加以利用,那么,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白姨娘吃力道:“二姑娘,求求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的三公子,我不能让他出事,不能让他出事……” “白姨娘,白姨娘!”甄钰没想到白姨娘平日里叽叽喳喳、活活络络那么阳光的一个人居然会这么不经吓。因为甄钰不知道,一个无奈的母亲对自己儿子的爱有多深多重,她纵然有十个胆子,在面对无力保护儿子的情况下,也会变得茫然、变得胆怯、变得敏感而失常。 甄钰紧紧握住了白姨娘的手摇了摇试图让她恢复常态:“姨娘,我娘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你放心,我娘她一定不会让沈姨娘为所欲为的!” “夫人,夫人她——已经知道这事了?”白姨娘回了回神,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她一直纠结在沈姨娘和甄夫人之间,之所以怕极了沈姨娘是因为沈姨娘是主谋但甄夫人又不知此事,她并不敢平白的拿这事去跟甄夫人说,怕被沈姨娘反咬一口推个干净!既然甄夫人已经知道,反而省去了她的事,少了她的纠结,她不必再纠结要不要告诉甄夫人而甄夫人态度又如何的问题了。甄钰既然对她说出了这番话来,甄夫人的态度已经很明白。 “是的,娘让我问问姨娘,姨娘是怎么打算?”甄钰望着白姨娘。 “怎么打算?”白姨娘顺口反问,嘴角微微的泛起苦涩。怎么打算?还有她说话的余地、有的她选吗?甄夫人显然已经插手进来,她不敢惹沈姨娘就敢惹甄夫人吗? 突然想起早餐时甄夫人那别有深意的目光,她猛然就明白了甄夫人的意思:她想要拿捏她们母子,比沈姨娘更加容易!而且,沈姨娘的心太狠了点,虽然她设计甄克守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警告,可是却让甄克守在那寒冷阴森彻骨的祠堂跪了一整夜,今后甄克守真的到了她的名下,稍不如意,还不知她会怎样责罚甄克守呢?不是她的儿子,她当然不会真心心疼!但是她不一样,她的儿子,她自己疼啊! 沈姨娘也许做梦也没有想到,白姨娘会有这种想法,如果说在这之前白姨娘还有过过继甄克守的心动,那么此时,她是不敢了。原因只有一个,她见不得儿子受罚!儿子这么个脾性,对沈姨娘这么厌恶反感,将来定不会少了顶撞沈姨娘,沈姨娘焉能饶了他? “姨娘可知,沈姨娘想要过继三哥哥,可不仅仅是想要一个儿子跟我娘相争?”甄钰看白姨娘投过来疑惑的目光,甄钰笑了笑,继续道:“沈姨娘可不是个容易满足的,她想做我爹的二房太太,可惜,她没有儿子,没办法母凭子贵!” “她——”白姨娘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继而又愤怒又不服。二房太太,连她都从来都不敢想,沈姨娘居然那么无耻,想借了她的儿子去争位?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如果沈姨娘有儿子,她十有八九是有可能成为甄老爷的正经二房太太的。如果她真的成了二房太太,将来就是甄克善也得敬她、赡养她,那么到时候,她有没有甄克守这个“儿子”反而不重要了!这样一来,自己还指望她帮衬甄克守,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白姨娘气得身子发颤,心底发酸。一个没儿子的姨娘,出身比她不如,居然敢生出这种心思?居然还敢把踏脚石伸到她这儿来了?而她居然差点就上了当!无耻,太无耻! 白姨娘愤怒了,脑子里也瞬间清明镇定了下来,她毫不犹豫向甄钰说道:“二姑娘,请您回去转告夫人,婢妾跟夫人一条心,夫人怎么说,婢妾怎么做!婢妾没有别的要求,只求夫人护婢妾母子周全!如果,如果实在不行,请夫人一定护三公子周全!婢妾,婢妾感念夫人恩德,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夫人!”白姨娘心头一酸,一矮身向甄钰跪了下去。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39章 达成一致 “使不得!姨娘快起来!”甄钰身子侧了侧没受她的大礼,一边用力拉她起来:“姨娘你真心这么想,母亲那里就有数了!姨娘放心,母亲一定不会让沈姨娘得逞的!” “真心!当然是真心!”白姨娘忙道:“婢妾若不真心,教婢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婢妾——” “姨娘休要如此说!”甄钰忙止住了她,略一沉吟,笑道:“咱们出去吧,看看三哥哥怎么样了!” 白姨娘本想问甄夫人有何吩咐的,听到甄钰这么说,想了想也就明白了,甄钰是要当着甄克守的面一块说。甄克守定然也是知晓此事的了!沈姨娘不由得暗暗惭愧:甄夫人之所以得知此事,恐怕多半是儿子昨晚告诉了甄钰兄妹,而那兄妹俩又告诉了甄夫人吧?没想到儿子倒比她看得更清!忽然想起当初自己劝说儿子随了沈姨娘的那些话,心头忍不住“突”的一跳,再一想自己到底是甄克守的亲生母亲,什么话该对人说、什么话不该说,想必他是心中有数的吧? 不出白姨娘所料,甄钰果然是要当着甄克守的面将甄夫人的打算徐徐说了出来。甄克守一脸平静,倒是白姨娘有些不舍,垂着头沉思了一阵,终于也抬起头,点点头答应了。 甄钰放了心,再坐着闲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去了。 甄钰离开绿萼轩没多久,沈姨娘果然就进了绿萼轩,表面上是探望甄克守,实际上是来施压。 白姨娘此刻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上前掀她两个耳光,面上却愈加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低声下气,让沈姨娘看在眼中十分得意,心情也舒畅了许多。沈姨娘却不知道,白姨娘这是在报复她,此刻她有多得意,最后跌得就有多惨!她此刻的得意,到了最后将是一场大笑话!她不是自以为拿住了她吗?好得很,她会让她看清楚的! 沈姨娘满意的离去,白姨娘瞪着她的背影眼中差点冒出火来。反而是甄克守看不下去,轻轻提醒母亲:“姨娘,由她去吧!这些日子,姨娘还得忍忍,沈氏阴得很,万一她觉察到什么不对反扑起来,咱们是要吃亏的!” 白姨娘猛然回神,温柔的向儿子笑笑:“还是你想得周全!”白姨娘的心里更多了几分踏实,儿子长大了,不需要她操心反而会提点她了!这样,无论在哪里,她都不必再担心了! 白姨娘不敢留甄克守太久,母子二人随意用过午饭不多会,白姨娘便命人送他回南熏馆去了。他已经上学堂,还赖在母亲院子里太久会遭人闲话的。 晚饭的时候,甄克守随甄克善一起去了正房,见了甄老爷恭恭敬敬上前请了安,甄老爷目光不易察觉的扫过他的一双腿,淡淡点点头应了声“嗯”也没再多言什么。白姨娘却没来,只打发春雨过来,说是有点不太舒服。 沈姨娘听了就淡淡笑了一句:“白妹妹气性也太大了些儿。” 甄老爷脸色不由的变了一变。昨晚还好好的,早上也还好好的,晚上突然就不舒服了,除了是因为甄克守的原因还能有什么?克守犯了那么大的错,罚他跪一夜祠堂,她还跟自己堵上气了? 甄夫人却是瞟了沈姨娘一眼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沈妹妹难道体会不到么?” 沈姨娘心中激怒,讪讪的笑了笑:“夫人说笑了!”甄夫人简直是明目张胆刺激她没有儿子只有女儿,她焉能不恼? 甄老爷却想到,甄克守被罚在祠堂跪了一夜,他的心里又何尝轻松好受的?白姨娘心疼儿子,又担惊受怕了一夜,此时没有胃口也情有可原。甄老爷叹了口气:“先吃饭!夫人明儿叫大夫过去瞧瞧吧!你一会也过去看一眼你姨娘,跟她说说话。” “是,父亲。”甄克守心头一暖,恭恭敬敬的答应。 沈姨娘别过脸去,掩饰脸上的不满和不悦。 此事就此略过不提。 不料,明日大夫来瞧了之后,果然确诊出白姨娘病得不轻,甄夫人不免也着急了,沈姨娘也讪讪的觉得没趣。 这也罢了,偏偏白姨娘不但病了,且病中胡话连篇,又哭又嚷的闹上大半夜才消停,府中渐渐谣言四起,都说因为祭祖那天三公子打翻了祭品惹得祖宗动怒,这才降灾于白姨娘施以惩戒她教子无方。而白姨娘病倒的第二天,甄克守也感染了风寒在南熏馆养病,一天到晚用药不断。 这下子,传言更加多了几分真实性,就连甄老爷都有些怔住了,忙着又率领家中人在祖宗牌位前祭拜了一回。沈姨娘和沈氏心中也颇为不安,背地里悄悄的吃斋念经,求菩萨保佑。虽然打翻祭品不是她们亲手做的,但却是出于她们的授意。 甄老爷率家众祭拜之后,果然还真灵验,白姨娘和甄克守眼看着康复起来了。只是,白姨娘从此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像从前那样见人满脸*光明媚的,大声笑,大声说话,总是怔怔的失神。 这一天,正月初七,白姨娘来到正房求见了甄夫人,哭着求甄夫人做主,扬言要带着甄克守回甄家祖籍江西吉安,到宗族祠堂祭拜,吃斋念佛以此赎罪。大家听罢都吃惊,这一去,没有一两年功夫是不会回来的。甄夫人和沈姨娘再三劝阻不得,甄夫人便命将甄老爷请了来做主。甄老爷见白姨娘心意已决,思索再三,与甄克守谈了一番话之后便点头同意了。 白姨娘等不得,表示过了正月,二月初就要上路,,甄老爷也允了。白姨娘与甄克守谢过甄老爷,从此深居简出,只在绿萼轩里吃斋念佛,闭门谢客。 直到此时,沈姨娘才隐隐察觉事情不对劲。但这种时候,沈姨娘自然没有机会开口提过继的事。她恼极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鬼神之事,谁也不敢亵渎,且无证无据,又有那么多巧合发生,沈姨娘连怀疑都没有办法,更不用说质问了!且白姨娘过明了甄夫人闭门谢客,甄夫人吩咐了不许人去打扰,沈姨娘连找她问话都没有机会! 到了此刻,白姨娘心中反而安定坦然了许多,甄老爷和甄夫人都不是吝啬之人,在生活上一定不会亏待了她们母子。凭着甄老爷如今的官职,她们母子回到老家那还不是众人争相讨好巴结的对象?可比在这儿受人差遣算计、还要受暗气强太多了! 诚然,她是恨沈姨娘的,但她留下来非但不能帮得上甄夫人,反而会因为儿子受沈姨娘要挟,平添许多不确定因素。甄夫人也并没有三头六臂,她无法分分秒秒保护她们母子安全,将她们送走,非但保全了她们母子,且也可让沈姨娘心生得意,觉得甄夫人终究是怕了她、没办法对付她只能避开。 白姨娘明白,甄夫人沉寂了这么多年,这一次,是准备对沈姨娘动真格的了!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40章 查赌风波 就在白姨娘闭门礼佛的第二天,大厨房的仆役东来出事了。 起因是与另一仆人王平吵架,王平口口声声骂他偷了自己东西,言辞甚为偏激,惹得东来大怒,二人大打出手。大正月里发生这种事,自然惊动了甄夫人、沈姨娘,派了王妈妈、吴妈妈过去主持。东来被王平激怒,扬言只管让人搜查屋子,若是王平冤枉了他,就要给他磕头斟茶赔罪,王平很干脆的一口答应。 结果,众目睽睽之下,虽然没有在东来屋中搜出了王平的东西,但却搜出了一大包金银,问起来,东来说是赌钱赢来的。 王妈妈立时面色大变,训斥道:“赌钱?你好大的胆子!老爷堂堂户部尚书,素来品行高洁,你们居然背着老爷做这等龌龊事?眼里还有没有老爷、有没有规矩?” 东来当即慌了神,忙陪笑道:“妈妈此言差矣,府上向来如此,又不是我一个人!” “是么?那还有谁?还不快快招来!”王妈妈正中下怀,当即板着脸训斥。 吴妈妈一见不由暗暗叫苦,府中向来如此,那不等同于沈姨娘管家不力?不过说起来,沈姨娘自己也并不以为赌钱是多大的事,她的心思多半花在甄老爷和怎样揽权捞钱上,这种细枝末叶的小事自然不会下多大功夫去管。但是,甄老爷却是绝对深恶痛绝这等行为的,且传出去也不好听。 “东来,你可别胡说八道!不用说了,定是你自个心不正私底下yin*众人赌钱,这会子暴露了倒想把旁人咬进来,你这不安好心的,你想害大家都挨板子撵出去吗不跳字。吴妈妈立刻瞪起双目厉声喝斥东来,同时也暗暗提示看热闹的众人:不想挨板子就不要让东来乱讲,不然,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看热闹的众人已有几个灵醒的先反应了过来,争相开口喝斥东来,慢一拍的也明白了过来,加入了讨伐东来的行列。东来此时已经说出了几个名字,被吴妈妈一喝,又被众人明里暗里的警告,顿时吓了一跳,脸色发白,神情惶然,再也不敢说一个字。否则,就是甄夫人不赶他出去,他出卖了众同僚,又哪里还能够在府上混得下去? 东来怕极了,当即颤抖着跪下道:“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小人不该糊涂油迷了心窍,一心想发财,起了这个坏心眼,求两位妈妈在夫人、姨娘面前美言几句,饶了奴才吧!”说着连连叩头不已。 不等王妈妈开口,吴妈妈抢先又板起脸来喝斥训斥了东来一顿,然后向王妈妈轻描淡写假笑道:“王妈妈你看,这事再清楚不过了!府中人多口杂,保不齐有这么一两个品行不端的小人,一颗老鼠屎搅坏一锅粥,你放心,这事待我禀明姨娘,姨娘定会严加处置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也是大正月里的,大家伙难得放松放松,这才玩玩,平日里,这种事断不会有!偏这么巧,就让王妈妈你赶上了!” “是,求妈妈恕罪,平日里小人可从来没赌过,就是正月里玩了一两次而已,小人知错了,往后再不敢了!”东来立刻顺着杆子跟吴妈妈一唱一和。 王妈妈给气得脑子一阵发晕,她是甄夫人跟前首席管事嬷嬷,这个吴妈妈居然不等她开口就抢着说上这么一套,分明就是把甄夫人不放在眼里。言语中不但替众人开脱,还有挑唆的嫌疑,倒像是王妈妈特意等着抓下人的小辫子似的。 王妈妈冷冷的瞅着吴妈妈,声音平而重,冷冰冰道:“你急什么?这么急着开脱难不成你也有份?老爷的脾性你是知道的,你这番话要不要到老爷面前去说说?” “你瞎说什么,怎么又扯到我了!”吴妈妈顿时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这是后宅的小事而已,老爷是做大事的人,怎好拿这种小事去麻烦老爷?” “这是小事吗不跳字。王妈妈立刻抓住她话中的短处,问着道:“原来吴妈妈以为这是小事?就不知老爷、夫人会不会也觉是小事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吴妈妈有些慌了神,气急败坏。 “那你是什么意思?”王妈妈冷笑:“罢了,我也不跟你扯这些闲话!你倒是提醒了我,事关家风,此事已不是你我这等奴才能做的了主的,走,咱们主子面前回话去!”王妈妈说毕向众人扬声道:“这等事老爷、夫人是绝对不会姑息的,坦白者从宽,谁参与了,老老实实坦白出来,认个错,保证今后不再犯了,老爷、夫人仁慈,想来也不会再追究,若是谁图侥幸,哼!” 众人原本听见王妈妈扬言要请老爷做主一时都慌了神,听了这话又放下心来,纷纷各自散去,自去商量如何应对。王妈妈瞧也不瞧吴妈妈一眼,命人将东来看押起来,自去正院同甄夫人回话。 吴妈妈呆了半响,醒悟过来,也慌忙跟了上去。两人一块过来问话,只王妈妈去回话而她不在,保不准王妈妈会怎么胡言乱语攀咬她的主子呢,她非得在旁边看着不可! 沈姨娘此时也慌了神,几次开口欲要离去想个对策都让甄夫人给拦下了,不光是她,便是她跟来的丫头也一个都走不了。沈姨娘坐立不安心如猫抓,好不容易才看到王妈妈、吴妈妈回来,吴妈妈悄悄向她使了个眼色,沈姨娘的心头就是一沉。 王妈妈回明了话,甄夫人大吃一惊,没想到府上竟然有聚赌这种事,她叹了口气,瞅着沈姨娘道:“不过随便这么一搜,不过一个厨房的仆役屋里,就搜出了六七十两银子!” 可见,这府中的赌博可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绝不是吴妈妈所说的“正月里无事玩玩,找个乐子”这么简单的事了。 沈姨娘立刻站了起来,垂着头不敢吭声。甄夫人没有半个字骂她,却比骂了她还让她难堪。沈姨娘自己也大吃一惊,她没想到下边人居然玩得这么大。 “夫人明鉴,没准,没准这里头有赃物!这个东来,平日里手脚就不干净!”吴妈妈见沈姨娘受窘,陪笑着上前解释。 她的原意是想化解赌博的严重性,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沈姨娘恨不得撕了她的嘴! “哦?赃物?”不等沈姨娘辩白,甄夫人似笑非笑瞅着她:“府上还养出贼来了?沈姨娘!”甄夫人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喝道:“你是怎么管的家,老爷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你这奴才瞎说什么!”沈姨娘扭头瞪着吴妈妈咬牙切齿沉声低喝,她真恨不得上前给她两个耳光。这下子倒好,她一开口,一件事倒变成两件事了! “夫人,这奴才乱嚼舌头根有的没的混说!赌博就是赌博,什么赃物不赃物不过是这奴才信口开河,夫人断断不能信了她!此事是婢妾管家不力,婢妾定会给老爷和夫人一个交代,请夫人恕罪!”沈姨娘跪了下去,垂首认错。 “信口开河?”甄夫人淡淡一笑:“我看,是口没遮拦吧?此事已不是你我内宅妇人能管的事,王妈妈,着人将外院万管家传来!” “夫人——”沈姨娘大急,万管家来查这事,跟甄老爷亲自来查有何区别? 王妈妈可不管她,当即屈膝应了声“是,夫人!”转身就出去了。 “你起来吧,一边坐下!”甄夫人淡淡道:“这事说起来,也不能全怨你。管这么大个家,也实在是难为你了!” 沈姨娘心头一松,才要说“夫人明鉴”,听到后一句话胸口一梗,顿时又噎住了。 这些年来甄夫人从没找过万管家,万管家一听甄夫人传,连问了三遍确认无误不由暗暗纳罕,同时心头也紧了一紧,情知绝不是小事。便笑问王妈妈究竟何事?王妈妈也不瞒他,简短的便跟他说了。万管家吓了一跳,呆了半响才回过神来,涉及银两数目如此之大,这可不是小事,恰好甄老爷也在家,于是他便先禀了甄老爷,甄老爷立刻大怒,当即与万管家一同进了正院。 沈姨娘看到甄老爷沉着脸进来,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甄老爷一来,甄夫人根本用不着再说半个字,听了事情经过之后,甄老爷立刻命万管家严查,定要把几个领头的严办。沈姨娘大为着急,尤其是看到吴妈妈递来的眼色后更急了。要知道,沈姨娘自己的人都在肥差上,若说头领,有谁敢越过她的人?吴妈**眼色更证实了她的猜想没错。 情急之下,沈姨娘不得不厚着脸皮先是自责管家不严了一番,再痛陈决心悔改一番,请求将功折罪与万管家一同查办此事。 甄老爷望了甄夫人一眼,见甄夫人一言不发眼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失望,他想了想,向沈姨娘点点头:“如此也好,此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容不得姑息!” 沈姨娘心头松了口气,忙恭谦答应。这一次,虽然免不了要交两三个人出去,但是还是能保住大多数的。 此事的最后结果是,包括厨房、大宗、杂项等四位采办中下了两位,管人情往来的管事也被发放到庄子上,其余中下层仆人,小厮老妈子们、甚至还有不少干粗活的丫头们,因是从犯,各被打了板子、扣了月钱训斥一顿。至于倒霉的东来不用说了,他屋里被搜出了那么多银子,他再怎么嚷自己不是主犯只是运气好谁信他?被沈姨娘责令狠狠打了一顿赶出府去。 甄老爷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得知后气得差点没晕,在玉玲珑馆坐了近两个时辰,将沈姨娘好好的训了一顿。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41章 一封请帖 不过说起来,甄钰也挺佩服沈姨娘的,这么没脸的事才过去一天,她又收拾得干干净净、喜喜庆庆,容光焕发的出现在甄夫人面前了。在甄夫人面前满脸是笑,规规矩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呢。 沈姨娘陪着笑脸要说不敢说的样子甄夫人很看不上,瞅了她一眼道:“若是没什么事你便下去吧,府上还一大堆的事等着处置呢!”言里言外竟是没有半点要趁机揽权的意思。 沈姨娘提起的一颗心就放下了大半。于是上前郑重的向甄夫人施了一礼,陪笑道:“夫人明鉴,这件事后婢妾才知一个人根本顾不上管府上这么多事,人多事杂,婢妾一个人只有一张口、两只眼睛,便是日夜不合眼的盯着也难免有疏漏之处,此次之事便是很好的例子。刘姨娘年前也管过几天事,甚是妥当,婢妾想求夫人一个恩典,让刘姨娘替婢妾分担一二罢!可惜白姨娘要回老家了,不然再多一人分担,婢妾也省得担惊受怕的。还请夫人体谅婢妾,应了婢妾之求!” 甄夫人心中冷笑,沈姨娘这是怕她抢权,所以索性主动分权,把刘姨娘拉入她的阵营。刘姨娘又是个胆小怕事好拿捏的,把刘姨娘拉扯进来,今后她想怎样还是能怎样,但出了事却多了一个可以分担责任的,若是做得干净,还能把责任统统推到刘姨娘身上。 “夫人,婢妾不懂管家,恐怕担当不起如此重任!”刘姨娘吓得一颤慌忙起身拒绝。她胆小怕事,可却不傻,自然看得出沈姨娘的居心。 “刘妹妹,你也心疼心疼姐姐吧!说起来,妹妹还比我知书识字呢,只有做得比我好的,怎能说不会?便是不会,也可以学呀!都是一家子,妹妹这样置身事外一点儿力不肯出,岂不是让姐姐寒心、让夫人寒心?”沈姨娘一把拉着刘姨娘的手,笑得真心诚意,一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的恳求模样。 “沈姨娘都这么说了,刘姨娘,你就应了吧!”甄夫人笑道:“有不懂的你尽管问沈姨娘便是了,这有什么!沈姨娘你说是不是?” “夫人放心,婢妾定会好好交代刘妹妹的。”沈姨娘陪笑。 甄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就好了,如此一来我和老爷也就放心了!不过话说回来,主事的,还是你一个,刘姨娘只是替你打打下手!若是下头奴才看到刘姨娘也管事了,以为沈妹妹你失势了,敢不听你的话阳奉阴违,我听见是不依的!吴妈妈、香草,你们把我这话带到!” “是,夫人放心,婢妾定会听从沈姐姐吩咐。”刘姨娘心领神会,立刻屈膝答应。 沈姨娘暗恨,面上却只得陪笑答应。转念一想,她若真要将刘姨娘拉扯进来,有的是办法,又岂是甄夫人这三言两语能阻止得了的?这么想着,心里又好过了许多,陪着甄夫人说了几句话便带着刘姨娘下去办事了。 “沈姨娘脑子倒挺好使的!”看着沈姨娘等出去,甄钰坐在甄夫人身旁笑道。像她这种人,要她放权比要她的命还让她难受,她居然这么快就想通了跑到甄夫人面前主动请求刘姨娘与她一起管事,这是甄钰始料不及的,甄钰以为,起码再过三五天她才会想得通的。 想到沈姨娘身后的沈氏,甄夫人轻轻哼了一声,叹道:“她可不是一个人。”要让甄老爷看清沈姨娘母女的真面目,还早得很呢!赌博一事虽然甄老爷很生气,但沈姨娘主动认错,又口口声声称精力有限难免疏忽,又毫不容情责罚了相关人等善后,如今,又主动拉了刘姨娘分权,甄老爷对她的不满恐怕也消得差不多了吧?不过,总会留有影儿的,留有影儿,这也很好! “娘也不是一个人啊!”甄钰乖巧的依偎在甄夫人身上,甄夫人眼中划过的烦恼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她,她知道她在想什么、在愁什么。 “是,娘还有一个乖女儿,贴心的乖女儿!”甄夫人心头一柔,怜爱的搂着女儿,母女二人都笑了起来。 “夫人,老爷来了!”甄夫人跟甄钰正在说笑着,锦心上前笑盈盈的禀道。 甄夫人和甄钰刚站起来,甄老爷已经笑着进来了:“说什么呢?院子里就听到笑声了!” 甄夫人一怔,温柔的抚了抚甄钰的头:“我们娘俩闹着玩罢了!老爷今儿有空?” 甄老爷脸色微暗,在主位上坐下,眼光扫过王妈妈等:“你们都下去。” 王妈妈心一紧,望了甄夫人一眼,忙道:“是,老爷!”说着与锦心、锦言等退下,王妈妈不放心,搬了张小杌子在暖阁外厅坐着,守着门。 “娘,我的鹦哥还没喂食呢,我去喂食。”甄钰见状便也笑着欲走。 “钰儿留下。”甄老爷忙道。这个女儿冰雪聪明,且又是甄夫人的心头肉,没准此事还得女儿帮着说几句话才成呢。 “哦,爹爹。”甄钰乖巧的答应一声,依偎在甄夫人身畔。 甄夫人搂着她,心里有些不安起来:“老爷,到底出什么事了?”要知道甄老爷这些年来还是头一回如此郑重其事的有事要跟她说,不由得她不紧张。 “你且看看这个。”甄老爷说着,从袖中抽出一份请帖,大红泥金的封面,缀着金黄的流苏,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用得起的东西。 甄夫人疑惑的将请帖接过来,轻轻打开一看不由愣住了:“寿阳太妃?”她望着甄老爷十分纳闷:“好端端的,她请我做什么?” 寿阳太妃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妹,寿阳亲王十年前已经去世,王妃独自将寿阳王世子也就是谷郡王夏见源养大,十分贤良淑德,很得当今皇帝、皇后的敬爱。 甄钰瞟过去看了两眼,帖子上写着,正月十三至十五三天,寿阳太妃在清虚观打醮,请甄夫人正月十三这日前往一聚。 甄钰也有些奇怪。话说甄夫人不管事,府中这些年都沈姨娘做主,包括外出应酬各等事务,不想甄老爷却冷不防将这份邀请帖亲自送到了甄夫人面前。甄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知道其中一定不简单。 甄钰不知,甄夫人却知。沈姨娘再怎么做主也只是姨娘,应酬甄老爷同僚的女眷夫人们倒也罢了,皇亲国戚之间,岂容她去应酬?纵然甄老爷没意见,人家皇亲国戚们也有意见啊,弄个姨娘来应酬,这不是打人家脸面嘛!可是,以往这些应酬甄老爷都是推掉了事,加上宋家多年前的尴尬事,也没有谁非要请甄夫人一聚不可——没准还巴不得她不去呢!宋家虽然平反,但之所以造成如此冤案虽是小人作祟,皇帝也不能不落了个不辨是非、偏听偏信的责任,给宋家平反是应当的,但并不表示皇帝心中没有疙瘩、乐意看到宋家的人得势。 宋家越在人前显露,越是打他的脸。 甄夫人深知,这份帖子如果是照常处置,甄老爷就不会问到她面前来,既然甄老爷拿了帖子寻来,那就是希望她去的意思。 “老爷是想让我去?”甄夫人抬头问道。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42章 悸动 (谢谢班太赠送的平安符!) 甄老爷眼中一黯缓缓点头,叹道:“王府管家亲自跟我打了招呼,说太妃很希望你去。”甄老爷望着妻子:“多出去走动走动,也没什么不好的。” 甄夫人不语,低着头沉吟半响,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甄老爷投过去赞赏一瞥,到底是名门之后,思维就是不一样!甄老爷点头道:“不错。西北那边,这两年有些乱,皇上恐怕是有心要动一动了。” 甄钰怔了怔,心底突然一动,就想到了宋家。昔年的西北军,可是宋家的天下。 甄夫人脸色一白,嘴角一弯,嘲讽的轻轻嗤笑。她虽是女子,但出身豪门大家,家族处于帝国核心权力圈中,见识自非寻常女子可比,甄老爷这么说,她已经明白了。皇帝想动西北塞外不老实的胡人部落,可又怕将士们心存疑虑,所以,他要借寿阳太妃的手好好抬举抬举她这个上京中唯一仅存的宋家人,也有借以安抚人心的作用。宋家虽有一些远枝偏房,但嫡系子孙除了一个行踪不定的宋轶明之外,就只有宋柔一个了。甄夫人相信,皇帝抬举她是一方面,宋家那些远枝旁亲,也会或多或少得到赏赐的。这是皇帝一贯的做法。 “夫人,你就当去散散心吧!”甄老爷见她这样心中顿时就软了下来,宋家的往事对宋柔来说是一个噩梦,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抬起来却又僵住,尴尬的在空中划了一下,端起几上的茶碗,借着喝茶掩饰情绪,望了望甄钰又道:“你带着钰儿一起去吧!” 甄夫人望了甄钰一眼,目光果然就柔和了许多——她知道甄钰是个好玩的。 甄夫人抬起头,望着甄老爷苦笑:“既然王府管家都亲自找老爷说话了,去不去还由得我说吗!”想起当年的往事,想起往事里甄老爷的担当与体贴,甄夫人的心不由也软了许多,这么多年,二人第一次平静的四目相对,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点往昔的影子。两人的心里,都那么微微的动了一下。 “夫人这么想,那我就放心了!”甄老爷心中一慰不觉向她笑了笑。如果不是王府管家明里暗里透露出这帖子背后的深意且夹着皇帝的用意,甄老爷是不会硬着头皮来找甄夫人的。他是怕了。怕她像以往那样,冷笑几声将帖子扔还给他,然后夹枪带棒的嘲讽他,质问他平日里想不起自己,有事要求自己装门面的时候就来了,什么东西! 甄夫人心中一暖,竟觉脸上微微有些发热,她抚摸着甄钰的头含笑道:“高兴不?过两日带你出城去玩!” “当然高兴了!”甄钰笑吟吟的依偎着甄夫人,忽然向甄老爷眨眨眼笑道:“爹,好几天都没看见爹了呢!爹今晚过来吃饭好不好?” 甄老爷心底自是愿意,瞟了夫人一眼见垂着眼皮只是抚着甄钰没反对,便点头笑道:“好,爹今晚就过来陪钰儿。” “爹喜欢吃什么,我叫小厨房给爹做,”甄钰笑着大包大揽又扯了扯甄夫人的衣袖:“娘,爹喜欢吃什么菜?” 甄夫人想也未想顺口就道:“你爹喜欢吃辣的,无论什么,越辣越好!还喜欢吃鱼,无论什么鱼、怎么做都好,还偏不许放姜蒜,说是受不得那个味,这做出来的,还真没几个人入得了口——你这孩子,吩咐厨房便是了,怎么那么多话!”甄夫人猛然刹住了口,大囧,没好气的瞪了甄钰一眼。却不曾注意,甄老爷在一旁已经呆住了。 甄钰小脸紧绷绷的憋着笑不敢笑——她知道甄夫人是个好面子的。甄钰夸张的赶忙站起来一连声的点头答应:“好好,我知道了娘!我这就去吩咐王妈妈!”说着不等甄夫人阻拦,扭身一溜烟跑了。 屋子里只剩下甄夫人、甄老爷两个人,甄夫人窘得心都缩在了一起,没想到今日会着了女儿的道!她垂着头,感到从未有过的尴尬。 甄老爷心中五味成杂,他没想到甄夫人什么都记得,没想到这些年来她其实一直都记得他!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口味。”甄老爷勉强笑了笑,心中三分欢喜三分惆怅三分茫然,还有一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 “是啊,没想到!”甄夫人身子一颤,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他的话深深的刺到了她。在他心里,恐怕她早就是个忘恩负义、无理取道、自私自利的妇人了吧?他当然认为她什么都不记得光记得她自己!但是他却不知道,有的事是不需要记得的,因为,从来就没有忘记。 冰凉的感觉像泉水一样缓缓的慢慢的沁上心来,甄夫人的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凄凉。 “阿柔,你这是何苦!”甄老爷忽然叹了口气,他缓缓的伸出手,轻轻的放在甄夫人的手上边,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甄夫人下意识一抽手没抽动,她飞快的扭过头去不看甄老爷,咬着唇,这些年的委屈顿如潮水般袭来,搅得她的心天翻地覆,泪水不知不觉盈了满眶。 何苦?他也知道她何苦吗? “阿柔,别哭!别哭了!”甄老爷虽然没看到她的脸、没看到她眼中的泪水,但他就是知道,她哭了,她在流泪。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甄夫人再也忍不住,猛的抽出手扭身伏在椅子扶手上呜呜咽咽的低泣了起来。这些年,每一天都是煎熬,每一年都是拼命忍耐下来的心如止水,她不哭?她怎能不哭! 阿柔,阿柔,她有多少年没有听过他这么唤她了?她以为这一辈子再也听不到这样的呼声! “阿柔,别哭,别哭!”甄老爷叹着气,不觉起身来到她身旁,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膀。很久很久,她没有在他面前这么哭过了,她的高傲冷漠令他就是有满腔的话也一个字说不出来!他没想到,这辈子她还会在他面前展示她软弱的一面。 “你,你,你知道不知道,这些年我——”甄夫人哽咽着,断断续续说不出话来。 “阿柔!”甄老爷叹气,轻轻抚了抚她的肩,终于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他一直以为,她什么都不在乎,以为她活得很好,却忘记了她是他的妻子,没有哪个妻子在丈夫不在身边的时候会过得好。 “夫人——老爷!”猛然响起的一声惊呼将两人都吓了一跳,甄老爷慌忙放开手,甄夫人也唬得坐直了身,飞快的偏身拭了拭面上的泪痕,抬眼望去,却是锦言。锦言此刻垂着头缩肩拱背的站在进门一步的地方,双手绞着衣角,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小丫头没想到会碰到这种几百年都碰不上的奇事,急得差点要哭出来了! “你有什么事?”甄夫人已经平静了下来,淡淡的问着,甚至还抬眼瞟了锦言一眼。 锦言吭吭哧哧道:“奴婢,奴婢是、是回夫人——拿小库房钥匙的!奴婢——” “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夫人忙着吧!”甄老爷便说道。 “老爷慢走。”甄夫人点点头,两人目光碰了一下,心头俱是一暖,再不像从前,说话从来不会看着对方。也许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悄悄的改变了。 甄老爷点点头,似是想再说点什么,瞟了锦言一眼也没再说,笑着点点头就出去了。 不料到了傍晚时,沈姨娘却带着刘姨娘来了,说是有事要回禀夫人,恰好在院子里甄钰碰上,沈姨娘和刘姨娘便停下脚步笑着跟甄钰打招呼。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43章 姨娘怄气 甄钰看着沈姨娘,笑着问候了回去,却是满心的不痛快。看看天色,很快便是晚饭时分了,甄钰才不信沈姨娘是误打误撞的来了呢!她不由暗暗纳闷,她的消息也太灵通了点吧?中午时候甄老爷才说晚上过来吃饭,沈姨娘偏偏这时候就上门来了?到时候人家坐着不走,谁能赶着她出去不成?可怜了刘姨娘,活生生被她当成了挡箭牌! 甄钰当然不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她便笑着向沈姨娘道:“姨娘可来的不巧,娘午睡还没起来呢!姨娘还是先去办别的事吧,有什么要紧的等明天再跟娘说也不迟!” 沈姨娘听了这话就忍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这丫头撒谎都不带眨眼的!这会都什么时辰了?还午睡! “是么?这可不巧了!”沈姨娘笑了笑,纳闷道:“怎的这时候夫人还在午睡?莫不是身上不舒服吧?那婢妾更该进去问候一声了!若是不好就该请个大夫来瞧瞧,大正月的,病了可怎么好呢!” 甄钰听了笑道:“娘好好的呢!不过是爹中午过来多说了一会话,娘午睡的时候比平日里晚了些所以这会子还在睡。姨娘你也太口没遮拦了些,大正月里怎么病啊病的挂在嘴边呢?不知道的还当姨娘你心肠恶毒诅咒主母呢,不过啊,你放心,娘不是这样的人,是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 “你——”沈姨娘被她堵得头一阵发晕,脸上也气得变了色,却不得不陪着笑道:“二姑娘真会说笑!婢妾是关心夫人,可不是这个意思!” “我自然是知道的,就怕那等长舌妇糊涂人不知道,姨娘以后说话还是检点些的好!”甄钰理所当然的又训了她两句,抬头望了望天,假装吃惊道:“哎呀,没想到一会子功夫天色这样暗了,我得进去看看娘起来了没有!哦对了,爹说了晚上过来陪娘一块吃饭,姨娘要不要留下来?” 沈姨娘憋得脸紫涨,甄钰训她她不得不受下,甄钰把话说开了问她要不要留下,她当然不能说要。她也是府上有头有脸面的,这样硬巴巴的贴上去,在下人们眼里岂不是不够自重?岂不是自损形象?以后,她还怎么服人?再说了,甄钰这小蹄子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使什么坏呢! 她原本是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借着跟甄夫人回话的机会拖延着不走,等甄老爷来了,到了摆饭时候,难道甄夫人能够不跟她客气两句?到时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留下来了,不想,却在院中先碰见了甄钰! “不、不,不了!”沈姨娘没料到甄钰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忙陪笑道:“既然是老爷要过来,婢妾们怎么好打扰老爷跟夫人呢!二姑娘替婢妾问候夫人一声,婢妾这就告辞了,明儿再来回夫人!” 她心里可不肯服输,老爷跟夫人哪一次见面不是不欢而散?哼,还是不要旁人“打扰”的好!不然,还恐殃及池鱼呢! 甄钰混不理会她话中的刺,虚留她也懒得,目光望向门的方向,笑吟吟向沈姨娘道:“姨娘走好,我就不送了!” “不敢劳动二姑娘!”沈姨娘忿忿转身,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这一顿晚饭,王妈妈亲自监督小厨房,下了极大的功夫,一道道菜端上来,全是昔日甄老爷与甄夫人一块喜欢用的,两人一时不由得都感慨万千。幸好有甄钰这个第三者在一旁调和气氛,甄老爷和甄夫人之间说话也渐渐消除了最后一丝别扭,变得轻松了许多,甄夫人脸上也多了几许笑容。王妈妈在一旁看的是满心欢喜,她的主子才三十七岁,还很年轻,她的日子就应该像这样幸福…… 这一顿饭,吃得皆大欢喜。 次日沈姨娘便知道了正月十三甄夫人要带着甄钰去清虚观拜见寿阳太妃的事——本来此事也没打算没必要瞒着谁。沈姨娘心里酸酸的,她没想到甄夫人会去。甄夫人从前不是都不喜欢出席这些活动的吗?这回怎么就去了?再想到甄老爷昨晚在正房用晚饭,听说是笑声不断,她的心里更加堵得慌。 思量一番,沈姨娘便求了甄老爷,想让甄敏也跟着一块去。寿阳太妃打醮,上京中所有的皇亲国戚都会去——谁敢不给太妃面子?甄敏虽说将来要参与选秀的,但是提前在皇亲国戚面前混个脸熟,对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沈姨娘一想到此心里都热辣辣起来。 不料,甄老爷想了想居然拒绝了她的请求。沈姨娘不敢置信,因为这些年来甄老爷从来就没拒绝过她的请求。 “老爷,三姑娘在家也是闲着,况且,给二姑娘做做伴也好呀!”沈姨娘不死心,继续陪着笑脸说道。 甄老爷摇摇头:“还是不要让她去了!当天去的人太多,两个孩子夫人恐怕照顾不过来,万一磕着碰着反为不美!就这样吧!敏儿若是嫌在家闷,很快就是元宵了,到时候我带她们姊妹出去看灯!” 甄老爷心里叹息,沈姨娘管家是不错,可惜见识却不及甄夫人一根手指头!她还以为寿阳太妃非要邀请甄夫人去仅仅为了消遣吗?那是要借甄夫人表皇帝对军功世家的态度,甄敏跟着去,那算什么? 沈姨娘不敢再吱声,憋着脸陪笑着答应,闲话几句便离了甄老爷跟前。她心中却认定,一定是甄夫人和甄钰在老爷面前说了什么,所以,老爷的态度才会这样坚决。她不禁又有些怨起甄老爷来:敏儿难道不是他的女儿吗?他怎么就不能替敏儿多考虑考虑!对了,一定是甄钰母女使的坏,一定是! 沈姨娘一甩帕子,咬着牙在心底说:走着瞧! 自打甄夫人确定了正月十三要赴寿阳太妃的邀,正房那边就忙开了。王妈妈这两日脑子里尽是琢磨着那天甄夫人和甄钰要穿的衣裳和要戴的头面首饰!甄钰打趣她,她也不理,依旧在甄夫人的衣柜衣箱里挑来挑去。 正月十二晚上,王妈妈便笑着请甄夫人和甄钰看她挑选出来的衣裳,一边领着甄夫人和甄钰进东次间一边笑道:“夫人和姑娘的衣裳太多了,老奴瞧着是什么都好!挑了这几件,夫人和姑娘看看,明儿到底穿哪一件好?” 甄钰一进屋便看到炕床上堆了有十来件衣裳,多为红色系,大红、西洋红、枣红、玫瑰紫、泥金、茄紫等颜色,绣着华丽的花纹,料子质地绣工均为上乘,有妆花缎、有云锦八答晕、有撒金刻丝、有大镶大滚,看去如一片绚烂的彩霞,桂圆、莲子两个小丫头看得眼睛都直了,锦心、锦言也不由眼中一闪。 甄钰一见忍不住“扑哧”就笑了,取笑道:“王妈妈您这是开衣裳铺子呢!” “夫人这样的衣裳多着呢,这才多少呀!”王妈妈笑得一脸的骄傲自豪,她心里想,夫人的衣裳,拿一箱子出去,够小门小户过一辈子的。 甄夫人笑着直摇头叹气,上前拿起一件大红绣八吉祥团花金线勾边的云锦褙子在手中一抖,笑叹道:“王妈妈你呀,真是糊涂了!我这一把年纪,哪里还能穿这么鲜艳的颜色呢!” “谁说的?夫人年轻着呢,穿这个很衬夫人,又是大正月里头,喜庆!不信问她们是不是?”王妈妈立刻笑着反驳,并且扫了甄钰、锦心等一眼。 众人都笑着说是,连甄钰也笑道:“娘,王妈妈说得很对,娘的皮肤很白很嫩,气色又好,肤色又光滑,穿穿这个很压得住!若说娘不配穿这个,谁还配呢!” “二姑娘说的极是!”王妈妈乐得呵呵直笑。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44章 出事 甄夫人也忍不住“扑哧”一笑,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忍不住伸手在甄钰粉嫩的脸蛋上轻拧了一把,笑骂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的打趣娘了!” “人家说的可是实话,娘很年轻,真的!”甄钰笑着打量甄夫人,十分神色里倒果然有三四分认真。她不由细细打量甄夫人,浓黑的柳眉,明亮的眼睛,秀挺的鼻梁,柔和清秀的五官,肌肤光泽细致,一派恬淡自然、意态闲适,确当得起美妇人一词。 甄夫人心头一动,猛的就想起中午与甄老爷的乌龙来,不觉有些讪讪的。甄夫人咳了一下,将那件漂亮的大红衣裳随手搁在一旁,笑道:“也罢了,这衣裳先拿出来吧,只是明儿穿这个可不行!”明日是赴寿阳太妃的邀,又是久未见面的,不好那么招摇,低调点的好。 甄夫人在王妈妈挑出来的那堆衣裳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总觉太过奢华艳丽,便又命打开衣箱另外再找。 王妈妈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眼皮垂了垂,却仍是恭顺的应了一声。 甄钰看在眼里,便点点头笑着道:“娘顾虑的极是,明日是去道观打醮,不好穿得太艳丽的,况且,明日到场多的是皇亲国戚,又是寿阳太妃主持,也不好抢旁人风头的!” “钰儿这话倒是说到娘心坎上了!”甄夫人不由笑赞。 王妈妈随即释然,怔了怔,不觉失声笑道:“老奴糊涂了!夫人,这一箱颜色没这么亮丽,先看看这儿的吧!” “好!”甄夫人点点头,锦言、锦心、锦绣等便上前,七手八脚的帮忙将那大夹板木箱子打开。 甄夫人与王妈妈挑了一阵,最后挑中了一件浅烟霞紫五瑞仙草团花褙子、米白银线镶边袄裙,配上一套镂金镶红蓝宝喜相逢头面,既端庄大气又不会过于艳丽招摇。 甄钰的便是选了一套粉色缠枝芙蓉花纹云锦袄裙,小小的鹿皮靴子,只简单配一对珊瑚宝石虫草头花,项上戴着如意头镶玉赤金项圈。 母女二人的衣裳收拾好,又选了两套预备临时万一要换的衣裳,用衣包包好,王妈妈便亲自收拾妥当,只等着明日出发。 次日一早,母女二人便起来梳洗穿戴,刚收拾完甄老爷便过来来,一同用了早饭,甄老爷与沈姨娘、刘姨娘、甄克善兄弟、甄敏等一起送她们母女到二门。 甄夫人望了望甄老爷,欲言又止。甄老爷向她点点头:“早去早回,一路平安!” 甄夫人心中一定,点点头微微一笑。 夫妻两人的目光和神情都有些凝重,因为只有他们知道这场聚会背后的涵义。但两人的神情落在沈姨娘眼中,不觉又勾得她妒火中烧,在心底将甄夫人骂了千八百遍:不就是出个门么?有什么了不起,拿张做乔的给谁看?她呸! 一路上,甄钰都忍不住悄悄撩起车帘缝隙偷偷往外看,正是正月里,街市上十分热闹,百货杂耍无奇不有,甄钰只看得眼睛都不眨,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上京的一角,对于上京的繁华不由暗暗咋舌,十分惊叹。要知道上次跟沈姨娘出门,她怎肯在当着沈姨娘的面行此“不规矩”行径好让沈姨娘母子嘲讽于她?但这次不一样,甄夫人对她只有疼宠,是绝对不会因此而嘲讽她的。 甄夫人又是叹气又是笑,时不时便又笑着说她一两句拉她过来好好坐着,马车渐渐远离了闹市区,甄钰这才好好坐在甄夫人身边,依偎着她笑道:“娘,这上京城里可真繁华,真热闹!” “可不是!”甄夫人顺口笑道:“上京乃天子脚下,全天底下的好东西都在这儿,当然又繁华、又热闹!不知多少外乡人来了此处再也挪不动一步脚了呢!” 甄钰的心就是一动,下意识想起前世的亲生父亲:他是不是,也被这上京的繁盛迷住了双眼,以至于根本不记得她们母女了呢?甄钰的心顿时低沉了下去,他留给她的,只是一个名字。除了他的名字,她只知道他出身显赫,名门世家,上京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一个深闺女子,仅凭这么点线索,真的能找得到他吗?就算找到了,今时今日,她又该怎样接近他、问他话?她真的可以,替前世的自己和娘亲讨回一个公道吗? “瞧瞧,可累着了吧?来,靠着娘好好歇一会,还得一个时辰才能到地方呢!”甄夫人见她突然就怔怔的起来,还以为她是刚才玩累了,温柔的揽过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膀。 甄钰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她赶紧眨了眨眼睛,埋着脸往甄夫人怀中蹭,抱着她道:“娘,你对我真好!真好真好!我好喜欢娘,很喜欢很喜欢!” 甄夫人被她说得怔了一怔,用力拥了拥她不禁失笑道:“你这孩子!这小嘴怎的这么甜了!” 甄钰不语,只微微笑了一笑,闭着眼靠在甄夫人身上,很安心很安心的闭着眼。 甄夫人的马车不快,尤其当接近清虚观时,因有不少皇亲国戚女眷车驾也到了,她们的仪仗队伍不小,规矩也不小,行动十分缓慢,甄夫人自然不会与人争道,这一路让过去,到了清虚观门口时,也已将近中午了。 此时的清虚观门口比平日里热闹了百倍不止,各府的轿夫、车夫、下等仆人、专管安排跑腿取东西的外事小管家等都在观外三五成群的坐着等候自家主子顺便聊天。许多临时小贩摊子也应运而生,推着手推车的、担着货担的,不计其数,在门口大声吆喝着,喧喧嚷嚷,人头攒动,热闹至极。 甄夫人轻轻掀起帘子一角,已经能够望见道观泥黄的墙壁和朱红金顶大门,便轻轻推了推甄钰笑道:“钰儿,醒醒,这就到了呢!” “唔?”甄钰揉揉眼睛坐直了身体:“就到了么?” “可不是!”甄夫人笑着,替她拉了拉衣襟,理了理头发,端详端详,骄傲道:“娘的钰儿就是漂亮!” “娘也漂亮!”甄钰笑着回了一句,母女二人相视一笑。 突然间,周围响起一阵异样的骚动和惊慌失措的尖叫声,甄夫人和甄钰心一紧,甄钰飞快的掀起帘子一角,赫然正见一头发了疯的公牛朝着她们的马车猛冲过来,甄钰脸色大变,同时,已响起车夫尖利的喝斥声,车夫猛然拉住缰绳想要将马儿调换方向,拉车的马儿被拽得疼极,忍不住扬着脖子仰天嘶鸣,马车也被狠狠的顿了几下颠簸起来,顿得甄钰和甄夫人身不由己顿时跌做一团。 “钰儿!”甄夫人大惊,手忙脚乱搂着甄钰,朝外喝道:“出什么事了!” “夫人!二姑娘!” “娘,有疯牛,朝咱们的马车冲过来了!”甄钰一句话还没说完,“轰,轰!”几声,马车已经被撞倒,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甄钰和甄夫人娘儿俩惊叫一声,紧紧抱做一团,在被撞翻在地的马车里跌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耳畔响起各种尖利的、恐惧的、大惊的喊叫声,嗡嗡嗡的在脑子里搅成一团。 “夫人,夫人!二姑娘!你们怎样?怎样了!”锦言惊惧的尖叫声在马车外响起,她忙伸手欲拉开车帘一探究竟。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45章 热心肠的计夫人 第45章 热心肠的计夫人 甄夫人疼得五官皱成了一团,衣裳皱了,发髻也松散了,脚上的绣鞋也掉了一只,露出米黄的棉袜子。甄钰也好不到哪里去,钗散鬓乱,衣裳也被尖利的断木撕破了一块,差一点就要刺到肉里;撞得全身都痛,五脏六腑都痛,胳膊上还擦破皮渗出了血,血迹一点一点的晕染着衣裳。 “住手!”锦言的手刚刚碰到车帘,甄钰立刻断喝道:“不许揭,放下!一边站着!” 她和甄夫人此刻这副样子,若是被人瞧见了,她年纪还小是没什么,甄夫人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锦言一呆,怔怔道:“可是,可是,夫人,二姑娘,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王妈妈呢?其他人呢?吩咐下去,守着车子,谁也不许揭开车帘,谁也不许乱动,不然,别怪我出去翻脸!”甄钰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冷峻,听得锦言心头一跳,忙应声答应。 所幸,马车结实,车壁板厚,否则她们母女二人不死也得去大半条命!甄钰缓了口气,将压下来的车顶横梁别到一旁,勉强扶了扶甄夫人,低声道:“娘,您没事吧?”甄钰不禁心头暗松一口气:所幸,母亲没有伤到脸上,既没有伤口也没有乌青,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没有流血,万幸,万幸! 甄夫人脸色发白,一手紧紧的握着甄钰的手一手抚在胸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片刻方努力摇摇头,强作镇定道:“娘没事,钰儿,你,你怎样?” “我也没事,只是蹭破了点皮,一点小伤而已。”甄钰说着将渗血的胳膊故意显露在甄夫人视线中让她看见。此时空间狭小,粉色衣服上的殷红血迹那么明显,甄夫人是一定会看见的,与其让她没有任何征兆的一眼瞧见然后惊得大叫还不如主动让她看见,就算她吃惊也惊得小一点儿。 “钰儿,你,你流血了?”甄夫人果然吓了一跳,硬生生忍住大叫,脸色又白了几分。她手忙脚乱的探手入怀掏出手绢欲替甄钰包扎伤口,甄钰轻轻按住她:“娘,只是擦破一点皮而已,不痛,真的一点也不痛!娘,咱们不能在马车里呆得太久,得先收拾整齐了出去。” “对,对!得先出去!出去得找大夫赶紧给你瞧一瞧,我的可怜钰儿,怎么又伤到了!”甄夫人虽然心疼难过,也猛然回神,忙手忙脚的整理头发,拉扯衣裳。 甄钰从木板压着的下边用力拽出了甄夫人的鞋子拍了拍替她穿上,轻轻道:“娘,您的脚有没有扭到?还能走吗不跳字。 甄夫人心中一阵温暖,试着动了动,点头道:“还好,有一点痛,但是还能走,你呢?” “我也是。”甄钰笑了笑。 “你这孩子……”甄夫人又怜又爱又心疼,轻轻叹了口气,替她整理了衣裳和头发,娘俩再相互检查对方一遍,确认无误,相视微微一笑,相携着准备起身。 母女二人正欲起身,只听得外头一个女子柔和关切而略带焦急的声音道:“甄夫人、甄二姑娘,你们怎么样了?没事了吧?要不要我帮忙?” 温和恬静的话语中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关怀,甄夫人和甄钰一听见这声音,虽然不认识此人,心中也情不自禁的觉得十分熨帖。 “计夫人安好!”甄夫人和甄钰正狐疑此人是谁,只听得外头一片声的请安问好。 “都免礼、免礼,这等时候,这些虚礼就不必讲究了!”计夫人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带着一种自然天成的体贴人意。 “已经无妨了,多谢计夫人!”甄夫人与甄钰相视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甄钰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在左宰府做客时众位夫人们对计夫人的评价,心想未见其人但闻其声便知不是个俗人了,难怪她那样得众夫人喜爱与敬重。她有点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位计夫人了。 车帘轻轻掀起,一只骨骼均匀、修长白皙的素手便伸了过来:“甄夫人,你慢着点!”正是计夫人。 甄钰抬头,恰对上计夫人微笑投来的目光,计夫人的目光很温柔,温柔得像水,却不似水那般轻浮而是带着沉淀了岁月的稳重,她的笑容也很温柔,像春日里拂过花枝柳梢的春风,令人打心眼底暖融融的。她的五官并不算出挑,长相也算不得多么美丽,但是她的目光和笑容却自有一种令人亲近沉醉的味道,令每一个见了她的人都忍不住会想信任她、亲近她。 “二姑娘,有没有吓着?”计夫人亲自扶了甄夫人一把,又向甄钰关切问道。 锦心、锦言早已将甄钰扶住了,甄钰摇摇头陪笑道:“谢计夫人关心,晚辈只是刚才吓着了,还好没事!” “二姑娘的福气果然不是常人能比的!”计夫人看到她们母女二人虽然有点糟糕但并未狼狈失了体统舒了口气,向甄夫人笑了笑,忙道:“我的马车就在后边,甄夫人和二姑娘不嫌弃便一起进去吧!二姑娘的胳膊怕是得马上处理,不然伤口感染,可就不好了!” “如此,麻烦计夫人了!”甄夫人连忙点头扶着王妈**胳膊,甄钰的胳膊已经不再往外渗血,但是那刺目的红仍让人见了心惊胆颤。 “疯牛已经被击毙,甄夫人、二姑娘放心便是!”计夫人见甄夫人瞥了一眼破碎的马车心有余悸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甄夫人勉强一笑,自我解嘲叹道:“这么大把年纪了,谁想一出门就遇到这种事,这可真是——” “夫人吉星高照,遇难呈祥!这一撞可不把一年的霉气都撞没了?这往后啊,就只剩下好运气啦!”计夫人笑着道。 甄夫人、甄钰、王妈妈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甄夫人笑道:“计夫人真是会说话!” “这不是会说话,这是实话实说啊!妹妹若不介意,便唤我一声姐姐罢,夫人夫人的,听着也怪别扭的!”计夫人又笑道。 “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甄夫人说着便笑道:“计姐姐。” “妹妹!”计夫人说着便笑着向甄夫人微微福了一福还礼,甄夫人慌忙侧了侧身,笑道:“哟,可不敢当!” 刚刚来至计夫人的马车旁,一骑飞快从道观方向驰来,来至跟前,马上人飞身下马,向两位夫人拱手见礼自报家门姓名,随即急急问道:“甄夫人和甄二姑娘有没有伤着?太妃已经听说了此事,甚为挂念!请甄夫人和甄二姑娘速速进去吧,随行太医已经准备着了!” “有劳秦爷,一点意外而已,不敢惊动太妃。小妇人和小女只是略略受惊而已,并无甚大事,只是,小女的胳膊擦破了点皮,倒要麻烦太医一回了!”甄夫人客气的回话。 “夫人和姑娘没有大碍就好,那就请两位夫人和姑娘赶紧进去吧!”秦爷说着特意瞟了甄钰一眼,见她胳膊上一片刺目的血红,却是眼眶都没红一下,脸上也是一脸平静,压根没有哭过、惶恐过的痕迹不由暗暗诧异。 “秦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甄夫人和甄二姑娘的,您回去让太妃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保管等会还她老人家好好的的甄夫人和甄二姑娘!”计夫人显然跟这位秦爷比较熟悉,便笑着打趣。 --------------- 题外话,责编今儿通知了,本书预计下周一上架,谢谢大家的支持!上架当天可能会在上午9点之后更新,当天日更8千至1万回报大家,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订阅正版!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46章 拜见太妃 谢谢龙舞的5张p票支持~~ 秦爷也笑了,抱拳道:“有计夫人在,奴才也放心了,太妃她老人家也必定放心!奴才这就给太妃回话去!”说着便上马驰去了。 “妹妹,咱们快上马车吧!”计夫人道。 “多谢姐姐!”甄夫人感激的向她笑了笑,依言与甄钰上了马车。说起来,她是真心实意的感激计夫人的,心中还暗自侥幸,幸亏此时碰到了计夫人的车驾,不然母女两个没了车驾,难道就这么走着进清虚观不成?她跟寿阳太妃、跟这些贵妇人们都不熟,在发生了这种意外之后,倘若没个熟悉情况的人领着带着,还真的会很尴尬。 马车一直驶进了清虚观,在一处院落前停下,早有丫环仆妇迎上来,行礼见过之后便帮着王妈妈、锦心等将甄夫人、甄钰扶了下来,计夫人便娓娓吩咐安排,命人领着去大夫那里,命人领其余随从下去休息,又问热水、干净毛巾衣裳可备好了——甄夫人母女那个样子,是必要重新换衣裳梳洗一番的。 自有管事仆妇上前笑着一一回明计夫人,计夫人满意点头一笑。 甄夫人感激不尽,连连向计夫人道谢。 此时,一位跟甄钰一般大小的小姑娘笑着上前拉住计夫人的手笑着叫“娘!”计夫人低头轻笑道:“茜儿来了?同翠儿一旁玩去吧,娘还有事呢!”说着向甄夫人笑道:“这是我家女儿,小名子茜,茜儿,见过甄姨!” 甄钰看那小姑娘一双清亮亮的杏核眼,鼻梁秀气高挺,嘴唇小巧,柳眉细长,长相十分俏丽,身穿大红撒花袄儿如一团燃烧的火焰,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张扬与高贵。 这是一个美得很有侵略性的小女孩,与计夫人的温婉如水截然不同。 甄钰不禁有些诧异,没想到计夫人的女儿会是这个样子的。 “甄姨好!”计子茜松开计夫人的手笑着上前向甄夫人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 “好,好!多懂事的姑娘!”甄夫人笑着亲自扶起了她细细端详夸赞一回,又将胸前一串翡翠十八子手串摘下来送给她,直说一点小意思、让她留着玩罢! 计子茜笑着大方的收下,谢过甄夫人。计夫人便“哎呀”一下失声笑道:“可是我糊涂了,只顾着赶路过来,竟忘了给侄女儿见面礼了!”说着将鬓上一朵红宝石片镶制而成嵌着米珠金丝的梅花簪花取了下来,亲自给甄钰插戴在头上,笑道:“侄女儿可别嫌弃呀!”说毕,又命计子茜上前见礼。 甄钰亦笑着屈膝福了一福谢过计夫人,也忙向计子茜还了礼。她心中对计夫人亦不自禁便起了几分感激:计夫人果然是个体贴、善解人意的,要知她们母女二人虽然带了更换的衣裳,首饰却没带——谁会想得到发生这种事呢?而甄钰头上一对珠花已经坏掉显见是不能戴了,计夫人见了并不点破,却送了她这一朵娇艳的簪花恰恰解了她的急。 甄夫人也意识到了,自然更是十足十的打心眼里感激计夫人,瞧瞧计子茜,又瞧瞧甄钰,笑道:“我们钰儿今年十岁,这是府上的几小姐?跟我们钰儿年纪怕是差不多吧?” “是么?我们茜儿也是的,茜儿是八月里的,不知侄女儿是——”计夫人亦笑道。 算下来,是甄钰比计子茜大了三个月,两位夫人都笑着说真正是巧,于是让二人重新见过礼,便在一群妈妈丫头们簇拥下进了厢房。 进了屋子,便有太妃随行的女医官引甄夫人、甄钰到隔断后替她二人诊断检查伤势。除了甄钰胳膊划了一道将近一指长的伤口见血之外,母女二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可不少,腿上、胳膊上、腰间都有,唬得王妈妈、锦心、锦言等脸色都变了,王妈妈更是念佛不已。 所幸脸上倒没有伤痕,也所幸甄钰胳膊上的伤口虽然长但却并不深,不然,母女二人今日是无论如何不能去见寿阳太妃的了。 女医官用酒精给甄钰的伤口消了毒之后敷上药膏、缠上纱布;别处伤痕也由王妈妈等替她们母女抹上药膏,随后女医官又留下了一些药物、开了方子,嘱咐了王妈妈等一番,说是回去好生休养几日便可无碍。两位女医官也笑叹她们母女二人福大命大,说是像这样被疯牛撞了马车摔倒的,多有缺胳膊断腿、昏迷不醒甚至因此丧命的。 甄夫人脸色一白,情不自禁搂住了甄钰。 王妈**心肝都颤了,念了几声佛忙道:“我家夫人和二姑娘都是好人,佛祖也会保佑的!” 女医官望了甄钰一眼便笑道:“说的是,夫人和姑娘都是有福的!甄二姑娘果然好胆识,真正叫人心底佩服!”若是旁的小姑娘胳膊上划了那么一道口子早已吓得大哭大叫了,用酒精消毒那也是痛的,甄二姑娘咬着唇绷着脸硬是半点眉头都不皱,任由她们摆布,就好像那胳膊不是她自己的、那疼痛也不是她自己的一样。 女医官们平日里诊治的都是身份高贵的皇妃公主王妃等皇室女眷,用药时稍微疼一点、开的药方子熬药苦一点,她们就要挨骂挨迁怒,相比之下,自然觉得甄二姑娘很不一般,令她们打心眼里喜欢她、愿意为她尽心,便又细细的嘱咐了许多话,又开了两个调理身体的方子给甄夫人,甄夫人感激不尽,厚厚的赏了一回。 母女两个收拾完毕,从隔断后出来,计夫人便起身上下打量一番,上前笑道:“这可好了,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太妃见了必也喜欢!” “有劳姐姐久候,咱们这就过去吧,叫太妃久等,实是不该。”甄夫人抱歉的笑了笑。 计夫人忙笑道:“妹妹别这么说,等妹妹是姐姐该当的!至于太妃,她老人家最是心慈心善,心胸豁达宽广,就更不会介意了!咱们这会子过去怕是正好呢!只是,侄女儿的伤口不妨事吧?” 寿阳太妃只是命女医官替她们母女诊断查看伤口,命计夫人好生照顾,却并没有说甄钰可以不过去,所以就是计夫人也不敢做主。 甄夫人心中微叹,如果是在家里,女儿这个样子哪里还会让她去见客?早就宝贝一样养在屋中休息了!可是这不是在家啊,是在人家寿阳太妃的地盘! “太妃派来的女医官医术高明,钰儿一点小小擦伤而已,不碍事的!”甄夫人勉强笑了笑。 “那就好,那,咱们过去吧!”计夫人了然的向她点点头,微微苦笑,彼此心照不宣。她同情她,但也帮不了什么。 一时来到正楼,一进去,甄钰便觉眼前一花,屋里花团锦簇、珠围翠绕,坐着站着无数打扮华贵、各个年龄阶段都有的女子。当中在上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戴着五凤衔滴珠凤冠、勒着镶红宝石抹额,身穿一袭姜黄亮缎万字不到头镶边绣着祥云飞鸾的对襟大袖袍子的老妇,威仪赫赫,气度非凡,想来便是发出邀请的主人寿阳太妃了。她的周围围绕着一群珠翠衣饰鲜艳明媚的俏丽女子,多半便是晚辈及得用的女官、大丫鬟了。 其余贵妇总计有十来人相向分坐两侧,各人身旁身后也侍立着无数姬妾媳妇丫环,无不裹着绫罗绸缎,打扮俏丽。 原本走过来时,甄钰隐隐听到笑声,此刻她们四人一进来,偌大的屋中反倒一声不闻了。 --------- 明天就要上架了,忐忑呀~~~,请大家支持正版订阅!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47章 听戏(上架求首订) ??费章节(24点) 甄牵着甄钰的手,随着计从中间缓缓上前,甄钰只觉得无数道目光望,有好奇、有探究、有友善、当然也有轻视不屑。不过,无论是样的目光她并不在乎,因为过了今天,大家都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旁人爱怎样怎样,与她们母女无关。 四人来至女官示意停下的地方停下,屈膝跪了下去,俯首叩头道妾宋氏(贾氏)恭请太妃安。” “快起来,快起来!这些虚礼无需计较!”寿阳太妃笑着抬抬手,早有王府丫环扶起了甄和计。 甄与计谢过太妃,起身引领着来至早已排好的位置坐下,甄与计的位置连着,均在太妃左手边靠中间,不上不下,计乃忠勇侯计秉毅正妻,是有爵位在身的,座位在甄上首。 随后,计、甄需贴身服侍的丫环妈妈们也都上前叩见了太妃,然后恭恭敬敬站到二人身后。计的身边人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下跪、行礼、谢恩、起身坦然自如,做得行云流水,甄带来的三人中,王妈妈也是见过繁华的,并不怯场,锦心虽然紧张,但懂得守愚藏拙,也不管只管跟着人照做也还好,偏偏锦言起身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吓得脸色都发白了一个劲的哆嗦,如果不是锦心立刻挨着她借着王妈**挡悄悄用力扶了她一下怕是她会一屁股坐到地毯上去了,于是厅中立刻响起轻轻的嗤笑声。弄得甄尴尬不已。 计见状便笑着嗔锦心道这丫头啊,胆子就是小,方才的事已经这么久了还没回过神呢!到了此处还有好怕的?那疯牛再厉害也冲不到这里来呢!” 计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甄也勉强笑了笑,向计投感激一瞥。 寿阳太妃和颜悦色叹道好端端的会发生这种意外!小姑娘家吓着了也是可怜见的!好了,都下去吧!荷香,拿几个荷包赏她们!” 锦心、锦言等愕不已,没想到寿阳太妃非但不责怪失礼居然还有赏,直到荷香带着小丫鬟下来微笑着轻轻提醒道还不快谢恩,今儿这可是头一份呢!”荷香的目光一一扫过几人,也没落下计的随行江妈妈、薄荷、紫苏。 于是几人忙又跪下谢过太妃,接过荷香递的荷包,一一退下。 就在寿阳太妃出言赏荷包时,其余众人包括甄、计都愣住了。甄是五味陈杂——寿阳太妃今日邀请她本就是带着皇帝的意思,自然要给她争脸面,只是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就很难说了;其余王妃们可有可无,虽然觉得有点意外,但也并不当一回事;那些随行的丫环妈妈们心里却都冒酸了,甄的身份比她们主子只低不高、最多相当,凭她的随从在失仪之后还得了这么大的脸面反而她们却没有?要寿阳太妃指名道姓的赏赐给一府下人,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这是多大的体面!于是望着甄一行的目光更加不友善起来。 王妈妈等回到甄身后之后,计望了望的妈妈丫环,便取笑道今儿个,可是沾了的光了!” 甄忙客气笑道计这话真正叫人惭愧!今儿若不是有你帮忙,还不知怎样呢!” “说起来也是的!也不知哪家的人这般大意,任由疯牛冲到了官道上!甄这会子觉得怎样?有没有不舒服?听说小姑娘也受伤了?严不严重?”坐在寿阳太妃左下手第一位的中年美妇关切问道。寿阳太妃也关心的望向甄笑道正是呢,我方才还想着问来着!” 甄携了甄钰一边起身,望了计一眼,计会意,亦笑着起身道那是仪宁长公主!” 甄便笑着道回太妃、长公主话,一场虚惊,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已,多谢太妃派医官诊治,已经无妨了!”甄心里十分感慨,十来年没见,她竟不太认得出来了! “那就好,不然岂不是我的罪过了!”寿阳太妃舒了口气。 甄连称不敢。 于是计便又禀明寿阳太妃,替甄引见各位在座的,寿阳太妃笑着准了,计便一一向她介绍,众们也都满面笑容的客气见过。 左宰府的辛和萱娘、茵娘也来了,介绍到她们母女的时候,萱娘望着甄钰微微一笑点头,甄钰心中一暖,也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重新落座,寿阳太妃又详细问起疯牛撞车之事,甄少不得一一回禀,当寿阳太妃听到甄钰所为之后,不由得仔细望了她几眼,便是在座的诸位也都有意无意的望着她,似信非信的样子,与身旁人低声议论起来。甄钰早已对这些人无语,只管依偎在甄身旁,神情恬淡,垂着眼睛浑然不会理众人,一副也没听到的样子。只是偶尔一抬眼角,意外的对上一道嫉恨不善的目光,却是计子茜,计子茜目光一闪又收了,快得甄钰几乎看不准。但是她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十岁小孩,计子茜的目光瞒不过她。她不由苦笑,她原本还以为计子茜那样性格张扬的女子是个天真简单无心机的,现在看来,也不完全是那样啊! “钰儿,太妃唤你呢!还不快上去。”甄钰正在发怔猛然被甄轻轻推了一把,她一惊回神,下意识向上望去,见寿阳太妃正微笑着向她点头招手道钰儿,来,快!” “是,太妃!”甄钰微微一笑,从从容容的走。话说,听到除爹娘之外的人唤她“钰儿”一时之间她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伤在哪儿了?疼不疼?”寿阳太妃携了甄钰的手拉她近旁,温和怜爱的打量着她。 甄钰长相本就甜美,又各位乖巧知礼,进退有度,娇憨中又带着大气,别说寿阳太妃,在座诸人对她都很难讨厌得起来。 甄钰望了望左胳膊,摇摇头微笑道谢太妃关心!胳膊上划了一道小口子而已,蒙太妃赐医赐药,已经不疼了!别处只是一些淤肿,也不碍事的!”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寿阳太妃十分喜欢,说着望了甄一眼,笑赞道临危不惧,果敢决断,颇有外祖家的风范,甄,你有个好女儿啊!” “太妃过奖了!”甄心中一痛,忙起身谦虚陪笑。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一闪,心中打了个突,要这些年宋家冤案虽然平反,但是皇帝好面子,且宋家根本无人在朝了,宋家,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提起了。寿阳太妃冷不丁在此时提起宋家,绝对不会是顺口为之。那么,是为了?难道是要起复宋家?不对啊,宋家根本已经无人可用!众们百思不得其解,但却都打了同一个主意:回家去一定要把太妃这句话告诉给老爷听! “不过奖,钰儿当得起,你也当得起!”太妃笑着,摘了随身带的一块缀着金色流苏的暖玉弥勒佛雕放在甄钰手中,笑道好孩子,这是广恩寺连方主持开过光的,最灵验不过,来,带上它,以后啊,事事如意,平平安安!” “谢太妃厚爱!钰儿愧受了!”甄钰微笑着接过,向寿阳太妃行礼谢过。 “瞧这小嘴,这么会,我真是越看越喜欢了!”寿阳太妃更是欢喜,携着甄钰的手上上下下看个不住,笑着瞟了一眼大不耐烦缠在仪宁长公主身边的小姑娘一眼,打趣道比某些人呀,可强太多啦!” 方才计在介绍众位时连带着也介绍了众身边的女孩子,这位仪宁长公主身边的小女孩是福清公主,只有九岁,却是皇帝最疼爱的小公主。想必是知晓了寿阳太妃来清虚观打醮,她便磨了长公主跟着来凑热闹的。甄钰心下倒是对她挺有好感的,因为这小公主眼神清澈,笑容甜甜,是个真正天真纯洁的小女孩,虽然有些不太安静。 “皇伯母就会取笑人家!人家就是不耐烦挨这儿嘛!无聊死啦,比宫里还无聊!”福清公主小嘴一撅不依抱怨着。 “看你下次还闹不闹着要跟出来!皇伯母是来打醮祈福的,可不是玩儿!”仪宁长公主笑着轻轻拧了福清公主腮上一把,看得出来姑侄俩关系十分亲密。 “不是说了有戏看吗?皇伯母,皇伯母,是不是啊!”福清公主一听就急了,睁大了眼睛忙问道。她可是听说有热闹才来的!要皇帝节俭,六宫也不敢讲奢侈享受,娱乐活动也少得可怜。福清公主身为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吃穿用度比之旁人不知好了多少倍,有的地方甚至连皇后都赶不上她,但是在玩乐方面,她照样没有办法!总不能单独给她传戏班子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众人不由得都笑起来,寿阳太妃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指着福清公主笑道你呀,你呀!” 福清公主不依,跑到寿阳太妃身旁搂着太妃的胳膊就磨蹭撒娇。寿阳太妃拗不过她,只得连声答应,说有戏、当然有戏,马上就要开始了!福清公主这才罢了。 寿阳太妃又与甄钰说了几句话,笑着夸赞了几句,便让荷香将她送回甄身边。 寿阳太妃都赏了,众人也不好不赏的,于仪宁长公主起头,人人都赏了甄钰礼物,钗环珠玉一片璀璨。甄钰一一接过,微笑着谢过,应答举止并无半分失礼,甄不禁欣慰一笑:她的女儿,就是最好的! 一时王府女管家上前禀报,说是可以开席了。寿阳太妃便点点头,笑着说了一声,又瞟了福清公主一眼笑道等用过午膳,便听戏,你高兴不高兴啊?” 众人又笑。福清公主眨眨眼拌了个鬼脸儿,脆脆的答道当然高兴啦!人家可不就等着嘛!”众人听罢越发笑了。于是一起出去,前往另一处厅阁用饭。 甄钰却是暗暗纳罕:这哪里是来打醮,不过借着打醮出来玩乐罢了!她却不知,富贵人家哪一家打醮都是如此,正经法事自有府中管家与道长们安排着做,当主子的可不就是出来散心游玩来了?凭太妃的身份地位,她肯来,清虚观上下只有乐得心花怒放的,哪里还会在乎是不是她亲自参与法事? 因是道观,虽然不如寺庙那样清规戒律更加严谨,但菜式也多为素菜,如茄汁腐丸、冬笋口蘑、蜜汁杏鲍菇、麦仁嫩豆腐、三鲜酿面筋、烩松茸、薛丽红百合片、蜜制酸甜雪藕、酸辣海带丝、脆皮芸豆、玛瑙卷、兰花金针、清炒豌豆苗等,除了有山珍,更多是粗菜细作,以高汤精细作料调配而成,少有的两三样荤菜竹荪虾仁、樱桃肉等做法也十分清淡,并非油重色艳的。寿阳太妃与众们却吃的十分开心,一来是清虚观的厨子出色,二来也是正月里各府上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吃腻了,此时换个清淡乡野口味,反而用得格外香甜,连甄钰都比平常多吃了一点。 一时用过饭,众人漱了口,手中端了茶碗坐着饮茶说笑,不多会,福清公主又嚷嚷起来,寿阳太妃便呵呵一笑道既这么着,咱们且听戏去?那边戏台子已经搭上了,角儿也装扮上了!” 众人都笑着连声答应,都说很是,该去听戏了!” 福清公主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咯咯笑着,压根不理会众人含笑的目光。要她难得出来玩一趟,在宫里可是无聊得紧了! 一时来至戏楼,虽未开场,却已可听到各种乐器碰撞调音、戏子们在后台吊嗓子的声音,又有看场的管事们走来走去的吩咐着,场面极是热闹。 寿阳太妃领着众人来至戏台正面楼上,此处早已收拾布置得妥妥当当,椅几摆放整整齐齐,椅子上一律搭着崭新素雅的锦绣坐垫、椅褡,几上摆着各种新鲜瓜果零食点心,瓶中供着鲜花松枝柏条凳各种喜庆吉祥花草,角落周围燃着大大的赤金紫铜瑞兽大炭炉,一旁长案上焚着甘松香,香味宜人淡然。 众人落座,出人意外的是,寿阳太妃特意将甄母女的座位安排在她的身旁,笑着向众人说是甚喜甄钰这孩子。甄推辞不得,也只好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坐在了寿阳太妃的身旁,甄钰挨着她坐在小杌子上。 不一会,甄钰便看见有戏班的班主领着一班成员在王府管事的引导下在戏台上跪着向太妃叩首请安,太妃命赏,班主谢恩,随即双手高高捧着戏簿请太妃等点戏。管家便将戏簿盛在托盘中亲自捧上楼来请太妃点戏。头一场自然是要演与打醮祈福相关的古戏,这是事先就嘱咐过的,不必再点。寿阳太妃便点了两出别的,又让长公主及诸位王妃、们点,诸位忖度着太妃的意思和,也有点的,也有没点的,甄本也推辞着不点,拗不过长公主笑着一个劲的谦让,于是只得亦点了一出。长公主的意思自然就是太妃的意思,甄是不便拂她的意的。 管家将勾好的戏簿捧了下去,台上已经紧锣密鼓的开演了。一开始演的是祈福的古戏,山神精怪出没,十分热闹,正合了福清公主的胃口,小公主看得津津有味,眼睛睁得大大一眨一眨的,时不时拍手叫好,计子茜等也不觉被吸引住了,一个个看得出神。寿阳太妃等却对这应景之戏没兴致,只是含笑宽容的瞧着几个小辈,时而轻声与身旁人。 自第二出戏开始,便是文戏了,三娘教子、玉痕记、汾河湾等一出出扮演上来,戏中旦角们无不扮相美丽,身姿婀娜,唱腔婉转,一举一动间如行云流水,这才是寿阳太妃等贵妇们喜欢看、喜欢听的,渐渐的便都不,聚精会神的凝神细听,专注观戏,随着戏中人物的悲喜欢乐不能自已,真个是柔肠百结,感同身受! 可就苦了我们九岁的福清小公主了! 福清公主被原本第一场开门热闹戏勾起了满腔的勃勃兴致,心中高兴极了,只想着下一场、下下一场会更加热闹好看!谁,那台上角儿们水袖子慢慢悠悠的甩,莲步轻移三步也挪不了一寸,一个字唱腔拖得老长老长,在别人听来那是婉转回流,在福清公主听来简直要命!福清公主看了都替她们着急!好不容易忍耐完了一场,她满以为下一场会热闹起来,不料,她又失望了。 福清公主简直坐立不宁,一会儿望望寿阳太妃,一会儿望望仪宁长公主,一会站起来,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喝茶,一会儿吃点心,一会儿绞着手帕子骨碌碌到处乱瞅,无聊得栗子剥了一地的皮,抬起眼皮瞧瞧戏台上——刚才那句还没唱完呢! 福清公主苦着脸,终于忍不住扯了扯寿阳太妃的袖子皇伯母!皇伯母!” 寿阳太妃听戏听得入神,福清公主叫了好几遍她才回过神来,看到福清公主面前落了一地的栗子皮、松子壳,寿阳太妃吓了一跳,忙道哟,这些不许多吃,不然积了食该嚷嚷不舒服了!” “谁耐烦吃呀!”福清公主无比幽怨的将一把栗子随手放在几上,拍了拍衣襟上的碎屑,拉着寿阳太妃的手道皇伯母,皇伯母!这个戏时候才演完呀?” 寿阳太妃不由纳闷的瞧了她一眼,诧异道时候演完?你先前不是盼了许久么?” 甄钰听罢不觉抿嘴微微一笑,寿阳太妃是误解了福清公主的意思了。这些文戏她其实也觉得没有多大意思,原因无她,只觉得一个字:假!尤其想起前世母亲的遭遇,她对这些戏文上的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故事都很反感。 福清公主顿时发急我,我不是要看这个!” 寿阳太妃一愣,不禁笑道好好好,那你说,你想看?” 福清公主眼睛一亮,精神一振,忙道我要看大闹天宫、看八仙过海、看刘海戏蟾,还有,嗯,反正要好玩的、热闹的!” 福清公主还没说完寿阳太妃已经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温和哄劝道阿媛听话,今儿个可不适合扮演这几出。再说了,今儿请的戏班子也没人会这几出戏呢!” 福清公主怏怏不乐,不死心道那,那这会子叫人去传一班会演的来不行嘛!” “今儿可来不及了,这时候去请时候才能到呢?不如,改天皇伯母特意在府上请一班请你去看,好不好?”寿阳太妃这句话倒是说动了福清公主,福清公主再三让寿阳太妃保证一定记得请她看热闹戏,这才罢了,闷闷的又坐下。 寿阳太妃时不时瞧了她几眼,见不但是她,除了甄钰其余的小姑娘们没有一个是在听戏的,心不在焉的不是打瞌睡就是相互悄悄扮鬼脸取乐,勉强坐在座位上的,也是左顾右盼,动来动去的。 寿阳太妃便轻轻咳了一下,将众人注意力都集中之后便笑道我看这些小姑娘们也听不进去,小孩儿家在这儿闷坐没的拘坏了,这清虚观倒也是个干净规矩的地方,不如,让她们自去玩耍一番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虽说是让她们自去玩耍,自然也是有丫环们照顾着的,众人岂有拂逆太妃意思的?且不说别个,福清公主已经欢呼一声跳了起来,欢然笑道:好啊好啊,我正想出去走走呢!谁要跟我一块儿去?” 七八个小姑娘们见福清公主兴致这么高谁不愿巴结?且本来在这儿坐着都无聊,于是问过的母亲后,除了甄钰一个,所有的小姑娘都说要出去走走。 福清公主等不得,便笑着下了楼,领着一群小姑娘们去了。 寿阳太妃此时方注意到甄钰依然稳稳的坐在位子上没动,寿阳太妃不由笑问道她们都去玩,你不去呢?” ------------ 呵呵,晚上9点左右还有一更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48章 戏弄 ??费章节(20点) “回太妃话,晚辈不想去。”甄钰起身笑着回话。她跟那些人不一样,大多是皇室贵女,不然便是像计子茜这样的公侯伯之家,这群女孩儿年纪虽小,恐怕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又没有大人在一旁,万一闹出点事来,恐怕都会归罪在她身上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她才不要跟这些人牵扯一处! 寿阳太妃不由得笑了笑,笑容里多了几分亲近和真心的疼爱,这孩子倒是个心地坦然的,不说“舍不得这样好戏”或者“想多陪陪太妃”诸如此类的客套话! “那么,你可听得懂戏里唱的是?”寿阳太妃招手将甄钰携了坐在的长榻上,不理会众人异样的目光,只管笑着问甄钰。 甄钰嘴动了动正要说“听得懂”忽然记起这个本尊还没满十岁呢,且又是自小与甄在府中不交际不应酬的,在印象中根本就没听过几场戏,可能听得懂——她差点将本尊与前世的记忆和思维混乱了! 甄钰慌忙改口,露出些微的迷惑,向太妃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不懂。” “嗳,”寿阳太妃忍不住好笑起来,仪宁长公主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道你这孩子!”众们听她这么说没有不含笑的。 甄甚是无奈,不明白这个向来聪明的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起身向太妃笑道小孩子口没遮拦,倒叫太妃见笑了!” “无妨,无妨!你快坐下!”太妃向甄挥了挥手,笑道正是这样的才好,这孩子是个乖巧老实的,怨得人疼呢!” 寿阳太妃似乎越发来了兴致,她没有就此放过甄钰,又笑着向甄钰道既是听不懂,我方才见你坐的规规矩矩的,看得很专注的样子呢?” 这要说?仪宁长公主低头饮了一口茶,抿唇含笑凝着甄钰,其余们也来了兴趣,望望甄钰,又瞟甄一眼,都在想甄钰会回答——戏台上唱得正热闹,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去欣赏了。 甄手心里捏了满满一把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紧张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来了。虽然她寿阳太妃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无论如何都不会将甄钰样,但是,她并不想让女儿受人嘲笑、难堪。 甄钰眨了眨眼,望望甄,一本正经向寿阳太妃道这是母亲教的,母亲说,在长辈跟前这是规矩呀!” 寿阳太妃及众人一愣,不由得都笑了起来,甄的心也是一松。寿阳太妃携着甄钰的手更是不忍放开,一个劲的笑着道好好,果然是个好孩子!”寿阳太妃又向甄笑道这孩子又懂事又乖巧,却又不是那呆板木讷的,进退有度,真正的,我都不知夸了!” 甄忙起身笑着道这孩子哪里当得起太妃如此夸奖,太妃您言重了!” “不言重,这是事实。”寿阳太妃笑了笑,让甄坐下,又笑着向甄钰道今儿个出来玩,就不讲规矩了,你也不必在这儿坐着,去院子里跟们一起玩玩吧!” “是,谢太妃恩典!”甄钰虽不情愿,却不便推辞,只得微笑着应下了,于甄相视一眼,带了锦心,由王府小丫鬟领路下楼,自往后边园子里去寻福清公主、计子茜等人。 一路所见,殿宇雄伟高大,玄色方砖铺地无一丝尘埃,香烟缭绕中处处一片古朴凝重,院中花木也修剪得格外的好,甄钰一边走一边暗暗留心:这清虚观果然名不虚传!非如此岂招待得起寿阳太妃、仪宁长公主等皇室贵人? 不一会便来至观中后花园处,只是原来随着来的丫环仆妇们都在园门外聊天,甄钰不由一怔,那领路的丫环是王府中太妃身边得用之人,陪着太妃进宫多次,是了解情况的,见状便笑道定是福清公主的吩咐,公主不喜人跟着。甄二姑娘,您自个进去吧,福清公主、计府大姑娘和诸位郡主、县主、姑娘们都在里边玩呢!” 锦心顿时有些急,不禁陪笑脱口问道,婢子能不能陪我们姑娘一块儿进去?”甄钰有伤在身,她怕她被人欺负了。 那丫环含笑瞧了瞧锦心,温言道还是不要去的好,若是惹恼了公主就不好了。” 甄钰听见这丫头的语气有些微的不痛快,一想也是的,不过就是进去一块儿玩玩,又不是进狼潭虎穴,锦心这丫头虽然是关心她、为了她好,但是听在作为主人一方的王府丫环口中,自然就不是滋味了——人家是请客,又不是害人,有这样警惕心如此用得不是地方的客人吗! 甄钰便笑道锦心别担心,我的胳膊已经没事了!我也很想去跟公主、郡主、县主和各位姑娘们一块儿玩玩呢,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王府小丫鬟听了甄钰这番话方知锦心那么着急是有原因的,因为想左了旁人的心思她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忙笑道锦心放心,甄二姑娘,您若是觉得身子受不住打个招呼便出来吧,婢子自会安排姑娘好生歇息。” “那就先谢过了!”甄钰微微一笑,别了锦心和那王府小丫鬟,一个人进了花园。 这清虚观的花园不大却也不小,虽是冬日没鲜艳花木,但假山堆叠,曲水流觞,亭阁点缀得当,冬梅、山茶开得正好,也别有一番风味。 甄钰远远的便看见一群衣着鲜艳的姑娘们在远处湖畔草地上逗着狮子狗儿玩耍,她便缓缓向那边走去。既然寿阳太妃发话了,她自是要到她们跟前转一圈打个招呼的,不过,她并没有想着能跟她们玩到一块。心里不禁有些遗憾,可惜,萱娘侍奉在辛身边没有一块儿来,不然,跟她怕是还能说上几句话,也声省得在一旁无聊。 甄钰沿着石子踊路缓缓,池畔的水十分清亮澄澈,临近池岸太湖石瘦、透、露、皱,造型各异,沿着池畔迤逦参差层叠而去,衬映着苍劲凝翠的草色,也颇有一番意趣。 经过眼前一片高大的假山石,便到草地上那群姑娘们中间了,甄钰微微舒了口气,使的气色神情变得更加得体——不能在她们面前失礼,不然会让甄府没面子,甄府没面子,她同样也没面子。 不料甄钰刚刚走到假山旁边,冷不防假山上飞快的窜出一个黑乎乎的猛的狂吠一声向她扑,甄钰猝不及防惊得尖叫一声,一个趋趔跌扶在假山壁上。 周围响起一阵嘻嘻哈哈的嘲笑声,甄钰定一定神这才看清是一只高大凶悍的黑狗,那黑狗朝她狂吠几声,见她瑟瑟发抖呆若木鸡似乎觉得很没趣,便摇了摇尾巴懒洋洋的走开了。 “喂,我还以为你不怕呢!连这个也怕!真没用!”福清公主神气活现的双手叉腰,从假山一侧出来瞪着她说道。她的身边跟着计子茜、汾阳郡王之女夏莹洁,还有一位年纪相当穿着棕黄长袍的英俊大男孩,几个人都眼含笑意瞧着甄钰。 草地上逗狮子狗儿玩耍或是嬉戏玩耍的姑娘们也都围了看热闹,看到甄钰如此狼狈,无不哈哈大笑起来。 “哼,嘛!有几个不是胆小的?静媛你还不是一样!哈哈,你输了,你说?”那男孩子得意的问着福清公主。 福清公主的大名叫做夏静媛。 福清公主气得扭头瞪那男子一眼,气得大叫了一声“表哥!”她实在是太想赢表哥一回了,听了计子茜的主意觉得很不,没想到却还是输了,这让她不恼? “喂喂喂,愿赌服输,反正今儿你是输了!哈哈!”那男孩子又取笑道。他好像很了解福清公主的脾气,一句话就能刺得她跳起来。 福清公主如他所愿的又跳了起来,胡搅蛮缠的跟他争吵。 甄钰此时方明白她们是戏弄,用来打赌,她不由大怒,待要怎样,又不好怎样,这只是孩子之间的一个小小恶作剧,当真嚷起来也没意思!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且先看着便是。于是她缓和了脸色,淡然的看着福清公主气呼呼的跟那男子拌嘴。周围的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听得时不时发笑。从他们对话中,甄钰知晓了这名男子的身份——仪宁长公主的独子、平国公府的小世子。 计子茜瞥见甄钰居然还有脸在一旁气定神闲的看热闹不禁心里来气,凑在福清公主身边不知说了句,福清公主不跟小世子纠缠了,瞪着甄钰道你,都怪你!你真没用!害得我输了!不是说你胆子很大,割肉都面不改色吗?一条狗也怕!哼!” 姑娘们想起刚才甄钰的狼狈样子,不由得都大笑起来。 甄钰也微微笑了,她低头望望身上,抬起头疑惑的望望福清公主、小世子问道怕?我怕了?有吗不跳字。 众人都愣住了,连小世子都睁大了眼,谁也没想到甄钰会这么说。但是没有人能够反驳她的话,因为她现在看起来气定神闲、神态从容,连衣裙褶子都没有皱一丝半点、鬓角也没有乱半分,如果这个样子也叫做“怕”,那怎样才是“不怕”? 计子茜顿时一梗,心里暗骂不要脸!不知怎的,她就是不喜欢甄钰,本能的不喜欢,她是个拔尖的,可是今天众人的目光都围着甄钰打转,她很看不上甄钰这个样! “你刚才不是被闪电吓了一大跳吗?那还不是怕?”计子茜微笑着,心里却恨不得拿金钗狠狠戳甄钰几下。她真是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睁着眼说瞎话的人。 看见计子茜的笑容,甄钰脑海中情不自禁闪过计的笑,计子茜的脾气不像计,此刻的笑容却很得计的真传。 甄钰轻轻点头,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它叫闪电,动作快似闪电,真是好贴切的名字!”甄钰赞了一把闪电,随即才向计子茜缓缓点头笑道计说的是,我刚才可不是被闪电‘吓了一跳’,可是,吓了一跳会是怕呢?” 计子茜一愣,顿时说不出话来。 福清公主却眉开眼笑,拍着手儿笑道对对对,甄钰没有怕,就是吓了一小下下而已嘛!闪电长得那么凶,又那么冷不防扑出来,谁见了都会吓一跳的,你们说是不是?不过,吓并不等于怕嘛!哈哈,表哥你输了!你输了!咱们说好的,你可不许耍赖不认账!” 福清公主这么说了,谁还敢说不是?计子茜心里不甘却也不敢当面跟公主较劲,眼中却是蓦地一寒。甄钰不禁抿着嘴偷笑,这个福清公主,倒是个有趣的。 小世子却不干了,一跺脚指着甄钰道你、你,你强词夺理,无耻!非英雄好汉所为!” 甄钰暗怒,心中忿忿:你们表兄妹俩打赌也好、打架也好,与我甄钰何干?凭把我夹在中间受你们的窝囊气!哼,还非英雄好汉所为! 甄钰盯着小世子,忽的一笑,温言道我得罪过世子爷吗不跳字。 小世子一愣,顺口道没有。” “我们见过面吗不跳字。 “也——没有!” “我没得罪过世子爷,甚至不曾跟世子爷见过面,世子爷却无端捉弄我,可是英雄好汉所为?” 小世子顿时一滞,哑口无言。是啊,明明是他不对在先,甄钰这么说还真是半点失理也挑不出来!小世子恼羞变成怒,哼道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有道理!” 甄钰立刻接着道彼此彼此!我是女子不!” 小世子顿时气得脸都红了,这不是拐着弯在骂他是小人!他没来得及发脾气,福清公主已经笑得咯咯咯的拍着手嚷道小人小人!表哥是小人!输了还赖账!比女子还不如!” 小世子跺脚嚷道谁赖账了?哼!有了不起!在这儿真没劲,外头有舞狮子、舞龙、变戏法,不多热闹呢!哼,我懒得跟你们磨叽!喂,我可没说赖你的账,你放心就是!”小世子说着,发足便往外边跑了去。 福清公主眼睛一亮大为羡慕,忙追着问表哥表哥!真的有舞狮子舞龙变戏法吗——”一句话没问完,小世子早已跑开了老远。 福清公主十分失望,羡慕的望着小世子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扭头向计子茜叹道你说,前边真的有舞狮子舞龙变戏法吗不跳字。 计子茜瞟了甄钰一眼,无不遗憾的叹道谁呢!反正咱们又去不了!若是梁世子没生气,没准还能带咱们悄悄儿瞧一眼呢!” “对啊,都是她惹表哥生气的。”夏莹洁也说道。 甄钰简直想上前揍人了,难不成她就该任由梁世子欺负、任由她们捉弄不吭声、不反对才是对的?她坦然的站在那里望着远处欣赏风景,装作没听见她们的声音。跟她们生这等闲气,还真是不值。 “算了!也不能怪她!”福清公主居然这么叹了一下,甄钰倒是一怔,不觉望了望她。 福清公主居然笑着走到甄钰面前,仰着头打量打量她,点点头笑道你真有趣,刚才把我表哥气得要命!哈哈,我表哥可是从来没气成这样!想起来我都觉得要笑,哈哈!” 甄钰很无语,这个福清公主,还真是够闲的。 “方才只是一场玩笑罢了,还请公主不要放在心上。”甄钰淡淡说道,她可不想落下把柄。 计子茜不由得盯了她一眼,福清公主却没在意,笑道不过,你的胆子真的挺大的!好多都被闪电吓得哭过呢!”福清公主竟跟甄钰格外的亲近起来。 计子茜见了暗恨,不等甄钰回答便笑道我们在这里站着做,走,咱们上池子那边看鱼去!方才经过时还见好多锦鲤呢!” “真的吗?这时节宫里的玉昆湖都没化冰,姑姑府上池子也没化冰,没想到这小小的清虚观里竟是一池活水,可真稀奇了!”福清公主笑着接口,于是众人一同往那边走去。 “想必是清虚观有玉皇大帝和太上老君庇佑?”彭源伯之女王红菱说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有人笑着说是,有人却笑道才不是呢,那广恩寺的池子也结了冰?莫非佛祖不如玉皇大帝和太上老君?” 于是小姑娘们又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福清公主却向甄钰问道你知不是为?” 甄钰心中猜度多半是因为附近有温泉,冬日里清虚观的道士们引了温泉水做池水源头,温泉水由地下暗道流到这湖中,水温刚刚好。但众人都说不知,她当然也不会说,于是摇摇头笑着说不。 福清公主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再问,旁边夏莹洁跟她,她便转过头去跟夏莹洁说笑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49章 小姑娘间的算计 ??费章节(12点) 小姑娘们说说笑笑快要走到池畔水榭时,计子茜突然脚下一滑尖叫一声,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甄钰的胳膊才没有摔倒。大家都吓了一跳,忙围过来问她怎么样?有没有扭着脚! 计子茜这一抓不偏不倚恰恰抓在甄钰胳膊受伤处,甄钰疼得眼前一黑,脸色瞬间白了白,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 计子茜惊魂未定的摇摇头,忙道:“我,我没有事,谢谢姐妹们!幸亏有甄姐姐,不然可真要摔跤了!哎呀甄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刚才是不是抓着你的伤口处了?疼不疼?对不起,对不起!”计子茜说着连连道歉,满脸的惶恐。 姑娘们听见忙看向甄钰,见她脸色白得十分难看忙上前扶她,纷纷关切询问。甄钰好容易缓了过来,勉强笑道:“不碍事,伤口不深,应该没事的!”她是真的生气了,这个计子茜简直太可恶,甄钰压根不信她不是故意,抓的那一下可是又实在又快又准又狠呐,怎么也不像是情急之下下意识为之,不然,力气虽小不了,准头岂有这么好?而她居然还敢这么嚷出来,倒叫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毕竟人家都主动询问道歉了,你再不饶人岂非无理取闹? “我看,甄姐姐还是回去让人瞧瞧比较好,万一伤口裂开了,那可怎么办!”计子茜一脸歉意加担忧的望着甄钰,却是不易察觉的朝她挑了挑眉。 甄钰猛然间明白,计子茜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她离开此地、离福清公主远一点。为了这么一点点私心,计子茜那可是下了死劲的抓她的伤口而此刻又表现得这样好心,甄钰只觉得毛骨悚然。 甄钰偏不让她如意,这还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让计子茜认为她好欺负,她无端端欺负她,那么她是定要欺负回去的,不然,只会让她得寸进尺! 好在那伤口也争气,疼痛渐渐减轻并没有渗出血迹,她便微笑道:“谢谢计妹妹关心,不过,真的没事了!到前边坐一会就好了!” “对,对,我们快去前边吧!”于是众人便向前进了水榭,水榭临水而建,有一个弧形的露台延伸建在水面上,围着木栏杆,凭栏便可以观鱼。 今日阳光甚好,池中水温许是正适,池中锦鲤听到人声不多会便渐渐游了过来,金色的,花点的,橘色的,大红的,金黄的等各色皆有,在水面挤挤挨挨的挤成一片,阳光照耀在水面上粼粼一片金光,十分好看。众女都瞧得嘻嘻哈哈的十分高兴,又摘了一旁的山茶花、梅花,扯了花瓣一片一片的扔下去逗着鱼儿玩,越发觉得有趣。 甄钰在水榭中略坐了一会儿便也起身上前去看,她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池中的锦鲤身上,无一个主意岸上的,便靠近上去,伸出手飞快的在计子茜腰间狠狠一扭一掐,计子茜吃痛大叫的同时甄钰也尖叫了起来,故意俯身去揉脚,作出疼不可耐的样子蹙了蹙眉,抽气道:“计,计妹妹,你踩着我的脚了!” 计子茜气得七窍生烟,狠狠的瞪了甄钰一眼大叫道:“没有,我没有!”她冷不防被甄钰掐那一下可真是疼到骨头里去了,她还没找她算账呢,她反而恶人先告状! 甄钰没有与她争辩,只是揉了揉脚,又小心翼翼的站起来甩了甩,深深的呼了口气,心里暗暗好笑。她没有,她这么说有人信吗?没有人向后看,没有人看到她是否踩到了甄钰,但人人都看见甄钰疼得弯下腰去揉脚。 “既是没有,你方才叫什么?难道不是踩了人惊得大叫吗不跳字。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微微蹙了蹙眉,上前扶了甄钰一把,关切道:“你没事吧?走,进屋子里坐着休息一会!” “谢谢姐姐!”甄钰和气的向她笑了一笑。 “我,我——”计子茜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要怎么说,说甄钰拧了她一下她疼得大叫?这不是丢人吗!甄钰刚才那么疼都没有大叫她被人拧一下就大叫岂不是一下子就让甄钰给比下去了?况且无凭无据的,众人又都先入为主,她的话谁会信? “我没有!我就是没有!”计子茜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泪水都在眼眶中打转了。她委屈啊,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这么憋屈过!明明吃了亏反而一个字辩白不出来!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小心而已嘛!谁的背后又没长眼睛!”夏莹洁打着圆场,虽然是为计子茜开脱,但言外之意她也是不信计子茜的。 计子茜更急更气,哼了一声一跺脚便跑了。倒把好心帮她解围的夏莹洁闹了个大红脸。 “子茜怎么了?干嘛这么生气啊?”福清公主很无辜的耸耸肩,她是真的觉得这是很小很小的事啊,为什么她会闹成这样呢!众人听见福清公主这么说也都纷纷说不解,没有一个人去追计子茜的,很快又兴致勃勃的观赏起锦鲤来。 不多会,寿阳王府管事妈妈带着两名丫环过来了,笑着传了太妃的话,说是园子里风大,姑娘们玩了一阵子该回去吃点东西暖和暖和。众人玩了一个多时辰也有些累了,再说冬日园子可玩的本就有限,于是便依了管事妈妈所言,回了戏楼那边。 甄钰原本还以为计子茜独自先回了戏楼呢,谁知却在园门外正同她的丫环妈妈说话呢,见她们一行人出来她怨恨的瞟了甄钰一眼,有些别扭的扭过脸去,远远的跟在众人身后一起往戏楼回去。 甄钰根本装没看见她的目光,她实在是弄不懂自己好端端的怎么招惹了计子茜了?想计夫人领着她们母子进来,那时候初次见她,不是挺正常的一个小姑娘吗?怎么好好的突然—— 想起先前计夫人的热心相助,甄钰便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无论如何她们欠计夫人一个大大的人情,计子茜便是对她无理一些又怎样?还是不要计较了吧! 甄钰不觉便放慢了脚步等计子茜,向她笑着招呼道:“计妹妹!” 计子茜冷着脸哼了一声,正眼儿也不瞧她,从她身旁昂首挺胸而过,反而追上了前边的福清公主、夏莹洁等人。 “姑娘——”锦心气得一怔。 甄钰向她微笑着摇摇头,混不介意道笑了笑。 一时回到戏楼,各人回到各人母亲身旁,许是方才果然累了,都安安静静的坐下来,用了些茶水点心,跟自己母亲低声说上一两句。甄钰也坐在甄夫人身旁,甄夫人见她回来总算是松了口气,笑着低声问了她几句,甄钰一一回答,甄夫人便也放了心。 再过了约半个时辰,已是下午未时末了,因清虚观在郊区,离上京城中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于是众人便陆续起身告辞,各自引领自家下人上车离去。甄府早已派了新马车过来,甄夫人与甄钰亦告辞了寿阳太妃,登了马车回城去了。 一路上,王妈妈、锦心锦言等无不提心吊胆,生怕再出什么意外,甄夫人也有点紧张。女医官说的那样怕人,如果再来一次,可是真的受不了了!一直到邻近城门,一路平安无事,甄夫人等才渐渐放了心。 “亏得今儿遇上计夫人,不然,唉!”甄夫人不由得感叹起来,不然,这个脸面可就丢大了! 甄钰心中动了动,迟疑了一会,终是笑道:“是啊,计夫人真是个好人!娘,您从前跟计夫人熟悉吗?计家老爷是很大的官吗?计家在上京,是不是顶有名的望族?” 甄夫人摇摇头顺口笑道:“计家世代忠良贤臣,计家老爷乃当今圣上亲封的忠勇侯。娘从前跟计夫人倒不算熟,所以啊,娘才更觉得欠了她的人情!说起计夫人,真正叫人敬服,元丰七年,计夫人与计老爷刚刚成亲不到十天,南疆传来叛乱消息,计夫人以国家大局为重,支持计老爷南下平反,当时国库空虚,计夫人又主动带头、动员京中闺秀贵妇们捐款筹备军粮,无数女子为她折服,就连许多有名的士大夫都写诗称赞她的贤德,皇上和皇后也对她赞许有加!唉,说起来,计夫人真当得起人间奇女子!” “计老爷因此,也愈加敬重她吧!”甄钰不知怎的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一出口自己也觉有些不该。她才十岁啊,怎么能议论这种夫妻之间相处的话呢? 甄夫人心中有些烦闷,元丰七年——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好年份,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多想甄钰这话,只是下意识的点点头:“不错!计侯爷是个极好的人!” 甄钰有些失望,她还想问什么,见母亲隐含悲戚怅然的面容,猛然想起昔年外祖家的往事,便生生住了口,扯了扯母亲的衣襟,依偎着她粲然笑道:“娘,一切都过去了,您还有爹,有哥哥、还有我呢!” (以后每天至少双更,一更在晚上9点左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50章 诈 ??费章节(16点) 甄听她提起甄老爷,下意识想起那天的乌龙,心中一阵冰凉一阵甜蜜,胸口间萦绕着不知是个滋味,却是回了神,笑着揽着甄钰感慨道是啊,娘还有一个贴心的乖女儿!” 回到甄府,甄老爷和甄克善已经在大门外翘首迎接,甄心中一暖:多年的夫妻之情到底还在,听到自个出事,他也是会急的! 甄掀起帘子与甄老爷说了几句话,甄老爷父子见她们母子无恙,心放下了一大半,脸色也缓和了下来,迎上去相接,于是一同进去。 甄携甄钰在二门下车,沈姨娘、刘姨娘并三位姑娘率着妈妈丫环们已在候着,人人收眉敛目,毕恭毕敬大气也不敢出,显然是都了今日发生的意外的。 “、二姑娘!你们可了!”沈姨娘一副悬了半日心终于松了口气的释然神色,忙抢上前亲自扶甄下车,感叹道小厮禀报,可把大家都吓坏了!和二姑娘没事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可有伤到哪里?” “你有心了,你们都有心了,不过一场虚惊罢了。”甄淡淡盯了沈姨娘一眼,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 “是,是,和二姑娘吉人天相,一场意外,当不得!”沈姨娘也忙笑道。 甄钰却是心中一动,深深凝了沈姨娘一眼,半玩笑半认真道是不是意外还很难说,官道上突然有疯牛冲撞本身就是件奇事。再说了,附近农庄怎会不知今儿寿阳太妃携皇亲国戚女眷在清虚观打醮,农人们哪有这个胆子敢把性子易燥易惊的水牛牵到路边?寿阳太妃说了,此事会交给顺天府查证,若是查出有人搞鬼,是要流放三千里甚至杀头的!” 甄在一旁和甄老爷正说这话,听见甄钰这么说眼睛不由得闪了闪。 沈姨娘的眼神亦闪了闪,她还没刘姨娘却听得脸色都变了些,心头一跳吃惊道这、这也太严重了吧!” 甄钰便很耐心的向她解释笑道这有个缘故,若是平日里疯牛意外发疯冲撞了人,也不过挨几下板子、官府教训几句就罢了!可是今儿不一样啊,明明今儿有贵人前往、水牛容易被激怒,却还有人故意做这种事,这不是明知故犯、不把贵人放在眼里吗?虽然没有冲撞到太妃,但是冲撞了太妃邀请的客人岂不是不给太妃面子?太妃今儿可是气得不轻呢,这件事,绝不会这么轻易了了的!” “二姑娘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刘姨娘信服的点点头,不觉又叹道不知哪个如此大意,惹下这等祸事,唉!” “当时看热闹的人有那么多,这惹事之人再隐藏得好也会被人的,顺天府那些差役捕头可不是吃素的!”甄钰笑着,连眼角也没斜向沈姨娘一下,只顾跟刘姨娘解释着。 “不,顺天府确有几个好手,最擅长追踪寻人了,但愿早日找出这作恶之人,给娘和还一个公道!”甄克善原本没想到,但看甄钰的神色,再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几分,不觉暗怒,当下忍着气顺着甄钰的口气一句一句的跟她配合起来。 甄老爷听了好笑,这个女儿是越来越胡闹了,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寿阳太妃一个寡居之人,只有避是非哪有揽是非的?况且甄钰母女又已无恙。甄老爷寿阳太妃多半会厚赏她们母女压惊,但要说命官府追查、流放三千里却不太可能。打醮为的是祈福,当若因此沾惹上血腥人命,反而不吉了!当然,如果甄钰母女重伤或者丧命,那又另当别论了。 甄老爷不由瞅了甄钰好几眼,亏得她,还说得一本正经、理所当然跟真的似的!偏那刘姨娘是个老实人,看样子是深信不疑,被她哄得团团转!还有甄克善、甄克守俩,从前倒看不出来他们跟甄钰感情有这么好,居然也一个一句在旁边跟着她胡说八道的瞎闹! 甄老爷觉得这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并不介意,自然也不会跟女儿争辩国家律例,便笑道好了,钰儿你呀,爹看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累,话还这么多!有话先回屋再说吧!” “爹!”甄钰笑着唤了他一声,便收了口上了软轿。 甄便向沈姨娘等道你们就不必跟了,快到晚饭时分了,都回自个院子去吧!我今儿也乏了,想早点儿休息。” 沈姨娘有些魂不守舍,她本想跟再设法打探打探,但甄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便再开口,只得勉强笑道是,婢妾谢体恤,明儿一早再给请安!” “你们先,我去书房请胡太医,一会就。”甄老爷向甄叹道到底是伤着了,让胡大夫再检查检查、开个方子也好放心些!” “多谢老爷!”甄向他笑了笑,随即也上了软轿。 甄老爷便与甄克善二人去书房请胡太医,沈姨娘、刘姨娘等看着甄和甄钰的软轿去了,二人亦就此分别,各自回院不提。 胡太医跟甄家已经很熟了,尤其跟甄钰很熟,一进门见了甄钰便笑道二姑娘,您又挂彩啦!莫不是怕老头子忘了您,三天两头的便提个醒儿!” 胡太医说的一屋子人都好笑起来,甄钰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人家今儿可吓得差点哭了,胡爷爷您还打趣人家!” 胡太医细细打量着她的脸色,尤其注意瞧她的眼眶是否红肿,掠着花白胡子很满意的点头笑道嗯,不,气色很好,比前段好了许多!”显然是半个字也不信她会哭的。 甄钰啼笑皆非,不服气的撇撇嘴正欲说,却听得甄叹道好不容易养得气色好一点儿,还不知这次会不会样呢!胡太医,您老医术高明,我们是信得过的,您得给个准信呀!”甄老爷也在一旁连连附和,女儿接二连三的发生意外,他心里真是心疼极了。 “放心!老朽不会让二姑娘有事的。”胡太医先拿过两名女医官开的药方看了看,先替甄诊治,问明情况,诸如身上是否哪里还疼痛?个痛法?等等,然后才给甄钰诊断,然后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说那女医官开的方子用的药都很恰当,按着那个来就好了。又写了两张温补的方子,让甄和甄钰过几天停药之后斟酌着用。 送走了胡太医,甄老爷又一块儿用了晚饭,饭后小坐了一会儿又嘱咐了一番,甄本想打着精神将今日赴宴经过说一说,甄老爷见她满脸倦色便阻止了,说是有事明儿再说也不迟,今日她先好好休息吧。甄心中一暖,笑着点了点头。 甄老爷走后,甄便张罗着命人准备热水安排洗澡、换药然后早点休息,对于一个多年未曾出府的人来说,今日这一番折腾下来,她实在是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了。 谁想,热水还没备好,甄克善却突然来了。甄笑着道不好好在屋里念书这时候来了?可是有事?”也许是武将世家出身,甄自小见惯了家中侄儿们泥地里摸爬滚打的严酷训练,她本能的认为男人就该像她的侄儿们一样顶天立地有担当,而不是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因此她对关心疼爱却从不溺爱的。 甄克善还没,甄钰已经从东次间里跑了出来,笑道娘,是我叫哥哥来的,我找哥哥有事!” 甄克善便向笑了笑。 “你们呀!”甄抱怨道事儿非得今晚说不可!可不许耽搁太久,钰儿你该早点休息。” “了,娘!” “放心吧,娘!” 兄妹俩答应一声,一同进了东次间。 “是不是想到今日马车被撞是谁指使的了?”刚刚在炕上坐下甄克善便低声问道。 甄钰点点头,说道本来也没多想,可是一,我总觉得沈姨娘的神色有点不对,眼神闪闪烁烁的,后来听了我跟刘姨娘说的那些话神色也不对。二哥,你觉得会不会是她?” 甄克善阴沉着脸,冷笑道早不撞晚不撞,偏偏在你们快到观前就撞了,她就是想让你和娘在贵人们面前出丑!哼,当然了,如果不仅仅出丑而是出了更大的意外她自然更高兴了!这个好狠毒!前两天她跑去求爹让甄敏也跟你和娘一块儿去,爹没答应。没准就是因为这个她怀恨在心所以才——” “原来还有这事,”甄钰有些诧异,她并不沈姨娘曾经求过甄老爷的事。甄钰怔了怔这么说来,八九不离十了。” 如果不是沈姨娘所为,甄钰实在想不起来还有谁会这么做。当然不可能冲着她来,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能有仇家;甄深居简出十年从未与人应酬交际自然也没得罪谁;如果是甄老爷的政敌,那么这个时机也选得太不对了点!那疯牛这么冲那股力量可是谁都无法掌控的,她们的马车被车夫紧急之下拉偏了一点躲过了一部分力量,否则,她们母女俩还有这么好运气完整无缺的回到家?如果母女俩有个三长两短,寿阳太妃无论如何都得给甄家一个交代,下手之人就不怕被查出来?况且,如今朝中还算太平,没有明面上的派系和激烈争斗,甄老爷也并没有死敌。 算来算去,只有沈姨娘的嫌疑最大。最近在跟甄的斗争中她连连败退,谋算过继甄克守也落了空,甄老爷与甄之间的关系又明显有回转和好的迹象,甄钰又深得甄老爷的欢心,试问沈姨娘怎能不急?尤其是对一个一向来只赢不输的人来说,更不可能沉得住气了! “我看,准定就是她了!”甄克善忿忿道府中这些年都是她在管事,管事仆役们也多是她使出来的人,你和娘的马车时候到,她最清楚不过。况且,正如你所说,今儿是日子?哪有人这样不知好歹敢把牛赶到清虚观官道旁?那牛出现在那儿必定显眼,查起来怕也不难,钰儿你放心,明儿我便和三弟去一趟清虚观。” “我觉得,不用那么麻烦。”甄钰摇摇头,说道况且,那人既是有心算无心,必定会乔装遮掩,牛虽然显眼,但人却不一定显眼,要查起来谈何容易!” 甄克善眼中一黯,沈姨娘既然敢这么做了,当然不会轻易留下蛛丝马迹让他们查得到。想到此,甄克善不由得沮丧起来。 “哥哥在府上可有得用的人?”甄钰笑问。 甄克善一怔,忙点头道当然。” 南熏馆外院管家直接管辖的,沈姨娘插不上手,前一二年她曾动过心思往南熏馆送伺候的小丫头,可是不等甄和甄克善、甄克守反对,甄老爷已经将她严厉训斥了一顿。甄老爷是草根,心里很看不上那等年纪小小就要小丫头伺候的大家做派,要,他当年可是白天做工、晚上读书,还不照样了? “哥哥,”甄钰靠近了他,轻声道等会哥哥,便派心腹妥当人盯着沈姨娘的院子,看她会不会派婆子丫环给二门外小厮男仆递话。若有,便把那二门外的人盯死,如果我猜得没,明儿一早定有人会离开府上,到时,你让人好好跟着。” 甄克善怔了怔你是说,如果真是她干的,她会派人去给那害了你和娘的人报信?” “不是报信,”甄钰冷笑那就看她够不够狠了,如果够狠,多半是杀人灭口;如果不够狠,多半是给人一笔钱让人远走他乡。” 甄克善猛然醒悟,当即起身道我现在就去!”他不由有些急躁起来你该早说,但愿这会儿没有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51章 姐妹 ??费章节(12点) 第51章 姐妹 甄克善猛然醒悟,当即起身道:“我现在就去!”他不由有些急躁起来:“妹妹你该早说,但愿这会儿没有错过什么!” 甄钰“扑哧”一笑,安慰道:“二哥不必着急,若真是她做的必然心虚,不到夜深人静,她是不会派人递话的。” “但愿。”甄克善点点头,一刻也坐不住了,忙忙就告辞了出去。 甄钰既好笑又感动,有这样的哥哥,真正是她的福气!况且,就算错过了,她还是可以有别的办法印证此事,不过就是稍微麻烦一点儿罢了! 甄克善走后不久,甄夫人便督促甄钰洗澡、换药,除了刮伤的手臂,看到女儿身上一处处或乌青或淤紫的伤痕,甄夫人心疼得直咬牙,眉间轻蹙,叹了口气。甄钰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也是想到了什么。甄钰本想跟她说,一想今日都累了,有什么话明天说也不迟便又按下了。 次日母女二人刚用过早饭没多久,甄老爷便进来了。甄钰知道爹娘是有事要商量的,只在一旁陪着说笑了几句便带了桂圆、莲子说是去梅林里剪两枝梅花。 甄老爷一听心都快跳了两拍,忙道:“钰儿还是回房歇着去吧,还有伤呢,就别出去了!” 甄钰笑了笑,不以为然道:“外伤而已不要紧的,爹,这是在自己家里!” 甄老爷一怔,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没也没想那句话就脱口而出了,难道说,在自己家里,他也是不放心的吗?如果是,那么他不放心的是什么?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那么说! 甄老爷的心不禁乱了乱,勉强笑道:“好,好,那便去吧!走慢些儿,别摔着了!桂圆和莲子太小了,锦心,你也陪着二姑娘一块去吧!”他忍不住飞快的瞟了甄夫人一眼,内宅,还是得正室夫人当家方可安宁啊! “是,老爷!”锦心望了甄夫人一眼屈膝行礼。 甄钰出去之后,屋中一下子又寂静了下来,甄老爷端起茶碗,用盖子拨了拨浮在面上的茶叶轻轻饮了一口,遂放下向甄夫人道:“昨日,你觉得如何?” 甄夫人已经想了一夜昨天的事,听到甄老爷这么问便叹道:“昨儿除了寿阳太妃,仪宁长公主也去了,太妃和长公主待我都极好,尤其是太妃,对钰儿更是格外的夸赞,太妃还借着钰儿提到了我娘家。”甄夫人说着,便将昨天的情形一一的向甄老爷说了一遍。 “老爷,现在西北那边,很紧张吗不跳字。末了甄夫人问道。 甄老爷沉默片刻便道:“这些年西北一直不太平,胡人欺人太甚,当今已经不想再忍下去了,前两年便已在做准备,早则明年,迟不过二三年,当今十有八九是会对西北用兵的,且这一用,一时半会恐怕结束不了!” 此时,甄老爷几乎可以确定当今是会对西北用兵的了,不然,何以突然借着寿阳太妃对甄夫人示起好来?还不是借以安抚西北军吗!要知道,西北军绝大部分将领都是跟着宋家起来的,宋家落得这样一个收场,有几个不寒心的?纵不寒心,心底也必有想法!如今不打仗,矛盾尚未浮出水面,一旦到了用兵那日,谁肯去当那出头鸟?万一,宋家当年之事重演呢?谁也不愿意拿自己全家甚至全族性命冒险! “皇上隐隐透出暗示,让祈明回来报效朝廷。”甄老爷叹了口气。 甄夫人微微冷笑:“老爷,皇上要借宋家收买人心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但祈明,老爷你是知道的,我也并不知晓他在哪里!这些年,连我都不曾见过他一面。当今恐怕要失望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甄老爷道:“一则下落不知,二则当年祈明年纪还那么小,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且这些年浪迹江湖,未必就学了兵法谋略,找了他来,也是无用。但圣上是不是这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甄夫人淡淡一笑:“他若愿意派人去找祈明,我也没有意见!”这些年,她不是没派人去找过这个唯一的幼弟,但从未有半点消息,只每一年年底会收到一封写着“安好。保重。”四个字的信,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此事再说吧!无论如何还得看当今的意思。”甄老爷凝着她缓缓道:“只是从今往后,恐怕你要忙起来了!” 这是必然的。甄夫人点了点头。 夫妻二人心情都不是太好,正想说点什么,却见锦绣领着内宅管家妇急急进来禀报,道是寿阳太妃派人赏赐来了,请甄夫人、甄二姑娘前往大厅领赏。 甄老爷与甄夫人相视,甄老爷起身道:“我先到前边招呼着,你唤了钰儿赶紧换衣裳出去吧!” 甄夫人点头答应,一面命人去找甄钰,一面命将从一品诰命夫人的全套朝服找出来。 且说甄钰离了正屋之后,便带着锦心、桂圆、莲子一路说笑着往梅林方向走去。这时节梅花开得正好,云蒸霞蔚般妖娆。 梅林在正院的正北方向,从正院后门出去,穿过一道长廊,再往前绕过一片花墙,不远处便是梅林。 此时正是冬日,翠竹篾编就的一溜花墙并无春夏的名副其实,但也充满着勃勃生机,款冬花、绣线菊、金银花、白萱藤等爬满了上边,不多的黄白花朵点缀凝翠深叶中,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过了花墙,甄钰便听到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从前边梅林中传来,细细一听必是甄敏、甄倩、甄馨在前边玩耍。 “姑娘,那边太阳好,且暖和,不如咱们去那边走走吧!”桂圆是个机灵的,一听见甄敏的声音下意识的便想到了上次甄钰在她手里吃的亏,脸色微微一变,忙笑着一指东边方向向甄钰说道。 甄钰偏头含笑瞧了她一眼,微笑道:“妹妹们都在这儿热闹着呢,我怎么能不过去凑凑热闹!” “是啊,二姑娘既要赏梅咱们过去便是!等会奴婢定给姑娘剪两枝极好的回去插瓶!”锦心也笑道。让甄钰避开甄敏,这算什么?她才不服! “锦心姐姐说的很是!”甄钰大笑:“走吧,咱们且过去!” 甄敏与两个妹妹正在梅林中带着雪玉狮子狗玩耍,三个丫环也站在一旁嬉笑着凑趣。甄钰瞟一眼那狗便认出是甄敏所养且是极心爱之物。 “二姐姐!” “二姐姐来了!” 甄倩和甄馨看到甄钰都很高兴,甄倩立刻向甄钰飞奔过去,扬起小脸笑着牵她的手:“二姐姐,你来跟我们一块儿玩!”甄馨先是望了甄敏一眼,想了想,然后才叫了“二姐姐”也向甄钰跑了过来。 “好啊!好些天没见着你们了!姐姐那里留了好吃的奶棋子和挂霜蜜汁糖藕,再不去就没有了啊!”甄钰故意向二人笑道。 甄倩和甄馨一听便都嚷着道“我去!我去!二姐姐给我们留着!”甄钰笑着连声答应,姐妹三个说笑极是亲热。 虽然甄馨也是沈姨娘所出,但脾气性格却跟沈姨娘、跟甄敏完全不一样,雪白粉嫩的圆脸一团娇憨,十分讨人喜欢。甄钰和甄夫人都不讨厌她,甄钰甚至还有几分喜欢她,当然,不是原来的甄钰而是现在的。 甄敏眼角一睨微微冷笑,扬着下巴缓缓朝甄钰走来。 三个丫头海棠、杏儿、秀儿看见甄钰突然来了,情不自禁身子一紧,忙也跟了过来,陪着笑脸上前见过二姑娘,便神情紧张不安的站在一旁。 “二姐姐,”甄敏手里把玩着一枝短竹鞭,竹鞭一头系着丝线,丝线末端系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毛茸茸的大红绒球,想来是逗狮子狗扑玩的。 甄敏似笑非笑的目光在甄钰身上扫过最后停在她受伤的胳膊上,挑眉讥诮道:“二姐姐身体看来不错嘛!昨儿个听说姐姐受惊受伤了,妹妹还以为姐姐得躺个十天半个月才出得门儿呐!” 锦心桂圆三个顿时变了脸色,虽然她们知道甄敏一开口准没好话,但也没想到她这么刻薄。要知道昨天甄钰母女可等同于与鬼门关擦肩而过,甄敏身为妹妹,一见面没有半句关心也就罢了,却是如此恶言相向,换了是她们,也要跟她翻脸不可。三个人心里都是一样的念头,等会甄钰像往常那样气不过扑上去跟甄敏厮打,她们拉架时一定要趁不注意好好揪甄敏几下! 不料甄钰却半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反而笑吟吟向甄敏道:“怎么会呢!姐姐我身体好得很,昨儿寿阳太妃又亲派了女医官诊治、开了方子,回府了父亲又请了胡太医看过,可不没事儿了!三妹妹这么关心我,倒是谢谢妹妹有心了!” 甄钰一边说一边抬手扶了扶鬓角的一支穿米珠双喜字金步摇。这步摇顶端是一只点翠的蝙蝠,蝙蝠嘴里衔着两个小金环,连接着一个点翠的流云如意头。如意头下平行缀着三串珍珠,串珠底层用红宝石做坠角,十分华丽。行动之间,更是珠光璀璨,灼人双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52章 领宴 ??费章节(24点) 甄敏听得心里又妒又恨,目光再顺着甄钰的手看到她头上的金步摇更是挠心挠肺的窝火。她阴沉着脸哼了一声扭一边去,酸水咕嘟咕嘟往上直冒,恨不得一巴掌打在甄钰的笑脸上,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昨儿个可热闹了,可惜了,没去!不但见了寿阳太妃,仪宁长公主也去了,哦,对了,还有宫里的福清公主!福清公主今年才九岁,最是活泼喜欢热闹的,若是也在,必定跟合得来呢!”甄钰又替她惋惜的笑叹道。 “二,二,昨儿真的很热闹吗不跳字。甄倩、甄馨眼巴巴的问道。 “是啊,很热闹呢!”甄钰便笑着跟甄倩、甄馨描述起来,她有的没的添油加醋说得甄倩、甄馨两个小孩子羡慕不已。 “二,下次让母亲也带我去好不好?”甄倩眼巴巴的说道。 “还有我!还有我!二,我也想去!”甄馨也不甘落后。 甄钰心中一暖,笑着轻轻抚过她两人的头,笑道好好,不过,现在可不行,再过两年你们大一些了,我便让母亲也带你们去,好不好?” “好,二!”甄倩、甄馨一听甄钰答应了,哪管过两年不过两年,很高兴的点了点头。甄馨还眼巴巴的加上一句二可不许不算话!” “就是,就是,二不许不算话!”甄倩也忙道。 甄钰见她们俩得小认真样,不由“扑哧”一笑,一本正经点头道一定算话!” 甄倩和甄敏都拍着小手欢笑起来,甄馨忽见甄敏阴沉着脸在一旁,到底是住在一起的亲,甄馨便拉了拉甄敏的衣角,好心的道三,你也去吗?让二求母亲也带你去好不好?” 甄馨虽然是孩子气的话,却狠狠的戳了甄敏的痛处,甄敏终于受不住了,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她想也没想推了甄馨一把,恶狠狠道哼!不去,谁稀罕!” 甄馨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怔了怔,“哇”的一下擦着眼睛大哭了起来。 “五姑娘!”秀儿见自家姑娘跌倒脸色微变,慌忙上前扶她,甄倩的丫环杏儿也忙上前未雨绸缪的将甄倩护在了身边。两个大的斗法,两个小的被殃及太无辜了。 “甄敏,你过分了!”甄钰不由恼怒,狠狠瞪了甄敏一眼。她跟看不对眼那也没,本就不是一母同胞的,不亲近也是人之常情!可是,甄馨却是她的亲啊,那那么小,她恼羞成怒、不如意就把气撒在甄馨身上? 不等秀儿上前,甄钰扶起甄馨哄了她几句,回头望着甄敏,假装吃惊睁大了眼,佩服道原来不稀罕啊!眼界儿真是高啊,连太妃、长公主和福清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甄敏推了亲跌倒心中本一阵内疚,听到甄钰这话顿时胸间一滞,上了甄钰的当,心里又慌又堵,气急败坏嚷道你,你强词夺理!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 “哦?那是意思!”甄钰笑得气定神闲不管三是意思,总要记得祸从口出才好,这话在府里口误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外边了,可担得起吗不跳字。 “你——”甄敏哪里肯听她教训,偏偏一个字也反驳不了,指着甄钰气得直哆嗦。 “二姑娘!二姑娘!”锦言忙忙跑,到了跟前匆匆行礼见过她们,气喘吁吁道二姑娘,快,快!” 锦言急匆匆成这样,弄得几人都紧张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锦言。 “锦言,你慢慢说,出事了?”锦心不觉蹙了蹙眉。锦言这个样子,不是存心让人提心吊胆吗! “好事,是好事!”锦言恍然醒悟,拍了拍胸口顺气,忙笑道寿阳太妃有赏,让和二姑娘出去领赏呢!已经在装扮了,让姑娘赶紧换衣裳!” “真的?太好了!可不能让太妃的人久等了,二姑娘,咱们快!”锦心忙笑着道,桂圆、莲子两个小丫头也满脸是笑,得意的飞快瞟了甄敏一眼。 甄钰点点头,向甄倩、甄馨笑道好久没见两位了,杏儿、秀儿,带着你们姑娘到正院去吧,等会我们正好一块玩玩解解闷!”甄钰说着又轻轻拧了甄馨腮上一把,笑道五乖,那里有好吃的点心糖果,不哭了啊!” “嗯!”甄馨点了点头,咧嘴一笑,脸上泪痕未干。 杏儿、秀儿听说寿阳太妃有赏,巴不得有个机会去瞧瞧稀罕,忙笑着答应了。 甄钰瞟了甄敏一眼,淡笑道想来二必是不稀罕的,就不请了!” 甄敏脸色越发阴沉起来,别过脸逗着脚下的狮子狗玩,理也不理甄钰,也不答她的话,更是把她恨了个半死。在她看来,她去不去是她的事,但是甄钰却不该只邀请两个不邀请她,既然她这么可恶,她干嘛要理她? “二姑娘,咱们快些吧!别让久等了!”锦心见甄敏这个样子也不禁有气。回想从前,甄钰不知在甄敏手下吃过多少亏、受过多少委屈,也从来没有想甄敏这样的。如今换她吃亏了,就摆出这种脸色来!真正是,叫人看不上! 甄钰也不生气,微微一笑,柔声道那么三在这儿继续和小狗儿玩吧,我们先走了!” 说毕,没再理会甄敏转身便带着甄倩、甄馨、锦心等了。 锦心等听见甄钰这么说,忍不住都咬着唇笑起来,甄敏更加气得发抖,白着脸哆嗦着,半响说不出话来! 锦心、锦言陪着甄钰急急往正院赶,杏儿、秀儿和桂圆、莲子慢慢在后边跟着,虽说甄钰邀请她们,但是这会子正院那边必是正忙着,去的可不太是时候。着也得估摸着甄与甄钰到前厅去了再进去更好一点! 杏儿、秀儿都是一样的心思,一路便与桂圆、莲子说笑着,牵着甄倩、甄馨两个慢慢的往正院走去,到那儿时果然甄和甄钰已经去了前院了。 桂圆和莲子便跟王妈妈说了甄钰请两位姑娘来做客的事,王妈妈忙笑着迎了进去,让她们姊妹在东暖阁炕上玩,她二人都是喜欢吃零食的,且又与甄钰要好,便将那些个桃膏饴糖、山楂奶皮卷、白糖杨梅糕、蜜制杨梅糖、红豆椰汁糯米糕、红袍莲子糖、红糖菊花酥并那桂圆干、荔枝干、樱桃肉、松子、榧子等各色干果摆了一桌子,让杏儿和秀儿也别客气。 甄倩、甄馨喜得眉开眼笑,一边吃着糕点果脯一边玩闹着等二。 大约半个时辰后,甄和甄钰便了,锦心、锦言扶着她们母女,后边跟着六个丫环手里都捧着铺着杏黄绣缎的大托盘,上边放置着各种寿阳太妃赏赐下来的物件。 甄微笑着携着甄钰进来,命人将赏赐之物放在厅上正中的大方桌上,王妈妈率着众丫环们上前跪下磕头,笑眯眯道恭喜,恭喜二姑娘!” 甄笑着抬了抬手好,好!都起来罢!王妈妈,按老规矩发赏!”说毕与甄钰回屋换衣裳。 “谢!谢二姑娘!”众人一听说按老规矩赏,锦心这样的大丫头是二两,便是院子里打扫的粗使仆妇丫头也有五百钱。众人如何不喜?忙着谢赏。杏儿和秀儿两个在这,自然也少不了她们的,两人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也是二两的例,这可是一个月的月例。两人相视一笑,对甄钰越生好感,如果不是甄钰邀请两位姑娘她们也跟着来,能得这个彩头? 王妈妈笑着答应,起来便去准备赏银,向锦绣等笑道仔细着了,这些物件可以看,却不能碰,这都是贡品,若是碰坏了一件,卖了你们都不够赔的!” 众丫头们不禁咋舌,情不自禁向后挪了两步,眼珠子却是一点儿也挪不开,指着这些珍宝叽叽喳喳的赞叹议论着。 不一会甄和甄钰换了衣裳,锦心、锦言便笑着赶众人都出去领赏去吧,这看也该看够了,该做做去!别扰着和姑娘休息了,明儿十五,还得进宫领宴去呢!” 众人听了更加兴奋,恭喜声不断。主子荣耀,一院子的奴才腰杆子自然也能挺得更直。众人不约而同想起往昔所受沈姨娘手底下丫环婆子的气,无不觉得胸怀大畅,都想着这一回看玉玲珑馆的人还拽得起来不?还敢不敢欺负正院的人!哼,说到底不过是个姨娘的院子,就趾高气扬成那样! 待众人退下后,甄便命王妈妈将这些礼物造册登记,全部收入小库房中。甄钰将那一对青玉雕成的手掌大小的玉马拿了出来,这是整块玉雕成的一对骏马,玉质莹润毫无杂质,雕工细腻,线条柔和,马儿眼珠子是两颗黑宝石镶嵌而成,光彩夺目,栩栩如生,跟活的似的。 “这两只马儿,两位一人一只,好不好?”甄钰笑着将两只玉马送给甄倩和甄馨。甄倩和甄馨见这玉马十分可爱极是喜欢,笑呵呵的接了就说“好!” 杏儿、秀儿吃了一惊,只管望着甄,还不敢让两位小主子接。 甄笑道让她们拿着玩吧!后交给姨娘保管着,别让她们摔坏了便是!” 杏儿和秀儿这才欢喜,兼且意外。杏儿倒也罢了,她是刘姨娘院子里的,秀儿除了欢喜却还有点儿不是滋味,要她可是沈姨娘院子的人,不想甄对她和杏儿也是一视同仁,连眼光都没有区别。再一想即使从前,甄跟沈姨娘斗翻天,只要不是帮着沈姨娘阴甄的,甄可从未殃及无辜,不会针对沈姨娘院子里的每一个人。 于是两人忙又哄着甄倩、甄馨谢过母亲和,甄笑着扶起她们,甄钰便带着她们一块儿到里间去玩了。 甄倩和甄馨当日留在正院用午饭,午饭后又玩了一会儿,杏儿和秀儿看她两人眼光有些迷蒙起来像是想睡觉了,这才告辞,带着她们回的院子。 甄坐了一会,也回屋跟王妈妈商量事情去了。明日元宵节要入宫领宴,得好好准备一番才行。 甄钰歪在东暖阁炕上,锦心以为她也要睡觉便笑着请她回房去睡,甄钰笑着摇摇头说不睡。锦心见她这样,便拿了绣花绒毯替她盖上,甄钰虽觉不冷,也不便拂她的好意,笑着道了谢,让她们都出去,只管歪着。 甄钰是在想昨天晚上和哥哥甄克善计较的事。依甄克善的性子,如果有收获的话,一定会来告诉的。可是,这一天已经大半天了,甄克善的影子都没有、也没有叫人带消息来,不由得甄钰不多想。 甄钰很想叫个人去南熏馆问一问,又觉得应该甄克善,他有消息一定会告诉于是又忍住了。只是忍得很辛苦,忍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料一直到晚上,甄克善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消息送。 难道,是所料出?甄钰不由得担心起来,如果所料不对,甄克善也应该说一声啊! 知女莫若母,甄钰的神情落在甄眼中甄便知她有心事,自然少不了垂询。 甄钰本就没想着将这事瞒着甄,见甄问便支开丫环,只留了王妈妈在侧,将清虚观前马车被撞一事的见解说了出来。 甄眉头微蹙,却并未显得有多么吃惊,显然她也是这么想的。王妈妈可没想过沈姨娘会这么歹毒,毕竟,谋害正室嫡女这种事,可不是一个普通姨娘敢动的心思、敢做的事。如果事发,是要开宗祠施火刑的。 甄抚着甄钰叹道钰儿的心思越发细腻稳重了,娘很欣慰呀!只可惜,证据难寻,这回便宜了这贱妇了!” “娘,那也不一定,”甄钰想了想,便将和甄克善商量的行动说了出来。 “糊涂孩子!”甄不由急道你哥哥也是的,跟着你胡闹!这样大的事,不先跟娘说一声呢!”甄说着,便命人去将甄克善找来。 甄钰听甄说她糊涂,本还以为甄不赞同呢,谁知不是。甄钰心中一松,搂着甄胳膊蹭笑道不是不告诉娘,昨儿娘太累了,女儿怎好再拿这事跟娘说?我们兄妹能做得到的事,干嘛一定要麻烦娘呢,我也想让娘好好休息休息不要操心啊!本想今儿跟娘说的,偏又忘了!” 甄笑着拧了她腮边一下说都是你有理!” 不一刻甄克善,见这阵势便娘已经知晓此事了,不等母亲和问,甄克善便叹气道昨晚的确看到玉玲珑馆有个婆子到二门上传话,可是,今日却没有见那跟婆子接头的人出府。我叫人一直盯着呢,且看样!” “那,有没有沈姨娘得用的旁的人出府?”甄问。 甄克善摇摇头也没有,若有,也会盯着的。” 甄点点头,说道这件事,你们就别管了,我会交给王妈妈去做。只要她果真起了那心思,那人无论如何是跑不掉的!” 甄钰兄妹相视一眼,只得点点头。对付沈姨娘,甄当然比他们更加有发言权。 母子三人又说了些闲话,商量了一阵,甄克善便回南熏馆去了。 一宿无话。 次日天还没亮,甄便起来了。一早便要进宫领宴,这是容不得半点疏漏的大事,自然不敢怠慢。 一早起来香汤沐浴,按品大妆穿着朝服,戴上配套的金冠、首饰,忙忙用了些点心填肚子,连茶水也不敢多喝两口。天刚亮一会,甄便上了马车出门去了。 甄老爷封从一品的户部尚书是三年前的事,甄一直与甄老爷闹别扭,自然不会卖他的面子去领宴。甄老爷无奈,往年只得以妻子身子不好、需要调养不便出门为由托辞。 可是如今,前日甄还应寿阳太妃之邀赴了清虚观之宴,今日进宫领宴自然也不能推辞了。 马车在皇宫大门口停下来稍作检查,换了宫中太监做车夫,便继续往里驾驶,进宫至右翼门门前停下,进了右翼门,便是后宫了。 右翼门内有众多太监领着小轿候着,王妃及一二品诰命们俱穿着厚重的朝服,不便行走,进了右翼门自有小太监抬着小轿将人送至坤宁宫前,其他则由宫人引领步行。 甄是带的王妈妈进宫,主仆二人来至坤宁宫前时,已有不少人在坤宁宫阶前候着了。乌压压站着,不闻一丝儿声响。 宫中女官引导着甄来到的位置上站好,王妈妈则与其余王妃、诰命们的随从一样远远侯在外边偏殿廊下。 甄悄悄抬眼打量坤宁宫,一时不禁神思惘然起来。 地方没变,人,却都变了! 这个地方,她来过不止一次。那是小的时候,小的时候,宋家何等赫赫扬扬,父亲伯叔们在战场上立功无数,乃大夏朝顶梁之柱,宋氏一门也深得皇帝的器重。小小的她,不止一次陪着母亲进宫领宴,太后还曾携着她的手亲切的微笑着。那时,主持后宫朝宴的还不是当今的皇后,而是现已仙去的太后…… 后来,太后仙去了,再后来,母亲也仙去了,再后来,宋家倒台了,而她,再也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甄正沉浸在往事中满腔悲戚,却听得太监尖细悠长的嗓音唱道皇——后——驾——到——” 甄一惊回神,忙敛神站好,垂着头,听着上头太监的指令,随着众人一起跪下,拜,再拜,三拜,依次上前再次俯首报上夫君官职自家姓氏给皇后请安,恭贺千岁。 甄感到皇后的目光在身上停了停,随即又消失不见,只听见她微微含笑的道着“众平身!”。皇后的声音雍容平和,无不透着“母仪天下”四个大字。 好不容易等到冗长的朝贺仪式完成,皇后便笑着说了些吉祥话,命人赏了每人一盒宫里御膳房所制的元宵。众人谢了恩,家中有女儿在宫里头当娘娘的,自有各宫派来接家人前往一聚的宫女,其余无事的便欲散了。 王妈妈也随着众随从上前,扶着的主子,甄定了定心,暗暗松了口气时,不想一位身着粉色亮缎挑花宫袍的女官却来到她的面前行了一礼,微笑着说皇后娘娘请甄。 甄不禁一愣,只得笑着请女官引路,与王妈妈一步一步进了坤宁宫。 进了坤宁宫大殿,却不见皇后人影,女官微笑着解释皇后回寝殿换衣裳去了,请甄稍候。甄客气了几句,便与王妈妈站在一旁候着。 脚下踩着软绵绵两寸厚的织锦绒毯,入眼皆是金碧辉煌、花团锦绣的,又是阵阵熏然香气扑鼻而来,金丝水晶帘儿折射的光芒一阵一阵耀眼的轻晃,王妈妈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儿栽倒。 “让甄久等了!本宫失礼!”正等得身子有点发僵,突然听到一阵温和的笑声从殿后传来,一眨眼,一位身着橘色金凤团花广袖长裙,披着同色薄纱披袍、挽着高鬓、簪着十二支镶珠嵌宝繁丽凤钗及细碎点缀花钿的中年美妇在一群俏丽的宫人簇拥下款款而来。 “臣妾恭请皇后福安!皇后言重,臣妾万不敢当!”甄与王妈妈忙跪了下去,垂首伏地请安。王妈妈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甄快快平身!来人,给甄赐座!”皇后虚抬了抬手忙笑着道,一边说一边走向了殿正中的凤榻上端坐着。嬷嬷宫女们各自站在各自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身姿挺得笔直。 (谢谢龙舞、班太的打赏,谢谢班太、bb9676的粉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53章 皇后召见 ??费章节(12点) “甄夫人快快平身!来人,给甄夫人赐座!”皇后虚抬了抬手忙笑着道,一边说一边走向了殿正中的凤榻上端坐着。嬷嬷宫女们各自站在各自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身姿挺得笔直。 底下宫女们忙答应一声,便有人引着甄夫人坐下。甄夫人又向上敛袖屈膝谢了皇后恩典,方浅浅的斜身坐下。跟着便有宫女斟上香茗,轻轻搁在一旁铺着锦绣的小几上。 皇后使了个眼色,便有一名宫女上前向王妈妈微笑客气道:“这位妈妈想必也累了吧?不如随我下去喝杯茶?” “谢皇后恩典!”王妈妈知道皇后有话要跟自家主子说,便向上躬身谢了皇后,然后方向那宫女陪笑道:“如此有劳姑娘了!” “不必客气!”宫女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将王妈妈领了去偏殿。 “甄夫人身边的,果然都是知礼稳重之人!”皇后不觉向甄夫人笑道。这句话皇后说得很有几分真心,甄夫人多年未入宫,头一回带进宫来的人,凤驾跟前没有半点失仪,的确是难得的。 “娘娘谬赞了!”甄夫人客气道。 “本宫从不妄赞,是甄夫人会调教人,很当得起!”皇后微笑着端起茶碗向甄夫人举了举,甄夫人一笑便也端起身旁茶碗,揭开盖子,轻轻啜了一口。 皇后关切的打量打量甄夫人,含笑道:“听说这些年甄夫人身体不太好,如今可怎么样了?” 甄夫人搁下茶碗,笑着回道:“谢皇后关心,臣妾如今已大好了。” “那就好!”皇后点点头,仍是道:“万事都没有自个身子重要,身子好了,才有精神力气做别的,夫人往后仍要好好保养才是!” “皇后所言甚是!臣妾以后也会注意的。”甄夫人笑道。 “本宫这里有一支皇上前些天赏的百年老参,最是滋补不过,今日一见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夫人,这支参权表本宫心意吧!”皇后说着吩咐身边嬷嬷:“等会别忘了将前儿那参交给甄夫人。”嬷嬷屈膝领命。 甄夫人忙站了起来,向皇后福了福身,笑着谢恩。皇后笑道:“甄夫人太客气了!”命她坐下说话。 “从前太后还在的时候咱们便见过,甄夫人无需太客气!”皇后笑着道。笑容里带着一丝丝的别扭。昔年宋家何等显赫,甄夫人那时又很得太后喜欢,可惜那时她年纪还小了点儿,宋家的态度又暧昧不明,不然,早就进宫成了皇后的“妹妹”了。 “臣妾小家子气,倒叫皇后见笑了。”甄夫人勉强陪笑。 皇后听她这么说心头不禁一松,自己也觉有些好笑: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还记着做什么!甄夫人早就嫁人,而自己也如愿以偿的从太子妃当上了皇后了。 “只可惜太后她老人家去的太早——”皇后说着叹了口气,望了望甄夫人,又叹道:“偏后来宋家又——唉,不然,本宫与夫人又怎会这么些年都见不着面。” 甄夫人听皇后提起宋家往事,脸色微微变了一变,垂下头,勉强笑道:“是啊,都是往事了。” “奸人误国,圣上亦极为震怒。总算老天有眼,皇上英明,替宋氏一门平了反,诸位侯爷将军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皇后叹着,双手合十凤目微阖微微仰天似是在祈祷什么。 “皇后所言甚是,老天有眼!”甄夫人亦轻轻一叹,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皇上英明”四个字。 皇后又叹道:“实不相瞒,圣上这些年一直想着怎么补偿宋家,可惜,却一直不曾找到合适的人。本宫隐隐听说,宋门嫡系尚有一子流落江湖,不知夫人可知其行踪?若知道的话唤他回来,圣上是必要重用的,到时候,重振门楣则指日可待!想必诸位仙去的侯爷将军们也必欣慰的。” 甄夫人心中有些腻味和反感,皇上明明暗示过甄老爷而甄老爷也说禀明了皇上了,为何皇后还要问这相同的话? 甄夫人眼中一黯,点头叹息道:“幼弟宋祁明确实如皇后所言漂泊江湖,这些年臣妾也不知派出多少人寻找,可惜,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也不知他究竟身在何处!” 皇后有些失望,仍是笑道:“不知,宋公子这些年可与夫人有过书信来往?” 甄夫人眼皮一跳,不由得暗暗警惕起来。宋祁明来信这件事除了甄老爷和外院老管家,并无第四人知道。甄夫人不知皇后这话是试探还是求证,是掌握了什么还是无意猜中。 甄夫人飞快的在心中权衡,最终不敢冒险,想了想,抬起头向皇后苦笑了笑,坦然道:“实不相瞒,每年倒是收到他一封来信的。每年的信上只有‘安好、保重’四个字再无片言,臣妾就是想回信都不能!” 皇后的眉毛微微挑了挑,她没想到甄夫人这么老实和盘托出了,这一来,她心里反倒有些过意不去,怔了一怔叹道:“竟有这等事——唉!看来他是铁了心了,可惜辜负了皇上一番好意!不过,人各有志,也勉强不得,知道他平安就好!” “皇后圣明!”甄夫人心底一块石头落了地,觉得皇后这句话是她今日听到的最好的一句话,忙道:“皇后明白臣妾的为难,臣妾感激不尽!” 皇后微微一笑,没在此事上纠缠,便与甄夫人又闲闲聊了几句旁的。甄夫人见皇后一下子没了谈话的兴致,有些淡淡的,便欲趁机告辞。不料此时一名青年太监笑眯眯的微微躬身敛着双手进来了向皇后笑道:“娘娘,福清公主来了!” “公主来了?还不快请!”皇后顿时眼睛一亮,满脸是笑。 “儿臣给母后请安!”皇后话音未落,福清公主已经笑嘻嘻进来了,娇脆脆的叫着给母后请安,行动上却没多大规矩,只是随意的屈膝福了福身,不等皇后发话自顾自的走向皇后身边,拉着皇后胳膊笑道:“母后今儿召见那么多诰命夫人累不累?” “母后不累,阿媛这么乖、这么体贴母后,母后心里舒坦,一点儿也不累了!”皇后携着福清公主的手,满脸都是笑,言语之间又是慈爱又是亲昵,不知道的还当皇后是福清公主的生母呢! “今儿来了便留在母后这里用午膳了吧?今儿母后这里有新鲜的鹿肉和野鸡肉,都是你爱吃的!”皇后揽着福清公主笑道,百般的怜爱。 福清公主一落地,生母梅妃便产后大出血去世了,皇帝很宠梅妃,因此伤心了许久,也因此对福清公主格外疼惜,竟亲自将福清公主养在乾清宫,与自己同吃同住。皇帝此举,六宫震惊。好在福清公主是女儿不是儿子,众嫔妃们震惊却并无意见,只是多留了个心眼,从此对福清公主格外讨好巴结。当然,也曾有羡慕变成嫉妒恨的,不怕死暗害福清公主,被皇帝用铁血手腕打杀了几次,后宫人人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动福清公主半点心思。就是皇后和太子,在福清公主面前也不敢不给半点面子。 福清公主一直到七岁才单独搬了院子,皇帝在御花园中新建了一座院子,御笔亲题明珠苑,其意不言而喻,乃掌上明珠是也。但前两年福清公主仍是时不时留宿乾清宫,也就是今年已经九岁明年就十岁了才不再留宿。可皇帝仍是极宠她,三天两头不是摆驾明珠苑便是传召福清公主到乾清宫父女一块用膳。后宫嫔妃便动了心思,尤其热情的变着法儿请福清公主吃饭,皇帝也无所谓,他恰好传召公主时听说公主留在哪宫吃饭不肯走,于是便也摆驾过去。嫔妃们越发来了精神,在福清公主的口味上可真是用尽了心思,菜式上不断的推陈出新,好通过公主引来皇上,把个福清公主的口味养的越来越刁钻,已是轻易不会被打动了。 所以,就是皇后,也不能免俗,得了好吃的,第一个总要先笑着邀请福清公主。 “不用啦!父皇给我那里也送了鹿肉,我才叫人腌了,等下叫哥哥姐姐们过去一块烤着吃呢!”福清公主笑嘻嘻的直接就拒绝了。 皇后面上没有半分的不快,因为相比其他妃嫔的邀请,福清公主还算是给她面子更多一点。这次虽被拒绝,仍是柔声笑道:“你呀,真是花样百出!叫奴才们可小心伺候着,别溅着火星子了!你父皇知道,那是不依的。那烤的东西也少吃点,吃多了不消化!等会母后叫人熬了口蘑野鸡汤送过去,再配几样小菜,好歹也喝碗汤、吃几口饭知道么?” “知道,知道啦!”福清公主似是不耐的点头。 皇后无奈的笑了笑,这才想起甄夫人还在,便向甄夫人抱歉一笑,向福清公主含笑道:“瞧瞧,母后差点把客人都给忘了!还不快给母后规规矩矩的坐着,可越来越没公主的样了!” “公主举止有度,仪态优雅,到底是金枝玉叶,不同凡响,皇后太过谦了!”甄夫人遂含笑道。 “甄夫人可真会说话!呵呵!”皇后笑了笑。 福清公主挨着皇后身边坐下,望了望甄夫人,突然笑道:“我认得你,你是甄夫人对不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54章 甄夫人的担忧 ??费章节(12点) 第54章 甄的担忧 福清公主挨着皇后身边坐下,望了望甄,突然笑道我认得你,你是甄对不对?” 甄一怔,忙起身笑道臣妾正是。” 福清公主笑道你快坐下吧!甄钰呢?在府里做?没带她来呢?” 皇后和甄都愣住了,二人相视,有些反应不。 “这——”甄尴尬的笑了笑,这叫她说?说皇后没传旨召见所以没来?她不敢这么说,她本能的觉得,依着福清公主的性子,八成会问着皇后为不传召?”那不是给皇后难看? 皇后若有所思,随即笑道阿媛喜欢甄府姑娘吗?这还不容易,赶明儿本宫传她进来陪你就是了!” 福清公主拍手笑道好啊好啊!甄钰很厉害的,她还帮我赢了粱表哥一回呢!” “是么?”皇后笑了,含笑向福清公主道她是帮你的。” 甄嘴动了动,只得又闭上,勉强微笑着听福清公主连比带划叽叽咯咯的笑着说,她也很纳闷,甄钰跟福清公主又牵扯上了,也没听她提起过。 皇后与甄听罢方知是一回事,福清公主与仪宁长公主的独子梁玉中年纪相当,也最玩得来,两人之间各种千奇百怪的打赌在宫中早已不是新鲜事,不过,福清公主倒是真的从来没赢过梁玉中那小滑头。这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皇帝和仪宁长公主当然不会无聊到插一手进来,长公主只是警告过梁玉中不许玩得过分,不然一家子脑袋不够砍的。至于皇帝,只要福清公主高兴、乐意,不告状告到他面前,他也是不管的。 “甄二姑娘果然好胆识好聪慧,真正叫人喜欢。”皇后笑着向甄道明儿有空,让她进宫陪福清公主玩玩吧,难得跟公主这么投缘!” “皇后有命臣妾不敢不从,只是小女年幼不懂事,更不知宫中规矩,倘若有冲撞了公主,臣妾一家子也担当不起啊!”甄起身陪笑着道。 皇后还没,福清公主已经抢着笑道甄钰很聪明,一定不会的!况且,只要本公主不怪罪,谁敢怪罪!” 皇后不由得大笑起来,瞧了陪着微笑的甄一眼,笑道公主所言极是。甄二姑娘定不是庸脂俗粉,本宫也很想见一见呢!” 甄无话可答,只得勉强陪笑答应了,又提了甄钰前两天受了伤的事,言下之意自然是目前不便进宫。皇后会意,还笑着关心了几句。 眼看着也无别话再说,甄便顺势告辞。 皇后也没有再留,只客套了几句,便命人送甄主仆出去,又嘱咐人别忘了将那支老参拿给甄。 甄回到府上,沈姨娘等一起在二门迎了,簇拥着甄回至正房。甄换了衣裳、净了脸方出来,便将宫里赏赐的那一盒元宵命交给沈姨娘,命她安排晚上煮了全家分食。不多会,便命众人各自散去。 这也是大夏的旧例,每年元宵王妃、诰命们进宫领宴,太后或者皇后都会赐一盒御膳房制的元宵命带全家分享。这是朝廷的恩典,也是臣子们一家的荣耀。 沈姨娘陪笑着亲自接过,心中却十分不是滋味。她觉得这是甄有意在她面前显摆,脸上的笑十分勉强与难看。 等人都去了,甄才携了甄钰的手,上上下下细细打量着,瞧得甄钰莫名其妙心里头一阵一阵的发毛。甄钰垂头也打量一回,有点没底的向甄笑道娘,您这是了?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我哪里有不对吗不跳字。 甄一叹放开她的手,悠悠道今儿在坤宁宫,娘见到福清公主了!” 甄钰仍是一怔,不明白见到福清公主为何娘会一脸的忧伤,她眼睛亮了亮,笑道福清公主啊?福清公主是个很孩子气的好人!可是娘,这里头莫不是有事?” 甄担心的望了甄钰一眼,叹道还是等你爹来了再说吧!” “出事了,?”不想,甄老爷恰好掀起帘子抬脚进来,望着甄道今日那么晚?皇后留你了?” “那已经没了。”甄摆摆手,皇帝要借宋家收买人心只能想别的办法,已经没有宋祁明事了,这一点甄很放心。她凝着甄老爷,叹道可是钰儿——老爷,我心里简直乱极了!” 甄无助的目光就那么望进甄老爷的眼底,甄老爷的心如投入巨石的湖面一下子动荡开了。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用这种目光望他。甄老爷心头一热,坐到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言道到底发生事了,你别急,慢慢说,有我呢!” 甄心中一暖,原先的彷徨无助瞬间消逝了一大半,整个人镇定了不少。是啊,她不是一个人,她有,有一个完全可以放心依靠的。当年那样难,他都能为她遮风挡雨,眼前小小一点困难算得了? 甄便忙笑道老爷也不必着急,也许,是我想得太严重了些!”甄说着便将福清公主和皇后关于甄钰的那些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然后望着甄老爷叹气道老爷你说说,这可叫人好!宫里那都是些人?都是金枝玉叶,咱们钰儿要是进去了岂不是受人欺负?” 甄钰在一旁睁大了眼,愣住了。这个福清公主的思维,跟一般人还真是不同,甄钰没想到,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她居然把给惦记上了。甄钰听甄这么说心头一暖,也有些不是滋味,不觉苦笑道早这样,那天不跟她们争执就好了!” 甄老爷倒每当一回事,先是瞪了甄钰一眼你呀,自小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亏也不肯吃!不过这会子你能说出这句话来,倒又比从前长进了!以后这脾气还得改改,先思而后行,了吗不跳字。 “了,爹!”甄钰拖长着声音撅了撅嘴答应着。想着甄老爷还有闲心先来借题发挥教训她,甄钰便果然是甄关心则乱了,这其实算不上要紧事。 果然,甄老爷向甄笑笑,安慰道放心,这也没。福清公主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心头肉,公主性子活泼直白,却不是个蛮不讲理之人。公主爱热闹,多有其他府上的姑娘们进宫陪公主玩过,她既让钰儿进宫陪她玩,也不过一时兴起罢了,没准玩了一回也就罢了!咱们钰儿这么聪明,又这么懂事,进了宫只要谨言慎行,规规矩矩的陪公主一日,能出事呢!再说了,都是小孩子,就算真闹出点别扭,皇上皇后也断断不会为了这个问罪的。且把心放到肚子里!” “我,我这不是怕钰儿委屈嘛!”甄说着眼眶都有点潮了,她眨了眨眼,叹道我的钰儿还不一样是我的掌上明珠心头肉,好好的千金大,却要在人面前下跪做小伏低,我这心里——可会好受!” 甄老爷忙道,这话在屋里说说就罢了。公主相邀,这是多大的荣耀。” 甄猛然醒悟,忙道老爷说的是,是我糊涂了,口不择言!”这些年来,似乎这是甄头一回心悦诚服的在甄老爷面前承认自个的不是,不知的她突然就想到这个,心里闪过一丝丝的别扭,忍不住眼角斜了甄老爷一眼,恰好甄老爷也正望,且看样子跟她想到了一块! 甄脸上讪讪的发热,扭过头用帕子掩着嘴咳了一下,忙向甄钰道钰儿,若是公主当真宣你进宫,可不许再逞强,也不许乱、乱出主意、乱做事,只管规规矩矩的,一步也不要多走,一言也不要多说,么!”这样,没准公主觉得她无趣就不会再找她了。 “娘放心,我的!”甄钰笑着满口答应。话说,难道她喜欢去伺候人吗? 甄老爷望了甄钰一眼,忽然笑道咱们钰儿没几个月要过十岁生日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没想到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甄瞧着甄钰,目光又是水一样的温柔起来,一甩帕子笑叹道可不是,转眼钰儿他们都大了。” “钰儿过了十岁也不便再跟你住一起了,这些时候你们娘俩商量着看看,在府中挑一处院子,赶早收拾出来,过些时候好让钰儿搬进去。”甄老爷又道。 “可不是这事!”甄失笑道我总觉得有事忘了想不起来,却是这事,倒亏得老爷提醒!钰儿,等天气暖和些你到处去看看,看喜欢哪一处,告诉娘,娘好叫人跟你收拾出来!” “好啊,娘!我要选一处跟娘这儿离得近的!好方便看娘!”甄钰笑道。 甄听了心怀大慰,喜得眉开眼笑,一连声道乖女儿,乖女儿!还是女儿最懂得疼娘!” 甄老爷也不禁好笑,便故意道哦,你只想着方便陪娘,那么爹呢?就不想着爹了?” 甄听罢瞟了甄老爷一眼,也含笑瞧着甄钰,且看她说。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甄老爷开玩笑了。 甄钰眨了眨眼,随即笑道这也容易,爹常常娘这里,不是也见着爹了吗不跳字。 (呵呵,今天更的有点少啊,会多一点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55章 元宵灯会 ??费章节(24点) 甄钰眨了眨眼,随即笑道这也容易,爹常常娘这里,不是也见着爹了吗不跳字。 甄钰这一句话差点没把甄老爷、甄夫妻两个呛死。甄尴尬得手都不放,脸上也微微的泛红,嗔了甄钰一眼钰儿,越发口没遮拦了!” 甄钰撇撇嘴做了个鬼脸。 倒是甄老爷,深深的凝了一眼。 好在救苦救难的王妈妈掀起帘子进来了,陪笑着道午饭已经备好了,是这会用还是等一会。 甄还没,甄老爷忙道快摆上这会子用吧!你们主子一早进宫,想必也没吃,又是这时候了,怕早也饿了!” 甄亦点点头,笑着吩咐摆上饭来。 甄老爷理所当然的留下,跟母女两个一起用。 只是几样家常小菜,火腿黄芽菜、松子豆腐、酱汁虎皮鹌鹑蛋、酸辣白菜丝、桂圆炖老鸭汤,还有一道冬笋炒腊肉、红烧鲫鱼,陪着粒粒晶莹的江南香稻米煮出来的米饭,香气腾腾。 三人坐下,王妈妈忙将那冬笋炒腊肉、红烧鲫鱼往甄老爷面前放了放——这两道菜放了许多辣椒,色彩浓重,一看便知是为谁准备的。且甄从来不喜食腊肉,她嫌腊肉有一股子怪味,但腊肉却是甄老爷从前贫苦时能吃到的最美味的佳肴,冬笋腊肉,也一直是甄老爷的最爱。 “吃饭吧,老爷。”甄笑了笑,并未多说一句话,但是甄老爷心中却不能没有感触的。 甄钰忙忙的吃着,那速度甄都看不下去了。甄一边替她布菜一边嗔叹道你呀,今儿是了?哪里就饿成这样了!慢慢吃,慢慢吃,这么急可是要做去?” 甄钰百忙中抬头向母亲嘻嘻一笑我要去看万管家叫人挂灯笼!娘,福叔他们带了好多好多灯笼,说是要挂满廊檐下呢!等天黑了,还要全部点起来!到时一定很漂亮!” 甄老爷和甄这才明白,甄老爷便笑道你不说爹差点要忘了,这么说今晚你是不出去看灯会了?” “才不是!去,要去的!”甄钰登时就急了,眼巴巴道爹,咱们早就说好了的对不对?” 甄老爷微微一笑,混不在意的瞟了甄一眼。甄钰忙笑道娘,您也去好不好?今晚金吾不禁,花灯一定很漂亮!” 甄心有余悸摇摇头,说道娘不去,你也不要去的好。晚上黑灯瞎火的,人必然也多,被人磕着碰着好!”万一走散了,岂不是更加糟糕?这话不太吉利,所以甄没有说出来。 “娘!我不是小孩子了!”甄钰怏怏不乐的放下了碗。 甄老爷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向甄笑道钰儿既然想去,就让她去吧!我会好好看着她,放心就是!” 甄没话说,又看看女儿满脸期盼的样子,叹气道也罢,随你们!” 甄钰大喜欢呼,忙着吃完饭放下碗便溜出去了。其实看下人们挂灯笼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她只是想让爹娘多一点单独相处的,她,他们的关系很快就会恢复到从前的幸福时光的! 晚上一家子早早的便在正房吃了元宵,先上的是宫里赏的,煮出来一人两三颗,不过讨个意思罢了,吃到嘴里,也并不觉得比家里的好多少。随后上的便是府中厨房做的,有芝麻馅的、有三色桂花馅的、有花生酱馅的、有山楂馅的等等,各人根据的口味选择。 今儿是十五,沈氏在佛前礼佛,只打发个小丫头说了几句话并没有;白姨娘既然已经下了决心要远离是非的,当然要把样子做足,也是打发了个人请安问好并没。但其他的人都全了,也算是团团圆圆。 吃好了汤圆,几个小的姑娘们都按捺不住了,每年元宵节都有官府、商业协会、民间三方共同举办的大型灯会,争奇斗艳,五色璀璨,是难得一有的热闹!大家早就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盼着这一日了。 沈姨娘便起身陪笑道老爷、,崔侍郎家的和刘掌司家的请婢妾一块赏灯,请老爷示下。” 沈姨娘说完瞟了甄一眼,心头那个畅快。一个侍妾被人如此厚待,沈姨娘的确是有骄傲得意的资本的。 不料今年甄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紧绷阴沉着脸对她冷嘲热讽,反而淡淡一笑,望了甄老爷一眼向她笑道既是请你,你便去吧!带刘姨娘和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一块儿去。姑娘们还小,让人仔细照料着了,别让烛火碰着,也别乱走乱跑。” 沈姨娘心里有些诧异,见甄老爷一言不发等于默认了甄的吩咐,她的好心情一下子就下去了许多,不得不打起精神陪笑道是,婢妾省得!” “嗯!”甄老实不客气的点点头,一副很满意的样子,又道你是个能干的,你带她们出去我和老爷没不放心的!记得打扮得体些,不要丢了我们甄府的脸面。” 沈姨娘一口气就堵了上来,好心情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时候轮到她来对指手画脚了!沈姨娘垂下了头,她生怕脸上会忍不住带出情绪,她可不想让甄老爷看到。 “谢谬赞,婢妾的。”沈姨娘强打着精神陪笑,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在这屋里呆下去了,便笑道既如此婢妾等下去准备了,一会好出门的。” “去吧!”甄并没挽留。于是刘姨娘、甄敏并甄倩甄馨都起来一起告辞。 临走前,甄敏忽然向甄钰笑了一笑,笑得甄钰还以为她吃了药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听得甄敏笑问二不与我们一块儿去看看热闹吗不跳字。要,往年甄也是不出门的,沈姨娘便“好心”的向甄老爷提议由她带甄钰出去,甄钰哪里受得了她话里话外的刺头和挑拨,况且又如何肯跟沈姨娘出门?赌气不肯去还出言不逊,甄老爷为此没少数落甄钰。甄敏今日又说这话,便是存了挑拨的心。 甄钰摇头笑道我不去!我跟爹和哥哥们一起去!” 甄敏脸色大变,不敢置信的望着甄老爷,一脸的受伤。 甄老爷心中不忍,毕竟都是他的女儿啊!甄老爷正要,甄钰却已亲亲热热的柔声笑道三,不如你跟我们一起?” 甄敏听她说“我们”自然指的是她和甄老爷了,甄敏跟吃了只苍蝇似地腻歪难受,好像她要沾她的光似地。甄敏心中恼怒,倔强的扭过脸去不用了,我跟姨娘她们一起!” “真的不用吗?三跟我们一起也是一样啊!真是太可惜了!”甄钰一脸的失望。 “不用就是不用!”甄敏气得脸色更加难看,一扭身摔帘子就出去了。沈姨娘歉意的向甄老爷、甄微笑着福了福身,飞快的扫过甄钰眼角带着凌厉,便转身追着甄敏去了。 “爹,三好像很不高兴,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甄钰拉着甄老爷的袖子。 甄老爷叹了口气,却是先望着甄,说道这几个孩子,以后你都多操点心吧!”不然,一个个越发没规矩起来了! “会?她或许是想跟姨娘一起去!”甄笑道。 “那,我买几个漂亮的大灯送给三位,好不好?”甄钰又道。 甄老爷舒心的笑了,满眼都是浓浓的疼爱与欣慰好,好!我们钰儿真是越大越懂事!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爹!你又取笑人家!”甄钰粘着甄老爷不依,甄、甄克善都笑起来,一屋子其乐融融。 甄老爷果然带着女儿并两个一同出门,原本甄克善、甄克守是有的的,只是两人都觉得这是头一回出去看灯,都想陪着她一起,可以给她介绍介绍。自从三人有了除夕夜共同的小秘密之后,三人之间的关系亲密了许多。 甄钰突发奇想,磨着甄老爷也要换上男装,甄老爷拗不过她,只得让甄克善将以前的旧衣裳找了一套出来,看她换上。谁想甄钰换上男装后,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看去竟是格外的俊俏,跟甄告别时,倒叫甄眼前一亮,还赞了句这是哪家小,这么俊俏!”惹得大家大笑。 待看清楚,甄也笑了,说是“扮成小子倒更好看了!” 甄到底不放心,让锦心、锦言也跟了去,再三叮嘱别光顾着看热闹,半步也不许离开二姑娘!要每年元宵灯节,可是有不少人家走失小孩子的。虽然甄钰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甄仍是不敢大意。 父子兄妹四个乘了马车出了门,来至北市坊一带便下了马车,往前便是今年布置的灯会场地,今年城中一共布置了三处。每一处好几条街道延绵千米都是灯,各种各样的灯,并且,今年最好的灯正是在北市坊一带。 此时天已黑,阔大的街道两旁所有的花灯尽皆点起,挂着的,摆着的,上上下下一片五色璀璨。人也越来越多,摩肩接踵,涌动如潮,耳畔尽是人们的欢声笑语和指点评论。 甄老爷牵着甄钰的手,一边走着,一边指点着给她看,人多围拥之处甄钰看不见的,甄老爷便将她高高抱起,甄克善、甄克守俩也时不时笑着叫看那里,如何如何给她解释着。锦心、锦言紧紧跟在主子们身后,情不自禁的东张西望,只觉得眼花缭乱,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上京繁华非别处可比,富豪们更是争奇斗艳,下足了功夫。一路流连而去,有八宝琉璃灯、有绣着人物山水或者神仙故事的走马灯、有半个人那么高的大水缸摆着芙蓉出水造型灯、有十二生肖灯、有香味浓郁的檀香灯、有极高大的七层玲珑宝塔灯,也有极小的拳头大小的动物迷你灯…… 甄钰一行瞧得兴致勃勃,漫天璀璨灯光下,甄钰悄悄抬头仰望甄老爷,她的心里涌过一阵前所未有的温暖,那股温暖自心底慢慢升起,升起,很快弥漫整个心间。她的眼睛湿润了,幸福得感到有些发酸:原来有父亲疼爱,是这样好这样好的事…… “来,钰儿!瞧瞧这个灯有趣不?”甄老爷笑呵呵的提着一只灯递给甄钰,那是一只走马灯,难得的是只有半尺来高,小巧玲珑,做工十分精致,黑檀木为边框,六面绘的是嫦娥奔月、七仙女等神话故事的彩图,下边缀着火红的流苏穗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明暗相间的轻轻转动着,上边的仙女裙裾飘飘像要飞起来似的。 甄钰开心的接过灯,仰头笑道好漂亮的灯!爹爹真好!” 甄老爷呵呵笑着,牵着她的手笑道真是乖女儿!” 不知不觉走到了北城门口,抬眼望去,城楼上也是一片灯火辉煌,女子和孩子叽叽咯咯的笑声从上边传来。 “,要不要咱们也上去?”甄克善笑道。 站在上边远眺,可以看得见一条街的辉煌和热闹,甄钰便笑着点点头爹,二哥哥、三哥哥,咱们也上去吧!” 甄老爷和克善、克守都笑了起来,甄老爷便拍了拍甄钰的肩头,笑道爹不上去,爹在下边等你们。克善、克守,照顾裹img r=''//fmgeyimeid.jg''>茫 包 “爹放心吧!”克善、克守笑着答应。 甄钰这才注意到城楼上下除了执勤的几名士兵之外,并无一个成年男子,她便笑问道爹爹不说我还没注意到呢,为上边一个成年男子也没有呢?” 甄克善便笑道这说来就话长了!走城门,除百病是上京风俗,不过,成年男子是不许上去的,这是皇城的规矩!,咱们上去吧!” 甄钰一怔,略想了想,也就明白了。也是的,这可是皇城,万一有反贼借此机会夺了城门,那岂不糟糕?甄钰不的是,这种事情还真的发生过。也因此才禁止成年男子走城门的。 甄钰与两位兄长告别了爹爹,在锦心、锦言的陪同下,一起登上了城楼。 站在高处,果然可以望得很远很远,看着银河流淌似的一条灯带,比之在下边另有一番滋味。 兄妹三人正说笑着,突然一个男子惊喜的声音在后边嚷道咦?那不是克善、克守哥俩吗不跳字。 甄钰兄妹三个转过头去,克善和克守不约而同笑道梁世子!你也来了!”说着便笑着走上前见面。 甄钰一怔,细细打量两眼才认出是福清公主的表哥,那天在清虚观捉弄不成反而被气走的梁玉中。她不由撇撇嘴,依旧扭过身去看她的花灯。 “果然是你们哥俩!”梁玉中笑起来,听语气跟克善、克守很熟的样子。 甄克守望了望他身边,见除了寻常跟着他的两个贴身小厮外再无旁人不觉奇怪笑问梁世子一个人来了这儿?” 梁玉中有点沮丧的闷声一叹,吱唔道人多了烦,今儿想清净清净!哎,那位也是跟你们哥俩一块儿来的?我觉得这么眼生啊?” 甄钰她们哪里,梁玉中是被福清公主缠得没法了悄悄躲出来的。今晚这么热闹,福清公主那样的脾气,岂有不缠着梁玉中让他带出来玩的?可梁玉中胆子就算再大,又哪里敢担这样大的干系?公主那个性子,万一往人群里一钻找不着了,他梁玉中十八个脑袋都不够皇上砍的! 克善、克守见他望着甄钰,只得笑着唤了甄钰,向梁玉中笑道这是我们远房堂弟,叫,叫克真。克真,这是平国公府梁世子。” 甄钰差点没呛到,真是佩服两个哥哥的急智啊,珍、玉一个意思,转眼就给她改了个名了! “见过梁世子!”甄钰学着兄长们的样子向梁世子拱了拱手,看起来居然也像模像样。甄克守差点没笑出声来,忙又咬着唇忍住。 “克真兄是么?你好啊!”梁玉中的目光在甄钰脸上转了几转,忽然向克善、克守笑道你们这位看起来有点眼熟,住在地方的?没准平日里还真无意中见过呢!” 甄钰闻言心一紧,忙垂了垂脸稍稍回避。 “可能!”克善、克守都笑了起来,不以为然道梁世子一定认了,我们这位远房堂弟可是最近几天才到上京的。” “原来是这样啊!”梁玉中点点头也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只笑道往后带他一块出来玩儿啊!” “好,一定会的!”俩随口笑着答应。 “两位兄长,夜深了,我们该了!”甄钰适时的出声。 “对,对!是该了!”克善、克守便笑着跟梁玉中告辞。说真的,他们还真有点怕梁玉中甄钰的身份。虽说元宵上灯节,多的是女子女孩出来赏灯,不过,他们并不想的被人认出来。 于是两下告别,甄钰兄妹三人正欲往下城楼的石阶处走去,一个火红的身影不管不顾的直冲,嘴里咯咯娇笑着二哥哥,二哥哥!你快点。快点呀!”甄钰兄妹三人跟其他人等吓得纷纷避让,许多人嘴里低声抱怨不已。 甄钰也不禁蹙了蹙眉,瞟了一眼那火红的身影,心想这是哪家的小姑娘,这么不懂规矩? “有没有撞着?”克善、克守忙低声询问。 甄钰心头一暖,摇摇头轻笑道我没有事。” 间已听到应是那小姑娘的二哥追了上来,略带着点无奈轻叹道大你慢着点,摔着跤!”甄钰看去,是个年纪跟二哥一般大的大男孩,穿着圆领褚色团花暗纹长袍,五官轮廓清晰,俊眉朗目,目光炯炯有神,身形修长,体格健康。他一边追着一边不断歉意的向望向的道道谴责的目光陪着笑。 看他身上的衣袍料子上乘,仪表举止亦不俗,料想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甄钰正想问两位哥哥可识得此人,那边梁玉中已经拍着手笑道计世宜!你也来啦!我就次次都是你倒霉,这疯丫头到处惹祸,十有八九都拉扯上你!” “喂,你说谁是疯丫头!”那红衣女孩双手叉腰,仰着头,趾高气扬的站在梁玉中面前喝问。 “哟!还真是够疯的!你看看你,哪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啧啧!跟个市井小泼妇似的!”梁玉中哪里怕他,笑嘻嘻的取笑道。 “你——”红衣女孩抬脚就踢,却被梁玉中灵巧的偏身躲过,笑嘻嘻的只管逗着她。 甄钰猛然一怔,脱口讶然道是她!”这红衣女孩正是跟她结过梁子的计子茜。 “二你认识她?”克善俩诧异。 甄钰忙摇头,笑道我跟她不熟!就是那天在清虚观见过。计侯爷府上的计子茜。” 克善、克守恍然大悟,克守瞟了劝和的计世宜,向甄钰笑道其实说起来,那天亏得这位计家二击毙了疯牛,不然,还不知踩死踩伤多少人呢!说起来他救了娘和,咱们应该好好谢谢他的,不过,还是下次吧!”有甄钰在一旁,他们自然就不了,都不能跟相比。 “他?”甄钰一愣,不由得瞟向计世宜那边,很有点不敢,就凭他居然可以击毙疯牛。发疯的牛有多厉害那是不用说的! “是啊,你不么?”克善克守也有些诧异,便将听来的当时情形简单的说了一遍。 “原来经过是这样的啊!”甄钰轻叹,心想这下子欠计家的人情更多了,但愿以后再也不要跟计子茜见面。她绝对不会招惹她,但她却觉得人家八成不会放过她! 梁玉中的笑声更大了些,计子茜气得直跺脚,追着梁玉中要打哪里追得上了!计子茜赌气站住,指着梁玉中向计世宜娇嗔道二哥哥,帮我教训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56章 惊痛 ??费章节(20点) 梁玉中的笑声更大了些,计子茜气得直跺脚,追着梁玉中要打哪里追得上了!计子茜赌气站住,指着梁玉中向计世宜娇嗔道二哥哥,帮我教训他!” “!”计世宜不由皱了皱眉。 梁玉中却得意笑道你哥哥打不过我的,不用叫他了!” 计世宜苦笑道是啊,理他做,走,咱们下去看灯去!” “你们要去看灯啊,世宜兄等等我,我也一块儿去!”梁玉中听见他们要走忙又说道。 计子茜更恼火,跺脚道你们,你们串通一气欺负我!二哥哥,我不管,你不许欺负我,不然我告诉娘!” “!”计世宜叹道你是的,我真的打不过他啊。” “骗人!骗人!”计子茜跺着小小的靴子,恼火道你以前都是故意的,骗人!不然那天在清虚观,你突然一下子那么厉害呢?” “是哦,我倒忘了这茬了!”梁玉中一下子来了精神,摸了摸下巴,一脸的好奇凑向计世宜笑道我也听说了,原本还不肯呢!本想细问你经过,后来偏又忘了,快说说当时是情况。原来你是深藏不露啊!呵呵,忠勇侯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梁兄!”计世宜突然变色低喝道你胡说八道些!当日不过情急之下不得已为之,一个巧合罢了,算不得!更当不起梁兄此言!” 计世宜的声音低沉而愠怒,谁都听得出他是真的生气了。梁玉中完全懵住了,怔怔的望着他,完全不到底做了! “哎哟!你个臭丫头!暗算我!”梁玉中突然惨叫起来,原来是计子茜趁着他发愣的时候狠狠踩了他一脚,疼得他龇牙咧嘴的跳起来。 计子茜一脚得逞,当即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飞跑,嘴里还取笑着梁玉中,梁玉中气急败坏的在后边追着,眼看要追着了,计子茜急得大叫“二哥哥!二哥哥!”计世宜却是冷冷的站着没听见似的毫无反应。 “钰儿,咱们走吧!”克善轻轻推了推甄钰,他们都很诧异,计贤名远播,计子茜也没听人说她刁蛮之类的,不想今日见了却是如此泼辣。看着他们三人在那边打闹,克善觉得还是早走为妙,这种热闹不看也罢。 “没想到忠勇侯有个这样刁蛮的女儿!”克守轻轻摇了摇头笑道。 “忠勇侯是谁啊?叫名字呢?”甄钰忽然顺口问道,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偏头望着甄克守,略带娇憨的声音满是天真疑惑。 克守不禁也笑了,顺口笑道你啊,好奇心倒是重。忠勇侯计秉毅,计侯爷,昔年临危受命,不到一年平定南疆三省叛乱,班师回朝后圣上立刻封为忠勇侯,乃是大大的英雄!” “计侯爷?计秉毅?”甄钰猛然回头,深深的凝着计世宜、计子茜的方向,忽然胸口一滞,挖心挖肺的疼,脚下一软踉跄几下,差点儿跌倒在地! “钰儿!” “!” “姑娘!” 克善和锦心、锦言都愣住了,慌忙上前扶住。 甄钰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心一直沉,沉,沉到了底,痛得天翻地覆! 她的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前世的娘亲的脸,那样的痛苦与哀伤,在她面前偏又装作坚强,却不知她早已悄悄看见,深入骨髓的熟悉。母女两个遭遇所有的一切一切,承受所有的痛苦与悲惨,都缘于一个叫做计秉毅、出自上京名门的男人。 表姐父女害死了前世的娘亲和她她不会放过,那个叫做计秉毅的父亲她也同样不会放过,因为他才是一切苦难的根源! 如果不是十三岁那年中秋,她有意灌醉母亲套话,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懂得她的哀伤,不会懂得这个真相。为了安全,母亲甚至不敢让姓计,而是随了外婆的姓,可见这个所谓的父亲,冷酷无情到了何种地步! “,!”克善心底一闪而过的疑惑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只是关切的摇了摇甄钰的胳膊。 甄钰再也把持不住,身子一软,身不由己的靠在克善身上。她的脸色煞白,胸口的空气仿佛被抽干,手抵在胸口,一阵一阵的抽痛,脑子里也是空荡荡的一片。 锦心、锦言见状更着了慌,低呼一声忙扶住甄钰避在一旁以免挡了旁人的道被人推搡。 “?钰儿?是不是,是不是吹着风头晕了?走,咱们快!”克善、克守都吓住了,克善一弯腰便欲背起甄钰。 甄钰猛的回神,勉强笑道我,我没事,二哥哥、三哥哥!我只是,我只是好像小腿抽筋了,一时动不了!” 幸好天黑,幸好城楼这边黑影大,没有人看清她的脸色,没有人看到她一脸的震惊和凄凉。 计秉毅,计秉毅,前世娘亲心心念念、爱着怨着的这个人,竟然让她这么快就碰上了!她原本还担心这是个假名,原来真有其人啊! 原来,果然是富贵名门之家啊!虽然还没有跟他面对面的对质,可是凭着这些日子收获的点滴信息拼凑起来,凭心底蓦然牵动的直觉,她基本可以肯定,她要找的计秉毅,就是这个计秉毅! 不然,同样的名字,同样的名门之后,同样的当年抛弃过一个女子,同样的元丰七年……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巧合? 耳畔传来计子茜肆意飞扬的欢笑声,脑海中浮现出计端庄得体的举止笑颜、一句句的赞她的贤惠的话,就连现在的娘,都称她一声“奇女子”! 好,好得很!娘亲身怀六甲之时他匆匆离她们而去,他说他一定会,一定不会抛弃她们!可是在她一岁的时候,母女两个等来的却是狠辣无情的追杀。他做得,够绝! 看看他现在,妻子贤良,儿女绕膝,功成名就,一家子,多么美满幸福!那么她们母女呢?就活该承受这一切吗! “他说过,他一定会的,一定会的。宝儿,你信吗?他说,这块玉佩是他家的传家宝……宝儿,总有一天,他会接我们母女的,可是,可是为……” 如果,娘亲过得不那么痛苦,那么艰辛,死得不那么冤枉,她也许不会这么恨他!毕竟,站在他的立场,大家族的男人嘛,谁没个风流事?可是,不行!最疼她护她的母亲就这么去了,终其一生也等不到他兑现承诺,而他呢?却在这里逍遥快活! 既然他做不到,为何要轻易许下承诺?就为了他的一句话,害了她母女一生。 他有风流快活的权力,那么她也有决定报仇的权力! 悲愤与不平霎时充满了心间,甄钰拼命的想忍住泪水,却是不知觉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甄钰抽抽噎噎的哭起来,哭着嚷着痛!痛!二哥哥、三哥哥,好痛!” 克善、克守并锦心、锦言都怔住了,几个人忙忙的哄着她,劝着她,可是甄钰也没有听清,也不要听,她只是哭着,只是哭着,只很痛、很痛,彻心彻骨的痛! 身子突然一轻,不知被谁背了起来,然后,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中年男子拍抚着她,焦急道钰儿,钰儿!你回神,快回神啊!你了?别哭,别哭啊!钰儿,爹在这儿,爹在这儿呢!别哭了,钰儿!钰儿!”坚强的女儿乍然间哭成这样,甄老爷心底的吃惊简直非言语可以形容。 “爹?爹!爹!”甄钰神智恢复了一丝清明,哭得更加伤心,扑在甄老爷怀中紧紧的抱着他,哭得更是肝肠寸断。 甄老爷手忙脚乱的抚慰安慰着她,忙命跟随的仆人叫马车,又命人去请大夫,百忙中还不忘狠狠瞪了甄克善、甄克守几眼你们俩搞的?这一会也照顾不裹img r=''//fmgeyimeid.jg''>茫 包 “她,她说她小腿抽筋了。”甄克善也慌了神,忙又哄甄钰裹img r=''//fmgeyimeid.jg''>茫?换岽蠓蚓屠戳耍?鹂蓿?鹂蘖税。 包 甄老爷哼了一声没再理会,听着女儿这哭声,像是有天大的委屈跟悲愤,根本不像是疼哭的,更像是吓着了。甄老爷心一揪,暗道不好:莫不是撞了邪吓坏了不成! “乖女儿,乖钰儿,别哭,别哭了!有爹爹在,别怕,都别怕,爹爹会保护你,乖啊,别怕……”甄老爷轻轻拍着女儿,一下一下的哄着。 耳畔响着父亲温和轻柔的呢喃安慰,甄钰的心突然就一松,渐渐的安定下来,渐渐的停止了哭声,轻轻的啜泣着。是啊,她有爹,有爹保护啊!老天爷看到了她的苦,已经给了她补偿了,她不再是一个人,不再是没爹的孩子!她有最疼她的爹娘,有护她的兄长,有温暖的家!是的,她不再是一个人!不再是! 从今天起,她再也不是郑宝儿,她是甄钰,是甄格非和宋柔的女儿。计秉毅,不是她的父亲,她没有那样的父亲! 但是,娘亲依然是她的娘亲,娘亲的公道,她依然要讨!娘亲死不瞑目,她不能就这么放过计秉毅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绝不!他为要让娘亲等他,他说得那么信誓旦旦,为给了娘亲那么大的希望却娶妻生子、富贵安闲,难道,他从不知羞耻二字写吗?他就没有想过他离开之后她们母女的生活会多么难过! 他不不要紧,她会让天下人都!都他人皮下的真面目! “爹,爹!”甄钰抽噎着,搂着甄老爷的脖子,眼泪汪汪的望着甄老爷,一抽一抽哽咽着道爹,我不痛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好!回家,回家!”甄老爷的心稍稍落回,好言抚慰着甄钰钰儿乖,咱们这就回家,别怕,有爹在!” “嗯!不怕,有爹在,我不怕!”甄钰擦了擦眼泪,向甄老爷笑了一笑。 甄老爷抱她上了马车,看她真的平静了下来这才真正舒了口气。他觉得甄钰定是撞到了,心下盘算着告诉甄一声,让她抽空带甄钰去寺庙里上上香。再想了一想,甄老爷又怕吓着了甄,决定还是不要告诉甄真相,只劝她带甄钰去上香好了。 甄钰一脸的泪痕和红肿的眼眶哪里瞒得过甄?甄心疼得牙齿都软了,还以为甄钰是磕着碰着或是跌着了,她不好埋怨甄老爷,少不得把甄克善俩数落了一阵。还是甄钰坚持说不关哥哥们的事,甄生怕她再分心劳神,才没有多说,让甄克善俩休息。 王妈妈等服侍甄钰换衣裳、洗脸,甄老爷便命人熬一碗安神汤给甄钰用。甄吃惊,小小的孩子如何用得着喝安神汤?莫不是晚上被吓着了? 甄老爷一看甄担惊得要炸毛的样子忙说道你不用担心,想必晚上人多,倒是是受了一点惊吓,不过好在也不太要紧,喝了安神汤让她好好睡一觉。明儿你有空,带她去庙里上一柱香吧!” “不要紧!”甄急道前两日在清虚观前才受了惊吓,今儿又惊着了,都哭成这样了,还说不要紧!你,你眼里还有这个女儿吗!早,我就不该让她出门!” “你又说到哪里去了!”甄老爷叹道我的女儿我不疼!难道我还想害她?夜深了,你们母女早点安置吧,还有,别忘了带她去上香!”甄老爷心头不禁烦恼起来,甄的脾气就是这样,一急就口没遮拦,也不管人受得了受不了! 甄见甄老爷一脸的忍耐与不耐,心中顿时也有些后悔,垂了头一言不发。 甄老爷也有些后悔起来,想说点又不知该说,呆了片刻,又说了句别忘了,明儿去庙里上柱香!” “了!”甄没好气,脸色与目光却缓和了下来。 甄老爷虽然被她哽住,同时心也一松,神情亦柔和了下来,再说了一两句话便出去了。 甄钰很乖巧的换了衣裳,安安静静的喝下安神汤,任由甄安置她睡下。她平日起居在后进的西耳房次间里,只是偶尔才跟甄睡在一起。 甄见她不像往日那般有说有笑心里也有些担心,本欲让她跟一起睡,可是甄钰心情乱极了,只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想一想,勉强笑着陪甄说了几句话,再三表示没事,真的没事,甄才放心,但到底安排了王妈妈在她外间守夜。 甄钰的确是睡不着,虽然喝了安神汤,但她的心情依然激荡不能平息。在当初一听说计夫家姓计她便动了心思,只可惜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她虽然了计夫家姓计,总不能追着人家问“认不认识计秉毅”吧?无小说网不少字今日一冲动就开口相问的哥哥,她没有想到,她的运气还真是太好了!世界上居然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她在上京碰到的第一户姓计的人,十有八九居然就是前世那负心薄幸、心狠手辣的父亲! 她躺在床上,静静的回想关于计的一点一滴,她一定还能再点。 是的,她想起娘说的,计是在元丰七年跟计秉毅成的亲。元丰七年初,郑宝儿恰好出生,而计秉毅离开娘亲是元丰六年六月初。 甄钰不禁咬牙,怒火在心头熊熊燃烧起来,如果,这个计秉毅真的是郑宝儿的父亲那个计秉毅,那么,他可真算是有良心的人!另结新欢的速度居然可以这样快!难怪后来可以下那样的毒手!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胸前却摸了个空,心头一怅不觉暗暗叹了口气。她原本有一块玉佩,一块据娘亲说是计秉毅留下的玉佩,据计秉毅说那玉佩是他家的传家之宝,传媳不传女,只要拥有那块玉佩就是计家正儿八经的儿!那是母亲在她十三岁时从身上摘下来给她戴上的,娘亲嘱咐她一定要贴身保管好那块玉佩,也许有一天,会用得上! 甄钰心下一片凄凉,玉佩已经不在了,她也已经不是她!郑宝儿,郑宝儿早就跟她的娘亲一样含冤而亡了! 那么她该办?如今她是甄府的二姑娘,她才刚刚十岁,她能做?她需要出府,需要经常随意的出入府邸,需要关于计秉毅的一切信息。可是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哪一府的千金可以随随便便出去?更别说她们这个姨娘当家的府邸了!那么眼下最重要的,仍是揭开沈姨娘的真面目,让她再无蹦跶的机会!只有如此,她和娘的生命安全才会不受威胁,然后,她才可以安安心心设法出府,去查证计秉毅的事。不能急,要一步一步的来。老天爷既然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的珍惜! 谢谢我还有机会吗童鞋的粉红! p:大家昨晚有睡不着觉的吗?呵呵(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57章 后续 ??费章节(12点) 甄钰胡思乱想了一晚上,脑子里一会儿是眼眸含愁眉间笼雾却又故作坚强的娘亲,一会儿是甄夫人温柔含笑的神情,一会儿又是计夫人含笑晏晏的脸,一会儿又是表姐得意忘形的尖利笑声,搅得她心乱如麻,呼吸紊乱,虽然喝了安神汤,仍是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甄钰醒来时,发现天已经大亮,异常的亮。她怔怔的坐起来,抬头望着帐顶发呆,似乎一切还是老样子,似乎一切又不一样了。 别人都还一样,只是她不一样了,她有更多的事需要安排,需要小心翼翼的去做。原本以为一时不会有结果的事,突然一下子将结果涌到了她的跟前,她也只能加快自己的步伐。 甄钰揉了揉眼睛,轻轻掀起帐子道:“来人!” 不一会,王妈妈亲自掀起帘子进来了,笑着一边上前将锦帐勾起一边向甄钰含笑道:“二姑娘,您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甄钰一边下床一边勉强点头笑道:“还好!王妈妈,什么时辰了!” 王妈妈笑道:“刚过午时,姑娘要是困的话再睡一会儿也无妨!” “午时?”甄钰吓了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会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她情不自禁的优点心虚,毕竟,昨天晚上她情绪失控,克善、克守只是惊奇没有多想别的什么,甄老爷却是明显带了许多狐疑的神色。自己今日又破天荒的睡到了午时,岂不是太过反常? “二姑娘,老奴叫人打水伺候姑娘洗漱。”王妈妈道。 甄钰点头笑了笑,却又嗔道:“王妈妈你也是的,怎么不早点叫醒人家呢!害人家在娘面前真是太没规矩了!” 王妈妈笑得很慈爱,呵呵道:“二姑娘昨儿喝了安神汤,想必因此睡得沉了些!只要二姑娘休息好,夫人哪里会跟二姑娘计较这个呢!” 甄钰心中又是一动,安神汤?她想起昨晚甄夫人的确是亲口喂她喝下了什么,不过,当时脑子一片混乱她没有细究那是什么,原来却是安神汤。 胡思乱想间,王妈妈已经唤来了桂圆、莲子和小丫头们,于是甄钰便收起心神,洗了脸、梳了头,换了一套鹅黄绣兰花的褙子、米白绫裙的衣裳,打扮齐整了出去见甄夫人。 却听见甄老爷和甄夫人正在东间里说话,只听得甄老爷叹道:“若不是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钰儿好好的怎么会吓成那样?你是没听见当时她那哭声,摘了心肝似的心痛,这会子想起来我这心里都还揪得慌!” 甄夫人听了这话才正是如同摘了心肝,颤声道:“小孩子眼睛本就干净,容易看见脏东西!这,可是钰儿好好的,怎么会遇上这种事呢!不行,今儿,今儿来不及,明儿我就带她去广恩寺祈福!” 甄老爷又叹了口气,温言劝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好在她现在也无事——昨晚,应是睡得安稳吧?” 甄夫人差点滴下泪来,鬼神之说谁人不惊不怕!甄夫人颤巍巍道:“我,我怎么不担心呢!钰儿不是个贪睡的,可昨晚睡到现在还没起来!该不会,该不会又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吧?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甄钰在门外怔了一怔,随即心头一动,暗暗松了口气,原来甄老爷以为她撞了邪失了神智才会有那些失常的举动,这倒好,反而省了她许多事,不用再想法子琢磨怎么遮掩了。 甄钰听到甄夫人说要去看自己,忙挑起帘子进去,笑道:“爹、娘!” “钰儿!”甄夫人大大松了口气,上前携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的看:“你醒了!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的?” 甄钰摇摇头,轻轻扶了扶额,微笑道:“娘,我没事了!真的!只是,只是脑子里有点儿迷糊——”既然甄老爷和甄夫人都认定她撞了邪,她总要装出一点样子来,不过,也不能太过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甄夫人一听她说脑子有点迷糊就吓得心头一凛,忙忙打断,又念了几声佛,笑道:“乖女儿,有爹娘在呢!什么都不要怕,啊!” 甄老爷也在一旁安慰着。 甄钰心中暖暖,乖巧的点头答应着。 不多会,甄老爷便起身,说是还有事要办。甄夫人点点头,在他临走前却又叫了声“老爷!”看甄老爷回头注意倾听着,甄夫人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笑道:“明儿去上香,也不好光带钰儿一个人去。嗯,三丫头、四丫头、五丫头都去吧,沈姨娘留下管家,让刘姨娘也一块随着去照应照应,你看如何?” 甄老爷想了想,点头笑道:“这些事夫人拿主意就好!”甄老爷虽然没有明说,但这话言外之意就是说内宅之事让甄夫人做主,也就是让她主事管家的意思。虽然只是试探之言,王妈妈等人眼睛都是一亮。 甄夫人倒没有什么异常的神色,笑道:“那我就让王妈妈去吩咐一声了!” 甄老爷走后,甄夫人便揽着甄钰柔声道:“钰儿可是饿了?快摆上饭来!” “还真的有点饿了呢!”甄钰仰头向甄夫人甜甜一笑。昨晚只吃了几个元宵,后来上街看灯,虽然有许多推车卖小吃零食的小贩,但甄老爷哪里会允许自家女儿胡乱吃外边不干净的东西?甄钰撒娇磨蹭,甄老爷也就勉强给她买了串糖葫芦,还只许吃了两颗。这会儿一听甄夫人提起吃的东西,腹中饥火顿时被勾得一窜老高。 不多会摆上饭来,因是母女两个用,没有出去饭厅,就在炕上的小炕桌摆下了。有粳米粥、红小米粥、八宝莲子粥,并好几样配粥的江南小菜和三四样清淡的菜肴。 “明儿咱们要去广恩寺拜佛,今儿只能用些素的了!”甄夫人笑着,问明了她亲自盛了半碗红小米粥递给甄钰,指着小碟子里的麻油酱咸菜丝笑道:“钰儿尝尝这些小菜,配粥最好不过的!” 甄钰依言笑着下了筷子,果然觉得香脆可口,胃口一下子大开,又用了两个栗子小窝头。 甄夫人倒没什么胃口,只胡乱吃了几口便搁下了筷子,只是含笑望着甄钰。甄钰觉得了,一抬头便见甄夫人阴郁薄怒的脸色,甄钰一怔,甄夫人回过神忙缓了神色,柔声笑道:“钰儿再吃些!可别饿着了!” 甄钰也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甄夫人显然有事,不过,她打算吃好了再问也不迟。 用过饭打发丫环收拾了出去,屋里只剩下王妈妈,甄钰便向甄夫人道:“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甄夫人瞧了瞧她,又瞧瞧王妈妈,轻叹道:“钰儿你猜的没错,咱们在清虚观前那场意外,果然是那贱人的谋划!哼,她好毒的心思!” 甄钰和王妈妈脸色俱变,甄钰脱口道:“人已经找到了?” 甄夫人点点头:“是咱们农庄上的人!那贱人想得倒是周全,清虚观在北郊,她可是特意从南郊庄子调了人过去。昨儿那人得到了她捎过去的消息准备逃跑,让王妈**侄儿带人悄悄堵下了!那人倒是个识趣的,只打了几下便都招了!供了口供、画了押,我看看到时候那贱人怎么辩去。” 甄钰的心情很快就平复了下来,这件事的结果本就在意料之中,只是,当猜测被事实证实时,心里仍是会有那么一点儿意外罢了!惊奇,实在是不必的。 “娘不会打算现在跟沈姨娘摊牌吧?”甄钰问道。 王妈妈却是气极了,她从没想到,自家主母这样善心的人居然也有人要害,忿忿道:“夫人,要是老爷知道了这事,不会放过她的!”王妈妈在心里感叹,果然就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甄夫人性子可说是够好了,从来没有摆布折腾过姨娘们,就是在规矩上,只要大处不错她都不会斤斤计较的。没想到沈姨娘不但不知道感恩,反而还存下了这般狠毒的心思! 甄夫人赞许的瞟了甄钰一眼:“现在还不是时候,当然不会!”光凭一个逃跑的奴才,一封供词,还不足以让沈姨娘翻不了身!只能作为助力罢了!光凭这个,沈姨娘只要抵死反咬口称冤枉,甄夫人也毫无办法!她不动手则已,要动手,就不会再留给沈姨娘一丝丝的机会。甄夫人又向王妈妈道:“此事先不要声张,不要走了一点儿风声!” 王妈妈怔了半响,忧心叹道:“可是,沈姨娘一次不得手,再来一次可怎么办!夫人,暗箭难防啊,夫人这个赌注太大了些!” 甄夫人绷着脸冷冷道:“她不会再有机会,除非,我给她机会!不要忘了,她只是一个姨娘!我不给她机会,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甄夫人敢说得这么笃定,一者她的的确确是甄府的主母,二者甄老爷并不是宠妾灭妻那等糊涂人。所以,她有把握。 “可是二姑娘……”王妈妈仍是不放心的瞟了甄钰一眼。就算甄夫人说的有道理,那么甄钰怎么办?甄钰年纪还小,遭了沈姨娘暗算可就坏了事了! “她不会欺负到我的,娘和王妈妈都不用为我担心!”沈姨娘如果只把她当成一个十岁的孩子,那么她就已经输了。 “钰儿这么聪明,我自是放心的。”甄夫人欣慰的抚了抚甄钰的头,然后就笑了,笑得意味深长:“而且,我会让她明白,她也是有女儿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58章 送行 ??费章节(16点) 甄钰和王妈妈心下不由得都是一凛,甄的神色绝对不是说笑。 甄钰心头十分感动,伏在甄怀中脸蹭了蹭她的衣襟,轻轻道娘……”甄的母爱对她来说何其珍贵、何其无私。甄钰不由得又想起前世的娘亲,娘亲无疑是坚强的,不然也不会一个人清清白白的拉扯她长大,可是,她韧,却不狠,跟甄比起来,她差在了狠字上,所以,才吃了一辈子的苦,到头来还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甄原本不管事,是无心管,并不表示她管不了。 王妈妈没有再说,主母有斗志,她是很开心的,说明甄已经不会再忍下去了,她们正房的人也不必再受人欺负了。 沈姨娘听说甄要带姑娘们和刘姨娘去广恩寺上香祈福不过微微一笑并没在意,倒是甄敏满肚子的不爽,嚷着吵着说不要去,被沈姨娘气得训了一顿。甄敏仍是不肯,说死都不肯,躺在床上装起了病来!她恨不得撕碎那小蹄子的嘴,肯与她同行!让她跟甄钰同一辆马车?跟着甄钰的亲娘出门?想想她就心口发堵! 沈姨娘无奈,只得唤了个丫头去正房禀了甄,说是甄敏病了,不能一同前往。 甄点点头,神色平淡的说了声“了!”便让丫环。 见甄没有不快更没有趁机找茬,沈姨娘松了口气。不料晚饭时,甄不等人通传,冷不丁的带着王妈妈并锦心、锦言就出现在玉玲珑馆的饭厅里。沈姨娘正与甄敏、甄馨在吃饭,看到甄亲自来了顿时吓了一跳,慌忙陪着笑起来招呼。 沈姨娘一边笑着请甄坐下,一边唤甄敏、甄馨行礼,一边亲自奉上茶来,陪笑道来了?可是有要紧事?”说着又嗔着下人们“不通报!” 甄气定神闲的饮了口茶,将茶碗搁在一旁小几上,似笑非笑的向沈姨娘道自然有要紧事。不是说三丫头病了吗?我这个嫡母当然应该关心关心!不过,我看她胃口倒也不坏,气色也不差,不知是个病?” 沈姨娘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下意识扭头瞟了一眼桌上的饭碗,她能说? “没,没大病,只是,她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而已,一点点,现在已经没事了!没事了!”沈姨娘和甄敏都没想到甄会突然,不是甄提起这事母女两个压根就不记得了,但甄一提起来,沈姨娘面子上哪过得去?当即吭吭吃吃陪笑着掩饰。 “原来已经没事了啊!”甄淡淡一笑,睨着沈姨娘似笑非笑道没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是故意不想随我进香装病呢!?沈姨娘难道还怕我做不成?要不,明儿沈姨娘也一块儿去?” 沈姨娘心头“突”的一跳,下意识想起甄和甄钰前往清虚观时她吩咐的事,忙干笑道会,会呢!原本三姑娘是真的有点儿不舒服,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婢妾正打算等会儿遣人去跟禀一声呢,不想这么巧就来了,呵呵,说起来倒便宜婢妾的人不必跑这一趟了!她既已大好,明儿自然是要陪一起去的!” 甄敏的嘴动了动,她不想去,可是却没有办法反驳。装病被甄抓了个正着,甄没有罚她就是不了,她哪里还敢乱说话? “那就好!三丫头,晚上早点儿歇着,明儿早上可别又不舒服!”甄嘱咐完了甄敏,又向沈姨娘笑道你是的,我待姑娘们向来没有不同!尤其是三丫头和二丫头两个年岁相当,正好作伴,应该更亲密些才是!以后,二丫头有的,三丫头都会有!沈姨娘你事多管不一时照顾不周,我也会管照到,绝不会厚此薄彼!” “贤良!三姑娘只有感戴的!”甄笑吟吟的,沈姨娘却听得心头一跳一跳,她听得懂甄的言外之意,如果二姑娘发生了事,三姑娘也别想躲!她硬生生忍住看向女儿的目光,她没有,对这个甚合心意的女儿的看重绝对不比甄对甄钰差! “这是本分,沈姨娘也要记得的本分才好!”甄淡淡一笑,看到沈姨娘眼皮明显跳了一下,自顾自的笑道对了,还有件事我顺便一起说了吧!二姑娘今年要搬院子了,横竖明年三姑娘也是要搬的,今年一动明年又一动也是麻烦,不如,都在今年搬了吧,倒也省事,沈姨娘以为如何?” “真的!”沈姨娘还没,甄敏眼睛一亮,又惊又喜脱口而出。她早就想拥有独立的院子了!那样,的地盘做主,想做都行,想过日子就过,岂不比现在跟沈姨娘、甄馨一块儿挤要好得多? 沈姨娘眼中划过一丝受伤,她没想到甄敏听到搬院子会兴奋成这样,她不由得瞟了甄敏一眼,却见甄敏正一脸期待的望着她,生怕她反驳似的。 “想得周到,既如此,那便今年一块儿搬了吧!“沈姨娘黯然轻叹,向甄陪笑道。 甄满意的点点头,起身笑道等过些天让她们选好了院子,趁着春暖便收拾出来吧!该添置的、布置的要使好,别叫外人看了挑出毛病来!” “是,!”沈姨娘敛神垂头应了一声。 甄再无旁事,便告辞出去。沈姨娘和甄敏、甄馨并一众丫头们送了出去,甄敏还在兴奋着,早把一肚子不痛快忘得干干净净,难得心甘情愿的向甄行了个大礼、道了声恭送母亲!” 沈姨娘见了,心头更加堵得难受。 次日上香,倒也平平安安毫无意外,难得的是,甄敏老实规矩了许多,连白眼都没有给甄钰翻一个。她不找茬甄钰自然也不会挑拨她。甄钰却不,甄敏昨晚听了甄带来的好消息,如今满脑子里都在盘算着要挑选哪一处院子、要布置、怎样跟甄老爷要各种摆设,哪里有心思跟她生气! 母女几个一大早出门,太阳快落山时方回到府中。众人陪了甄回正房,然后才各回的院子。 刚刚过了一月,二月二,白姨娘和甄克守便启程上路,甄老爷等劝都执意不肯。 甄老爷哪,白姨娘的性子本就不是个喜安静的,为了保住,她可以忍,忍着寂寞一天到晚的呆在绿萼轩里,但是这种滋味可并不好受!早一天离开对她来说就是早一天解脱! 好在天气已经渐渐回暖了,而且越往南走只会越来越暖和,而她们母子在路上的也不过七天船十天马车,料想也不会太难熬。 母子俩行李也不多,只有三辆马车,其中一大半还是甄克守的文房四宝书籍衣物等。白姨娘的体己都存到了钱庄里,所带不过平日里穿戴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和一些贵重衣料,反正甄老爷给了不少银子,并且许诺每三个月会命人送一百两给他们母子做生活费,甄背地里又给了她一笔数目不小的款项,只要有银子,到了哪里买不到? 白姨娘对未来的生活是充满了憧憬的。 临走前一晚,甄老爷将克善、克守俩都叫去了书房,后来又留下克守说了许久的话,无非是鼓励他好好读书、听姨娘的话、不许惹事等,克守一一的都答应了。 第二天,白姨娘母子带着贴身丫环,在余二管家及四名家丁的护送下离开了上京。 毕竟是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临别时母子两个都有些不舍,甄克守更是不舍兄长和二,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甄等都送白姨娘到二门,看着他们上车。 “爹,娘,我送姨娘和三弟到城外吧!”甄克善突然说道。 甄老爷自然不会不同意,还有点赞许的向点了点头。甄显然觉得他有些多事,但甄老爷都同意了她能说,便也点点头,不忘嘱咐到早去早回,别耽搁了你姨娘和弟弟赶路!” 甄克善答应了,便骑着马跟着一起走,甄克守便也从马车里下来,与兄长一块儿骑马。甄克善已经十二岁了,当然不便与白姨娘同乘马车。 甄克善一路送至长亭,亭旁垂柳只有淡淡的似有还无的绿影。二人在此依依惜别。 “二哥,以后,二哥点儿!一定要保护好二,”甄克守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母亲!” “放心吧!”甄克善不屑的笑了笑母亲才是家中主母,她再也越不过母亲去!你们在那边也要多多保重!等家里清净了,母亲会让人去接你们的!唉,你不在了,我还不知办呢!”甄克善说着有些苦恼轻叹了口气。 二人相视一笑,甄克守的眼睛调皮的转了转,笑嘻嘻道二哥只要些,我想,是不会被人的!而且,只要不被爹就好,别人还不好说嘛!” “且这么看了!”甄克善沮丧,叹气道总比不上有你在的时候那样方便了,好歹有个掩护的!” 两个还在这一个叹气,一个安慰的,那边却听闻白姨娘惊呼起来祖宗!你也跟来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甄克善、甄克守闻言大惊,转头一看,正看到甄钰笑嘻嘻的钻进白姨娘的马车。 “二!”两人都吃了一惊,慌忙赶。 “姨娘,我也想来送送你和三哥哥啊!”甄钰笑吟吟的说的轻描淡举。看到甄克善和甄克守也了还撩起车帘向他们扬了扬手欢然笑道二哥哥,三哥哥!” 甄克善呆了呆,脸色发白。他情不自禁向后看了看,瞪着甄钰道谁带你来的?” “二,你,你不会一个人来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甄克守见甄钰只是笑不,不觉也唬了一大跳。果然如同姨娘所说的,这不是要命吗!她居然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溜来了,万一路上出点事,谁担得起? “我悄悄的爬上装行李的马车,一个人也没有!”甄钰说得颇为得意。 “这还了得!二姑娘,可别怪姨娘说你了,这会子找不着你,府上还不得翻了天!”白姨娘心下急得猫爪子挠一样,忙唤二管家。 甄克善忙道姨娘不用急,也不必唤二管家,我带二便是,姨娘和三弟还是早些赶路吧!” 白姨娘望望甄克善,犹疑道你,你真的可以?” “姨娘放心!”甄克善笑着点点头。甄克守也在一旁笑着说了两句。 白姨娘终于放下心来,再三叮嘱路上,双方道了别,便带着甄克守在家丁护送家渐渐远去了。 “二哥哥!今儿天气真好!”望着白姨娘远去的马车,甄钰向甄克善嫣然一笑。 甄克善简直有想揍她的冲动,只是看到她阳光般灿烂的笑脸心肠忍不住又软了,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下来,叹气道走吧,咱们赶紧!”甄克善瞧着牵着的高头大马,颇有些踌躇。她甄钰是没骑过马的。 “二哥哥,我可以的!”甄钰轻轻抚摸着黄棕马柔亮顺和的皮毛笑道。 甄克善叹了口气,说道也只好先如此了!若是不习惯便说一声,我再看看能不能找到马车!你真是太胡闹了!”甄克善忍不住又抱怨。 甄钰混不以为意,却笑道我也想送一送姨娘和三哥啊,二哥你有好事从来不告诉人家!” “哼,看你跟娘说!”甄克守瞪了她一眼,的扶着她上马。 甄钰人小,甄克善人也不算大,这马的个头倒是不高。甄钰在前世是骑过驴子的,她料想骑驴子跟骑马差别也不会太大,谁知还是折腾了好一会才爬到马背上。甄克善倒是动作利索,行云流水般一个腾跃就落到了甄钰身后,看得甄钰眼睛一亮,眼底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 “坐稳了!驾!”甄克善拉着缰绳,双腿轻轻一夹马肚子。 (谢谢班太、unfler889的打赏,谢谢班太的评价票!) (那啥,说个笑话,昨晚听见到处在放鞭炮,问我知不为?我想了想,说是在庆贺末 日了?”笨死,今天是冬至!”我......”呜呜,果然是我太当回事了么~~~ 呵呵,以上废话不在收费范围之内,订阅的童鞋们放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59章 姨娘觉委屈 ??费章节(12点) 甄钰一路上十分兴奋的样子,东张西望看都新鲜,不停的问甄克善这是、那是、用来做的、为等等,甄克善只得叹气,一一给她解说。 路上行人看到两个半大的孩子骑着马指点风景说笑不断,无不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进了城没多会,甄钰便嚷着口渴了,要下来喝茶。看甄克善不太为所动又嚷着好累,想要歇一会儿。 甄克善拗不过她,只好扶了她下马,找了家茶馆带她进去。还不忘数落一句你一路上话这样多,还敢说口渴!” 甄钰“扑哧”一笑,振振有词道就是话多了,所以才口渴呀!”说完还向甄克善眨了眨眼,逗得甄克善也笑了起来。 街市上十分热闹,甄钰嘴里的话自然也没有停下,笑着问哥哥这条街叫?都卖的?附近有好吃的、好玩的?又问我们甄府在此处方向?离这儿多远?皇宫在方向?寿阳太妃府在方向?等等。 甄克善听她随口问,也顺口答,他哪甄钰根本就是存了心思的!从前的甄钰没出过门,对上京城中地况自然也不会熟悉。甄钰一边观察一边问一边暗暗记住。 接下来的路上,甄钰也没停过发问。甄克善无奈苦笑道你呀,这好奇心也太大了!说了这么久的话也不觉得累的,我看你嘴巴酸不酸!” 二人进了府,经过外院时倒让外院仆从吓了一跳,外院各人,有的见过二姑娘,有的却是没见过的。没见过的听那见过的唤了“二、二姑娘好!”也忙垂首立在一旁行礼,还不忘悄悄瞟了甄钰几眼,一脸的好奇,不为何二和二姑娘会一块儿从外头进来! 甄克善可没工夫理会他们,反正他们也不敢随意开口乱问。 兄妹两个下了马,甄克善将手中缰绳随手朝一个仆役扔了,便拉着甄钰进二门去了。他,今天是免不了挨一顿骂的了。 果然,甄在正房中已经急得差点团团乱转。不过,她此时还不甄钰偷偷尾随白姨娘母子出府的事,还以为她是在府中哪一处玩耍呢,几乎将丫头们都派出去找人了。 一见甄钰叫着“娘”进来,甄顿时放了心,随即嗔道你这孩子,玩这么久才!”说着又嗔甄克善你也是的,不知带着到哪一处玩去了,也不叫人说一声,让娘着急了半日!” 甄可没想到甄钰会跟着出府去了。 “娘——”甄克善并没打算瞒着甄。很简单,因为瞒也瞒不过,甄钰从大门进来,看见的人可不少,爹一定会,事关甄钰,爹了,娘也一定会。与其等他们来问,还不如他先说。 甄克善正想解释,甄身子突然一僵,脸色突变,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甄克善道不对,你不是送你姨娘和三弟出城去了吗?钰儿会跟你在一起?”再想到派去的人也找不到甄钰,甄抖了两抖,厉声喝道克善!” 甄克善无可奈何只得跪下忙道娘,您听我说呀!,——”甄克善觉得那样说出来有点太推卸责任了,话到嘴边又迟疑起来。 “你,你好大的胆子!”甄气得声音发抖。她当然想不到甄钰胆子那么大,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甄克善的。 甄钰忙扑在甄身上解释道娘,娘,不关哥哥的事,不关哥哥的事!是我,是我啦!”甄钰说着便将如何偷偷爬进白姨娘的行李车中尾随而去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强调说是哥哥也去料定不会有危险才这样大胆的,求甄不要生气了。 甄如何不气?反而是气都不从哪儿撒! 再埋怨当然不行,但又不忍心数落女儿,反而还有点担心女儿在路上有没有再受着惊吓了。 “你且起来!别跪着了!”甄叹了口气,想想又不甘心,到底忍不住将兄妹两个都数落了一阵,然后问道路上可受了惊扰不成?有没有耽搁?” 甄钰兄妹哪里敢说茶楼喝茶的事,异口同声的齐齐摇头说没有。 甄无话可说,又训了几句“下次注意!再不许如此!”此类的话,便命甄克善了。甄克善舒了口气,瞟了甄钰一眼,规规矩矩告退。心中却道:下次?还有下次?饶了我吧! 晚间甄老爷也知晓了此事,本想说两句甄不之类的话,想了想又忍住了。心里却是吃了一惊,没料到甄钰这么大胆!况且,堂堂尚书府千金,这么随随便便出门,就算不发生意外,传出去了名声也不好听啊! 于是晚饭后,甄老爷就到了玉玲珑馆。 沈姨娘又惊又喜,美得双眼冒泡。要甄老爷一来政务繁忙,二来他是个很自律的人,尤其这三四年来,极少在姨娘们院子里过夜的。 “老爷今儿有空来了?香草,快将上好的铁观音给老爷泡上来!再叫厨房多备热水!”沈姨娘随即笑着吩咐丫环。 甄老爷摆摆手道不用了,随便倒盏茶便可。我一会儿还得走。” “老爷?有事要同我说?”沈姨娘怔了怔,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勉强,她这才注意到甄老爷的面色不是太好看。虽然不至于阴沉,但绝对不是高兴的样子。 沈姨娘到底捧上了铁观音,亲自放在甄老爷身边的小几上,柔声笑道老爷有事但说便是。” 甄老爷嗯了一声,端起茶碗饮了口又放下了,他抬头望了望沈姨娘,缓缓说道这些年你一个人管家也着实辛苦了些,往后出门的时候会更多,我看,以后管出门的事便让院里来管吧,你也轻松一些,好好料理好内院的事。” “老爷……”沈姨娘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发虚,她整个人、她脸上的笑容、她的思想一下子统统都僵住了。她没想到甄老爷为会毫无预兆的突然跟她说这个事。出门的事都让甄管?那能行!那以后她的人出门办事岂不是都瞒不过甄的耳目了! “老爷,这些年婢妾可是本本分分的替分忧,为老爷管着这个家,婢妾是不是做了让老爷生气了?老爷突然间这么做,让府中下人们看婢妾?”沈姨娘心中委屈,声音也带着浓浓的鼻音。 甄老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摇摇头道你想的太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觉得,事情太多,你可能没那么大功夫照管的。”在甄有意淡化存在感教出管家权之后,沈姨娘这些年确实是尽心尽力的替府中打点,处也没有,甄老爷对她不能说不感激的。 沈姨娘心头一松,哽咽着忙道婢妾,婢妾并不觉得照管不啊!这几年不都是这样的?” “正是因为这几年你操心太多,所以如今才难免力不从心,”甄老爷仍是坚持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 “力不从心?老爷这是哪里的话!是不是说的?她,为要这样污蔑婢妾!”沈姨娘的声音尖利而恼怒,一脸的怨愤。自甄老爷一说出让她分权的话来,她便想到了甄,并且认定了是甄进的谗言。想到这段甄老爷和甄之间关系的和缓,沈姨娘的心头越发添了一根刺。 甄老爷有一刹那的恍神,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沈姨娘。沈姨娘在他面前一直温柔恭谦,举止得体合度,总是浅浅的笑着,柔声细语或者梨花带雨的,从来没有过用这种怨意横生的语气跟他! 甄老爷突然觉得眼前人有些陌生。 “不关的事,我来找你说这事,根本还不。”甄老爷摇摇头,一句话将甄摘干净这是我的意思。” “老爷,您就这么护着!”沈姨娘流着泪,又怨愤又伤心泣道婢妾到底做了,让在老爷面前说道!若是婢妾做了,只管当面教训婢妾便是,为何要在老爷面前泼婢妾的污水!老爷,您可要将此事查明,还婢妾一个公道啊!” 向来不会主动过问内宅事务的甄老爷莫名其妙的跑跟她说要分她的权,如果说这里头没有甄的事,沈姨娘是说也不肯信的!她的泪流的很委屈,也很愤怒,因为她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甄究竟说了能收到这种效果。 “你要我说几遍?我说了跟无关便是跟无关!”甄老爷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语气也多了几分凛然与不耐。他从未想过,一向柔顺和婉、善解人意的沈姨娘居然不他。他见沈姨娘依然以帕拭泪嘤嘤啜泣情不自禁自心底生出几许烦躁,冷声道今儿钰儿偷偷出府一事想必你也知晓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沈姨娘一怔,没想到甄老爷突然又说到了这事。她点了点头。她是个管家的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可能不! “既然你已知晓,那还有要我说的?”甄老爷强压着不耐道二门上的人管事也太不力了,该要人好好的管一管了!” “这事——老爷怪我?”沈姨娘一怔回过味来,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吃惊的瞪着甄老爷,怒火不可抑制的从心底一窜老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60章 祭祠 ??费章节(28点) “这事——老爷怪我?”沈姨娘一怔回过味来,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吃惊的瞪着甄老爷,怒火不可抑制的从心底一窜老高。 沈姨娘不由大怒,厉声道不关我的事!这与我何干?分明是没有管好二姑娘能怨我?”沈姨娘惊怒之下也顾不得“婢妾”不“婢妾”了,直接大呼小叫起来。 沈姨娘忿怒之极,当着甄老爷的面好不容易忍着才没有破口大骂出来。原本听说了此事她还跟心腹丫头妈妈们取笑得意了一回,没想到甄老爷居然把这事算在她的头上!她可能甘心承认? 甄老爷脸色愈加不好,淡淡道此事有,你也有。是你是你,两件事不要混在一起。如果你平日里管得严些,钰儿说也混不出去!这一次幸好不曾出事,不然,你想想会是后果!此事有惊无险既已也就罢了!我想着,许是你平日管事太多,一时照顾不周也是有的,好歹一府主母,不管事也是不妥;再者,往后恐怕要经常出门应酬,由正院的人管这档差事最好不过!芸霜,我今晚来跟你说,就是不想让你误会。” 沈姨娘越听越窝火,不由得大哭起来,呜咽道误会?我一个妾室敢误会、能误会!老爷既这么说便这么做就是!这分明,分明是母女做下的局要害我,母女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老爷也不是不!老爷发话了婢妾也不敢争,便由着心意吧!老爷,哪一日婢妾死在手里,老爷好歹看在往昔的情分上,待婢妾母亲和两个女儿好一点!婢妾九泉之下,也会感戴老爷的恩德!”沈姨娘说着大哭。 “你这是话!”甄老爷气得浑身直哆嗦,他没想到沈姨娘会如此撒泼撒赖,这话句句挤兑甄,也句句挤兑他,倒好像他们夫妻二人共同谋害了她似的。 甄老爷霍然起身,冷冷道芸霜,不用你提醒,沈大娘的恩德我甄格非记得一辈子。敏儿和馨儿是我的骨血,我不比你少疼她们!就是对你,这些年我可有半点儿亏待了你?你说这些话存的是心!嘴上虽然厉害,这些年没少跟你作对,但可曾下狠手害过你?你不要忘了,她是甄府的主母,她倘若真要跟你为难,你以为你管着家她就没办法吗?她只要一句话,便可夺了你管家的权,就是我,也找不出理由拒绝!你好好想想吧!” 甄老爷说毕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他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冰凉和失望,突然觉得,原来沈姨娘并不是他原来了解的那个人。他之所以会跟沈姨娘说这番话是因为他,就算他不说,甄多半也会说的,甄和沈姨娘在他心里都是特殊的存在,两人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他不愿意看到争执再起。甄钰顽皮,常常在府中走动玩耍,甄和上房诸人早就见惯了,她一时不见也不会多想!但二门上的人如果上点心,尽职尽责,甄钰是绝对混不出去的!甄视甄钰如心肝珍宝,可能轻易揭过此事! 沈姨娘愣住了,她停止了哭声急急唤了两句“老爷!老爷!”,但甄老爷早已去远了。 “姨娘!”香草轻轻的递上热毛巾,轻声道要不要叫人把老爷追!” “追追!”沈姨娘用力扯过毛巾拭了拭泪,恨恨瞪了香草一眼还嫌不够丢人么!”她怔怔的坐着,心底突然害怕起来,脑海中翻来覆去就是甄老爷的一句话“她是甄府的主母……. 她只要一句话,便可夺了你管家的权,就是我,也找不出理由拒绝!” “不,不会的,不会的!”沈姨娘的心突突的剧跳起来,因为她,很会,这事很有可能发生。她甚至已经看到了甄脸上得意讥诮的笑。 “姨娘,夜深了,您也早点洗洗睡了吧!明儿还得早起管事呢!”吴妈妈从次间里出来,陪笑着劝沈姨娘,向香草使了个眼色。 “奴婢去准备热水!”香草极有眼力劲的退下了。 沈姨娘轻轻嗤笑,叹道这管事不管事,不知还有几天的管头呢!我可得慢慢儿习惯才好,省得到时候一闲下来不该过日子了!” “哟!姨娘,您这话就不对了!”吴妈妈不以为然的笑道姨娘您别忘了,这些年府中可都是您当家,人也都是您使出来的,旁的人有那么容易夺了去?别说眼下还没到那地步,就算真到了那地步,只要旁人办了三两件事,还不得重新交给您来管?老爷是个性子您又不是不!再着,旁人也不可能把您手里的权全夺了去!其实这都是面子上的,虚的,照老奴说啊,只有银子最实在!手里有了银子,在外边悄悄置几处庄子、铺子握在手里,比都强!” 沈姨娘不觉点头,心头一宽,叹道吴妈妈说的很是!亏了你老这番话,我这心里可好受多了!” “老奴也不过小见识罢了!姨娘这会子是心乱了,过一会子不用老奴提醒自个也能想得到,”吴妈妈呵呵笑了笑,又劝道老奴只有一句话,旁的都好说,只有老爷那里,姨娘不该惹老爷生气!老爷是府中的主心骨,也是姨娘您的靠山,惹他生气了,姨娘有好处呢!” 沈姨娘猛然醒悟,心下不禁添了几分焦急吴妈妈说的极是!是我一时情急失控了!这可好!”沈姨娘后悔极了,恨不得立刻到甄老爷面前去赔罪。 “姨娘也不必着急,明儿再说罢了!”吴妈妈又赶紧劝道明儿等老爷那边也平静下来了,姨娘再让三姑娘走一走,有解不了的!” “对、对!”沈姨娘忙道吴妈妈你记得明儿吩咐厨房熬一锅鱼头豆腐汤,让敏儿给老爷送!” 吴妈妈忙答应了,又劝了沈姨娘几句,便与香草服侍她洗漱睡下。 第二天,等甄老爷下朝处理完公事回到甄府甄处,说起昨日甄钰偷偷溜出去的事,甄老爷便趁势提起让甄院里以后管着出门差事,不料刚提了两句,甄便笑着打断道这可巧了,可是老爷昨儿与沈姨娘商量过了?今儿一早沈姨娘便跟我说了这事,说是她那边恐怕照管不,往后出门的事请我院里的人多操心吧!” “她说过了?”甄老爷十分诧异,对沈姨娘情不自禁生出几分内疚,笑道既然她说过了我也不多说一次!横竖你以后出门的机会也多,由你这边管着这事也便宜些!” “说的也是,我闲了这么些年,也该有点儿事做了!”甄轻叹一声,笑道老爷既这么说了,又难得沈姨娘想得周到,我若再不答应,这个主母也当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是话!”甄老爷不觉笑道好意思不好意思的,这种话再也别提!”甄老爷深深望了她一眼,虽然没有明着说,可凭谁都看得出来,他在告诉她,他的妻,这辈子只会是她。 甄心中是温暖的,但是这种感觉中间间断的年月太多,乍然重回,让人除了觉得温暖还有一丝丝的尴尬。甄老爷也觉得了,一时两人都不。幸亏甄钰从外头跑了进来,笑着扑在甄怀中叫“爹、娘!”方扰乱了两人的尴尬。 于是夫妻俩很有默契的将话题转到了教训甄钰上边,一人一句的训斥她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又嘱咐了不知多少句“下次不许这样!”此类意思的话,弄得甄钰十分无语兼无辜。 甄老爷又说了一会子话,便起身去了外书房办事去了。甄这边也吩咐了王妈妈去跟沈姨娘那边交接,将事情接管。 “娘,沈姨娘到底是有些手段的,昨儿才跟爹吵架,今儿就主动来找娘服软了!她心思倒是转得不,这一来可比直接到爹面前赔罪来的更高明些!”甄钰见无人便向甄笑道。 甄叹道谁说不是呢!你以为她管家这么多年是白管的?这个难缠的紧。”甄微微冷笑,沈姨娘果然是个厉害的,她先是哭闹表达了的不满,然后又委委屈屈做好人服软,这一来甄老爷岂能想法都没有?别的不说,至少只要甄不主动提,甄老爷是轻易不会再将沈姨娘手里的权分出来。 “沈芸霜就是吃准了你爹是个念旧的人,每每在这上头动心思。亏得是如今有钰儿你提点,哼,若是往昔她到我面前摆出一副主动将差事‘让’给我管的模样,我非啐她一脸不可,更别说答应了!”甄说着,脸色仍是有些不受控制的添了几丝怒气。 “娘,这点小事无需计较!她就是故意要让您生气呢!气不着您,她自个非气着不可!”甄钰轻轻拉扯了甄的衣襟笑劝道。记忆中这种事的确时有发生,沈姨娘以退为进,望望激得心高气傲的甄跳起来。到时落在甄老爷眼中,谁对谁还不一目了然? “你说的是!”甄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一口答应下来之后,你是没见她那张脸,不想笑还非得作出个笑样子来!听你这么说,我真觉得受的那些暗气都值了!” 甄钰“扑哧”一笑她这是自作自受!”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王妈妈已经了,一一禀着甄,又将花名册、造物册等各种登记册子一一指给甄回明。甄钰见甄忙着,便回了屋子去了。 甄虽接管了这门差事,却并没有动上边的任何一个人,让王妈妈查账及各种记录之后,只命她好生嘱咐那些人,命她们往后好好办事,凡事都要依着府中规矩来,不许再坏了规矩,让每个人画了押下了保证,此事便略过不提。 不两日,甄老爷又带回一个消息,经钦天官择日,二十天之后,今上将驾临宋氏祠堂与忠良祠亲自祭奠为国尽忠的国之英魂。 甄听罢就是一怔,她没想到皇帝找不着活着的宋家人却把主意打到了死去的宋家人头上。甄叹了口气,皇帝要借宋家做姿态,天下谁能阻拦?恐怕还会感念皇帝的贤明吧! 但祭宋家宗祠,总不能没有宋家的人,甄一介女流且已嫁人,自是不能去的了,所以她在冷笑,且看皇帝样。 不料第二日,先后两道圣旨临门,第一道,封甄为西昌县主,赐县主冠服、上用妆花宫缎二十匹、云锦二十匹、金钱蟒二十匹及其他金银玉器若干;第二道,赐甄玄色祭祀礼服、金凤冠,赐甄克善玄色祭祀礼服、素螭宝冠,命祭祀当日母子二人陪祭。 甄当时就懵住了,接旨谢恩后,还愣在那里半响回不过神来。 甄钰却是暗暗心惊,皇帝果然不是一般的厉害,越是不合常理,越是表明皇帝这是屈尊下降、礼贤下士,越是能够激励边关将士、激励天下人。 因要陪祭,少不得要戒斋。甄府上下在甄接旨后立刻忙了起来。甄与甄克善在祭祀十日前由甄老爷亲自送去了广恩寺戒斋,留下王妈妈在府中照管着甄钰。 甄十分不放心女儿,就是有王妈妈在也不放心,但祭祀之事又马虎不得,只得细细的嘱咐了甄钰,又叮嘱了王妈妈及留下的桂圆、莲子、锦绣等人,满怀担忧的离府而去。 甄和甄克善离府,甄钰觉得正院一下子空荡了许多,连带着心里也空荡荡的,当日闷闷玩了一回,早早的便上床睡觉了。 次日醒来,逗了一回廊下的鹦哥,到花园里走了一圈,甄钰闷闷的回到正院,趴在窗前发了一会怔,突然心血来潮命王妈妈准备笔墨纸砚她要练字。 王妈妈一愣,笑道姑娘忽然想起这个来了?因见姑娘不用,这些早都收起来了呢!姑娘请稍候,怕是得准备好一阵子。” “去准备就是!”甄钰点点头往后就别收起来了!” 王妈妈答应着,唤了小丫头一起帮忙。 好不容易找了出来,锦绣便笑着帮她将阔大的雪浪纸铺呈在书桌上,用手掌轻轻压了压抚平,然后又用玉兔镇纸镇上边角,莲子在一旁轻轻的研着墨,王妈妈又将用来临摹的字帖翻了出来,轻轻抖了抖,笑着摊开放在桌上。甄钰从青玉竹节笔筒中取出一支兔毫小笔,轻轻蘸了墨汁,微微撩了撩袖子,往纸笺上落笔。 谁知这笔长久不用已经坏掉了,一笔下去脱出了好几根细细的兔毫,沾在字迹中十分难看。甄钰顿时没了兴致,将笔往青花山字形笔格上一搁,沮丧道去二哥哥那里借两支笔!” “姑娘,二戒斋去了,这会儿不在府里呢!”桂圆笑着答。 甄钰便说道那,那有关系!二哥哥又不是外人,尽管去拿好了!等他我再告诉他也是一样的!” 桂圆望了一眼王妈妈,只得微微屈膝应了声“是”自去南熏馆寻笔。 桂圆才刚要转身,却听得甄老爷的声音传了进来,只见甄老爷笑道钰儿这是要找?哟,在写字呐!”甄老爷刚刚从衙门,换了衣裳想起正院只有女儿一个人在,便欲瞧瞧她在做。 甄老爷不觉上前,凑一看,偌大的纸张上只写了一个字,甄老爷不由笑道我就说嘛!我们钰儿时候也静得下心写字了!” 甄钰不依道爹!我是真的想练字,不然说出去,昔年堂堂探花郎的女儿写不出一笔好字,爹岂不是没面子?偏这笔用不了了扫兴的很!女儿正想叫人去二哥哥那里拿一支呢!” “呵呵,真是长进了,懂得顾爹的脸面了!”甄老爷甚喜,抚着她笑道也不必去你哥哥那里拿了,等会爹叫人给你送几支!嗯,你这文房四宝也该换一套了!”甄老爷瞧了瞧桌上的又笑道。 “真的!爹爹真好!”甄钰眉开眼笑,她眼珠子转了转,忽又拉扯着甄老爷的袖子笑道爹,不如,我随爹去书房好不好?若是写得不好了,还可以让爹指点指点嘛!娘和哥哥都不在家,我也怪闷的!” 甄老爷见她一副眼巴巴的期盼样,再一想妻子不在家,这正院中谁管得住女儿?万一她胡闹起来反而不美,不如带在身边反而方便。 甄老爷便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听爹的话,不许乱走乱跑!” “我当然听爹的话!”甄钰顿时大喜。 甄老爷呵呵一笑,便携着她的手,命小丫头桂圆跟着,一起去了外书房。 外书房也是甄老爷平日会客起居之处,是一所两进的大院子,有回廊相连接。甄老爷书房与起居都在在里边院子,外边是会客之所。 甄钰随着父亲一路进了里院,小小三间两进的房屋,粉墙青砖灰瓦,菱花形窗前栽着数杆罗汉竹,竹子旁竖着一块半人高的苍灰假山石,斜斜倚着一株梅花。此时梅花落尽,长了一树拇指大小的翠绿叶子,盈盈可爱。除此之外,院中只栽了两棵石榴树,此时仍是枝桠横斜才冒叶芽的;另有一个半人高的大陶水缸,装着一缸盈盈清水,再无别的花木山石点缀。 进了屋里,所见木器家具架格皆是半新不旧,垂帘也是宝蓝素色,难得当中案上摆着几件古董炉鼎,也多是素净的青花。 甄老爷领着甄钰进了右间的书房,书房极大,将前后两进打通,靠壁书柜直达天花,磊着满满的书籍。一个小小的半隔断从中隔开,里边靠墙砌着小小的炕可供小憩。 “来,到这儿来!”甄老爷笑着领甄钰至一张小桌子前,命书童将桌上收拾起来,又让人取来文房四宝,寻了一本簪花小楷的字帖让甄钰临,笑道且先练着这个,练得勉强可入眼了,再把卫帖练一练,也算小有所成了!” “好!以后钰儿天天都写一百字,不给爹丢脸!”甄钰点头答应。 甄老爷呵呵大笑,在一旁瞧着女儿写了两个字,忍不住俯身手把手的教她,一边教一边细细解说横撇勾提如何运用腕力、如何保持最适当的坐姿等等丝毫不见不耐。 甄钰前世就是上过学堂的人,甄老爷一提点顿有醍醐灌顶之感,敛神凝息,一笔一画,看来皆有进步。甄老爷甚喜,连连夸赞女儿聪明,在一旁又看了一会,不觉点点头,悄悄离开,到大书桌后写公文看书。 书房里一时静悄悄的,父女两个都在专注着的事。甄老爷时而抬头望见女儿认真的身影,不觉心中便是一慰。 “爹!爹!”突然一阵声响有人闯了进来,甄钰手一抖,白纸上溅了数点豆大的墨汁,她不觉一阵惋惜,扭身望去,却是甄敏来了。甄钰不由一怔。 甄敏今日穿着件娇嫩欲滴的翠青色褙子,绣着浅色的小花,下边的金色丝线锁边的白绫裙,整个人看起来充满活力与灵气。 甄敏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甄钰,也是一怔,随即笑道二也在啊!爹,我给爹送鸡汤来了!爹,该吃饭了!” “一惊一乍越来越没规矩!”甄老爷皱皱眉,说着瞧了瞧核表,走到甄钰旁边看了看她的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又责备的向甄敏道看看,吓着你二把字写坏了!” 甄敏撇撇嘴不以为然,奔笑道我哪里会拿不好笔呢!往常可都没吓着爹嘛!二,我不你也在这儿,你别生我的气啊!” “会呢!大不了我再写一张就是了!正好可以多练练!”甄钰笑着起身。 “时候喜欢练字,我不?”甄敏又笑道。 甄钰望望甄老爷一笑,故意向甄敏眨了眨眼戏笑道嘻嘻,不告诉你!” 甄敏拉着甄老爷跺脚撒娇道爹,二欺负我!” 甄老爷笑道好了好了!你二不怪你你反倒怪起她来了?你也该向学习,把字好好练一练!走,外边吃饭去吧!” 甄老爷说着一手牵着一个女儿向外边走去。 甄敏那边又叽叽喳喳的说开了爹,今儿的鸡汤是庄子上刚送来的野鸡和蘑菇炖的,一大早就用砂锅炖上了,我亲自在厨房里看着的呢!” “呵呵,你呀,一个姑娘家整天往厨房里钻做!”甄老爷笑着责她,却是没半点怪罪的意思。甄钰不觉瞟了甄敏一眼,想必她是经常往书房里给甄老爷送汤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甄敏便笑道女儿为爹尽孝,爹还说人家!二,你说说,爹爹对是不对?” 甄钰笑道爹爹没,三也没,各有各的道理!”一句话说得甄老爷和甄敏都笑了起来。 一时到了外边,便看到一旁桌上放着一个提梁圆食盒,想来便是甄敏带来的鸡汤了。 甄老爷吩咐一声摆饭,仆人答应一声,问是否两位姑娘都在这儿吃,甄老爷点点头,那人便下去安排。甄敏又笑着让先拿三副碗筷来喝汤,自有人答应了去拿。 洗过手、净过脸后,甄敏便亲自盛了一碗鸡汤端给甄老爷,神态之间格外的亲热,一个劲的问甄老爷好不好喝。甄老爷笑着连连说好,又笑道你和二也喝吧!” 甄敏便嫣然笑道差点忘了二了!蔓儿放下,我亲自盛给二!” “劳动三好意思呢!”甄钰笑道。甄敏背着甄老爷投来的目光让她极度的不舒服,虽然明甄敏就是故意的,但弄得她是很不想喝这个汤。 甄钰从来不习惯也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而且,看到甄敏对甄老爷的热乎劲以及她对书房的熟悉,显然她是这里的常客,不知的,甄钰心里就莫名的有些失落和发酸。 “给盛汤,自然当得的!”甄敏笑吟吟的,一手拿着空碗,一手拿着汤勺,翼翼的盛着。 甄敏双手捧着汤给甄钰,笑道二请!” 甄钰笑着接过谢谢三!” 话未说完,在窗台上晒太阳的大花猫“喵”的一声飞扑,甄敏尖叫,双手下意识往前一扔,满满一碗鸡汤便往甄钰的脸上泼去。 “啊!”甄钰惊呼,本能的扭头、抬手,颈侧、肩膀仍是泼了满身,滚烫的鸡汤被衣裳吸食之后又顺着身体往下流,所过之处一片灼烧的疼,疼得甄钰眼泪水直流。 “钰儿!”甄老爷大惊奔。 甄敏也惊慌失措大哭道蔓儿,快,快,快帮二!快呀!二,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谢谢bb9676的打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61章 烫 ??费章节(24点) 甄敏也惊慌失措大哭道蔓儿,快,快,快帮二!快呀!二,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啊?是,三姑娘!”蔓儿猛然惊醒,慌忙上前帮忙。她分明看到,甄敏端着鸡汤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向窗台上的花猫撮了撮嘴,这只花猫跟甄敏很熟悉,熟悉甄敏的任何一个动作。 “钰儿,钰儿!有没有烫着?要不要紧?”甄老爷急得团团转,猛一回神忙忙吩咐请太医,又忙让蔓儿和桂圆带甄钰去里院检查烫了哪里,又忙遣人去正院告诉王妈妈。桂圆已经要哭出来来。 甄钰咬着唇,阵阵灼热的刺痛刺激下,五官紧紧皱着。 甄老爷气急败坏,沉着脸转身就要骂甄敏,甄敏却一下子扑在他身上,惊恐万分的大哭道爹,爹!二不会有事吧?无小说网不少字二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呜呜!爹,办呀!二一定很疼很疼,都怪我!” “你是搞的!”甄老爷又气又心疼,听她这么哭诉连骂都骂不出来,一下推开她,扭头厉声道来人,将这只猫捉出去打死!” 甄敏一呆,仍是双手搓着眼睛呜呜咽咽的抽泣着。听说这只可爱的花猫要被打死她心里一惊,差点出声求情,从指缝间瞄到甄老爷阴沉的脸色又生生忍住了。 甄老爷烦躁的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一时望望门外看太医来了没有,一时又望望里院不知甄钰伤得怎样,一时想起甄临走前的千叮万嘱,他急得简直要窜火。一转头看到甄敏还站在这儿抽泣,甄老爷顿时不耐烦起来,板着脸道你还在这里哭?还不快!” “我,我想看二怎样了……”甄敏怯怯道。 “你还看!”甄老爷大怒,喝道这么大个人了做事毛手毛脚的,好好思过,没有我的话,不许出院子!” 甄敏张了张嘴,一跺脚扭身哭着跑了。 “钰儿呢?样了?”看到蔓儿从里边出来甄老爷的心一紧。 蔓儿忙道老爷别慌,二姑娘现在已经不太疼了,幸好,幸好脸上没有烫着……” “我问你她伤得严重不严重!”甄老爷断喝一声。 蔓儿吓得一颤,白着脸忙道二姑娘,二姑娘左肩往下至肋下烫了一大块,再往下不太严重……” “岂有此理!”甄老爷又惊又怒,扬起手差点给蔓儿一个耳光,想起这事跟她无关又慢慢将手放下了,脸色却是阴沉得可怕。蔓儿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她从来不,原来老爷发起火来会这么可怕。 “滚!滚!”甄老爷厉声道告诉沈姨娘,让三姑娘禁足!叫管事妈妈取戒尺给她十下!快滚!” “是,是!”蔓儿吓得心惊胆颤,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差点撞上忙忙赶来的王妈妈和莲子,蔓儿慌里慌张向王妈妈匆匆躬身点头,飞奔而去。 “老爷,老爷!二姑娘怎样了?”王妈妈颤声问,甄老爷的脸色让她的心跳瞬间加速起来。 “在里边,带了衣裳吗?先给她换上。”甄老爷强自按下火气王妈妈你好好安慰她,别吓着她了!” “是,老奴明白!”王妈妈屈膝点头答应,带着莲子匆匆进去。 甄钰已经把外边衣裳脱了半边,桂圆正在用毛巾拧干给她轻轻擦拭。王妈妈一进来就见她雪藕似的胳膊上一片淤红,有的地方还脱了皮唬得脚下一软惊叫道皇天菩萨!就弄成这样了!我可跟交代呐!” 王妈妈又心疼又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骂桂圆不照顾好姑娘,说要打她板子,一边忙着给甄钰换上干净衣裳翼翼擦拭伤处。 桂圆吓得眼泪汪汪的,分辨说是三姑娘失手。王妈妈一听提到甄敏更加火气冲天,咬着牙低声喝骂那黑心肠的又不是头一回要害咱们二姑娘,你们不吗?能让她靠近二姑娘身边?你们都给我记好了,以后那小贱人再敢靠近二姑娘只管给我推一边去!” 桂圆和莲子都被王妈妈吓住了,忙不迭的连声答应。 王妈妈瞧着甄钰的伤处心疼极了,又怕她疼又怕甄难以交代又担心留下疤痕,眉头皱在了一块不住叹气。 “二姑娘,那人心肠狠毒,您能让她靠近您呢!”王妈妈叹息。 甄钰咬牙,顿了顿道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我确实没想到,在爹面前她也敢生出别样心思来!她果真够狠毒!”甄敏那碗汤,是往她脸上泼去的,如果不是她反应快,那一碗热汤下来,非毁容不可,没准还会瞎眼!她这是要毁了的一生! 不一会大夫来了,这次来的不是胡太医,而是胡太医家中的医女带着两名随从,说是胡太医今儿有事来不了所以让她看看。甄老爷道谢不已,忙命丫环带路进去。甄钰伤在身上,胡太医自然不方便诊治的。 甄钰因为对胡太医很有好感很尊敬,连带着对他府上的人也很客气,先是笑着向胡太医问了好,然后方让胡医女诊治。 胡医女看到她身上的伤不由望了她一眼赞许的微笑道二姑娘是个聪明的,被烫之后没有乱动乱拂,这伤的已经是最好的状况了。只是,唉,二姑娘这么不呢!”平日里她们也看过烫伤的病人,却极少有像甄钰这样烫伤面积这么大的。 甄钰当然不会将事实说给一个医女听,勉强笑笑道着实大意了些,麻烦了!” “我倒不麻烦,二姑娘才是麻烦了!”胡医女摇摇头笑笑,细细的替甄钰看了伤处,拿出一个掌心大小的方形白玉匣子托在掌心向甄钰笑道这是我们老爷送给姑娘的,叫做白玉桃花膏,是宫里的,活血祛瘀最好不过,且过后不会留疤痕。二姑娘记得每天抹三次,每次不用太多,过五六天也就慢慢的好了!” “又麻烦胡爷爷了!真是不好意思!”甄钰忙笑着道谢。话说,她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王妈妈也在一旁连声称谢。她心里总算稍稍放心。 胡医女轻轻将盒盖打开,一股清凉的淡雅香味扑鼻而来令人神清气爽。胡医女用棉棒在盒中药膏上裹了裹,扶着甄钰的手轻轻替她擦拭药膏,一边微笑温言细语道我家老爷说,二姑娘是老顾客了,不必客气!这回送了,下回连本带利收贵一点也就是了!” 话音未落,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连一肚子气的王妈妈也撑不住“扑哧”一笑真正的,胡老太医越活越像个顽童了!” “可不就是!”胡医女笑道。她嘴里轻轻柔柔的说这话,手上也是轻轻柔柔的没停下,棉棒裹了药替甄钰擦拭后便仍在一旁,另取了新的再裹了药擦拭,如此用了五六根棉棒之后,甄钰烫伤的肌肤已经全部上好药了。 原先那炙热灼烧似的疼痛感瞬间消失不见,清凉清爽的感觉令甄钰一阵惬意,呼吸也轻松了几分。 胡医女笑着道一声“好了!”便向王妈妈道妈妈和两位快些替二姑娘穿上衣裳吧,这天气还有些凉呢,可别吹了风了!我再给二姑娘开副药方子,等会再告诉妈妈饮食起居有注意的。” 王妈妈一边仔细的替甄钰穿衣裳一边笑着向胡医女道谢,不多会收拾妥当,医女开好了方子,几人便一同往前去。 “钰儿,样了!胡医女,如何?”甄老爷忙迎上前问。 “二姑娘好!胡医女好!”不知何时,沈姨娘身边的吴妈妈也垂手侯在此处。 “已无大碍,婢子方才已经向王妈妈说明了,药方子、药膏也留下来了,甄老爷放心!”胡医女微笑着屈膝回了甄老爷的话,望望一屋子人笑道若无旁事,婢子就告辞了,还得跟主人交差呢!” “有劳姑娘!”甄老爷送至廊下,命管家将胡医女及其从人送出去。 “钰儿,还疼吗不跳字。甄老爷见甄钰脸色如常,心头大大透了口气,细细的瞧她的脸上和脖子,脸上无事才刚松口气却又脖子上红了三指大一片,脸色不禁一沉。脑海中闪过甄的脸,他不由长叹了口气。 “二姑娘,您没事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吴妈妈也在一旁试探着道。看到甄钰脖子上那一块淤红,再想象着那碗滚烫的鸡汤泼的情形,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爹爹,我还好,三,也是不!”甄钰勉强笑着,眼眶却是一红,微微别过头去。 甄老爷心头怒火“唰”的一下升起,冷着脸道走,爹送你回屋休息。” 甄钰默不作声,由甄老爷牵着,王妈妈、吴妈妈等跟随在后,一同正院。 沈姨娘拉着甄敏已经侯在二门处,一边焦急的往外边张望,时不时又转头低声训斥着甄敏,但心底却忍不住暗暗来气:这个甄钰,太拿乔了!因为甄敏告诉她,是受了扑的花猫惊吓不才将鸡汤泼了一点儿到甄钰身上,不料甄钰立刻放声大哭起来,这才惹得甄老爷动怒。而甄老爷声称要打甄敏手心、还要禁足,沈姨娘怎能不气?拉着甄敏来,明着是道歉,实则是诉不平,她心想甄不在家,凭甄钰一个,纵然加上一个王妈妈,又算得了! “老爷!”终于等到了甄老爷,沈姨娘忙敛神站好,一边道二姑娘样了?”眼睛一边往甄钰身上扫。 当沈姨娘一眼扫到甄钰颈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再看她一整个左手胳膊僵硬的垂着一动也不敢动,便不由心头一凉,女儿撒了谎了。 “你还有脸问!”甄老爷冷哼道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老爷……”沈姨娘一僵,脚下不由得就是一滞,看着甄老爷理也不理她和甄敏径自往前走,呆了一呆,忙使个眼色给甄敏齐齐跟上。 一时进了正院,王妈妈忙着安置甄钰到里间躺下,甄老爷转身就要发作甄敏,甄老爷还未开言,沈姨娘忙上前将戒尺双手向甄老爷奉上,含泪道老爷!这事是三姑娘不对,请老爷责罚,替二姑娘出这口气!” 王妈妈、锦绣等听了气得不得了,沈姨娘这叫话?黑心害人的是甄敏,她理所当然应该受罚,沈姨娘竟然把她受罚说成是“替二姑娘出这口气”,这叫话! 但甄老爷听到这话明显神情就是一滞。他没想到沈姨娘心怀怨愤,赌气故意拿了最大的一把戒尺来,这戒尺十下子打下去,甄敏的手那还能看吗! 甄敏瞧着那长近两尺黝黑发亮的戒尺吓得心头一颤一颤,听见沈姨娘这么说更是哭丧着脸往后躲,哀哀道爹,我,我——” “三没有,爹,是我闪避不及时。”甄钰幽幽叹道。 “对、对,是她没闪避及时,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甄敏唬得心头乱跳,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机灵,甄钰这话又悠悠叹叹如行云流水最具诱导性,甄敏听了这话想也没想,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顺着就接了下去。 沈姨娘心头暗恨,还没恨完却已听到甄老爷徒然喝道放肆!犯了还敢推脱诬赖!三丫头,你太让爹失望了!你知不,你二差一点就毁容了!今天我若不好好教训你,你是不会长记性的!”甄老爷喝道把她拉!” 沈姨娘一呆,嘴里劝着,假意去拉甄敏,甄敏从来没挨过打,她哪里肯依,越拉越往后躲,甄老爷愈加恼怒,冷冷向王妈妈、吴妈妈、锦绣等喝道将她拉!沈姨娘你一边站着!” 王妈妈等巴不得这一声,干脆答应毫不犹豫上前动手,吴妈妈犹豫一刹也不敢不听甄老爷的话,抱歉的望了沈姨娘一眼,也上前帮忙。沈姨娘嘴动了动,睨了一眼脸色黑沉的甄老爷,默默的退在了一旁。 甄敏吓得尖叫起来,甄老爷见了越加恼怒,举起戒尺对准那白嫩柔小的手掌就是一下,“啪”的清脆一声响起,甄敏又是一声尖叫。甄老爷气不打一处来,又心疼又恼怒,“啪啪啪”连打三下,喝斥道不许哭!你哭!比你二一个指头也不如!这就痛了?做事毛手毛脚,你知不差点酿成大祸!下次可记住了!了没有!” 甄敏又痛又气又愤,大哭着嚷道爹,爹你不疼我了,我也是您女儿啊,您真的只疼不疼我了吗!我也不想的,我也吓着了!我不会这样,我不!” “你不!你不!”甄老爷瞧着她通红的掌心红的要渗出血来,心头不禁一阵心疼,见她抵死不肯认,心头更怒,硬着心肠举起戒尺“啪”的又是一下。 甄敏心中忿恨,倔强性子也上来了,这次却是死死咬着唇没有大哭出来,眼泪水止不住的簌簌而下,疼得闷哼一声,像受伤的小野兽。 “你可知?你知不会害死你的!”甄老爷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心疼。再样,这也是他的女儿啊!一下一下的打在她的掌心,就是盛怒之下他的心也是会疼的。可一看到躺在炕上大女儿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的疼和怒就愈发交织在一起。 “老爷!老爷,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沈姨娘的心早疼得抽了几回,见甄老爷又高高的举起戒尺,望着女儿咬唇委屈瞪眼的倔强模样,她再也忍不住扑上去紧紧握着戒尺清泣恳求。 “老爷,婢妾——”沈姨娘声泪俱下。 “爹,”炕上的甄钰轻轻出声,打断了沈姨娘的话。此当时,甄钰就是最大,尽管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但沈姨娘也不敢跟她抢着,只得硬生生闭上嘴,与甄老爷一起望着她。 沈姨娘心头不由一松,她觉得甄钰此时开口定是替甄敏求情的,沈姨娘不觉暗自撇嘴,她就,这小丫头要在老爷面前表现善良大方!不过也好,不管怎样先让甄敏过了这一关再说! “爹,三经得起这般打呐!爹,不要打了,不如,让三抄十五日佛经吧!”甄钰同情而怜悯的目光瞟过甄敏,向甄老爷柔柔道。 “你——”甄敏徒然变色厉声尖叫,被沈姨娘突如其来狠狠的一瞪,硬生生的咽下了后半截话。 甄老爷凝着甄钰,目光十分复杂,片刻轻叹一声,坐到榻前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叹道乖女儿,难得你这么懂事!唉,实在是委屈你了!” 甄敏咬着唇,气得眼睛里要喷火。委屈?甄钰委屈?她才委屈呢!又是抄佛经,还让不让她活了! “还不快跟你道歉!还愣着做!”甄老爷扭头向着甄钰一瞪,又向沈姨娘冷冷道沈姨娘你带她,这十五天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屋里抄佛经,一步也不许出门!这毛毛躁躁的性子,时候才能改!” “是,老爷!”沈姨娘憋了一肚子气,立刻就明白了甄钰那时开口正是为了阻止求情。她一边拉过甄敏,不得不陪起笑脸向甄钰柔声道二姑娘您想吃尽管吩咐人去说,想要也尽管跟婢妾提,这次,委屈二姑娘了!” “姨娘不用道歉,这不关姨娘的事。”甄钰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却是在提醒该道歉的甄敏可还没道歉。 果然,甄老爷便绷着脸向甄敏道还不快向你二道歉!”上次甄钰头被磕破,甄敏抵死不道歉后来糊弄了也无人再计较,这一次,甄老爷说也要逼着她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来。 当着爹和一屋子下人的面,道歉的对象又是自懂事以来就跟斗个没完几乎次次落败的甄钰,甄敏哪里肯依?被沈姨娘狠狠掐了一把手腕, 甄敏一痛,情知今日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只得不情不愿的来至炕前,向向甄钰微微福了福身,咬着唇低声道二,对不起!” 甄老爷忍不住皱了皱眉。 “自家,三快别这样!这是个意外,过了今天就不必提了!”甄钰微笑着,脸上是一百二十分的真诚。这么大的事,提不提都瞒不过人。 甄老爷眼中一黯,抬眼望望甄钰,再望望甄敏,心底真不知是何滋味。 “谢二!”甄敏微微吐了口气,垂着头随着沈姨娘出去了。 “钰儿,你好好休息,千万别碰着伤口。胡太医家中医女医术尽得他的真传,过两天就会好的。”甄老爷叹了口气,目光中无限怜悯和心疼。这孩子,不能不让他越累越心疼怜爱! 甄老爷嘱咐她好生休息,便将王妈妈唤了出去外间,细细的问了甄钰的伤处如何,又问了胡医女诊断的结果和药方。王妈妈少不得将甄钰的情况添油加醋的形容一番,甄老爷听得心里直疼,皱着眉头几乎放不开。王妈妈见了,心情这才解恨似的好受一些。 甄钰躺在炕上,摆摆手命锦绣、桂圆莲子等都出去,她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回想起那一幕,甄钰仍忍不住心头凉凉一颤,觉得仿佛梦幻般的不真实。记忆中与甄敏的争吵打架不计其数次,可那些都不是现在的她亲自经历过的,就是那次马车出事,也不是沈姨娘或者甄敏面对面的加害于她,这种被害的冲击感并不是这么强烈、震撼。而这一次不同,她觉得她是第一次看清楚甄敏的真面目,看清楚披在所谓“”外纱下的真实关系。甄敏她,竟是这般刻骨恶毒的恨着,欲致于死地! 那一碗滚烫的鸡汤泼面而来,如果不是她见机得快,她的脸和眼睛就要毁了!对于一个十岁的女孩子来说,毁了容意味着甄敏不会不,但她毫不犹豫就那么做了!那一刹那,她分明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和快意! 这就是她的!甄钰的脑海中下意识的划过邵琬清的面容,那平日里关切宠溺的笑容,那病榻前狠毒扭曲的脸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62章 添堵 ??费章节(16点) 甄钰痛苦的闭上眼。为她的都是这种面目!但无论怎样,上一世的悲剧,她绝对不容许重演!既然甄敏这么狠毒无情,她也丝毫不必顾忌。 次日,甄钰在正院大屋休息了一日。一大早,沈姨娘和刘姨娘便一起进来探望,沈姨娘还笑吟吟的问了她许多话,又殷勤的送好几样素昔喜爱的菜肴和点心。 甄钰看那些菜式多有放过姜葱蒜酱油等辛辣浓色之物,虽然不多,但却是有。而且,还有一道腰果虾仁。这些都是不利于皮肤伤口痊愈的,尤其是鱼虾蟹类,更是容易引发伤口溃烂。 甄钰抬眼瞟了沈姨娘一眼,合着她不是送菜,而是示威故意给添堵来了。王妈妈、锦绣也看到了端上前给甄钰过目的菜肴,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胡医女的话她们都不敢忘记,自然是一看便看到不妥。但沈姨娘这是“好心”啊,说也不便拂了人家的好意不是? “沈姨娘可真是‘有心’了!”甄钰盯了前来恶心的沈姨娘一眼,目光在那些菜式上扫过,轻笑道我身上有伤,大夫千叮万嘱不能吃鱼虾蟹类,吃的菜里也不能放姜葱蒜辣椒酱油等物!不过,姨娘既然已经送来了,我不收下岂不辜负了姨娘一番好意?王妈妈,把这几道菜给爹送去!告诉爹姨娘的一番心意!” 王妈妈顿时醒悟,干脆利落的笑着应一声“是,二姑娘!”立刻指挥丫头们将菜式重新装入食盒就要给甄老爷送去。 沈姨娘没料到甄钰连面子功夫都不做说的这样直接,她脸色一白,也顾不得别的,忙上前一把按住食盒,猛然醒悟似的向甄钰陪笑道都是婢妾糊涂!只顾想着二姑娘平素口味所喜,竟忘了此时的不便了!是婢妾不好,婢妾还是拿吧!这是给二姑娘的,转送老爷恐怕有点不合适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甄钰冷笑道不合适?我不觉得有不合适!姨娘倒是说说,个不合适法?莫非这菜,爹吃不得吗不跳字。 沈姨娘愈加尴尬,勉强陪笑道二姑娘误会了!老爷,老爷那边的菜已经送了,这会恐怕已经用好饭了!依婢妾看,这会子就,就不必再送了……” 甄钰一眨不眨盯着她,半响微笑道是么?那岂不是可惜了!不过我想啊,便是送也是我作为女儿的一番孝心,爹爹不会介意的!王妈妈!” 沈姨娘吓了一跳,慌忙拦道二姑娘,别!别!”沈姨娘见甄钰一双眸子沉沉静静的凝着,半点声色不动,她情知今日讨不了好去,咬咬牙向甄钰深深施礼二姑娘,婢妾了,婢妾,婢妾不该糊涂!求二姑娘原谅婢妾这一遭吧!” 甄钰不,只是动了动眼皮子。 沈姨娘心中大急,既恼且惧。如果这些菜真的送到甄老爷面前,想也不用想,定然不是一句“一时糊涂”就能够解释的。退一步说,便是甄老爷认可了她这“一时糊涂”的解释,也要问她一句为何如此糊涂,总之,她讨不了好!在甄敏已经犯的前提下她再出这种,那就是上加! “二姑娘,婢妾糊涂,求二姑娘开恩!”沈姨娘一咬牙向着甄钰跪了下去,咬唇垂着头,窘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姨娘这是做!”甄钰顿了顿,方笑着让人拉她起来,淡淡道姨娘想必真是急糊涂了,我又好意思跟姨娘丝丝计较呢!既如此,姨娘带享用了吧!” 沈姨娘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勉强陪笑道是,婢妾这就带了!二姑娘,您好好休息,婢妾,婢妾明日再给二姑娘送别的菜式,保管妥当!” “那也不必了!姨娘该忙忙去吧!姨娘送来的,我是不敢用的!”甄钰半点面子也不给沈姨娘留。 沈姨娘心头不禁大怒,她好歹是管家姨娘,甄钰当着刘姨娘和下人的面如此奚落她,这口气她肯咽下去?然而明日摆明了是她有差池在前,这口气咽不下也只好咽下了!当即一刻也呆不住,勉强陪笑了两句,眼角一瞟刘姨娘便一起告辞而去。 “二姑娘,这沈姨娘母女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王妈妈叹道二姑娘,等,姑娘好好劝劝吧!姑娘的话,还能听得进几句!唉!” 甄钰王妈妈是想让她劝甄赶紧夺回管家权彻底去了沈姨娘嚣张的本钱,她抬眼瞟了瞟王妈妈微微蹙眉,只淡淡道放心,娘有分寸的!”甄钰明白,甄的心思与她一样,夺管家权容易,但夺了管家权并不表示彻底打败沈姨娘。夺了沈姨娘手中的管家权,只会让甄老爷对沈姨娘母女愧疚、将她们当成弱势的一方,那样,反而不好。只有在甄老爷面前逼出沈姨娘的狐狸尾巴,将她一举打倒,才是根本之道! 休息了一日后,次日甄钰起了床便命锦绣找来衣裳替换上,又命梳头,说是等甄老爷下朝了她要去外书房。 王妈妈拗不过她,只得与锦绣等一起替她翼翼的穿了家常的藕荷色绣迎春花的家常衣裳,挽了双挂鬟,插戴了一支玲珑的蘑菇头白玉钗,一边簪着一朵累丝红宝石片山茶花,千层花瓣鲜艳明媚,金丝花蕊颤颤轻动,流光溢彩,映得整个人都带了几分明媚。 王妈妈打听了甄老爷回书房,便陪着甄钰。 甄老爷听见脆生生一声“爹!”倒是一怔,笑道爹正要去看你呢!谁知你就来了!”说毕携着来至身边的女儿细细打量,又仔细瞧了瞧她颈上的淤痕,见颜色暗淡了许多,像是要结疤的样子,他心头微微一松,点头笑道胡太医家出来的果然有几下子!才两天的功夫就这样见效了!”说着又叮嘱甄钰伤口愈合时切忌不能挠着,平日里行动之间也要再,别碰着了伤口开裂,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甄钰笑着点头一一答应。 “钰儿不好好在屋里休息,找爹有事呢?”甄老爷眼中含着温和的笑意。 甄钰听了很有几分奇怪的望了甄老爷一眼,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写字啊!我答应爹的,每天要写一百字给爹看呢!” 甄老爷愣了好一会方回神,不禁哑然失笑,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大笑道你这孩子,可叫爹说好呢!傻孩子,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乖乖的休息,等你的伤好了,再写不迟啊!” “我可以的,爹。我的右手没有伤,可以很的。”甄钰依然坚持,一眨不眨的望着甄老爷,目光却是一派不容拒绝的沉静。 “钰儿……”甄老爷看着女儿倔强的脸,不禁叹道要是三丫头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唉!好,既是如此,那你慢慢儿写,不要着急,嗯?” “好!爹!”甄钰大喜点头。 甄老爷便命人将文房四宝收拾出来,亲自的扶甄钰坐下,站在一旁看着她写了好几个字,方欣慰的点点头,回到的书桌后。甄老爷时不时抬头望,望见身子端正笔挺,目不斜视一笔一画认真书写的女儿,心头只觉得一阵满足。想到甄,心中亦更多了几分爱敬。 自这日起,甄钰每天都要抽出一两个时辰在外书房写字,顺便陪伴甄老爷,父女二人相处得越来越融洽亲近。甄钰偶尔也会从甄老爷书架上拿过一本风俗地域志之类的书籍来看,看着看着总会随口相问,甄老爷得闲了便细细告诉她听。甄钰没想到的爹如此博学,竟是无所不知似的,既吃惊又佩服,越发虚心请教,父女二人相处更宜。 四五天了,果然如胡医女所言,烫伤处渐渐痊愈了有七八成了,痊愈的地方真的一点儿疤痕都没有,只是肤色比其他地方稍稍暗了一点。胡医女说过,这是正常现象,过些日子便会渐渐变淡,直到跟正常肤色变为一致。 甄钰一颗心放下了大半,如果身上留下疤痕,无论哪一个女子都不会太高兴。 甄老爷见了也放了大半心,在甄面前总算有了几分交代。他其实真的很内疚,因为他信誓旦旦的答应了她,一定会好好照顾好甄钰,谁知她前脚刚走,甄钰紧跟着就出事了,若不是她反应快,十有八九要毁容,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惨剧,甄老爷简直不敢想象,甄会怎样的肝肠寸断! 终于顺利的完成了祭祀大典,第二日,甄和甄克善便在御前侍卫与礼部司仪们的护送下回了甄府。甄老爷率着上下人等在府外迎接,场面十分浩大壮观,也十分庄严肃穆,谁也不敢行差踏了一步。 接旨谢恩之后,甄便在姨娘姑娘们及内院管家娘子、大丫头们的簇拥下回了正院,甄老爷与管家则招呼亲送御前侍卫与礼部一干人等,前后院各有各的热闹之处。 甄看起来虽然容颜有些憔悴,但精神却还不,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依然如往常般抿着唇不太,可那天生带来的凛然贵气却生生压人一头。 沈姨娘故意挺了挺腰杆,在瞟见甄钰的那一刹那,忍不住又忐忑不安起来。 甄换了衣裳之后,命王妈妈发赏,简单应付了沈姨娘、刘姨娘几句话便声称累了要休息,命众人都散去。 眼前清净了,甄便一笑向甄钰招手,刚叫了声“钰儿!”甄钰已经飞奔扑入甄怀中,不住的蹭着她的衣襟咯咯笑道娘!娘!钰儿好想娘,娘您有没有想钰儿啊?” “想,不想!”甄眉开眼笑的搂着甄钰在怀,真有一种重获珍宝的感觉。她轻轻抚摸着甄钰的头脸俯身含笑道娘天天都在想我的钰儿!娘不在家,也不知娘的钰儿可乖不乖呢!” “钰儿一直很乖!”甄钰忙笑道钰儿每天去书房陪爹,爹还教我写大字呢!” “是么,呵呵!”甄听见自然是乐得眼睛一亮的,却在突然扫见甄钰颈侧的浅紫淤印后目光徒然一冷,惊叫道这是!钰儿,谁让你受伤的!”甄拂开甄钰衣领细细一看,心疼之后不禁怒从心头起,扭头厉声道王妈妈!我走的时候是交代你们的!” “息怒,是老奴照顾不周!”王妈妈当即跪了下去。锦绣、桂圆、莲子等留守丫环一个个都跟着跪在了她的身后。 “这、这到底是回事?给我说仔细了!”甄气得浑身发颤。她也没想到,不是亲见也不敢,她才离开几天了,居然就发生了这等事!一望到女儿那雪白的肌肤上赫然一块淤紫的伤痕,她能不惊、不怒! 甄钰拉了拉甄的衣襟娘,是女儿疏忽大意了!此事容女儿向您细禀,先让王妈妈、锦绣她们起来吧!事情发生在外书房,跟她们没有关系!” “外书房?那么你爹——”甄更怒,一掌拍在几子上,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你们起来,除了王妈妈,都退下去!”甄面色紧绷,锐利的目光中是毫不遮掩的怒意。 “娘先看看,究竟伤得如何!”甄不由分说便解开甄钰的玉色玉兰花苞盘锦纽扣。 “我的娘!这!”待看到甄钰身上的烫伤痕迹,甄不禁咬牙,眼眶立刻就润潮了,她用力眨了眨眼,百般怜悯颤声道这,这可得有多痛啊!钰儿,你,唉!” 甄一边翼翼的替甄钰系上扣子,一边强压着怒意淡淡问道钰儿,这到底是回事?细细同娘讲来!” 王妈妈望了甄一眼眼中一黯,心道若是见了当初姑娘身上的模样,怕不要气得发疯! (谢谢unfler889、龙舞的打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63章 甄夫人的报复与警告 ??费章节(16点) 第63章 甄的报复与警告 王妈妈望了甄一眼眼中一黯,心道若是见了当初姑娘身上的模样,怕不要气得发疯! 甄钰心头一阵温暖,甄此刻显出了从未有过的冷静和冷峻,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容忽视的迫人气势,但是,她感受到的却是无比的安心与舒心。因为她是她的母亲,她的强势是为了保护她。 面对甄,甄钰自然不会隐瞒,当即一五一十的将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甄的脸色越来越沉,紧抿着唇,一双眼睛定定瞪着前方,胸膛微微起伏,呼吸也若有若无的急促粗重起来。就连王妈妈也是才听甄钰细说此事,不觉亦是怒火一阵一阵往上涌。 “娘,事情就是这样。”甄钰抬眼瞧了甄一眼,静静说道。 “,不能再纵着她们!一不在她们就敢这般陷害二姑娘,这胆子,也着实太大了!”王妈妈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巴不得甄立刻就拍案而起直冲玉玲珑馆讨公道。 不料,甄脸色却渐渐的缓和了下来,眸中怒意亦渐渐平息,她怜爱的抚摸着甄钰的头,柔声安抚道幸好我的钰儿福大命大!幸好胡太医有心!” “娘说的是!女儿自会遇难成祥,不是人都能难为的了的!”甄钰也乖巧答道。 甄微笑着点点头,目露欣慰。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不跳字。王妈妈十分不平。 甄只淡淡瞟了她一眼,却向甄钰柔声道好了,回屋去歇一歇吧!娘了,不会再让人暗算你!” 甄钰点点头,由锦绣、桂圆陪着回屋里去了。 甄钰离开不久,甄老爷便了。甄老爷见着甄心里有点发虚,甄钰的事虽然是意外,也是他照看不周的缘故。 “御前侍卫和礼部那些人可都走了?辛苦老爷了!”甄微笑着,亲自捧着一盏茶给甄老爷。 甄老爷心头松了口气,却见甄目中一闪而过的伤痛和怜悯。 “是,都送走了!”甄老爷有点不自然的咳了咳,道辛苦了!” 甄摇了摇头叹道不辛苦,只是心中总牵挂着钰儿,不太踏实罢了!” 甄老爷抱歉道钰儿她——想必你已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是我照看钰儿不周,唉,幸好没酿成大祸!” “这也怪不得老爷,”甄的笑容透着十二分的勉强和委屈,欲言又止道这意外的事谁料得到呢!唉,也不知是搞的,咱们钰儿的意外,也着实太多了些!” 甄老爷心中不自觉一动,怔了怔,一时竟不知该说。甄虽然没有明着说,但他会听不出来?意外太多,这便不是意外了! 眼前闪过沈姨娘和甄敏的脸,甄老爷就有些发怔。他不该想,或者说,他不愿意去深思,也不忍去深思。 甄冷眼观色,不由得就在心底暗暗叹息,如果是先前,她看到甄老爷这副模样必定是要心头火起与他大闹的,但是现在她不会了,尽管心里依然很不好受。两边都是他的亲人,两边都牵着深恩,甄在心底拼命的替他解释才把心头的不满和怒火压了下去。同时却是暗暗咬牙,总有一天,她要撕开那对母女的假脸孔! “老爷,我也有些累了,老爷若有事,便先去忙吧!”甄轻轻一叹。 甄老爷回神,凝了她半响,温言道既是如此,且好好休息吧!对了,我想着,以后多操心操心府上的事情吧,是甄府的主母,本就该主持中馈的。” 甄淡淡一笑,摇摇头道沈姨娘把府上打理得很好、很尽心,我没有可操心的!若将来沈姨娘不愿意操这份心了,那时,且再议吧!” 管家的权力她要,但绝不是这样要。 甄老爷见她不肯,心中闪过一阵失望,只得点点头勉强笑道既然如此,那便随了吧!晚间,我陪钰儿一块用饭。这孩子越来越懂事了,真叫人不能不疼!” “可不是!钰儿素来最是贴心!”一提起女儿,甄顿时容光焕发、双眸发亮,连声音也响亮了好些。 甄老爷亦心中一畅,呵呵笑了几声,夫妻别过,便出去了。 没过几日,甄敏禁足抄经结束了,沈姨娘带着她来正院向甄请罪——这是甄老爷明示暗示的意思,不然,她才不会来。甄越不说委屈,甄老爷心中越过意不去,说非得让沈姨娘带着甄敏前往。 甄敏又被禁足又要抄经先前又挨了那几下戒尺,满心几百个不乐意,勉勉强强向甄磕了头,甄脸色虽然不是太好看,却也勉强忍住了不耐和怒气,勉强做到和颜悦色的对待甄敏,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不温不火的话,便让甄敏离去。 甄敏很诧异,她没料到甄会这么轻松放过,居然连一声“呸”都没有,连原本如临大敌的沈姨娘也有一种一拳走空、应付位的感觉。母女两个走出正院时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个,是不是吃药了!”沈姨娘喃喃。她是越来越吃不准甄了,甄从前处处想方设法刁难她,她反而斗志昂扬毫无怯意,如今她不怒不气,她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 “吃药才好!哼,怕是现在人家身份高,不屑跟我们计较了吧!”甄敏嗤嗤讽笑。 这话却正正戳着了沈姨娘的痛处,强烈的妒意和酸意从心头冲上来,她下意识转头瞪了甄敏一眼。 转眼进入了三月份,花红柳绿,碧水清盈,莺歌燕舞,一场春雨过后,一切都变得生机勃勃起来,空气中都带着生长的气息,连带着人也比冬日格外多了精神。 这日天气晴和,熏风拂人,甄敏在花园里玩,经过罗带湖时不知怎的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了进去! 替她去采花的小丫头海棠听到声响吃了一惊,再一看没了自家姑娘的踪影更是本能的升腾起不妙的感觉来。慌里慌张奔到湖边,看到碧水雪浪中扑腾挣扎呜呜有声的甄敏,吓得腿脚一软瘫坐地上,颤抖了半响才尖声哭叫着“救命!救命!” 幸亏甄克善就在附近,听到小丫头呼救忙奔了。二人一见都变了脸色,亏得甄克善会水,当即跳下去,费了老大劲才将甄敏救了上来。 虽是春季,湖水依然冰冷彻骨,又兼之受了惊吓,扑腾久了喝了不少水,甄敏被救上来时嘴唇发乌,脸色雪青,一身嫩黄绣君子兰的银线锁边褙子贴在身上皱皱巴巴,缕缕湿法凌乱的贴在脸颊上,双目微阖,呼吸羸弱,虽然没有晕,却也奄奄一息,狼狈不已,甄克善一拍她的背,就难受的大咳起来,吐了好几口水。 好不容易来了人,众人七手八脚将甄敏送回玉玲珑馆,沈姨娘见了唬得脸色发白手脚发抖,呼天抢地的大哭起来。 请来大夫一番折腾之后,甄敏大吐特吐了半肚子水,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 甄老爷、甄、刘姨娘、沈氏都在玉玲珑馆守着,见甄敏无事,众人便陆续散去,唯有沈姨娘坐在甄敏床头,哭得双目通红。 晚饭后,甄便命王妈妈去玉玲珑馆将沈姨娘请过正院一趟。沈姨娘心头颇有怒意,不敢明着拂逆甄的意思,只得嘱咐了下人看好甄敏,带着香草随王妈妈一道,她想了想,又把海棠也带了。 沈姨娘原本以为甄是要问今日甄敏落水之事的。不料一见面甄便屏退左右,双目紧紧盯着她,然后目光蓦地收回,气定神闲的端起茶碗饮了一口,突然冷笑着劈头问道如何?这滋味不好受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沈姨娘一呆,心头霎时一片冰凉,脸色骤然变得雪白,她下意识回瞪着甄失声道这是意思?难道,难道三姑娘出事,是害的吗!” “是又如何!”甄将茶碗重重往身旁梅花形乌檀高几上一顿,拧眉冷冷道我想你忘记了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我说过,二姑娘有的,三姑娘也一样会有,你忘了吗不跳字。 沈姨娘瞳孔猛的一缩,呼吸顿时一滞,牙齿咬得咯咯响,颤声道这是何意,婢妾不明白!” “你不明白!”甄冷笑我不怕你不明白!你不明白,那么你便听清楚了!前几日我不在府中,钰儿出了事你不会不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那只是一个意外,老爷也说了,是一个意外!”沈姨娘心怦怦跳着,涩然说道。 “我不管意外不意外,”甄盯着她冷冷道我只看结果!别说是个假意外,就算是真意外,我要把账算在谁头上就是谁,沈芸霜,你能把我样?” 沈姨娘顿时气结,傻住了。她睁大着眼不可置信的瞪着甄气急败坏道你,你不讲理!我要见老爷,我要告诉老爷!” 她还没有明白,只有地位相当的对手之间争斗,才用得上阴谋阳谋各种手段心机,而一方权势以绝对优势高高压倒对方,另一方无论怎样的手段心计都抵不过权势轻轻一压。就好比,皇帝要砍谁的脑袋,需要跟人讲道理吗? “你尽管去,”甄嗤笑道你试试老爷会不会听你的!” 沈姨娘心头重重一击,哑口无言。见了甄老爷,无凭无据她能说?而且虽然没有事实表明,但她很明显的感觉到,甄老爷对她的信任已经大不如前了,相反,他对甄,却是越来越信任。 “你,你好狠!”沈姨娘胸中一口气憋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甄冷笑你应该庆幸。如果你不介意,我也不会介意,下次,我可以更狠!” “滚!”甄低喝道如果你管教不好那丫头,以后就不要让她出门。你听清楚了,你没事最好祈求我的钰儿平安无事,以后我的钰儿倘若再出事,不管是不是你们做的,我都当做是!滚!” “你……你…….”沈姨娘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强忍着怒气离开了正房,发足往玉玲珑馆奔去。她不甘心,死也不甘心!她恨不得将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踢烂、都毁坏!甄这是半分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在她直白无遮的挑衅下,一切的计谋、一切的设计统统都成了笑话! 沈姨娘刚刚进玉玲珑馆,就听到里边传来甄敏的哭声和丫头们的劝声,她的心一紧,忙缓了缓神色快步进去,急急道三姑娘,你醒了!” “姨娘,姨娘!”甄敏如同看到了救星,猛的扑入她的怀抱紧紧抱着她,身体瑟瑟发抖。 “了,这是了!”沈姨娘大惊失色,忙吩咐丫头快去告诉老爷,请大夫!” “不要,不要!我没事,姨娘,我没事!我,我只是害怕,我好怕!”甄敏大哭着,紧紧揪着沈姨娘的衣襟。 沈姨娘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却强忍着不让落下来,她用力的拥着甄敏,忍泪柔声道别怕,别怕!三姑娘,姨娘在这儿呢!” “姨娘,别走开,别走开!”甄敏呜咽着,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沈姨娘终于觉察了女儿的不对劲,使个眼色屏退了左右下人,好言抚慰了甄敏几句,低声问道敏儿,今儿,是回事?” 甄敏脸上突然露出惊恐的神色,定定神,颤声道我,我不,我不是谁把我推下去的,姨娘!” 沈姨娘心中一惊,咬牙道府上除了那边的,别人也没有这个胆子!你,你一点也没看清么?” 甄敏摇摇头,喘息道就算看清了,那又如何?娘,我好怕,你不,二哥,不,甄克善,那个混蛋他表面上是在救我,可是他按着我的头喝了好多水,他,他在我耳畔说,说他在为甄钰报仇,他说以后我再敢动甄钰一下,他,他就加倍对我,呜呜,娘,娘,我好怕!娘!娘,那天明明就是意外,明明是甄钰那贱人不,不干我的事,娘!” 沈姨娘的身体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不是害怕,更多的是生气,是愤怒。她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甄和甄克善这么蛮横霸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64章 长公主府 ??费章节(24点) 沈姨娘的身体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不是害怕,更多的是生气,是愤怒。她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甄和甄克善这么蛮横霸道! 沈姨娘一冲口差点就要说出冲动的话,想想终是忍住,咬着牙劝甄敏道敏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我要叫她们厉害!敏儿,你听娘的话,暂且不要再跟那边起冲突,见了甄钰绕着道走,不必理会她,么?” “难道我就任着她欺负吗!”甄敏忿忿哭着,只差没哭岔了气。今日受了甄克善教训,原本心中十分恐惧,但恐惧说了出来,剩下的便只有愤怒。 沈姨娘不,半响咬牙道用不了多久!敏儿,你听娘的话便是,用不了多久,我叫她母子再不能嚣张!” 甄敏将信将疑,仍是呜呜咽咽的抽泣着,沈姨娘好生安慰,直到甄敏哭累了又昏昏沉沉睡去,沈姨娘才轻叹一声,将甄敏轻轻放下,一个人又怔怔的发了一会呆,方回屋歇息。 第二天,仪宁长公主府上下了帖子,请甄与甄府姑娘赴宴。甄倩、甄馨年纪还太小,自然不会带她二人去,偏偏甄敏又刚刚落水身体还没复原,也去不了,于是,只有甄钰随甄一起去。 “倒是可惜了!若是三丫头没有落水,今日两个也好有个伴!”甄向甄老爷笑叹道。 甄老爷点点头谁说不是!敏儿去不了也罢了,你也少操点心!” “我还怕老爷说我偷懒呢!”甄笑道。 “会!”甄老爷也笑了。他心中一暖,望着甄的目光越发柔和,作为家主,他自然是希望家和万事兴的。甄大度,对儿女们一视同仁,便是对他最大的体谅和支持。 只有沈姨娘在一旁心里酸得要冒泡,她从来不担心甄敏随甄出府会有危险,因为她甄也担不起出事的责任!白白让女儿又过一次结识皇亲国戚的机会,她实在是觉得很窝囊。 对于甄钰来说,心里喜忧参半。 一方面,她迫切的希望能够多多出府,了解外边的情况,寻找一切有可能与计秉毅碰面的机会。她还不敢十足十的确定计秉毅是否就是她前世的父亲,只有见了面,只有亲自试探过,她才能确认。那种紧张、迫切、期待而又隐隐有些害怕的心理没有人能够理解。另一方面,想起计、计子茜,她心底又忍不住五味成杂,原因同样是因为计秉毅。 他的家庭有多幸福,她的心里便有多悲愤与不平。 次日用过早饭,甄便带着甄钰,由王妈妈、锦心、桂圆陪同着往仪宁长公主府去。 这一回,甄的穿着打扮比上次去清虚观要鲜艳亮丽了许多,说也是才封了县君,如果不打扮得出挑喜气一点出门,那不的还当她故意跟皇帝作对呢! 枣红色的亮缎镶滚边褙子,上边恰到好处的用玄色丝线绣着手掌大小的一朵朵芙蓉花,花朵盛开饱满,层层花瓣边缘皆用闪金线勾勒,彰显着无尽富丽;下边系着暗米白色银纹葡萄绫纹缎裙,既大气又华贵。头上梳着油光水滑的弯月鬓,戴着缀着米珠流苏的玳瑁云纹挂珠钗、红宝石点翠嵌珠岁寒三友头花、耳上是翡翠滴珠耳环。 轻点朱唇,薄施脂粉,当她自妆台前盈盈转身时,众人俱是眼睛一亮,脸上都露出惊讶赞美的表情来,王妈妈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甄钰则是直接笑赞道娘这么一打扮可真漂亮!” “姑娘这话说着了,本来就是个美人!”王妈妈笑得眼睛眯成了缝,眼睛里尽是欣慰。 “瞧你们俩!王妈妈,您一把年纪了,还跟着钰儿胡闹!”甄垂眸瞧了瞧自身打扮,有些不好意思笑嗔道。 王妈妈和甄钰相视一笑,见甄脸皮薄,便一笑住口不再多言。 甄钰则是一套藕荷色绣玉兰花褙子,柳黄百褶裙,高高梳起的双丫鬓上插戴着一对点翠红珊瑚猫蝶头花,右边还点缀着两朵铜钱大小的粉色宫绢花,唇若红菱,眼光滟滟,肤白体端,体骼蕴秀,甚是淡雅灵动。 母女二人马车驶进长公主府,在垂花门外停下,便有府上的女管家笑着迎上来,不一刻,盛装华服的仪宁长公主率着众人竟从里边笑着亲自迎了出来,一见面便打趣着笑道西昌县主来了!可见本宫面子却是不小,西昌县主一请就到!” “长公主说笑了,妾身可不敢当!”甄有些不好意思,携着甄钰上前向长公主行礼。 刚行下半礼去,长公主早笑着亲自扶住了她,笑着客气了两句,又问了甄钰两句。甄钰微笑着得体回答,甄亦十分客气。长公主见了十分满意。 要甄已经封了县主,且又刚刚获得了大夏朝女子从未得到过的殊荣——陪同皇上祭祀忠祠。甄圣宠正盛,完全有骄傲高傲的资本,仪宁长公主虽然爵位比她高,但是爵位高并不表示实际的地位高,一切还得看皇帝的意思。甄这般给仪宁长公主面子,长公主自是面上有光,焉能不满意? 于是随着长公主一道出来迎接的各位王妃、们都笑着上前与甄见礼,对甄钰也格外的友善夸奖,态度跟上次在清虚观翻转了一百八十度。至少甄钰,没有一双眼睛敢肆无忌惮的在她们母子身上打量。 寒暄一番进了厅去重新落座,比之上次清虚观更为热闹,红围翠绕,群佩叮当,钗环夺目,空气里充满着各种脂粉香、花香,熏人欲醉。 众们谈笑风生聊着天,无非是衣裳首饰、胭脂水粉、赏花养鱼、游玩宴会等各种话题,甄对如今上京的流行不甚清楚,含笑着听的时候多,开口的时候少,众愈发笑吟吟的主动为她介绍着,告诉她哪家的裁缝师傅手艺好、哪家的胭脂色泽最娇、哪家的马奶糕味道最正宗等等。 甄钰也没有听进去,一进长公主府,她的目光便情不自禁的在一群花团锦簇的姑娘们中间搜寻计和计子茜的身影,然后她失望了,计还没到——甄钰不出意外她一定会来,因为计名气如此之大,长公主不可能不请她。 果然,不多会便听得人报:忠勇侯府计携计大姑娘到! 甄钰的心一下子便揪了起来,突突的跳着。 都没的时候,她没有反应,可是已经了,她做不到毫无反应。 “今儿可是我来迟了!长公主莫怪!”眼前一亮,只见计牵着计子茜款款而来,笑吟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今日她穿着水色软罗葡萄纹通袖褙子,水绿色百褶长裙,半弯鬓上淡淡点着几点嵌珠红蓝宝头花,装束简单而大方,透着温润平和。计子茜则是水红绫绣花褙子、粉红长裙,目若点漆,唇红齿白,顾盼之间俏丽无比。 “你倒是会掐着点来!我们才刚说着呢,若是再迟一点儿是要罚酒的,你瞧瞧,就差你一个了!”仪宁长公主笑道。 计微微一怔,温文柔和的目光一扫,浅浅笑道果然是我迟了!该罚该罚!”说着上前向仪宁长公主行了礼,又携着计子茜微笑着上前向甄走了两步,盈盈向甄屈膝道贾氏见过西昌县主!” 计的脸上温和的笑着,神情坦然自若,举止行动之间一派自然如行云流水,丝毫不见局促或者不甘。众人见了不由心头暗暗佩服,要,上次在清虚观时,她的地位还是在甄之上的,又与甄最为亲密照顾,这才一个多月,再次见面两人的身份高下便倒转了,换成是谁,心底总有那么一丝丝的芥蒂尴尬吧?无小说网不少字但是计完全没有。 不等她行下礼去,甄早已上前一步稳稳扶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计快别如此!这不是叫我心里过意不去嘛!” “这是国礼,县主应该受的!”计笑着,随即又道不过,行了礼之后,县主不计较,妾身可要托大唤一声甄了!” “自然不计较!正该如上次一样才好!”甄顿时心头一松笑着说道。 “你们俩啊,就这么投缘!有私房话等会席上说去吧,人都齐了,咱们且往园子里去吧!”仪宁长公主笑道。 众人笑着称是,甄与计相视一笑,于是一齐往后花园去。 甄钰悄悄抬眼瞟了瞟计,但见她眉目如画,温婉如水,笑语嫣然,看端庄贤淑、得体大方,她的心里更加五味成杂起来。她终于明白为第一次见她就本能的不太喜欢她,原来人的本能可以这样准! 长公主是当今皇帝唯一一个留在上京的,姐弟二人素来关系极好,大驸马梁时延是皇帝的伴读,为皇帝出过不少心力劳力,封平国公。夫妻二人在皇帝面前都十分得宠,是很说得上话的人物,二人的府邸自然非旁人能比。府中建筑处处所见,无不气象巍峨,金碧辉煌,珠帘绣幕,桂栋玉栏,丫环仆役皆是举止得体,仪态大方,眉眼间无不透着一份自信自得,仿佛能在此间为奴亦是旁人祈求不来的福气似的。 府中后花园叫做金雀园,占地近千亩,其中亭台楼阁、奇花异卉更是数不胜数。园中有一不规则形状的湖,叫做金雀湖,占了整个园子面积的三分之一。有活水自园子西北角一路蜿蜒注入,湖中心有两小一大三座岛屿串联如珠,远远可见洁白的汉白玉石桥连接三岛,优美的弧形桥身如长虹卧波,倒影水面,上下相连,水色天光,相映成趣。岛上遍植垂柳夭桃,朱檐彩栋的楼阁半隐半露,意趣映然。偶尔可见洁白的仙鹤逍逍遥遥自湖畔飞向小岛或者从岛上飞向湖畔,清亮悠远的鹤鸣情不自禁吸引人的目光。 众人随着长公主一路迤逦进了园子,一步一景,一步一叹,触目所及,高低远近、层层叠叠无不透着独运之匠心,透着巧妙之布置,各处山石花木台阁禽鸟令人应接不暇。甄钰不禁暗叹:不到此处,不知人间富贵何为! 片刻长公主引着众人自一片玲珑假山中穿过,中间拐弯凹处腹中中空,是一片至少可容三四百人的大厅,光线从假山上各个角度巧妙的照射进来,在地上投射出一点一点椭圆的光圈,十分可爱,洞中光线也因此而明亮了许多。甄钰抬头去看,却不可见半点蓝天白云外边的景致,也不知光线从哪里射进来的,心下暗暗称奇。洞中空间相对密闭,声音从四壁反射回环,使得各种声音皆带上了浓浓的回音,异样的清脆响亮,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夏日此中尤为凉爽,布置一番在此消暑,命歌女们在此细细演奏,倒是颇有意趣呢!”长公主向众人笑道。 众人都笑叹道除了长公主,谁想得到如此精巧的想头?况且旁人纵有这想头也没这份能耐布置得起!” 长公主大笑,随后道不值,到时必定下帖邀请众位前来一乐,若是一个不来本宫是不依的!” 众人都笑着称是,又说公主相邀求之不得,岂会不来! 一时说笑着穿越了假山石洞,眼前霍然一亮,三四米外是一带比人还要高一个头的花篱,上边爬满了丝萝、蔷薇、金银花、款冬、凌霄等各种攀爬藤本花草,厚厚实实如一道绿色的墙幕,上边各种粉红的、鹅黄的、橘红的、淡紫的、雪白的各种花卉或打着花苞或盛开或半开一片绚烂,如一条灿烂的织锦向两边蜿蜒而去消失在拐弯处。风吹过,花枝摇曳,馥郁的蔷薇花香窜入鼻端,熏人欲醉,隐隐还夹带着别的花香,料想是花篱那边的花木。 早有宫装俏婢款款上前,自花篱上某处轻轻一推,露出一个圆形的月洞门,原来那花篱上有一道隐形门,难得的是那门与花篱贴缝而成,乍一看竟瞧不出半点痕迹。 众人不由一阵惊讶赞叹,随着长公主一起越过那月洞门。 穿过月洞门,眼前霍然开朗,但见一片开阔的园子中满满栽植的尽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一株挨着一株密密麻麻铺呈如毯,花朵硕大,枝枝怒放,挤挤挨挨,千层花瓣饱满红润,摇曳生姿,望去一片娇艳似火,如火如荼,一花统领的景致带给人的震撼与美丽远远超越群芳争艳。 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一阵阵的甜香味更带上了暖暖的气息,将众人包围,熏人欲醉。边缘处,是银灰圆润高耸的石柱成林包围着,像是为这火红的地毯围上了银灰的花边,两种色泽对接得干净利落,呈一种果断的美。花园正中央是一座高达两米多的汉白玉高台,高台半圆半方,台上建亭,圆顶方亭,所有的材质皆为汉白玉,远望去整个建筑上下浑然一体,洁白如玉,便是当中的桌椅榻几等家具都是汉白玉所制,走近去才可,所有家具上都铺呈着雪锦雪缎绣花的垫子。 “这园子如何?为了这满园玫瑰,本宫可没少费心思呢!”长公主一边笑问一边领着众人往那汉白玉高台款款行去。 台上侍婢及待命的歌姬们早已从台上下来,跪在阶下迎候公主。 “长公主真是别出心裁,令人耳目一新!”计由衷赞道。 “赏花还可以这么赏,这真正是头一回见识了!”安郡王王妃亦笑叹,目光流连处眼中微黯,她很清楚的记得,去年她还在这儿赏过菊花呢,那时除了十来种极其名贵的菊花还有金丝海棠、聚八仙、芙蓉、蜀葵、金盏等各种花卉及难得一见的许多嘉木,不想长公主竟毫不可惜一并铲除了,也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色泽鲜艳、花朵硕大、花香馥郁的异种红玫瑰,还有这汉白玉台,望去洁白无瑕无一丝杂质,这手笔不可谓不大。同是皇室,这等恣意妄为的富贵却是安郡王府万万不及的了! “从不知这一花独占比之百花争艳倒更有一番味道!”甄亦笑道。 长公主瞧着甄一眼点头笑道可不是,我原本也是不信,心想这百花争艳那是何等繁花热闹?岂是单调的色彩能比的?所以啊,就特意命人这么试了一试,谁想果然不,便请各位前来同乐一番了!” 众人听了一笑,都道托公主的福了! 一时登阶拾步而上,迎面可见当中门楹上凿着“赏花台”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凿迹颇深,以金粉敷设,在阳光下金玉相映成趣。自台上举目望去,更有一番风味,且可见东北面远处粼粼波光的湖泊小岛,山石水色之间,直令人胸怀大畅。 长公主与众人倚栏指点赏看了一回,便招呼着落座,侍女们捧上玉盏银盘,殷勤侍奉,圆台上悠扬缓和的丝竹声袅袅而起,所见所闻,无不赏心悦目。 公主府女官躬身笑着呈上戏单,长公主见了便笑问众人道今儿可算是良辰美景,不如便唱一整出牡丹亭如何?这清泠小班最拿手便是这出戏,行头、扮相、嗓音都是一流的,保管诸位不会后悔来这一趟!” 众人听了自然无不同意,纷纷笑着称好,道是牡丹亭也常听,一整出却是难得听全!少不得又赞公主兰心蕙质,想得周全云云。 长公主一笑,目光在甄钰、计子茜等小姑娘身上一转,柔声笑道小姑娘们怕是不爱听戏,这园子里景致倒是不的,倒不如让她们们园子里玩去吧,也省得在这儿立规矩!” 说着众人都笑了,去过清虚观的都想起那日的事来。 众人自然都称是,而且也明白长公主的意思,这牡丹亭在她们这些们听来没,但未出阁的小姑娘们岂能听这等戏曲移了性情? 长公主便笑着吩咐道柳芽、柳叶你们负责招呼好众位姑娘们,带她们在园中好好游玩吧。姑娘们都是娇客,矜贵着呢,叫小丫头们照看仔细了!” 柳芽、柳叶上前笑着领命,众们悄悄抬眼看去,但见这两丫头二十出头,面容沉静,气质稳重,是个可靠的,于是暗暗都放了心。要这园中水景甚多,又有那么大一个湖,若是一个不慎掉下去可不是玩的。回头谁还敢找长公主报仇算账不成? 柳芽、柳叶话音刚落,王府的女管家习氏急匆匆的,行礼之后来至长公主身畔轻笑道公主,福清公主随世子爷来了!这会子正往这边来呢!” 长公主怔了怔不由笑道定是中儿嘴快跟那丫头说了,她可不就赶着热闹来了!” 众人也都已听见,不由得四下张望。不一会,果然见西南角那边转了一行人,当头一男一女两个半大孩子,俱是锦袍绣带,衣饰鲜亮,可不正是平国公府小世子梁玉中和福清公主! “福清公主来了也好,姑娘们便陪公主一块玩玩吧!”长公主笑着起身,向众人笑道咱们且下去迎一迎小公主吧。”众人称是纷纷起身,随着长公主一起下去。 福清公主年纪虽小,但地位尊崇,且又是皇上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连皇后太子都要让她三分,她既来了,众人自然该迎的。 甄钰微微蹙眉,下意识往甄身后躲了躲。甄想起上次在宫里觐见皇后偶遇福清公主时小公主说的话,不由得亦是心头一跳,握着女儿的手紧了紧。母女两个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眼,均给对方一个放心的眼神,不由微微同笑。 (谢谢班太的粉红! 呵呵,都忘了今天是圣诞节了,看书的童鞋们圣诞快乐!新年快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65章 挑拨 ??费章节(12点) “姑母这里好热闹!姑母邀请子茜她们来玩,却不邀请侄女儿,姑母偏心!”福清公主小嘴一撇,娇脆脆的抱怨。她梳着双挂髻,发根处各以一圈光辉夺目的米珠束发,簪着两朵娇艳的红宝石片辍联的海棠花,身上穿着白绫衣裳,套着娇嫩的鹅黄绣水仙花半臂,腰束鹅黄宫裙,脚上是小小的粉色翘头丝屡,如一支摇曳春风中俏丽的迎春。眼神清亮,秀鼻菱唇,更增几分灵秀。 计子茜听到福清公主不说旁人单单点了她的名字不觉得意挑眉微笑,下意识瞟了甄钰一眼,却见甄钰垂眸低目半边身子都藏在了甄夫人身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浑然不注意眼前的情形,好像也没有听到公主特意提她、更没看见她得意的目光,计子茜暗暗气闷。 “我的小姑奶奶!谁知皇上什么时候又要传召你呢,哪敢随随便便邀你出宫呀!”长公主上前一把携住福清公主的手笑着说,一边缓缓往台上走去。众人亦随在后边。 于是重新落座,长公主也不过问了福清公主几句近日可好?出宫是否得了皇上许可?想吃什么?想玩什么?等等之类,福清公主笑着答了几句,就着长公主手里吃了两口杏仁核桃酥酪便坐不住了,东张西望的笑着夸这园子漂亮,花儿开得极好! 长公主便笑道:“公主府的园子再好能好的过御花园?难得你今儿来,各府的小姑娘们也都来了,正好你们往园子里玩玩去吧!不为景致,倒是人多热闹些!只别累着,也别摔着了!”说着难免又细细嘱咐了一番跟着的下人。 福清公主笑着说好,却非要表哥跟着一起不可,长公主想了想笑着应了,不顾梁玉中反对反而好生吩咐了他一通,梁玉中瞧见母亲瞪过来的目光,分明看到其中的含义:你自个惹来的自个摆平!他无语,怏怏陪着一块儿走。一转脸就看到正走下台阶的福清公主和计子茜走得特别近,两人像是在嘀咕什么,他生怕计子茜又挑拨福清公主陷害自己,急得大叫一声:“喂,你们等等我!”一阵风的追下去了。 众夫人们见了都笑起来,长公主自己也无奈摇头轻笑。自己的儿子她最清楚,整日价不务正业就知道玩,偏偏平国公还不许她管,说是富贵散人有何不好? 长公主对吃穿住行享受玩乐无不在行精通,讲究那是一套一套的,性子也娇,平日里不太服人,却独独对丈夫言听计从,凡一应大事都丢给丈夫拿主意,她只管悠闲享福。既然丈夫这么说必然有其道理,她也就没有严格要求过儿子。 这边长公主领着各位夫人们紧锣密鼓的准备开戏,那边梁玉中、福清公主、计子茜、甄钰等七八个半大孩子正叽叽喳喳的说笑打闹着往花园深处走去。 甄钰不欲与福清公主牵扯上什么,因此脚步一直落后众人几步,浅浅的拉出一小段距离,好在丫环下人们都跟随在后,也没显出她有多么不合群。 福清公主嚷嚷着要划船去湖心的珍珠岛,大家便往金雀湖畔方向走去,早有府中仆妇飞奔去传船娘画舫。 一时来至湖畔,已有两艘画舫靠在岸边码头。柳叶、柳芽命小丫头们扶着各位姑娘上船,二人亲自上前来扶福清公主。随从丫环们上了另一艘。 画舫轻轻一晃缓缓离岸,在丝缎柔滑似的湖面上划出漾漾波纹,湖水清亮,湖面银波跳跃,湖心三岛郁郁葱葱一片浓绿,三座优雅的汉白玉拱桥洁白如雪,是浓绿中一抹淡雅的亮丽。 船中空间较小,福清公主说着话一转头便瞧见了甄钰,她怔了一怔,便甩开旁边人,笑嘻嘻的坐到甄钰旁边笑道:“甄姐姐,原来你也在这儿!” 对于小公主的后知后觉,甄钰有些无语,轻轻笑着点了点头:“今日我和我娘一起过来的,不想又碰上公主了!” 计子茜扶着船舷小窗看鱼,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信手采摘的柔韧柳条,听到这话轻轻嗤了一声,扭头淡笑道:“听甄妹妹口气,倒是极不愿意碰上福清公主呢!” 甄钰一怔随即微笑道:“怎么会?只是没想到公主这么平易近人,待人一点儿架子也无,说话又直爽,倒叫人有点儿惶恐,不知如何相待了。” 福清公主忙笑道:“我呀,最讨厌那一套一套的规矩了,什么不知如何相待?把规矩免了便是!” 甄钰只得微笑着点点头说了声是,计子茜便又拍手笑道:“公主说的极是,今日既有甄妹妹也在,咱们可不要陪公主玩得尽兴!喂,东道主,你说说,今儿有什么好玩的招呼我们呀?”计子茜说着笑嘻嘻的瞧着梁玉中。 福清公主听见了也笑着催问梁玉中可有什么好主意? 梁玉中没好气瞅了她们一眼,道:“你们女孩儿家有什么玩的?不是弹琴画画就是摘花斗草,再不然荡秋千、打双陆、逗个小猫小狗、看看鱼,难不成还能骑马射箭不成!” “表哥说话真欠凑!弹琴画画有什么玩的?”福清公主不高兴道。夏莹洁、王红菱等听她表兄妹二人拌嘴不由“扑哧”一笑。放眼望去,金雀园中美景无限,便是走走看看,观花赏鱼,也与别处不同,横竖她们是没什么意见的。不过大家都知道,既有福清公主在,又有计子茜在,今日定会热闹的。 “骑马射箭有什么不行!”计子茜父亲是赫赫有名的战将,她骄傲的一扬头说道:“骑马今日是来不及了,不过我听梁世子说过,这珍珠岛上不是有一处练习射箭之所吗不跳字。 福清公主眼睛一亮,眉开眼笑道:“对对对,子茜说的对!本公主也很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表哥,你瞧本公主的百步穿杨!” 梁玉中不屑的切了一声,怪眼一翻:“百步穿杨?就你啊!” 福清公主很不满梁玉中这种态度,大声道:“你少瞧不起人!可是父皇亲自教我的,你要是输了,给我磕个响头!” 梁玉中一想虽然是表兄妹,但她是公主,自己只是个小公爷,不管输不输给她磕个响头都是规矩礼节上的,反正自己都不吃亏,于是很爽快的答应了,又反问道:“若你输了,又该当如何?” 福清公主想也没想就说道:“我输了也给你磕一个响头!” 众人都是一呆,无不抿嘴偷笑,甄钰也不禁莞尔,心想福清公主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罢、罢,我可不敢!我爹和娘知道了要打死我的!”梁玉中双手乱摇,笑道:“若是我赢了,你们自个玩,别叫我陪着,如何?” “好,不陪就不陪,谁稀罕你呢!”福清公主甚是不屑。 梁玉中翻了个白眼,扭头不语,心想不知在赏花台哪会,是谁非得要拽着他一道呢! “这个我可不会,别说射箭了,我连拿着箭都害怕,你们玩,可饶了我吧!”嘉善郡主夏思思揽着礼国公之女欧阳语含笑道。欧阳语也笑着附和。 夏莹洁和王红菱等倒没说什么,射箭她们也玩过,女孩子家好奇罢了,虽不精通,但也勉强可做游乐。 “那,你们在一旁瞧着便是。”福清公主倒不是个不讲理喜欢勉强人的。 甄钰也不会,才要说话,计子茜瞟了她一眼抢先向福清公主笑道:“别人都可不玩,甄妹妹可一定得玩!公主可不能轻易饶了她去了。” “这是为何?”福清公主微微诧异着偏头笑问。 甄钰盯了计子茜一眼,她也很想听听,这是为何? 计子茜微笑道:“公主忘了?上次在清虚观,寿阳太妃还夸赞甄妹妹勇敢果断,有外祖之风!公主可知晓甄妹妹的外祖宋家可是军功武将世家,为我大夏开疆拓土、打败蛮夷外族侵略,宋家个个武艺高强,那是威名赫赫的,试问甄妹妹怎么可能不懂骑射武艺呢?怕是真人不露相,比咱们都强呢!” 计子茜这一番牵强附会的话说得很有几分道理,以至于连梁玉中都忍不住打量了甄钰几眼,福清公主也不由点头信服,向甄钰笑道:“甄姐姐可要让我们姐妹大开眼界了!” “这是自然!”计子茜咯咯笑着。 甄钰心中大怒,计子茜将宋家都抬了出来,她还能说什么?无论如何,此时都得答应了。她心头一动,大大方方的点头微笑道:“公主这话甄钰不敢当,不过玩玩罢了,甄钰虽不太懂,少不得也凑个数,公主到时不要取笑才是!” 福清公主顿时眼睛一亮,喜道:“我就知道甄姐姐必定不会推辞!” 计子茜有些意外的瞟了甄钰一眼,恰对上甄钰清冷微怒的目光,她下意识别开眼光,微微抽了抽嘴角,转而与福清公主、梁玉中等说话。 甄钰悄悄瞅着计子茜,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突然发现计子茜的面部轮廓与前世的自己——郑宝儿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薄而微长的红唇,那瓜子型的脸蛋,单独看去,几乎是一模一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66章 比试 ??费章节(12点) 甄钰心中如重重一击就是一痛,种种迹象呈现,不需要其他证据,也不需要更多的试探,她已经可以肯定,计子茜的父亲就是郑宝儿的父亲。从郑宝儿的立场来看,哪怕计子茜对她好,她也不可能喜欢计子茜,不为别的,这是因为身份而起的本能的排斥。但她也不会因为计子茜是计秉毅的女儿而迁怒于她,可是,她非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讨人厌挤兑自己,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不多会画舫在中间最大的岛珍珠岛靠岸,众人依次上岸,梁玉中便吩咐将后岛练箭场收拾出来。柳叶、柳芽见福清公主也是一副催促的模样,二人无奈,只得吩咐下去,于是引着众人缓缓往后岛走去。 练箭场旁边有休息的抱厦小厅,因长公主爱干净,且常常喜欢突然游园,所以各处日日有人打扫准备,桌椅几榻都是干净现成的。 众人便在抱厦中坐下休息喝茶,或者逗那柳荫下的天鹅玩耍,或者观花赏景,等着射箭场那边准备出来。 岛上偏僻处有库房,收着射箭需要的各种物件,准备起来也很快。不过两刻钟时间,便都准备好了。 甄钰随着大家一起过去,但见一片垂柳包围的临水开阔场地,场中铺着松软干净的黄沙,一头柳荫下设着长榻桌椅茶水点心,旁边长架子上挂着箭囊、弓,俱是小巧精致,箭头也是钝的。正对面远处的临水处想必便是竖箭靶的地方,射过箭去纵然准头不好,也不过是射进湖里,伤不了人或者物。 此时那处没有竖着箭靶,而是在两株合抱粗、两枝交相相向横着的粗枝上系着一溜七八串红灯笼。每一串灯笼有七个,每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红彤彤的在碧绿的柳枝间轻轻摇摆,煞是好看。离挂灯笼处向场内大约百步左右的地上,拉着一道鲜艳的红绸,划定了射箭的射程。 “小公主、小公爷,已经备好了。”柳芽、柳叶上前福了福身。 “好了!没你们的事了!”梁玉中一摆手。 柳芽、柳叶相视一眼,轻轻嘱咐了几句“小心、当心”之类的话,轻轻退在一旁,仍是密切注视着。其余侍奉的丫环们亦规规矩矩侍奉在侧,眼睛一眨不眨关注着场上。 “福清,你先来!”梁玉中笑得眉眼弯弯,志在必得。这么大一个个“红心”还能射不中?比那箭靶子上的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到底是闺阁玩意,就是射箭,也这么娘气。 “我先就我先!每人十支箭,看谁射中的多谁就赢。”福清公主起身,早有丫环将弓箭取了来,小心翼翼的呈上。 “好!就依你!”梁玉中大笑。 众人簇拥着上前,至红绸处止步。 福清公主搭箭、拉弓、瞄准、放箭一气呵成,箭氐“嗖”的破空而去,“噗”的一下射穿一只红灯笼,弄得那一整串都晃动起来。 “好!好!公主真厉害!”众女不禁笑着鼓掌叫好,丫环们也都笑着凑趣。甄钰也笑了,她没想到福清公主还真有两下子。 福清公主扬眉得意的望向梁玉中,梁玉中只不屑的撇了撇嘴。公主俏脸一沉,骄傲的抿着唇,“嗖嗖嗖”连发三箭俱中,众女都拍手欢呼起来,这一回的欢呼真心实意的成分大大的加重了。 福清公主怔了一怔,似是自己也没想到赌气连射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不觉大喜,偏头望向梁玉中,梁玉中也愣了愣。福清公主嘴角轻扬得意的哼了一声:还敢瞧不起她! 不料接下来两箭,都射空了,一支射到了树枝上,另一支直接射到了湖里。梁玉中“扑哧”轻笑出声,众女可是没有一个敢笑的。 “公主,沉住气。”计子茜递了一支箭给福清公主低声说道。 福清公主心头一宽,不由自主的沉静了静,向计子茜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半眯着眼瞄准,手指头轻轻一勾,“嗖!”的一下,又一只灯笼应声而中。 众女也松了口气鼓掌叫好,气氛这才又轻松缓和了些。 最后总共算下来,福清公主十支箭除了那两支其他的都射中了,这是一个很好的成绩了,公主自己也颇为满意,向梁玉中笑道:“表哥,轮到你了!” “到我就到我,小丫头们,瞧仔细了!小爷给你们露一手!”梁玉中一撩袍子大步上前,从丫环手中接过弓箭,一脚在前,一脚在后,身子微微向后倾斜,手臂舒展,头颅微侧,半眯着眼瞄准远处轻轻晃动的红灯笼,“嗖嗖嗖”一口气不停歇的射了下去,最后一个漂亮的回身、站定,得意洋洋道:“看到了吧?这才叫射箭!” 众人微张着嘴目瞪口呆,这会子才回过神来,却是连叫好都忘记了,再看那被梁玉中射中的灯笼,不像福清公主那样东一只西一只,而是一整串的整七只加上相邻一串由上而下的三只,整整齐齐。 不用问也知道,谁输谁赢了。 “你、你、你——”福清公主气得小脸通红,跺着脚瞪着梁玉中觉得好难堪。她不是输不起,而是,梁玉中实在太不给她面子了,让她输得太难看。要知道为了比过他,她可是在宫里苦练了好久好久的。 “你什么你,喂,输了可不能不认账!我先走了!真无聊!”梁玉中可没理会她的脸色,拍拍身上的尘土,一甩头发,扬着头就要走。 “不许走!”福清公主明明知道不应该这么说,一跺脚仍是嚷了出来,气呼呼道:“表哥你欺负人!” “大家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哪里欺负你了?”梁玉中轻轻一叹语气很是无辜,哄小孩子似的摊了摊手。 福清公主更气,泪水都在眼眶中打转了。 众女面面相觑鸦雀无声,柳芽、柳叶相对束手无策,小丫鬟们早逼着手垂着头木雕泥塑一般稀释自己的存在感。两个都是不怕事又惹不起的主,谁也不敢祸水东引,而且生怕殃及池鱼。 “公主,”甄钰过去轻轻拉了拉福清公主的胳膊,望了梁玉中一眼向公主柔声笑道:“俗话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骑马射箭本就是男孩擅长的本事,公主是闺阁女子,这手箭法跟女孩子比起来可好得太多了!”甄钰是两头都不便得罪,劝着公主的时候也不好踩梁玉中一脚,因此说得有些含糊,但大家都是聪明人,听了自然都能明白的。她本不想开口,但事情闹僵了她们这些人免不了要受牵连因此不得不出声。 “甄姑娘说的对!小公爷是男儿,将来是要进军营的,国公爷可是每日督促着小公爷练箭呢,小公主跟他比箭法,这个成绩真的是极好了!”柳芽、柳叶也忙不尽不实的笑劝。 众女听罢自然七嘴八舌的点头赞同,福清公主一想也是,脸色缓了缓,却是望着梁玉中,摆明仍质疑众女的话。 梁玉中自己也有些后悔不该让她这般下不来台,毕竟呢,自己是表哥,又如甄钰所言是男孩,赢了一个闺阁女孩有什么值得炫耀高兴的?于是便也放缓了声音笑道:“她们说的不错,我是男人嘛,力气也比你大,你跟我比还能不输?跟她们比才对嘛!不过,咱说话不能不算话不是?好了,我先走了!” 福清公主展颜一笑,下颔一扬轻哼道:“别得意,总有一样我能赢了你!” “是是,千万别说跟我比绣花便是!”梁玉中一边随口应着一边转身去了。 福清公主“扑哧”一笑,也没有阻拦梁玉中,众女也都掩嘴咯咯咯笑了起来。一场风波总算过去。柳芽与柳叶交换眼色,各自无声舒了口气。 柳芽不由不满的瞟了计子茜一眼,若不是她提,福清公主断断不会心血来潮想到玩这个。先不说这场不愉快,弓箭无眼,万一公主一个不慎为弓弦弹伤了手,别说她们做奴婢的,就是长公主自己,也难以跟皇上交代。福清公主在宫里随她怎么心血来潮都行,但是这儿是长公主府啊! 柳芽笑着正要将此事带过引公主往别处玩去,不料计子茜那边已经开口笑道:“单是射箭到底无聊,甄妹妹,不如咱们也比试一回,如何?” 柳芽一听她开口就知事情不好,不由暗恼。 福清公主却是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好啊!你们二人也比试一回,谁赢了,我把这玉佩赐给谁作为奖励!”福清公主说着将腰间系着的一块羊脂玉盘绳佩摘了下来扬了扬。三指大小的玉佩雕镂中空,如绳索交错盘结而成吉祥图案,末端串着一颗小小的碧色玉珠,系着皇室才能用的明黄色流苏,金黄雪白,盈盈夺目。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声,这玉佩贵重那是自然,更难得的是这个彩头! 计子茜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微翘,势在必得瞟向甄钰。 甄钰面色十分沉静,轻轻摇头道:“射箭么?我不会。” (呵呵,今天有点儿少,明天会多一点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67章 比试(二) 甄钰面色十分沉静,轻轻摇头道射箭么?我不会。” “!”福清公主愣住了,夏莹洁等也都愣住了,疑惑的望着甄钰。 柳芽、柳叶简直要感激死甄钰了,听了这话精神一振忙接口笑道公主,既然甄姑娘不会,那就别比试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小珍岛那边备了茶果糕点都是公主素昔爱吃的,不如上那边观鱼垂钓或是看水禽嬉戏,岂不有趣?” 计子茜哪里肯依?不等福清公主发话便瞅着甄钰不酸不凉冷笑道哦?甄竟不会射箭吗?咱们来时在船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既然不会直说便是了,思思和小语就不会不懂装懂!也不会这会子丢人现眼!”夏莹洁在一旁低声讥诮。 “哦?在船上时我可说过我会射箭?”甄钰轻轻一笑,又道不过,不会射箭并不表示比试不了。” “甄这是说?”福清公主眼睛一亮,顿时喜道我就甄必定有办法的!” 计子茜和夏莹洁不屑轻哼。 甄钰瞥了一眼远处飘飘摇摇的红灯笼,笑道其实说穿了就是要射中红灯笼,是么?” 计子茜想了想,点头道不!” “那么不用弓箭用别的也一样,你可有意见?可会觉得不公平?”甄钰挑了挑眉。 计子茜再想了想,淡淡道你且说说如何。” “我用弹弓,你用弓箭,或者,你也可以用弹弓。”甄钰笑了笑,向柳芽、柳叶笑道如果两位说此处没有弹弓,那也就没法子比了,咱们下次再比也是一样。” 计子茜一愣,心头大松,点头道好,我用箭,就许你用弹弓,绝不说半个字不公平,你也一样!” “弹弓?那是?”福清公主一愣,望着柳芽、柳叶一叠声道快去取来!” “公主稍安勿躁,这物件库房里阁楼上想是有的,奴婢这就带人找去!”柳芽盈盈福身,与柳叶使了个眼色让她留下这里照看着,带着小丫鬟匆匆去了。她真是讨厌极了计子茜,巴不得找一副好弹弓让甄钰赢了她。 不多会,柳芽果然捧着两副弹弓用一个小小的方形红木托盘了,还有一个小小的锦袋,想必里边装着弹丸。 “这是我们小公爷前二年用的,甄姑娘试试合不合手。”柳芽盈盈笑道。 福清公主信手拿了一副在手里翻来覆去瞧了瞧,笑道这就是弹弓么?长得怪有趣的,甄,这个玩的?” 甄钰拿起另一副,把在手里拉了拉,牛皮筋很有弹性,木头也好,纹理细腻清晰,质感极强,比她上一世用的不知高档多少倍。射箭,上辈子和这辈子她都没有碰过,不过这弹弓,上辈子却是常淘气玩的。 “公主您瞧,就是这样。”甄钰笑着捏了一枚拇指大小的石子弹丸,包在弹弓一头,瞄准远处一拉一放,但见远处柳枝摇摆,数片柳叶羽毛般轻轻飘落。 福清公主也有样学样的试了一回,眼睛大亮,笑得两靥生花,望着甄钰的目光无比佩服甄你好厉害,这么好玩的玩意从来没人告诉我!哼,表哥也不告诉我!这个玩意,可比弓箭好玩多了,哈哈!”小公主说着,自然而然将手上这一副占为己有了。 众女叽叽喳喳议论着,无不好奇。贵族深闺女子,骑马射箭那是国俗,当做消遣偶尔玩乐嬉戏一回自是无伤大雅,可这小小的弹弓乃民间粗野之物,调皮的男孩子玩玩也罢了,女孩子没见过的居多! 计子茜却是见过的,不过,她从来看不上这种粗俗玩意,见甄钰因这个得福清公主高看一眼心中十分看不,正欲讥讽几句,见福清公主将之当成宝贝一样爱不释手又深深忍住了,心里想着且走着瞧,等她赢了,那时再好好将此物贬低一顿,看福清公主还宝贝不宝贝! “既然弹弓已经取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吧!”计子茜笑盈盈的,又道甄这弹弓刚上手,我也不好占你便宜的,你先熟悉熟悉吧,我先来如何?” 计子茜嘴里问着,弓上早已搭上了箭。 甄钰只得一笑点头计请!” 计子茜狡黠一笑,扬手飞箭,“嗖”的一下,正中一盏灯笼。无可厚非,她的姿势十分优美漂亮,动作十分干净利落,微扬着头,美目凛然,敛神屏息,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十分的赏心悦目。 “好!好!子茜真厉害!”、“真不愧忠勇侯的女儿!”众女情不自禁鼓起掌来叫好。柳芽和柳叶也不禁在心中叫了一声好,计子茜的箭法,果然是非同一般。 接下来的九箭中,计子茜有得有失,最后计总一共射中了七箭。 “好了,接下来,看甄的了!”计子茜叹了口气,像是十分的不甘。 甄钰总觉得她的表情有点儿奇怪,更觉得这个结果有点奇怪。她觉得,凭计子茜的箭法,十箭全中也是一件很轻松的事,若说失误,了不得失误一次半次罢了,居然有三箭没射中,想都觉得有点不对。 “真正可惜了!竟有三箭没中!”不知谁惋惜了一声,旁边立马有人附和。 甄钰心中一凛:原来不仅仅这么想,大家都是这么想!再瞟了一眼计子茜,她虽然一脸惋惜,眸子深处却不易察觉的划过一丝得意。甄钰心头一震,暗叫好险,差一点她就上了计子茜的当了!计子茜不是箭法不行,而是根本就在让福清公主!福清公主射中了八箭,她自然不能越过公主去,不然,回想起方才梁玉中那样一闹,公主的脸往哪搁。可是,甄钰如果想要赢她,却非赶上公主不可,否则,即使她与计子茜射中数量一样,按先后来说也是她输。 “甄,你可准备好了吗?如果你觉得不行,还可以再准备一会。”计子茜笑得十分大方客气。 “不用了,这就好。”甄钰微微一笑,拿起一块弹丸包在弹弓一头,拉着牛皮筋向前瞄准着。 “嗖!”的一声,只听得轻轻“啪”的一响,但见灯笼直晃,计子茜原先射在灯笼上的箭也被打落在地。 众女孩都叫了起来,计子茜怔了怔,怒目瞪着甄钰道这,这不能算!” “有何不能?我没射中灯笼吗不跳字。甄钰反问。 众人都看的很清楚,那石子飞确确实实是打中了灯笼的。计子茜恨恨的闭上嘴。 甄钰轻轻一笑,手又扬起,不多不少也正中了七盏灯笼,每一盏都与计子茜所中相同,计子茜先射上去的箭有四支被石子打落,有三支仍在灯笼上。这是甄钰故意的,这样一来,计子茜就是想辩解说甄钰的石子面积太大因此她的箭在灯笼上挂不住才掉下去而并非甄钰的准头好都没法子。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大家情不自禁鼓起掌来,王红菱和夏思思更是笑得明媚如花,一个劲的夸甄钰厉害。柳芽和柳叶相视一笑,计子茜的用心两人原本不知,后来方知,不由暗暗佩服甄钰的急智。 计子茜哑口无言,悻悻道若是弓箭,你一定赢不了我。” 甄钰没理会她,跟她争论分辨这种“若是”的问题,简直就是无聊。 “是甄赢了,子茜,下次加油啊!”福清公主拍着手笑,将手中的玉佩放到甄钰的手掌中,笑道本公主算话,甄,这个赏你了!” “谢公主赏赐!”甄钰袅袅向福清公主福了一福。 “玩了这么一会,公主和诸位姑娘们想必也累了饿了,小珍岛听风水榭那边备了吃食,不如随奴婢上那边去如何?”柳芽柳叶忙笑着上前。 福清公主一听她们说果然觉得有点累了,便笑着点点头好啊,我记得那边有钓鱼台,正好可以钓鱼。” “奴婢早已命人准备好了!”柳芽笑道。 于是一行人转而向珍珠岛右边行去,跨过十九孔的汉白玉石拱桥,那头相连的便是小珍岛。岛上遍植玉兰与宝珠山茶,此时山茶未凋,玉兰正盛,一大红一雪白,高低相映,相得益彰。 听风水榭延伸而出搭建在水面上,周围遍植芙蕖,此时才刚刚发芽抽叶,娇嫩的荷叶蜷曲如拳贴着水面,碧莹莹的小巧玲珑,比之满池碧叶别有一番情趣。 水榭四面开敞,视野开阔;春风吹拂,花香水汽沁人肺腑。当中长桌上摆放着二三十样小巧精致的糕点,俱盛在光洁如玉的菱花形小瓷盘子里。水榭中地方不宽,除了柳芽、柳叶之外,余者丫环们俱垂手侯在外头。 在柳芽和柳叶伺候招呼下,众女孩子们叽叽咯咯打闹嬉笑着,便一个个依着水榭栏杆或观鱼,或远眺,或垂钓。独福清公主硬是缠着甄钰玩弹弓,小公主嫌在水榭中没目标可以瞄准,便拉着甄钰出了水榭,瞄准着小岛上的玉兰花、山茶花射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瞧着那玉兰花瓣雪片似的纷纷落下哈哈哈的笑个不住。 恰巧一群倒霉的绿头鸭不知从何处游着渐渐向岸边靠来,福清公主一看顿时大喜,瞄准了就射。甄钰欲阻止而不及,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然后就听到水面“嘎嘎嘎”的响成一片。 “可惜了!”福清公主惋惜了一声,忙忙又取出一枚弹丸,再次瞄准。那些鸭子原本挨了一下还不危险来自何方,只管惊慌乱叫着,却是在原处扑腾东张西望,也不走远一点,随着“嗖”的一下,又是一枚石子破空而去,这一次打中了一只鸭子的背上,那鸭子“嘎——”的厉声尖叫着,伸着脖子扑腾着翅膀鬼追似的往远处湖上飞快逃去溅起一连串的水花,两只脚抖得飞快,那滑稽的样子逗得福清公主哈哈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公主的笑声早已惊动了水榭中的众女孩们,大家纷纷好奇的奔了出来,福清公主指着水面上在打转乱叫四处张望的鸭群断断续续笑着讲着,又摸出一枚石子向鸭群中射,福清公主笑得手都软了,准头自然也不好,但鸭群仍是被吓了一大跳,又是“腾”的一下尖叫着哄散扑腾着,众人一见那些鸭子的笨样子都笑了起来。 “甄,甄,你来,你来!”福清公主咯咯笑着,拽了拽甄钰的胳膊将弹弓塞进她手里让她射那些鸭子。 动了动好生不忍,前世她和娘亲的日子不是太富裕,母女两个没少饲养小鸡小鸭子小兔子之类的小动物长大卖了换钱,平日里精心细致的照料着,那是有感情的,到卖了的时候她心里都会很难过,更别提击恐吓打它们取乐了。福清公主这种行为她实在不能认同。但就连柳芽、柳叶等都在一旁抿嘴笑着,压根不当回事,甄钰也不说好,手上却也下不去。 “你不会是害怕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让我来!”计子茜伸手便往甄钰手中夺去。甄钰心头一动,假意争夺之间“哎呀”一声将手中弹弓远远的往湖面抛了出去,随之脸色一变,向计子茜急道计你,你这是做!糟糕了!” “明明是你扔出去的,你还赖我?”计子茜顿时大怒。 甄钰没辩驳,只是以一种无奈的目光瞥了计子茜几眼,向福清公主双手一摊十分抱歉的微微苦笑。 福清公主小嘴一撇,向计子茜抱怨道都怪你,你干嘛要跟甄抢!我真不明白,甄又没得罪你,你干嘛总爱跟她过不去呢!柳芽,把那另一副弹弓取来!”另一副甄钰比试之后还给了柳芽收起来了。 “我,公主,我没有,不是我,是她,真的是她!”当着众人的面受公主奚落,计子茜又羞又怒又气又臊,瞪着甄钰恨不得撕碎了她。 “好了好了,是我,是我,这也不是大事,公主您别生气,计也别急。”甄钰好脾气的说道。 “你——明明就是你!”计子茜气得跺脚。 福清公主脸色更沉了沉,冷冷的瞟了计子茜一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68章 进展 福清公主脸色更沉了沉,冷冷的瞟了计子茜一眼。 “计姑娘,公主面前,这是做!快别如此!为一点儿小事伤了和气不值当!”柳芽柳叶见状生怕事情闹大便上前劝慰计子茜,说是劝慰,话里话外却是暗含警告。 计子茜眼眶一红,小小的胸膛一起一伏,差点哭出声来,夏莹洁见状忙上前拉了拉她,笑道是啊是啊,公主都不怪罪了,何必伤了和气呢!高高兴兴的岂不是好!” “柳芽,还不快去取来!”福清公主嘟着嘴。 “我看算了吧,公主。”甄钰斟酌片刻,仍是向福清公主笑道这些鸭子多可怜,胆子都要被吓破了!还有小鸭子在家里等着它们呢,若是把它们打死了,小鸭子没了爹娘,多可怜!” 福清公主身子微微一动,瞟了瞟那些惊魂未定的鸭子一眼,脸上有些微怔,若有所思,片刻轻轻道它们真的是小鸭子的爹娘吗?真的有小鸭子在等它们?” 柳叶嘴微微动了动,被柳芽轻轻一扯衣袖便忙住了口。 “公主以为呢?”甄钰笑了笑。 福清公主沉思一会,点点头道罢了,既如此本公主放过它们便是!” “公主真是宅心仁厚!”甄钰笑了笑,信手摘了两支柳条在手里,笑吟吟道我用这个给公主编个玩的如何?” “玩的?”福清公主顿时又来了劲。 甄钰抿嘴一笑不答,坐在一旁的小石墩上,不一刻,一个小巧的花篮雏形便在她手下生成了。 福清公主眼睛一亮顿时大喜,拍手笑道甄真厉害!这个也会!” 众女孩子们瞧着有趣也都七嘴八舌的说笑起来,独计子茜微微撇了撇嘴低低骂了声“恶俗!”被夏莹洁一拉,便闭了嘴望着远处。 不一刻一个花篮编成了,托在掌中碧翠盈盈的十分玲珑可爱。柳芽早已采了一把各色花卉,笑着道甄姑娘手儿真巧,将这些花儿插上,就更好看了!” “柳芽说的很对,我来!”福清公主笑着挑拣了数朵数支形状大小各异的花儿插在花篮中,顿时一个花篮活生生的灵动起来。 “公主的手也巧,这花儿插的真是漂亮!”柳芽一开口,大家便也都笑着赞起来。 福清公主颇为得意笑道这是宫里慧妃娘娘教我的,甄,慧妃娘娘的手也是极巧,她最疼我了,等过些时候你进宫去玩,我带你去慧妃娘娘哪儿玩!” 甄钰心中“突”的一跳,勉强笑着点了点头谢公主!” 众女孩子见甄钰深得福清公主好感,哪个不是会见风使舵的,加上甄钰本来就待人十分和善温和,便都笑着刻意与她交好,又让她教着编制柳条花篮。甄钰果真便一下一下的教起众人来,福清公主在一旁不觉心痒,便也命柳芽折了柔枝在一旁学了起来。 “公主、姑娘们还是进水榭里头坐着吧,这外头地方小,又不好坐的!”柳叶便含笑建议。难得小公主肯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她真要谢天谢地了。 “柳芽,你们多多的采摘柳条儿,我们去萃芳园那儿好了!那儿的花比这儿多,插花也好看些!”福清公主索性笑道。 “是是,公主所言甚是,这就去萃芳园!”柳芽、柳叶巴不得这一声,萃芳园着都比这近水的岛上要好。 于是大家重新上了画舫,一路说笑着往萃芳园去,萃芳园那边除了百花盛开,还有许多柔韧的香茅草、芦苇芯、狗尾巴草、牛筋草等也可以编制,甄钰便叫人摘了许多,蚱蜢、蜻蜓、小蝈蝈笼子、小草帽、小鞋子、小猫、小狗、小马十指如飞上下穿梭,不一会便编就了一个,众女孩们大喜,一边看她编一边在旁边笑着猜着,闹成一团。结果就是福清公主回宫时,带了一大堆的草编小玩意,贴身嬷嬷和大宫女见了哭笑不得。 直到未时,长公主那边来人寻找,说是诸位预备要回府了,柳芽、柳叶方带着福清公主和各府姑娘们,众人还意犹未尽、恋恋不舍。 只有计子茜一脸的不屑,骄傲的扬起高高的头颅。若在往常,众人见她这般,也不好意思再围着甄钰笑闹,但福清公主都不介意计子茜的不屑和鄙视——计子茜并不敢让公主看见,众人哪里还有介意的,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甄钰反而奇怪,计子茜竟然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她,居然没有再找她的麻烦。想想自又失笑,计子茜今日当众受了公主奚落,只怕会更恨她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恨也好,就怕她忽略,不怕她恨。甄钰暗想,只要她计子茜没有忘记,只要她存心迟早要找上,总会有机会打听到计家的底的。计家的底,她非探不可。 回程的路上,甄靠在马车后壁闭目养神,一手揽着甄钰,另一手轻轻的捶着的肩头,满脸的倦怠之色。 甄钰扭头看到母亲这般模样忍不住抿嘴微笑,她轻轻的将甄搭在肩头的手放了下来,然后扭身轻轻帮她捶着肩膀。 甄一怔睁眼,见女儿小小的拳头在肩头轻轻捶着,小脸上是一本正经的表情。甄心中一暖,嘴角微翘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她轻轻抚了抚甄钰的头笑道钰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懂得心疼娘了!” 甄钰抬头给了甄一个大大的笑容,十分心疼的说道娘应付长公主和那么多王妃侯爷们,一定很累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毕竟娘好久都没出过门了!” 甄心中熨帖,轻轻摇头含笑道娘不累,你忘了娘如今是县主,长公主她们无论如何总要给娘几分面子的。你呢?今儿可累着了?” “我不累。长公主的花园很漂亮,很好玩!”甄钰笑笑,自自然然的从怀中摸出福清公主赏赐的玉佩,放到甄手中道娘,你看,这是福清公主送给我的。” 甄眼睛闪了闪,摩挲着那缀着明黄流苏的白玉佩,触手温润如酥,莹洁细腻,质地非常。“福清公主好好的突然赐给你这个?”甄不觉笑问。 甄钰眼中一黯,嘟了嘟嘴,缓缓的将计子茜的为难说了一遍,说毕略显疲惫的伏在甄身上。 甄咬了咬唇,脸色顿时有些复杂了起来。计于危难之际伸出援手,她衷感激的,而那计府的大姑娘计子茜也是个俏丽甜美、知礼守礼的大家闺秀,听了甄钰这一席话甄心中不吃惊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说这番话的不是她心爱的女儿,她说也不会!非但不会,恐怕还会认定挑拨,暗暗恼怒。 可是,说这番话的偏偏是甄钰,是她最信任、最心疼的女儿。 “娘,女儿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计了,为她会说那些话呢?”甄钰抿了抿唇,轻轻道连外祖,都牵扯上了!” 甄心头一动一紧,轻叹道计大姑娘与你一般还是个孩子,懂得呢!多半是受了人挑拨才会如此。说来,说来也许是娘这些日子风头太盛,有些人看不了!” 多半是计府有人不服一个已经逝去的宋家还能这么风光,故而私底下说了些,恰好让计子茜听见了,计子茜还是个孩子,争强好胜,为自家鸣不平,所以就来找女儿的麻烦!甄自然而然就这么想,因为宋家虽然已经不复从前,但跟计家一样是靠军功起身的,大家自然而然会拿来对比。 “一点小事罢了,其实钰儿你不必同计大姑娘较真。”甄含笑着轻轻摇头,颇有点无奈道你那脾气呀!话说,今儿你能收敛的住没有跟她硬碰硬的闹开来,已经是长进了。” 甄钰撅了撅嘴不服气道我没招惹她,她偏来招惹我,还牵扯了外祖家,我岂能当做没事?我若退让一步,还不知她会说些呢!娘,说起来,忠勇侯计侯爷,真的很厉害吗不跳字。 甄钰的手下意识捏了捏,铺排了这么一通话,除了将今日的事情告诉甄,她为的,就是将话题引向忠勇侯。 甄看到女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期待的望着不觉微笑,点头叹道忠勇侯,的确很厉害。当时,嗯,是元丰七年,南疆三十六洞首领叛乱,祸及三省,若不是忠勇侯临危受命,平复叛乱,还不知会造成多大的灾祸呢!”甄说着眼中一黯,不由自主就想到了的父兄叔伯。 甄钰恍然大悟缓缓点了点头,忽然又笑问这么说忠勇侯果然厉害,朝廷将这般要紧的差事交代给他,这么说他之前定是战功累累的了?” 甄笑着摇摇头,道不是,计家虽然也是武将世家,但忠勇侯自那之前从来没上过战场,但家世摆在那里,而且当时,也唯有他继承衣钵最合适不过。听说那之前,忠勇侯在外地认识了一名出身低微的女子,忠勇侯欲娶她为妻,侯爷府自是不许,后来——咳,你今儿累坏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来,娘抱着你再歇歇,一会儿就到家了!”甄突然意识到跟年纪还小的女儿说这种旁人且这旁人还是个男人的八卦有些不妥,便一咳打住了。 甄钰失望极了,提起的心不得不缓缓的又放了下去。她好不容易忍住想问的冲动,闷闷的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伏在甄怀中不吭声。 然而无论如何,她离真相又近了一步,各方面的信息相互印证下来,计秉毅的身份的的确确可以说没有可商榷怀疑的了。但她突然敏锐的意识到,事情的真相,也许远远比她当初想的要复杂。她要替前世的娘亲报仇,也要真相!因为这才是对前世娘亲和前世最好的交代! 没多久回到了甄府,母女两个才刚刚进了正院,还没来得及换衣裳,甄老爷已经从外边踏了进来。 “——”甄老爷一时怔住,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就那么怔怔的望着甄,眼底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光亮和惊艳。许久许久,他没有见过打扮得这么亮丽的妻子了。身上鲜亮的衣裙,鬓角轻晃的珠翠,眉目间淡淡的笑容,映得她整个人容光焕发,神采照人,极致的贵妇风韵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只让人觉得高贵、美丽、端庄、柔和。 如果说,初嫁那时的她是一朵清晨带露含羞半开的幽兰,那么现在的她就是一朵正午明媚时分全盛绽放的玫瑰,那样的风姿,那样的气韵和颜色,生生把人整个吸引住。 甄见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怔怔的、毫无顾忌的望着,用“那样的”眼光,她不觉心中一荡,一种久违的甜蜜而羞涩的情愫自心底渐渐升起,在她双颊化作浅浅的红晕,在她眸中化作柔柔的春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明媚。 “咳,”甄不觉抬手,用帕子轻轻掩了掩嘴角腮边重重一咳,在女儿面前,在王妈妈面前,在锦心锦言等丫环面前,虽然有了些年纪了,但她也是会害羞的好不好? 甄老爷猛然醒悟,也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下意识也咳了一下,脑子里却还没有转过弯来不该说些,支支吾吾道嗯,那个,钰儿,今儿玩得高兴吗不跳字。甄老爷眼光一扫到女儿身上,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 甄钰暗地仰天无语,浅浅一笑点头脆声道长公主家里很气派,花园子很漂亮,很好玩!” “呵呵,好玩就好!以后多跟你母亲出门,跟各府姑娘们多接触接触,也省得在府上闷。”甄老爷又笑道。 “嗯!”甄钰点点头。 “老爷,我带钰儿先回房换衣裳。”甄笑了笑,心底有微微的失落却又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气。 “好,你先去吧,等会再说。”甄老爷也舒了口气,点点头一撩袍子在厅堂正中的红木描金福寿纹扶椅上,锦言立时极有眼色的斟上茶来。 一时甄与甄钰在王妈妈、锦心、桂圆、莲子等簇拥下各自回房换衣裳拆头面首饰洗脸净手,甄老爷只是怔怔的出神。他仿佛突然意识到,他的妻子,还有三个月才满三十七岁。他曾经对她说过,会一生一世照顾她,爱护她,可是这几年以来,他们之间何曾好好说过几句话?往事一幕幕的在脑海中重现,幸福的,不幸福的,交替重叠不受控制,甄老爷一时不由得五味陈杂,他过了她许多的年华,难道,还要继续这么过吗? 甄刚刚换上软缎绣花鞋,脱去盛装的外袍,随意披了一件银灰色外裳坐在梳妆台前让锦心帮着拆头面首饰通头。她轻轻捋了捋柔亮得像黑缎子一样的长发,扭头向正在衣橱那边左挑右捡的王妈妈叹道王妈妈,你倒是快点儿将换的衣裳拿来呀,哪里这么婆婆妈妈、挑挑拣拣的?” “我的呀!这回您说也得听老奴的,您这样的容貌气质,不打扮出挑点行!”王妈妈一边回答手里仍是不停的在为甄挑衣裳。她原本想说“打扮出挑点讨老爷喜欢”的,但甄脸皮薄,于是就没有说。 谁都不傻,甄老爷那样的眼神和表情瞒得过谁?王妈妈心头大振,暗下决心势要将自家主子好好的装扮一番,让自家老爷继续保持眼睛发直的状态。 王妈妈没有明说,甄哪里不明白?嘴动了动待要说点又不好说,抿了抿唇便不吭声。 这厢,锦心也是面上含笑,在替她细细的梳着松松蓬蓬的家常反绾式发鬓,簪上一支玲珑点翠蝶戏双花镶珠流苏钗。这厢王妈妈总算已经挑好了衣裳,只甄一看那流彩挑花云锦的料子便连连摆手,向王妈妈嗔道王妈妈,这是在家里,不是出去做客呢!”况且,穿这样的衣裳出去,那讨好的痕迹也太明显了点吧! 王妈妈顿时就不悦的瞪一眼。 甄只做没看见,自顾起身,自衣柜中挑了一套半新不旧的水色缠枝葡萄暗纹的茧绸褙子,配着白绫裙,简简单单,大大方方的家常样式。 王妈妈怔了怔也只得罢了,终究又从妆奁中捡了一个铜钱大小梅花形的白玉镶红宝石领扣给甄别在颈上领口上,端详端详,眉开眼笑道这就好了,清雅简洁,也不是人都穿的出这个味道的!” “好了,出去吧!”甄无奈的瞟了她一眼,锦心也垂头抿着唇偷笑。 “是,是,省得老爷等急了!”王妈妈笑吟吟的加上一句,扶着甄出去,说得好像甄很心急似的。 “姑娘,好了,咱们出去吧!”桂圆和莲子那边也帮甄钰洗好了脸和手、换好了衣裳。 “出去做,我有点儿困了,躺一小会。”甄钰懒洋洋的躺在填漆小床上,轻轻闭上了眼睛。开玩笑,她哪里会这么没有眼力界,去破坏爹娘的好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69章 收拾行李 “出去做什么,我有点儿困了,躺一小会。”甄钰懒洋洋的躺在填漆小床上,轻轻闭上了眼睛。开玩笑,她哪里会这么没有眼力界,去破坏爹娘的好事? “让老爷久等了!”甄夫人微微一笑,自卧室款款而出。 “夫人今儿也累了,倒是打扰了夫人休息。”甄老爷眼睛又亮了亮,方才是艳丽,现在是清雅,各有各的好看,让他一时有些怔忪。 甄夫人轻轻坐在与他隔着方形宽几的椅子上,轻轻摆了摆头,耳畔莹润的珠光一阵闪耀,她笑道:“不过是过去喝喝茶,听听戏,也没什么累的。老爷刚才说有事要说,不知是什么事?” 甄老爷方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一时之间竟有些舍不得起来,淡淡道:“是这样,两天之后我得出一趟京去河南、江浙,恐怕得两月左右方能回来。我不在府的这段日子,嗯,你多照看着点罢!明儿晚上,大家在一起吃饭吧!” 甄夫人点头一一答应,心中微沉,轻轻问道:“老爷是要出京办差吗?是老爷自己要去的还是皇上下的旨?” 甄老爷微微笑道:“是皇上下的旨,也有我自己的意思。自己去一趟放心一些!” 甄夫人了然的点点头:“老爷在外好生保重,跑腿的事让身边心腹亲信去办便是,不必事事躬亲,怎么说年纪也在这了,比不得从前!” 甄老爷心中一暖,笑着答应,却又笑道:“怎么?难道夫人知道我要办的是什么差不成?” 甄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这有什么难猜?皇上既然起了心要对西北用兵,自古以来,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必是让老爷南下查看春耕情况,务必要保证今年大丰收!” “夫人聪明,”甄老爷呵呵一笑,点头叹道:“这一打起仗来,不知又要耗费多少的粮食钱财、人力物力,我少不得辛苦些,各处细细查一查,春耕情况好一些,秋天收上来的粮食也多一些,老百姓手里也能充裕些不至于太苦。” 甄夫人眼神微微一黯,想当初,宋家出征前,甄老爷也是这样不辞劳苦的为他们准备军粮,如今他还在做着同样的工作,可是,出征西北的将军中,却早已没有了宋家的身影。 甄老爷看懂了甄夫人眼底的黯然,他无声一叹,轻轻的抓起她的手握了握:“阿柔,都过去了!” 甄夫人心中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忙缩回手眨了眨眼,掩饰般笑道:“出门不比在家,身边伺候的又都是小厮男仆,老爷可要自个多操心了!别图省事凡事将就,那些人都是得寸进尺的,老爷不说他们乐得偷懒!” 甄老爷笑了笑,还没说话,王妈妈在一旁向甄夫人陪笑道:“夫人既是如此关心老爷,不如索性将跟去的人叫进来亲自嘱咐一番,顺便将老爷的行李也收拾打点了交代下去岂不便宜?” 甄老爷听了这话极是受用,当下也不做声,只淡淡的瞟了甄夫人一眼。 甄夫人心中突然间就觉得安定了许多,便顺水推舟点点头,向甄老爷笑道:“老爷不嫌弃我粗心便无妨!” 甄老爷也笑道:“怎么会?既是这样,时间紧迫,这两日夫人恐要受累了!” “这也没有什么,我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甄夫人笑了笑。 正说着,小丫鬟来报:沈姨娘带着三姑娘、五姑娘来给夫人请安了。 甄夫人点点头淡淡吩咐请进来。 王妈妈老大不乐意,心想也不知哪里的耳报神,消息倒是快得很,几乎回回都如此,老爷一过来,那边就跟着来了! 沈姨娘婷婷袅袅的牵着甄敏和甄倩进来,见到甄老爷故作意外的怔了一怔,似是十分抱歉来的不对时候,随即笑吟吟的带着女儿上前给甄老爷和甄夫人请安。 甄夫人笑着点点头,吩咐给三人看座。 沈姨娘母女三个刚刚落座,甄夫人便笑着向甄敏道:“三丫头的身体可好了些?还有没有不舒服?”甄老爷本来也要问的,听见甄夫人先问了,便关切的望着甄敏,目光顺势一扫,扫过沈姨娘。 沈姨娘心里情不自禁就打了个“突”,恨不得一手撕掉甄夫人面上的笑容,甄敏落水全是拜她所赐,她却在这里做好人! “已经好多了,谢夫人关心!”沈姨娘陪着笑示意甄敏,那笑容十分的牵强和难看。甄敏虽不知这事是甄夫人指使,但明明白白甄克善说了是替甄钰报仇的,甄夫人作为甄克善的娘甄敏自然对她也不会有好感,她的脸色便极其难看,垂着眼皮轻轻点了一下头小声道:“女儿好多了,谢母亲关心。” “没事了就好!”甄老爷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不是甄钰就是甄敏出事不由心头有些烦躁,向沈姨娘叹道:“我马上要出门办差,得两个月左右才回来。你们在家里好好的管好孩子们,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沈姨娘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精神振了振笑道:“老爷是定了哪天出发吗?是不是还照往回出门那样收拾行李?是去的哪里?不知道时间赶不赶,婢妾还得替老爷好生收拾呢!” 甄夫人端起茶碗,一手捏着茶碗盖轻轻拨弄茶水一边低头饮了一口,浑然当做没听到沈姨娘的话。 甄老爷望了甄夫人一眼,略一沉吟,向沈姨娘摇摇头温言道:“两天后就走,去的河南和江南,行李让夫人收拾就好,你把手里的事情管好、把敏儿和倩儿照顾好我已经很高兴了!我不在的时候,遇上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跟夫人回了也是一样。” 沈姨娘顿时呆住,心里顿时像吞了只苍蝇一样腻味得不得了,偏偏在甄老爷面前还不能亦不敢有半点表露,一刹那的失神后慌忙堆起满脸的假笑连连点头:“老爷放心,婢妾会的!” “对了,老爷说了,明晚一起吃饭。明儿一早你早早把菜单拟出来给我看,吩咐厨房早些准备吧!”甄夫人又笑着道。 “是,夫人,婢妾省得!”沈姨娘陪着笑,却再也坐不住,吱唔了几句便起身走了。 甄老爷又与甄夫人说了一会子话,说是还有些公文未处理,方才回去外院。 甄老爷走后,甄钰才从屋子里出来,瞧着满屋子人都是一脸喜色,甄钰不觉也咧着嘴笑了起来。她这没来由的一笑,倒把甄夫人笑得嗔了,忍不住好生数落了她两句才算作罢。甄钰面上听着,心中却更加好笑母亲脸皮薄。 第二天晚上,一家人同在正院甄夫人处吃饭,甄敏自打一看到甄克善露面情不自禁便往沈姨娘身边闪躲,要敢不敢的望着甄克善的目光闪烁中恐惧半隐半露,想要强自镇定却是凭谁也看得出来是强自。 甄夫人先是一愣,继而暗怒:甄敏是故意要如此引起甄老爷的注意和猜疑。她不由暗骂沈姨娘:简直不知道她有没有心,甄老爷眼看要出远门办差了,她就偏偏要在这当口子不让他安心出门,一心一意办差,非得给他找点疑难杂症出来! 甄钰也看出来了甄敏的不对劲,她不由上前向甄敏关切道:“三妹妹怎么有点儿心神不宁的模样?是不是落水受惊还没好全呢?” 甄钰话音刚落,一屋子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甄敏的身上,甄敏不便再瞧着甄克善,但是她也不想理会甄钰,于是垂下了头不做声。 “明儿少不得派人去麻烦胡太医一趟吧!敏儿这样,可怎么好!”甄钰这么一说,甄老爷也注意到了甄敏没精打采的模样。 “老爷放心,明儿我会的!”甄夫人说着惋惜的瞟了甄敏一眼。 甄钰又笑道:“三妹妹,你做什么总瞟着二哥哥呀?你不认识二哥哥了吗?那天你落水,还是二哥哥把你救上来的呢!” 甄敏听着甄钰这种哄白痴的语气不由得心头大怒大恨,死死的咬着牙才将怒意恨意压在胸口不至于溢出来。她暗暗的吸了口气,匀了匀几乎七窍生烟的气息,冷淡道:“我怎么能忘了呢?若不是二哥哥我还有命在?对了,我还没有谢过二哥哥救命之恩呢!”甄敏说着果真站起,向甄克善福了一福。 甄克善起身回礼,笑得温文儒雅:“三妹妹这是做什么,谁没有要人帮助的时候呢,咱们还是兄妹!三妹妹太见外了!” 甄敏扭头,不易察觉的低哼了一声。 甄老爷却是点头,笑道:“看到你们兄妹之间这么和气,我也放心了!” 甄克善瞟了甄敏一眼,再看了看甄钰,遂轻笑道:“父亲言重了!在儿子心里二妹妹和三妹妹等几位妹妹一向来都是一样的!” 甄老爷欣慰点头,沈姨娘和甄敏却是暗自心跳,她们最清楚,甄克善这所谓的“一样”是什么意思。是好的不一样,坏的才一样吧? “好了好了,别说这许多了,菜都要凉了!”甄夫人适时的笑了笑。于是众人便一笑住口,将心思放在了饭桌上。 没有人再挑什么话头,甄老爷难免嘱咐几句他不在府时如何如何,旁人都没什么,独有沈姨娘从头堵到尾。 (谢谢龙舞的香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70章 刁难 再过一日,甄老爷如期出发。随着甄老爷一起去的都是外院伺候的仆人,内宅里一个人也没少,但主心骨不在府上,在心理上仍然让人觉得空落落的,好像一下子少了一大块似的。 没两三天功夫,沈姨娘便卧起病来,问医煎药,躺在玉玲珑馆养病,派人去向甄夫人再三抱歉。甄夫人自然不会说她什么,令她没想到的是,甄夫人居然会派王妈妈亲往玉玲珑馆问她府上这些年内宅管家事宜定例旧例等。她原本还以为甄夫人骄傲得不屑问她呢! 沈姨娘这一病本来就是故意刁难刁难甄夫人,要让甄夫人和甄府上下都好好看看,没了她沈姨娘会乱成什么样子。说句真心话,她是一百二十分不愿意将一项项事务情况交代给王妈妈,可是,甄夫人既然派人问了,她再怎么不愿意也得说,而且还得说得清楚明白详细了。因为王妈妈不但问得十分仔细,而且她说一句,王妈妈便在本子上记一句,末了还请她过目和签名确认,把个沈姨娘气得没差点真病起来! 好在沈姨娘早有准备,好些关键位置上的人都让她提前放了假了,就是告诉了王妈妈各项事务,一时半会王妈妈和甄夫人也找不到熟悉的人上手。 甄夫人听了王妈**回报,气得当即脸色就变了,重重一拍茶几,咬着牙骂“贱人!” 甄老爷才刚刚走,她就迫不及待拿乔了。 “娘,您从前又不是没管过家,左右不过这些事,有王妈妈和您的陪房周妈妈、祝妈妈她们帮衬着,外院又有万管家照应,咱们一定能应付的来的!”甄钰见状便微笑着轻轻扯了扯甄夫人的衣角。 王妈妈也赶紧点头道:“是啊夫人,您就放心吧!老奴哪怕天天不睡觉也会把差事办妥,保管不叫她得逞!她不就是想看夫人的笑话吗,偏不叫她如意!” 甄夫人就轻轻的叹了口气。沈姨娘告病,她心里一把火立刻就堵了上来,本是不屑亦不肯派王妈妈去问她各种事务的,禁不住甄钰再三劝说,勉强答应让王妈妈去问了,还弄了个签名回来,见了这个本子,她才知晓,沈姨娘这些年早就将从前的规矩改得面目全非,幸亏问了一问,不然,她对府里的情况还真是摸不着边际。 不过,将来这甄府终究会回到她手上来管的,早一点迟一点都是一样。再说了她在沈姨娘面前也非得争这口气不可,想及此甄夫人缓缓说道:“万事开头难,王妈妈,你吩咐正院的人,这些日子好好的做事,不可出半点差池,将来,我自然重重有赏。各处的那些个管事媳妇妈妈丫头们,冷眼旁观都给我盯着点,若有那等刁滑不老实的,且先不忙着动,也不要跟她们争吵,拿着了事实证据,先来回我!” “是,夫人,老奴记住了!”王妈妈恭恭敬敬的回答,丝毫没有因为手中权力不够大、不能趁势扬威惩罚下边人而有所不满。 “这沈姨娘的病,恐怕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娘,这些时日娘您要操心了!”甄钰依着甄夫人微笑道。 甄夫人挑了挑眉,双眸亮晶晶的:“她沈芸霜觉得这样就能够刁难我,她也太拿自个当回事了!” “暗箭难防,这内宅又都是她使出来的人,不是咱们知根知底的,还是小心些的好!”甄钰深知,像沈姨娘、邵琬清这样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在冷不防背后阴人一刀,甄夫人纵然聪明厉害,要论阴狠可远远不是她们这些人的对手。如今甄夫人又是刚刚接管家事,不比别的事,错了便改,以牙还牙,以毒攻毒,这若是错一点,在下人们心里威仪便打了折扣,将来要扳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钰儿放心!娘自有分寸!”甄夫人不由轻轻拍抚着女儿的手叹道:“好孩子,这么一点的人就知道替娘出主意了!你呀,尽管放心好好玩乐吧,一切有娘呢!” 一连数日,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对的,各处下人们也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差事。王妈妈和周妈妈、锦心等这些天可是睁大着眼打起了全副精神监督各处,严密监察是否有下人们随意动作,结果也是一无所获,除了吴妈妈、阮妈妈这二三个板上钉钉的沈姨娘心腹,其余人等居然挑不出半点儿偏倚,看不出来与沈姨娘关系的深浅。 三月将近月底这一两日,突然八九个商铺店铺大伙计仿佛约好了似的同时上门来,都是来结账的。各有各的一套说辞,反正就是这么巧,恰好今日都来了。甚至连白衣观音庵里的小尼姑都来了,说是来取沈老奶奶供奉的香油钱——这是在甄老爷那里过了明的,甄夫人自是知晓此事。 除了外头商铺,也有自家庄子、铺子上的管事前来领或生产、或生活的各项银子,也有五六个人,俱是琐琐碎碎。 甄夫人命人在穿堂偏厅招呼诸人,于是便命锦言、锦心去账房那儿将各方的账对明白了,将银子一份份的封好带过来交付诸人。刚刚交代好,甄敏又来了—— 不料,锦心和锦言一去接近一个时辰还没回来,等候的诸人有些烦躁不安了,这个说路远要急着赶回去,那个说铺子里还有事情要处理不便耽搁,那个又嘀咕说从前都不会出现这种状况,那个又小声嘟囔堂堂户部尚书府难不成还想赖账?自己庄子、铺子的管事们虽然不敢议论嘀咕,但那坐立不安不时搓手,不住向外张望的神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这话是越说越不好听,锦绣和王妈妈急得不得了,偏偏甄夫人又不在。原因在于一大早上甄敏拉着甄倩闯入正房,当着众多来人及管事媳妇婆子的面惊慌失措哭哭啼啼,坚持恳求甄夫人请胡太医来替沈姨娘诊断,说是沈姨娘病情又严重了。甄夫人心中虽恼甄敏有胁迫的嫌疑,但当着外人还真就不得不受她的胁迫了,只得好言劝慰了甄敏一番,当即吩咐人去请胡太医。这胡太医因甄钰的病一来二去与甄府交情已然不浅,他来了,甄夫人少不得亲自作陪,带着甄克善亲自陪着胡太医往玉玲珑馆去。胡太医一见是来给甄府姨娘看病,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可既然来了,甄夫人和甄二公子又这么客气,也只得替沈姨娘诊治。 锦绣和王妈妈这里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锦心、锦言两个,锦绣得了王妈**话便一路小跑匆匆往账房去找人。 不料锦绣到账房时,听到里边拍门拍得震天响,而门上又挂着锁,她大吃一惊忙上前相问,原来锦心和锦言两个才拿了钥匙开了门进去,刚刚找到账簿,不知是谁“咣当”一下在外边悄悄将门锁上了。账房是重地,平日里鲜有人来,因此她两个在里面叫嚷拍打了半天也无人应声,若不是锦绣找了来,还不知等到什么时候呢。 “我就说呢,你们怎么出来了这么久也没个人影儿,那些等着结算的人都快闹翻天了!你们等等,我这就找人来砸锁!”锦绣扯了扯那牢牢锁着大门的铁锁气急无奈。 “这,这无论怎样,终归是账房的锁,就这么砸了怕是不好吧?锦绣,不如你先去禀明夫人,问问夫人是个什么意思。各家掌柜伙计那里,先跟他们解释解释便好!”锦言忙道。 “对对,还是锦言姐姐你想得周到!”锦绣一拍脑袋幡然醒悟,虽说事急从权,但无规矩不成方圆,这账房的锁岂是她一个小丫头做得了主说砸就砸的?就算她叫了人来砸,恐怕人家也不一定听她的吧? “锦绣,等一下!”锦绣转头就往外头跑,锦心突然扬声叫住了她。 “锦心姐姐?”锦绣愕然站住了脚,怔了怔,方回神奔了回来。锦言也是愣了一愣,向锦心急道:“锦心你——?” “你快去找夫人,至于那些等候的掌柜伙计们,随便你用个什么借口拖延一下,或者什么也不说都行,但不能把这事告诉他们。快去吧!”锦心平平的说着。 锦绣一呆,随即醒悟过来,吓得身上一冷,忙道:“是,谢姐姐提点,我差点儿糊涂了!姐姐稍候,我这就去!”锦绣说着忙飞奔向玉玲珑馆奔去。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以说丢人之极,让等候的掌柜伙计们知道了,在外边传了这么几句出去,甄夫人颜面何在? “姐姐,我一时心急——竟疏忽了,亏得姐姐机灵!”锦言脸上一红,讪讪低头摆弄着衣角。 锦心摇摇头,安抚的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这也不能怪你,咱们往常舒坦日子过惯了,乍然碰上这样意外的事,谁能心里不慌呢!” 锦言点点头,将桌上的账本拿起细细的翻看:“姐姐,这账目咱们再过一遍吧,等会出去可不能再出什么差池了!” “说的是!”锦心一笑,与她一起又将账单细细的过一遍。 锦绣那里匆匆奔到玉玲珑馆,却被吴妈妈给挡在了院子外头。锦绣急着说要找甄夫人有急事禀报,吴妈妈老神在在一笑,不慌不忙打趣笑道:“老身在府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人急成这样!那不知道的还当是八百里军情呢!姑娘且侯一侯吧,这会子夫人正陪着胡太医在里头为沈姨娘诊治呢,姑娘这么进去禀报事情恐怕不太好吧?” (谢谢亂的粉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71章 刁奴 锦绣听吴妈妈话中带刺言外含讽也顾不得同她计较,但她说得也不,她总不能当着胡太医的面回话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若说让她把甄请出来,锦绣想,她八成会把晾在这儿半响,上岂不是又耽搁了? 可是,她能等,前来结算的各家掌柜伙计却不能等! 锦绣咬咬牙,向吴妈妈道这事棘手,我必须立刻面见讨要主意,请妈妈带路吧!” “姨娘病了,需要静养,姑娘,恕老身得罪了,姑娘还是等等吧!一刻半刻的,想必也就好了!”不料吴妈妈身子一挺,竟要硬拦。 “既然如此,请吴妈妈让开,我进去,如此,便是姨娘怪罪下来,也同妈妈无干了!”锦绣说着就要从吴妈妈身边穿。 吴妈妈脚下一动,将她直直的又堵着了,嘴里假笑着道锦绣姑娘这是话!你是正院的人,正院的阿猫阿狗都矜贵着呢,何况是人?姨娘素来敬重,便是姑娘有了再大的不是姨娘也不会怪姑娘的,到头来还不是老身倒霉!姑娘,不如这样吧,你且候着,老身先去瞧瞧,如何?” 锦绣见她如此摆明了就是拖延不由心中暗怒,蹙眉冷冷道不用,我去,让开!” “姑娘,这是玉玲珑馆,还给面子呢,也请姑娘留几分面子,不然,可恕老身得罪了!”吴妈妈早就得了沈姨娘的指示,哪里肯让? 锦绣瞧了瞧默然无声垂手侍在一旁的小丫头们,心知硬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由大急,气急败坏喝道吴妈妈,你到底是让不让?你这么拦着我,究竟有何居心?” “哟,我能有何居心?我不过尽忠职守,姑娘这话意思?”吴妈妈见她越急越是气定神闲,当下白眼一翻,语气不酸不凉。 “你——”锦绣恨恨瞪了她一眼,不管不顾就要往里冲。 吴妈妈自然不让,稳稳的挡在她面前,她一使眼色,一旁的小丫头子们也上来了两三个,嘴里劝着,手脚不停,推推搡搡的阻着锦绣,吴妈妈借着机会趁乱狠狠掐了锦绣几把,疼得锦绣眼泪水差点掉了出来。吴妈妈还在一旁大惊小怪假意劝道哎哟,我的姑娘,你可别哭,别哭呀!这有好哭的?稍等一会儿可不就好了?到底是不经事的小孩子家,好大脾气!唉,我现在就帮你问去吧!真是个傻姑娘!” “出事了?谁哭了?”甄钰也陪着甄在玉玲珑馆中,沈姨娘实在是够啰嗦磨叽,她心里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对,二则也实在不耐烦了,于是便先行带着桂圆、莲子出来,谁想才刚出了垂花门来到前边院子,就看到听到这一幕。 “二姑娘!”众人见甄钰来了不敢再放肆,一齐停了手向甄钰行礼。 “回事?”甄钰秀眉微蹙望着锦绣。 “二姑娘,是这么回事——”吴妈妈赶紧抢上来陪笑着解释。 “我没问你站一边去!”甄钰哪里肯听她说,当即冷着脸低喝一声。 吴妈妈没想到甄钰这么不给她面子,就是甄对她面子上也是客客气气的,当着小丫头们的面被甄钰抢白她不禁心中有气,讪讪陪笑道姑娘您误会了,老奴是生怕她年纪小,说不清楚事情,所以才想着好好跟姑娘解释!” “是么?”甄钰似笑非笑打量着她,突然俏脸一沉,冷冷道你没听见我的话吗?我让你站一边去!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不说规规矩矩的听着,反倒派起我的不是来了,沈姨娘就是这么教你们规矩?我若替沈姨娘立立规矩,想必她是会感激我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吴妈妈一怔,突然觉得甄钰的眼神格外清冷,她不敢再顶撞,乖乖垂首立在一旁。 “姑娘!”锦绣看到甄钰来了心中大松一口气,甄钰一个眼神飘,锦绣忙上前轻轻将事情说了。 甄钰眉头一跳,看也没看吴妈妈一眼当即道我们走!” “是,姑娘!”锦绣忙跟在甄钰身后,却见甄钰不是回禀甄而是朝正院的方向,锦绣不由赶着问道二姑娘,要不要叫人去砸锁,先把锦心、锦言两位放出来?” 甄钰脚下一顿,沉吟道不用,咱们先回正院见见那些掌柜伙计再说!”甄钰心中冷笑,既然人家锁上了,这么轻易就砸开,岂不是便宜了那上锁之人?沈姨娘好精明的算计,先是不动声色降低甄及正院一干人等的警惕性,突然发作便欲把事情向外捅,如果今日之事经由各大商铺之人传了出去,甄岂非成了一场笑话?如何当得起当家主母的位置? 甄钰刚踏进正院外院,便听到穿堂偏厅那边传来一片嘈杂的吵闹不耐声和王妈妈好言好语的安抚,但众人等了小半天了,又岂是好言好语能够安抚得了的? “王妈妈,这些掌柜伙计们可是前来结算收账的?”甄钰提了口气踏入偏厅,柔和清亮的目光一扫缓缓笑问。 但见眼前突然出现一位穿着石榴红褙子、浅粉月华裙、梳着双平鬓的漂亮小姑娘,亮如点漆的一双眸子轻轻一转分外灵动,站在那里通身的气派令人不敢逼视。众人不觉齐齐一怔,望着甄钰停止了喧嚣吵闹。 王妈妈从一片嗡嗡嗡的刁钻难为中解脱出来不由松了口气,随即心头又是一提,忙道二姑娘,您来了?您快回屋歇着去吧!”说着目视桂圆和莲子扶甄钰。尚书府的千金,能随随便便让人瞧见呢? 甄钰却笑道王妈妈,我是奉了母亲之命特意的。想必各位都清楚,因我母亲这些年身子不太好,府上一直是沈姨娘管事,沈姨娘如今病了,今儿我母亲正请了胡太医陪着在玉玲珑馆那边替沈姨娘诊治呢!各位今儿来结账,偏生原本的账房又告了假竟是一个都不在。方才锦言、锦心两位拿账本,谁知那账房把钥匙留了,打不开门,两位没奈何只得去玉玲珑馆抽空回明,这才刚刚有机会回了话,母亲和沈姨娘都没奈何,母亲说害大家久等已是过意不去,更不好意思让大家白跑一趟!各位与我们甄府都是老主顾了,都是信得过得实诚人!这账暂且不必对,各位将手上的单子拿来,这就将银子先兑给各位,等账房了,两下再合一合,那时有差的再调整,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听甄钰笑吟吟轻轻柔柔这么一说,心中的火气与不快已然去了一大半,听她说得客气,反而有那么点不好意思,觉得太不体谅人了,这以后可是还要继续做生意的,平白得罪了老主顾有好处?于是顺风使舵,纷纷点头说好,大赞甄贤惠,虽然甄钰没有明说,但沈姨娘的骄纵可见一斑,有个别心思深的掌柜,不觉暗暗留了心眼。 甄钰微微一笑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么就这么办吧!王妈妈,你将娘的体己先拿出来结算了给各位掌柜,回头再从账房支出来补上!” “是,是,二姑娘!”王妈妈既喜又欣慰,连连点头,立刻与锦绣等一起招呼众掌柜们结算。甄的体己银子,没有她的话王妈妈也是不能乱动的。 当下取银子的取银子,登记的登记,点数的点数,送客的送客,虽忙却有条不紊,众人见甄虽然不管家,但手下人一个个如此出色不禁暗暗佩服。 不过两刻多钟,便将众掌柜伙计们打发了出去,王妈妈和锦绣都舒了口气,一起望着甄钰。 恰此时,甄已经进来了,因王妈妈、锦心锦言等都有差事要办,跟在她身边的是锦芳、小圆和小福。 “娘,您了!”甄钰见甄便与王妈妈等笑着迎了上去。 甄一脸的疲惫,举止风姿仍是从容,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含笑道这儿都处理完了吗不跳字。 “奴才见过,给请安!”甄钰、王妈妈等还没答话,南郊柳曲庄的马管事领头与其他四庄管事一起向甄行礼。柳曲庄那边有三百亩上好的水田,还有两百亩果林,离上京也最近,是甄府五个庄子中最好的,也是当初甄的陪嫁。不过当时面积没这么大,只有如今的三分之二。 甄微微点头嗯了一声,扭头望着王妈妈目带询问。 “天也不早了,还请也早早叫人打发了奴才们吧!”马管事笑得一脸的讨好。他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汉子,胖胖的脸像发酵的馒头,一笑起来挤得五官都隐了一半,看起来很滑稽,也很讨喜,容易让人放心。 “你忙!便是晚了又如何?没见才刚连口水都没喝上吗?你的事要紧的身体便不要紧?枉你还是个管事,这点子规矩都不懂?”甄正欲开口,甄钰早已将那马管事一顿喝责。对外头的人要客气,保住甄府和甄的脸面,对自家的奴才,若是也由着他们这般,恐怕下一次就要得寸进尺了! 马管事顿时一梗,忙陪笑道是,是,二姑娘教训的是,是奴才僭越了!” 甄钰轻哼一声,向甄道娘,咱们先进去吧!” 甄虽然不这边发生了事,但她甄钰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当下不动声色微笑着点点头,一起过了穿堂,穿过天井,进了平日起居的内院大房。 “钰儿,王妈妈,发生事了?”接过锦芳递的茶水,甄一边低头喝茶一边询问。 “王妈妈,你来说。”甄钰与王妈妈相视一眼。 “是,二姑娘!”王妈妈当即将事情的经过娓娓说了一遍,又说幸亏及时变通调停,不然还不知如何收场呢! 甄莫名其妙,望向甄钰。甄钰便接口道那是我随口编出来的,”说着便将锦绣所言和在玉玲珑馆前与吴妈**争执一五一十说了。 甄顿时气得不得了,黑沉着脸道这么说,锦心和锦言这会子还被锁在账房里?” “应该是的。”锦绣上前点点头。 “真是好大的胆子!”王妈妈此时方知,不由怒上心头。刚才一直忙着打发结算的众掌柜伙计,锦绣也没空向王妈妈说明。 “哼!”甄冷笑沈姨娘今儿倒是算计得准!竟敢明目张胆的暗算我的人。” “娘,这事回头再算,先把庄子上这几个管事打发了吧!”甄钰说道。 甄点点头,望了甄钰一眼欣慰点头道亏得钰儿机灵,没让沈芸霜那贱人得逞。这几个管事必也不是好,方才可有说了?” 甄不提则已,一提王妈妈就一肚子闷气抱怨道真正是气死人,那些店铺里的掌柜伙计是外人,侯得久了有些言语也就罢了,偏这几个人也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跟着撩拨起哄,真正可恶!” “这是自然,不然他们来做?”甄冷笑道先让他们等一个两个时辰再说吧!我倒要看看,几个奴才还能翻了天!好孩子,你可也累了,回屋子休息去吧,这事娘会处理,王妈妈,你现在帮我去办另一件事……” “娘也别累着!”甄钰微微一笑,回了的屋。 这里甄吩咐完了王妈妈,便回屋更衣洗脸净手,在卧室里贵妃榻上躺着假寐,命小圆在一旁轻轻捶腿,锦绣、锦芳等各忙各的或是偷空休息一会,直接将马管事等忽掉。 马管事等左等右等才见王妈妈从里面出来,便忙赶上前笑着问道王妈妈,不知时候处置我们的事呢?” 王妈妈恼他们方才煽风点火、隔岸观火,冷着脸爱搭理不搭理道主子的事我怎?既没人传唤候着便是!” “可我们还得赶回庄子上去呢!”东郊百亩园的万管事不由得焦急。 王妈妈冷冷瞅了他一眼你忙?难不成主子还得就着你的?你若不耐烦等,自个明儿再来便是,没人会拦着!”王妈妈说着一径去了,把五位管事气得面面相觑,心里都有点不好的预感,当下谁也不敢做声,默默的坐在小杌子上等候。 足足等了一个半时辰,甄才派了小福出去传唤他们,五个人平日里也是一方管事呼来喝去的,此时要茶没茶,要水没水,饥肠辘辘,干坐着等了这么久哪里不知甄是有意整治?哪里还有气势,听见小福传唤,规规矩矩的陪笑答应着,随着小福进去。 甄端坐在正厅上,五人见了规规矩矩跪着磕下头去奴才给请安!” 半响,方听到甄放置茶碗发出的轻微脆响,然后才是甄淡淡的声音起来回话罢!” “谢!”五人起身,没听到甄让坐只得站在当地。 “知不为何晾了你们这些时候?可想到些没有?”甄淡淡问道。 五人没料到甄开门见山会说了这么一句话,心头俱是一凛,彼此悄悄交换一个眼色,马管事陪笑着上前一步躬身道奴才们向来规规矩矩,不知哪里做得不对还请明示,奴才们改过便是。” “是么?”甄猛的一拍桌子冷声喝道跪下!看来,你们还真是都没想明白呐!是不是等的时候还不够长?” “奴才们回府请示结算依足了规矩并无半分僭越,奴才等实在不知在何处,请明示!”马管事叩头,语气却透着不服。 “我问你,你是不是甄府的人?”甄冷冷问道。 马管事略一沉吟,点点头道奴才一家子卖身契都在老爷手里,自然是府里的人。” “既是甄府的人,该不该维护甄府的脸面?”甄又问。 “这是自然。奴才们自当维护甄府和主子们的脸面。”马管事答是。 甄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方才你们跟着起哄?好,好得很呐!不知这是哪一家的规矩,奴才们伙同外人挑事,这会子反倒理直气壮了!” 五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刚才他们就是想把事情闹乱,让正房和甄大丢面子,没想到甄钰一来便将事情压了下去,暗里还把缘由归结到沈姨娘头上,现在甄不问他们所来为何——若是问这个,他们自然是站得住脚的,而问起了刚才的事,此时,他们纵然有十张八张嘴也无法解释。 “没话说了?”甄冷冷道你们都是一庄管事,遇事非但不为府上着想反而幸灾乐祸妄图挑事,看来沈姨娘这些年管得太宽以至于你们一个个的眼里心里都没了规矩、没了主子了!这样的奴才,留着何用!” “恕罪,恕罪!奴才们一时心急口不择言,都是奴才们的,求饶了奴才们这一遭吧!”马管事等脸色俱变,俯首磕头,心惊胆颤。各门各府最忌讳的就是奴才下人对主子不忠,更不用说像他们这样帮着外人挑拨闹事存心给主子没脸的了,甄便是将他们打死,他们也只能是活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72章 审问 甄冷哼道现在了?把账目留下,都给我滚!好好反省反省,若有下次,可就别怪我新帐旧账一起算了!”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甄训斥他们一顿立了威没打算往下追究。 “是,是,!”马管事等哪里还敢提结算支取银钱几个字,忙不迭将单子掏出来双手举着交给小圆,重新给甄磕了头,规规矩矩起身倒退着缓缓出去。只有东郊百果园的万管事硬着头皮陪笑道禀,百果园那边需要购买一批农具和果苗,请今日批示,若是迟了,怕要过季节了。” 甄冷冷瞅了他一眼没言语。万管事不敢再说,随众退了出去。 这里甄扭头向锦绣道派个人去管账房的肖妈妈家里说一声,她若是私事多,便专心料理自个的事吧,账房的差事,还是让能够专心办事的人来做比较好!” “是,!”锦绣精神一振,向甄请求亲自去一趟,甄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样?”甄问办了事的王妈妈。 王妈妈便上前跟甄耳语一番,甄微微冷笑,缓缓吩咐道去把刘姨娘、吴妈妈、阮妈妈都传来!” “是,!”王妈妈早就在等这句话,立刻与锦芳分头去玉玲珑馆和刘姨娘住的畅绿轩。 不一刻,刘姨娘、吴妈妈、阮妈妈都来了。 三人一进门忍不住悄悄打量甄的神色,见她满脸恬淡自然没有半丝怒意戾气,不由得心下微松,暗自舒了口气。 甄不由得瞅了刘姨娘一眼心中暗叹,这也是个可怜却不中用的。 她不敢跟沈姨娘斗,沈姨娘装病,她虽然没装,却是事都不敢替甄分担,大事小事都要问甄拿主意,把个甄瞧得直叹气。 “都坐下吧!小圆,给刘姨娘和吴妈妈、阮妈妈上茶。”甄微笑着吩咐。 “面前,这敢当!”不等沈姨娘出声,吴妈妈赶紧陪笑着客套。她心里顿时得意起来,果然,连甄都不敢不给她面子的!再说,她可是沈姨娘身边有头有脸得用的大管事!想起今日在玉玲珑馆前受了甄钰的气她顿时不甘起来,盘算着寻个机会在甄面前进上几句让甄替她做主才好! 三人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茶,甄目光一扫,淡淡道今日府中出了一件奇事,我想跟刘姨娘和两位妈妈商量商量处理的好。我这边派去账房取账本跟各商铺掌柜伙计结算的两个丫头,居然让人锁在了账房里边,你们说说,这算事?” 吴妈妈端起茶碗的手一抖,差点摔了个粉碎。 刘姨娘身子微颤,心头亦是一紧,下意识抬眼慌忙又垂下眼皮,这件事,她可是一点儿也不。 “这,这,会不会是有人不里边有人所以才锁上了?”刘姨娘在吴妈妈、阮妈妈相互夹击的眼角余光暗示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出言,可这话一说出口,她都觉得滑稽可笑。 吴妈妈、阮妈妈更是有气,心道真没见过这么笨的人,会说出这么没水准的话! 甄笑了,笑得气定神闲,不急不缓笑道这倒也难说!吴妈妈,平日里看守账房门锁的差事是谁办的?难不成府上任意人都敢去动账房的门锁?” 吴妈妈顿时就黄了脸,起身陪笑道账房,账房的管事肖妈妈告了假了,今儿,今儿不在府上,账房的门锁钥匙,除了沈姨娘,就只有她有。平日账房门锁,除了沈姨娘和肖妈妈,旁人,是不许随意乱碰的。,今日之事想必是府里哪一个跟两位姑娘开的玩笑罢?” “对,对,八成就是个玩笑!或者,谁一时糊涂锁了门也不一定!如今各铺子上的掌柜伙计们也都走了,事情也解决了,为了这么点小事动气不值!”阮妈妈也忙起身陪笑。 “我有可动气的?”甄面上含笑,依然不紧不慢道既然在我管事期间出现了这样的事,可见沈姨娘平日里管得太松散了以致下人都疏忽了!账房重地不比别处,这次若不查个明白,下次怕就有人破窗破门而入了!那个上锁之人是谁,我是一定要查出来的!府上就这么点人口,我就不信,她还能飞了!” “……”吴妈妈和阮妈妈脸色大变,她们本以为甄吃了这个暗亏也只得罢了,没想到甄会如此较真,竟是一副非水落石出不可的姿态。 “既是有心,奴才们少不得照办。但不知要如何查起?”说到镇定冷静,阮妈妈可比吴妈妈强多了,一见甄如此坚定的姿态,阮妈妈便明白是阻止不了的了,越要阻止反而越显得有问题,反倒不如令她知难而退!因此,便忙陪笑着表态。 甄锐利的目光猛的在她身上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扭头向王妈妈示意。 王妈妈略一点头,目光扫过刘姨娘、吴妈妈、阮妈妈说道这认真要查也简单,我方才去看过二门上的登记册子,今儿除了胡太医主仆及各位掌柜伙计、庄子上管事外院再无他人进了内院,而他们都没有作案的,可见必是内院中人搞的鬼,只要把内院上下人等全部集中起来盘查锦心、锦言被锁起来时她们都在做?何人为证?便可找出嫌疑人。这下一步嘛,就看那人识不识得好歹、懂不懂得坦白从宽的道理了,若是懂那最好,若是不懂,少不得要使些手段教她懂!” “刘姨娘,吴妈妈、阮妈妈以为如何呀?”甄眼角一睨,轻轻笑问。 “一切但凭做主,婢妾,没有意见。”到了此时,刘姨娘也只能如此说。 吴妈妈和阮妈妈心头大急,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吴妈妈忙陪笑道这,这一折腾下来恐怕天都要黑了,不如,明儿再办,以为如何?” 甄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明日再办?吴妈妈,你是个办老了事的,难道不知打铁需趁热的道理?” “所虑极是,老奴这就去把人都集合起来好方便盘查!”阮妈妈陪笑着,说着向甄施了一礼便欲向外走去。 “站住。”甄淡淡道你们几个都不能走,今日事发之时王妈妈正在正院招呼众掌柜伙计,可见她没有嫌疑,让她来办这事!” “冤枉啊,老奴也在玉玲珑馆也一步不曾离开,老奴也是清白的呀!”阮妈妈当即叫起屈来,吴妈妈一回神,也跟着叫唤起来,到了此刻,只得胡搅蛮缠,将事情搅得越乱才越好。 “都给我闭嘴!”甄一拍桌子冷冷道我有说你们不清白吗?沈姨娘病着,你们是她使出来的人,留在这里代沈姨娘做个见证,再有不知规矩哭号乱叫的,这半辈子的脸面要不要可就全看你们了!”一席话说得吴妈妈和阮妈妈面面相觑。 “娘,既然要查,正院也不能避嫌,不如就从正院开始吧!”甄钰忽然从里边出来笑了笑。 吴妈妈和阮妈妈相视一眼无不得意,心中暗暗叫好,巴不得甄和甄钰来个窝里斗。 甄点点头说的是,王妈妈,先从正院开始吧!” “是,!”王妈妈点头,当即将正院上上下下十六个,除了锦心、锦言两个仍然关在账房里统统唤了来。一个个问过之后,只有两人不当值在屋里睡觉没有人证,其余众人事发时几乎都在正院里干活且有人证,有在后院洗衣裳的,有替甄、甄钰打扫内室的,有陪了甄在玉玲珑馆的,有给花儿盆景浇水的,有扫地的,也有给王妈妈打下手招呼众掌柜伙计的。 甄问明了便点点头,命人将那两个无人证明的粗使暂时关在东侧院中,命人把守了东侧院门和正院大门,便点了锦绣、锦芳、小圆小福几个人协同王妈妈将所有的内院下人共计四十五人都集中到正院天井院子中,只说有事吩咐,事先不许走漏半个字风声。 甄想了想,又向王妈妈道玉玲珑馆那里,留下香草照顾沈姨娘和五姑娘,胡太医来时香草一直在身边伺候,她也没有嫌疑,其余人等,统统传来!”甄不想留下任何的把柄和疏漏,沈姨娘既然是病着,如果不留个人在她身边照料,倒显得刻薄了。说到沈姨娘的病,她还真有几分佩服,原本以为她是装病,谁想是真病,是真心装病,也亏她对自个下得了手! “是,!”王妈妈屈膝答应。 “沈奶奶那边的人,我去请。”甄钰突然笑吟吟道。 吴妈妈想也没想当即叫道二姑娘,这如何使得!沈大娘一心礼佛,万事不问,您这么着是不是有点,有点太过了!就是老爷在,也不会——” “沈奶奶是识大体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去她的嫌疑,有何不妥?再说了,正院都已经查过了,还有哪里不能查的?”甄钰不屑的瞟了吴妈妈一眼。 吴妈妈哑口无言,沈氏再尊贵,能尊贵得过尚书府正室、西昌县主吗?既然正院都查过了,查一个区区小桂轩,谁能说得出半个不字? 甄和王妈妈相视一眼均在眼底闪过笑意,若不是甄钰此时提点,她们还真没想过要动沈氏那边,一则沈氏那里只有一个子、一个丫头伺候着几乎不可能是她那边动的手,二则沈氏身份特殊,看在甄老爷的面子上甄还真不便动她。但这话由甄钰来说就不一样了。动一动沈氏,也好叫众人都看看这府里的风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73章 审问(二) 甄钰微微一笑,起身带着桂圆、莲子往沈氏住的小桂轩那边去了,王妈妈和锦绣等也各自分头行事。 召见,谁也不敢怠慢,不到小半个时辰,所有的人都已经齐集正院院子中,十人一排垂手排着,大气也不敢出。 “,是不是该问话了?”阮妈妈强自镇定陪笑问甄,吴妈妈已经急得神色乱动了。 甄淡淡道这么问能问出?万一串了口供可就不妥了!自然该一个一个的分开提问,录口供,画押,就算想赖,也赖不掉!”甄说着不再理会吴妈妈、阮妈妈,命王妈妈带人一个一个的在后院传问众人。甄钰也跟着在一旁看着。 王妈妈领命而去,传了一人问明了当时当刻在哪里、做、何人为证?随即又将那被指为证人之人提来,两下说法对上无误,便命暂且侯在西侧院,待人全部问清之后方可离去。 四十来人共问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包括正院那两名自称在屋里睡觉的婆子在内共有八人找不出证人证明锦心锦言被锁当时在做,一并被带到了甄和刘姨娘、吴妈妈、阮妈妈面前。 其余六人两个是厨房的,一个是管大库房的,一个是刘姨娘院子里打扫的,还有两个是管定期打理看管花园里没人住的房屋院子的。 八人被带至甄等面前,一个个虽然不知是为了何事,但屋子里紧张而沉闷的气氛却都感觉得到,一个个不由缩肩拱背垂头,双手交叠垂在身前一言不发。 甄冷而清的目光缓缓扫过八人,淡淡问道可知今儿为何把你们找来?” 八个人下意识的摇摇头,仍是一动也不敢乱动。 甄冷哼一声,说道这府上越发没规矩了,有人把手伸到了账房,竟敢随意动库房的门锁,将本派去取账本的人锁在了里头,也不知究竟是何居心。你们八个人恰好在那个点拿不出站得住脚的不在场证据,少不得只好委屈一阵了。这事是谁干的,此时老老实实站出来,将其中的缘由说清楚,本倒可以考虑网开一面,若是不说被查了出来,可就怨不得本的手段了!你们,可有人有话要说的?” 甄的目光一一扫过八人,除了正院那两人心中坦然面色尚好之外,余下六人都显出局促不安的神情来,却是无一人吭声。 “,奴才冤枉!这事不是奴才干的,奴才,奴才当时扫地累了在花荫下打了个盹,奴才也不,奴才冤枉呀!”刘姨娘院子里那个叫香莲的小丫头吓得抖着声音叫冤,惨白的小脸惶恐之极。 “,奴才也冤枉呀!” “,跟奴才无关!” 香莲一开头,七八个丫环婆子七嘴八舌都分辨了起来。 “都给我住口!”王妈妈冷喝道是不是冤枉空口无凭,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主子跟前谁再敢大呼小叫,可要掌嘴了!” 众人一惊,齐齐住了嘴,一个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希望那藏匿其中之人能够承认出来,省得带累了大家。 甄等了片刻见无人出声便缓缓道看来,是有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呀!既然如此,王妈妈,你来说吧!” “是,!”王妈妈目光一闪扫过几人,冷笑道那把锁可是好呀,奴才叫人看过了,那是上京西市坊西横街上的老字号铁仙李记出的半铜铁锁,矜贵着呢!这么大的锁,钥匙必也不小,,容老奴带人搜她们身上,身上没有,再搜她们住处,想必总能搜出点来!” 王妈妈话音刚落,数人脸色“唰”的变了,王妈妈暗自冷笑,管大库房的,管厨房的,这都是油水丰足的地方,是她们做的最好,若不是,从她们住处恐怕也会搜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来! “,这,这——”吴妈妈、阮妈妈惊得站了起来,张口结舌想要说又说不出来。 “好,王妈妈,给我一个个搜!”甄冷冷一笑,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 只听得“叮铛”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婆子筛糠似的抖着瘫软在地上,她的跟前,是一枚两寸来长黄闪闪的钥匙。这婆子,是花园子里看管房屋的李婆子。 “原来是你啊!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王妈妈低喝一声,上前将那钥匙拾起,呈给甄。 甄瞧了瞧钥匙,冷哼一声,吩咐刘姨娘你和锦绣一道去账房那边试试这钥匙对不对,咱们可不能冤枉了好人呐,吴妈妈、阮妈妈,你们说是吗不跳字。 “,明鉴!”吴妈妈和阮妈妈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听见甄问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她们没想到李婆子这么不禁吓,却不想李婆子根本已无退路。 李婆子本来受到的吩咐是悄悄将锦心、锦言锁在账房中一两个时辰,等过后再等候指令悄悄将锁打开!这是一件极容易、极简单的事,她一时贪图银子就答应了,谁曾想开锁的指令没下来,甄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都传了来,她满脑子都是银子和锁着的门,居然没想到钥匙上边。正如王妈妈所言,那锁值不少钱,她生怕弄丢了钥匙特意带在身上,也是防止被人看见的意思,谁想事情正坏在这上头了。 刘姨娘不敢拒绝,当即答应一声,与锦绣一起去账房那边,一试钥匙果然不,锦心锦言气得破口大骂,连钥匙带锁一块带了来见甄。 锦心、锦言被关在账房内大半天气得要命,此刻见了这瘫倒在地的李婆子岂有不明白罪魁祸首是谁的? “你这心肠坏透了的子!”锦言一见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要往李婆子身上踢去。 “稍安勿躁!”锦心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她,锦言恨恨收回脚。 二人上前给甄见礼赔罪,甄摆摆手道此事不关你的事,一旁站着罢!” “李婆子,你可有说的?”甄冷冷一笑,目光直直盯着她。 李婆子早已在地上瘫成一团,瑟瑟发抖,“老奴,老奴”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还有好问的?这可恶的刁奴着实无法无天了!这等人,该拖下去狠狠的打,也给众人一个教训!”阮妈妈义正言辞上前。 “你忙!”甄瞅了她一眼,目光灼灼直视李婆子我问你,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为的又是?说!” “没有!没有人指使!是老奴,老奴!老奴,老奴一时眼拙,老奴不……,饶命啊,!”李婆子慌忙乱摇着双手,条件反射似的脱口而出,这一来反倒更显出了欲盖弥彰的意思。惊惧过甚,她的言语有些颠三倒四起来,眼神也涣散了。 “,看来此人神志不清,怕是问不了话了!”吴妈妈叹了口气,心中却是暗暗一松。 甄自然她们打的注意,可此时李婆子若是带出了正院,恐怕过不了一夜就会被人灭口,想要问可就难了! 甄不由得微微蹙眉。 “锦绣,去打盆冷水来!”甄钰突然出声吩咐。奸赖耍滑之人,前世她可是见过多了,甄不好做恶人,不妨她来做吧! 锦绣一怔应声而去,没多久端了满满一铜盆冷水,在甄钰的示意下“哗”的往李婆子头上泼下。李婆子“啊!”的惊叫一声,甩甩头,摸摸脸,果然清醒了,虽然仍有些愣愣的搞不清楚眼前状况,至少,她的眼神是清明了。 甄钰瞅着她说道李婆子,那幕后指使之人到底是谁?目的何为?你可想清楚了说还是不说,包藏祸心的背主之奴,告到官府死的可不止是你一人,你的全家都要陪着流放三千里,娘,是不是?” “不完全是,”甄哼了一声,面无表情顺口道主犯判腰斩之刑,家属成年男女杖责八十流放三千里,十岁以下男童罚为官奴苦役,女童充为军ji。” 甄话音未落,李婆子脸色已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不知是冷还是怕,浑身不可抑制的又发起抖来。 依她想着,甄出身官家名门,对于官府刑律自是比旁人更有发言权,她这番话信口徐徐说来可见不是作假,别说心怀鬼胎的李婆子,就是吴妈妈、阮妈妈两个都觉得腿脚有些发软,心跳得发快。 “李婆子,你可听清楚了?”甄钰淡淡道你那一对孙子孙女大的八岁,小的才六岁吧?无小说网不少字你若老实招来,将功抵过,自然会放你一条生路!生还是死,你想清楚了!”甄钰紧紧又逼上两句,她心里却不由得暗暗好笑,甄撒起谎来,比她自然得多,又解说得这般详细,纵然叫人想不信都难! “,真的肯饶了我?”李婆子吃力的抬起头,哆嗦着嘴唇问。 甄冷冷道本一言九鼎,时候食言过?你若是再磨蹭,休怪本无情!哼,你以为你不说便查不出来吗?不过多费一些罢了!” “我说!我说!”李婆子心理防线一溃千里,不等吴妈妈、阮妈妈作出反应,她的手指猛的指向吴妈妈大叫道是她,是她,,是吴妈妈给了我五两银子,说只是将两位姑娘锁在账房中一两个时辰而已,不是伤天害理的坏事,老奴一时贪财就,就答应了!,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奴不该起了贪心!求饶了老奴吧!”李婆子说着不住的磕起头来,放声大哭。 甄使了个眼色,王妈妈便命两个粗使妇人将李婆子押了下去。随后,睁着眼冷冷的瞅着吴妈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74章 连消带打 ??费章节(15点) 吴妈妈张惶着双手气急败坏道:“她,她血口喷人!夫人,奴才冤枉,冤枉呀!” “冤枉?”甄夫人冷笑道:“要不要押她上来对质?这等机密之事,想必吴妈妈定不会假手旁人去做吧?这几**有没有找过她未必无人看见,吴良才家的,你认还是不认?还有那用来收买的银子,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若追着根源查下去,你觉得能不能查到出处呢?” 吴妈妈脸色顿时死灰,眼珠子直直的一动不动。她的心下冰凉一片,五两银子不是小数目,那么样一个完完整整的小元宝,如果甄夫人当真追根究底的查下去会查到谁那里,她再清楚不过,如果真到了那时,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这么简单了! 吴妈妈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俯首叩头道:“夫人,奴才,认了!这,这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的错!夫人要打要罚,奴才认了!只求夫人,饶了奴才的家人!”吴妈妈心下一痛,不由得流下泪来。 甄夫人冷笑道:“饶了你的家人?你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本夫人?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吴妈妈既已认罪,当即也无顾忌,直接干脆招认道:“奴才是故意的,奴才就是想让正房的人和夫人失体面出丑,奴才怕将来夫人管家没了奴才的好处!奴才鬼迷了心窍!” “你认得倒是干脆!”甄夫人冷冷道:“那么锁呢?锁是从哪儿来的?” 吴妈妈一愣,没想到甄夫人逼得自己认了罪居然还追着锁不放,她略一迟疑说道:“锁是奴才买来的!” “是吗不跳字。王妈妈嗤笑着接口道:“这锁是上京西市坊西横街上的老字号铁仙李记出的半铜铁锁,这么大一把价值三两银子,除了大户人家寻常百姓没几个会买这么贵的锁,不知吴妈妈是何时买的,是自己去买的还是托人买的,要不要到李记铺子里去当面对质?” 吴妈妈顿时哑口无言,闭着嘴不吭声。管库房的张妈妈刚刚被传了过来,一听到甄夫人问锁,脸色便白了几分,听了王妈妈这番话更是忐忑不安。王妈妈偏偏就瞅了张妈妈一眼,淡淡道:“我倒是查了大库房的账,上月十六号,府上刚好在李记买了四把锁,其中一把正是这种型号还没人领呢,张妈妈,劳烦你去把那锁取来!” “夫人……”张妈妈哪里拿得出来?僵直了身子心突突狂跳,手心里握了满满一把的汗又冷又湿。吴妈妈悄悄从库房中拿了这把锁出去用,二人算计着不过是用一会子就悄悄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甄夫人连查都没地方查去,谁知后来会出了这等变故! “锁是老奴,是老奴悄悄从大库房里拿的,张嫂子并不知情。”吴妈妈深知自己是保不住了,索性将所有的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 “夫人,老奴确不知情!吴姐姐,这,这,你这是做什么呀,可差点害死我了!”张妈妈立刻心领神会,顺水推舟将自己摘了出去。 “是吗不跳字。甄夫人盯着吴妈妈冷声道:“你是怎么悄悄拿的?” 吴妈妈嘴角抽出讥讽一笑,轻轻道:“老奴进出库房的机会多的是,要顺手拿一两件东西有什么难的?” “说得对极了!”甄夫人舒了口气缓缓点头,目光一凛望向张妈妈:“张妈妈,你可知罪?库房交给你看管,你就是这么管的?” 张妈妈一惊,吴妈妈心中也不由“咯噔”一下暗暗叫苦,自己本来是想在沈姨娘那里将功折罪将张妈妈摘出去,不料,绕来绕去,张妈妈仍被绕了进来,库房重地非同小可,一个“失职”之罪,足以将张妈妈打落!何况,张妈妈管理库房这么多年,手里怎么可能是干净的?如果甄夫人以此为借口命查下去,受牵连的绝对不止张妈妈一个人。 “老奴失职,老奴知罪,老奴知罪!”张妈妈面如死灰颤抖着跪下,刚刚缓下去的一口气又紧紧的揪了起来,不停的往甄夫人面前磕头。 甄夫人嫌恶的冷哼道:“你们这等刁奴,打死了也不为过!但只这些年,你们非是我用的人,我也懒得同你们较真。偏沈姨娘现又病着管不了事!王妈妈,将她二人押出去交给外院的万管家,将事情原由细细跟万管家说了,此事,就交由他来处置吧!” 王妈妈一怔,忙敛神应道:“是,夫人!”立刻唤来四个粗使妇人,将吴妈妈和张妈妈拉了出去。沈姨娘的左膀右臂一下子就去了俩。 “我也乏了,都散了吧!将西侧院押着的人也都放了,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都看清楚了,谁若是再敢起坏心眼,这就是例子!去吧!”甄夫人一声低喝,刘姨娘、阮妈妈等大气也不敢出,唯有诺诺应是的份。 甄夫人又向阮妈妈道:“这吴妈妈和张妈妈毕竟是沈姨娘使出来的人,这事怎么着也得告诉她一声,阮妈妈,这事就交给你了。寻个机会将这事跟沈姨娘说一声,她如今在病中,可得缓缓的说,别气着她了!” 阮妈妈一口牙差点咬碎,心想沈姨娘若知晓了此事别说气着,恐怕要吐血!无论如何,她这传话的人是免不了遭受一顿迁怒的了!不过也好,吴妈妈压在她头上已经这么多年了,那个蠢妇!现在她一滚蛋,终于轮到自己出头了! 一时众人陆续散去,正院终于清净了下来。甄夫人抬头望出去,夕阳西下,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甄夫人缓缓闭上眼睛往后靠了靠,长长舒了口气,今日这一番折腾下来,真正是身心俱疲。如果沈姨娘不是那么歹毒过分,她真的不是太介意谁来管家,但是目前来看,显然,她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 原本,她只是为了保护儿女誓要夺回管家权,如今,她的心里渐渐有了点别的想法在萌芽,她要儿女,也要,丈夫...... 所以,她并没有借着吴妈妈、张妈**缺口将事情继续查下去,尽管她相信只要她查,定能查到许多东西。她宁愿放沈姨娘一马,不是为了沈姨娘,而是为了她的丈夫。是时候,该让他一点一点的看到沈姨娘的真面目了!这对他来说是一件难以接受亦不愿接受的事情,她不想逼他太过,也不想给他留下她在伺机报复的印象。 感觉到有一双小手在自己肩头轻轻的捶着,甄夫人半睁开眼,凝向甄钰柔声微笑道:“乖女儿,累着了吗不跳字。 甄钰摇摇头,笑道:“我不累,娘才是累着了!娘晚上想吃什么?我叫小厨房做。” “可是,差点忘了这就到晚饭辰光了!”甄夫人笑着坐起身,瞟了锦心、锦言一眼说道:“你们俩今儿早点回去休息吧!锦心你去小厨房吩咐一声,晚上,嗯,钰儿想吃什么?”甄夫人说着却是含笑问着甄钰。 甄钰偏着头想了想,笑道:“松子豆腐、口蘑炒鸡片、火腿玉兰片、玉子虾仁,再加一碗翡翠鱼米羹!”五样菜有三样都是甄夫人素昔喜爱的。 甄夫人怜爱的抚着她的头微笑着摇了摇头嗔道:“你这孩子,就知道哄娘高兴!” “不哄着娘高兴哄着谁呢?谁叫人家是娘的女儿呀!”甄钰笑嘻嘻道。 甄夫人更是乐不可支,连声笑道:“好好,就这么吩咐下去吧,再加一道酒酿清蒸鸭子、一道炸响铃!”却是甄钰喜欢的。 锦心抿嘴一笑,答应着自去吩咐。这里甄夫人又揽着甄钰在怀说话不提。 不多会王妈妈回来了,万管家也跟着一块儿来了。 万管家是甄府的大管家,负责管理整个甄府的事务,但平日里内院有沈姨娘管着,外院有余二管家打理,他只负责甄老爷对外的事务,对内也只抓个总账,甚少插手。可如今甄老爷不在府上,甄夫人命王妈妈将此事告知他命他处理,实际上也有等甄老爷回来在甄老爷面前做个见证的意思,万管家自然该进来见甄夫人一面。 “老奴见过夫人、二姑娘,给夫人请安,给二姑娘请安!”万管家是个长相平和,十分温和儒雅的中年人,容长脸,略偏瘦,眼睛不大不小目光沉静温和,嘴唇有点儿薄,总是不紧不松的抿着,一副恬淡平易的模样。 这是甄钰头一回见他,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儒雅、温和四字,但甄夫人却是知晓他的手段与心计以及他在甄老爷心目中的地位的,见他行下大礼去忙笑着虚抬了抬手道:“万管家太客气,快起来快起来!王妈妈,还不快给万管家看座,叫人奉上茶来!” “夫人和姑娘面前万某怎敢放肆,夫人如此客气实不敢当!”万管家十分客气笑了笑,甄夫人再三相请方才偏身坐下。 “万管家此话可太见外了!”甄夫人笑叹道:“今日劳烦,实在是过意不去。” 万管家便又起身拱手道:“这亦是万某分内之事,当不得夫人如此一说。此事来龙去脉清清楚楚,这等刁钻阴险的奴才断断不能容在府中,只是,这空出来的位置,不知夫人有何打算?” 万管家似是早就与甄夫人商量好的一样,绝口不提吴妈妈、张妈妈背后的沈姨娘,将事情就在二人身上打住掐断。 (谢谢bb9676的粉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75章 姨娘失算 ??费章节(15点) 甄夫人笑叹道:“正是为此事为难,万管家你是知道的,这些年我手底下也没什么使得出去堪当大任的人。这不正是想问问你,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呢!一个管理大库房的,一个掌管内院人事的,这两处可都是要紧处,马虎不得!若是再闹出一次像今日这样的状况,别说没脸见老爷,甄府在上京也要脸面丢尽了!” 万管家点点头:“夫人所言极是,所虑亦极是!不过,内宅之事万某也不甚了解,夫人若要问万某的意见,依万某看,掌管内院人事就由王妈妈暂领便可,王妈妈是府上的老人了,没有谁是她不知晓的,至于管大库房的人选,不如,暂且让阮妈妈顶上吧,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甄夫人不觉露出笑容,连连点头笑道:“万管家也觉得这么好那就这么着吧!”管人的是活的,管库房的却是死的,这一下非得把沈姨娘激得跳起来不可!万管家此言正合了甄夫人的心意。 “万某一点小见识罢了,让夫人见笑了!”万管家说着便起身道:“那吴婆子和张婆子两人——” “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奴才,便是打死了也是该当!”甄夫人顿时蹙眉,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咱们甄府不是那刻薄寡恩、无情无义的,她二人是一家子都在府里,卖了出去也不便。这样,将她二人各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灌下一碗哑药连同一家子一起打发到庄子上去吧!” “是,夫人,万某明日便照此办理!夫人,万某先行告退!”万管家说着,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缓缓倒退着出去了。甄老爷不在府上,他一个男管家总不便在内宅与主母多有接触的,何况,内宅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沈姨娘呢! “有劳万管家!”甄夫人点点头抬了抬手虚送,命王妈妈将他送至二门。 万管家去后不多会,锦心、锦言等便摆上饭来,伺候她母女二人用了饭,甄夫人又打发人给甄克善那边送了两样菜去,又命人去瞧沈姨娘怎么样了,眼看无事,便笑着吩咐王妈妈、锦心等都下去歇息,这一整日折腾的,大伙儿都累坏了。 不料才刚刚洗了脸、卸了妆、换了寝衣、拆了头面,王妈妈等还没下去,门上小丫头子跑进来禀道:账房肖妈妈求见。 甄夫人与王妈妈相视,王妈妈冷笑道:“她倒会见风使舵,只是太不知轻重了些!这会子什么时辰了,也不打听打听,竟就这么跑来求见夫人!夫人,老奴打发她回去吧!” “好。”甄夫人笑着点点头,对于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她一向来没什么好心。她想告假就告假,想回来就回来,把她这个主母当成什么了? “都回去歇着吧!”甄夫人笑了笑神色不变的吩咐着,自己亲自安排女儿睡下,也自在锦心、锦言陪同下回房去了。至于沈姨娘、肖妈妈今晚上睡得着睡不着,那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了。 再说沈姨娘那边,为了今日之事可是与吴妈妈、阮妈妈反复策划筹谋了许多时日,满想着先松后紧,内外夹击,冷不防给甄夫人来个措手不及,这一下如果得手,甄夫人别说管家,便是在整个上京的无能名声都要坏透沦为笑柄。 甄夫人最近的风头太盛,有机会让人嘲笑奚落,沈姨娘相信很多人会很乐意添一把火。 事情发展很顺利,可以说是一步一步都精确到位了。胡太医亲自诊治去掉了沈姨娘装病有意刁难甄夫人的嫌疑;甄夫人不得不相陪在侧断绝了王妈妈讨主意的路子;取账单的丫环一去被困;久候无果的各大商铺掌柜们在自家庄子管事的挑拨下不满情绪渐渐越高…… 依照沈姨娘的计划,当甄夫人离开玉玲珑馆时,正是众商铺掌柜伙计们拂袖而去之时。不过一次例行的结算,身为一府主母的甄夫人却弄得灰头土脸且有躲账、赖账的嫌疑,再稍加挑拨散放谣言,甄夫人想不成一个笑话都不行!连带甄府都会没面子!到时候甄老爷回来,根本用不着她沈姨娘说什么也自会知晓,至于知晓之后会怎么做,她沈姨娘不用想也能猜到七八分! 可是,一个甄钰的出现,把一切都搅乱了! 从甄钰插手的那一刻起,所有的变化都已不在沈姨娘的控制之内。如果沈姨娘不是卧病在床,那么她还可以及时补救补救,但她躺在床上一步也去不得,且旁边守着甄夫人和胡太医,她们主仆内外消息就此中断。甄钰插手的时候她压根一点儿消息都不知晓。 等甄夫人离去,等她得到吴妈妈打听回来的消息时已经太晚了!还没来得及商量对策,甄夫人那边便派人来传唤吴妈妈、阮妈妈,她们这一去,就没有机会再踏出正院半步直到最后…… 沈姨娘听罢阮妈**叙述气得急怒攻心头晕脑胀。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恨恨道:“甄钰,甄钰,这小贱人,小贱人!你,”沈姨娘猛然瞪向阮妈妈:“你们,你们都是死人吗?居然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对付不了!我要你们何用?废物,都是废物!” 沈姨娘瞪着血红欲裂的双目恨恨的喘息叫骂着。此时此刻,除了不停口的谩骂无以消除她内心蕴满的愤怒。 阮妈妈垂首一侧默默听着,如木雕泥塑,这狂风暴雨的当头咒骂本就在意料之中。 终于,风雨渐停歇,沈姨娘阖目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双颊因激动和愤怒呈现着不正常的红晕。 “姨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阮妈妈半响不见沈姨娘睁眼不得不硬着头皮发问。 沈姨娘猛然睁眼,直直的瞪向阮妈妈,瞪得她不安的别开了眼光。 “怎么办?”沈姨娘眼底划过一丝阴冷,冷笑道:“如今说什么还早了点呢!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且让她得意几日罢!没有我的话,先不许乱动!” 阮妈妈躬身应了声“是”,随即又问道:“那,吴妈妈、张妈妈她们——”意思是要不要救她们以及怎么救? “那两个蠢货,死有余辜!”沈姨娘顿时恨恨瞪向阮妈妈,其中意思不言自明。 阮妈妈垂首屈膝无声福了一福,默默倒退着出去,她的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次日一大早,正院的大门才刚刚打开,就映出肖妈妈讨好的笑脸。 “这位嫂子,请问夫人——”肖妈妈被甄夫人拒绝相见,一晚上都没睡着,好不容易天亮了急巴巴便过来候着,大门一打开,她立刻眼睛一亮,急切的问那开门的媳妇子。 这管开关大门的媳妇子昨晚是见过肖妈妈被王妈妈奚落的,自然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一句话没听完便一翻白眼不耐烦喝道:“你这妈妈怎的一点儿眼力界都没有?这天才刚亮多少一会?夫人昨儿累着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哪能起来这么快?过一个时辰再来吧!哎,你还是回去等吧,在这儿杵着,叫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呢!” 肖妈妈顿时气结,她可是账房的管事,到哪儿不是趾高气扬横着走?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粗使仆妇奚落!也罢,跟一个低贱无知妇人计较什么?跌了自个身份!肖妈妈忍着气,怏怏转身,就在正院不远拐弯处婆子们值班起座之处坐下候着。她一坐下,自有人上前巴结,垫坐垫靠垫的、奉茶奉水讨好的,肖妈妈这才觉得心底的气慢慢消散了些。 终于等到了甄夫人接见,肖妈妈一上前便自己轻轻打了两下脸,陪笑道:“夫人,老奴该死,老奴不该随意请假,求夫人看在老奴往日战战兢兢办事的份上,饶了老奴这一遭吧!” “这一大早的说的这是什么话!”甄夫人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好声好气含笑道:“家里有事便自去办好了,难不成我还不许你去不成?只是下回要去,把事情先交代清楚了,这失职二字,说重不重说轻却也不轻!” “是,是,老奴糊涂!下回不会了!”肖妈妈连连答应,认错态度极好。 “是了,昨儿庄子上几个管事都来报账,可巧你偏又不在。我想让他们再跑一趟也是麻烦,毕竟庄子上忙,今儿你便往五个庄子都去一趟吧!”甄夫人似是闲闲说道。 肖妈妈哪敢说个“不”字?满脸是笑的答应了,心中却是暗暗叫苦。甄府的五个庄子在南郊两个、北郊两个、东郊一个,最近的离城五里,最远的在四十里外,要她一天之内跑下来,浑身的骨头准定要散架! 可是,她能说不吗?不能!非但不能,她反而应该感到很庆幸才对,因为这惩罚已经够小的了。 “王妈妈,让人给肖妈妈配辆马车吧!”甄夫人见她答应了脸色也缓了许多,扭头便吩咐王妈妈。 肖妈妈道谢的话还没出口,王妈妈已然接着道:“回夫人话,除了夫人和姨娘们用的马车之外,其余两辆昨儿都送出去检修了,还有一辆采买和厨房都要用,那是昨儿说下的……” “老奴自个租辆车便是,不敢麻烦夫人!”肖妈妈赶忙陪着笑说道,她自然明白,甄夫人不是要给她安排马车,而是不准她用府里的马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76章 一计又起 ??费章节(15点) “老奴自个租辆车便是,不敢麻烦夫人!”肖妈妈赶忙陪着笑说道,她自然明白,甄夫人不是要给她安排马车,而是不准她用府里的马车。 “既如此,那也罢了!”甄夫人淡淡点头,混不介意,一副理所当然本就应如此的样子。 肖妈妈顿时就觉得有点委屈,可是待要怎样又不能怎样,陪笑着说了几句便退下去办事了。她终于明白,甄夫人不是个好招惹的主。在她手心里,想把自己搓圆搓扁自己是半点法子都没有! 打发走了肖妈妈,甄夫人便将昨日与万管家商议好的结果通知了下去,王妈妈倒还罢了,阮妈妈却是高兴得偷着乐。吴妈妈一走,无形中她已然为沈姨娘身边第一得用之人,不料又额外得了这个管理大库房的差使,那可是个油水足足的地方,别的不说,单说随便从过往账目上挑点张妈**小辫子上她们家要挟一番就够她用的了!何况还有每日经手的那么多进项? 沈姨娘依然病着,对此也没什么意见,摆明了一副专心养病万事不理的神色。 吴妈妈、张妈妈相继落马,甄府内宅人人心惊胆战,对甄夫人再也不敢存半点轻视之心。日子,也安稳了许多。王妈妈、锦心、锦言等正院的人更是走到哪里迎接的都是笑脸。独有甄钰望着众人,目光常常若有所思。 这天晚上,甄钰陪着甄夫人用过晚饭左右无事,便带着桂圆、锦绣打算去甄克善的南熏馆玩玩。 从正院出来,甄钰主仆三人沿着伸向东北的石子甬路一边说笑一边走去,途经会芳台,木芙蓉开得正好,单瓣重瓣,粉红橘红金黄,枝枝摇曳,朵朵舒展,一片绚烂,好不喜人。甄钰主仆便站住了脚,细细的欣赏了一回方继续前行。 兄妹两个在南熏馆说了好一会话,甄钰才带着莲子和锦绣离开。 甄克善亲自送她至门口,吩咐千山点了一盏轻巧的灯笼欲交给莲子拿着。 甄钰看见笑道:“今儿月色好,用这东西做什么?没的坏了好月色!” 千山瞧了甄克善一眼,一笑便将灯笼收了起来,只说道:“二姑娘路上小心些!” 甄钰主仆三人从会芳台穿过,说笑着往正院行去。 不料刚刚穿过长长的弄堂没走几步,在小径拐弯处,透过浓密的花枝,借着明亮的月光,突然看到前方有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影,像是抬着什么东西往一边的假山洞过去。 三人顿时都怔住了,莲子差点惊呼出声,被颇有先见之明的锦绣手快一把死死捂住。 不多会,那两个身影又悄悄的离去,临走还四下张望了望。 “姑娘,咱们,要不要赶紧回去告诉夫人?”锦绣放开了捂着莲子嘴上的手,轻轻向甄钰说道。显然,那两个黑影是把什么东西抬进山洞去了,看样子,像是个人…… 锦绣顿时觉得有点儿毛骨悚然,生生的打了个冷颤。 甄钰咬咬唇,低声道:“咱们过去瞧瞧!” “姑娘——”莲子声音怯怯的,扯了扯甄钰的衣袖颤声道:“还是,还是回禀夫人吧!” 甄钰轻轻笑了笑,眼皮子也不抬,淡淡说道:“那么你在这儿等着。”说着便走了过去。笑话,她自己便是还魂之人,难道还怕鬼不成? 锦绣慌忙跟上,莲子一看只剩下自己一个,心里有些发慌,低低唤了声“姑娘!”也跟了上去。 令三人没有想到的是,假山洞里不是有一个人,而是两个人,躺在一起一动不动该是昏迷了过去。 看清楚那二人的容貌和有些许凌乱的衣衫,三人都吃了一惊,甄钰立刻道:“锦绣,快,跑回南熏馆去叫哥哥带人过来,要快!莲子,你去前边路口守着,等会若是看到有人朝这边过来,不管用什么法子拖一拖,能拖多久是多久!” “是,二姑娘!”听着甄钰镇定自若的吩咐,锦绣和莲子慌颤颤的心跳渐渐的恢复了正常,两人连忙答应分头去了。 …… 兄妹二人并小莲、千雨躲在暗处,看着巡夜的人大呼小叫的从假山洞中“抓奸”成功,吵嚷嚷的押着哭闹不已的人扬言上正院禀报甄夫人,嘴角不禁露出嘲讽的笑容。 “钰儿,明儿记得把这么精彩的故事告诉我!”甄克善微微冷笑,清冷的眸子中波光涌动,沈姨娘,她还没闹腾够! 甄钰嫣然一笑:“那是自然,怎么能忘了哥哥呢!哥哥,我也该回去了,这会儿娘那边怕是正热闹呢!” 甄克善点点头,随即又有点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吧。还有,以后天黑了要出门多带几个人。”如果有人将甄钰也如此设计陷害了,那可怎么了得! “哥哥,我知道了。”甄钰心中一暖,轻轻点头。 甄克善将甄钰和莲子送到了门口方回转。站在门口,便可听得里头一阵喧闹,其中还夹杂着女子惨痛慌乱的啼哭声。甄钰轻轻冷笑,带着莲子从容而入。 推开门一看,但见内外灯火通明,过了穿堂,可见起居处廊上廊下站满了丫环媳妇仆妇。正厅中甄夫人盛气端坐,正怒叱着什么,而那女子的啼哭声也更清晰凄然了些。 甄钰心头一紧,三步两步踏进厅去,扫了地上衣衫不整跪着的女子一眼,正是甄夫人身边倚为心腹的锦心! “娘,这是怎么了!”甄钰满脸的吃惊和诧异,疾步过去站到甄夫人身边。 “二姑娘,天色晚了,二姑娘还是回屋早点儿歇着去吧!”甄夫人还未说话阮妈妈便忙陪笑着说道。 甄钰这才注意到,刘姨娘、阮妈妈及好些有头有脸的婆子媳妇们都来了!好嘛,看这阵势还真有点三堂会审的意味啊,不过,这样才够热闹不是! 甄钰瞟了一眼跪在锦心旁边,被堵上嘴、缩肩拱背、瑟瑟发抖、低低垂着头的男子一眼,瞪着阮妈妈呵斥道:“多嘴!夫人都没说开口由得你说?本姑娘走不走开是你说了算的?”说着反而往甄夫人身边挨了挨,摆明一副不走的模样。 本来身边的心腹被人抓/奸甄夫人心情已经很不好了,此刻又听阮妈妈洋洋得意越俎代庖出言让甄钰回避心头自是不悦,她原本也是让甄钰回避的意思,这一来偏不从了阮妈**话,默认了甄钰留下。自己院子里的事,横竖女儿总是会知道的。 “夫人,此事证据确凿,请夫人示下,这二人该如何处置?”一名身穿茄紫色衣裳、蓝布包头的中年妇人上前一步恭声问话。甄钰瞟了她一眼,认得是管花园打扫和夜间查检各处的祝二婶。 “夫人,冤枉,奴婢冤枉,冤枉……”跪在地上的锦心呓语般喃喃,也许是哭喊的时间长了,她的嗓音听起来沙哑晦涩,平日里水亮亮的双眸也失去了神采,瞳孔散乱愣愣的望着前方。她的头发散乱蓬松,惨白的脸上满是泪痕。 周围的人哪理会她,听见她张口喊冤一道道鄙视的目光毫不留情的直直射在她身上,化作道道利剑,将她的自尊自傲刺得粉碎! 虽然知道最后的真相,见了锦心这样甄钰仍觉可怜无比,如果不是自己恰好发现,暗中设计了一番,锦心此刻是真正毁了,连带甄夫人和整个正院都没脸! “夫人,请夫人示下,这二人该如何处置?”祝二婶见甄夫人脸色阴沉沉的一言不发便又问了一句。 甄夫人焉能不气、不恼、不恨?她身边最看重的心腹得力大丫鬟,竟闹出了这么一摊子事,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捉/奸”在假山石洞,这么衣衫不整的带到她的面前,她的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好,好极了!够狠!动作够快!甄夫人一口银牙几欲咬碎。她当然相信锦心是冤枉的,可是“证据确凿”,她相信有什么用! “你忙什么!”甄夫人冷冷瞅了祝二婶一眼,沉着脸,目光死死瞪着前方。 阮妈妈这回确是学乖了,也不催促,暗自冷笑垂手侍立在旁一言不发,等着看甄夫人如何收场。 “这事,你们有什么看法?”甄夫人不去管地上跪着的锦心,目光缓缓扫过诸人忽然问道。 刘姨娘垂下头,阮妈妈欲言又止,祝二婶望望这个望望那个也没吱声,其余婆子媳妇丫环们,也没有一个出声。 “锦心素来稳重,今晚这事,定是个误会!”王妈妈瞧瞧锦心,又瞧瞧甄夫人,开口说道。 “嗤!”阮妈妈不屑瞟了她一眼,其余人等虽然不吭声,但那眼神是明显不认同的。 “锦心,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甄夫人绷着脸冷声喝问瘫跪在地的锦心。锦心怔怔的面如死灰直瞪瞪的瞅着前方,对甄夫人的问话恍若未闻。她是个骄傲的、冰清玉洁的姑娘,甄夫人从来不是作践下人的人,又极是护短,伺候甄夫人这么些年,虽是婢女,实则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矜贵,这一夜从天堂直直坠入地狱,就像有一双残酷的、无形的手“啪!”的一下将她的自尊自傲生生折断,这样的反差,不是她能够承受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77章 三堂会审 ??费章节(20点) “王妈妈!”甄面色更冷,扭头向王妈妈使了个眼色。 王妈妈面上闪过不忍,终是咬牙点点头,上前猛然抬手“啪!”的给了锦心一个响亮的耳光。 锦心吃痛“啊”的大叫出声,下意识抬手抚着热辣辣的脸颊,望着甄流下泪来,目光,却清明了许多。虽清明,却更绝望。她从没挨过打,这头一遭却是在这种状况之下,这无疑等于在她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我问你话,你老老实实的回答,锦心,一字不落都说出来,听见没有?”甄盯着锦心的眼睛,直直看进她的心里,一字一字说道。 锦心的心突然之间就清明镇定了许多,她早该,,一定不会弃她于不顾。 “,”锦心抚着高高红肿起来的脸颊,一开口泪水簌簌而下。 “奴婢这几日听说起会芳台的木芙蓉开得好,今日晚饭后无事,便想着去摘几枝插瓶。谁知,刚走到会芳园西面小径,便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鼻子晕了。奴婢也不知过了多久,奴婢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奇怪到了那个地方,就,就被祝二婶等带着巡逻的婆子抓住了,说奴婢,说奴婢——,,明察,奴婢没有撒谎!”锦心又羞又愧又难过,泪水簌簌而下失声痛哭起来,回想众人那幸灾乐祸看笑话充满鄙视的目光,她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甄面色渐渐沉静,双眸缓缓滑过众人脸上,淡淡道你们以为,锦心的话是否可信?是有私情还是被人陷害?” 甄这一道选择题抛出来,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眼见为实,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可是甄这一问摆明了是袒护锦心和那小厮,她是当家主母,谁也不敢当面逆她的意! “祝二婶,你说。”甄直接点名。 祝二婶想了想,说道,奴婢的的确确亲眼看见他们两人衣衫不整在一起,不然,奴婢也不敢惊动!” “这么说,你是觉得他们俩有私情了?不用担心,你们只需说出心里的想法,我不会怪罪。”甄语气缓和了下来。 祝二婶一怔,瞟了甄一眼,迟疑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是。” “阮妈妈,你以为呢?”甄点点头,目光转向阮妈妈。 阮妈妈刚刚在心底暗暗骂了几声“卑鄙!”甄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摆明就是逼着众人站在她一方表态想将此事掩盖,不过幸好,祝二婶是个直肠直肚的,没有屈服于甄的“yin/威”而是实话实说了!阮妈妈这才松了口气。 听到甄问到,阮妈妈便陪笑道回的话,老奴也觉得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若说都没有,那这么巧不是旁人偏是他两人?还有,这大晚上的在地方不好,偏又在——” “是啊!是太巧了!”甄别有深意瞥了她一眼,缓缓点头。 “锦心不是这样的人,我她没有说谎。”王妈妈淡淡说道。 “哎哟我的老!哪个姑娘不思/春呢,这年纪也——咳,嘿嘿”阮妈妈话一出口猛然想起甄钰也在场便忙刹住了后边半句话,饶是如此,甄的脸色也已经“唰”的沉了下来,若不是眼前有事,非要好好打她一顿板子不可! “刘姨娘,你有何看法?”甄清清淡淡的声音又响起。 刘姨娘有些局促的绞着手帕子,半响也没有吭声。她不比祝二婶、阮妈妈,各有各的原则或者立场,她就是个中间的夹心饼干!甄不能得罪,阮妈妈也不敢得罪!更主要的是,她也不该谁!一时觉得锦心声泪俱下楚楚可怜多半不假,一时又觉得祝二婶办事素来正直老练,若无真凭实据断断不会说得这么绝对! 这倒真是把她给难住了! “婢妾,婢妾觉得,锦心姑娘不像是撒谎,可是,可是祝二婶——说的也有道理!”刘姨娘在甄和阮妈妈一明一暗两下目光催逼下,一时情急,竟将这心里头模棱两可的话就这么脱口说了出来。 甄暗自摇头叹息,阮妈妈却是暗自不快。两人出乎意料的一致认为刘姨娘是个扶不上墙的主! “哼!”甄挑眉望望阮妈妈、祝二婶这么说来,你们都认为锦心是撒了谎了?” 阮妈妈和祝二婶垂首不语,来了个默认。 锦心死死的咬着唇,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滚滚而下流过白得慎人的脸颊。私情,私情,但凭这两个字,她这一辈子的污点也洗不掉了!忽然想到未婚夫白延曲,他,在她出了这种丑事之后还肯要她吗?如果他因此嫌弃了她,那么又还有谁肯要她?既是如此,这污点洗不洗清又有何意义,总归,这一辈子是毁了! 甄钰冷不防开口笑道若真是这样,只问锦心一个是不是有点儿不公平啊?这个人也该问一问吧?无小说网不少字”甄钰说着一指锦心身边的小厮。 那小厮垂着头,被反缚着双手,嘴里又塞了布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他不时挣扎,此刻正被两个婆子押着。 甄脸色不禁微变。这小厮虽然看不清脸面,但身上的衣裳明显是甄克善院子里的,这一闹出来,连带甄克善也没了脸面。她本来只想将众人注意力重点放在锦心这里,将那小厮含糊,不料甄钰却提了出来。 “二姑娘说的极是!”阮妈妈眼睛一亮,得了这一句也不等甄吩咐立刻抢上前将小厮嘴里的布团取了下来,指着他喝道说,你究竟是哪一出当差的?好大的胆子,竟敢勾引身边的人!” “阮妈妈,你胡说呀!祝二婶,你们巡夜的是回事,看也不看乱抓人呢!居然还堵我的嘴,连话都不让我说!”那小厮猛的抬起头,吐出一口气恼羞愤恨的大喊起来,声音又娇脆又响亮,俏丽的瓜子脸上,一双美丽的眼睛恨恨的瞪着阮妈妈、祝二婶。 “你、你是——”阮妈妈眼前一黑,差点没晕。不应该是二少爷身边的小厮大茗吗?竟变成了锦绣!而且,锦绣还穿成这个样子!这、这是回事! 不但阮妈妈呆住了,甄也呆住了,王妈妈也呆住了,祝二婶及一众丫头婆子都呆住了,锦心更是目瞪口呆,眼珠子都直了! 老天!这、这究竟是回事!不过,无论这究竟是回事,她的名声却是保住了! 甄钰却惊呼起来失声道锦绣,你、是你!小福,去告诉莲子、桂圆,不用去找人了,锦绣在这儿呢!” “二姑娘,奴婢,奴婢真是要冤枉死!”锦绣恨恨瞪了罪魁祸首一眼,气愤愤道姑娘吩咐奴婢去摘芙蓉花,不想借着月光看到假山洞中恍惚有人,于是便瞧瞧是谁在哪里捣鬼,哪曾想看到的却是锦心晕迷在那儿,奴婢心里着急便推她醒来,却不料她刚醒来阮妈妈和祝二婶便带着人蜂拥而上,奴婢想开口解释,阮妈妈不由分说便喝命绑了奴婢和锦心,还堵了奴婢的嘴!” 阮妈妈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顿觉天旋地转。堵上锦绣的嘴,是因为她是个“男丁”,生怕他嗓门大,大喊大叫引来附近南熏馆的二,哪成想却是—— “你,你摘花就摘花,打扮成这样想做?莫非是想做贼!”阮妈妈强作镇定问道。 “哼!”甄钰瞪了阮妈妈一眼,笑道?是我让锦绣这么打扮的,不行么?”甄钰说着扭头向甄笑道今儿女儿和锦绣、莲子在哥哥那里,因说到木兰从军的故事,女儿想要瞧瞧这女子扮起男装来究竟是模样,恰好哥哥那里有新送来的小厮衣裳,于是女儿便向哥哥要了一套,让锦绣扮上瞧瞧。不想锦绣穿了这么好看,呵呵,她也舍不得换下来呢!后来我让她去采摘一束芙蓉花插瓶,谁知她竟一去不返,我还以为她先了,谁啊,她的确是先了!” 甄钰说完,意味深长的凝了阮妈妈一眼。 “你呀,也真是胡闹!”甄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随即凛然吩咐道还不快给锦绣松绑!扶她两人起来!” 祝二婶等慌忙答应,陪着笑脸殷勤上前松绑的松绑扶的扶,将锦心、锦绣扶了起来。 “既然,既然是一场误会,呵呵,那么奴才等也不打扰和姑娘休息了!奴才们告退,请和姑娘安置吧!”阮妈妈一看情形不对,一边陪着笑脸一边挪动着想往门外走去。 众婆子们还没来得及响应,只听得甄冷喝道站在!一边老老实实给我站着,这事可没这么轻易完!好啊,连我身边的人也敢算计了!我看你们一个个是吃了豹子胆了!” “恕罪,恕罪!”祝二婶等暗自心惊,一个个扑通扑通的跪了下去,阮妈妈抖了抖,也忙跪了下去,伏地不语,心里却是一片声的叫苦。 “祝二婶,平日里你们巡夜是从哪儿开始?顺次经过哪儿都是时辰?”甄冷声问道。 “回话,”祝二婶急忙回神,理了理思绪忙道平日里巡夜自正院这儿开始,随后往西,经过大厨房和下人区一带,再折向北上玉玲珑馆、小桂轩,再折向东,经过梅林中的绿萼轩、清园,随后自正院后边的假山长廊绕而向东,经会芳台至南熏馆,再由南熏馆向东北方,穿过小花园和玉溪,将玉带湖畔由南向北的玉兰苑、涵晖楼、畅绿轩等处逐一巡查,一并顺势检查各处角门二门穿堂门,最后在映霞阁收尾。不过,”祝二婶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因沈姨娘卧病,特意派人传了话说是怕吵闹,故而这几日巡查都绕过了玉玲珑馆一带连带着小桂轩都不曾,因此,因此在玉玲珑馆往后各处巡查的比平日都早了两刻有余。” 甄听了,连连冷笑数声。祝二婶心中一动,敛神垂首不语,心中隐隐猜到,八成是被人当枪使了。 “看来,沈姨娘真的是太仁慈了,巡夜的规矩,是说改就能改的吗不跳字。甄语气十分凌厉,盯着祝二婶一群人冷声道锦心无缘无故就被人打晕,还被居心叵测弄到了山洞中,竟然还闹出这么荒唐的事来!你们巡夜是巡的?任由着魑魅小人在府里胡闹,你们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想到今晚这件事若不是侥幸被甄钰反设计——这一点甄虽不知其中缘由却仍可肯定,正院的脸面真是丢到家了,她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垂着头一个也不敢吱声,祝二婶此时也明白平白被人耍了一回,在甄面前大大丢脸不由恼羞成怒,咬着牙道真正岂有此理!也不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连身边的人都敢算计!,此事是老奴失职了,老奴认罚!求给老奴一个机会,老奴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将那背后恶人揪出来,给一个交代!” 甄瞟了她一眼,心想此人倒还上道,事已至此,她就是不主动提,她也会让她去查,她提了那更好。 “既如此,三日之内,将此事查明。今儿当值所有人罚俸三月,你是领头的,罚俸半年,往后你们巡夜都注意着些,同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甄一点头,语气转厉。 “是,。”祝二婶躬身领命,领着手底下几个婆子正要出去办事,甄却又轻喝一声“站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78章 锦心的婚约 ??费章节(30点) “是,。”祝二婶躬身领命,领着手底下几个婆子正要出去办事,甄却又轻喝一声“站住!”。 “还有何吩咐!”祝二婶慌忙上前一步,双手交叠在身前垂着头躬声听令。 甄冷冷的盯了阮妈妈半响,方开口说道既然阮妈妈对巡夜这么有兴趣,那么从今晚起,阮妈妈就加入巡夜的差事吧!祝二婶,人我可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提点提点’阮妈妈!” 祝二婶一怔,慌忙应道是,!” “,这,这——”阮妈妈目瞪口呆,被甄一道冰冷若刀剑的目光震慑,吓得硬生生吞下反对的话,垂头丧气上前福了福身是,老奴遵命!” 众人正要退下,甄钰忽然又道各位妈妈婶子这样就想走了吗?锦心、锦绣两位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妈妈们一句话都没有?”锦心、锦绣是甄身边的人,甄不便太护着她们令众人寒心,却暗地里给甄钰使了个眼色,甄钰会意,当即开口。 锦心、锦绣闻言,不由得又满脸怒色瞪着罪魁祸首阮妈妈。尤其锦心,死死咬着唇,沾满泪痕的苍白脸上羞愤交加,恨不得扑上去扇阮妈妈几个耳光。虽然此事最后被证实是一场闹剧,可是先前所受的嘲讽羞辱却是真真切切的,对一个未婚女子来说,她的名声,终究有了抹不去的污点痕迹,平白遭受一场羞辱,她岂能无怨? 对上锦心几欲喷出火来的怨恨目光,阮妈妈有点心虚的别过眼光。 阮妈妈悄悄睨了甄一眼,本想甄会出声给她个台阶下,不料甄根本只当没看见,见她许久没有反应脸色反而更沉了两分。 “是老奴了,请两位姑娘见谅,老奴在这给两位姑娘赔不是!”祝二婶忙陪笑上前向锦心、锦绣深深鞠躬,众们也慌忙跟上一齐陪笑道歉。祝二婶羞愧得满脸通红,她和是最早进入甄府的下人之一,性情耿直甚得甄老爷信任,在府上一向来有头有脸,整个后院的安全都是她在负责,不想今日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真是脸面都丢尽了!想到此不由恼恨的瞪了阮妈妈一眼。 阮妈妈只好也上前致歉,心里却委屈不已。她可是管家娘子,又有年纪在这儿,锦心、锦绣再样也是个丫头,如今却要她来给她们道歉! “哼!”锦心扭过脸冷哼一声,锦绣也白了她们一眼不语。 “好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让我听到半个字的闲言碎语,无论是谁,先打三十板子再卖出去,有不信的,只管试试!祝二婶,往后再有这种荒唐事,你的差事也就到头了!都下去吧!”甄冷冷扫过众人。 “是,!”祝二婶心里一紧。 “都听见了吗?还不下去!”王妈妈目光一扫淡淡吩咐。 众人诺诺,都退了下去,刘姨娘待众人退后见无事可帮得上忙便也告退。 锦心早被锦言等扶了起来,替她理了理衣裳,抿了抿松散的发髻,那苍白的脸也恢复了几分颜色,无神的双眸亦渐渐有了两三分神采。 “奴婢谢恩典,谢姑娘恩典!”锦心想起这一场无妄之灾,忍不住又掉下了眼泪。 甄有些疲倦的挥了挥手,温言道好了,别哭了!你和锦绣都下去好好收拾收拾吧!就要嫁人了,还动不动就哭呢!以后,你们都些,不要再着了旁人的道!” “是,!” 提起婚事,锦心心中一宽,复又跪下磕头道奴婢谢和姑娘相救!否则,否则——”锦心也不笨,当然也猜到被抓来的“小厮”变成了锦绣绝对跟甄钰有关系。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甄抬抬手,小丫头们便扶了锦心起来,小声劝慰着。 锦心能不感激?如果不是这样,她的名声可就真的毁了,这辈子除了将就的嫁给那个“小厮”还能嫁给谁?未婚夫白延曲还能要她吗?就算他肯娶,她又有脸面去嫁? 白延曲不是甄府中人,原本乃是外头一个走街窜巷贩卖布匹的小小生意人。 甄犹记得,三年前,锦心才十四岁,一个叫白延曲的人莫名其妙的突然辗转托人向甄求娶锦心,乍一听之下,甄和正院上下都当成一场笑话,锦心也是羞怒不已:一个街头巷尾叫卖贩货的小货郎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求娶户部尚书府正室身边有头有脸的一等大丫鬟?简直做梦! 甄当时聊以一笑,笑过之后左右无事亦半是好奇便命人将那白延曲带进来见了一见,甄见他二十二三出头,长得还算端正,气质也还沉稳,对他便不觉讨厌,于是戏称只要白延曲拿得出五百两银子做聘礼,她便考虑将锦心嫁给他! 五百两银子,白延曲不吃不喝攒二十年也不一定攒的够,甄这么说除了戏耍也是劝他知难而退的意思。 不料白延曲想了想竟郑重的答应了下来,并且主动说了以三年为限,说是三年之内,一定带着五百两银子请媒人上门提亲,如果三年之内他办不到,也不敢耽误锦心姑娘终身,此事就此作罢!只是三年之内,恳求甄一定不要将锦心姑娘许配他人。 甄听他说的这样认真一时倒有些怔住了,王妈妈也怔住了,躲在屏风后的锦心、锦言等也都怔住了,各人心头一时各有各的滋味。 甄若有所思的多看了白延曲两眼,当时便决定,三年之后,无论白延曲拿不拿得出五百两银子,她都可以考虑将锦心嫁给他,因为仅凭这一点便可断定,这个男人不是个轻浮的,而是可以让人依靠终生的,既然如此,她为何不成全? 王妈妈忍不住问白延曲为何如此执着要娶锦心?又是从哪里锦心这个人的?白延曲当时只是笑了笑,说是将来若有机会,自会告知。 两年后,也就是去年甄钰出事前几日,当甄等所有人都已经渐渐淡忘了此事,白延曲竟真的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原来这两年,白延曲南下随人出海跑船远洋,省吃俭用、出生入死几番拼搏下来,最后结账赚了八百多两银子,除去作为聘礼的五百两,他又将宅子修葺一新,添置家具,又租了间小小的铺子,俨然一副准备娶过日子的架势。 甄唏嘘不已,此时此刻还有不答应的?便是锦心,也羞得满心幸福甜如蜜糖。 两年前那时情窦初开,青涩少女之心最易被打动,有那么一个相貌端正、气质沉稳的人痴心求娶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这两年来,也许人人都忘了这件事、这个人,但是她一直没有忘,闲暇时不自禁的便会想他,想他还记不记得?会不会真的前来求娶?可是锦心想归想,其实也没有当真,只不过在心底感到有一点点的怅然而已。五百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哪怕他当时答应得很郑重,哪怕他当时真的有心,然而世界上许多事不是有心就能做得到的! 谁也没有想到,他了!带着当初的承诺了!锦心内心那份惊喜简直非言语所能形容! 一,锦心成为甄府后院所有姑娘羡慕的对象。 甄那时方知,原来两年前某日,主仆几个去广恩寺进香,白延曲无意中瞥见了锦心一眼,从此便认定了她! 这一番缘故解说出来之后,屏风后的锦心欢喜得心里酸酸涩涩的差点滴下泪来,众羡慕、打趣的目光令她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那时甄和甄老爷已经相敬如冰,对白延曲这样痴情、迎难而上、锲而不舍而又有实力达到目标的男子大有好感,不但当即拍板定下锦心的亲事,还表示会大操大办,风风光光的将锦心嫁出去。 只是主仆这么多年,突然之间说到一朝离别两下都不舍,便将婚期定在锦心十八岁那年。白延曲也觉得刚刚出海,又无父母帮衬,家中诸事少不得亲自打点,生意也要从头做起,也情愿等生活稳定了、步入正轨了再迎娶锦心。于是事情就此定下。 今年此时,还有四个多月,就是锦心出嫁的大喜之日,火红的嫁衣已经绣好,孰料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这种事情,如果此事为真,不让锦心痛断肝肠!便是甄和王妈妈,也会束手无策。世上哪个男子会不在乎妻子的清白? “锦心,先不说这个了,先休息吧!有事,再说好了!”甄钰突然轻轻说道。 甄关切的瞧了女儿一眼,目光瞬间温柔了下去钰儿累了是么?锦言、桂圆、莲子,伺候姑娘回房休息去吧!钰儿说的是,大家都散了吧,锦心,你也休息吧!” 虽然她还有许多话想问女儿,但也不必急在一时。 甄钰乖巧的答应着,在锦言和桂圆莲子伺候下乖乖回房。 第二日傍晚,祝二婶便命人押了四名中年婆子来到正院,说是已经审问明白,陷害锦心的就是这四人。四人招供平日里受过锦心、锦言等正院大丫头的盘查刁难,故而伺机报复,倒并不是针对锦心,只不过恰巧是她撞上而已。 甄心中冷笑:也真难为她了,恰好便说动安排了这四个与正院有嫌隙的人动手,连败露后的退路都想好了! 甄一句话也懒得问,直接命打三十大板灌了哑药卖出去。幕后主使这四个字更是提都没提——反正提不提都一样,针对正院行事的,这幕后主使还能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她越是不往下细查,甄老爷才越会觉得她委屈、识大体!这个妄自以为精明,却不知后院这点子小手段,甄老爷岂会不懂?他一出门,府中便出了这么多针对正院的事,是个人都能想到其中必有问题!她这回,是搬起石头砸的脚! 当然,如果锦心真的出了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此事于是就此终结。 至于沈姨娘那边,是继续病下去还是慢慢好转,甄一点儿都不关心,经过这两件事,沈姨娘如果还不死心要有所动作,甄只能说她是真的蠢到家了! 这日午饭后,甄在屋内贵妃榻上躺着小憩,甄钰望了望外边明亮而充满勃勃生机的天地,闻着空气中随风弥散的淡淡花香和草叶绿色的气息只觉心头大畅,便一个人往花园子里走去。 出了正院大门沿着东北方的道路经过会芳台可一直到罗带湖畔。罗带湖是甄府花园中心地带,椭圆形的湖泊斜斜呈东北方向,一汪活水从东北角缓缓注入湖中,再在湖的下端沿东南角方向流出去。这道活水,便是府中称为玉溪所在。 甄钰过了会芳台,在罗带湖畔柳荫桃树下逗了一回浅水中嬉戏觅食的鸳鸯、花头鸭、水鹈鹕等水禽,便沿着湖畔往下,从玉溪上过了月亮拱桥,欲往选定的住处玉兰苑去看看。 这玉兰苑甄钰先前来过这里,因十分喜爱那院中遍植枝繁叶茂高高的白玉兰,所以特意挑中了此处作为的居所。 因此处年久失修无人住,她挑中此处后,是要大动土木经过一番彻底的休整才能入住的,本来定的是三月底动工修建,但好巧不巧甄老爷又要外出公干。这玉兰苑在内宅后花园中,甄老爷一家之主不在,也不方便让外头的人进来施工,所以这工程便耽搁下了。 甄钰来至玉兰苑前不料一推院门居然没推开,再看那门上并无锁,显见是有人从里边关上了。 甄钰不由好生纳闷。不知是谁大中午得跑到这儿来,也不在里头做! 甄钰理所当然的想到了是否又是沈姨娘在搞鬼,她想了想,抬头望了望不远处高高的古槐树,看看左右无人便抱着树干爬了上去。 前世的她打小被娘亲当成男孩子养,毕竟孤儿寡母总好过孤女寡母免去许多被人欺负找茬的麻烦,对这种爬树的小儿科她自是熟悉。这具身体先前也是个活泼好动的,两下契合,并无半点不妥。 甄钰三下两下就爬到了高枝上,伸着脖子往玉兰苑中张望,但见满园繁花如雪,层叠交接的枝桠上开满了大朵大朵洁白的玉兰花,在阳光下呈现着水晶样的透亮,又似满院蒙上了一层白色的轻纱,十分美丽雅洁。 美则美矣,甄钰此时的心却不在这上头,她不断的调整角度,睁大着眼透过花枝向下望去,恍惚间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树下来回穿梭,那人手里还拿着棍棒之类的,挥来挥去的似在习武,身姿矫健,步履轻盈,行动间迅若游龙惊鸿,端是好看。 甄钰不知不觉被他的身影吸引,目光追寻着竟有些痴迷心醉,随即脑子里猛然划过一道灵光:那不是她亲爱的二哥哥甄克善是谁! “啊!”甄钰吃了一惊低呼出声,手下一松差点掉下树去。她没想到她这个天天在书房读书写字吟诗作画温文儒雅的二哥,居然私底下还会这一套! 甄钰说不上来是兴奋多还是惊奇多,她当机立断立刻就溜下了树,把那玉兰苑的院门拍得山响。 “谁?”里头传来甄克善略带吃惊警惕的喝问。 甄钰咯咯笑道二哥哥,是我,还不快开门!” 甄克善一呆,心下着慌,手中的木剑东张西望之下竟不知该往哪里藏的好?甄钰拍门拍得山响,甄克善一急,将木剑随手一抛抛上了屋顶,抬起袖子拭了拭额上、脸上微微的汗,匀了匀气息,便坦然自若的去开门,笑道二你来了?” 甄钰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嘻嘻”一笑,说道这儿将来是我的院子,我看看该布置的好便来了,二哥哥,倒是你,在这儿啊?” “我,呃,呵呵,这儿清净,这玉兰花又开得好,我在这儿看书呢,看书!”甄克善说着东张西望,好一会才看见被他随手扔在一株玉兰花下石凳上的书,一个箭步将书拿在手里向甄钰举了举以示没有撒谎,却不知他的表情落在真相已明的甄钰眼里说不出的好笑。 甄克善见自家妹子的目光上上下下的在一身白绸劲装上打量,便忙又笑道呵呵,这个天气穿这身衣裳比较舒服!” “哥——”甄钰终于忍不住了,“扑哧”一笑故作深沉的重重叹道我可是你啊,难道,我还会出卖你不成?你不就是躲在这儿习武嘛,有——” “嘘——”甄克善吓得脸色都变了,条件反射的四下张望,猛然反应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的,便又忙道你,你在说!” “还不承认!”甄钰撇撇嘴,指着不远处枝繁叶茂的高高的古槐树冠道我方才爬上去可都瞧见啦!” “你,你都瞧见了?”甄克善顿觉心里一空,然后惊得跳起来大叫道你爬上去了?你好大胆子!那多危险!” “我有把握的,放心了,哥哥!”甄钰抬脚无所谓的踢了踢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子飞出去,偏着头笑道二哥哥,你干嘛要躲起来习武啊?我刚才看见,二哥哥的身手好厉害呢!”甄钰见他仍是瞅着不言语,便讨好的上前挽着他的胳膊摇着笑道二哥哥,我不告诉别人!” 甄克善的神色这才略松了下来,叹气道你哪里!我从前试探着跟爹提起过习武的事,爹对此深恶痛绝半点儿商量都没有,还差点揍我一顿,可我念孔孟四书实在念得不算好,我就是喜欢习武,喜欢读兵书,忍都忍不住,没奈何,只好躲起来悄悄的练了!” “难怪这些日子我每每去南熏馆找你你都不在,原来在园子里躲起来习武了啊!”甄钰恍然大悟白了他一眼。 甄克善摸摸头呵呵笑了笑,说道好容易这些日子爹不在嘛!” “可是,原来三哥哥在时,你瞒得过爹,瞒得过三哥哥?哦,我明白了,三哥哥一早就,他帮着你一块掩护对不对?”甄钰猛然想起当初去城外送甄克守和白姨娘时,兄妹三个一处告别时甄克善说的一些话。 “笑话!”甄克善一掌拍在一株玉兰树上,大片大片的洁白花瓣羽毛般缓缓飘落,他说道我跟三弟住在一个院子,一起念书,一起下学,能瞒得过他就怪了!好在有三弟帮我掩护,不然,怕也瞒不了爹!” “那,你干嘛不告诉我呢?还瞒着我!哼!”甄钰想了想,大为不满瞪了他一眼。连三哥哥都可以告诉,就不可以告诉她呢? 甄克善微微挑了挑眉,觉得很无语。甄钰跟母亲无话不谈,她了没准在母亲面前一高兴或者一不高兴就说穿了,因外祖家的遭遇母亲也是反对习武的,这要了还了得!再说了,男人的事巴巴的主动去跟一个女孩子说?那还是男人吗! “哼,二哥哥欺负人,我告诉娘去!”甄钰小嘴一撇就要往外头走。 “喂,你刚刚答应了不告诉旁人的!”甄克善大急。若是别人了他还可以威胁利诱收买一番,哪怕是甄敏那刁钻的了他也自有手段摆平,唯独对这个自小护着疼着的亲半点法子也没有。 “我说了不告诉旁人,可是,娘是咱们的娘,又不是旁人!”甄钰狡辩。 甄克善嘴微张了张,哑口无言,半响闷声求道裹img r=''//fmgeyimeid.jg''>茫?惚鸶嫠吣铮?绺纥img r=''//6enumev.jg''>都答应你好不好?这样,外头有好吃的、好玩的,哥哥都给你弄,好不好?” 谢谢乡村女子、残月喵喵的粉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79章 巧遇 ??费章节(25点) 甄钰嘴角悄悄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忽然转头笑吟吟向甄克善说外头有好吃的、好玩的,哥哥带给我比得上我亲自去挑选尝试呢?二哥哥,你答应我常带我出门我便谁也不告诉,而且啊,以后我还会像三哥哥那样替你掩护,怎样?” 甄克善目瞪口呆半响不语,他没想到甄钰会提出这么个交换条件! “你,你要出去……做?外头人多车多,大街上肮脏气味都有,我怕你受不住。”甄克善试探着打消她的念头。 甄钰哪里吃这一套,前世的她跟着母亲四处漂泊,在一个地方定居最长的不超过两年,哪会怕大街上的嘈杂和气味?何况,不出府,她打听计秉毅的事呢?难得二哥哥有这个把柄落在手里,不用白不用! “我不怕!反正,总要试过才吧!二哥哥,我保证出去了听你的话!难道,你觉得保护不了我,所以不敢带我出去?”甄钰可怜巴巴的求着。 甄克善无奈苦笑,虽是激将,可他还有的选吗? “你说的,出去了要听我的话,不许乱跑乱走,我说时候就时候!”甄克善开出条件。 甄钰心花怒放,连连点头二哥哥,我一定听你的话!二哥哥,明儿咱们就出去一趟吧!” 对上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中充满热切期盼的光芒,甄克善觉得十分无语,对上她的眼神心却不由得软了下来,不由自主点点头你得听我的!” “嗯,一定一定!”甄钰眉开眼笑,转身跑将院门从里边重新关上,然后双手抱膝靠坐在一株高大的玉兰树下,扬起笑脸向甄克善说道二哥哥,你继续练,我看着!” 甄克善呵呵一笑,眉头舒展,浓眉一挑,抿着唇纵身一跃一脚蹬在廊柱上,反手一勾,身体柔软灵活的一扭,借力跃上了屋顶,取了木剑,轻飘飘跃下庭中。此时的他,浑身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将他的形象徒然拔高了、放大了,整个人神采飞扬令人不敢逼视。 甄钰一时竟有些看呆了。这就是她的哥哥啊! 次日甄克善果然带了扮成小厮的甄钰出门,出去之后,便找了地方让她换上一套体面的男装。 甄克善本来是想带她去酒楼里坐坐便的,不料刚刚换好衣裳,甄钰便道二哥哥,叫一辆马车,咱们去剪子胡同一趟!” “去那里做?”甄克善一怔,讶然的瞪着甄钰。剪子胡同是城北一处寻常百姓聚居的小胡同,因为那胡同口有一家羊蝎子店特别出名所以他才这条胡同,他很奇怪甄钰会?难道,也是冲着那家烤羊蝎子去的? “锦心的未婚夫就住在那里。”甄钰只说了这一句,然后望了甄克善一眼。 甄克善恍然大悟,微微蹙眉道是那个白延曲吗?你去找他,做?” “当然是锦心的事啊,就看看这个白延曲是不是真的对锦心好了!”甄钰说道。虽然事后证明是一件乌龙事件,可是就是,到底名声有些吃亏了,也不白延曲会不会因此捕风捉影、疑神疑鬼。 “你一个小孩子家——”甄克善当然不会任由她去。 甄钰打断道哥,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咱们不去找白延曲,如果旁的人去找了他,那就不妙了!” 甄克善无奈,只好随着她一起去了。 恰好这日白延曲在家,两进的院落打理得干干净净,正房、耳房、后罩房、厢、倒座一共十七八间屋子,喜事临近,处处焕然一新。正有木匠在前边院子里做活,打制柜子箱笼的。 兄妹两人相视一笑,心底情不自禁流淌着一抹温情,都替锦心欢喜。白延曲一听是甄家的人顿时吓了一跳,见他二人气质谈吐皆不俗一时也拿不准身份,忙笑着迎入屋里。 甄钰使了个眼色让甄克善回避到院子里欣赏廊下那几盆湛青碧绿的吊兰和刚刚打着花苞的茉莉。 然后,甄钰亮出了身份,娓娓向白延曲将当日锦心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她的语调不急不缓,声音不高不低,不带丝毫情绪的叙述着事情的经过。 白延曲除了眼睛猛然亮了一亮抬起眼皮盯了她几下后,便绷着脸一声不吭,坐着的姿势也一动不动,放在膝盖上握着的拳头却紧了又紧,紧了再紧,满满的捏出一把汗。 “我真后悔!”白延曲愤然咬牙我真后悔没有早早迎娶她,害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白延曲长长一叹,目光中充满了焦急和心痛。 甄钰心中一宽,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前世情郎丁睿的面孔来,丁睿对她那么好,还不是说背叛就背叛!天底下真正的有情郎何其难得!这一刻,她是打心眼里羡慕锦心,也是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那,你不会嫌弃她吧?无小说网不少字”甄钰既然来了,就要一个十分确定的答案。 “我当然会娶她!”白延曲斩钉截铁,十分诧异道嫌弃?我会嫌弃她!这件事简直荒唐!她仍是那个值得我喜欢的女子!” 甄钰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起身笑道出来好一会了,我们也该了!”白延曲的态度很明确,她要早早把这个好消息带给锦心,让她放心。 “甄,锦心她,她现在还好吗不跳字。白延曲突然有些不安起来,他望着甄钰紧张道她,她不会起了傻念头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我,我——”白延曲登时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去到锦心身边向她表明决心。这表白的话,他可不好意思要甄转达! “原本或许有一点儿,不过现在一定没有了!”甄钰笑了笑。 “甄,您请稍候!”白延曲说着匆匆回屋,不一刻手里捧了个巴掌大的锦盒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甄,请您将这个交给她。” 他将锦盒轻轻打开,里边是一对成色上好的龙凤金镯子。大夏习俗,新娘子出嫁必定要戴龙凤镯,不拘金银或铜。白延曲十分体贴,觉得锦心在甄府上不一定有出府挑选,而且,一副好的龙凤金镯子也得好几十两银子,锦心未必舍得买,故而他早早便买好了,原本是想过段再送给她的,既然甄钰来了,不如顺便。 “白,你是个好人!锦心也是个好人!”甄钰接过锦盒,心里暖融融的。一个女子能嫁到白延曲这样的人,哪怕日子过得再苦也是甜的,何况,白延曲绝对不会让锦心受苦,也有能力不让她受苦。 白延曲不禁哑然失笑甄,你也是个好人!”白延曲也有些百感交集,他没想到甄钰会亲自上门来说这些,他是出过海的人,思想眼界跟普通人不太一样,甄钰跟他说锦心这事,他并不觉得有,对甄钰心底只有深深的感激和感动。 “甄,我说真的!您和对锦心的好我白延曲一辈子都记在心里。甄,将来若有差遣,您尽管开口!”白延曲郑重说道。 甄钰嫣然一笑,半真半假笑道若是有需要你帮忙的,自然不会客气!” 白延曲一笑点头,亲自将他兄妹二人送出了家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胡同深处方转身,长长的叹了口气。 剪子胡同很窄,马车进不来,所以兄妹俩得走到外边的街道才能够叫上马车。 兄妹两个一路走一路说笑着,出了剪子胡同进了另一条较大胡同里时,甄钰突然被擦肩而过的一个年轻男子狠狠撞了一下,甄钰“哎哟”一声脚下踉跄,龇牙吸气捂着肩膀。甄克善自然气恼,忙扶着她问要不要紧,甄钰摇摇头勉强笑说没事,突然下意识的觉得有些怪异,一摸身侧,惊叫道哥,我的玉佩!” 原本系在腰间缀着宝蓝穗子的雕镂松鼠白玉佩不翼而飞。 “刚才那个人!”甄钰猛然回头,看到胡同深处那仓惶疾走的藏青背影。 “我去追!”甄克善掉头就冲了,口中大喝站住!” 那玉佩上雕镂的是一只抱着松果啃食、憨态可掬的松鼠,且别说是甄钰甚为喜爱的一件饰物,堂堂户部尚书府千金的贴身之物焉能落入偷鸡摸狗下三流小人手里?甄克善岂能不急? 那疾走之人听到甄克善大喊,下意识便跑,甄克善愈发确定他心里有鬼,紧追不放。两人一追一逃,霎时消失在胡同拐弯处。 “哥,等等我!”甄钰一跺脚,忙也追了。 所幸这一带的胡同巷子又深又长,岔道相对而言较少,甄钰虽然追不上他们,但总能远远看到他们拐弯的身影不至于落下。 甄克善是习武之人,速度不慢,那小贼是惯犯,实践中历练出来的,脚下也不慢,两人一追一逃,竟然是旗鼓相当,一个一时追不上,一个半刻也甩不脱,两人心里都有些发急起来。 “世宜兄,世宜兄!拦住他,帮我拦住他!”追了一刻多钟,甄克善突然对面来了熟人不由大喜叫道。 计世宜主仆两个一愣,不由自主便伸臂去拦那人,不料那人力气不小,一推一甩差点把他撂倒在地。计世宜“哎哟!”一声踉跄几下扶着墙,小厮慌忙上前扶着他二爷,没事吧!” 计世宜心有余悸吐了口气,甄克善大失所望,心中更怒,顾不得跟计世宜打招呼大喝一声发急继续追了上去。 “二爷,甄二爷这是……”计世宜的小厮望了望甄克善的背影。 “可能是抓贼吧!”计世宜淡淡说道。 主仆两个正继续走路,不料在拐弯处与飞奔的甄钰撞了个结结实实。甄钰“哎哟!”一声撞得头晕眼花向后倒在地上,计世宜脚下踉跄几下却也疼得五官龇牙皱在一块。 “哪来的小子走路不带眼睛呀!”那小厮扶住自家爷顿时向甄钰怒斥。 甄钰去势甚急一掌撑在地上,白皙细嫩的手掌磨破了皮,伤口处沾满了泥沙尘土正往外渗着血珠一阵一阵的疼,心中正道晦气,听了那小厮的喝斥再抬头看到计世宜觉得有点眼熟,猛然想起元宵节那晚见过的计子茜的哥哥,是计家的人。她火气不由蹭蹭往上冒,爬起来冷冷道谁没带眼睛?你们四只眼睛还不是没看到!” 那小厮顿时跳起来大叫道你还有理了!若不是你没头没脑急冲会撞到我们家二爷?我们二爷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好了,阿里,咱们走吧!”计世宜微微蹙眉打断小厮的话。 那小厮狠狠瞪了甄钰一眼应了声“是”,主仆两个正要离去,忽听得甄钰叫了声“哥!”越过他们向前走去不由齐齐回头,愣住了。 甄钰忙忙上前急问哥,怎样?追了吗不跳字。 “呵呵,那还用说!若不是担心你,我非把他痛揍一顿不可!你看看,这不是!”甄克善笑着将手中的玉佩举了举,一眼瞥见甄钰的手一把握住瞪眼急道你摔跤了?这么不!” 甄钰回身瞥了眼发怔瞧着他们兄妹的计世宜主仆二人。 计世宜上前向甄克善抱拳不好意思笑道对不住,甄兄,方才是我不撞了这位——恩,一下,实在不好意思!前边有医馆,不如让大夫瞧瞧吧!”计世宜瞧瞧打量了甄钰几眼,又见甄克善这副神态,自然看出了甄钰的女儿身,只不过人家这身装扮显然不像被人认出,是以他也没点破。 “不用了,是我不撞了计,计不找我麻烦、不拿忠勇侯府来压人我便谢天谢地了,哪里敢劳大驾!就此别过,不敢耽搁,请吧!”甄钰冷冷说道。 阿里十分不平,想要说瞧了瞧甄克善又忍住了,计世宜歉意笑了笑,与二人就此别过。 甄克善怔怔的瞧着计世宜的背影有些纳闷,不过更多的是生气:的手弄成这个样子,万一被母亲得知了是好! “哥哥,忠勇侯府的人都这么倨傲吗,一个跟班奴才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甄钰撇撇嘴。 甄克善回神摇摇头笑道下人仗势欺人哪个府上都一样,世宜兄平日里我也常见的,他人倒是不!” 甄钰又笑道好生奇怪,忠勇侯靠军功起家,征战无敌,这个计家二却不样呢!不撞了一下差点摔倒!” 甄克善若有所思说道世宜兄小时大病一场体质有些弱,倒也常常习武希望继承父业,不过成效一直不样!还说别人呢,看看你的手!走,咱们快去医馆上药包扎,娘了,可就糟了!”说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哥哥放心,我不会告诉娘的!”甄钰立刻讨好的笑了笑,摔一跤谁说一定要在外边摔?在府里摔不是一样摔吗? 兄妹两人寻了家医馆,将伤口清洗上药,甄钰不肯包扎说是太显眼,甄克善笑着说无妨,大不了说在园子里摔了交随他回南熏馆包扎的也能糊弄,甄钰一听有理便同意了。回府之后甄看见那伤处,心疼得又气又急,将桂圆、莲子好好数落了一顿埋怨她们失职不跟着姑娘,甄钰一再说不要紧甄方才作罢。 瞅了个空,甄钰将龙凤镯子交给锦心,锦心眼眶立刻就红了,握在手里细细摩挲着,半响说不出话来。 可是白延曲到底不放心,生怕锦心被人说闲话受委屈,过了几日居然又托了德高望重的街坊上门,打着商量婚事的旗号,实际上是向甄府众人表示他娶锦心的决心不会改变。于是甄府上下,包括甄在内,无不感叹锦心有福!这样的男子,千金难寻! 沈姨娘吃了这两次亏总算老实多了,一直到四月下旬都没有再生事端。府里的人也不敢轻易挑战甄的权威,日子顺流如水,无事可记。 期间宫里来了一次人,是个中年太监,说是福清公主请甄府二姑娘入宫作伴,被甄以老爷不在府中不便让女儿出府回绝了。 谁知五月初二时,长公主府上的女管家亲自来了,带着长公主的拜帖,说是长公主亦要入宫,顺便带甄二姑娘随行。 甄无法拒绝只得答应,交代了甄钰一番,替她换了衣饰,便让她随了长公主府女管家去了。 甄钰到了长公主府时,公主的车驾已经备好,就等着她了。 一见面长公主便携了她笑道可来了!你母亲也太了,还怕小公主把你吃了不成!” 甄钰向公主福了一福微微垂首含笑道娘是怕臣女不熟宫中礼仪,冲撞了公主和各位贵人!” “无须担心!”长公主笑着携她上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叹道福清公主是个性子你也见过,她不是那等眼爱计较的!好孩子,你是个稳妥的,难得跟公主投缘,便好好陪她玩玩吧!小公主上头只一个,还比她大了好几岁,性子又温婉娴静,二人也不大在一处玩儿;再有两个兄长,一个是太子,自是不会陪她,另一个二皇子虽说与她投缘,但毕竟男女有别,还有一个小皇弟还小着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80章 进宫 ??费章节(30点) 长公主滔滔不绝的说着外人所不知的这些皇室宫闱秘事,甄钰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只有点头应“是”的份。她不由暗暗琢磨:看来长公主也很得宠啊,不然,岂敢随口说这些话! 因甄封了县主,甄老爷又是户部尚书,甄钰第一次进宫,理应先去拜见皇后。长公主本来也是进宫找皇后的,便带了甄钰一起去坤宁宫。 天家富贵,无所不精,无不奢华,进了坤宁宫甄钰只觉触目皆是璀璨夺目,锦绣灿烂如云霞,她生怕失礼,眼观鼻鼻观心乖乖的随在长公主身后一眼也不敢多瞧,一步也不敢多走。 长公主不觉暗暗点头:果然是个知礼稳重的!不似那等眼皮子浅的眼珠子乱转东张西望! 皇后与长公主姑嫂两个很熟,并未在正殿接见她们,而是有贴身女官直接领着她们转过巨幅的紫檀嵌玉石花卉图十六扇屏风,来到皇后起居的东侧殿。 透过珠帘,可见一群衣饰鲜艳的俏丽宫人簇拥环绕着一位身着绣金牡丹纹橘红宫装的中年美妇,那美妇慵懒的斜斜倚在锦褥铺陈的金丝楠木芙蓉榻上,乌油亮丽的秀发拢结于顶,挽成单椎,耸立于头顶,梳成漂亮的高椎髻,额上发髻正中间插戴着点翠如意云纹镶金串珠凤尾簪,周围点着数点拇指大小的白玉珠花,雍容华贵,美艳逼人。 侍立帘前的两名宫女纤手轻抬,将珠帘轻轻向两旁拨开,泠泠清响间,甄钰已随长公主走了进去。迎面扑鼻而来,便是一阵细细的甜甜的香味。 “皇后好不悠闲,我又来了!”长公主咯咯笑着,略略向皇后福了一福不等叫起早又婷婷袅袅上前了。 “呵呵,皇姐可是来了!本宫正想着呢!”皇后笑着身姿坐直了直,扭头便笑着吩咐宫女赐坐奉茶。 长公主笑着谢过皇后优雅坐下,姑嫂二人又微笑着寒暄了几句,长公主这才笑推着甄钰上前拜见皇后,一边向皇后笑道娘娘您瞧,这孩子如何?” 皇后早见了随着长公主一起进来的甄钰,听长公主这么问便笑着细细瞧了甄钰两眼,甄钰早已上前盈盈拜倒见过皇后,皇后听她自报家门乃甄府二女,听她口齿清楚应对得体,仪容恬静不惊不惧,不由眼睛亮了亮,笑道这就是咱们福清小公主念叨的甄府二姑娘、西昌县主之女?果然好个模样!快,快起来!”皇后说着向她笑着招了招手。 便有宫女微笑着领她上皇后跟前去。 皇后轻轻握住甄钰的手腕,尾指上两寸来长的嵌珠点玉金色指甲套泠泠闪光,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熏得甄钰下意识垂了垂眼眸,呼吸也是一滞。 “别紧张!往后来的次数多了便习惯了!”皇后含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以为她是害怕。 “臣女汗颜,令皇后见笑了!”甄钰不好意思垂下了头。 “傻孩子,这有!你也太了!咱们小公主偏和你投缘真正难得!”皇后笑得甚是宽怀,心底却有些纳闷,不明白福清公主那么个跳脱不靠谱的性格会喜欢跟甄钰在一起! 不过甄钰的母亲身份特殊,父亲又是户部尚书,朝廷重臣,头一回见面皇后无论如何总要拉拢拉拢人心,于是对着甄钰格外亲切,携着她的手笑问了几句话便抬眼瞟了身旁穿着白绫裙子、桃红比甲的宫女一眼,那宫女会意,忙将方才抽空准备好的一个锦盒打开捧上,躬身呈在皇后面前,里边放着一对宫制的金丝缠边白玉梅花珠花,皇后笑道仓促之间,本宫也来不及备下见面礼,这对珠花很衬你,喜欢吗不跳字。 “喜欢,臣女谢皇后赏赐!”甄钰后退两步盈盈拜谢。 皇后更喜,笑着亲自将珠花一左一右簪在甄钰梳着的垂挂鬓上,端详端详含笑道本宫就喜欢这样温和娴静、端庄大方的孩子!” “咱们福清小公主呢?今儿没见在皇后这儿?前些时候老念叨着甄、甄的,这会子人家把人给她带来了,她却不见影儿了!”长公主笑着四下望了望。 “倒是本宫疏忽了!”皇后笑了笑说道小公主一早请安说了今儿往玉昆湖去放风筝呢!这会子多半在湖畔。甄二姑娘在这儿陪着我们恐也无趣,本宫这就差人送你吧!” 甄钰忙微笑着上前谢恩,皇后一笑,便指了身边的宫女绿菊送甄钰。 甄钰便上前规规矩矩给皇后行礼告退,随后又向长公主告退——也有让长公主别忘了出宫时捎带上她的意思,然后才随着绿菊去了。 此时才巳时中刻(十点)左右,甄钰随着绿菊一路来到玉昆湖畔平日里福清公主放风筝的宽阔草地上,绿草茵茵寂寂无人,绿菊便笑道小公主必是还在明珠苑里没准备好呢,奴婢领甄姑娘吧!” “有劳绿菊!”甄钰笑了笑。一路上她话很少,没有跟绿菊套话,也没有东张西望,但待绿菊十分和气,见惯了倨傲的绿菊对她的表现很满意,所以在湖畔没见着二公主便主动提出送她去明珠苑。 “甄姑娘太客气!”绿菊微笑着抬了抬手,指明了方向领着她往明珠苑走去。 明珠苑就在玉昆湖畔东边不远处,门口是一大片的牡丹芍药,此时名花竞相开放,蜂飞蝶绕,炫丽夺目。 福清公主正在院子里发脾气,雪白粉嫩的小脸气嘟嘟的,颇有几分横眉冷对的样子,不知是谁又招惹了她。随侍的宫女太监们都敛神屏息垂首侍立在的位置上一动也不敢动,只有小公主的乳娘风嬷嬷在好言抚慰着她。 听人禀报甄府二姑娘来了,福清公主这才眼睛一亮,面露喜色,也不命人通传,笑吟吟的便跑了出去拍手笑道甄,你可来了!” 宫女太监们都舒了口气,情不自禁向甄钰望去。甄钰一愣,她没想到福清公主对她这么自来熟,她的笑容那么亲切信赖,甄钰的心里忍不住流过一种异样的暖流,她忽然觉得,其实这一趟进宫陪陪公主,也不是一件坏事…… “臣女参见公主,公主殿下千岁——”甄钰笑着上前行礼。宫中该有的礼数那是一点儿都不能少,不然,别说旁人会嘲笑她,还会说甄老爷、甄没家教! 一句话还没说完福清公主已经一把拉起她,光洁漂亮的眉头蹙了蹙,撇撇嘴不屑道甄,咱们是,以后都不要这一套啦,麻烦死了!” 甄钰目光一转瞟过绿菊和风嬷嬷身上,见她们脸上神情恬淡没有不快或者反对的意思,便笑着点点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还是甄最爽快!”福清公主不禁拍着手,笑靥如花。往常她一跟旁的女伴说这话,对方不是唬得脸色大变就是一个劲的口称不敢,在她软硬兼施下也要好久才勉强答应,有的还好心的劝诫她“这是规矩,礼不可废!” 笑话,她是公主,规矩、礼还不是她说了算?她自在来,用得着管可废不可废? “公主,奴婢把人送到了,可就跟皇后娘娘交差了!奴婢告退!”绿菊见状微笑着上前屈膝福了一福。 福清公主眼角也不瞧她,点点头摆了摆手你去吧!对了,你顺便去一趟景仁宫告诉慧妃,本宫这里有客人,中午不用膳了!” 绿菊嘴角抽了抽,只得陪笑应了声“是!”福清公主素来想到哪里是哪里,连皇上都宠着依着,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还能反抗不成?虽然慧妃跟皇后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但小公主支使她去传话,她敢说不去吗? 绿菊悄悄瞟了一眼,小公主拉着甄钰已在一旁亲亲热热的了。 不一会,甄钰便陪着福清公主,在六名宫女太监的陪同下往玉昆湖畔去放风筝。那风筝制作得十分精致,是一只展翅翱翔的白鹤造型,整个几乎有福清公主那么高,画得栩栩如生,材质、做工都是一流。 甄钰此时方知,福清公主之所以生气是因为答应了陪她今日放风筝的二皇子和梁世子临时有事都不来了,她这边兴致勃勃的准备着却换来了人家放鸽子,她能有好脸色?偏巧这时候甄钰又来了,福清公主对她下意识的更增了几分好感! 一时到了湖畔,站在碧绿的草地上,远眺这银光闪闪跳跃、波光滟潋的玉昆湖,以及沿着湖畔遍植的奇珍花木和矗立其中的各式建筑,无处不显示出一种皇家独有的阔朗而磅礴的气派。 随行太监小石子、小凳子一个举着风筝、一个扯着线忙着欲将风筝放起来,四名宫女则细心的在一旁高大的金合欢树下铺呈上精美的毯子,又指挥粗使宫人将抬来的茶几围屏摆放好,将携带来的食盒中的茶水糕点瓜果一样样的细心的摆在茶几上,笑吟吟的瞧着福清公主。 福清公主拉着甄钰在一旁笑呵呵的,不时指点小凳子和小石子。 “公主,这风筝要放起来才有趣,旁人放有趣?”甄钰忽然笑道。 福清公主一怔,从前她放风筝,都是太监们将风筝放上天高高稳稳的飞着了,然后才翼翼的将线递到她手里,她从来没想过要放。太监宫女们自也不会让她亲自放,话说,放风筝也是需要体力的,万一把她累得脚酸腿疼的发起脾气来,谁承担得起? “甄说的不,我要放!小凳子、小石子,停下!”福清公主说着便向拿着线轴的小凳子奔,向甄钰笑道甄,你来教我!” “好啊!”甄钰笑了笑,向她奔。 对甄钰来说,放风筝不是难事,可福清公主就不一样了。她原先看小凳子他们像是很轻松的样子也没在意,谁知放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虽然有甄钰在一旁指点,但因为她的掉以轻心加上没掌握诀窍,扯着线轴不是奔跑的方向不顺风向,就是跑得不够快,或者快了一会会又猛然慢了下来,还有,在风筝还没完全飞起来时另一只拉扯丝线的手也不知该如何借力上扬,结果是小公主累得气喘吁吁,小脸通红,太监宫女们紧张得大气不敢喘,尤其是负责举着风筝的小石子,看着那风筝在小公主的手下一次又一次的栽倒下来,他的心也跟着一次又一次的揪起又落下,不住的暗骂这风筝太不给面子,万一公主恼羞成怒迁怪于他—— 他简直想都不敢想了! “累死啦!给本宫倒茶来!”福清公主喘着气,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宫女慌忙斟了茶双手奉给她与甄钰,陪笑道公主,歇一会再放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小凳子也趁机上前笑道公主,让奴才来吧!” 谁料福清公主眼一瞪大声道不行!本公主一定要把它放起来!放个风筝还能难倒本公主不成!” 小凳子无语,不敢再劝,陪着笑一个劲的点头称是。甄钰一旁喝彩笑道公主真有毅力!” 她不禁真的有几分喜欢福清公主了,不是每个小孩子累成这样还不泄气的,而且,她又是个娇生惯养的。 福清公主就觉得她的话中听,将茶碗顺手一放粲然笑道甄,你再教我!” 甄钰便笑着上前,手把手不厌其烦的告诉她如何使力、如何顺风跑,如何扬手,如何引线,甄钰一一点头,又试了一会,趁着一股大风吹过,福清公主顺着风劲急急奔跑,一手猛的高高的扬着线,那风筝借着风势竟飘飘摇摇的上升飞起了! “好,好,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太监宫女们激动的仰望着那摇摇晃晃的风筝,手情不自禁攥成拳,紧张得心突突的跳。 “公主,手用力,再用力一点,往这边跑,这儿!放线,放线,继续跑!好,好啊!”甄钰也兴奋起来,拉着福清公主跑。 福清公主仰头瞧着那风筝越飞越高不觉精神大振,一边飞奔一边放线,终于,那风筝脱离了摇摇欲坠的状态,忽然一抖,稳稳的在蓝天中飘扬。 “公主!”甄钰也累得气喘吁吁,拉了福清公主的袖子一下示意她可以停下来了。 福清公主停下来,望着天上那迎风飘扬的仙鹤风筝,一股自豪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她顿时笑靥如花,骄傲的扬起头大叫道飞起来了!飞起来!是本公主亲自放起来的!” “公主千岁!公主千岁!”小凳子等太监宫女无不眉开眼笑,既为公主高兴,也大大松了口气。 “甄,你瞧这风筝真漂亮!”福清公主兴奋得眼睛水亮水亮的,抓着甄钰的胳膊摇了摇。 “是啊,好漂亮!”甄钰微眯着眼仰头望去。只有付出了劳动,付出了努力,得到的结果才会觉得美好。过程虽然充满挫折,但是越是如此,最后的成功越让人感到心中充满成就感和自豪感,成功的果实,看也只看出一个“好”字。这种感觉,甄钰太熟悉不过了,前世的她和母亲相依为命时,每每遇到拮据困难的情况,母亲总会鼓励她,母女俩总会咬着牙挺,每当挺过一道难关时,她的心里便是这种感觉。 如茵的草地上响起福清公主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她欢快的身影充满活力的奔跑着。风筝不是第一次放,可是因放风筝带来的这种真心快乐的感觉确是第一次! “哟,还以为我们小公主在玩呢笑得这么开心,原来是在放风筝呀!”突然传来一阵不酸不凉的年轻女子的声音。 甄钰下意识朝声音传来处望去,只见一位头戴凤衔滴珠点翠金簪、身穿玫红色大镶大滚绣花纱衫的年轻女子在一群白绫裙、碧色过膝比甲宫女簇拥下从一旁的小道间闪出来。 “太子妃娘娘!”这厢太监宫女们已经跪下去垂首参拜。甄钰心里一惊,也随着跪了下去。 “起来罢!”太子妃的声音有些慵懒,目光在扫过甄钰身上时有一刹那的停顿和打量。 甄钰随众轻轻起身,抬起眼角悄悄瞟了瞟,才太子妃腹部微微隆起,是怀了身孕。 “原来是皇嫂啊!”福清公主已经停下了脚步,她扯了扯手中的线,目光落在太子妃的腹部上笑道几天不见,小侄子又大了好些了!” 太子妃听了这话心中十分舒坦,俏丽的脸上不觉带了笑,狭长的丹凤眼瞟过甄钰,向福清公主挑了挑眉笑道可不是呢!小公主啊,这位姑娘甚是眼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 “是甄大人府上的甄钰!皇嫂你瞧,我的风筝飞得多高,是甄教我放的呢!”福清公主笑得脸上红扑扑的,眼眸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是户部尚书甄格非甄大人家千金?”太子妃略略有些诧异,甄钰的名字不久前她也曾听人提起过。 “臣女正是!臣女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甄钰重新跪下给太子妃见礼。 太子妃瞅了她好几眼方挥了挥手随意道罢了,起来吧!” 太子妃又瞧了瞧在一旁专注的放着风筝的福清公主,嘴微张了张似是想要说点的,可见福清公主一副专注的模样又微微摇了摇头,扬声笑道小公主,你仔细累着,着点!本宫先去皇后那边了!”说着又吩咐福清公主的宫女太监好生伺候着,记得带公主用午膳了,别让公主玩得太久!” “啦,皇嫂慢走!”福清公主笑了笑。 太子妃一笑,便转身去了。 临走,太子妃似是深深的瞥了甄钰一眼,在甄钰察觉到的时候又收回了目光,款款去了。 福清公主玩了一,直到午膳时分才带着甄钰回明珠苑 福清公主玩了一浑身是汗,回了寝宫先是吩咐备水沐浴,而她居然没有忘记甄钰,吩咐给甄也备水沐浴。” 甄钰笑着推辞说不敢麻烦公主,入宫不比去别的府邸做客,并未带有衣包,洗了澡不换衣裳还不如不洗。何况让公主身边的人伺候沐浴,她觉得还是不要的好。 福清公主不知她心中有这么多顾虑,也不勉强,笑笑命人备水给她洗手净脸,便入后沐浴去了。 沐浴之后二人一起用午膳,明珠苑没有小厨房,所有的饭菜都是从御膳房送。福清公主向来得宠,除了份例中菜品更有皇帝、皇后、慧妃、琳嫔等所赏赐菜肴,偌大的御膳桌上每顿饭都摆着不下二十道菜肴,俱盛在绘着繁复缠枝花纹的金边明黄大盘碗中,摆出各种吉祥如意的图案,看不出来是材料所制,不过看去颜色十分鲜艳。 二人用膳之后,福清公主便有些倦了,甄钰很适时的提出告辞,不料福清公主却不肯放人,她眨了眨眼睛笑嘻嘻道甄,你留在宫里陪我住几日好不好?端午那日在北苑金玉湖有龙舟竞渡比赛,好多好多人都参加,可有意思啦,到时候我求了父皇咱们一起去!” 甄钰一愣,正欲拒绝猛然想起没准能有机会看到忠勇侯不禁又心动起来,她是未成年的少女,要见忠勇侯可有多难,只有这种君臣同乐的场合,平日里的规矩都不大讲究,才是她最好的机会。犹豫着权衡之际,福清公主见她不语只当她答应了,顿时喜道小凳子,去告诉皇后,本宫留下甄啦!” “是,公主!”小凳子悄悄瞅了甄钰一眼暗道她好运气,这一把公主累得气喘吁吁,公主竟还这般看重她。 “小公公,劳烦您请皇后派人去甄府说一声可否?顺便让家母将我的换洗衣裳捎带两套进来!”甄钰笑道。除了换洗衣裳,自然也得带些散碎银子、荷包的赏人,宫里不比别处,手头不宽裕可不行。 (谢谢班太的粉红和评价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81章 公主的心思 ??费章节(20点) “小公公,劳烦您请皇后派人去甄府说一声可否?顺便让家母将我的换洗衣裳捎带两套进来!”甄钰笑道。除了换洗衣裳,自然也得带些散碎银子、荷包的赏人,宫里不比别处,手头不宽裕可不行。 “甄姑娘客气了,奴才一定把话带到!”小凳子笑着答应往坤宁宫去了。 皇后了并无意见,福清公主的主她还做不了全部,只照规矩嘱咐了几句便打发人往甄府去说。 甄吓了一跳,正院上下奴仆却无不得意,喜笑颜开,沈姨娘和甄敏了暗暗气闷。 傍晚时甄收拾的包裹才送到了明珠苑,除了四套衣裳、一个锦囊中装了小荷包碎银子小额银票,还有一些其他零碎的。其中有一缕五彩丝线,一双虎头鞋,一小瓶雄黄甜酒;一个装着切成末的菖蒲、艾草、丁香、木香、白芷的香囊。甄钰一见便这些是甄为她端午节准备的。 大夏习俗,端午节除了吃粽子、划龙舟,少女们要用五彩丝线缠臂、佩戴特制的香囊、喝雄黄酒,小孩子还要穿虎头鞋,更小一些的还要用雄黄在额头上画“王”字以示驱邪保平安。雄黄酒酒性烈,民间给小孩子饮用的常常用糯米发酵酿制的甜酒中和。 “县主也太仔细了,五彩丝线、香囊、雄黄酒宫里都有,到时老奴多领一份便是,却要县主从宫外捎带进来!”风嬷嬷见了笑道。 甄钰握着香囊在鼻子下嗅了嗅,笑答道宫里的是宫里的恩典,这些都是我娘亲手准备的,她就是有这个习惯,但凡过节过年,这些物件必要亲手为我们兄妹准备!” 风嬷嬷叹道可见县主疼爱甄姑娘,姑娘好福气!” 甄钰垂首微笑,默认了风嬷嬷这话。甄本来就极疼爱她啊,这是她的骄傲,为要做无谓的谦虚。 福清公主本在一旁笑着,听了这话顿时呆了呆,一言不发转身奔回寝殿去了。 风嬷嬷一怔,摇头失笑道小公主不知又闹脾气了!甄姑娘您在这坐坐,老奴去瞧瞧!” 甄钰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瞧着风嬷嬷急急转入后殿的身影,甄钰不禁感叹,枉风嬷嬷是福清公主的乳娘,却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她的心意。她有些懊恼,不该在福清公主面前提起甄如何的疼爱,福清公主眼中那一抹失落与受伤她太熟悉不过,因为曾经的她,眼中也常常会出现那种神情,对亲情的渴望,对亲人强烈的怀念。曾经的她,念的是从未见过面的父亲,福清公主念的,定是那已然逝去的母亲。 不久,甄钰听到后殿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抽泣声和风嬷嬷惊慌失措的安慰。她的安慰不但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反而引得福清公主的哭声越发大起来。风嬷嬷手足无措,福清公主万千宠爱在一身,要有,想样就怎样,在她眼中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她哪儿想到她心里的想法?眼见福清公主哭声中隐隐含悲,与往常被梁世子气哭的声调浑然不同,风嬷嬷慌了手脚,忙叫人去坤宁宫禀报。万一福清公主出了事,不是她能担得起的! 明珠苑的宫女太监们都是这么想,小凳子答应一声立刻就要往外冲。甄钰忙拦住他,笑着说先劝一劝公主,若是不行再禀报皇后不迟。她今日刚刚来明珠苑,福清公主就哭成这样,即使这里头没她事,但皇帝皇后未必会这么想。 小凳子等也事情闹到皇后那里非得挨一顿训不可,既然有人出来做主,那再好不过,于是停下了脚步,陪笑着道甄姑娘说的是,姑娘您和公主投缘,定能劝好公主!” 甄钰笑了笑步入寝殿,示意风嬷嬷离去。风嬷嬷瞧了她一眼,向她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寝殿中只留下了甄钰和福清公主两人。 福清公主扑在绣被上呜呜咽咽,双手紧紧揪着锦被,埋着头谁也不理。 甄钰轻轻推了推她,柔声低低道公主,公主,您,您是在想念您的母妃了吗不跳字。 福清公主小小的身子一颤,“哇!”的一下哭得更加大声伤心,风嬷嬷等在外头唬了一跳,心都揪在了半空。 “公主,别哭,别哭了!”甄钰轻轻拍着她的背后,轻轻说道公主,娘娘她那么疼爱您,看到您哭,她会难过、会伤心的!公主!”甄钰喃喃的劝着福清公主,声音一点一点的低沉下去,胸口的气息也一点一点的低沉下去。 甄钰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起来,曾经的她,看着母亲眼中的落寞,落寞过后的坚韧和自欺欺人的期盼和坚持,她心里有多难过!可是那时,她一点也不恨他,而是无比的渴望与眷恋,因为值得母亲这么爱着的人一定不是坏人,就如母亲所言,他一定有苦衷,派去暗杀的人一定不是他的人,他一定在寻找他们母女只不过还没找到,迟早有一天,他们一家人一定会团圆!一定会的!可是这一天,母亲没有等到,她,也没有等到!如果不是重生,她根本不会他早已另组家庭,儿女双全,妻贤家合…… 曾经的渴求和坚持,毫无理由的完全信任,深入骨髓的思念,统统都成了一场笑话! 忠勇侯…… 甄钰的心中顿时燃起熊熊的怒火和愤恨,忠勇侯,他配不起这个称号,他欠她们母女的,她要他双手奉还,绝不手软。 福清公主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侧脸向着甄钰,眼泪汪汪的抽泣道母妃,母妃她真的,很疼爱我吗?甄,皇兄皇姐她们都有母妃,只有我没有,母妃她真的疼我吗……” 甄钰抽出丝帕轻轻的替福清公主拭泪,一脸郑重的点点头轻轻说道当然,娘娘她很疼很疼您,公主,她宁愿用的命换您的命,这般的疼爱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她,她一定在天上守护着公主,守住公主快快乐乐!” 福清公主一怔,凝结在一起的睫毛眨了眨,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可是,可是我好想母妃,我想要母妃抱我,像慧妃娘娘抱六皇弟那样抱我。” 甄钰胸口一滞,心有一瞬间的紧缩,曾经的她,对父亲也有这般深入骨髓的渴求啊!她匀了匀气息柔声道公主,您还有皇上啊,皇上这么疼您。” “父皇。”福清公主喃喃,失落惆怅的心情缓了许多,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出神,忽然又望着甄钰轻轻道甄,母妃她真的在天上守护着我吗不跳字。 甄钰连连点头当然,您是她唯一的孩子,她当然守护着您啊!” 福清公主想了想,满是泪痕的脸蛋上终于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她坐了起来拭泪笑道甄,你对我真好!从来没有人我想念母妃,从来没有。”人和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确定只需要一刹那,哪怕是性格迥然的两个人,在特定的契机下也可以拥有牢不可破的友谊。 甄钰默然,自然没有,若不是同病相怜,我也不会那么想,因为您拥有的太多太多了,没有人会觉得您不快乐。 但失去至亲的那种强烈思念又岂是别的能补偿的?计秉毅,你对我们母女,太狠了! 甄钰咬着唇,脸色白了白,愤恨的神色不期然的流露了出来。 “甄,你了?”福清公主吃惊的睁大了眼,有些害怕的拉了拉她的袖子。 甄钰猛然回神,摇摇头柔声笑道没,公主!” 福清公主笑了笑,翼翼的挽着她的胳膊道甄,以后你常常来陪我好不好?” 甄钰听着她略含依赖的语气,忍不住心头一软,点点头笑道好,以后闲了,我常常进宫陪公主!” 福清公主眼睛一亮,顿时喜道算话,可不要像粱表哥一样总是哄我。” 甄钰抿嘴笑道不会的!我一定说到做到。对了,公主这儿该有针线吧?无小说网不少字不如,我缝一个端午驱邪的香囊送给公主好不好?” 福清公主心头没来由一暖,点头笑道有有,本宫叫人拿针线绸缎来!”她想了想忽然又偏着头道甄,你教我好不好,我要缝一个香囊送给父皇!” “好!”甄钰点点头,公主就是公主,虽然天真单纯,人情世故下意识的她却懂得,她这么有心,也难怪皇帝疼宠她! 于是二人出殿,福清公主一叠声的命人备针线,风嬷嬷和琥珀、玛瑙愣了好一阵才反应忙不迭的去准备。 公主在七岁时皇后便按例命内务府打制了一套极其精美的针线送与公主,可公主哪里有闲心刺绣,只看着新鲜拿出来把玩过一两回便命人收起来了。皇后所出的荣昌公主针线是做得极好的,可福清公主不愿学,皇帝又护着说“朕的女儿,不懂女红又如何?还有人敢嫌弃不成?不想活了!”皇后也没办法。 于是这两日,福清公主除了一早带着甄钰去给皇帝、皇后请安,两人便都呆在明珠苑中刺绣,风嬷嬷等打起百倍精神在一旁伺候着,端茶递水,穿针理线,一时又担心公主累着了,一时又生怕她刺着了手,两天下来倒比公主还要累。 端午前夕,两人的香囊终于做好了。甄钰的是红缎金线锁边如意头形香囊,绣着一丛抽穗开花的菖蒲和嬉戏的蜻蜓;福清公主的是明黄缎子六边菱形香囊,银线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旁有祥云缭绕。 甄钰前世针线做得极好,为生活所迫与闺阁女子闲时打发其用心程度自然不一样,何况先母邵心萍是有名的针神。绣这么一只小小的荷包对她来说不过半天的功夫,但她当然不会抢福清公主的风头,所以故意磨磨蹭蹭放慢了速度,与福清公主同时做好,做工上也只比公主的稍微整齐一点,但精通之人只要细看便会她针脚绣工的与众不同。 风嬷嬷等自然将公主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连带着将甄钰也夸了一番,福清公主喜不自禁,当即命人把香囊串上络子和丝穗,喜孜孜的送去乾清宫给皇帝。 元丰帝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夸她孝顺,当即将香囊系在腰间,赏赐了她一大堆的珠宝玩器和吃食,留了她好一会才命人送。 别人尚且罢了,太子妃心里却不舒服起来。每次年节或是万寿节,她和太子进贡给皇帝的礼物哪一件不是价值千金珍贵无比的?皇帝也就是随意看看说一声“好”,有时看都不看直接搬入库房,赏赐也平平一般。哪怕她这次有孕了,是皇室之功臣,皇帝也没有特别的表示。反而福清公主不过绣了一个做工不样的香囊,就得到了皇帝无上的夸奖和赏赐,想想幸亏福清公主不是! 若是平时太子妃也不敢跟福清公主比,但是她如今作为太子第一个怀孕的姬妾,理所当然觉得有骄傲的资本,当外界的关注达不到她的心理预期时,自然而然她就生出了不满。她不敢对皇帝不满,深受皇帝宠爱的福清公主就成了她迁怒的对象!从此,被压抑在心底的对福清公主的羡慕嫉妒一下子汹涌而出,她是看福清公主不爽。 福清公主哪想到送给父皇一个香囊就让皇嫂有这么多意见——就是想到她也不怕!跟甄钰两个在明珠苑里欢欢喜喜的准备着明日的龙舟竞渡。 次日两人早早起床梳洗,然后到坤宁宫,与皇后及众嫔妃、荣昌公主、二皇子、五皇子等一起乘着宝马香车往金玉湖。(三皇子、四皇子已因病去世)。甄钰少不了一一见过诸人,只觉眼前花团锦簇并不敢细看,只悄悄抬眼瞧了瞧几位公主皇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82章 观台的意外 ??费章节(25点) 荣昌公主十二三岁的样子,细长的眉,娇小的五官和脸蛋,十分温柔娴静,见了福清公主和甄钰便微笑着招呼,随后便一直温和的随在皇后跟前,不像福清公主,拉着甄钰缠着比她大三岁的二皇子、与她年岁小一些的五皇子叽叽咯咯的说笑不住。 金玉湖在皇宫西北角俗称北苑的一处苑囿中,是皇帝与君臣同乐举行宴会、新科状元进士们举办琼林宴、或者诸如此次龙舟竞渡、炎夏水嬉、冬季冰嬉等皇室娱乐活动的地方。 此时的金玉湖人山人海一片喧嚣,处处飘扬着五彩的旗帜,大大小小装饰富丽而又区别分明的舟船汇集湖畔,沿着湖畔的岸上搭建了许多的高台供人登临观赏,最华丽、最高大的高台搭建在金玉湖的西畔,那是皇帝与嫔妃们所占之处。 在这处高台左前方离岸不远处,竖着一根高出水面约有一人多高的缠着五彩丝带的竹竿,竹竿顶部挂着一只以红绸网结缠绕镶嵌着各色宝石的硕大金碗,这便是今日竞渡的彩头。 精神抖擞的羽林军护卫们站列各处,时刻戒备着整个金玉湖畔的动静,放眼望去,银甲闪耀,枪戟刀剑如林。参与竞渡的各队队员们自成一处聚在一起,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单色对襟劲装,系着腰带,头戴同色包头巾。甄钰扫了一眼,有红、黄、黑、白、绿、蓝、紫、褐、橘、青、米黄、水色等十五六支队伍,场面不可谓不壮大。 甄钰随着福清公主等先至高台上见过了皇帝,皇帝这个女儿是安静不住的,一年中也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况且又是在皇家苑囿中处处都有羽林军守护,便笑准了福清公主的请求,又命二皇子带着四名年轻机灵的太监好生跟随着照顾,便由着她和甄钰到处跑。 二皇子夏见泽今年十三岁,身板有些瘦弱,但有着一张英俊的面孔,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眉毛,明亮闪烁的眼睛,薄唇不时微微上翘,显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没正形模样,很对福清公主的胃口。 他也是个苦命的人,生母是在皇帝还是太子时便跟着的秦良娣,据传秦良娣出身平民,在太子微服私访时二人一见钟情,温柔贤惠很得太子喜爱。太子继位后太子妃去世,太子曾一度想将她立为皇后,后来在太后与百官的干涉下不得不放弃,立了首辅阁老简仁之女简心竹为皇后,封秦良娣为贤妃。在皇后生下子嗣之前,贤妃也一直没有身孕,当今太子三岁多的时候,贤妃才传出有孕消息,一年之后诞下二皇子,不料产后体虚,没出月子就去世了。皇帝大恸,追封皇贵妃,对着皇贵妃画像日夜缅怀思念,直到一年多后选秀新人入宫,皇后特意挑选了几位娴淑俏丽的女子留下侍奉,皇帝才渐渐回转,但对新人态度也是淡淡的不太提得起兴趣。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二皇子却并没有得到皇帝的宠爱,皇帝叱他克母,一见他就忍不住想起皇贵妃,这些年一直待他不冷不热。好在二皇子一直养在慧妃宫里,慧妃视如己出,又加上皇帝深念皇贵妃,轻易也无人敢过分欺负这个皇贵妃留下的血脉。 二皇子带着福清公主、甄钰在金玉湖畔看热闹,不一会便看到梁玉中笑嘻嘻的走了,随行的还有计世宜。 梁玉中笑嘻嘻的叫了声“疯丫头!”便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甄钰几眼笑道甄姑娘可真厉害,这疯丫头竟叫你收得服服帖帖的,除了皇宫一祸害!甄姑娘,功德无量啊!” “去!你讨厌死啦!”福清公主想也没想抬起脚就朝梁玉中踹去,被梁玉中笑嘻嘻躲过也没去追,亲亲热热挽着甄钰的胳膊扬着下巴道你少来挑拨离间,我就是喜欢甄!”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计世宜瞧了她一眼微微一怔,随即想起那日在剪子胡同附近的遭遇,认出她便是当日随在甄克善身边的人,向她淡淡一笑点了点头。甄钰对计家的人没有好感,故作不见扭头与福清公主。倒把计世宜弄得一怔,还以为是她仍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 “很快就到比赛了,走,咱们台子上瞧去。”二皇子见梁玉中和福清公主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便笑着插了一句。 大家回头往金玉湖上看去,但见所有的船只都在严阵以待,已经开始解缆绳,船上也站上了人,擂鼓铜锣声也一阵紧似一阵的响起来,于是便往最近的一处台阁登去。台阁上原本是几位官员,见二皇子和公主来了,行礼之后便一起退下,一时偌大的台上只有甄钰几人及随行的四名太监。 随着鼓声越来越密集,靠岸的小龙船、虎头船、飞鱼船、鳅鱼船等二三十艘两头弯弯的小船渐渐向湖中驶去,分成两个方阵排列,船头立着的竹竿上分别系着红、绿、黄各色飘带。 比赛之前,先是表演。 随着远远的对面高台那边传来司礼太监辽远清亮的嗓音下达皇帝的命令,各船上鼓锣声齐齐鸣响,舵手们吆喝着号子,动作迅捷,船动如飞,搅动水面浪翻如花,排出一个又一个造型。一会划棹旋转形成圆阵,在水面带起一片整齐的水路痕迹,;一瞬间,偌大的圆阵缓缓分开,形成两个较小的圆阵,两阵越分开越远,突然同时掉头,相向而划,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动如脱兔齐齐交而过,原本是一场表演,偏偏却具了几分惊心动魄的凌厉紧张之气,就像水师在演习一样,而又比演习多了几分技巧。 一时之间船只飞梭所过之处翻滚着碧水银边,煞是好看! 福清公主看得目不转睛,不时的鼓掌叫好,受热烈的氛围感染,甄钰不禁也看出了神。 “忠勇侯果然了不起!世宜,你父亲真厉害!”梁玉中突然大叹。 “小公爷过奖了!”计世宜客气了一句。 甄钰心里咯噔一下,福清公主已经问了出来这与忠勇侯何干?” “这一届的龙舟竞渡是忠勇侯主持的!”二皇子笑了笑。 “原来如此啊!”福清公主眼睛一亮,笑着向计世宜道世宜哥哥,那你说说今儿竞渡谁会夺冠呢?” 计世宜笑道这可难说了,今日参赛的十五支队伍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挑上来的,都很有实力。” 福清公主“哦”了一声正欲再说,被一阵异常激烈响亮的紧锣密鼓声吸引去了注意力,往湖中一瞧,原来方阵表演已经结束,这会儿所有船只分别在湖中四处排成四个小方阵,舵手们迅速从船中抽出木板连接铺成平地,跟着便在船上耍起了各式各样动作惊险刺激的杂耍,独占鳌头、红孩拜观音、海底捞月、泥牛入海等种种名目不一。 耳畔传来如雷的叫好声和欢呼声,可是此时的甄钰眼里看不到,耳中也听不见,所有的欢呼和呐喊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她双眼直瞪瞪的朝南面的临水指挥台望去。当中一人昂首挺站于台前,身材高大,甲胄闪亮,银盔红缨,不时的有人奔到他面前单膝着地禀着,领命之后又飞奔而去,招展挥舞着手中的旗帜向着湖中各处方队发号施令。 水面上的表演,掀起一阵高过一阵的高潮,欢声如雷,鼓声如雷,掌声亦如雷,一声一声敲击在甄钰的心上,直至麻木。 忠勇侯,那就是忠勇侯!可恨这一刻离得这么近却仍是那么远,她感受到他的气势,却依然看不清他的面目。但她不会忘记,就是这么一个人,将她带到世间,然后又无情的弃她而去! 甄钰不知不觉远离了福清公主等人,一个人怔怔的靠在一角栏杆,目光直直的瞪着发号施令的指挥台。 “甄姑娘,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关切的声音,甄钰下意识抬眼望去,一双深邃的眸子恰恰映入眼帘。是计世宜。 甄钰直直的瞪着他,这个人,算起来该是她前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啊!弟弟!多么可笑!她嘴角扯出一缕嘲讽的笑容。 “甄姑娘,那天……对不起!”计世宜有些愧疚的低声说。 “对不起?”甄钰的声音轻飘飘的,目光忽然变得空洞,她身子往后靠了靠,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轻轻道与你何干?用得着你说对不起?” “甄姑娘,你没事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计世宜愣了一愣有些纳闷,甄钰这个样子分明不是为那天的事情生气,但她对的厌恶与反感却是实实在在毫不遮掩的,他不懂除了那天还有时候得罪了她! “跟你没关系!”甄钰收回不受控制的眼神叹了口气,不觉微微苦笑,眼前这人,虽说是计秉毅的,但他跟计秉毅做下的事又有何干?她的报仇对象是计秉毅,没有必要针对其他计家的人。 可是,对计家的人她绝对喜欢不起来! “我有点累,想清静一会儿,计请吧!”甄钰淡淡说道,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姑娘若是不舒服便说一声,福清公主不是那等不讲道理之人,定不会为难姑娘。”计世宜见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当下也不好说,点点头便掉头走开。 不料计世宜脚下刚动,突然听到甄钰一声惊惧的尖叫,他猛一转头见她所靠之处栏杆不知怎的折断了,她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外倾去。 下边,是两丈多高的平地…… 计世宜想也未想脚下如风闪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牢牢握住了甄钰手臂将她拉了上来。甄钰脸色惨白,惊魂未定,脑子里轰鸣一片睁大了眼怔怔的望着他。 “甄姑娘!”计世宜目光一跳,深邃的五官直直倒影在甄钰的眼眸中。 “出事了!”甄钰的尖叫声在这热闹喧天的场合中别处的人没注意到,可是福清公主、二皇子、梁玉中等几个同一高台上的人哪能不注意到?一时都抢了。 看到甄钰身后那空出来偌大一块窟窿,福清公主只觉眼睛一花双腿发软,“啊!”的一声尖叫起来,被二皇子一把捂住嘴,她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甄!你没事吧!”福清公主惊吓劲推开二皇子的手,奔到甄钰身边紧紧握着她的胳膊,将她拉着往内走了走。 四名随行的太监也吓懵了,忙斟茶递水搬椅子的伺候几人坐下,其中一人就要跑下去叫人,被二皇子一声喝了。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就当也没发生好了,”二皇子的声音有点懒洋洋的,嘴角还噙着笑,目光一溜,以一种无谓的腔调懒洋洋道不然的话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失职,脖子上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四名太监脸色一白,慌忙答应,其中两个机灵的不等二皇子吩咐已经往那处缺口走去,将那歪在一旁的栏杆木条翼翼的拉做成完好无缺的样子。 “不行!”福清公主十分气愤这些臭奴才一个个都该打!干活干成这个样子,若是甄摔下去了,那,那——本公主一定要告诉皇后,教皇后查出来狠狠打他们板子!”福清公主想起刚才不由打了个寒颤,二皇子等也不由心中一凛。 二皇子瞧了甄钰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公主,”甄钰轻轻吐了口气,握了握福清公主的手勉强笑道二皇子说的对,反正我也没事,这件事就不要声张了!”在宫里头出事,小事也能变成大事,更别说这还不是小事了,到时候还不知牵连到多少人、牵扯出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甄钰不愿意在皇宫里出这个名。 “可是,可是甄你——”福清公主犹自不甘、不忿、不平。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甄钰苍白的脸恢复了几分血色勉强笑笑,柔声道公主,这件事一个人也不许说,好不好?” “可是,为呀?明明受了委屈了!”福清公主扑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脸上满是愧疚。 甄钰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因为,因为我觉得太没面子了、太丢脸了,好公主,求您了,别往外说好不好?” 二皇子、计世宜等没想到甄钰会这么说,一时都有些愣住了。 福清公主一想也是的,这不是光彩的事,但一想到奴才们不尽责害甄钰受到了惊吓她又有些不甘心,左思右想好一会才便不情不愿的点头好吧!甄这么说,那我听的!二皇兄、表哥、世宜哥哥,还有你们几个,都不许说出去!” 二皇子等人听福清公主转眼又吩咐得一本正经无不暗暗好笑,面上却是忙一本正经答应下来,那四名太监更是半个不字不敢说,连连点头应是。 “龙舟竞渡比赛要开始了呢,一年一次的机会过就没有了,公主您不去看吗不跳字。甄钰浑然无事般笑了一笑。 福清公主扭头瞧了瞧热乎朝天的湖面,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说道甄你差点就出事,我哪里还有心情看!” 甄钰心中一暖,呵呵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公主,咱们说好了的,此事再不许提!” 福清公主一愣,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二皇子、小公爷、计你们陪公主一块儿去看吧,我在这里一个人静静的歇一会儿!”甄钰眼波流转扫过他三人笑了笑。 二皇子哂然一笑甄姑娘果然洒脱,疯丫头,走吧!”说着一把拽着福清公主了,福清公主瞧了瞧甄钰没再吭声,梁玉中和计世宜也跟了。 甄钰的目光蓦然一冷,冷冰冰的瞅着计世宜的背影,心中冷笑:计家的人,果然都了不得啊!老的负心薄幸始乱终弃,小的眼高于顶无利不早起!方才计世宜的速度显然是习过武的,他今日能如此眼明手快千钧一发的拉住她,那日相撞却任由她跌倒在地,想来今日她是尚书千金、公主贵客而当日只是个平民小子吧! 福清公主几个虽然仍在观看着比赛,但却没了先头指点评论说笑不断的气氛,几个人都闷声无言胡乱瞧了一瞧,结束之后,便随众谢恩,各自散了。 甄钰依然随福清公主回了明珠苑,次日与公主告别回甄府。福清公主盈盈再三叮嘱,让她有空一定要进宫陪。期盼的目光眼巴巴的望着她,还透着点讨好和内疚,甄钰便知她还在为北苑中事不能释怀,可是答应了再也不提她又不好再提所以才用这种眼光看她。甄钰又觉好笑又觉心疼,宽慰了她一番,答应一定常常进宫陪她,福清公主这才又高兴起来,漂亮的大眼睛闪亮闪亮的。 甄钰回府之后,甄才算一口气落了地,携着甄钰的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目光极其挑剔仔细,一个劲的念叨着我的钰儿可算了,可把娘想死了!” 王妈妈也在一旁笑道姑娘您不,姑娘不在这几日早晨一睁眼便开始念叨姑娘,念到晚上就寝了才罢!若是姑娘将来出嫁了,还不知样呢!” 说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甄钰害羞的扑入甄怀中,甄揽着笑道那可不一样!”说着又感慨道虽是玩笑话,钰儿今年十岁,也留不了多少年咯!不知哪家的有福气,求了我家钰儿去!” “可不正是呢!”王妈妈也叹了口气。 甄钰心里一惊,突然有些心烦意乱起来,大仇未报,谈何嫁人?她嘟着嘴沉下俏脸抱怨道娘!人家一娘就说这些个话!”说着扭身就要走开。 甄忙笑着一把拉住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携着她坐在身边娘两个好好。 甄钰忽然抬眼往四下里瞧了一瞧,笑道不见锦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83章 内奸 ??费章节(25点) 甄和王妈妈相视,锦言、锦绣等丫头亦面露怜悯之色,甄便叹道这锦心今年也不知是了!麻烦事一遭连着一遭!也不知是了,突然起了满脸满身的疙瘩红疹,上了药这些天都在房间里避风呢!” “有这种事?”甄钰吃了一惊。 “可不是呢!”王妈妈叹道用了好几天药,身上的倒好了一些,脸上一时好些一时又反复没个消停时候,再这么下去脸可就毁了,那丫头急得直掉泪,偏府上不知哪里传起来的流言还说她是沾惹了不干净的!好生惩戒了几个嘴碎的才把这些闲话压了下去。可那丫头的脸仍是——,唉!” 甄钰不由纳闷,如果说是沈姨娘那边搞鬼,锦心一个丫头而已,在甄跟前再有脸面也是一个丫头,况且又是即将出嫁的,根本已经碍不着沈姨娘了,沈姨娘何必要针对她!如果说没人搞鬼,接二连三的都是她沾惹上麻烦事?可如果以上两种情况都不是,那会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非要害她不可? “娘,是不是请的大夫不行啊,不如换一个医术高明些的再替锦心瞧瞧吧,她可马上要当新娘子了,要是毁了容办呢!”甄钰笑着,眼光流转。 “请的是吉祥街鹤年堂的坐堂李大夫,有名的老药堂,家传的医术,那还有不好的?这也真奇了怪了!”王妈妈说道。 甄也随着感叹了几句。 甄钰默然,王妈妈既然这么说,想来那鹤年堂的大夫必是不的,锦心只是一个丫头,请到这样的大夫诊治已经不了,总不能去把胡太医请来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贸然去请胡太医,那是对他的不尊重了! 不多会摆饭,母女两个便用了饭,饭后略坐了坐,甄照例要歇小半个时辰,然后应付各处当差婆子们的话。甄钰不困,便往南熏馆去找甄克善。 难得甄克善居然没有偷溜出去练功,正坐在书房里看书,一手举着书,一手支撑着脸,眼睛半眯半合,头一会往下一点,瞌睡极了的模样。 甄钰在外面见了忍不住“扑哧”一笑,甄克善听到动静眼中精光蓦然一闪,整个人霎时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气势,看清是她精神遂松,不由将书一抛笑道钰儿,你了!” “哥哥,你好用功哦!”甄钰踏进来,抿着唇笑。 甄克善叹道还有半个月爹就要了!” 甄钰恍然大悟:她就说呢!爹检查功课,又没有甄克守帮忙掩护,他能不着急吗! 甄钰倒不好打扰他太久,坐了没多会兄妹俩说些闲话,便仍旧回正院去了。 甄钰抽空顺带去了一趟锦心房里,锦心见她来了,慌忙转过身去手忙脚乱的拿起面纱盖在头上,然后才起身屈膝见礼,虽勉强含笑,可那声音里的憔悴、彷徨、无助与烦闷苦恼谁都听得出。 甄钰坚持要瞧她,锦心无法,只得轻轻撩起面纱一角随即又飞快放下,苦笑道二姑娘,奴婢姑娘是好心,关心奴婢,可是奴婢这个样子实在是——” 甄钰暗自磨牙,虽只一眼,触目一片皆是绯红,大大小小的疙瘩挤挤挨挨几乎布满了整张脸,五官几乎都被掩盖了。 “平日里,是谁给你熬的药?”甄钰问。 “亏了锦言、锦芳、锦绣她们几个了,有时是下边的小丫头们。”锦心叹了口气,低低道姑娘,奴婢没福,偏这当口又遇上了这种事!” “你也别多心,你心里越急,心火过旺,这疙瘩才会冒得更快更多,心情平缓些,这药喝了才有效呢!”甄钰忙安慰道。 恰好锦言端了药送进来,见甄钰在笑着招呼了一声,便也接着甄钰的话笑道二姑娘的话再不的!锦心,你放宽心!” 锦心叹了口气,悠悠道谢二姑娘关心!锦言,麻烦你们了!” “咱们是,锦心你平日里最是热心,常常提点,这点小事算呢!快趁热喝药吧!”锦言说着将药碗翼翼捧了递。 甄钰见在这儿锦心有些别扭不便喝药,于是笑着嘱咐了两句起身出去了。临走时她回头深深的瞥了一眼。 锦心的脸不时的在甄钰面前晃悠,甄钰便跟甄提了,坚持要换大夫给锦心重新看过,甄拗不过她只得答应。第二日,来的是福济堂的吴大夫,吴大夫诊治一番,重新开了药方,抓了药。甄钰见桂圆、莲子左右无事,便命她二人专门管替锦心煎药,省得锦言、锦芳、锦绣几个人都没闲空歇一歇。 两天下来,锦心脸上的疙瘩居然消了许多,原先又红又亮、饱满亮泽的疙瘩也渐渐的瘪了下去变成暗红色,要不了几日就会结疤,只要不去挠她,结了疤脱落了,也就好了! 锦心自是欣喜不已,锦言锦绣等也都代她高兴,都说二姑娘体贴下人,心地善良,甄不以为意摇头微笑,却也喜欢看到听到别人夸赞的女儿。甄钰也颇为得意。 桂圆、莲子小孩儿心性,认真了两三天,见锦心也渐渐好起来了,便也不大上心了,那药罐子熬在厨房中,两人不时的跑到院子里玩。 这日中午熬药时,两人见锦芳有空便磨着她描花样子,厨房里的药罐子咕噜噜的冒着浓郁的药味。 一个窈窕的人影悄悄的自门边闪了进去,猫着腰四下里警惕的望了望,突然迅速用抹布捏着药罐盖子揭开,一手从袖中翻出一个纸包飞快的打开,便欲将纸包里的白色粉末往药罐里倒。 “你在做?”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同时,她的手腕也被人紧紧握住。 那女子身子一僵,惊异的扭过脸,瞳孔骤然一张一缩,脸色“唰”的变得惨白。 “锦言,你在做?”甄钰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一动不动,目光冷冷的盯着她。 锦言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甄钰才勉强长到她肩膀那么高,可她却感觉到一股压顶而来的压力,逼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二姑娘……奴婢,奴婢”锦言身子一软情不自禁跪了下去。 甄钰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纸包重新包好,冷冷道是你走还是要我叫人来押着你走?” 锦言脸一僵,颤抖着起身,硬着头皮垂首跟在甄钰身后,一步一步走向了正屋。 “竟有这种事!锦言,你好大胆!”东耳房中,甄怒不可遏,恨恨的瞪着锦言。 不由得她不生气,她手底下最得用、最宠信的四个大丫头之间居然出现了这么样一个暗算的人,正院岂不成了一个笑话?沈姨娘那边了,她能不难堪吗! “锦言,你说,你为何要这么做?今儿这事你若再敢有半句隐瞒,立刻拖出去打死!”甄护短,对手底下人少有动怒,但锦言这事显然已经挑战到她的底线了。 锦言跪在地上早已泪流满面,抽泣不已。 王妈妈一边替甄顺气低声劝慰,一边叹着气催促锦言锦言,问你话你倒是快说呀!你们几个跟了这么多年,平日里亲如,你就下得了手!你知不,你会毁了锦心一生呀!” 锦言再也忍不住,双手捂脸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她又羞又愧,断断续续呜咽着道,,奴婢没脸再见,没脸再见锦心了!,奴婢一时鬼迷了心窍,奴婢,奴婢,奴婢——嫉妒!”锦言连说了三个奴婢才有勇气说出下边的话,她一下子抑制不住哭出了声,死死的咬着唇忍着哭腔道奴婢嫉妒锦心,嫉妒她有那么好的,归宿,奴婢才会——,,奴婢对不起,对不起锦心!” “嫉妒?”甄气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几乎出不来,恨铁不成钢骂道锦言,枉你平日聪明伶俐,原来竟是个愚蠢透顶的!坏了锦心的姻缘,于你有何好处?你还想替嫁不成?也要看我许不许、人家看得上看不上!锦心有这样的福气,你应该为她高兴才是!你们几个跟了我这么多年,将来你们的婚事自然是我来做主,我岂会委屈了你们?你为了这损人不利己的龌龊心思就如此毒害相处多年的,你的心是长的!我真是瞎了眼,竟留出了你这样的奴才!” 甄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胸膛一起一伏的喘着气,锦言又痛又悔,磕着头只是哭着嚷着知、开恩,苦苦哀求着、! 甄数落一阵,叹了口气一时不语。锦言做出了这种事自然不能再留在甄府,偏偏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间的矛盾,又不是背主,想起这些年来她的殷勤服侍,甄一时之间还真不该拿她办! “,事已至此,奴婢就是羞愧死也没脸再留在身边!没脸再伺候,再见锦心和各位,求恩典,饶了奴婢一条生路吧!”锦言磕着头,哭得浑身颤抖。 甄钰突然淡淡问道锦心先前被陷害的事,事先你可知晓?” 甄和王妈妈心头俱是一跳,不约而同的望向甄钰,甄转而望向锦言,目光蓦然一凛,柳眉倒竖喝道锦言,说!” 锦言吓得止住了哭声,颤声道没有,奴婢不知,奴婢不知!” “是么?”甄钰笑道既然你不,那日那时候却跟锦心建议让她采花呢?还有南熏馆我二哥哥身边的小厮大茗,你认得吗不跳字。 “奴婢不知二姑娘在说。”锦言闻言却是身子大震。 甄钰的声音里添了几分淡漠不说实话,可是要两罪并罚的!”甄钰瞧着她,目光越发的温和,说道大茗说,那日有个小丫头子传话,说叫他去正院要问二的事,于是他便出来了,却在花园里被人打晕。虽然晚上看不真切,可要认真将那小丫头子找出来,也不是很难办得到的!” 锦言脸色白了白,她霎时明白了当日锦心被设计之事压根就不是没成,而是半途被甄钰坏了。她无言可驳,咬着唇道是,是奴婢,奴婢嫉妒,奴婢,嫉妒……”锦言颤着声音,两行清泪簌簌而下。 传话的小丫头确实是她找去的,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小丫头会把这事说出来,假如后来大茗和锦心发生了那样的事,小丫头但凡是个机灵的就该要是说出来她也要被牵扯进去,她何必多此一举?至于大茗,这事说不说出来都没有关系,不说最好,说了,也没有几个人会他,无凭无据旁人也只会说他狡辩诬陷。这一点倒是与甄钰不谋而合,甄钰也是因此推断,这个小丫头不过是个打酱油的角色,当初事情结束之后也就懒得再去寻那传话的小丫头,因为不是很有这个必要。可她没料到,这里头竟然还有锦言的事。 “你!你简直没有人性!王妈妈,给我掌她的嘴!”甄气得浑身冰凉,一股气血直冲脑门。 “!”王妈妈叹了口气,脚下一步也挪不动,手臂一点也抬不起来。锦心、锦言四个是她亲自挑选教导的,就跟的亲生女儿一样,教她下得了手。 “啪啪”几下,锦言掌着的嘴,一边泣不成声哭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不劳妈妈动手,奴婢来,奴婢该死!” “够了!”甄钰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她的哭声和掌嘴声,哼了一声说道先别在这儿做戏,我还有话要问你!光凭你一个,还布不起这么一个局来陷害锦心,你没这么大本事!而且,娘,这可不单单是嫉妒锦心,这是连带着要让我们正院和没脸!” “沈姨娘!”甄被锦言“嫉妒”二字不知不觉绕了进去浑然没想到别的,甄钰这么一说她立刻醒悟,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锐利的目光盯着锦言,像是要把她看穿。甄身子往前倾了倾,一字一字道锦言,你说,你和沈芸霜勾结在一起了?” 锦言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从脊梁骨上升起,浑身如坠冰窖,她惊惧的睁大了眼拼命摇头,,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和沈姨娘勾结,奴婢没有啊!” 甄冷冷的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锦言渐渐的瘫软了下去,仍是喃喃哭泣道,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甄冷不防抓起身旁的茶碗朝着她脸上砸了,泼了她一头一脸的茶水。锦言“啊!”的惊叫一声下意识偏头,茶碗仍是擦着额头而过,额头上立刻红肿了一块。 如果说先前甄还有些心软意欲大事化小,那么现在她简直杀了锦言的心都有!她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难道她不和沈姨娘之间的关系?她竟然出卖她,出卖她给她水火不相容的敌人!出息,真是出息了! “少给自个脸上贴金!”甄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和冰冷,一字一字缓缓道姑娘说的没,锦言,你虽然聪明,但你还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胆子设得起这个局!” 这不光是撺掇锦心去摘花和诱骗小厮出来这么简单,别说把掐算设计得那样准确恰好让祝二婶等巡夜的人看见,单单是弄晕锦心和那小厮两个搬运到假山洞就不是她锦言能做得到的! 而这后院中有能力做得到又有心如此针对正院的,除了沈姨娘还有谁! 可笑她一时惊惧交加冲昏了头脑居然满口承认想要把这事揽下来,也不看揽得起揽不起! 甄心中愈加惊惧,到了这一地步这丫头竟还妄想撇清沈姨娘,只能说明她有顾忌,她在顾忌沈姨娘!沈姨娘手里到底抓住了她把柄让她如此卖力保全,难道说,她们在这事之前早就勾结在一起了?那么之前,她们还做过? 甄心头一凛,“砰”的一掌拍在几上,绷着脸低喝道我没有功夫跟你磨来磨去!你不说?可以!王妈妈,叫人捆了,给我卖到窑子里去!” “不要!不要!”锦言脸色大变尖声哭叫起来,直到这时她终于明白,她的命运由始至终一直牢牢握在甄的手里。她想把她怎样就怎样,她根本半点办法都没有!沈姨娘救不了她,谁也救不了她! 锦言终于哭倒在地,伏地叩首哭道沈姨娘,沈姨娘说只要那样做,锦心就嫁不了白,到时候,她,她可以帮奴婢达成心愿!奴婢一时糊涂就,就——!奴婢没想那么多,没想到会连累没脸,奴婢要是,奴婢打死也不会做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84章 挖掘 ??费章节(25点) “……”王妈妈轻轻叹了口气。锦言相貌聪慧皆不在锦心之下,锦心得到白延曲那般品貌出息的人一腔倾情,几乎可称之为一段传奇了,也难怪锦言会心生羡慕,慕变成妒!情之一事上,多少亲尚且反目成仇,何况她们! 甄仍未,脸色却是缓了缓,眼神也没有那么冰冷了。事已至此,沈姨娘没讨了半点好处,而且锦心的婚事也没受到损失,锦言终归是年轻气傲……可是她的行为,甄一想起来就觉得胸口发闷,断断也不会这么轻易就了!甄一时之间,又感到了两难。 “锦言,别心存侥幸,你没有别的事可说了吗不跳字。甄钰却是仍然瞅着她,仿佛能把她看穿。 甄眉头微挑,不动声色;王妈妈顿时愕,若有所思。 锦言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心头没来由划过一丝恐惧,抖抖索索道奴婢,奴婢不明白二姑娘的意思……” “真的不明白吗不跳字。甄钰别有深意瞥了她一眼,笑道锦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本性不坏,我现在给你机会你不说,等会儿我说了,你可别后悔!” 锦言顿时怔住,下意识垂下了头,片刻后咬着牙颤声道奴婢,奴婢没可说的了!二姑娘……不知要说……” “不知么?”甄钰笑道你跟沈姨娘是时候勾结在一起的?你帮她做的事,不止这一件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还有,到底哪里对你不起,你竟做出这等背主的事来!” “姑娘……”锦言的声音轻飘飘空洞洞的,苍白的脸上双眸睁得大大的,仿佛两个深幽的黑洞。她使尽力气一字字道奴婢,奴婢没有背主,绝没有!” 一时猪油蒙了心陷害可以是羡慕嫉妒,可是背主一旦坐实,却不是她能够承担的起的。锦言打定主意,断断不能松口。 “哼!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有,至少在我们去清虚观那时,你就有!”甄钰目光平平的望着她,却透出一股不容反抗的压力。 “没有!没有!二姑娘,不二姑娘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奴婢没有,真的没有!”锦言拼命的摇着头否认。 甄已经愣住了,她不敢置信的瞅着锦言,一时之间反而不该说!她不是没有想到锦言早在此事之前就背叛了她,只是,她下意识的不愿意深思,因为这之前,她似乎也没受到损失,她不愿再去纠缠往事,这毕竟,是她用出来的人;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清虚观遇险,也会跟她有关。 甄钰不屑道用不着从哪里听来,我有眼睛、有脑子!当时出门的车子是你叫人准备的,对不对?” 锦言点头泣道姑娘说的没,那日出门确是奴婢叫人准备的车子,可是这——” 甄钰打断道可是这并没有!但在头两天,你却推说车子旧了,叫人刷上了崭新红色的漆,甚至把车帘子都换成了鲜艳的绣花红缎。鲜艳的红色最容易刺激水牛,尤其是受了惊的水牛,你敢说,你做这些都是没来由的?” 锦言强按着发抖的声音道奴婢,奴婢只是觉得,和姑娘这么些年来头一遭出门应酬,对方又是寿阳太妃,所以才想着将马车修饰得漂亮一些,没想到让姑娘多心了!” 甄钰冷笑道多心?果真由不得我不多心!那会快到清虚观时,偏巧你又不将发钗掉到了地上,让你们那辆马车停车去捡,难道不是怕万一被疯牛撞上连累了?我和娘的马车被疯牛推翻时,锦心和王妈妈惊魂未定时你已经冲了上来,只能说这事你早有心理准备,吓不着你所以你的反应那么快!你想也没想就伸手要掀开车帘,是想确认我和娘死没死呢,还是要故意把我们娘俩的狼狈样展现在众人面前好大失颜面?锦言,你倒是说说!” 103、转折 锦言脸色苍白,仍是哑着声音涩然道这,这都是姑娘的猜测而已!” 甄忍无可忍,上前“啪”的掀了锦言一个耳光沉声喝道够了!由不得你还在这狡辩,你当我是傻子吗?自作聪明!锦言,我真是没想到啊,这些年我竟养了个白眼狼!” “奴婢,没有!”锦言捂着火辣辣的脸垂着头,声音又干又涩。因惊惧羞愧早已眼中无泪,但她不能认,无论如何也不能认!如果认了,这就是蓄意谋杀,甄,绝对饶不了她! 甄冷哼一声,淡淡说道锦言,忘了告诉你,那事出了以后,纵牛行凶之人已经被本逮了了!恐怕你也不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那人是东郊庄子上的司老三!哼,司老三招认,沈姨娘在正月十二传话给他,让他第二日设法让疯牛朝挂着大红遍地牡丹金纹锦车帘、缀着宝蓝流苏、车身崭新漆红、车夫身着青蓝新棉袍的马车撞去。那车帘是临时出门你才命人挂上去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车夫的衣裳,也是头天晚上才交给他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你说说,如果不是事先预谋,沈姨娘从哪儿提前得来的消息?” 锦言的心瞬间停止了跳动,不敢置信的睁大着眼瞪着甄,脸色雪青没有一丝血气。那车帘缎子布料上等,她怕换上去太早人见了稀罕忍不住上去摸,摸脏了万一出门时甄见了命换掉;那车夫的新棉袍也是一样,她怕给早了他会忍不住提前穿弄脏了,甄本就是个极爱干净的,眼光又挑剔,去的又是非同寻常的场合,绝对容不得半丝不干净!她要的是万无一失,不能让甄找到瑕疵!可她没想到,沈姨娘派去行事之人居然会落到甄手里! 甄钰瞥了她一眼,又可气又可笑的摇头叹息道后来,爹渐渐的往正院来的次数多了,可奇怪的是,每次爹前脚才刚进来,没多一会沈姨娘便也打着各种借口理由来了,锦言,你很尽职尽责啊!” 锦言不可抑制的浑身颤抖起来,她睁大着眼,哆嗦着唇,想到甄,想到锦心锦绣等,想到王妈妈这些年来的照顾,她后悔了,她的心扑通扑通的剧跳着,狠狠的堵着嗓子眼,她满腔的话被堵在肚子里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泪水不受控制的簌簌而下,但她却发不出声音,哭不出来。 甄已经怒到不可知的地步了,怒到极处她的心头反而一片平静,她的脑子一片清明,她波澜不兴的盯着锦言,那样的目光让锦言羞愧得想掉开头去,却脖子已经僵硬一动也动不得! “锦言,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理由!”甄幽幽叹了口气,语气蓦然转为凌厉把你做过的事一点不漏的如实招来,如果再有半点不实,锦言,别怪我不留情面,我会教你想死都不能!” “奴婢了!奴婢了!”锦言大哭在地,心理防线一溃千里,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哭着把所有事情都招认了出来,一桩桩,一件件,甄越听脸色越阴沉,握着的拳头骨节泛白青筋突显,她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锦言,你真是糊涂透顶!”王妈妈又气愤又伤心,恨铁不成钢。 锦言哭道王妈妈,奴婢对不起,对不起二姑娘,对不起您和众们!可是,可是奴婢偏偏那么凑巧看到沈姨娘悄悄推了二姑娘撞到假山石上,沈姨娘了奴婢,她说,如果奴婢敢说出去半个字,她就要奴婢好看!后来,她又威胁奴婢为她做事,奴婢不敢不听啊!” “你说!推倒钰儿的是沈芸霜,不是甄敏?”甄心头一片冰凉,声音颤抖,是真正的惊呆了! 甄钰也呆住了,不寒而栗打了个冷颤。甄钰的记忆她承接得很清晰,但是惟独被甄敏推倒这一段,她要仔细想却总是模模糊糊的有些理不清,最后也只能接受了俩拌嘴吵架因失误造成,没想到原来是沈姨娘下的手!难怪甄钰会伤得那么重。甄敏比甄钰还小一岁,甄钰身体健康不是体弱之人,俩吵闹,甄敏哪有那么大的力气推甄钰伤成那样,可是,动手的如果是冷不防窜出来的沈姨娘,那就不同了! 王妈妈心中又痛又怜,气得骂道你真是糊涂!糊涂!你既看见了,就该告诉,居然那么蠢!” 甄钰冷冷瞅了眼悔痛大哭的锦言,心里不知该作何感想。如果她是被沈姨娘用金钱或者许以未来收买还勉强说得,没想到明明是她了沈姨娘的恶事却反而因此受沈姨娘挟制恐吓,这真是—— 锦言哭道奴婢,奴婢也不想的!奴婢虽然是正院的人,可是沈姨娘管着家,她要摆布了奴婢,奴婢一点法子也没有!” 甄目光一跳,与王妈妈相视无言。她没想到,原因竟在于此! “看来,是我糊涂了!”甄叹了口气,双目怔怔的望着前方,心头沉沉。失去了娘家亲爱的父母,又变得形同陌路,她心灰意懒,满心里只想守护着血脉相连的一双儿女,管家不管家她根本不在乎!或者说,她压根就不屑、不愿帮他管家。可是没想到,竟会因此造成这种后果! 甄心头勉强振了振,好在,老天爷有眼,一双儿女仍在身边,也渐渐有了回心转意的迹象,她一定会牢牢抓住,不遗余力的抓住属于的一切!沈芸霜,沈氏,你们利用我感恩之心,这些年来作威作福也该够了! “别哭了!”甄收回目光,淡然的语气令人一怔。 锦言下意识停止了哭声,抬起头望向甄。 “现在,我要你帮我做事,除掉沈芸霜,你愿意不愿意?”甄淡淡问着锦言。 锦言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忙不迭的点头道愿意,愿意!奴婢愿意为效劳,奴婢发誓,奴婢如果再起二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哼。”甄轻轻嗤笑,漫不经心道我还敢让你帮我做事,就不怕你起二心。你只需记着,将来我再你背叛我,你会觉得被卖到窑子里也是一种幸运!” 锦言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低声道是,奴婢明白。” 甄怔怔的望着前方出神,半响瞅着她道起来罢!收拾好了就出去,平日里该做还做。你是个聪明人,该样才不会让人起疑心,起来罢!” “是,!”锦言一抖,颤巍巍爬起来,理了理衣裳头发,抽出帕子拭了拭脸上泪痕,吸了几口气缓缓退出去了。 “娘!”甄钰轻轻伏在甄身上。她不敢想象,如果甄心爱的女儿其实已经死在沈姨娘的手里,她会不会承受得住! “钰儿!”甄紧紧搂着女儿在怀,下颔抵在她头上摩挲着,她的声音轻轻发抖,身子也轻轻发抖,那可怕的后果,显然她也想到了。 王妈妈一见哪有不明白的?于是笑了笑,假意以一种愉悦的声音笑道还好姑娘冰雪聪明,不然,那可就麻烦了!以后有姑娘分忧,真正是天塌下来都不怕了!” 甄不由“扑哧”一笑,眼中多了几许明亮的神采,抚着甄钰含笑道是呢,钰儿真聪明细心!是瞧出来的!” 甄钰心中突然涌起淡淡的酸涩,瞧出来?要怪只怪锦言。她的确很聪明,行动上半点痕迹也不漏,可惜一个人的眼神总有不由自主、不受控制的时候。她望着锦心的眼神情不自禁流露出的那种情绪,细想想,跟前世邵琬清望着郑宝儿的眼神多么神似!当时未觉那是她傻,回想起来,她更加觉得傻! 拥有这种眼神的人,嫉妒到离疯狂仅有一步之遥而已。她由此注意上她,细细回想她做过的一件一件事,她也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的结论!她也吓了一跳! 甄钰眨眨眼,明亮清澈的眼睛望了望甄,娇脆脆的说道我只是觉得锦心太可怜了,不过长疙瘩而已,又不是大病,没有道理治不好啊!我就猜着有人搞鬼,只不过没想到是锦言罢了!这次锦心是她害的,那么上次她自然也有嫌疑啦!上次的事那么大,她一个人当然不行,帮她的除了沈姨娘旁人也不敢!但那事不是小事,她两个假如没有老早勾结,一下子干这么大的事出来,彼此会信任放心呢!其实清虚观的事,我只是想诈她一诈,临时想起来的!”甄钰说着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腼腆的笑了笑。 “原来如此!我的钰儿这么聪明,娘也就放心了!”甄叹了口气。她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具体是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了,钰儿回屋休息去吧,这半响也折腾得累了!”甄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柔声吩咐道钰儿,方才的事,不要跟旁人说起。” 甄钰了然一笑,点头道娘,放心,我不会的!娘,我先出去了!”她甄也乏了,需要好好休息,清清静静想对策对付沈姨娘。 甄自失一笑,欣慰的点点头。甄钰当然不会说出去,她突然意识到,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哪有不明白的! 没过几天,正院就传出锦心脸上疙瘩久治不愈被大夫诊断无可避免破相的消息,锦心伤心欲绝痛哭不已,抵死不肯出来见人,甄不得不将她送到郊外庄子上去了此余生。同时,打发人将白延曲请了来,将聘礼统统退还给他,取消了锦心与他的婚约。白延曲脸色郁郁的离开了甄府。 因为这事甄和甄钰心情都不太好,尤其是甄,紧绷的脸色使正院的气压一下子低了好几度,人人噤若寒蝉,翼翼,大气也不敢喘。 阮妈妈当然不会忘了向沈姨娘细禀此事,病中的沈姨娘得知心头大畅,与阮妈妈、香草等好好的取笑了一回。 “可惜姨娘您还病着,不然这会子亲看到那脸色,那才叫痛快好看呢!”阮妈妈笑呵呵说道。 阮妈妈答应一声,忽然又陪笑道姨娘不知,如今出入管得可有多严,轻易进出不得!不若,明儿老奴跟说一声,让换个大夫?” 沈姨娘偏头盯着她垂下头去方冷着脸淡漠道既是如此,不用了!”沈姨娘心头愈加气闷,病了这些日子,连外头的规矩改了她都不! 沈姨娘听罢不觉皱了皱眉头,喘着气说道可是的!我这病这么长了还不见好!阮妈妈,明儿你悄悄换个大夫来替我把把脉!”她一开始装病撂挑子不干想让甄弄个人仰马翻没,但可没想会病到这时候还没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85章 欠什么别欠恩情 ??费章节(25点) 第85章 欠别欠恩情 沈姨娘偏头盯着她垂下头去方冷着脸淡漠道既是如此,不用了!”沈姨娘心头愈加气闷,病了这些日子,连外头的规矩改了她都不! “那老奴先去做事了,等会再来伺候姨娘!”阮妈妈陪笑起身屈膝行礼告退。 沈姨娘心里没来由的气闷起来,咬着唇瞪着银蓝绣花的帐顶出神想着心思。 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略偏了偏头就听得蔓儿的声音轻轻道姨娘,奴婢有事要禀姨娘!” 沈姨娘瞅了榻前伺候的香草一眼,香草忙拿过一个香妃色的蝶恋花大引枕靠在床头,扶沈姨娘半坐倚着,拉过枣红的团花暗纹披风替她搭在身上。 “说吧!”沈姨娘轻轻抬手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头发,忽然原本乌油亮丽的秀发因病而显得暗淡无光,她的心情越发不好起来。 蔓儿上前轻轻道姨娘,锦言又找奴婢了。” 沈姨娘挑了挑眉冷笑了一声,示意的望了蔓儿一眼。 蔓儿轻声继续道锦言问姨娘,如今白延曲已经跟锦心退婚了,姨娘何时帮她——”蔓儿抬眼望了沈姨娘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心里还有点酸溜溜的!同样是奴才,凭锦言就敢有这样的心思,凭她就不能有! 沈姨娘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淡淡笑道她忙?虽然去了一个锦心,可正院那里别人不说,还有锦绣、锦芳呢,这两个未必没有想头,须得等我的病好了,替她除掉锦绣、锦芳,那时再说吧!”沈姨娘暗暗觉得好笑,心想要是甄了她手底下的四大丫头因为一个外来的男人被她各个击破打落下马,那脸色不好看! “对了,”沈姨娘心头一动,命香草将药方子拿来,又包了一副平日里煎服的药来,跟蔓儿道你把这些个悄悄交给锦言,让她想个法子送到外边的药铺医馆里查查可有问题!去吧!” 蔓儿答应一声,接过自去了。 正院那边,甄捏着手里的药方子,瞧了瞧摊开在茶几上的药材,嗤笑道她让你查这个?” “是。”锦言垂手在侧轻轻点头。 甄淡淡吩咐道你这么跟她回话,就说大夫说了,药和药方子都没问题,只不过这药方子治疗伤风咳疾一开始有效,若是长了效果不佳,会好得很慢。” 锦言一怔,不敢多问,答应着出去了。 “说起来也奇怪,沈姨娘这回装病还真是下了老本了!这么久还不肯好。”甄钰笑道。 甄和王妈妈相视一笑,甄道她想好,也要看我许不许!不过,老爷就要了,她也是时候该好了!”不然,这出戏还演下去? 甄钰心头一凛,此时方知,沈姨娘自诩聪明,仍是被甄拿捏住了。她娘的手段,可不止一点两点! 次日,便见香草过正院替沈姨娘传话,说是那药没效果,要求请大夫再来诊治。还要求是回春堂的坐堂张大夫。 甄自然不会立刻答应,皱着眉头略显不耐的抱怨了几句,方不冷不热的吩咐人去请。 经张大夫诊断后,在原来药方的基础上增减了几味药,沈姨娘服用之后,虽不至于立竿见影药到病除,却比原来有效得多,一天一天渐渐的好了起来。三天之后,已经可以去正院给甄请安了。 请安是假,趁机要回原本的权力才是真。恰好这两日甄又有点抱恙,有心无力,沈姨娘又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甄即使不愿意也不得不将事务仍旧交由沈姨娘打理。 此时,离甄老爷来信所说的的日子只有五天了。 沈姨娘精神抖擞,第一天就开始全盘清点生病期间各项事务,因王妈妈如今管着内院人事,议事时沈姨娘将王妈妈也招呼了去,但是却不容她反对置疑,完全是说了算!沈姨娘毕竟管了多年的家,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再熟悉不过,加上她有心为难,每每王妈妈明明她在狡辩、她在故意整治却只得吃了哑巴亏,忍气不已。 沈姨娘愈加得意。后院的下人们一个个神情态度又变得暧昧起来。 唯一让沈姨娘觉得不满的就是锦言了,在沈姨娘看来,锦言就像看到腐肉的苍蝇一样,眼见锦心去了庄子上,一门心思的就盯着白延曲,这两天想方设法的求见她,求她帮忙,隐隐让沈姨娘生出些恐慌来:她这样不顾一切的做派,万一让人给察觉了,她的名声岂不是玩完!不过,厌恶归厌恶,她也明白锦言的心思,毕竟锦言做了这么多不利甄的事,她当初既然许诺了会帮她达成心愿嫁给白延曲,如今锦心已经出局,她当然迫切的想要嫁出去,好逃离她的掌控! 天真!沈姨娘冷笑。她了她那么多事,她可能让她就这么离开! 不过她的迫切恰恰说明了,这些事甄一点儿都不知晓。 “姨娘!姨娘!”这天,沈姨娘刚刚给了王妈妈一个闷亏吃,带着阮妈妈、香草心中正愉悦着回玉玲珑馆,不料在经过一丛石榴花前,看到了等候在此的锦言。 “你又来了!”沈姨娘的脸色立刻变了变,下意识四下望了望。 “采办的方婶子没空,托了奴婢走这一遭,给姨娘送胭脂水粉来了!”锦言讨好的干笑着。说着,双手捧着一个朱色匣子躬身呈了上去。 “辛苦你了!”沈姨娘脸色这才缓了一缓,向香草使了个眼色,香草便上前将锦言手中的胭脂匣子接了。 锦言眼中闪过一阵失望,她突然凑近沈姨娘压低声音飞快的说了句,沈姨娘身子大震,睁大着眼诧异的望着她,脸色“唰”的变得雪白,脚下一软全赖着阮妈妈手脚利索才没有跌倒。 “今晚寻个机会,你到我院子里去一趟!”沈姨娘迅速回神,淡淡说道。 “是,姨娘,奴婢该做!”锦言放心的舒了口气,焦虑的神情也缓了下去。她轻轻施礼,回身离去。 沈姨娘盯着她的背影,苍白的嘴唇差点没咬出血来! “姨娘,这丫头想搞鬼!”阮妈妈大奇,她不明白被沈姨娘捏在掌心的锦言一句话就把沈姨娘吓成了这个样子。 沈姨娘猛然转头,目光直直的瞪着她,半响绷着脸昂首道!” 刚进玉玲珑馆,沈姨娘一抬手“啪”的一下就给了阮妈妈一个耳光,阮妈妈猝不及防被打得眼前金星直冒。 “姨娘!老奴,老奴做了!”阮妈妈忍不住也恼火起来。 “你还有脸问!”沈姨娘冷声喝道跟我进来!香草、蔓儿,守着廊下,一个人也不许放进来,连三姑娘和五姑娘都不许!” 香草和蔓儿面面相觑,心怦怦跳着齐声应“是”,相对着站在门口。 阮妈妈听了沈姨娘的话后,脸上的惊慌惊惧之色比她还要厉害,她只觉得腿脚发软,心跳加速,喃喃的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不可能!”沈姨娘冷笑道这事是你和吴良才家的亲自办的,如果不可能,那丫头可能走的是司老三!当时为了遮人耳目同时遣散了四个人,她不说别人,偏偏说司老三?你别告诉我这是巧合!” “这,这下子糟了!”阮妈妈顿时慌了神。如果锦言偷听到了甄和王妈**话是真的,如果司老三真的已经落入了甄手里,那后果—— “姨娘,我们该办?”阮妈妈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眼巴巴的问沈姨娘。除了沈姨娘,她也没有别人可以问了。 “你慌,等晚上那丫头听她说!”沈姨娘冷笑道当初,就不该留司老三在世上!如今后悔也晚了,但愿还有机会……” 阮妈妈顿时觉得身上一阵发冷。 晚间锦言果然寻了机会,将偷听到的甄和王妈**谈话统统告诉了沈姨娘:司老三已经落入甄手中,甄已经决定甄老爷一就把人交给他! 沈姨娘气得头一阵一阵发晕,难怪,难怪甄会这么痛快将管家权重新交还给她,难怪王妈妈愿意忍气吞声,原来如此!她们打的好算盘! 一想到甄老爷还有两天就要了,沈姨娘一时觉得心乱如麻。 沈姨娘心里有十八只猫在抓似的,面上却是一派高深莫测的平静,锦言在一旁偷偷的瞥见了也不由得暗暗佩服:难怪人家做到姨娘,果然还是有本事的! 半响,沈姨娘向阮妈妈使了个眼色,阮妈妈便向锦言笑道姑娘可听清了那司老三如今被甄藏在哪儿?姑娘别忘了,这事姑娘也有份,若是闹出来了,姑娘也讨不了好!” 锦言一呆,面色顿时变了,吞吞吐吐道奴婢,奴婢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可是,可是奴婢实在不愿意在府中呆下去了!求姨娘恩典,这件事完了之后,想法子让奴婢出府吧!” 沈姨娘稍稍沉吟,微笑道这容易,只要过了这件事,我自有办法让那白延曲上门求亲!那时,就能全了你的心愿了!” 在锦心的婚事上,甄对那白延曲是有亏欠的,如果白延曲再来求取,只要本人愿意,依着甄的性格必定会答应!锦言忍不住心里当真热辣辣起来,如果不是见识了甄的手段和先前的警告,没准,她还真会信了沈姨娘了!可是如今,她自是半个字也不敢的。 锦心顿时大喜,忙跪下就给沈姨娘磕了个头奴婢谢姨娘恩典!” 沈姨娘和阮妈妈相视一笑,微笑望着她…… 沈姨娘得到了锦言的消息,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半点儿也不敢怠慢,当即就安排了下去,她比谁都更清楚,司老三,绝对不能够被带到甄老爷的面前…… 沈姨娘万没想到,她派去的人,竟全部落入了甄府外院万管家的手中! 甄就把人藏在南郊的庄子仓库里,沈姨娘派去的人准备杀人灭口之际,恰好万管家不知怎的突然派了人去仓库取,两下大惊动起手来,司老三与沈姨娘的人一起被带到了万管家面前…… 甄老爷万万没有想到,他出门一趟近两个月,时迎接他的竟是这么一件意外的大事!听完万管家一五一十的禀报,看过供词,甄老爷气得脸色苍白额头青筋直跳。素来冷静从容的他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失去了那份引以为傲的气度! 如果不是人证物证俱在,如果禀报的不是万管家,直到此刻他也不敢,曾经不计付出救他于落难清贫的那对善良母女,竟然会做出这种歹毒之事!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些年来妻子一次次的抱怨,他从来当做是无理取闹,原来,并非是空穴来风! 他对得起她! 甄老爷心中除了愤怒、惊讶,更多的是伤心、沉痛。他曾经立誓当涌泉相报的恩人,竟是这样一番面目。 甄老爷脸色既灰且白,他握着一份份白字黑字朱印画押的供词,怒气冲冲的去玉玲珑馆。 此事乃家丑,万管家压了下去谁也未曾告诉,沈姨娘见到甄老爷刚才一个多时辰便先往这儿来喜不自禁的便迎了上去笑道老爷!” “你跟我进来,叫人把三丫头、五丫头送到那边,其他人都出去,到院子里跪着!”甄老爷徒然冷喝打断了她的话,看也不看她一眼,迈着疾步往屋里走去。 沈姨娘心中有鬼,下意识的便觉心虚,随甄老爷进屋时她悄悄的向香草打了个手势。 香草、蔓儿和小丫头们不敢违拗,神色慌张的跪在了院子中。 不一刻,便听到屋里传来沈姨娘夹杂着分辨的哭声和甄老爷怒不可遏的喝斥声。“哐啷!”一声脆响,不知打碎了,所有人的心忍不住一阵紧缩狂跳。 时已中午,阳光甚是骄烈,却让每一个跪在院中的人感到身上冰凉一片。 沈姨娘的哭声大了些,苦苦哀求着,甄老爷犹自忿忿,隐隐传来愤怒的喝斥。香草手心一紧,咬了咬牙悄悄起身,飞快的奔向沈氏所居的小桂轩。 一旁花丛中,一个窈窕的身影微微一笑,转身朝正院方向走去。 沈氏赶到玉玲珑馆的时候,地上是打破的茶碗,洒了一地的茶叶茶水,甄老爷铁青的脸上满是怒气,沈姨娘跪在他面前哭得满脸是泪。沈氏悄悄瞟了一眼她的脸上,还好,没有破相,她暗暗松了口气。 甄老爷走后沈姨娘做的这些事她事先并不,后来了已经来不及阻止。看到女儿的谋算被甄一一化解,她也就叹了口气,以为就此打住,不料今日不知怎的,甄老爷会动怒至此! 这是她的女儿,她能不管她吗? “格非,这是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芸霜,你做了,让老爷如此生气!”沈氏手中握着檀木佛珠串颤颤巍巍的进来,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婶娘,您来了!哪个不省事的奴才又去打扰您!”甄格非见到沈氏目光情不自禁就缓了下去,他强按怒意吐了口气,起身往前扶沈氏坐下,却仍是冷冷的盯了沈姨娘一眼。 这么多年来,沈氏待他一如既往的亲切慈祥,而且从来不插手甄府中的事,也从来不在他面前搬弄是非,每年必定要去尼庵清修两个月说是替府上祈福,甄格非一直很尊敬她,仍用原来的称呼唤她。 “娘!”沈姨娘呜呜咽咽唤了沈氏一声,泪水簌簌而来。 “哭?不许哭!”沈氏面色一沉徒然低喝,双眸沉沉,不怒自威的盯着沈姨娘。 沈姨娘一怔停止了哭声,下意识抬起头望向沈氏。 甄老爷也愣了愣。 “格非是性子我最清楚不过,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他对谁这么生气,不用问我也敢肯定,必定是你做了,而且还是大特!”沈氏厉声训斥,气得直喘粗气,半点颜面也不给沈姨娘留。沈姨娘怔了怔,羞愧交加垂下了头。 甄老爷听到“从小到大”四个字,情不自禁想起小的时候沈氏对他的照顾恩情,心头一怅一软,轻轻的叹了口气。 没有沈氏,他甄格非活不到今天,更不必说高官厚禄了,沈氏哪怕要他的命,他也愿意给。但是,他不能容忍沈姨娘买凶杀人,不能容忍她处心积虑谋害的妻女,那不是别的,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他不能接受这样的面目。 “婶娘,您别急坏了身体!”甄老爷忙在一旁相劝。 “格非,你告诉婶娘,这到底,是回事!”沈氏目中含泪,恳求的握着甄老爷的手。 甄老爷喉头一梗,他要说?沈姨娘作出这种事,如果沈氏了,不过是平添气怒罢了!万一再气出个三长两短来,他后悔都来不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86章 不忍与愧疚 ??费章节(25点) 甄老爷喉头一梗,他要说?沈姨娘作出这种事,如果沈氏了,不过是平添气怒罢了!万一再气出个三长两短来,他后悔都来不及! “婶娘!”甄老爷勉强陪笑劝道婶娘您先歇着吧,没大事,我会处理好,婶娘放心!” “你都气成了这样,会没!”沈氏的慈爱心疼的凝着甄格非,目中含泪,她突然看到甄老爷放在一旁的供词,不等甄老爷阻止已经一把抓在手里。这些年诵经念佛,她已颇识得几个字。 沈氏瞳孔骤然睁开,脸色越来越白,手越来越抖,她气得浑身发抖,冷不防起身窜到沈姨娘跟前扬起手“啪!啪!”两声给了她两个响亮的耳光。沈姨娘低叫一声捂着脸流着泪,甄老爷阻止不及,忙叫道婶娘!”拉住了沈氏。 沈氏颤抖着手指指着沈姨娘,喘着气恨道你,你竟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你,你,你对得住你家老爷吗?这些年来娘是教你的?从前的日子再苦再难咱们娘俩都是清清白白,如今你有不知足,竟起了这等心肠!我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沈氏一边怒骂沈姨娘,一边拭泪痛哭不已,沈姨娘也哀哀流泪,恳求母亲和老爷原谅。 沈氏对沈姨娘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甄老爷一时竟觉得无话可说了。甄老爷叹了口气,除了好言劝慰伤心欲绝大失所望的沈氏还能如何? “格非,芸霜做出这等糊涂事,我也没脸替她求情,”沈氏好不容易被劝下,一开口情不自禁又泪水盈眶,她抬起头目光坦然的望着甄老爷道可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人老了,宁愿糊涂些也禁不得打击了!你,你——唉!” “婶娘,”甄老爷心头闷闷的,他瞟了沈姨娘一眼叹道好在此事并未造成实质上的恶果,这一次,我权当没发生过!” “谢老爷,谢老爷!”沈姨娘大喜。谋害主母和买凶杀人这两条,都够判她一个流放三千里或者砍头的,沈姨娘焉能不喜?可是同时她仍有些担忧,甄那里—— “此事尚且无人知晓,从此不要再提半个字。”说这话时,甄老爷并非不愧疚,可是,他没有办法拒绝沈氏的要求,他瞅了沈姨娘一眼,缓缓道往后你好好管教三丫头、五丫头,侍奉婶娘就好,府上的事,还是交给打理吧!” “是,老爷!”沈姨娘高兴的心情瞬间又跌落低谷,不甘、不忿之情瞬间袭来,怏怏的垂首答应。事已至此,由得她说不吗?她纳闷的是,甄老爷会说此事无人知晓?那司老三不是落入甄手中的吗?回想起方才那份供词,沈姨娘不由转而大恨:甄这次赢得可真漂亮呐!连万管家都给她算计进去了! 她派人去杀人灭口,自然只是交代事情,而不会多此一举跟人说到甄,万管家的人恰巧开库房取,逮到的便是她的人和司老三,想必那司老三早已被甄买通了,也定定不会咬出她来。万管家两下一审,压根不关甄事! 她差点忍不住要嚷出来,想了想,又忍住了。 “这才是正理!早该如此了!”与沈姨娘不同的是,沈氏连连点头,一开口就是义正言辞,仿佛松了口气似的。 甄老爷心情略微好些,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婶娘,您好好歇着,保重身体要紧!对了,我这次出去给您带了些茯苓霜和天麻,等会便叫人送到您那去。” 沈氏微笑着道谢,又温言道你呀,每次都记得我!其实以后不必这么费心,你那么多的要紧事要做呢,别为了这些小事分了神!” 甄老爷心中一暖,微笑道无妨,婶娘快别这么说!”又与沈氏闲话几句方才出去了。 甄老爷出了玉玲珑馆,一路低头沉思缓缓走出了后宅,回到外院书房。 万管家还在那里等着他,见他唤了声“老爷!”迎上前去。 甄老爷点点头嗯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甄老爷无声轻叹坐到了椅子上,眉间微凝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前方像在思量着,万管家静静的站在一旁,并不催促。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不要告诉任何人。”甄老爷突然出声,淡淡吩咐。 万管家眉眼一挑大是讶然,随后眼睛一眨,眸光遂转如常点点头道是,老爷。那么司老三那几个人——如何处置?” 甄老爷蹙了蹙眉,沉吟道那几个人送到西北军中效力去吧,结果如何就看他们的造化了!”此事宣扬开来交到官府,这几个人也脱不了十年八年的牢狱之灾甚至流放,将他们遣送至西北军,也没不可以!如果不幸死在战场上,那也是命了!总之,他们不能轻易放了,也不能留在甄家,也不便交给官府,如此是最好的结果。 “是,老爷。”万管家苦笑了笑,心道这算惩罚?那几个人听到这个结果可以安心了! 甄老爷有些闷闷的,发了一会呆突然问道除了此事,我不在府上这段日子,可还发生了别的事?拣要紧的一一说来。” 万管家答应一声,遂娓娓而言,将这段以来甄府中发生的大事都说了一遍,甄老爷听得一腔怒火忍不住又窜了上来!他没想到他出一趟府再时会发生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 他前脚刚走,沈姨娘就生起病来,他快时,她的病那么巧就好了!她病得还真是巧!同一天那些个掌柜上门结账,偏又发生了那样的事,也很巧啊!还有锦心的事…… 所有的事都巧到一块去了! 如果说事情明显到了这种地步甄老爷还看不出来的话,那他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的户部尚书了。 “你说,这些事是不是沈姨娘——”甄老爷真想再往玉玲珑馆去训沈姨娘一顿。脑海中闪现出甄的影子,他心里更觉不是滋味。 难道一直以来,是他看走眼了! 万管家沉默,半响笑道老奴只管着外院,里边的事奴才并不清楚。”老爷内宅的事,岂有他发表意见的立场? 甄老爷瞅了他一眼了然的自失一笑。也是气急败坏了,竟问他这话! “你叫人去正院说一声,今晚我吃晚饭,沈姨娘和刘姨娘不必了。”想起妻子,他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深深的愧疚,他为了报恩瞒下那些事实实太对她不住了!在万管家答应了欲出去时他又拦下,说道罢了,不必叫人去说了,正好我这会要!” 甄老爷简单交代了万管家几句,便起身往正院走去。 甄正在耳房中假寐,听人报甄老爷来了便起身迎了出去,微笑道老爷来了!” 甄老爷见她眼眸清亮,嘴角含着浅浅的笑容,容颜却清减了不少,身上是水色缠枝葡萄纹褙子,白绫银色暗纹裙,鬓上只简单簪了支碧色玉钗,看上去更添一种弱不禁风的瘦弱,他心中一软,目光一下子温柔了下去,情不自禁道这些日子辛苦了!” 甄一怔,眼底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笑,一边请他进来一边叹道老爷瘦了些,才是一路辛苦了!” 甄老爷见她这样心中更悯,无声一叹。随她进起居间落座,四下望了望便随口笑问钰儿呢?不见?” 甄微微甩了一下手帕子无奈笑道昨儿福清公主便传了她进宫去了,今儿一早宫里来人说明儿才!那丫头可不也惦记着老爷?特意叫人稍话,说很想念老爷,明日再给老爷请安呢!” 甄老爷心中一暖,欣慰的点头笑道钰儿越来越懂事了!”从万管家那里他已经了甄钰端午前曾进宫陪伴公主,只是没想到她跟福清公主竟然这么要好起来。 夫妻两人又说了些闲话,甄老爷叹了口气,脸色一凝,双目直视甄缓缓说道刚才,我去了玉玲珑馆……这段府里发生的事,万管家也都跟我说过了……,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甄心里一阵欢喜一阵失望,欢喜的是,他终于看到了她的不容易,终于看到了沈姨娘的另一面;失望的是,他说的是“这段府里发生的事”却只字不提清虚观一行内情,显然,他以为她不内情并且也没打算告诉她内情! 虽然对于这个结果甄早已经料到,自得到消息沈氏前往玉玲珑馆她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可是在确定的这一刹那,她的心里不能没有波澜、没有委屈。 “,”甄老爷看到她垂眸不语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心痛和内疚。做这个决定时他不是没有矛盾,可是,让他把沈姨娘交出去,让沈氏伤心欲绝,他做不到。谋害主母、买凶杀人,逃不过一个“死”字,何况这个主母圣宠正隆,乃是当今刚刚册封的县主。 “所幸也未造成不能挽回的后果,有老爷这句话,我——”甄轻轻扭身别过头,飞快的用手帕拭了一下泪,强忍着浓浓的鼻腔低声道我明白老爷的难处!” “……”甄老爷心中更加愧疚,怔怔的望着她,突然间才发觉,这些年,他真是太对不起她了! “沈姨娘以后会专心照顾三丫头、五丫头,往后内宅诸事,还请多操心吧!这些日子做得很好。”甄老爷说着发觉甄神色一滞嘴唇微张似有有拒绝的嫌疑忙又道府上交给打理,我才放心!”他的手下意识的轻轻伸握住了甄的手,感觉到她轻轻的挣扎他不由用力,像是表达决心似的,紧紧的,不再松开。 “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所在,老爷这么说,我还能说。”甄微微一笑,眼角轻轻一转,耳房中伺候的丫环们早已不见了踪影,她不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久别的那一种似水的脉脉温情缓缓的,缓缓的在心底一圈圈漾开。 甄老爷仿佛松了口气,笑道你肯答应最好不过!”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以后有事出门,让万管家给准备马车和车夫吧!他怎样安排最妥当。” 甄心中的委屈稍稍消减,他总算还懂得为她考虑几分,忽然冒出试探的心思,她抬起头微笑道老爷是担心再发生清虚观那样的事情吗不跳字。 甄老爷心头一震,脸色突然一白,握着她的手情不自禁紧了紧。怔了片刻,他以一种沉缓而毋庸置疑的声音道那种事情,绝不会再发生!”突然想到,假如因为那次失去了妻子和女儿——他下意识打了个冷颤!他以为他对妻子早已心灰意冷,但这一刻,光是想想这个如果发生的结果,就已经令他心头茫然不知所措,他突然明白,他对她的感情其实一直都在! 甄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看起来这么难过,一时心里也跟着心疼起来。她太了解他了!他是个极重感情的人,所以这么多年他们虽然相敬如冰到了这个地步但是他在涉及到位份之事上从来也没有委屈过她!同样,沈氏母女的恩情他也不会那么轻易放得下,哪怕她们再对不起他,他也做不到对她们不管、不顾、置之不理甚至以牙还牙! 既然她决定要重新夺回他的心,她就该明白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足够的耐心和很好的契机。没关系,她可以等!因为她,沈姨娘不会这么容易罢休。 “我不过随口开个玩笑罢了!”甄笑了笑。 甄老爷心头稍定,却仍是略带责备道上京地气邪,说来,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 甄不由“扑哧”一笑,扬起脸道老爷竟也信这个?” 甄老爷一怔自嘲笑道有时候还真不得不信,信了也没有坏处就是了!” 两人已许多年没有这么轻松的说着玩笑话了,不觉相视一笑,心里都有一点变得不一样了。 晚饭甄老爷自然留在正院与甄一块儿吃,甄老爷心怀愧疚,对她格外的迁就照顾,甄也十分的善解人意细心体贴,一顿饭虽然没有甄钰在一旁调节,两人之间也相处得十分融洽,从前还隐隐存在的那一丝丝尴尬也随之荡然无存。 因饮了两杯酒,且出门在外多时,连日赶路又累着了,晚饭后没多会甄老爷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不过,他一点儿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显然是打定主意要赖在这儿了。 王妈妈、锦绣锦芳等暗暗欢喜,脸上眼睛里都带着笑。王妈妈已经命小厨房暗暗准备好了热水和甄老爷的干净鞋袜衣裳,只等着吩咐了。 不料甄吩咐是吩咐了,却不是王妈妈她们希望的那种吩咐。甄笑得很温柔,举止动作也很贤淑,不过,不是伺候甄老爷洗脸就寝,而是温柔的亲自将他送至院子门口,命王妈妈等将他送回外书房好好休息。 甄老爷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失望,可是甄一脸的坦然和理所当然,因为他并没有明着说要留下来啊!甄老爷无奈,只得回了外书房。 “,您好糊涂!为不留下老爷呢!”甄卸妆时,王妈妈见只有她们两人在便忍不住叹气。 甄一边将耳朵上的嵌珠金耳环坠子摘下来,偏头抬眸瞧了她一眼,眼底闪过明亮自信的华彩,她淡淡笑道放心,我有分寸!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抬头望了望前方,她越是这样,他对她会越内疚,他对她的心才越会坚定,太容易重新拥有,那么得到了也不会太珍惜。她要他回到她身边,就再也不会让他离开!从前是她亲手将他从身边推开,现在,她就要亲手将他拉。 王妈妈一怔,轻轻道原来已有计较,那么老奴便放心了!” 甄轻轻拍了拍王妈**手腕,笑了一笑不再多言。 次日甄钰回府,自有另一番热闹,晚饭时,一家子在正院团圆。沈姨娘也来了,可是情绪低沉,形容憔悴,红肿的双目和灰暗的脸色连脂粉都掩盖不住。甄老爷这回是真怒了她,见她这副模样也没多看她一眼,更不用说关心了,反倒是亲切的跟女儿们说了些话。 晚饭后,沈姨娘和刘姨娘先后带着女儿告辞,甄克善也告辞,甄老爷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爷可是有话要说?”甄见了都替他难受,终于忍无可忍的笑着开口。 甄老爷脸上浮起可疑的淡淡红晕,有些尴尬的手握成拳挡在唇畔咳了一下,方勉强笑道是这样,皇上念我辛苦了两月,特准了十天的假,我想去东郊庄子上住几天,那儿有一片竹林最是清幽不过,不知——呃,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 甄美目骤然一睁,略感讶然的望了望甄老爷,皇天菩萨天地良心,她可说都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 ------------------ 亲们不要为甄气闷哦,甄是个向前看的人,坏人终究会有报应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87章 陪嫁铺子的猫腻 ??费章节(25点) 甄美目骤然一睁,略感讶然的望了望甄老爷,皇天菩萨天地良心,她可说都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 “钰儿——”甄下意识扭头就望向甄钰。 “好啊好啊!”甄钰欢然拍手眉开眼笑道娘,这些日子娘好辛苦的,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娘,您和爹一起去吧!我和哥哥在家!” “是啊是啊,”王妈妈赶忙笑道姑娘说的没,您就放心跟老爷去吧,老奴一定会好好照顾姑娘的!府上左右也无甚要紧事,不妨的!”这是多好的机会啊,王妈妈真是一肚子的紧张,生怕自家主子不知轻重又给推掉了!话说,刚才甄钰欢然叫好时她心里都凉了一凉,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翻话来,真是说到她心坎上了! 甄望望,望望女儿,再望望王妈妈,笑道既然这样,那明儿我便与老爷一起去吧!” “是是,老奴这就为收拾衣裳!”王妈妈大喜过望。说着扬声便叫锦绣、锦言。 甄老爷笑道既然如此,明日用过早饭,我叫人来请。今晚便早些歇着吧!” 甄一笑点头,仍是往日那般浅浅的温婉的微笑着,却给人一种容光焕发、俏丽逼人的感觉,由内而外散发的愉悦与欣喜将她的心和容颜点燃,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娘!”甄钰满心的温柔和欢喜,忍不住扑入甄怀中,甄嘴角含着温柔的笑,亦紧紧的搂住了她。 前世,她多么多么希望能够在娘亲脸上看到这种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可是没有,从来没有。她虽然也对她笑,温柔慈爱的笑,但是,从来不是这种笑! 甄钰的心里热辣辣的,上一世,那么疼爱她的母亲,她保护不了;这一世,同样这么疼爱她的母亲,她一定要她幸福! 次日,沈姨娘得知这个消息,气得狠狠的砸了一对心爱的瓷瓶。感到心里的火气一股一股的往上拱。同时,心里更是酸溜溜的! 沈姨娘心中恨得忿忿,甄无理取闹、横眉冷对这么多年,两个人的关系要多僵有多僵,甄老爷对她说原谅就原谅,还不是因为她是正室吗?呢?不辞劳苦操持家务,掏心掏肺的为府上好,结果呢?一朝踏所有的功劳苦劳都不算数了,落了个变相软禁的下场!连带着奴才们对玉玲珑馆都绕道走!想那甄失势时,衣食无缺,待遇不减,奴才们也无人敢轻看了她去,便是,在她面前也不敢行差踏半点,可是如今轮到,一切都不是那么回事!说到底,不就因为是妾她是妻吗! 如果,她沈芸霜是堂堂的甄,哪怕是二,也不会这么轻易给人小瞧了去,甄老爷也不能对她想处置就处置! 拥有了再失去,没有人愿意轻松咽下这口气!特别是,在将别人得到的一切归之为身份与运气的时候。 “宋柔,我要你死!”沈姨娘咬着银牙。你死了,甄的位置,迟早会是我的。你不情愿让我抬房?好,那么我索性取代你! 甄老爷和甄出门没多久,甄钰便去找甄克善。昨天晚上吃饭时,甄克善的脸色不是太好,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让甄钰忍不住多留了个心眼。 带着小丫头熟门熟路的来到南熏馆,趴在窗台上向内悄悄一溜,甄克善又坐在书桌前举着书本发奋,当然,脸上的表情强忍得那叫一个辛苦! 甄钰不觉抿嘴偷笑。甄克守还在时,甄克善跟他好歹还可以有商有量的,如今他一个落了单,心思又不在这上边,还真有几分可怜。 “哥哥!”甄钰笑嘻嘻的蹦跶了进去。 甄克善没有像往常那样眼睛一亮笑着招呼“!”而是闲闲瞟了她一眼眉间轻蹙苦笑道钰儿你来了?哥哥今儿可没空陪你玩了!” “哥哥在用功啊,将来中个状元郎!”甄钰笑着走瞧他看的是书。 甄克善唉声叹气,睨了她一眼说道亏的说这话的是你,若是别人我还当是讽刺我呢!还状元郎呢,中个举人进士就了不得了!” 甄钰笑了笑,瞅了一眼他摊开在面前的《孟子》顺口道哥哥太妄自菲薄了!爹可是探花郎出身,哥哥可能中不了进士呢?”如果他中不了进士,甄老爷甄府连带他都会没面子,在这上京还混下去? 有个年少成名、声名杰出的爹,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甄克善叹气,沮丧道别提了,我哪里比得上爹!我花了三天三夜的功夫做了篇文章,自个觉得还不,没想到爹昨儿看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挑出了十几个毛病,还将我训斥了一番!想想,也许我真不是这块料!” 甄钰笑道原来昨儿你挨了爹爹的骂呀,难怪昨晚脸色那么不好呢!”见甄克善有些恼羞的样子瞪了她一眼,甄钰忙又道哥哥做的文章,可不可以让我也欣赏欣赏啊!” 甄克善不由好笑,说道你看的懂?乱来!” 甄钰拍手笑道哥哥这么用心做出来的必定是好的,让我瞧瞧嘛!”话说,今世的甄钰虽然不懂太多四书五经的,前世的母亲将她当做男孩子养,她也是上过学堂的,文章也做过看过一些,从九岁一直到十五岁母亲去世,她们跟了舅舅走,方才恢复了女儿打扮。 甄克善见她扑闪着大眼睛眼巴巴的问他,也觉得无人诉苦以发泄心中烦闷,便果真将所做的文章拿了出来给她看,笑道你可看的懂看不懂?” 甄钰一句句看去,虽说不是字字珠玑,精妙绝伦,但也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环环相扣,其中也有好几处十分精彩的亮点,对于虚岁十三且对读书没多大兴趣天分的甄克善来说,可见真是很下了一番苦功了的,也许甄老爷对他的期望太高,也许怕他会因此而骄傲,所以才会淡淡的没有给他他期望中的夸奖和肯定。 “哥哥写得很好啊!真的!”甄钰不由赞叹,很认真的望了甄克善一眼。 “是么?”甄克善他是想安慰,不觉自嘲笑道裹img r=''//fmgeyimeid.jg''>茫?愕故撬邓悼矗?img r=''//fezrrmre.jg''>个好法!” 想到费尽心血和做出来的父亲连半个字的肯定都没有,他不禁又意兴阑珊起来,想一想都觉得灰心丧气!既然如此,他何必再用功?反正用功也就这样,也没人会欣赏、会夸奖! 让甄克善没想到的事,甄钰居然指着他的文章夸了起来,夸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尤其是在他也觉得很得意的地方更是好好夸了一番。甄克善惊讶极了,睁大着眼瞪着她,半响说不出话来。 “哥哥,我说的不对吗不跳字。甄钰问道。 甄克善摇摇头不是!只是,呵呵,我都叫你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钰儿你,竟然看的懂?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甄钰正欲回答突然心头一动,意味深长的瞧了甄克善一眼,抿着唇笑道是谁教我这么说的,二哥哥还不吗不跳字。 甄克善怔了怔,突然眼睛一亮,大喜道爹,是爹?一定是爹对不对,可是,爹为不当我面这么说呢!” 甄克善当然不认为甄钰会说得出这一番话,那么就只有甄老爷教她说的了,可是,想来想去,甄克善还是觉得有些沮丧。 甄钰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笑道其实爹心里一定也很高兴的,他怕你骄傲自满所以才没有当面夸奖你啊!爹对你期望那么高,岂肯轻易的当面夸你?” 甄克善一想有理,激动得脸上发亮,喜不自禁搓着手笑呵呵道原来爹是这么想的!原来爹是这么想的!”他心满意足的往椅子后一仰一靠,突然坐直了起来笑道钰儿,谢谢你!谢谢你传话!” “哥哥就这么谢我啊,一点儿诚意也没有!”甄钰撅了撅小嘴。 甄克善眼珠子转了转,很大方的笑道明儿哥哥带你去郊外骑马!” 甄钰双手支着下巴撑在书桌上,向他眨了眨眼笑眯眯道反正爹娘又不在家,那个讨厌的又管不了我们,哥哥,骑马今天也不能浪费了不是?我们出去逛逛吧!哥哥一直看书,难道不需要放松放松吗?劳逸结合嘛!” 甄克善想了想,将书本“啪”的往旁边一推说的有道理!” 半个时辰之后,兄妹二人就出现在了北市的热闹街道上了。 甄钰出门逛街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街道上大大小小各门各类的铺子和小吃并不在意,反而对上京的街道地形更有兴趣,变着法儿的向甄克善打探达官贵人们喜欢去哪些地方吃、玩?比如长公主,比如左宰,比如忠勇侯…… 甄克善有的,也有不的,一边带着她玩一边一一都对她说了。 兄妹两人走累了便就近在锦湖街找了家酒楼吃午饭。锦湖街是北市有名的热闹一条街,衣食住行无所不有,无所不精。 甄克善生怕像上次那样又闹出小偷小贼之类的意外来,便带了甄钰直接上二楼,要了临窗的雅座,既清净又可看风景。 甄钰坐定了四处张望,忽然指着对面街上一家叫做“玉霞记”的绸缎庄笑道二哥你看,在这么热闹的地段,这么大的店面,生意居然冷清成这个样子,还真是难得!” 甄克善顺着她的目光望,果然,门庭倒还算光鲜,可是里边的情形就大差特差了,别人的货物都是捡最光鲜亮丽上等的摆在显眼处,这家铺子的货物全部堆放在角落里,正对着大门的反而是笨重的掌柜柜台,将过路行人的眼光堵得严严实实。里边的冷清那更不用说了。不过,视线里的那些布料,颜色鲜亮泛着均匀柔和的光泽,一看就是上等货。 甄克善微笑着正要附和,目光突然落在写着店铺名字的匾额上,他脸上肌肉僵了僵,嘴角的笑也冷硬了下去,望了甄钰一眼,吞吞吐吐道呃,这,这好像,是娘的嫁妆铺子……” “?”甄钰讶然睁大了眼,扭头再瞟了瞟那铺子一眼,不信道二哥,真的是娘的嫁妆铺子?”甄并不是无能之辈,这请的是样的掌柜呀,这么好地段的铺子给打理成了这样! 甄克善叹气道玉霞记,没!这样的铺子在上京里娘一共有四间呢!娘不在乎这几个钱,所以也没心思打理吧!”甄克善说的漫不经心,显然也不当一回事。 甄钰心里不禁大呼“可惜!”这么好的铺子,前世她和娘亲连想都不敢想拥有一间,没想到甄居然就这么任由到这个地步。这一间是这个样子,可想而知那剩余的三间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哥哥,等会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甄钰仰起小脸问。 “好,你想去就去吧!”甄克善笑着点头。甄的嫁妆,将来十有八九是要作为甄钰的嫁妆的,她想去看看就去看看,甄克善心里如是想。 兄妹两个吃好了饭就去了酒楼对面的玉霞记,偌大的店铺里就一个掌柜,一个伙计在看着,掌柜的在柜台后头打瞌睡,伙计在铺子里靠墙的椅子上趴着打瞌睡,呼吸一长一短,显出十分的默契。 此时,甄克善也忍不住蹙了蹙眉:太没规矩了! 甄钰大声惊醒了掌柜和伙计,两人许是好梦被人打断,十分的不快,虽然没有说粗话骂人,但是那懒洋洋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甄钰再问起时下上京流行的花样料子有哪些时,掌柜的一个劲的拍拂衣裳上的褶皱没吭声,伙计的懒洋洋朝靠着墙壁的货架上努了努嘴都在那儿,你看!” 甄钰走装模作样的摸了摸,似是随意笑问你们铺子不小,就一个伙计吗不跳字。 伙计不耐烦瞪眼你们买不买?两个小孩进来捣乱!”说着便把他们往门外赶。 甄克善气得脸色紧绷正欲理论,甄钰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拉着他出去了。 “狗奴才,简直岂有此理!等娘了,定要把这事告诉娘不可!”甄克善十分生气。赚钱不赚钱他不在乎,也没这个概念,可是这掌柜的和伙计的这副样子根本就是很欠揍!哪有拿着主子的工钱却这么干活的! “哥哥,咱们到另外三家去看看,好不好?”甄钰说道。她回头瞥了一眼这阔大的店铺,两层楼,还带着后院和仓库;再看看门口四面通衢的车水马龙,心想如果这铺子不是属于户部尚书府,恐怕早就被人买走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嗯,是该去看看!”甄克善也表示同意,如果每一家都是这样,这些奴才还真得好好整治一番不可! 不出意料,分别处于玉石街、前庙街、大前门街的另外三家铺子,都跟这家是一个熊样,货品鲜亮时新,但是掌柜和伙计的态度实在不敢恭维,完全一副爱买不买的态度。 兄妹两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里都有点不舒服。 毕竟,这可是她们母亲的陪嫁啊,叫人打理成这副德性,真正是没面子。 “哥哥,这件事我想法子告诉母亲好不好?”甄钰和甄克善商量。 甄克善忙道你能说?要是娘因此我带你出来逛,我可就惨了!” 甄钰笑道哥哥放心,我自有办法!若是你说了,爹还不得训你不学无术没事出来瞎转悠!” 这个倒是甄克善忌讳的,他狐疑的望望甄钰,甄钰笑着在他耳畔轻轻说了些,甄克善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个主意好,亏你想得到!” 不知不觉了好几天,甄和甄老爷在庄子上住了八天,终于在第九天中午回到了甄府。 出去一趟,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有了质的进展,甄整个人都变得明媚。容光焕发,眼眸清亮,步履也变得轻盈了许多,浑身上下仿佛笼了一层淡淡的叫做“幸福”的光晕。她年纪不大,年长日久保养得好本就显年轻,这一遭,愈显得年轻了好几岁,甄老爷扶着她一从马车中迈下来,众人眼前一亮,任谁都能看得出她与先前的不同,多了一种说不出的照人光彩。 甄钰王妈妈等自然都替她欢喜,笑吟吟的簇拥着回正院。 自这晚开始,甄老爷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宿在了正院。甄钰替他们欢喜的同时私下叫王妈妈去问万管家,玉兰苑那边的院子时候才能修好搬进去?得知修好添置家具后,得九月份才宜搬进去,她也只好安心在正院住下来了。 甄钰一直没忘记玉霞记的事,甄过得一两日,甄钰便磨着甄说要添置新衣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88章 暗查 ??费章节(25点) 甄钰一直没忘记玉霞记的事,甄过得一两日,甄钰便磨着甄说要添置新衣裳。 甄哪有不依?还觉得很欣慰:女儿终于长大了,懂得要新衣裳打扮了!何况她今年搬院子独立自住,多做几套衣裳也是应该的。又想着单给她一个做不太好,便给甄敏、甄倩、甄馨几个每人都添置四套,命王妈妈传了话叫玉霞记将时下最新的衣料花样送几箱子供挑选。 衣料第二天就送了,打开箱子,入眼一片锦绣流光,上等的纱罗缎绢锦绸应有尽有,触手光滑细腻,质感极佳,有泥金、银红、湘妃、绛红、海棠红、樱桃红、浅粉、鹅黄、樱草色、秋香色、柳黄、沉香、天青、翠蓝、翡翠色、草绿色、豆青、松花色、丁香色、藕荷、月白、象牙白等二三十种色泽,有素色纱罗细锦,也有鸟兽花卉几何图形、折枝缠绕碎花团花等各种各样花色纹路的,五光十色,望眼欲迷,就连原本爱搭理不搭理勉强应声的甄敏也情不自禁的双眼放光。 甄便让几个姑娘挑选,每人四套。甄倩年纪还小,是刘姨娘帮着挑的,甄馨也还小,原本该沈姨娘帮她挑,但沈姨娘推说不舒服不来,便让奶娘帮她挑。甄敏、甄钰的是挑。 一时大家都挑好了,甄命锦绣一一记下。可直到大家都散去后,甄钰左挑右看仍是不中意。 她从小在甄身边养大,样的好料子没见过?养成比旁人更加挑剔的性子并不奇怪,且甄也不以为意,反而笑着道钰儿若是不满意,明儿叫人再换别的花样来再挑就是了!” “二姑娘,这个颜色花样姑娘觉得如何?又娇嫩又鲜亮,姑娘穿着一定好看!”王妈妈笑着拿起一匹葱黄底子松花绿竹叶纹的亳州轻纱笑着在甄钰身上比了比,满脸期盼的问着。 甄老爷不喜奢侈,甄钰这么挑剔他若了一定不喜,他才刚刚跟甄关系修复得这么好,王妈妈不愿意他们夫妻两个为了孩子的事情万一起争执。 甄钰摇头说不好,王妈妈又拿起另一匹象牙白底子印红樱桃的轻柔亮缎问着,甄钰一把推开摇头道不要,都不要!” “好了王妈妈!”甄含笑道钰儿既然不喜欢,便让人明儿再挑好的来便是了,大不了的事!难得钰儿上心,老爷未必会为这个生气!”乖女儿这些日子可都没有主动要求过,难得她提一次要求,那还有不拼命满足的? 王妈妈被甄点破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向甄钰笑叹道我的大,这还不好才好呢!”说着只得命人将这些布料一一收起来。 看着王妈妈叫人将箱子抬了出去片刻,甄钰牵着甄的手笑道娘,明儿不要人送进来,咱们亲自去店里边选好不好?拿来的再多也不如店里的样式多嘛!” 甄一怔,想了想点头笑道说的也是!那么明日咱们就去玉霞记选。嗯,就去大前门街吧,那儿最热闹,一条街都是绸缎庄、布庄、绣坊,若是仍没有合意的,还可顺道去福呈祥记、锦绣坊、瑞合坊几家老字号瞧瞧!既这么着,叫人告诉店里的掌柜一声——”甄说着就要吩咐锦绣。 甄钰当然不会让她吩咐,忙笑着道娘,咱们只是随便去逛逛罢了,干嘛还要兴师动众的告诉掌柜呢,岂不是影响了掌柜手里的活计?还是算了吧!” 甄拗不过她点头答应,还笑着道娘的钰儿越来越懂事了!” 甄老爷晚间,听说了白天的事情后,原本还有些不快的,听到后来却明白了几分,笑着道小丫头越来越狡猾了,爹看你八成是想出去玩逛吧!” 甄钰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垂下脸扭捏道都瞒不过爹!”惹得甄老爷和甄都笑了起来。 甄不由感叹道说起来也是,我也好些年不曾上过街了!” 甄老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目光柔和你想出门还不容易?闲了尽管带着钰儿去便是了!” 甄温和一笑,说道我也就这么一说,谁没事爱往外头跑呢!哪儿都比不上家里!” 甄做梦也没想到,第二天她带着甄钰、王妈妈、锦绣来到大前门街的玉霞记时,看到的会是这样一番情景! 甄当即就气得眼前一阵一阵发晕。这些年她无心在外,嫁妆铺子全部交由府中管事打理,说到底就是交给沈姨娘打理,她没想到竟给她打理成了这样!因为每年换季做新衣裳时,都是叫玉霞记送布料进府挑拣,那些布料无论是从颜色、质地、花色、样式来说都是上乘,而且每年账面上并未出现负数亏损的字样,虽然也不赚钱,她也没理论,自然没料到店里会是这副模样,今日冷不防瞧见了,把她给气得胸口一阵一阵添堵。 最可气的是原来的掌柜、伙计早就一个不剩,这店里的掌柜和伙计一开始不认识她,听她忍不住出言喝斥还跟她顶上了嘴! 甄怒不可遏,将掌柜和伙计训了个透,当下衣料也不挑了,直接带着甄钰走人回府,一边派人去其余三家店铺查看,一边就把沈姨娘给传了来。 沈姨娘一听问这件事大吃一惊,脸色发白,目中含惧,声泪俱下的苦求甄原谅,原谅失职没打理好,求她再给一个机会补救补救。甄沉着脸盯了她半响,冷冷说道你还有脸求?真不知你究竟安的是心!好好的铺子弄成了那样!从今儿我来管!我只问你,为会弄成这样?” 沈姨娘急得磕头呜咽道婢妾,婢妾也不啊!婢妾想着店铺里有掌柜和伙计做主,平日里忙着府里的事情也不大管得上铺子里,婢妾也就是月底年底叫人对对账而已,并不乱成了这样!” “真是如此最好!”甄冷冷盯着她半响,缓缓说道若是叫我查出来这里边有人搞鬼,我必不会轻饶!下去吧!” 沈姨娘噤若寒蝉,战战兢兢爬起来去了。 甄沉着脸气色不豫,半响缓缓道王妈妈,叫人查账!把这近五年的账都给我彻查!”铺子弄成这样,她不信其中没有猫腻。 王妈妈恭声领命,请来了两位账房,两个账房扑在账本中理了五天,将账目清清楚楚的理了出来。 问题,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存在,只不过没有近三两年严重。这四家铺子每一家都在亏损,而且亏损得十分严重,那明面上的账都是假的!进货的银子,甄再三追查方知,竟都是从府中进项挪用补贴的,沈姨娘哭得声泪俱下,说是怕账面上亏损令面子难堪不得已才这样做…… 但让人奇怪的是,这几家铺子每年进货量非常大,而且每次进的都是最上等时新的布料花样,但是每一年销量都不好,勉勉强强维持着——铺子那样的状态销量好才怪!剩余的布料账上写的都是“过季”、“过时”、“低价处理”等字样,低价处理的对象一律是货郎小商贩,并无正经店铺名号。 这其中显然有猫腻,那些布料说是低价处理,其实没准就被掌柜和伙计转手卖掉了,他们赚取了差价,却让铺子承担成本。 只是这事没有证据,甄就算明明知晓被人钻了空子也没有办法,掌柜和伙计们顶多算个“失职”,大不了把他们炒掉,想要以“侵吞谋算东家财物”将他们绳之以法却是不能。 掌柜和伙计之所以会有这么大胆子,甄也不信背后没有人撑腰,这个撑腰的人除了沈姨娘也不做第二人选!没准,这里头的利润沈姨娘还占了大头呢!甄心头甚怒,立刻就要将四家店铺的掌柜、伙计统统辞退,想了想又忍住了,她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吞了她的财物,须要给她吐出来! 甄思索着对策,甄钰见了笑着跟她提了一个人的名字,甄眼睛顿时一亮,面上不觉露出微笑点头道还是钰儿想得周到!不过,白延曲可靠吗不跳字。甄突然又有点犹豫。 甄钰说道娘,白延曲为了一个承诺持之以恒,可谓有信;为了实现目标懂得选最有效可行的法子;可谓有谋;出海风险之大非常人敢为,可谓有勇;对锦心至此不渝,可谓有情。最重要的是他不是咱们家的人,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们也不认识他,有他帮忙查探,一定可以!再说了,他本来就是做布匹生意的,对这一行也更为熟悉,这件事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甄钰停了停又笑嘻嘻道别人不娘还不么?他是一定会娶锦心的!所以啊,他绝对可靠!” 甄听着也笑了,点头道你说的不,这件事他肯帮忙最合适不过了!” “娘,不如这事让二哥哥和女儿去找他,当面托付于他,好不好?”甄钰试探着道。 甄怀疑的望着她,眉间微蹙这事让克善和王妈妈去吧,钰儿你——” “娘!”甄钰摇着甄胳膊不高兴道这嫁妆铺子是外祖家留给娘的,女儿想替娘分忧有何不可呢!女儿将来——也总要学着管事的嘛!”甄钰说着故作别扭的垂下了头。 甄倒笑了,心道不,女儿如今年纪虽小,但将来总是要管事掌家的,早点学习也好!何况绸缎庄胭脂水粉之类的铺子多的是女子打理,女儿出面打理也没不可以,有王妈妈在一边照看着,更可高枕无忧。 甄向来最疼这个女儿,见她睁着一双琉璃般的眸子眼巴巴的望着已经心软了,不过又犹豫道可是,钰儿到底是姑娘家——” “娘,我可以跟哥哥一样穿上男装啊!”甄钰早计较好了。 “好吧!在外边注意些!”甄微笑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事,先不要让你爹。” 甄钰一听此言正合心意,挽着甄胳膊笑道娘跟我想到一块儿去啦!” “你这孩子!”甄嗔,母女相视一笑,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铺子这边暂时不宜打草惊蛇,我就先放他们一放!王妈妈,你给我将那几个掌柜好好教训一番,喝命他们用心干活,不然,别怪我不留情面!” “是,!”王妈妈答应一声,又有些不忿道真是便宜他们了!” 甄钰瞅了她一眼好笑道不过是暂时的罢了,王妈妈不用担心!” 择日甄钰和甄克善带着王妈妈悄悄出门,驱车直接去了剪子胡同找白延曲。 锦心当日传出脸上不能治愈、与白延曲退婚云云都是甄使下的障眼法,不过是为了让锦言有充分的理由急求见沈姨娘,yin*沈姨娘上当罢了,二人并不是真的退了婚。 白延曲看到甄钰和甄克善又一次亲自上门,还以为锦心又出事了,脸色霎时一变,不过他到底是见过大风浪的,虽然担心并未失措,脸色瞬间恢复了镇定,冷静沉着的上前与兄妹二人及王妈妈见过,然后才问来意。 他的冷静和理智不但让甄钰兄妹暗暗佩服,王妈妈也十分满意,原本还担心他不能成事,可是如今看来,又多有几分把握了。 王妈妈正欲开口甄钰已经笑着道白不必担心,锦心很好,她没有事!这次,是我们有事想请白帮个忙!” 白延曲愣了一下,满腹狐疑的望了望王妈妈。他不觉得凭的身份地位和能耐能够帮得上尚书大人的千金事,但甄钰既然这么开口了,也必然有她的道理!他只是抛一个询问的眼神,等着下文,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甄钰笑笑,跟聪明人就是省力。白延曲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这种人心底坦诚,别人对他撑开心扉他也会有说,跟他开门见山远比迂回曲折要有效得多! 甄钰笑了笑,从容的将事情娓娓说来,其间还不忘时不时瞟一眼他的表情。甄克善在一旁坐着微笑看着眼前的一切,王妈妈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不是亲见她根本不敢置信,她的二姑娘,应付起外边的人和事来竟是这般老练成熟,稚嫩的脸上平日的稚气一扫而空,言语神态中流露出来的认真让她的面庞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干练和沉稳。这还是她平日里当小孩子哄的二姑娘吗? 王妈妈还沉浸在的震惊中思绪混乱,甄钰这厢已经把事情和要求都说完了,正端起茶碗优雅淡定的喝茶,等着白延曲的答复。 “二姑娘是要小人查出玉霞记滞销的布料都流到了何处?”白延曲思索片刻,终于抬起头问,黑沉沉的眸子望着甄钰。 甄钰点点头不,白只要查出去向即可,其余的我们会处理。白原本也是做布匹生意的,想必是有些门道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白延曲轻轻笑了笑,淡淡道小人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小生意罢了,哪有门道!不过,既然二姑娘都开口了,小人自当从命。” 甄钰大为高兴,笑道白果然是爽快人,不知白心里可有了计较?” 白延曲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光听姑娘这番话小人还做不了决定,小人会亲自去那几家铺子瞧瞧,再找人私下打听打听情况。二姑娘,”白延曲眉头皱了皱,语气十分坦然说道如果事情真像二姑娘说的那样,四家铺子敢这么做,每年流走的银两不是个小数目,这恐怕不是一个小小的掌柜敢做的——”他抬起头,犹疑的望向甄钰,其中的含义不言而明:掌柜的背后十之八九有人,这个人十之八九还是甄府里的人,他一个外来人,牵扯了进去恐怕多有不便。 甄钰不由暗赞此人心细,光这么一会就想到了这个难题。回以他一个了然的目光,甄钰笑道所以啊,白只要查出来那些布料都流向哪里就可以了!” 白延曲顿时放下心来,思索了一会点点头道二姑娘这么说小人明白了!姑娘放心,小人一定竭尽所能!不过,此事急不得,姑娘需给小人。” 甄钰点点头无妨,你尽管慢慢查,最要紧不要打草惊蛇,这么多年都了,并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双方又商量了碰面的方式,简单探讨商量了几句,甄钰兄妹和王妈妈便起身告辞。甄钰使了个眼色,王妈妈便从怀中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白延曲做活动经费,白延曲摇摇头笑着推辞了,说是他自有他的办法。甄钰见他坚持己见也没有勉强。双方就此别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89章 拜寿 ??费章节(20点) 六月二十五日,甄忽然笑着叫甄钰换新制来的衣裳合不合身,甄钰甚是纳闷,笑道新衣裳不是已经做过了吗?娘时候又叫人做了?”那天娘俩兴致勃勃去玉霞记挑选布料虽然忿忿而归,但没两天甄又带着她出了一趟门,到底挑到了合意的,所以甄钰此刻听甄这么说有此一问。 “这可不一样,”甄嘴里含笑说着,手上已经接过了锦绣递来的衣裳,是一套海棠红洒金缠枝繁花纹闪光缎褙子、银粉色碎花锁边百褶裙,柔软上乘的料子握在甄手里,淌着柔和而炫丽的光泽,十分的奢华美丽,甄钰注意到,衣裳上的扣子都是白玉做成的蝶恋花盘扣。 “这是三日后赴宴穿的,这月二十八号是忠勇侯的母亲计老太君六十大寿,咱们是要过府为老太君祝寿的,哪能不穿得隆重些!”甄笑着,一边说一边将衣裳抖开笑道来,试试合不合身!” “谁?娘您说谁?”甄钰脑子里“嗡”一下,脸色不受控制的变了一变,脚下一软忙扶住椅子扶手。她的心突突的跳得那么厉害,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忠勇侯府?忠勇侯府!她没有想到,机会竟然就这么悄然而至了,她终于有机会,一睹之真面目。 甄惊讶的睁大了眼,奇怪道忠勇侯府啊,你还记得计吗?就是她们府上!钰儿,你了?脸色有些不好……”甄终于注意到了她的不对。 甄钰勉强笑道我,我没有事,娘。我只是奇怪突然之间要去祝寿,都没听娘说起!” 甄随即释然,一边命锦绣将她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然后一边替她穿新衣裳一边笑道这有好说的?寿礼是你爹早命人准备好了的,到时候,我和你爹会带着你、克善和甄敏一块儿去。” 忠勇侯的母亲做寿,送寿礼同僚依照官职大小、地位高低、所属衙门派系自有各种心照不宣的规矩和讲究,不是甄一个内宅妇人来决定的,自有甄老爷吩咐万管家准备。 “嗯!”甄钰点点头乖巧的笑了笑。大夏国重嫡庶,但只重的嫡庶,对于女儿反倒一视同仁得多,所以甄就算不喜欢甄敏,也不便撇下她不带她去。 “真是漂亮!娘的乖女儿穿颜色样式的衣裳都压得住,王妈妈、锦绣你们瞧瞧,多么端庄大方!”甄瞧着新衣上身的甄钰,眼底尽是骄傲和赞美。 “那是的,咱们姑娘尽得真传,打扮起来,真正是没得挑!”王妈妈等自然凑趣笑着夸奖甄钰。 甄十分受用,含笑点头,又道配上那一套红珊瑚宝石头花,正好!” “娘,娘的眼光向来是最好的,不用试了,等到了那天再看吧!”甄钰瞧着甄跃跃欲试想要给重新梳头便笑着推辞,她此刻心乱如麻,实在没有别的兴致了。所有的思绪都被这个消息搅得凌乱,前世的记忆,美好的,心酸的,幸福的,悲惨的,一幅接着一幅,在脑海中交叠穿插,霎时,万般滋味上心头。 这一晚,甄钰注定无法入眠。 两天的很快,六月二十八号这天如期来临。甄老爷一家五口分乘两辆马车,甄老爷和甄一辆,甄钰和甄敏一辆,一人只带了一个贴身丫环,甄克善则骑着马随在甄老爷和甄的马车旁边,几个家奴骑马围绕在周围。 申时初,甄老爷一家便出门了,小半个时辰可到位于城东的忠勇侯府。 马车缓缓而行,富有节奏的车轱辘声听在甄钰的耳中却是一片凌乱,她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的转了许多次,惹得甄敏冷冷的瞅了她好几次。 马车转入巷子,离侯府老远便可听到如潮的喧闹欢笑唱喝声传来,侯爷母亲的六十大寿,自然是热闹非凡的。 计秉毅带着两个俱是一身大红五福捧寿团花暗纹的圆领长袍,腰间束着白玉腰带,脚上是金线勾勒着如意云纹的皂色长靴,神采奕奕,满面笑容的站在大门口迎接来往宾客。 计秉毅有三个,长子计世澜,乃嫡妻贾氏丽君所出,今年十四岁,是东宫太子的伴读;二子计世宜,难产去世的妾杨氏所出,今年十二岁,却是宫里二皇子的伴读。还有一个计世霖,今年九岁,妾苏氏所出。苏氏怀孕时曾大病一场,动了胎气,计世霖一出生身体便不太好,长年用药不断,这种热闹的场合他可禁不起折腾,一大早穿戴整齐给祖母磕了个头,便回了院子里去了。 耳畔传来的道贺声、说笑声、锣鼓鞭炮声越来越热闹,越来越大声,甄钰离大门越来越近了,她的手下意识紧了紧,抿着唇。 “户部尚书甄大人携、甄府二、姑娘们到——”耳畔传来司仪悠长清亮的唱喝。跟着,马车停了下来,一阵笑呵呵的带着喜庆的寒暄传入耳中。 “甄大人,欢迎欢迎!” “呵呵,恭喜侯爷!祝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多谢多谢!甄大人有心!甄大人、甄里边请!” “……” 接着又是一阵客套,略聊了几句,便有体面的仆人笑着上前分别领甄大人、甄进去。男人们在花厅,女眷在内室。甄克善随着甄老爷一起,两人直接随着仆人走了进去,甄却又重新上了马车,从早就拆了高高门槛的正门进去。车身一动,甄钰的马车也重新使动,随在甄马车后边。耳畔听得,计秉毅又在迎接别的到客了。 有那么一刹那的冲动,甄钰真想掀开车帘往外瞧一眼,可是今天的场合由不得她有半点的失礼。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只隔着一道薄薄的帘子,可是她依然无法看到他的面目,眼前晃过母亲那双含着轻愁的眸子,前世的父亲,那个母亲痴守了一辈子的人!值得吗? 他的声音沉稳而凝重,带着愉快的开怀的笑意,甄钰突然涌上来一阵心酸和愤恨,看看,他过得多好、多幸福啊,早就忘了世上还有一个苦苦等候他的母亲和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哪怕,母亲曾经救过他的命!不,早就没有了!甄钰凄然一笑,这世上早已没有了母亲,也没有了他们的女儿! 马车驶入二门停下,随后又换乘了小轿,一直抬进了内院垂花门内廊下方停了下来,还未落轿,便听到一阵女子叽叽咯咯的说笑声,计已领着女儿和家下丫环们迎了出来,对待甄是一如既往的笑颜如花,热情友好。 二人一番客套,又命各自的女儿见过了,便说笑着一同进去。计子茜仍是一身火红张扬的服饰,带着黄澄澄的金项圈,趁母亲不注意挑衅的向甄钰扬了扬下巴,甄钰心中正思绪翻腾,愤懑不已,见状不由冷冷瞅了计子茜一眼,不屑的撇开目光,跟在甄身边,把计子茜气得脸色有一刹那发白。甄敏瞧见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紧走几步赶上计子茜,笑着跟她说了句,计子茜瞅了她两眼,两个人居然很快就玩到一块去了。 计侯爷乃当今宠臣,风头甚旺,计老六十整寿,来客自然不少,一入内室,便陷入一片花团锦簇、珠光宝气的莺莺燕燕之中。大家说笑着,忙着相互引见、领自家女儿引见,十分的热闹。 甄被一群们缠着说笑,甄钰只觉心头是从没有过的烦躁,悄悄寻了个安静的角落静坐着发呆。 只见计穿着大红撒金缂丝云锦缕金牡丹凤凰刺绣下摆坠排穗对襟褙子,镶着浅黄缠枝牡丹丹凤朝阳纹样刺绣云肩,下边是浅黄竹菊万字福寿纹样绫裙,云鬓高挽,戴着金累丝嵌珠点翠五凤钿,端庄华贵,仪态万千,言笑晏晏周旋于各之间,热情周到,得体适当,不使一人感到受了冷落,因此气氛十分愉悦。 甄钰的目光不知不觉被计吸引了去,不是因为她端庄华贵,不是因为她仪态万千,也不是因为在场这么多人中她原本就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而是因为,她是计秉毅的妻子。甄钰不得不承认,计有她作为侯爷的资本和手腕,可是,计秉毅你当初为何要给另一个希望?让她到死都念着你、眷着你! 不多久,女眷们一起去给计老拜寿。 典雅的大厅中铺着万字不到头富贵吉祥的精美红毯,悬着缀着火红流苏的彩绘宫灯,几案格架上摆着牡丹、吉祥草、桂花、松柏枝等各种瓶插鲜花盆景和几件古雅的鼎炉如意。 计老太太在一堆俏丽有头脸的大丫鬟围绕下笑吟吟坐在正中铺着大红闪金挑心绣花坐垫的红木大靠榻上,圆润的脸上笑意不断,嘴唇略有些瘪但仍显丰泽,皮肤显出保养得极好的白皙,宽宽的额头,笑起来眼睛迷城一条缝。她身上一袭华丽的青金色亮缎袍子,鬓发乌银,珠钗轻晃,额上勒着镶着红宝石金色抹额,气质雍容而高雅,带着一种居高俯视的慈祥。 一道高高的鹿鹤苍松十六扇大屏风屹立在大厅中间,将大厅隔成了两半——女眷们前来贺寿,因有小和未出阁的姑娘们在,自然是要同外界隔开的。 各府女眷依次向计老太太拜寿,笑着说上几句吉祥恭贺的话,仍旧又一起退回了内室。没多久,一盏盏的彩灯点亮了起来,便到了开席的时候。 计子茜招呼着各府的姑娘们在一处用餐,甄钰懒得看她明里暗里的眼色,加上本来就没有胃口,等菜式上齐,略动了几下筷子便说用好了离席而去。计子茜还不忘记挑眉似笑非笑道甄这么快就用好了?福清公主不在,甄不太有精神呢!”大有讽刺她只有巴结公主时候有精神的意味。 计老太太做寿,大长公主和一些辈分高、权势重的老王爷都没有来,只是叫人送来了寿礼和帖子。他们身份高贵,驾临侯府未免抢了计老太太的风头,而且计侯爷和计还得开中门恭恭敬敬率领家下人迎接,不是来祝寿反倒像是给人添乱来了,所以对他们来说对于某些场合朝中不成文的规矩向来如此,礼到人不到。 甄钰没理论计子茜带刺的话,只微微笑着说了句近几日天热,我胃口不太好,多谢计关心了!”便转身离去。 甄钰止住了丫环跟随,不知不觉走出了院子,沿着长廊无意识的走着,长廊两侧挂着长龙似的两溜灯笼,点亮了忠勇侯府的夜色。说笑喧闹声在府邸上空飘荡,空气中流淌着佳肴美酒的香味、鞭炮的淡淡硝烟味,一切充满着喜庆和愉悦。 甄钰不觉轻轻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还说要替前世的母亲和讨回一个公道呢,她连人家的面都见不上,更不用说说得上话了! “甄姑娘,你到这儿来了?”甄钰正扶栏发怔,耳畔突然响起一个略带着惊讶的声音,却是计世宜。她一怔回神,四下望望,廊下是一片葱茏花木,点缀着一人多高的太湖石,身后不远处是一组建筑,顺着曲折的长廊一路走来,竟也不知到了哪一处了。 “正院在那边,我送姑娘吧!今日府上人多,甄找不到姑娘,恐怕会 着急的!”计世宜又道。他的目光深邃,脸色平静,说出来的话语气也是平平。 “计不用招呼客人吗?还有功夫在这儿闲逛?”甄钰偏头轻问。 计世宜垂下眼眸淡淡道不过一会儿功夫,耽搁不了。再说了,甄姑娘不也是客人吗!” 甄钰没料到他居然也会说这种玩笑话,眼睛一睁有些讶然。不过,配上这种语气和神情,一点儿也不好笑就是了。 “甄姑娘,似乎很厌恶我,又不像是因为剪子胡同的事,我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姑娘。甄姑娘,可否相告?”计世宜突然认真的望着甄钰问道。 甄钰怔了怔,冷冷哼道计多心了,总共只见过两三次面,不曾说过十句话,我讨厌你做!”说着掉头便往回走,向右边一绕。 “甄姑娘,你走了。”计世宜说着几步追上了她,抬手向左边方向做了个请的姿势,又说道原来如此,也许真是我多心了!我不喜欢心里藏着想不明白的疑问,冒昧之处,还请姑娘不要计较。” “言重了!”甄钰有一刹那的尴尬,没再拒绝他相送,也没再开口,两人就这么默默的走着。 送她至正院门外,计世宜停住了脚步道到了,姑娘进去吧!” 甄钰轻轻道了声谢,有一刹那的冲动想开口问他一些,终于又强压着忍住,转身进了正院。 甄果然正在找她,一见她忙携着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嗔笑道你呀,上哪儿去了,也不跟娘说一声,害得娘好找!” 甄的手握着她的手,又温暖又柔软,让她浮躁的心情不自禁的安定下来,她亲昵的依偎在甄身上轻轻笑道我就在廊下看花灯呢,没有去哪里!娘,我们时候?” 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等一会就了,累了么?” 甄钰轻轻摇了摇头,见计笑吟吟的,便直了身子,微笑着招呼。甄见她了,便趁机告辞,计笑着客气感谢了一番,也没多留,亲自送她们出了正院,再三抱歉忙得脱不开身、不便相送云云,甄自不会计较这个,带着两个女儿乘上小轿,来到二门处,换乘了自家的马车。 甄老爷、甄克善那边还没散场,她们母女三个派人去说了一声,便向回府去了。 连着两天甄钰的心情都不太好,她突然觉得以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找到了计秉毅就可以弄明白从前的一切,可以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原来根本不是这样!哪怕她能够去到侯爷府,但是要见上他一面仍是难如登天,更不用说有机会跟他私底下了! 如果重活一世,她仍然不能为母亲讨回这个公道,她对得起她?甄钰永远也无法忘记,昏黄的灯光下,母亲怔怔发呆,满目凄凉痛苦却又怀着无比的温柔眷恋的样。可是一到白天,她又是神采奕奕,精神百倍的接做各种活计。她以为她不,却不知睡眼朦胧间,她早已不知看过多少遍! 他不来,她就算去了,能找得到他吗? 那时起,她暗暗下了决心,总有一天,她会替她完成心愿。她曾经问过她,为不去找他?她沉默,后来她长大了一点,她才轻轻的说你爹说过,他一定会找我!”那时她似懂非懂,如今她懂了,她爱他,但也有的尊严,他不来,她绝不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90章 惊 ??费章节(20点) 甄钰轻叹一声,有些沮丧,近在眼前的尚且如此难办,更不用说远在千里之外的舅舅邵有德和表姐邵琬清了!要报仇,谈何容易! 说来说去,最大的根结在于她是个女儿身!但这不是她可以选择的。要想在外边行动自如,女扮男装只是一种形式,她需要的是甄和甄老爷的同意。甄那边还可以撒个娇使个障眼法的,可是甄老爷那一关,没有那么容易过! 不过,事在人为,眼前的玉霞记事件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假如她能够将此事漂漂亮亮的做好,让甄看到她的能力,同意将玉霞记交给她打理,那么将来也许她可以有更多接触外界的机会。玉霞记是甄娘家的陪嫁,打理玉霞记也不会招惹闲言闲语。 思想及此,甄钰的心中的忧虑舒展了些。慢慢来,一步一步的,总有一天她会达到的目的。眼下最要紧的,是上心把玉霞记的事情搞定! 甄突然走了进来,一边和王妈妈叹道做寿做得好好的,会发生这种事!那计家二,模样气度都是好的,可这一来这辈子八成就毁了!”说着连连叹气惋惜。王妈妈也附和着惋惜不已。 甄钰心头一紧,起身问道娘说的可是计侯爷家?是发生了事啊?” 甄望望她,似在沉吟该不该告诉她,见她满脸好奇期待的望着终是轻轻一叹说道那计府二,寿宴当晚失手打碎了皇上御赐的玉如意,如今已判了发配西北充军,过两日就要上路!唉,那孩子才那么小呢,西北那个地方,听说又快打仗了,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可惜了!” 甄钰心中咯噔一下,眼前下意识晃过计世宜那深邃漆黑的眼眸和沉静的脸,这样稳重得不合乎年龄的人,她不敢他会不到此地步。 “是,是咱们回府之后发生的事情吗不跳字。甄钰笑问。 “似乎不是,”甄想了想,说道似乎是咱们回府前一两刻钟左右吧!唉,打碎御赐之物,时候又有分别!” “是吗!”甄钰心中更大吃一惊,那个时刻,计世宜明明就和她在一起,可能打碎玉如意?假如在碰到她之前打碎的,那就更说不通了,打碎御赐之物是多大的干系,计世宜不会不,在犯了这样的罪过之后他还能镇定自若的跟她、不紧不慢的送她回正院,那得是人! “他,他亲口承认了?会不会是冤枉的?”甄钰忍不住问。 甄奇道人证物证俱在,会是冤枉?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冤枉,计二又会承认?钰儿,你满脑子里都是些呢!” 甄钰呵呵笑了笑,说道我,我只是奇怪,计二会那么不呢!” “可不是!”甄又叹了口气。 甄钰心里有些乱乱的,没再听清楚甄说了些,找了个借口跑去南熏馆找甄克善去了。她这件事甄克善一定的更多。 果然,甄克善也在那蹙着眉。他和计世宜虽然算不上有多亲密,但因为身份地位摆在那里,经常共同出现在某些场合,私底下也偶尔一群人一起出去骑马游山玩水,两人还是比较熟悉的。年纪相当又是,乍然听到这个消息,难免会心生感慨。 “二哥哥,计家的事是真的吗不跳字。甄钰见他这样,直接开口就问。 甄克善点点头叹道圣旨都已经下了,这还有假!两天后他离开时,我打算去送他一程!好歹一场,他这一走,还不知有命没命呢!” 甄钰抓着他的胳膊抬头仰望二哥哥,我也去!” 甄克善斥道胡闹!” 甄钰理也没理顺口就说道那二哥哥习武之事——” “嘘!”甄克善立刻紧张起来竖起一根手指在唇畔,眼珠子向门外转了转。望着甄钰,他很无语,心想会有这么无耻的! 甄钰眨了眨漂亮的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一闪一闪,看起来很无辜。 “好吧!”甄克善叹气就说,就说是远房堂弟。” 甄钰眨眨眼,会意一笑还用上回的名字,克真!” “你记性倒好!”甄克善忍不住呵呵一笑,脸又一板去便去,你不许乱!” “一定不会!”甄钰连连答应。 两天之后,兄妹两人骑着马一路出了北城,打算在十里外的折柳亭等候计世宜。远远的看到亭中有人,近看才是梁玉中带着个小厮。 梁玉中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在石凳上,穿一身稠绿色团花暗纹长袍,单手叉腰,姿态闲闲,正百无聊赖的望着远处。 “克善?”梁玉中听到马蹄声转了,惊讶着下了台阶跟他们打招呼,不信道你们也是来送——世宜的?” 计世宜相当于是被“流放”出京,又是因为比较敏感的原因,他虽然是忠勇侯之子,今日离京,除了与他交好的梁玉中没有其他人相送。 “好歹一场,小公爷你不也来了!”甄克善笑笑,轻巧的翻身下马,顺便将甄钰扶了下来。 梁玉中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咧着嘴笑道成!果然是患难见真情,我梁玉中今儿认了你这个了!” “世宜兄是个好人,大家一场,理应送他一程的。小公爷这话倒叫在下汗颜。”甄克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甄克善也不太懂的心意,一听说计世宜被发配西北充军,同情叹息的同时,他的心里居然生出几许隐隐的羡慕,驰骋疆场,保家卫国,从军杀敌,建功立业,这是他的梦想,可惜,对他来说只能是个梦想了!所以,他忍不住想要送计世宜一程,好好劝勉他一番。 梁玉中呵呵一笑,眼光瞟向甄钰上下打量道这位是——”他偏着头思索,秀气的眉尖蹙了蹙,忽然笑道我想起来了,是你的远房堂弟是不是?叫,叫——”虽然那天金玉湖一行梁玉中也见过甄钰,但他那天注意力完全不在上头,且甄钰那日满头珠翠,脸上又化了妆,此时又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居然一点也没把甄钰认出来! “堂弟克真。”甄克善笑道。 “对对对,克真!咱们元宵那晚在城楼见过的,你还记得不?”梁玉中一拍脑袋笑道,眼睛亮亮的,期待的望着甄钰。 甄钰忍不住咬了咬唇,笑嘻嘻道当然记得!” “下次跟你哥哥一起出来玩啊!” “好啊!” 甄克善重重咳了一下,笑道瞧,世宜兄了!” 甄钰、梁玉中顺着他的目光望,果然见一行六人从远处走。计世宜换上了浅灰色的囚服衣裳,戴着枷锁镣铐,押解的四名公人穿着蓝布公服,腰佩宝剑,另一人体格健壮,穿着藏青短打,默默走在计世宜身边,身上搭着两个大包袱,想必是计侯爷求了恩典让一路跟着照顾计世宜的仆人。 梁玉中面色微变,目中射出忿忿的光,甄克善和甄钰见了计世宜这副模样,与前几日的光鲜对比简直云泥之别,两人心中也有些凄然不忍。 一朝落魄,竟至于斯。 “世宜!世宜!”梁玉中跑出亭子向计世宜扬着手叫着。 计世宜抬头看见他们,有一刹那的怔忪。他的目光轻轻移动,落在甄钰的身上时,眼睛不由亮了亮,露出几许深思。 甄钰不经意对上他的目光,眼睛一眨避了开去。眼前这人虽然穿了一身囚服,戴着手镣,头发也披散在肩上背后,但他的面色依然如常,深邃的眸子中透出的目光沉静得如同一潭深水,就那么挺直着脊背坦然站着,面对着他们,丝毫不觉得羞愧低人一等。 “小公爷、甄二爷!”领头的公人谄媚着上千点头哈腰。 “解开!”梁玉中指了指计世宜身上的枷锁铁链,语气带着满满的不善。 领头公人回头一个眼色,立刻有人殷勤上前照办。 “小公爷放心,这儿是上京,须得做做样子,等出了上京地界,小人该做……”那公人极为上路的低声陪笑说道。 梁玉中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点点头“嗯”了一声,睨了他一眼吩咐道我们几个有话要说,你们退一边候着去!” “是、是,”公人谄媚,又有些为难道这儿是上京,那个,耳目众多,还请小公爷——” “行了,不会耽搁你太多!”梁玉中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公人嘿嘿笑了笑,手一挥带着众人远远的退了开去。 计世宜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目光转过三人淡淡一笑梁世子、克善兄,没想到你们会来送我!还有这位——” “是克善的远房堂弟,叫克真。世宜,你,你还受得住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梁玉中一脸的关切和复杂。那枷锁和铁链,他看一眼都觉得恶寒。 计世宜向甄钰略点点头算是招呼,然后望着梁玉中,目光沉静如水,他缓缓点头道没事,不就是充军吗?过个三年五载也就好了!” “世宜兄,西北正是用人之际,凭世宜兄的出身,没准还可以大有作为!说不定,这正是个机会!”甄克善忍不住道。 “也许吧!”计世宜嘴角扯出一缕嘲讽的笑容,道可惜在下功力学识太浅,不敢存那个心!倒教克善兄见笑了!克善兄,这种话从此休也再提。” 甄克善想到他的情况,嘴动了动,有些讪讪的笑了笑。 “世宜,到了那边独自珍重,西北那么乱,立功不立功打紧,保命最要紧!”梁玉中又道。 “多谢梁世子关心!”计世宜抱拳笑了笑,他瞟了甄钰一眼,忽然又道我想跟克真单独说两句话,不知可否?” 梁玉中和甄克善都是一怔,一起望着甄钰。甄钰也满腹狐疑,点点头笑道请世宜兄指教。” “我们上那边说!”计世宜一指不远处的折柳亭。 “好!”甄钰点点头。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的背影,梁玉中不由抽了抽嘴角,眼中露出怪异之极的神色。甄克善想了想,觉得想到了原因何在,便向梁玉中说道也许是……”他觉得,计世宜应该是因为那天撞倒甄钰的事情向她道歉。 “甄姑娘,我没想到姑娘会来送我。”计世宜轻轻开口。 甄钰斜睨了他一眼,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似笑非笑道?计二爷嫌我不配?” “岂敢!”计世宜低头望望,自嘲道现在别人不嫌我就了不得了,我还敢嫌别人?” “玉如意不是你打碎的,对不对?”甄钰轻轻开口,一脸的平静,黑如琉璃似的眼眸凝着他,有清清浅浅的柔光流转。 计世宜沉默,似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她会这么说。 “你为要认?”甄钰低问。 “甄姑娘,玉如意是我打碎的,我自该认罪。这话姑娘不要再跟旁人提起,否则,会影响姑娘清誉。”计世宜说道。 如果甄钰将这话嚷嚷了出来,别人势必追问她为何说得这么笃定?她若说那段她单独跟他在一起,岂能没有流言蜚语? “我后来才,清虚观那日是你一剑刺中疯牛心脏,救了我们母女——你不用说是巧合,这件事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不是巧合能解释的。在金玉湖畔高台上,你又一次救了我!我虽然不懂武功,但也看得出来你的速度和力道不是寻常人能够达到的!我很不解,既然你这么厉害,为在剪子胡同那儿却任由我跌倒不肯伸手,” 甄钰突然抬起眼,直直的盯着他计世宜,你是故意的。我如果没猜,那天有人在暗中跟踪你,不,应该说是那段以来都有人暗中跟踪你,也许还有过试探,试探你会不会武功。你一直隐藏得很好,但是那天清虚观的事你的表现让人动了疑,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你一直很谨慎,直到上个月在金玉湖,你又一次救了我暴露了,所以,前些天晚上打碎玉如意之事,应该是旁人嫁祸,而对你来说,似乎正中下怀,你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上京、离开侯爷府而不会让人动疑!” “甄钰!”计世宜脸色如罩寒霜,冷冷道不要自作聪明!” 甄钰没理会他的打断,颇有些玩味瞥了他一眼,轻轻嗤笑道计侯爷且不说当得起当不起‘忠勇’二字,不过我想,虎毒不食子,就算你是个表现平平的庶子,他也不至于害你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能在老寿宴动手脚的,外人未必有这个能耐和机会,计世宜,你的嫡母计,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计世宜的脸色难看至极,双拳握紧了又松开,他的身子轻轻颤抖,胸膛一起一伏不受控制,盯着甄钰,像要把她看穿。他的身上突然张扬起一股迫人的气势,狠狠的向人当头压下。甄钰毫不畏惧,睁着清亮亮的一双眼眸,一眨不眨的与他对视。 “呵呵!”计世宜浑身气势一收,周身气压又恢复如常,他的目光也恢复了沉静,嘴角轻扬轻笑道甄姑娘,你的心思太重了,一个小姑娘家,这样不好的。你的目光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十岁的小姑娘。” “你不也才这么大一点儿,装老成!”甄钰心中吃了一惊,眼神收了收,嘴里却十分不服的顶撞道。 “我跟你不一样。”计世宜眼中一黯,神情显出一刹那的萧索,但他很快又恢复成了那副沉静清淡的模样,望着随风摆动的柳枝轻笑道甄姑娘你是嫡出女儿,又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有兄长疼爱,我很奇怪,你为会流露出那种,那种好像含着说不出哀伤悲痛的眼神,甄姑娘,你骗不了我的!” “是,你所猜测十之八九都是正确的。清虚观那日,事出突然,我一时控制不住才会下意识出手,但同样的误我不会犯两次。那天在金玉湖高台上,如果换做是别的人,我一定不会救,可我救了你,而且,我没有后悔,你为吗不跳字。计世宜望了望甄钰,苦笑道因为你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那种眼神,跟我太像!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在我面前消失。” 那种眼神做不来假,只有曾经陷入绝望、掉入无限之痛苦深渊的人才会拥有,那种眼神隐藏在她那双眼眸清澈的光芒后边,也许别人看不见,但是他一眼就能看穿,因为,那跟他,多像!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她掉下去,因为这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已经让他的心生出了许多不忍。 甄钰咬着唇,心头凉了半截,怔怔的望着计世宜,心里说不出是滋味。 “无论如何,是因为我你才会暴露。我,”半响,甄钰心头一动,睫毛轻眨抬眼望着他正色道你不在上京,我可以帮你打听侯爷府的动静,只要你告诉我该做,我愿意帮你!”帮他的同时,不也是帮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91章 底细 ??费章节(20点) “无论如何,是因为我你才会暴露。我,”半响,甄钰心头一动,睫毛轻眨抬眼望着他正色道你不在上京,我可以帮你打听侯爷府的动静,只要你告诉我该做,我愿意帮你!”帮他的同时,不也是帮吗? 计世宜有些古怪的瞅了她半响,忍不住又笑了笑,说道我很好奇,你对我们侯爷府似乎很感兴趣?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从我这儿多了解一些侯爷府的情况嘛!” 甄钰心中颇有些窘,但脸上神色未变,淡淡道随你想!反正,你又不会吃亏!” 计世宜忍不住大笑起来,意味深长望了她一眼,说道甄姑娘,我可没那么容易你!你不过是个足不出府的千金,你能帮到我?要想跟我合作也可以,先证明给我看你的能耐!” “你人都不在上京了,我证明给你看!”甄钰有些恼羞的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样子倒更符合这个年龄的表情。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计世宜深深的瞧了她一眼。 “你——”甄钰猛然醒悟,他小小年纪能精准算计到这一步,岂是等闲之辈?上京自然会有他的耳目。甄钰心头忍不住一阵一阵的发热,这是个机会,很好的机会,如果她真的能成功搭上计世宜这条线,对她报仇来说好处是数不胜数的!至于她要报仇的事计世宜乐意不乐意,那就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 “我会证明给你看,希望你还能有命,希望你算话!”甄钰轻轻哼了一声。 “喂,世宜兄,克真,你们说完了没有!”梁玉中已经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他一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甄钰和计世宜这边,看到计世宜笑了好几回,忍不住跟甄克善叹气说从来没见计世宜跟谁这么谈得来,真正是谈笑风生!甄克善听了心下就有些别扭不自在,忙提醒道两人说的太长了,计世宜再不上路,叫有心人看到了恐怕不妥云云,梁玉中一想也是,于是高声提醒。 “别忘了你说过的话。”甄钰低声说道。 “今日的话统统都忘了,就当没发生过!”计世宜也说道。 甄钰望了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是此事不能泄密,她点点头,两人出了亭子。 久候的公人显出了不安的神色,好在梁玉中等人也没再为难他们,与计世宜说了几句“保重”、“珍重”之类的话便相互告辞。 三人看着计世宜一行的身影几乎消失在视线中,才打马回程。 “喂,克真,世宜他跟你说了说那么久?”刚刚从送行的离愁别绪中回过神来,梁玉中望着甄钰一脸的八卦。 甄钰悄悄向格格甄克善使了个眼色,甄克善便笑道那天不过是撞了你一下,道歉也不至于那么久吧?无小说网不少字世宜兄真是太客气了!” 甄克善虽然也很好奇纳闷,但是不愿意说一定有她的道理,等他回府再慢慢问好了,当着梁玉中的面却不能让她下不来台。 得了哥哥提点,甄钰便顺着他的意思笑道可不是!后来又忍不住安慰了他几句,没留神竟说了那么一会了!” 梁玉中轻轻“哦”了一声,将信将疑。 甄钰十分坦然,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他怀疑又怎样?他又不能跑去找计世宜对质! “二哥,咱们回府吧!那个,伯父伯母恐怕会担心的!”甄钰笑着望了望哥哥。 “这么快就?”梁玉中有些失望,沮丧道我还想请你们一块吃饭玩玩呢!” “下次吧!”甄克善一脸的为难,微微摊手道家父家母——” 梁玉中笑笑表示理解,甄老爷对向来要求严格,在上京中是出了名的。 回到府中,甄克善果然便拉着甄钰到南熏馆问她与计世宜到底谈了些?甄克善的脸色有些凝重,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目光中又有些担忧。已经十岁了,姑娘家的名声多么要紧。 甄钰心中暗叹,当然不可能像糊弄梁玉中那样糊弄的哥哥,她想了想,便轻叹道他看出了我的身份,是拜托我有机会让娘多去侯爷府走动走动,陪陪他的嫡母,开解开解她,让她不要因为他的事情伤心。他倒是很敬重嫡母呢,说起母亲来便没完没了,我也不好打断他的。” 甄克善一听觉得也是,甄和计自清虚观一行后关系十分要好,计世宜有此一托也说得。而堂堂男子汉,这种思当然不太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说,所以把甄钰拉到一旁去说了。 “可是他会看出你的身份?”甄克善忍不住又有些狐疑。 甄钰“扑哧”一笑,嗔道哥哥,你当人人都是梁世子那样的性子吗?端午那天在金玉湖,我们在一块看龙舟,他认出我来又有奇怪!” 甄克善自失一笑,点头道这说的也是!计家出了这样的事真是叫人意想不到,那你抽空便跟娘提一提吧!不管怎样,计世宜救过娘和你,计也帮过大忙!” “我,哥哥!”甄钰点点头,正想顺着计、计家的话题顺便再套点甄克善关于计家的话,又怕引起他的警觉忍住了。想到与计世宜的约定,甄钰的心又凝重了一些。玉霞记的事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这件事做好了,对她以后的人身自由有很大的帮助。 “哥哥,不玉霞记那边怎样了!”甄钰轻轻说道。 甄克善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她的话吸引了,他想了想,轻轻蹙眉道已经快一个月了,想来白延曲那边也该有些消息了,明日咱们抽空出去一趟吧!” “好!”甄钰轻轻笑着点了点头。 谁知,兄妹俩还没出府,这天晚上王妈妈便来禀报说白延曲约他们后天见面。兄妹俩不约而同精神一振,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到了那日,三人在一家幽静高档的茶馆见面,要了二楼的靠窗雅座,四人相对坐下。 “白,可是了?”落座之后甄钰便问。白延曲的脸色十分凝重,让甄钰心里下意识的觉得紧张。 “二姑娘、甄二爷,请听小人慢慢说来。”白延曲的声音不徐不疾,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了几下,说道当时姑娘让我查玉霞记的布料都流向和何方,我便想,那些布料质地上乘,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走街串巷的布贩子不会买这样的布料,那么最可能就是被上京中或者周边城镇其他的绸缎庄布店低价购入了,于是我便在这上边查,特别关注了那些近四五年开张、卖上等货的铺子。我托查了各家铺子的进货渠道,城南、城北各有一家叫做‘纤云坊’的铺子十分可疑。细查下去,这两家铺子果然有问题,从我打听的来看,他们进的货数量十分稀少,而且次数也不多,质地中等偏上。但是按客流量来看,这个数量根本不能满足销售。我后来进店数次,留心细看,他们的货物种类十分齐全丰富,质量无不上乘,而且,数量也明显与进货量不符。” “可查到他们与玉霞记暗中沟通的证据?”甄钰轻轻问。 “没有。”白延曲轻轻摇了摇头,抬眼望了甄钰一眼,眼光一扫,轻轻道不过,我无意中证实了另一件事,纤云坊的背后主人,是贵府的沈姨娘。” “!”甄钰三人一起变色。如果是这样,根本不用查,玉霞记的货物不是流向纤云坊还能流向哪里? “岂有此理!”王妈妈不禁怒火中烧,咬着银牙十分忿忿。倘若不是当着白延曲的面,她就要骂出好听的来了。 沈姨娘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竟然敢做这种偷天换柱的把戏!用甄的本钱替她发财!甄了,还不知会气成样! “姑娘,甄二爷,不知两位有何打算。”白延曲很平静的问道。 “没想到事实会是这样!”甄钰很快恢复了常色,乌漆漆的眸子望着白延曲,真诚道白,无论如何这件事都要谢谢你!这个结果太出乎我们意料了,暂时不宜声张,不便妄动,需好好商量商量,也许,还需要你帮忙呢!” 白延曲豪爽一笑,说道姑娘不用客气,姑娘和、二爷都是好人,有用得着的地方但说无妨!姑娘放心,白某人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甄钰顿时放心,点头一笑那么就此别过,麻烦白了!” “不敢当!”白延曲笑了笑,寒暄了两句起身先行离去。 “这个,她把娘当成了!”甄克善冷着脸,透出十二分的厌恶。 “我们先跟娘说说吧,”甄钰撇撇嘴,原本以为沈姨娘只是暗中转手获利,谁知她倒好,明目张胆的开起铺子来了。这件事还不能轻举妄动,若是一个不妥,有一点两点消息传了出去,甄府的脸面可真要丢尽了!那时,甄就算收回铺子,让甄老爷对沈姨娘更为气怒也划不来。 王妈妈轻轻叹了口气,可以想象,甄听到这事会是表情。 果然,甄听罢一股怒气直窜脑门,脸色“唰”的一下绷得紧紧的变得阴沉。半响,才缓过了劲来。 “沈芸霜这个贱人,这次我再饶过她我宋柔两个字倒写!” 甄咬牙。 拿着她的铺子生财?甄又好气又好笑,真不是该骂她无耻还是该夸她聪明! “钰儿,你说,这件事该下手?”甄一想女儿既然眼巴巴的想要替她打理铺子,不妨先试一试她的能力。她问这话也有些好笑和漫不经意,女儿再聪明,也才十岁啊! 甄钰想了想说道沈姨娘这里不好打草惊蛇,最好是从纤云坊的掌柜那边入手,只要其中一个掌柜被我们拿住了证据,沈姨娘也逃不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娘,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查清楚那俩掌柜的喜好,找出他们的弱点,才好对症下药。” 甄钰说完睁着眼睛十分期盼的望着甄,水灵灵的眸子清澈、晶莹。 “好!好!”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连连点头叹道钰儿,就照你说的去做!”甄满心的欢喜愉悦,女儿带给她的惊喜霎时压倒了这事带来的腻味和厌恶。 “娘,我不会让娘失望的!”甄钰精神大振,喜笑颜开。 通过白延曲和甄府上得用之人,没过几天甄钰便查到了纤云坊城南、城北两名掌柜的底细。城南铺子的掌柜姓孙,城北的姓吴,两人都是六年前沈姨娘从上京北边的宛县找来的,如今也算是在上京安家落户了。 那姓吴的是个温吞性子,做事不紧不慢,但是很稳;姓孙的心思灵活,见人三分笑脸,嘴巴又特别能说会道奉承巴结,相比之下更得沈姨娘欢心。 姓孙的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贪财,而他的妻子比他更贪、下头又有一个好赌的。 这么现成的条件再不加以利用简直说不。甄钰跟甄细禀之后,便与甄克善一起去找白延曲。王妈妈被甄钰的表现打击到了,觉得横竖也帮不上忙,而且有二爷跟着姑娘也不会吃亏,还不如留在府中伺候,于是便没再跟去。 甄钰正合心意,哥哥有把柄在她手里,搞定哥哥可比搞定王妈妈容易多了! 说起来,还要多谢那个对嫡子严厉器重的爹呀!不然,哥哥岂能宁愿受她要挟也不敢暴露半点? 白延曲听了甄钰的打算后,二人探讨一番便定下了计较,分头各自安排。 要钓鱼除了要准备足够诱人的鱼饵,还要有耐心,尤其是在这条鱼已经受惊的情况下,更需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耐心。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月,这个月期间甄钰进了两趟宫陪福清公主;又出府见了白延曲两次,商讨了一些细节问题,交换了信息,一切按计划进行。 八月初,上京城南纤云坊突然来了位深目高鼻、头发棕黄卷曲的胡商,用流利的上京话表示想买四十匹霓虹笼烟缎,问孙掌柜是否有货? 白白胖胖一脸富态的孙掌柜望了望眼前这胡商那浅蓝色眼眸中流露出来的热切期盼渴望,惋惜的摇摇头叹气,翻看账册之后说道客官,抱歉,小店只有八匹,没有那么多了!” “太可惜了!”胡商十分失望,连价钱都没讲便将这八匹霓虹笼烟缎拿了下来,然后急急的向孙掌柜打听哪里还能找到霓虹笼烟缎? 霓虹笼烟缎做工精致,质地上乘轻柔且薄,似纱非纱,触感极佳,裁成衣裳穿在身上不生汗渍,花样亮丽鲜艳而不流于媚俗,每年数量甚少,是富贵人家太太们夏季不余遗力追捧的料子,但此时已到了夏天的尾巴马上就到秋季了,哪家还存有这么多货呀?当然,有一家是存有的…… 孙掌柜忍不住好奇,问这胡商为要买这么多霓虹笼烟缎?胡商告诉他还有半个月就要了,是特意带给母亲妻女及家中女眷的礼物,因为家里来信说母亲和妻子等都十分喜欢这种衣料,特意嘱咐他多多的带。他说着连连叹气,懊恼不该临时抱佛脚。下次要再,得是一年之后了…… “掌柜的,如果你能进到货,价钱方面好商量!”胡商不死心的又跟他说。 孙掌柜想起刚才他拿那几匹缎子的神气,心里犹豫着,嘴里却不觉笑道好说!好说!倘若有货一定会通知您,将来还盼着您照拂小店生意呢!” 胡商出手大方,手里奇巧货物多,性格多半豪爽,又很讲诚信,在大夏一直很吃得开。 那胡商眼睛一亮,忙道如此先谢过掌柜的!鄙人姓伊,住在城东的胡思路三道口胡同四十七号,如果有消息,请您一定要通知我!”说着还不放心,非向孙掌柜讨了笔墨写下地址方才离去,说是到其他店铺去碰碰运气。 孙掌柜心里如同猫爪,十分痛苦的挣扎了老半天,晚上杨氏看他不对劲便问何事?孙掌柜素来很欣赏这个常常帮出主意的贤内助,见她问立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杨氏。 数钱数惯了的杨氏早就憋屈了一肚子闷气。听到这个机会哪还忍得住,立刻就说你怕呀!哼,这不两个月了,甄那边动静也没有吗?我看呀,你们纯粹是吓唬罢了,白白的浪费机会,有钱不赚!” 杨氏听了,忍不住也怦然心动。 自从甄玉霞记猫腻之后的这两个月,玉霞记和这边已经暂时停止了这种暗地里的交易,风口浪尖上,谁也冒不起这个险。而他们又舍不得花银子进太好的货,而且,进货也是一门学问,样式、质地、颜色搭配着挑选都有讲究,不是马上就能够摸清楚的。因此,这两个月的利润唰唰的往下降,还不到以前的十之二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92章 吐露秘密 ??费章节(20点) 数钱数惯了的杨氏早就憋屈了一肚子闷气。听到这个机会哪还忍得住,立刻就说你怕呀!哼,这不两个月了,甄那边动静也没有吗?我看呀,你们纯粹是吓唬罢了,白白的浪费机会,有钱不赚!” “可甄要是万一查起来,这可不好办!”孙掌柜已经有些心动了。 杨氏一指头轻轻点在他额上,柳眉挑了挑,白了他一眼嗔道那胡商又不是本地人,拿了货就走人的,神不知鬼不晓,怕?甄再能也就查她玉霞记罢了,她又不有咱们纤云坊的存在!玉霞记的掌柜从中又不是没有好处,他们敢乱?而且那甄根本就不是个管事的料,雷声大雨点小,她那几个掌柜把玉霞记打理成那样不就只挨了她一顿骂嘛,又不少块肉!我就不信了,偏偏这事她就会揪着不放!” 孙掌柜一听也是,如果甄真有心要管,两个月前玉霞记那四个掌柜就该倒霉了,可是他们如今一个个仍是好好的连工钱都没被扣。这说明?说明甄压根没心思在这上头!想想也是,人家可是户部尚书府的正室,又不等着这点银子过年!妇道人家,相夫教子、打理内务才是本分,外头的事,她八成是没有兴趣,不然,这么些年也就不会任由沈姨娘折腾了! 孙掌柜越想越以为然,杨氏又在一旁说道那胡商开出的条件这么好,到时候咱们加倍卖给他,岂不是能大大的捞一笔?那霓虹笼烟缎一匹市价是三十两,咱们就卖六十两,四十匹就是两千四百两!” “我明儿就去湖锦街找牛掌柜!”孙掌柜心头的火一阵一阵的拱,再也忍不住了。 杨氏急道干嘛明儿去啊?现在就去!明儿去还得等天黑!”白天太招人耳目。 孙掌柜一听有理,当即换了衣裳,命人套车急急往湖锦街去找牛掌柜的住处商量。 牛掌柜乍一看到他找上门来吃了一惊,急忙把他拉进门来,不满的抱怨了一番。孙掌柜呵呵笑着跟他打哈哈。牛掌柜也不好再发火,便问他何事?听了孙掌柜的来意后,任凭孙掌柜说的天花乱坠、苦口婆心,牛掌柜拂袖,果断一口拒绝不行!” 在这个当口,他可不想出一星半点儿差。 孙掌柜急了,顿时叫道牛掌柜你怕!甄要办这事两个月前救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你们都被吓破了胆子了!难道以后,都不干了?” 以后都不干了?牛掌柜有些犹豫,这几年来不用操心,每年还能分那么多银子,如果甄只不过一时兴起骂了几句就算了,他凭不干?他又不傻!可是,事情才两个月,他不敢冒这个险! 孙掌柜见他不,凑近一步又道别的且不说,借此机会试探试探甄也好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反正那胡商没几天就走了,她就是要查,半点痕迹也查不到!没有证据,她能拿你样?” 牛掌柜心头一动:不,已经风平浪静两个月了,也该试探试探了。正如孙掌柜所言,只要她没有证据,怕? “那胡商,你可查过底细?”牛掌柜不紧不慢问。 孙掌柜对他的过分有些不以为然,顺口道他姓伊,留了地址给我,我明儿去打听打听!” 牛掌柜显然不信任他,盯着他淡淡道你把地址给我,我去查。还有,这件事我要和其他三家掌柜一起商量商量,等有结果了我会派人去和你联系,你暂时不要再了!” 孙掌柜心里不快,可是又不敢得罪他,于是怏怏的答应了,垂头丧气的离去,坐上了马车还不忘记低声嘟囔骂上几句。 谁知第二天晚上,牛掌柜就派亲信来找他了,说同意他的做法,晚上就把绸缎给他送。 孙掌柜和杨氏喜之不尽。夫妻两人都暗暗欣喜,他们给牛掌柜那边报的价是四十五两一匹,这边可以多赚大大的一笔,聊以补偿这两个月的损失。 说起来,这两个月他们可亏大发了。按照以往,货源不断,每天不卖出去多少呢! 孙掌柜没料到,第二日晚间,运着布料的马车才刚刚进了院子,女扮男装的甄钰、甄克善带着几个家丁就闯了进来,目光沉沉的瞪着孙掌柜及准备卸货的四名伙计。 孙掌柜吃了一惊,气呼呼的冲到甄钰几个面前,指着他们冷冷喝道你们是人?竟敢强闯民宅!” “民宅?”甄钰嗤笑道分明就是贼窝!” “你小小年纪,不要血口喷人!不然休怪我不客气!”孙掌柜徒然厉喝瞪着甄钰,心头大震了一下。 “我倒要看看你要不客气!”甄克善背着手立在甄钰身边,腰杆挺得直直,冷冷的目光透出杀气。 “两个小鬼头,从哪跑来捣乱!”孙掌柜犹自冷喝。 “哥哥,少跟他废话!”甄钰轻蔑的瞟了他一眼,扭头向外道把他押进来!” 只听得一声应答,白延曲带着几个人押了牛掌柜和玉霞记两名伙计进来。孙掌柜见了面色一白,一边心虚的往后退一边嚷嚷道你们私闯民宅,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好啊!正好省得我们再去报官!我们玉霞记有人吃里扒外,家贼、外贼当然要一起罚!”甄钰听他这么说反倒是笑了。 孙掌柜脸色大变,目光情不自禁的向被人反剪着双手押着的牛掌柜望。 牛掌柜面如死灰,轻轻吐气道孙掌柜,这些是甄的人,这两位这甄的……” 孙掌柜心下一凉,脚下一软下意识往后顿了顿,顺口喃喃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他眼睛迅速的转了转,没有逃得掉的可能,浑身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 牛掌柜已经被逮了个正着,还有话可说? “哼!”甄克善冷笑,鄙夷的瞅一眼,心想世上还有这么无耻的人! “关不关你的事就看你做了,”甄钰柔声说道,笑得如同阳春三月轻轻拂过柳梢头的春风,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透着温润的光,望向孙掌柜。 孙掌柜心中稍定,吞了口唾沫道甄爷,这都是——” “?主人家不请我们进去坐坐?”甄钰微笑道,她可不想当着这么多仆人说这事。 孙掌柜一怔,忙道不敢,不敢!两位请进,快请进!”说着脚步踉跄着在前引路。 甄钰命人守住屋子四周,将孙掌柜手下两名伙计和车夫也看管了起来,和甄克善两个随着孙掌柜进了屋子里。 事情牵涉到沈姨娘,传了出去这是一件大丑闻,越少的人越好。一个姨娘谋算正室的陪嫁铺子,而且用的是这种龌龊的手段,还不够笑掉人的大牙? “这纤云坊背后的主人,是不是我们甄府的沈姨娘?”甄钰兄妹毫不客气的在屋子正中主位上坐下,不等孙掌柜开口,甄钰冷冷问道。虽然是询问的话,用的却是肯定的口吻。 孙掌柜在她凌厉的目光下避无可避退无可退,想到甄,想到甄府,腿一软,情不自禁就跪了下去,颤声道两位甄爷,不关小人的事啊!小人受雇于人,只听从东家的吩咐做事,其余的也不!” “你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甄克善不耐烦低喝一声。这人还真是欠揍,看起来胆战心惊一副服软的样,其实就是存了胡搅蛮缠的心思,不说重点,专门扯那乱七八糟的。 “……是……”孙掌柜垂着的头轻轻点了一点。 “你们的账本呢?”甄钰轻轻问道。这个账本指的当然不是公开的账本。 孙掌柜有稍微的怔忪,再一想今晚已经逃不掉了,便打消了隐瞒的念头,吞吞吐吐道在,在账房的暗格里,小人去拿。” “起来吧,我跟你去拿。”甄克善说道。 “是。”孙掌柜不敢拒绝,颤抖着起身,甄克善跟在他身后转入了账房。 借着昏黄的灯光,甄克善和甄钰将这秘密账本略略翻了翻,心里都忍不住动气。 “为虎作伥,你胆子也不小呐!”甄钰将账本往茶几上一顿,盯着孙掌柜。 “小人,小人已经全部招了!”孙掌柜哭丧着脸道两位甄爷,小人只是个受雇的掌柜,东家吩咐——” “东家吩咐你去杀人,你便去杀人了?官府还问不得你的罪?”甄钰挑眉。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听到“官府”、“问罪”几个字孙掌柜本就七上八下的心又颠了几下。他懊恼极了,早,就不该贪这个便宜! “这种人,先交给官府打五十大板,再往牢里关个十年八年才会老实!”甄克善十分看不上孙掌柜的嘴脸,忍不住皱眉说道。 孙掌柜心里却着了慌,没有去想家丑不可外扬的理由,以为甄家两位少爷真会那么做,忙叩首道两位甄爷,小人冤枉呀!小人有一家子人要养活,小人不能坐牢呀!对了,小人一个秘密,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求两位甄爷卖小人一个人情!” “我管你秘密!少在这装神弄鬼!”甄克善是个耿直、正直的人,对着这种人就觉得厌恶,当下递给甄钰一个询问的眼神:是不是拿了账本该了? 甄钰心中却是一动,示意他稍安勿躁,故意沉默思考了一会儿,颇为玩味的瞅着孙掌柜,似笑非笑道哦?你以为你的秘密能够打动我们?能够作为交换条件?” “是,是关于沈姨娘的!”孙掌柜见甄钰有意向,精神一振,邀功似的忙说道。甄钰和甄克善既然是甄的,那么沈姨娘的秘密,他们应该会很有兴趣的。 甄克善和甄钰果然都是眼神一闪一亮。 兄妹两人相视一眼,从对方的眼底均看到了诧异。 “你算?沈姨娘会把的秘密告诉你?”甄钰嗤笑。甄克善紧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了握,心里下意识的想到:秘密?能有秘密?难道那不知廉耻在外边—— 他简直不敢想下去了。 “小人跟她不过是东家和伙计的关系,她的事自然不会告诉小人,是,是小人无意中的!”孙掌柜一边解释一边不忘把和沈姨娘摘干净。 “你说来听听,如果有价值,我自会考虑饶了你!”甄钰微微一笑。她见孙掌柜还在犹豫,像是在等的保证,她不由好笑,嗤笑道?你还想跟我谈条件?你要,现在是我给你机会!你若不愿意说,大可以不说!” “小人说,小人说!”孙掌柜望望甄克善,再望望甄钰,吞吞吐吐道沈姨娘,她,她在万宝地下钱庄放印子钱!” “你说?”甄克善和甄钰不觉脸色大变,睁大了眼,心头大大吃了一惊。 放印子钱?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家对这种行为都十分不齿、不屑、深恶痛绝,这是丧尽天良的恶事!尤其是甄老爷身为朝廷命官,而且是六部之首的户部尚书,如果沈姨娘这种行为传扬了开去,甄老爷也会受到别人攻击,没准,还会因此而丢官! 这不是小事,甄钰和甄克善的脑子中有一刹那的空白,两个人都呆住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可真是——耸人听闻! 本来只想趁此机会好好修理沈姨娘,不但将她的财路断绝,而且要毫不客气的收,没想到却得知了这么一个绝对震撼的消息! “这是真的!小人绝对不敢撒谎!”孙掌柜慌了神,信誓旦旦。 “真的?”甄克善猛然起身,瞪着他,一步一步上前,他突然伸出双手紧紧揪着孙掌柜的衣领,揪得他几乎喘不过起来。 “姓孙的,你可有证据?我们凭你?”甄克善逼近着他,一字一字道。 “小人没有证据,可是,小人说的是真的!”孙掌柜哭丧着脸小人落入了两位爷手里,敢跟两位爷开这种玩笑?是真是假,两位爷一查不就清楚了?”孙掌柜被甄克善的举动神情吓得心扑通扑通乱跳,又被那么揪着,胸口一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憋得眼睛差点发白。 “你是时候的?”甄钰走,轻轻扯了扯甄克善的衣袖。甄克善猛然回神,瞧着孙掌柜那张扭曲的脸和猛翻的白眼,厌恶的收回了手,沉着脸一眨不眨的瞪着他。 万宝地下钱庄是上京最有势力的地下钱庄,专门干这种事情,孙掌柜既然明明白白的说出这个地方,甄克善其实已经信了五六分。他的心里乱极了。 “是,是去年,”孙掌柜喘匀了气,理了理混乱的思绪回想道去年三月份左右。沈姨娘偶尔经过纤云坊,进来坐了一会儿,出去时拉了一个小包袱,小人,小人不看到里边有,有——” 甄钰白了他一眼,心想不看见,一定是他偷偷翻看的,可见此人不是个好人! “这事你跟别人说过吗不跳字。甄克善沉着脸。 “没有!没有!小人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这又跟小人没关系,小人说它做!”孙掌柜慌忙摇头。 甄克善满意的点点头,沉着脸道若是外头传了半个字,我要你好看!” 孙掌柜吓得一哆嗦垂下了头。 甄钰说道哥哥,纤云坊的把柄,再加上印子钱的把柄,足够咱们对付沈姨娘了!这一次,就是神仙菩萨也救不了她!孙掌柜,其实你说的很对,你为沈姨娘做事,也是为了养家糊口嘛,本来这也不是你的!” “甄爷说的是,甄爷说的太对了!”孙掌柜感动得连连点头。 “虽然你为虎作伥、是非不分十分的可恶,但你卖了给我们这么有用的消息,也算是将功抵过了!与人方便方便,只要双方信守承诺,我们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甄钰睨了他一眼,语气仍是淡淡的。 “甄爷有条件,小人一定照办!”孙掌柜听懂了甄钰的话心中暗吐一口气,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表明决心。 “这两件事,都不能对外说出一个字!”甄钰盯着他,眼神一冷。说出来的后果是,不言而喻。 孙掌柜只觉得脊梁骨一阵发凉,忙道小人发誓!别说一个字,半个字小人也不会说!”跟尚书府斗他斗得过吗?他才不会自找麻烦。 “嗯!”甄钰满意的点点头,仰着头轻轻舒了口气,目光淡淡的望着前方漫不经意问道你的老家在哪里?” 孙掌柜一愣,明白了甄钰的意思,想到要离开上京这样的花花大都市虽然心里十分难舍,但如果不答应没准还有性命之忧。命都没了,其他的一切还有意义? “小人在宛县生活过一段,不过,小人祖籍在河南南阳。”孙掌柜干笑了笑,接着道说起来,小人离开家乡多年,其实也怪想念的,也该看看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93章 决然 ??费章节(20点) “小人在宛县生活过一段,不过,小人祖籍在河南南阳。”孙掌柜干笑了笑,接着道说起来,小人离开家乡多年,其实也怪想念的,也该看看了!” 甄钰瞅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就不用再了!还是落叶归根的好,你说呢?”真是个老奸巨猾的老滑头,还想留下卷土重来的退路呢!想都别想! 孙掌柜有些失望,但也不敢不听,只得恭恭敬敬答应了一声。 甄钰紧逼着道就走,我会派人送你们去码头坐船,陪着你们一直到沽口。如果之后我还在上京城中看见你,那时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是,是,小人不敢!”孙掌柜颤了颤,忍不住抬袖拭了拭额头上的细汗,终于死心放弃了。 “现在,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甄钰冷冷道带我的人去城北那家纤云坊,把那边的账本给我搜出来!” “……是……”到了此时,还由得他不答应吗? 甄钰立刻命人押了孙掌柜的出去,和甄克善在屋里等候。两人的心都忍不住怦怦的乱跳,收铺子是小事,放印子钱才是大事! “哥哥,这件事,咱们跟娘说啊,你说,该不该告诉爹呢?”甄钰的手指无意识的玩弄着腰间的挂饰。 “都先别说,等我查清楚了再说吧!”甄克善轻轻道。 甄钰突然抬头,认真道哥哥,地下钱庄都是些心狠手辣的无赖泼皮,你确定你能查得到?” “我自有办法!”甄克善笑了笑,望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直望得甄钰别扭的别开头去。 “哥哥!”甄钰有些羞恼,“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甄克善轻轻笑出声来,说道钰儿,二哥没想到钰儿这么能干,那姓孙的叫钰儿整治得大气也不敢出!钰儿,你可真是——” 甄钰心里微微泛起一丝苦意,前世虽然只活了十五岁,可自打记事起就是母女两个相依为命,颠沛流离,每当她女儿家的身份有暴露的嫌疑,母女两个就不得不搬一次家。人情冷暖,世情百态,她见过的,多着了!如今重活一世,她更是格外的珍惜这条命,步步,处处谨慎,孙掌柜这点花花心思,她要收拾起来有费劲? “哥哥,你,你会觉得钰儿心地歹毒吗不跳字。甄钰抬起水汪汪的一双杏眼。 “会!”甄克善不由失笑钰儿你想到哪里去了!那姓孙的是活该!哼!钰儿你这么能干,以后轻易也不会叫人欺负了去了,二哥心里只有高兴的,会那么想呢!” “那就好!”甄钰放心的笑了笑。甄克善是她的亲哥哥,她不愿意的形象在哥哥心里变得糟糕。 兄妹两个花了一晚上,将纤云坊和玉霞记一共六名掌柜和所有的伙计们都召唤在一处看守着,一个个分别问明了口供,天蒙蒙亮时,兄妹俩就着铺子里打了个盹,然后回府跟甄禀报。 兄妹俩对甄只细禀了玉霞记和纤云坊的事,关于沈姨娘放印子钱的事暂时没有说。 这已经足够甄生气的了,她冷笑道沈芸霜母女俩一穷二白的进甄家的门,几年的功夫就盘下了那么大两家铺子,还做起来没本的买卖,可真是好算计!” 甄命王妈妈去了一趟玉玲珑馆跟沈姨娘交涉。王妈妈直接将孙、吴两位掌柜的供词和那两本秘密账本放到她面前,让她把两家铺子的地契房契和伙计的合约或者卖身契都交出来。 沈姨娘大吃一惊,抵赖不肯,反而还说这是甄找人诬赖,王妈妈气得不得了,不卑不亢说道姨娘不交也可以,还有几句话让奴婢转告给姨娘。说,那铺子本来就不是姨娘该得的,姨娘这几年想必赚得也不少了,花掉的银子也不问了,但这两家铺子和剩下的银子是务必不放过的。姨娘不交的话,那么这账本、这些供词姨娘说说是交给老爷好呢,还是交给官府好?” 沈姨娘气得几欲吐血,恨恨的瞪了王妈妈半响,终于灰白着脸色,颤颤抖抖打来体己箱笼,将房契地契和掌柜伙计的合约、卖身契、银票等拿了出来。看着这些可以,沈姨娘那是挖心挖肺的不舍,递出去时脑子里猛然一闪,忙又缩回手盯着王妈妈道我把交给你了,可是万一你们仍是告诉了老爷办?王妈妈,我要给我写个保证。” 王妈妈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她一番,“嗤”的笑道姨娘不是在说笑话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是人,岂会陪姨娘玩这种把戏?姨娘若是不交,老身这就走便是!” “等等!”沈姨娘慌忙出声,事已至今,根本由不得她讲条件! 沈姨娘依依不舍将手中的物件递给王妈妈,眼睁睁的看着王妈妈拿着走了,忍不住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临走前,王妈妈还笑着同她说了一句这些银子,我会按照账本对上一对,若是有不明白的,回头还要请姨娘解惑!”把她气得更要吐血。 管家权没有了,生钱的铺子也没有了!存下的银子也没有了!她的心里一下子空荡荡的没着没落起来。 所幸,她还剩下一样…… 沈姨娘冷冷一笑在心底自我安慰,她长长的舒了口气舒缓心中的憋屈气闷,却不知她那剩下的一样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过了四五天,甄克善终于自万宝地下钱庄看到了沈姨娘交易的票根,但地下钱庄有地下钱庄的规矩,甄克善能够看到一眼已经费了许多曲折的关系和银钱了,想要拿走那是万万不行的! 可是,这件事的真实性已经得到了确定。 甄克善便与甄钰做下了套子,从自以为精明的阮妈妈那里下手,沈姨娘听到风声,加上这段一直不顺,心中一慌便想要趁早结束这档子事,就在阮妈妈声称回娘家看生产的侄儿出门时,甄钰叫人悄悄的在她的包袱上做了手脚,阮妈妈刚出二门,被斜横里一个粗壮仆妇用力一撞,不但本人跌倒在地,包袱也松散了甩出去老远。阮妈妈尖叫着不用人帮忙捡包袱,却不知甄钰和王妈妈等早已等候多时…… 甄震怒,这一次再也没有留情面,将阮妈妈和包袱里的直接送到了甄老爷面前。 甄老爷气得差点晕! 他能不晕吗?这种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他非得告老还乡不可!探花郎出身,清清白白努力拼搏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他肯办事,性情公允,稳重踏实,是皇帝尊敬器重的臣子,是翰林院、御史台清流文人们敬仰的目标,在同僚中形象很高,入阁封相只是的问题。 如果这件事情出来了,他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人们质疑的对象,到了那时,他还有何脸面立足于朝廷之上?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一个做了一辈子好人的人只要行差踏一步,在众人眼里就成为不可饶恕的对象,因为大家将他当成完美的代表,不允许他的身上有一点点的污垢。有了污垢,他们会失望,会觉得失去了神圣的某种,然后,便是群起的讨伐和攻击。 撇开这些不说,单单是放印子钱这种行为,也是甄老爷万万不能容忍的! 甄老爷怒不可遏,命人将沈姨娘唤到了正院,又把刘姨娘也叫了来,将仆妇儿女屏退,喝命沈姨娘跪下,将那放印子钱的票据狠狠的砸到她的脸上,睁大着眼瞪着她一字字道沈芸霜,你看看,你都做了事!这些年你当着家还缺少钱用吗?如此丧尽天良的事你也做得出来!沈芸霜,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沈姨娘看清面前的字据脸色惨白,放声大哭恳求甄老爷原谅,甄老爷听她一味恳求原谅,却半点不提的处,完全没有认识到误的羞愧之心,怒火更甚,沉着脸怒叱不已。 甄见了便向刘姨娘悄悄使了个眼色。 刘姨娘是三个姨娘中最出挑美丽的,而且性子温顺,当年刚进府时颇得甄老爷看重。可是自从沈姨娘进门后,她没有强大的娘家做背景,地位低微,哪敢跟有沈氏做后台的沈姨娘争斗?沈姨娘背地里三番几次威胁警告之后,刘姨娘吓得几乎破了胆,老老实实龟缩在的院子里过活,连光鲜的衣裳首饰都不敢穿戴,更不敢在甄老爷面前主动露脸显好。 如今,沈姨娘显然已经彻底翻不了身了,又有甄的意思,她还有好顾忌的?她性子好温顺不,那也不表示她可以任人欺辱没感觉! “沈,你快别哭了,当着老爷和的面——你这样子叫老爷好做呢?沈,你快给老爷认吧!”刘姨娘好心好意的柔声劝道。 “你闭嘴!”沈姨娘没想到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刘姨娘居然也敢落井下石对说三道四,心头的怒火“轰”的一下直冲脑门,她扭头恶狠狠的瞪着刘姨娘吼道你是!敢来这样说我!” 甄老爷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仿佛不认识一般的瞪着她:他从来不、从来没想过,那个明快爽朗、简单善良的沈芸霜沈,竟有这样一副脸孔! “住口!”甄面沉如霜,霍然起身上前扬手就给了沈姨娘一个耳光,气得道刘姨娘一片好心劝你,当着老爷和我的面,你就敢这么对刘姨娘,背地里还不知嚣张跋扈成样!沈大娘从前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老爷,老爷,你看看,她——”沈姨娘心中怒极,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满是泪痕凄楚无比望着甄老爷。 甄老爷心中厌恶之极皱起了眉头哼道这么教训你还是轻了的,你还好意思说!看来这个家,我真是太不了解了!” 当着他的面,她居然就敢喝斥刘姨娘,就敢告的状,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如果她顶着这一张红肿的脸和红肿的眼眶去找,会想甄?想起从前无数次沈姨娘以退为进或者旁敲侧击明里暗里的告状,那里头,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甄老爷心中划过深深的失望和愧疚,沈氏,难道也不知她的本性吗?难道连沈氏,都在骗? “老爷,老爷,婢妾好歹为老爷管了这么多年家,好歹替老爷生了两个女儿,老爷,您可不能不管婢妾呀!”沈姨娘见甄老爷不为做主,换了个话题又哭道。 甄老爷绷着脸冷冰冰喝斥道不要再提管家两个字!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把家交给你来管!如果不是,恐怕还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芸霜,你能,能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这种昧着良心的钱,你能要呐!”甄老爷痛心疾首长叹。 沈姨娘心里一阵一阵发凉,她万万没想到甄老爷竟会将她扁的如此一文不值,那么多的功劳,母亲对他的救命救济之恩,他统统都忘记了,都忘记了! 沈姨娘抬起头,目光怨愤而不甘,当初,如果没有她母亲沈氏,他说不定早已葬在哪个乱坟岗子里了,哪还能享受高官厚禄、还能在这儿端起老爷架子来骂她! 他当她沈芸霜好欺负是么?忘恩负义之徒! “放印子钱了?别人能放为我就不能放!”沈姨娘嚯的站了起来,冷笑道你以为我管家那么容易吗?里里外外都要打点,府里这些管事妈妈们,哪一个嘴里没有三言两语的?我不时常给她们点甜头,她们能好好做事吗?还有外头的应酬,我是个没银钱的穷妾,跟那些太太们在一起时,我能穿戴得太寒酸吗?去别人府上做客,给仆婢的赏钱能少吗?不然别说我没脸,便是甄府又何来脸面!可是这些哪一样不要钱?这些都不能从公帐上走,就那几个月例银子,还不够给广恩寺香火、不够买一根钗呢,我不想法子弄钱,能办!” 沈姨娘几乎是吼了起来,手指一指甄,厉声道可是,我省吃俭用辛辛苦苦攒下点银子开了两间绸缎庄,这个都要从我手里明着抢走!又有谁为我说过半句公道话?老爷你变了,你糊涂了,被她牵着鼻子走,你都听她的,都是我的!”想起最近的倒霉事,沈姨娘又呜呜大哭起来。 “别把你自个说得那么无辜,这些年我不管事,这么大的府邸你当着家,你敢说你一个钱都没捞上?就穷成这样了?你要跟人攀比、要出风头、要满足自个的虚荣心怨不了旁人!至于你那两间绸缎庄,这件事我本来不想惊动老爷,沈芸霜,既然你说了出来,少不得咱们就当面说开。”甄望了甄老爷一眼,盯着沈姨娘,目光沉静,缓缓说道。 如果不是为了让甄老爷安心,为了不让他觉得愧对沈氏母女、忘恩负义,她才懒得跟沈姨娘这种人多言,她也配! 沈姨娘已经后悔,只是话已经说出口,哪还有她后悔的余地?沈姨娘又悔又气,眼巴巴的看着甄将纤云坊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还让王妈妈去取物证。 “不必了!”甄老爷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凉,喃喃道不必取物证!沈芸霜,这都是真的对不对?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对得起!” 这就是他从小在一起的邻家女孩,那个善良、爽快的女子。甄老爷从来没想今天这样震撼过,他打心眼里信任的、尊敬的,他认为美好的,统统颠覆了。 “你做这些事,婶娘她知不?”甄老爷捏紧了拳头,用尽了力气一字一字问出了这句话。如果,如果沈氏,如果甚至,甚至暗中支持,他该办? “哼!”沈姨娘冷笑又怎样?不又怎样?甄大哥,你变了,你不再是从前那个甄大哥了!如果没有我娘,你能享受到今日的一切吗?你的妻子本来应该是我,是我!我委屈做妾,为了一点银子你们夫妻就这么联合起来对我,甄格非,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甄老爷脸色灰白,绷着的脸上毫无血色,身侧的手紧紧的握着,骨节泛白跳动着青筋,他的身体忍不住轻轻的颤抖起来。 这个世上最难办的就是欠别人的人情,最最难办的就是欠别人的这份人情你根本还都还不起! 别的且不说,只说那年他高烧不退,沈氏冒着雨连夜走了二十多里的山路,将陪嫁仅剩的唯一一对银镯子做医药费,苦求了小镇上的大夫赶来替他治病,大夫说,如果再拖上两个时辰,他就算不死,也会烧坏脑子。沈氏听到这话欢喜得双手合十连连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他当时就发誓,如果将来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他一定会当她是亲生母亲那样孝顺、照顾!(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94章 算账 ??费章节(20点) 母亲做了事,做的能将母亲逼入绝路吗?至少,他做不到! 至于沈芸霜,沈氏当年的确有意让他二人结为连理,只是这话并未说透,后来两下失散就更不必提了。当年的三个人谁都没有想到,沈芸霜终究是嫁给了他,还是做妾。 “你说这话简直侮辱了沈大娘!”甄见这样不禁又心疼又气怒,盯着沈姨娘冷冷道沈大娘当年救老爷未必想得到今日,她老人家原本是出于一片纯善之心,照你这么说来,倒显得心机深沉了!你身为女儿,这么说是要致沈大娘于何地?老爷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大家心中自有公道,沈芸霜,这些年老爷可曾有半点儿亏欠了你们母女?你做了事,却用沈大娘昔日之恩来逼迫老爷,你明明老爷软肋就是此事你还步步紧逼,沈芸霜,你好狠的心肠!况且,便是亲生父母犯了国法也还有‘大义灭亲’这一说,你做了事,难道就不该受罚?你侵吞主母财产、身为官眷私放印子钱,你当这是小事?沈芸霜,如果老爷不念昔日之情,如今你早已下在大牢中了!” 沈姨娘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她尖叫道不、不,你胡说!你胡说!” “也许,我当年就不该纳你进门!”甄老爷叹了口气,轻轻道芸霜,是走是留你现在可以选。你留,就守着本分,你走,我也不会让你空手而走。你选吧!” 听了甄一席话,甄老爷心里好受了许多,可是,仍然沉甸甸的十分难受。事已至今,话已经说破到这个地步,他不想再看见沈姨娘,看一眼都不想。也许不见面,还能保持那么一点当初的情分! “你要赶我走?呵呵,你要赶我们母女走吗不跳字。沈姨娘尖叫道我不走!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甄格非,你便是赶我出去,我也在你甄府门前搭个棚,有本事你杀了我!” 甄老爷看着眼前妇人那狰狞恶狠狠的脸,心中失望的凉意一层又一层的涌了上来,他果然,太不了解她了!十年的枕边人,一下子突然变得陌生。 “你住口!”沈氏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她步履沉稳,沉着脸冷冷的瞪着沈姨娘,瘦小的身体散发出压倒性的气场,她一步一步朝沈姨娘走,盯了沈姨娘几秒,抬起手稳稳的扇了沈姨娘一个耳光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 沈姨娘挨了打,直愣愣的呆了片刻,“哇”的大哭了起来,沈氏厉喝闭嘴!”沈姨娘一怔,垂下头嘤嘤哭泣,却不敢再大吵大嚷。 “婶娘……”甄老爷想站起来,可是双脚无力,他望着沈氏,目光说不出的复杂。他并不傻,沈氏就沈姨娘这么一个女儿,母女两人这么多年相依为命,生死患难,感情比一般的母女更为深厚。沈姨娘所作所为,沈氏不可能一点也不…… 甄老爷不愿意去深思,但并不表示他意识不到此事存在的极大可能性。甄刚才一席话解了许多他这些年精神上背负的沉重枷锁,可是这份恩惠在沈氏长久以来不动声色的加深提点下,他要从中走出,哪有那么容易?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把芸霜管教好,都是我的!”沈氏叹着气,一脸的凄然悲痛和理解大义,她望着甄老爷叹气道格非,这件事无论你处理,我都赞成,觉不会说半个不字。” 甄老爷嘴动了动,一时不知该说好。在公事上,他以胆大心细、果敢决断出名,但是一牵扯到沈氏,他是真的非常非常的无力。哪怕,他明明沈氏这是以退为进。 甄忍不住暗暗恼怒,她的是多好的人,可是偏偏就在此事上受制于沈氏,为当年救了他、帮了他的是沈氏! 甄便笑道沈大娘快别这么说,此事于您何干?没准沈姨娘也是受人挑唆一时迷糊罢了,这是家事,也没必要闹到外头去!好在如今外头也不知此事!沈姨娘操劳了这么些年,也许是心力使用太过才会一时糊涂,也需要好好的休息休息了!我看,东郊那处庄子景致就不,不如沈姨娘到那儿休养一阵子?” “你想赶我走!”沈姨娘狠狠瞪向甄,目光几欲喷出火来。 甄老爷见她这副脸孔,心里又是一阵反感。 “你住口!”沈氏厉声喝止了她,转而向甄老爷、甄温和笑了笑,想也没想很痛快的点头道好,一切都听的安排!芸霜从小没离开过我身边,我同她一块儿搬吧!三姑娘和五姑娘,以后就劳烦照看了!” “娘!”沈姨娘惊叫起来。 甄老爷眼睛闪了闪,却是缓缓点了点头芸霜有婶娘陪伴最好不过,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婶娘受委屈。” “我你不是那样人!”沈氏很放心的微笑着,心里却忍不住浮起淡淡的失望,她以为甄老爷起码也要挽留一二,不料他竟然一口答应了。 沈姨娘急得心里的火一股一股的拱上来,但是这件事已成定局,她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力,沈姨娘想想不甘心,忍不住又大嚷道走就走!不过我要带三姑娘、五姑娘一块儿走!”她甄老爷心疼女儿,故意要给他搅合搅合添上一把堵。 “你闭嘴!三姑娘、五姑娘在府上自有老爷和下人丫头们照顾,你操心!”沈氏真是恨铁不成钢,甄敏、甄馨还留在府上,今后还可以看准机会在甄老爷面前进言几句,没准到时候她们就可以了,可是甄敏、甄馨跟了她们一起走的的话,以后还有谁会帮她们?那样下去,没准甄敏、甄馨的婚事都要成大难题! 沈氏能想到这些,甄自然也想到了,甄敏和甄馨一起去,她倒是正中下怀呢,可惜,沈氏给拒绝了。 “沈大娘说的是,一般的都是老爷的骨血,我会好好照顾她们的!”甄笑吟吟的,却不往挑衅的向沈姨娘悄悄挑了挑眉。 沈姨娘狠狠瞪着她,还没开口已经被沈氏凌厉的眼神止住了,沈氏缓缓道既如此,三日后我们就走,格非、,保重。” “大娘您也保重!”甄忙笑着接口,甄老爷便没再出声,只是向沈氏点了点头。 沈氏心中不是没有不快,面上仍然一派云淡风轻,得体的笑了笑,拉着沈姨娘走了。 刘姨娘领了甄的命,下去处理阮妈妈。阮妈妈作为沈姨娘的同谋,自然也讨不了好,甄命人狠狠打了她三十大板,灌下哑药,发配到北郊卢湾庄去做苦力,至于她挨了那三十大板能不能够挺,那就是她的事了。 “老爷,我扶你到里间歇歇吧!”甄见甄老爷脸色十分不好,一脸的疲倦,神情间充满失望和颓丧忍不住十分心疼。 甄老爷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甄便扶了他进了西次间碧纱橱内的榻上,扶他半靠半躺坐在榻上,细心的拉过薄薄的羊绒毯子替他齐腰盖着。 “别走,”甄老爷紧紧握住甄的手,眷恋的望着她陪我坐一会儿吧!” 甄怔了怔,笑道我先去给你倒杯茶。” 甄老爷摇摇头我现在不想喝茶。” 甄心里一暖,默默的挨着他坐下,然后,又轻轻的靠在他身上,这是她的,她始终放在心里爱着眷恋着的,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和他终于又可以回到从前了。 沈姨娘这一走,她休想再! “老爷,别难过了!”甄轻轻说道。 “我不是难过,”甄老爷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他轻轻叹道我只是觉得很失败,小时候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如今又在一个家中生活了十年,可我居然连她是个人都看不透!”不是她,是她们,只是,他不愿意在背后说沈氏的不是。 “人心难测,她们跟老爷的关系那么特殊,老爷会把她们往不好去想呢!再说了,老爷的心和眼睛在朝廷、在百姓,哪里有精力放在这内宅上呢!老爷,无论如何已经了!”甄柔声笑道。 甄老爷不由好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笑道你倒会安慰人!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倒真觉好受了些。” 甄抬眼瞧了瞧他,唇角漾出浅浅的温柔的笑。 “这些年,苦了你了吧!”甄老爷轻轻叹气,不由得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 甄心窝一热,摇摇头微笑道老爷,都了!” “是啊!都了!”甄老爷目光一沉,心中除了惆怅,更有脉脉温情。 纤云坊的两名掌柜,甄钰不再续用。而这件事不是光彩的事,留着他们在上京万一哪天说漏了嘴可办?甄钰手里握着供词,逼迫孙掌柜一家子回了老家,吴掌柜一家也被迫离开了上京,并且发誓此生不再踏入上京一步。 此后,便是收拾玉霞记四名掌柜了。 四名掌柜一起在锦湖街玉霞记的后院书房中齐聚一堂,四人一声不吭,都等着甄钰和甄克善发落。 此事败露四人惊慌了两天,不想这日前来发落的是甄府两位小少爷而不是甄或者府上管家,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在这一刻均安下了心来。两个半大的孩子能懂得?可见甄对此事并不重视!或者说,甄还很顾忌他们,不敢彻底跟他们翻脸,不然,她一下子上哪儿找四名掌柜去? 甄钰见四人前后之神情转变心中冷笑,哪有不他们心中在想? 如果不是此事特殊,她一定毫不犹豫开除了他们!不,是一定毫不犹豫送他们去见官! 但是,此事背后主谋是沈姨娘,传了出去,甄脸上无光,甄府的面子都会很难看,要保住这个秘密,就要把这四个人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他们不是借着玉霞记赚取昧心钱坑她们吗?现在让他们帮着把钱赚也很说得! “纤云坊如今已经归了玉霞记,十天后,将改名玉霞记,作为第五、第六处分号铺子。那两家铺子原来的掌柜,已经离开上京,并且此生都不会再!”甄钰先是轻轻的说了这么几句。 四人脸色均是一变,纤云坊的两名掌柜离开上京不能再,他们会不会也一样?这四人之中石掌柜和田掌柜都是上京人氏,听了这话尤其坐立不安。而牛掌柜和苗掌柜也十分不舍上京的花花世界。 四人皮笑肉不笑的忿忿说着“恭喜”、“可喜可贺”等话,悄悄打量着甄钰的脸色。 “你们四位呢?不有没有打算?”甄钰又笑着问道。 四人眼神交流,都有些拿不住甄钰的心思,她问他们有打算?这件事由得他们打算吗? 她是在试探他们,他们这个,但却不她想要的答案是,轻易不敢开口。 他们不开口,甄钰也不急,扭头跟甄克善笑着轻轻讨论起茶水的好坏来了。 四人终于坐不住了,牛掌柜作为四人之中的领头人,他轻轻咳了一声,拂了拂衣裳站了起来,微微躬身,向甄钰拱手陪笑道先前的事是小人等的,可是,和两位爷都是明白人,小人等也有的难处,那不是小人几个能说了算的!” 牛掌柜一脸的委屈和为难,跟孙、吴两人一样,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了沈姨娘身上。其余三人也纷纷附和,撇清。 甄克善深受父亲熏陶,最看不上这种推卸责任的人,忍不住心里一阵厌恶,眉间一冷。 甄钰眼睛轻轻一眨,睨着牛掌柜似笑非笑道牛掌柜只是要跟我说这个吗?你们在其中扮演了角色、有没有这么无辜,大家心知肚明。” 四人被甄钰堵得说不出话来,心头不由一阵尴尬。 牛掌柜老脸一热,恼羞变成怒,索性淡淡道是,此事是我等对不住甄,既如此,我等自动离开铺子,请另请高明吧!” 牛掌柜说完向那三人使了个眼色,那三人也都纷纷附和,结成统一战线。 甄钰怒极反笑,沉着脸道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你们想得也太轻松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爷,”牛掌柜沉住气,冷静说道这几年铺子虽然亏损,但我们也努力了不是?客人不光顾,我们也没有办法!最后将存货全部处理给纤云坊,也是为了减少铺子的损失!账上之所以写成那样,是买家纤云坊要求的,至于为,爷可以问贵府的沈姨娘!我等一心为了铺子着想,不想爷如此不念情面,如果今日是在此,断断不会如此!” “牛掌柜说的不,是个心地好的,一定不会如此!” “既然爷不信任我们,我们都情愿走了,爷还有好说的?” “客人不肯光顾,铺子赚不了钱,我们也没办法不是!又不能强买强卖!” “你们要不要脸,这种话也说得出口!”甄克善惊呆了。他是真的惊呆了,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遇见过脸皮可以这么厚、黑白颠倒可以说得这么义正严词的人。 甄钰嗤笑,这种货色,前世见得太多已经不新鲜了。她缓缓道你们要走是吗?出了玉霞记的门,你们以为还有哪家铺子敢聘用你们?” “意思?你,你要败坏我们的名声?”石掌柜脸色一变。 “你们还有名声吗?用不着败坏,只需实话实说,试问还有谁会聘用你们?也许你们这些年手里头捞了不少想要自立门户,哼,也得看我许不许!”甄钰冷冷望。 “行啊,爷既然要实话实说那就实话实说,贵府的沈姨娘才是背后的主谋,爷你可别忘了!”田掌柜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这个把柄。 “不,”牛掌柜暗赞,有些得意道爷,这件事传了出去,恐怕贵府的名声也不太好听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甄克善气得脑门要冒烟了,甄钰向他柔柔一笑,目光一扫,向牛掌柜说道何止不太好听!这事传了出去,甄府的脸面可真是丢尽了!不过,”甄钰俏脸一寒,冷冷道谁让甄府没脸,我让他没命!” “你,你敢!”四人忍不住心头一跳。 甄钰冷笑道到那时撕破脸,我还有好顾忌?我根本用不着动手脚,凭你们这些年所作所为,足够下到大狱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几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到了狱中水土不服,病了、死了,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然后家中再遭了贼——” 甄钰见他们无言,哼了一声又道我懒得跟你们废话,这件事,你们最好烂在肚子里,外头若有半个不利于甄府的传言,可别怪我算在你们头上!你们想走,可以,过几天我会叫人把这五年的账目都清出来,按照你们各家铺子的大小核算,你们每人该赔偿多少便是多少,一个子都不能少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95章 立威 ??费章节(20点) 四人变色,牛掌柜顿时急道爷,我们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银子!”这几年赚的不少但是花费也不少,一进一出已经所剩无几了。这几年的账算下来他起码要赔偿近万两银子,这么大一笔巨款上哪儿要去? 其他三人也都慌起来,七嘴八舌的讨饶。 甄钰淡淡道赔不上不要紧,赔不上就留下来做工抵债!当然了,我每个月会给你们留下基本的生活费。” “那,那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还得清!”石掌柜心头一阵冰凉。靠当掌柜的工钱来还这笔巨款,这辈子都别想还得清。 “这可不是我的事!”甄钰笑道你们家里不是还有旁人吗?当初你们赚的昧心钱既然一家子都花了,那么该还钱的时候当然也该一家子来还了!你们这辈子还不完,孙子接着还,总有一天能还得清的!” “爷,求爷指条明路!先前是小人糊涂,小人对不起,对不起两位爷,求求爷指条路,爷说小人做,再不敢存半点私心!”石掌柜再也坐不住向甄钰跪了下去。他家里上下老小仆从十来口子,都指望着他一个人过活,甄钰这么说他怎能不慌! 除了牛掌柜呆了一呆,其余两人见有人领头也坐不住了,不约而同跪在石掌柜身后,张嘴求饶做低。 甄钰且不理会他们,目光静静向牛掌柜望了。 那跪着的三人觉察了,一齐向牛掌柜望。牛掌柜不得已,也往前跪了下来,说道求爷给小人们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吧!” “早是这个主意不就事都没了?”甄钰含笑道你们这话是真心呢还是做做样子?” “自然是真心,爷,小人们不敢欺瞒爷!”石掌柜等忙道。 “那好,那就都听我安排。”甄钰目光炯炯一扫,淡淡道有意见吗不跳字。 四人都有些踌躇起来,在听到甄克善不屑的一声冷哼后,终于忙道愿听爷安排!” 甄钰点点头,开门见山道我跟不同,而且往后这玉霞记都由我来打理,可我信不过你们,空口无凭的保证我也不要,我要看得见的保证。” 牛掌柜不禁蹙眉,不满道爷既然决定留用我们,我们也都有把柄在爷手中,爷还需要保证?” 甄钰冷冷道既然是听我安排,我说要就要!”他还以为这是在跟他商量吗?还有脸讨价还价了! 牛掌柜顿时语塞,心中憋屈不已。 石掌柜却不管他,忙道敢问爷,您想我们做?” 还是有识趣的!甄钰满意的瞥了他一眼,慢慢说道卖身契。” 四人不约而同倒抽了口凉气,睁大着眼讶然的望着甄钰:卖身契?签了卖身契,等于良民变贱民,不但从此失去对命运的主宰,子女后代都会受到影响。只要不到生死关头的迫不得已,没有人会答应。 “咱们签合约,时候还清了债,时候还你们自由。”他们的意外和惊讶的表情在甄钰意料之内。 “爷,小人愿意将住宅房契地契抵押——”田掌柜喃喃。 “这还用你说!”甄钰打断他,冷笑道住宅房契地契本来就该抵押给我,这跟卖身契没有相关!” “爷您这是在逼我们走投无路!”牛掌柜站了起来,冷冷盯着甄钰。 甄钰目光直直与他对视,蓦地轻轻一笑我逼你们走投无路?当初在你们决定做这件事之时就该想到有可能有这么一天!我逼你们?笑话!如果这辈子你们都还不了债,签不签卖身契又有何分别?还不都是我甄家的奴才?不签,那就还现钱!最好想清楚了!” 牛掌柜张口结舌,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无语。 “爷,小人签。”石掌柜轻轻张嘴,打破了屋中死寂的空气。 “小人也签。”田掌柜、苗掌柜也轻轻随同。 “你呢?牛大掌柜?”甄钰嘴角翘了翘,无不讥诮。 牛掌柜心中怒极,他多想指着甄钰的鼻子破口大骂一通出尽心中一口恶气然后扬长而去,可惜,他不能,因为他没有那么多钱还她,所以他只能咬着牙站在她面前任她嘲讽,脸上气得青一阵红一阵也不敢吭声。 “既然三位掌柜都同意,小人,也没有意见。”牛掌柜咬着牙别开脸淡淡说道。 “好!文房四宝这里都是现成的,等会咱们就签。明儿别忘了,把你们的房契地契都带!”甄钰温和舒畅的笑了笑,接着道几位掌柜都起来坐下吧,咱们玉霞记今后的生意该做,还得跟各位好好商量商量。” 几个人谢了爷,抬着发麻的腿脚摇摇晃晃起身归坐,甄钰目光一扫,缓缓说道你们各家店的地段我都叫人看过,从下个月起,锦湖街铺子每个月最少净赚一千百两,其他各家铺子每月最少赚六百两——” “爷,这是不是太多了点?”甄钰话还没说完,牛掌柜又忍不住叫道。原来的铺子只是做个样子,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懒散惯了,没有认认真真做过一笔生意,如今这么大的任务下达下来,岂有不心头突突直跳的。牛掌柜叫嚷了出来,其他三人虽然没嚷出来,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 “太多了点?这正合适!”甄钰说着将身边的四份纸张命他们一人拿了一份,说道你们手里拿的是吗?自上个月至今,我亲自带人观察了四家铺子周边好几家铺子的情况,其中锦湖街玉霞记不远处的荣华堂,店面跟玉霞记相当,我可是亲自在人家铺子门口盯着数着,人家一个时辰里最多卖出了云纹锦六匹、暗花纱八匹、宁绸八匹、葡萄花鸟纹锦两匹,最少也卖出了细绸三四匹,你们手里拿着的纸上都有记录,你们算算,我一个月要求你们赚几百两多是不多?” 四个人不由细看手上纸张所记,哪家店铺、哪一天、时辰段里卖出了料子无不记得清清楚楚,而且,每一家用作参照的店铺所记录的销售信息都是五天,段也不尽相同,依次推断一个月的销售情况,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四个人暗暗吃惊,悄悄交换着眼色,从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诚服的神色。要抢占市场先机,除了要有上等的、充足的货物,更要了解对手的情况,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甄钰这种方法最笨、最吃力,但同时也是最可靠、最踏实,从中可以得知各家店铺的客流量、销售量以及销售货物的档次层次。在竞争中,这都是极为有用的信息。 这种方法人人都可以做得到,但是却没有人想到要去做,因为它太简单了,简单得根本算不上一个办法!只有脚踏实地、踏踏实实的人,才会想到这么去做。 瞟了一眼甄钰尚未长成的身量,四人心里不由得多多少少生出了几许愧意,同时也多了几分踏实:会用这种方法的人,多半是实干型的人而不是奸商,不是奸商,也不太可能会极尽手段的压榨。 “还有异议吗不跳字。甄钰笑问。 四人摇了摇头,还能有意见。按照甄钰提供的这份数据他们在心里小小估量了一下,每个月赚取的银两不会少于六百两,应该达到八百百至一千一二百之间。甄钰将标准降低至六百两,显然已经考虑到了玉霞记的名声如今大不如人的因素,如果再提意见,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甄钰便接着道如果每个月你们为铺子赚取的银子超过我所规定数量每一百两,我将从中提取十二两作为铺子里掌柜伙计的红利;如果超过五百两,超出五百两部分的每一百两提取十八两;这些红利分配我会拟出一个合适的方法来!而且年底还另有一笔分红。总之,只要努力干活,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 四个人眼睛不由都亮了一亮,掌柜的工钱每个月是十两,如果努力一点,每个月再多赚些,弄个二三十两的红利,身为掌柜起码能够拿到一半,那就等于一个月拿两个月的工钱,加上年底的一份分红,一年下来收入不在小数,起码也有三四百两左右,一家人省吃俭用些,满打满算除了目前能够拿得出手的先还一部分,还应该还东家银子最多四五千两,十多年也能还请了,如果生意再好一点,再加上家里的积蓄,不用十年也能还清了! 十年的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用十年换取一家平安、换取一场牢狱之灾,也值了。 “爷此言——当真?”石掌柜眼睛闪闪发亮,有些紧张的屏着呼吸,一脸的期盼。他家里就他一个干活的,人口多,负担重,他又是个怕娘怕的,娘和还相互看不对眼、相互攀比着买,殊不知却苦了他。所以甄钰这番话,对他简直具有致命的诱惑力! 甄钰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白字黑字,可以写的清清楚楚。” “爷的话,我们自是信得过!爷这个主意,小人们都很赞同!”田掌柜也笑得眉开眼花,他有个表哥在九城兵马司当了个小头领,另一个表哥是顺天府的书吏,让表哥给同僚们介绍介绍、拉拉客人,最上乘的料子就算了,五两十两的生意还是能介绍许多的,搁不住积少成多啊!这可是户部尚书的陪嫁铺子,谁还敢赖账不成! “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甄钰又说道对了,以后我可能没有那么多来管铺子里的事,因此,我聘请了一位大掌柜,以后由他负责整个玉霞记的管理,你们有难题尽管去找他!”甄钰说着便向外边叫了一声白大掌柜!请进来!” 门外久候多时的白延曲在心里早已暗赞了甄钰许久,听见甄钰招呼便应声推门而入,牛掌柜四人见眼前此人正是前几天带人拿几个的白延曲,愣了一愣,忙站了起来。 “各位掌柜,以后大家是同僚了,还请多多关照!”白延曲双手抱拳环顾四人招呼道。其实他本来不肯,试问他一个闯过无数风浪的堂堂男子汉大,肯在一个小丫头手底下任凭差遣?架不住甄钰软磨硬磨,又有锦心感恩报恩的话在里头,白延曲见甄钰这么有诚意,推辞不过只得勉强答应,并且事先撂下了话:等甄钰找到合适的人接手他就要走。 不过从目前看来,他没有要走的必要了。 四位掌柜都很客气的跟白延曲打着招呼。 甄钰便起身笑道我的意思白大掌柜都很清楚,下边的事就让他跟你们详谈吧!别忘了刚才咱们谈好的条件!对了,白大掌柜的工钱和红利另算,不会占你们四家铺子里的销售盈利。” 四人陪笑答应,与白延曲一起将甄钰、甄克善送了出去。 甄钰兄妹刚刚出了玉霞记,便有位看似跑堂的小伙计窜陪笑着道两位可是甄府的少爷?” 兄妹两个相视一眼,甄克善下意识将挡在身后,警惕道你是何人?找甄府的少爷做?” 那人指了指斜对面十多米外的一处酒楼道小人是望江南酒楼的活计,有位姓梁的客人请甄府两位少爷一叙。”说着双手奉上一封没封口的信笺。 甄克善接打开一看,不由笑道难道是小公爷?钰儿,咱们吧!” “好啊!”刚刚摆平了玉霞记的事,甄钰心里也很高兴,听见梁玉中相邀痛快的答应了。 兄妹俩随着伙计进了望江南楼上的雅间,还没来得及跟梁玉中打招呼,一个女孩子咯咯的娇笑声响起,甄钰眼前一花,便被她抱住了胳膊笑道甄,你好久都没进宫陪我了!” 甄钰眨了眨眼,惊讶笑道公主,你来了!” 福清公主竖起一根笋尖似的纤细手指在唇畔轻轻“嘘”了一声,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笑道叫我小福就好了,哦,我也不该叫甄,该叫甄哥哥!” 甄钰看了看她一身浅蓝团花暗纹的交领小长袍,发束头顶的装扮,又低头瞧了瞧,两人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 “你刚才说?甄?”梁玉中惊讶了,指着甄钰向甄克善道这,这不是你的远房堂弟克真吗?又成甄了?” 福清公主抢着说道表哥真是笨死了,男女都分不清!远房堂弟啊,甄是克善哥哥的甄钰,在清虚观咱们就见过,在金玉湖也见过,亏的表哥还能认不出来!” 梁玉中一愣,眯着狭长的丹凤眼细看甄钰,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柳眉弯弯,菱形小口,分明就是个小女子模样!他不由好笑,一拍脑袋居然看走眼了!” “是我们不是,没告诉小公爷,二女装在外多有不便所以才这么着。”甄克善笑道。 梁玉中才不放在心上,瞅瞅甄钰,又瞅瞅福清公主,然后向甄克善双手一摊,小大人似的叹道克善,你说现在的姑娘家,都没有半点姑娘家的样呢!一个二个都是这样!” “你说!讨厌死啦!”福清公主俏目一瞪,赶着梁玉中要打。梁玉中嘻嘻哈哈的东躲西避,“裹img r=''//fmgeyimeid.jg''>谩钡那笕牧撕眉干?骞?鞑抛龈龉砹撤殴?怂?Ⅻ “你们会来这儿?”甄克善望望梁玉中。 “你忘了,前两天你不是说过今儿会来这里的玉霞记吗?福清缠着要出来转转,皇帝舅舅又准了,我一个人也不敢带她去别的地方,就在这儿等你们一块随便走走咯!我还说呢,这丫头一说等甄家两乖乖的就来了,原来如此啊!” 甄钰听了无语得内伤:这小公爷还真是生冷不忌,皇帝让他带小公主出来玩,他倒好,等两位“”来一起坐坐。 福清公主得意的哼了一声,说道我一听便是甄也在!表哥,甄,不,甄哥哥,咱们出去玩玩吧!”福清公主等到了甄钰,一刻也不肯再在这酒楼里呆着了。宫里样的美味佳肴没有?她难得出来一趟可不是为了吃来的! “那,咱们去后海湖那边转转如何?那儿背枕高山,俯临阔海,周边有很多卖各种小玩意的地方,秋高气爽,泛舟湖上也不的。”甄钰想了想便笑着说道。 后海湖那边是比较高级的玩乐场所在,人群也没闹市这么密集,带福清公主比较合适。 梁玉中和甄克善都点头说好,福清公主不用说,她对甄钰有一种奇异的依恋,甄钰说她都不会说不。梁玉中忍不住悄悄瞅了甄钰一眼:想不到甄尚书的女儿也这么喜欢玩,对上京很了解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96章 骗 ??费章节(20点) 几个人出了酒楼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往后海湖一带去。随行五六个仆从骑着马不远不近的在马车周围跟着,虽做一般仆从的青灰粗布衣裳打扮,但都是长公主府精挑细选的头等侍卫。 秋高气爽,天气很好,明亮的阳光洒在碧清的湖面上仿佛一片跳跃的银光,近处雄浑辽长的卧牛山上红黄金翠五彩斑斓。不时可见一丛丛的黄白小菊,点缀着临近的秋意。 这一带可玩的地方很多,甄钰、福清公主四人下了马车一路游走嬉戏,湖畔不时有推着小车卖各种吃食的,豆腐脑、糖人、炒栗子、莲粉桂花糕,甄钰并不敢让福清公主胡乱吃外边的,哄着她说都是些不入流的玩意,福清公主便没了兴致,只是买了一个展翅凤凰形状的大大的糖人拿在手里玩。 几个人从花鸟市出来,一名随行侍卫的手中多了一只鸟笼子,里边是一对羽毛翠绿鲜艳的红嘴小鹦哥。 眼见前边有一家叫做“三清”的茶馆,装潢甚是讲究,四人便进去要了桌子歇息。 此时正是未时末申时初,茶馆里人很少,几个人便捡了个临窗的雅座,透过原木雕花窗棂,可见远处浩淼湖光和绚烂山色,有轻轻的风从湖面吹来,扑面微凉。 茶馆并不只卖茶水,还兼卖各种格式精致的小点心,还有调弄丝竹管弦的乐女侍奉。几人年纪尚小,不爱风月,只爱美食,梁玉中精于此道,也懂得福清公主的口味和宫里头的讲究,斟酌着点了二十来样小点心,用一个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粉白圆瓷盘盛上来,一张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 “倒比宫——家里有趣些!”福清公主笑嘻嘻的。 “尝尝这个酢皮鸡蛋挞,刚刚出炉的,家里可吃不着!”梁玉中笑着将一碟子四个金黄色的蛋挞往福清公主面前挪了挪。宫里也有蛋挞,但是御膳房做出来,送到寝宫时,早就已经凉透了,那有半点这刚出炉的香酥美味? 福清公主尝了一口果然觉得好,憨笑着替甄钰夹了一个,眼巴巴道甄哥哥,这个真的好吃!” 甄钰便笑着尝了,点头道是不。这儿的红袍莲子糖也是一绝,别处可是吃不到的!据说用的莲子都是从后海湖中当天现采的呢,一年之中也就这么段才有!”说着往福清公主面前放了放。福清公主便也尝了。 梁玉中瞧得“扑哧”一笑,见甄克善盯了他一眼便嘿嘿一笑凑跟甄克善。 突然从旁边的客栈传来一阵喧闹嘈杂声,其中夹杂着男子粗鲁的喝骂和女子呜呜的哭泣,一下子把四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 客栈离得近,此处此时又安静,那边嘈杂的动静又不小,几个人是听得清清楚楚。 正吵闹间,突然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布长衫男子头发凌乱、衣角不整的从客栈里跌跌撞撞的奔了出来,疯了似地扑到两名大汉抬着的木箱子上,嘴里大叫大嚷着,另一位粗壮男子便去推那书生,连声叫骂,那杏色衣衫女子的哭声更响亮了。 福清公主还有些茫然不解的神色,睁着乌溜溜的清澈大眼睛瞧得甚为稀罕,甄钰三人却已经听懂了个大概:杏色衣衫女子是那个领头骂人大汉的,书生勾引人家,被大汉带人捉奸在床,大汉怒而夺取书生的箱笼钱物。书生连声分辨嚷嚷冤枉,而且箱子里有他的书,他说也不肯让人抬走,声声哀切的恳求手下留情。 甄钰嘴角撇了撇,收回了目光轻轻骂道真是个蠢货!这么简单的仙人跳都有人受骗!” “仙人跳?”福清公主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眸中清澈莹光流转,一脸兴致的问甄钰道甄哥哥,是仙人跳?是杂耍把戏吗不跳字。小公主瞧来瞧去,觉得也没看到哪里有“仙人”的样子。 “哦?”梁玉中狭长的凤目闪了闪,笑嘻嘻道你是仙人跳?”如果这话是甄克善说出来的,他一点也不奇怪,可是从甄钰口中说出来,那就很有意思了。 “真的吗不跳字。甄克善细细瞧了两眼,疑惑道那可是他啊!”言下之意哪有人设计仙人跳用做诱饵的,这也太——那了! 甄钰撇撇嘴顺口道他说是他,谁是真是假?况且,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为了不劳而获、赚取不义之财,别说了,就是亲生爹娘骨肉血亲也肯出卖的!” “你说说,哪里看出来假了?”梁玉中忙插话,瞟了一眼那边愈演愈烈的嘈杂。 “哪儿都假!”甄钰努了努嘴说道那四五个人注意力全部都在那口箱子上,压根就没人理会那所谓的‘’,那捂着脸干嚎,哭声中没有半点羞愧和不安或者害怕,哪像真正被——”捉奸在床四个字甄钰没有说出来,握起茶杯低头轻轻饮了一口茶。 “没想到你眼光这么好!”梁玉中眼睛亮亮的笑嘻嘻赞道,他仿佛第一次认识甄钰似的,来回打量了她好几回。 甄钰一怔有些纳罕,微笑道也许,我天生感觉比别人敏锐些吧!” “我,这方面真的需要天赋的!”梁玉中颇为感慨,有一种恨不得把甄钰引为知己的感觉。 甄钰忍不住“扑哧”一笑。 她哪,梁玉中在上京中出了名的爱胡闹,哪儿乱就爱往哪儿钻,专爱与三流九教的小混混一块胡闹,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是他没见过的。这有名的“仙人跳”他自然也是玩过的! 只不过,他的爱好太特殊,上京权贵圈里无不警告自家子弟不许跟他来往太密,好不容易碰见甄钰这样跟他一样有“天赋”的,他哪能不高兴? “真是这样吗?我倒没看出来!”甄克善看觉得看不出他们所说的破绽,只觉得如果真是个仙人跳,那作为那汉子的实在是太可怜了。 “甄哥哥,甄哥哥,到底是仙人跳啊?”福清公主的疑问得不到解答忍不住又问了起来。 甄钰便指着那边向她解释说明。 福清公主一听就明白回事了,小公主瞟了一眼那被大汉推搡揉搓嘲骂得不像样的书生忍不住大起同情之心,说道那书生好可怜啊,既然他是被人设计的,叫人帮帮他吧!” “谁叫他笨!怪不得别人!”甄钰和梁玉中异口同声。梁玉中觉得有骗人的就有被骗的,这种事多了,管这些闲事谁管得?甄钰是认为,上当受骗只能怨信了不该信的人,也是活该! 福清公主和甄克善都呆了呆,甄克善说道不如,叫人去报官吧,瞧瞧这附近有没有巡逻的捕快。” “算了吧,这跟咱们又没关系,理他做!这读书人脑子就是不好使,让他吃点苦头对他也有好处!”梁玉中懒洋洋说道。哪儿都有地头蛇,虽然只是个仙人跳,也不是随随便便几个人就敢设计的,背后还不知是哪一拨的势力呢! “不行,本宫——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这些人太可恶了!”小公主越看那书生越觉得可怜。 梁玉中无语,猛然想到万一小公主在皇帝面前说点可不太妙,于是指了指侯在不远处的两名侍卫,目光往那边扫了一下你们俩去,把那几个混蛋都给小爷我带!” “是,爷!”两名家仆面无表情领命而去,拦住已经走出了十来米的大汉一行五人,连同那扑倒哭在地的书生一块押了。大汉几个本来还骂骂咧咧的,被收拾了一顿也不敢吱声了。 本来已经准备散开的看热闹的人见状纷纷又停下脚步往这边靠拢,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着眼议论纷纷。 梁玉中向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们双目圆睁杀气顿显,凶煞的目光扫过众人喝道看看,滚!再不滚开休怪爷们不客气!” 人群往后退了几步哪舍得走,直到有三人被侍卫拎起远远的扔了出去,人群才“轰”的一下作鸟兽散。包括那重重摔在地上的三人也爬了起来一瘸一瘸的逃得飞快。 “小人可是良民,不知哪儿得罪了几位爷……”领头大汉眼珠子咕噜噜乱转打量着四人。 “哪儿得罪你就别问了,”梁玉中笑嘻嘻道反正今儿你注定发不了这份财了,留下,赶紧带着你的人滚吧!” “那可不行,”大汉听见这话蹊跷哪有不明白的,指着那狼狈不堪的书生忿忿道就是这个人,衣冠禽兽,他勾引我,不作赔偿我咽得下这口气!” “我、我没有!”书生忙叫道我是冤枉的,他们设了局坑我!” 梁玉中见他书生大有喋喋不休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耐烦截断他的话,沉着脸盯着那大汉道是吗?那好啊,来人呐,统统送他们去顺天府衙门!” “你们、你们凭多管闲事?”大汉几人脸色都变了,那女子也忍不住颤了一颤,吃惊的抬起头望向甄钰,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姿色。 “草民、草民也不去见官的!”那书生惊恐起来。他是读书人啊,虽然真的冤枉,可是扯上这种男女风化的案子里,他的名声也将永远背上污点了。 甄钰不由鄙夷的瞧了这书生一眼。 “小爷,你看,他也愿意私了!”大汉自以为抓住了理,瞪着那书生道一句话,你认不认?赔钱不赔钱?” 书生咬咬牙,居然垂头丧气点头道我、我赔!可我求你们,把我的书还给我!”说着一脸可怜巴巴的哀求。 “喂!你这人这样!一点读书人的风骨都没有!真是气死我了!”福清公主见状气得不得了,这书生这么不争气,让她这个替他出头的人多没面子? “小福,算了吧!既然人家都认了,我们还有说的!”甄钰轻轻拉了拉福清公主的袖子。 “不行,一定要送他们去见官!”福清公主脾气也上来了,气鼓鼓的瞪着那书生。 书生腿脚一抖居然跪了下来,颤声苦求他们不要管闲事,不要去见官。 梁玉中双肩微摊,瞧向福清公主,福清公主更加觉得没面子,绷着小脸绝不妥协。本来还以为会得到别人的感恩呢,哪——头一回办好事就出师不利! 甄钰瞅着那书生说道你不愿意去见官,不就是觉得会玷污了的名声吗?所谓清者自清,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还好意思念圣人之书?听你口音是外地人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哼,盘缠和书籍都没有了,你认为你还能在上京呆得下去吗?就你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辨不清形势的懦弱性子还想考科举当官?真可笑!” 书生顿时呆住,张口结舌望着甄钰。 福清公主大喝一声甄哥哥说的对,都带到衙门去!告诉那个大人,这个人,”福清公主一指那领头的大汉狠狠的打二十,不,三十大板!”那人一双贼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福清公主看不顺眼! 大汉一伙见那书生怔怔的没有再拒绝,不由都慌了神,慌忙开口不要赔偿了,苦苦哀求此事就此了断。 梁玉中本来就不愿意搭理这种闲事,笑着跟福清公主说了几句,福清公主便命人将这群人赶走就此罢了。 甄钰努了努嘴,向那书生说道你瞧瞧,那些人都是纸老虎,他们就是吃准了你的性子才敢这么做!你早说报官,没准就没这么多事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生谢过小!”那书生默默向甄钰施了躬身施了一礼,又谢了福清公主三人,理了理衣裳请人帮忙抬着箱子离开。 “呵呵,没想到你还蛮懂得教训人啊!”梁玉中不由得朝甄钰呵呵一笑。 福清公主哼了一声,扬了扬下巴说道我就甄哥哥最厉害了!” 甄克善也意味深长的瞟了甄钰一眼,笑了笑。 “这是人人都想得到的道理啊!”甄钰无辜的眨了眨眼,前世她和母亲可没少被人欺负,往往都是这样,你越是往后退人家越得寸进尺,你摆出大不了鱼死网破的阵势,对方反而害怕。 几个人再玩了没多久便在街上分开,梁玉中带着小公主回国公府,甄钰兄妹也自回府。临别前,福清公主拉着甄钰的袖子恋恋不舍,再三叮嘱她要进宫陪得到甄钰应允才放下了车帘子。 回到府中,兄妹两人向甄说起了玉霞记的事,甄听罢十分高兴,直夸女儿有出息。甄克善也在旁笑道也不知娘平日是教的,娘没看见,那几个老奸巨猾的掌柜愣是叫整治得没了脾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甄抚摸着甄钰的头得意笑道钰儿自幼聪明过人,几个小掌柜算得了?” 甄钰不好意思笑笑,眨了眨眼调皮的说道我可是户部尚书和西昌县主的女儿呀,身份摆在那里,他们想不听我的也不行!” 甄克善一听有理,取笑道哦,原来是仗势欺人啊!” 甄钰理直气壮说道是借用能用的力量保护应得的利益!” 说的甄和甄克善都笑了起来,甄搂着她一个劲的叫“乖女儿!” 甄钰趁机赖在甄怀中撒娇道娘,那玉霞记可交给女儿来打理啦,您答应过女儿的可不能耍赖!” 甄神色一滞,不觉有些犹疑起来。说到底,女儿年纪还太小,而且,到底是闺阁千金。 甄钰悄悄向甄克善挤了挤眼睛。 甄克善没奈何,向母亲叹道娘,我会好好照顾的!现在外头有白延曲照看着呢,等锦心嫁那也是咱们人。” 甄一想也是,这个女儿争强好胜罢了,正经铺子里头的事情哪里用得着她操心?她不过稀罕挂着这个名头而已!有甄克善陪着护着,料想也无妨,于是望着甄克善说道这样也好,善儿,你要照顾裹img r=''//fmgeyimeid.jg''>茫?褂校?低虿荒艿8榱耍 卑悬img r=''//vfjgigrn.jg''>多多的花在学业上,自然也没工夫经常往外跑了。 甄克善一听“学业”两个字就头疼,孔子、孟子一本本书摊开的形象立刻往心头上冒,他微微蹙眉,点头道娘放心吧,我明白的!” 甄一笑点头。她当然放心,她的向来稳重懂事,做事极有分寸的。 “对了,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我跟你们爹商量了一阵子,今年咱们去北郊梨树园过节,这两天你们好好准备准备!” “真的吗?太好了!”甄钰眼睛一亮,笑吟吟的。梨树园并非种的都是梨树,而是一百多亩各种果树都有,在园子里采摘果子一定很有趣。 甄宠溺的微笑道那儿的景致甚好,而且也是一家子出去散散心的意思!” “秋高气爽,在郊外住着心情也开朗,娘,咱们多住几天好不好?我想让哥哥教我骑马呢!”甄钰又眼巴巴的望着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97章 庄上小住 ??费章节(20点) 甄无奈微笑,点头笑道钰儿喜欢当然可以,那就多带些衣裳去吧,到时候让你爹先,咱们娘几个多住几天!只是,骑马那多危险,还是算了吧!” “娘!”甄钰不依撒娇道骑马多威风啊,我想学嘛!” 甄克善不禁也心痒痒起来,他多想在借此机会在山野驰骋啊,平日里哪有这么好的机会,于是便笑道娘,屈img r=''//fmgeyimeid.jg''>醚桑「骞?饕不崞锫砟兀??职??攸img r=''//fmgeyimeid.jg''>进宫作伴,学会了也是一件好事!” 甄正在犹豫,只见甄老爷打起帘子进来笑道谁说要学骑马啊?”甄敏跟在甄老爷身后一起进来。 自打沈姨娘和沈氏走后,如今甄敏、甄馨每天都在正院与甄、甄钰一起用饭。甄敏顿时感到了极大的危机感,对甄老爷十分的巴结。甄老爷怜她亲娘不在身边,对她也更加多了几分关心。 “爹!”甄钰笑吟吟的上前牵着甄老爷的胳膊,完全没有因为甄敏跟父亲一起进来而显出嫉妒之意,她眼睛亮晶晶的,扬起脸笑道女儿想学骑马,爹许不许?” 甄老爷携着她的手坐下,微笑着道骑马危险,钰儿不怕吗不跳字。 甄钰摇摇头笑着说道我不怕!福清公主、计子茜她们都会骑马,我不能让她们笑话我!” “争强好胜!”甄老爷嗔着她,脸上却没有责怪的神色,只说道学学也无妨,权当锻炼身体吧,虽是女孩儿家,总养在深闺也不见得好。”女儿如今常常与福清公主在一起,不会骑马还确实不太方便。 “谢谢爹!”甄钰大喜,然后又眼巴巴的望着甄。 “老爷!”甄嗔了一眼,也只好说既然你爹都同意了,娘还有好说!克善,好好照看着,千万别让她摔跤了。” “是,娘。”甄克善躬身规矩答道。 甄老爷忍不住瞅了一眼,目光中略含谴责,好像甄钰想学骑马是他教唆的一样。甄克善忍不住又往后缩了缩。 八月十四这天用过早饭,一家人便乘坐马车前往北郊梨树园,第二日就是中秋节了。 梨树园处于北郊二十多里之外,周围全是高高低低接连起伏的山峦,梨树园就坐落在一处宽阔的山谷中,周围近两百亩一直延绵直院子背后的山上全部栽种了果树,桃、李、杏、柿、桔、柑、山楂、红枣、苹果、香梨、葡萄、石榴应有尽有。 到达庄子安置妥当之后,用过午饭,甄老爷便换上粗布衣裳,带着妻妾儿女们在果园里散步。此正是中秋时节,柑橘苹果石榴柿子枣子等挂满枝头、硕果累累。 甄钰兄妹几个带着小丫头子们挎着竹篮在果林中穿梭嬉闹,采摘成熟漂亮的果实,时不时传来甄倩、甄馨娇憨的声音和小丫头们叽叽咯咯的说笑,园子里充斥着各种诸如“二哥哥,帮我摘那个大石榴!”、“,我要葡萄!”,“啊!虫子、这有一只大虫子!”“喂,快帮我一把,差一点儿就够着了!”的嬉笑玩闹声,刘姨娘笑着跟随在一旁,时不时温言提醒照看着。只有甄敏漠然的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冷眼瞅着眼前的热闹。 甄老爷和甄远远在后,含笑看着园子中嬉闹的身影,幸福、安宁、恬淡的感觉缓缓漫上心间。 “我记得从前,我家门口也有这样一棵枣子树,比这还要高大得多,夏天枝叶繁茂时,把整间茅屋都遮盖住了。”甄老爷伸手拍了拍身旁一棵海碗粗的红枣树,抬头望了望压坠枝头的累累果实,深深吸气,能闻得到枣子特有的清香。 甄偏着头想象了一下那副情形,微笑道我却是在这梨树园中才见过这树,以前府上只栽有石榴,还有葡萄架子。” 甄老爷扶着苍黑的树干,轻轻笑道那时那棵枣树可是我和格远的宝贝,指着上头的枣子换几个钱补贴家用。格远从5岁起,枣子快成熟时,我每天出去干活,他就坐在枣树下守着,一坐一整天,不许别人来偷。呵呵,他呀,从小就懂事,这么枯坐着也不嫌闷,常常我回家时,他已经在树下睡着了。” 甄心里泛起轻轻的温柔,轻轻挽住甄老爷的胳膊,想了想,疑惑笑问可是,那年咱们成亲,你带我过一趟,我没见过那棵枣树呢?” 甄老爷转头凝着她,眼神微黯,而后又自失一笑,淡淡说道已经叫人砍掉了!格远十岁那年,一位远房的叔公家里盖新房子,要打制新家具,他带人上门说那棵枣树是他年轻时候种下的,所以就砍掉了。” 甄老爷的心情突然就有点沉重,不是因为可惜那棵枣树,这件事对于当时受尽白眼和欺负的他来说算不上多么深重的伤害,可是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弟弟甄格远看着那枣树被人一点点砍伐时那撕心裂肺的痛哭。他那么小就已经懂事,他帮不了哥哥别的,起码他可以帮哥哥守着枣树啊,可是最后,他也没能守得住! 也就是在那一年,他忍痛将弟弟送到了外祖父家,苦求外祖父和舅父舅母收留弟弟。而他背井离乡,白天拼命打工干活,赚取一点点微薄的收入,除了供生活,还要省出来一部分每年给外祖父家,他不想弟弟遭受太多的罪。晚上,则挑灯苦读,从不曾懈怠,因为他,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外祖父家里真心心疼弟弟的只有外祖,在他每年虽然不多但从不间断的金钱供给和外祖的坚持下,弟弟才勉强得到舅舅舅母的允许上学堂,可惜外祖年纪太老了,等不到他和弟弟出人头地就已经溘然长逝,他们永远失去了报答他的机会! 所以,他格外珍惜报答沈氏的机会。 甄是个极聪明通透之人,听了几句便知甄老爷又想到沈氏了。亲人族人尚且凉薄,沈氏却倾尽所有的帮助他,点点滴滴的往事,叫他如何能忘?如何敢忘? 她轻轻依偎着他,柔声道老爷,昨儿沈大娘那边我已经叫人送月饼和水果,还有一些衣料药材,如果老爷不放心的话——”这件事她已经跟他说过的,可是此时除了说这事宽慰他她想不到别的。 “你做事我有不放心,”甄老爷轻轻拍着她的手,望着她认真说道我从没后悔将婶娘和芸霜送离府上,她们是我的恩人,你是我的妻子,我报答她们是我的事,可是我不想让你或者儿女们受到伤害。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我自认问心无愧,旁的,也顾不得了!我最后悔的是,当初不该娶了芸霜,否则——” 甄心头大畅,说道这也不能怪老爷,当时并不是老爷主动求娶的。这世上有得就有失,这是沈姨娘她的选择,旁人哪说的了!”她选择做妾、选择了甄老爷带来的荣华富贵,她就应该安分守己,妄图伸手去要本就不属于的,手伸得太长非但缩不反而将整个身体带入了深渊,她能怨谁? 甄老爷轻轻一叹,笑道好了,以后都不要再提这些事了!咱们往前去吧,孩子们都在前边!” “好!”甄笑着点点头。 夫妻两人一起往果园深处欢笑最盛之处行去,穿过几棵枝繁叶茂的桃树,眼前忽然一亮,是一大片柑橘林,金黄色的果实挤挤挨挨压得枝条弯弯,许多地方用木叉子叉住以免枝条被压断。 “爹!娘!”甄钰笑着奔,手里拿着一只黄灿灿的大橘子。她讨好的将橘子剥开皮,掰下一瓣递到甄嘴边娘,你尝尝,好甜的橘子!” 甄皱皱眉头本能的往后倾了倾,她最怕酸了,看到橘子、梅子之类的,还没进嘴里已经感到牙根酸软。 “娘,你尝尝嘛!”甄钰不依。 甄格非也笑道这些橘子都是格远从福建引种、跟本地橘子嫁接种成的,我还打算在北地推广呢,真的不酸,你尝尝。” “真的吗不跳字。甄翼翼的张嘴吃下,咀嚼了几下,果然不酸,不过心理影响仍在,说也不肯再吃第二瓣,她掏出手绢轻轻拭了拭嘴角笑着转移目标道是不酸,不过钰儿,这园子里葡萄倒是不,多摘一些晚上吃吧!” “好啊,娘!”甄钰笑着将手里剥开的橘子递给甄老爷,转身便去了。 甄老爷不禁摇摇头这孩子!还以为懂事稳重多了,还是这么野的性子!” 甄听了这话不乐意,顿时嗔道会?我的钰儿最乖了!只是整日拘在府上岂有不闷的?难得出来一趟,还不让她好好开心开心!” “我又没这么说!”甄老爷无语笑道。 抬头看见甄敏孤零零的站在旁边望着小丫头们玩闹,藕荷色纱罗裹着的小小身子显得十分萧索,她的脸上,也是一种怔怔的表情。甄老爷扭头向甄叹道三丫头这是了?跟们格格不入呢?,往后恐怕要你多操点心了!” 甄点点头,轻描淡举说道我自会的,三丫头向来就是这个性子,老爷你想得太多了!” 甄敏也了父亲母亲正在望着,稍一迟疑,向他二人走了,向二人屈膝福身,垂首道爹,母亲!” “三丫头,不跟们一起玩呢?站在那里发呆做?”甄老爷笑着问道。 甄敏蹙蹙眉,有些嫌恶的四下瞧了瞧,说道这儿有好玩的,脏死了,还有各种讨厌的小虫子!爹,咱们回院子里去吧!” 甄老爷顿时噎住,他哪想到他的女儿会嫌弃这片园子?甄老爷心里微微有些不快,甄却已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千金!你在这儿干站着也是闷,让丫头先送你回庄子上去吧!” 甄说着命甄敏的贴身丫头海棠陪她一块儿先。 甄敏福了福身,果然就先了。 甄老爷面上露出深思,一时之间竟有点儿不知该说好的感觉!脏死了?女儿竟然嫌弃这儿脏死了!他不禁想,如果女儿当初过的是日子,不会是一副表情!他没有忘本,可是却管不住他的子女,已经有了这种思想了!可是他能怪她吗?她从小锦衣玉食,有丫环嬷嬷伺候,她哪儿能体会他的当年的艰辛! 甄老爷不觉望望林中嬉戏的其他儿女们,心里总算又找回了一点安慰。还好,不全是这样。 “老爷,这会子也不早了,我看,叫上孩子们,咱们也吧!别一个个玩得疯了,晚上嚷嚷着累,今晚还要赏月呢!”不多会甄笑道。 甄老爷一想也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甄便向远远跟在后边的小圆、小福招了招手,让她们去请刘姨娘和二爷、姑娘们都回转来。 不多会刘姨娘便领着她们姊妹几个笑着,小丫头们一人提着一只竹篮,竹篮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新鲜水果,甄倩、甄馨的发髻上簪着几朵紫的红的黄的小花,一人手里抱着一只红艳艳的大石榴,甄钰面前捧着一大把淡紫色的路边菊,拇指头大小的花朵开得星星点点密密麻麻,映得她的脸庞远远看去像隔了一层朦胧轻柔的薄雾。 “娘,娘!你看,那边有好多这样的小菊花,好不好看?”甄钰献宝似的捧着一大捧小菊花到甄面前。 甄见她高兴就高兴,笑呵呵道好看,好看!我女儿亲手摘的,当然好看!瞧瞧这满头的汗!”说着掏出手绢轻轻的替她擦拭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娘,插了瓶放在娘房间里好不好?”甄钰又笑道。 “好!当然好!”甄仍旧笑眯眯的,哪会对她说半个不字? 甄老爷在一旁微笑着摇头,他的对这个女儿从来都是这样,宠得无以复加,忽然想起甄敏的话,甄老爷下意识问道钰儿喜欢这些野花?不会嫌这儿脏吗不跳字。 “脏?”甄钰惊讶的抬起头,四下望望,疑惑的向甄老爷道这儿多好,会脏呢?爹,我很喜欢这里!” 甄老爷笑笑,捻须点头不语。 回到庄子里,清洗一番,换了干净衣裳,几个便在院子里玩耍或者屋里歇息,甄钰和甄克善又找了庄上管事询问附近地势环境,哪儿有比较开阔平坦好骑马的地方,然后又去看了一下马匹,甄钰摸出准备已久的松子糖摊在掌心喂马儿,提前跟它交好关系。 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银盆似的悬在深蓝的天幕中,照耀着满地清辉如水,枝枝桠桠纵横交的枝桠影子倒影在方砖地面上,珊珊可爱。 甄和刘姨娘指挥丫环们在院子里开阔处安置桌椅,摆上月饼瓜果糕点小吃,对面不远处一左一右各是一棵树冠匀称像蘑菇一样的大桂花树,月光下,满树的淡淡花点尽现,不时有山风轻轻吹来,桂枝摇曳,送来阵阵馥郁的花香。可惜北地气候使然,桂花树成活尚且不易,开花更是很稀薄。 一家人围坐桌旁,说笑嬉闹不断,过了这么多年以来,虽然仍不算圆满但相对更为轻松、愉悦的一个中秋节。甄的心里一感慨万千。 甄钰原本还有些担心甄敏会趁着团圆佳节提到沈氏和沈姨娘,不料整个晚上甄敏若无其事,半句沈姨娘都没提。过后甄钰不由问甄,甄轻轻哼了一声嗤笑道甄敏她又不傻,我才是她的嫡母,惹我不痛快,她也休想痛快。”甄身为嫡母,将来在亲事上只要稍微难为她一点,她是半个字都没法说出来。 甄钰倒没想到这个,她还以为甄敏是生怕甄老爷会生气,不想,却是怕失去的利益!母女天性,不想竟可凉薄如此! 第二天用过早饭,甄老爷便先回城去了,甄钰要学骑马,甄便陪他们兄妹留下再多住几天。甄倩、甄馨也是小孩子心性,情愿跟着母亲与哥哥一起留下,刘姨娘便也留下侍奉甄,只有甄敏不肯再留在这里,随了甄老爷回府。 按照甄克善的说法,要学会骑马首先得学会坐马。甄钰坐在他身后,紧紧的搂着他的腰,耳畔是呼呼刮脸而过的山风,生疼生疼的,可是又觉得很刺激,她闭着眼,感觉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甄老爷一离开,甄克善长长的舒了口气,眉目舒展,仿佛一下子整个人都高大了许多,他潇洒的打了个响指,一脸灿烂的向甄钰笑道走,咱们骑马去!” “好啊,哥哥!”甄钰兴高采烈。 两人辞别甄,牵着一高一矮两匹枣红色的马儿离开梨树园往东,甄克善身轻如燕飞身上马,拉着甄钰坐在身后,一甩鞭子驰骋而去,甄克善的随从大茗牵着另一匹马远远的跟在后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98章 骑马惹出来的 ??费章节(20点) 飞驰了好一会,甄克善才拉住缰绳渐渐放缓了速度,甄钰轻轻睁开眼睛,眼前霍然开朗,是一片开阔的空地,稀稀拉拉长着一簇一簇藤葛纠缠的半人高灌木丛,正是个学习骑马的好地方。 甄克善“吁——”的一声长喝拉住缰绳,轻捷的跃下马背,一边伸手去扶甄钰下马一边笑道钰儿,你胆子可真大,也不害怕啊!”想起当初他带着甄克守偷偷溜出去骑马,甄克守那小子还吓得哇哇大叫呢! “谁说我不怕?”甄钰觉得浑身骨头都给巅得散架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抚了抚剧跳不止的胸口,嗔道可是,可是我一张嘴风就灌进嘴里了,叫也叫不出来,二哥哥你可真坏!” 甄克善一怔,见她双颊红艳艳的,发髻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可是眼神还很清澈,脸色也没有异常便知不要紧,他放了心,双手松松的交叉抱在胸前笑道那你还学不学呢?” “当然要学!”甄钰昂了昂头,毫不犹豫。 “好样的!”甄克善拍着手笑。 两人坐在草地上歇息了好一会儿,大茗才牵着那匹特意为甄钰挑选出来的小小枣红马赶了。 甄钰一骨碌从草地上起来,拍拍身上,朝大茗奔去,从他手里接过缰绳笑道二哥哥,我们现在开始吧!” 甄克善笑了笑,去到她的身边,手把手的教她如何上马、如何跨坐、如何保持正确的坐姿、如何拉缰绳控制马儿前进的方向和速度、有要注意的忌讳,在旁边护着她试着策马绕着草地走了两圈,又慢跑了一阵,甄钰很快便掌握了诀窍。前世虽然没有骑过马,但骑过驴子,所以学起来并不觉得太难。 “二哥哥,样?”甄钰喜孜孜的问着,眼睛亮亮的发着光。 甄克善十分诧异,讶然笑道钰儿,以前没,你这脑袋瓜子究竟是长的?这么快就学会了!” 甄钰得意的扬了扬眉还不许人家开窍了嘛!” 甄克善“扑哧”一笑,点着头一本正经道许,当然许!谁叫你是我呢!下来歇一会吧,等会你跟着我,我带你骑着马四处转转。” “好啊!”甄钰大喜。 就着带来的点心水果,两人和大茗在树荫下简单的用了一些,望望天上,日正中天。秋天的阳光,有一种格外清朗明媚的透亮感,很干净,很清爽,令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明亮起来。 甄克善骑着黄骠马在前,甄钰骑着小枣红马紧随其后,轻拍马背,缓缓往林中策马而去。甄克善一路不忘记提点她,不多会,甄钰在马背上便娴熟起来,心里不自禁也痒痒的,在乍然宽阔处突然狠抽一鞭超过甄克善,扭头咯咯笑道哥哥,咱们比一比谁快!”说着策马疾驰而去。 “喂!你给我停下!”甄克善大吃一惊,放马追赶又不敢追得太紧,生怕激起甄钰的好胜心越发往前狠赶,急得不停的扬声叫唤她。 甄钰心里暗暗好笑,她会当真横冲乱撞?只是吃准了甄克善心中所想,存心逗他玩而已! 不料山路左弯右拐,往往对面的人到了眼前才看得见,甄钰一个不注意,差点跟从拐弯后冒出来的一辆朱轮翠盖马车撞上,她急忙拉住缰绳身子后倾,对面的车夫也紧急勒住了马,车子巨晃,从车厢中传来数名女子的惊呼。 “哎哟,搞鬼!”一妇人厉声喝斥,轻轻撩起车帘一角往外看,眸中精光扫过甄钰,厉声道哪儿来的野丫头没规没距,给我拿下!” 甄钰原本连声道歉,听到那妇人如此喝斥也不禁来气,路况如此,又不能全怪她!再说了,不是没撞上吗?她们受了惊,一样也受了惊,干嘛这样盛气凌人? 眼看两名家仆朝她走了,甄钰正要理论一番,从后边赶来的甄克善恰好看到听到这一幕,忙扬声道慢着!” 他翻身下马,从容走到那马车跟前,拱手施礼道这位,小妹顽劣,冲撞之处还请海涵。连累受了惊吓,在下向陪个不是!”如果对方不是女眷他才不会这么客气,明知是山路,那车夫赶车还那么快的速度,他们也有责任。 “哟,小小年纪口气倒不小,吓着我们陪个不是就算了?你有这么大的面子吗!表姐你别拦着我,我非要出这口气不可!”那妇人不屑连连嗤笑,后边的声音小了下去,是在跟她身边的人。 “那依该当如何?”甄钰也下了马,在对方家仆的半包围下站到甄克善的身边。今天她穿着月白的骑装,蹬着小小的牛皮靴子,系着银蓝披风;甄克善则是一身宝蓝亮缎劲装,质料皆是上乘,如果车中人看见了他们身上的服饰,一定不会用这种语气态度。 车里传来一声冷哼,妇人不紧不慢傲然道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说三声恕罪,我就大发慈悲放过你们,不然——哼!” 甄克善眉间一蹙,面上顿时冷峻了几分,甄钰掩口“扑哧”一笑,说道哥哥,你听听,人家要我们磕头呢!” 甄克善说道我不会给人磕头的,不如开个价吧!就当是赔偿,如何?此事并不全在我,况且的车辆也未受损,说到哪儿都是这个理!” “呵呵,表姐,你瞧瞧,这乡野地方居然还有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说起话来还煞有介事的!不肯磕头?我还非要你们磕不可,你们这是谁的马车吗?这是——” “好了好了,跟两个孩子叫真呀,算了吧!老胡,继续赶路吧!”另一个温和的妇人轻轻打断了先前妇人,声音中透出一股久居上位者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雍容高贵。 甄钰心中一动,突然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偏着头想了想,仰着头高声问道请问,马车里是辛吗不跳字。 车里正是当朝左宰的,听见甄钰这么问不由诧异,微微挑起车帘子一角诧异道不,我是辛,你们是?” “果真是左宰府的辛!我是甄钰啊!”甄钰不由笑道。 “甄钰?”辛忙掀起正面车帘向外细看,不由笑道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甄二姑娘,你呀,真是调皮!也不怕摔着!”说着向她招了招手。 甄钰吐了吐舌头,笑着上前重新见礼,扭头望望甄克善道哥哥教我骑马,我一时兴起跑得快了些,谁知冲撞了的马车,,对不起啊!” 甄克善听见是左宰府的,也上前见礼。 辛忙笑着道免礼,夸了甄克善几句,又笑道你这傻孩子,不过一场误会罢了,这有,说对不起对得起的!只路上些,摔着了甄不得多心疼!是了,你们兄妹会在这儿?” 甄钰笑道昨儿我们家在梨树园过节,母亲带着我们顺便多住几天。也是到别院小住散心吗不跳字。 辛笑着点点头,问候了甄几句,说是这两日闲了上门拜访,不住嘱咐甄钰,双方告辞。那位表妹早已经愣在了一旁,缩在车厢里一声不吭。 看着她们一行马车重新驶动消失在眼前,甄钰问道哥哥,辛旁边那位是谁啊?辛会跟这种人来往!”照她看来,那人跟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甄克善道听说工部张侍郎的嫡妻是辛的表妹,也许是她吧!” 甄钰喃喃道辛不是个爱动的,她会大节下的跑出来小住?还带着这么一个亲戚,真奇怪!” “谁呢!管她们做!倒是你,臭丫头,你再敢不听我的话乱来,你看我以后还带你不带你!”甄克善瞪着甄钰,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刚才真的撞上了、伤着了,办?甄的眼泪都要把他淹死!而且,按双方的身份地位来说,无论哪一方受伤或者双方都没讨了好,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甄钰忙讨好的笑道哥哥,我再不敢了!人家刚才只是想验证一下哥哥教导的对不对嘛!” “你还有理了!”甄克善轻轻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拉着马儿掉头翻身上去,说道出来老半天了,走吧!再不娘又要说了!” 兄妹两人一回到梨树园,甄钰迫不及待的就要去告诉甄说今儿在路上看到左宰府辛也来别院小住的消息,谁她还没说,甄便笑道今儿在路上是不是碰到左宰府辛和工部侍郎家的张了?” “娘,你!原来您能掐会算呀!”甄钰惊讶的睁大眼夸张道,引得王妈妈等都笑起来。 “小丫头瞎说!”甄啼笑皆非,瞥了一眼搁在茶几上的枣红拜帖努努嘴道这是辛府管事刚送来的,辛说后儿带着张还有萱娘、茵娘做客!那管事还说张这些天心情不太好,一时口不择言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让咱们二爷和二姑娘别放在心上!钰儿,路上可是发生事了?” 甄钰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个辛也是的,道歉道到了甄面前来了?她当时只一个劲的对笑,温言和善的提醒路上,对于张的刻薄的言辞压根没提半个字的道歉她还以为就这么算了呢——就这么算了也没,她还不至于为了这个恨上张! 甄钰哪想到,辛好歹是左宰,虽然自家亲戚太过分,但甄钰兄妹都还只是孩子,跟她们道歉对她来说不合适,但她又不得不防着甄钰回家了跟甄告状,所以只要事先给甄打个预防针。 甄钰笑了笑,依偎在甄身上含含糊糊道也没啦,就是我和哥哥骑马,辛她们的马车从对面来了,那张非要我们让路不可,绊了两句嘴而已。” 甄无所谓笑道我还当是大事呢,辛也太了些!后儿她们要做客,钰儿你也不能失礼了!” “我的,娘!”甄钰笑了笑。 甄满意的点了点头,正欲,锦绣打起帘子禀道:刘姨娘来了! 甄便住了口,让叫刘姨娘进来。 刘姨娘上前见过甄,又向甄钰笑道二姑娘了!”然后将手中一份单子双手呈递给甄笑道瞧瞧可有不妥,婢妾好让马管事改去。” 甄钰瞟了一眼,见是一份菜单,想来是预备后天接待辛、张的。上边所列菜肴,大多是乡村风味土物而非大鱼大肉,甄果然很懂得待客,很明白在地方应该配样的菜。 甄指着挑了两处毛病,命刘姨娘拿下去改了,让她监督着赶紧准备起来。 刘姨娘笑着答应一声自去了。沈姨娘为了分担责任将她提上来帮着管家,如今甄也一直让她帮着忙,没了心理压力,刘姨娘管起事来也颇为熟练了。 “今儿骑马学得如何了?”甄这才笑着向甄钰问道。 恰好甄克善也清洗干净换了衣裳,甄钰便眉飞色舞笑着向甄说着,惹得甄倩、甄馨羡慕不已,也直嚷嚷着要骑马,甄笑着哄都哄不住。 两天后,辛果然带着张、萱娘、茵娘在丫环仆妇陪同下来到了梨树园,马车一直驶进了二门内院,刘姨娘和王妈妈接了辛一行进来。甄在廊下等着。 一见面辛笑着加紧了脚步,一面向甄笑道甄太客气了!劳动县主,敢当!” “瞧瞧这话,说的人倒不好意思了!快请屋里坐吧!”甄笑着道。甄钰向萱娘望了,恰好萱娘也望着她,向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甄钰便也轻轻笑了笑。 一时坐下,寒暄见过,晚辈们上来见礼,张甚是不好意思,起身向甄陪笑道那日真正是不好意思,也不知了就说出那么些话来,还请甄、二姑娘不要见怪!” “张快别这么说,我家女儿胡闹惯了,我看啊,多半是她冲撞在先!她小孩子家懂得,哪当得起张这话!”甄好言笑道。 辛也笑着拿话和稀泥,此事就此了结。 闲话一阵,辛忽然笑道不见甄二呢?” 甄一怔,心想克善是男眷,自然应该回避,辛何以问得这么奇怪?不过转念一想,都还是半大孩子,又是相熟的人家,也无需搞得那么严重。于是笑道那孩子也是个坐不住的,这会也不在做呢!王妈妈,你去告诉二,就说左宰府辛和张侍郎张来了,让他见过长辈!” 张立刻就笑道甄太谦虚了,那日见了甄二姑娘和二姑娘,那都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甄有这一双儿女,真好福气!” 这话甄爱听,而且听也听不腻!甄嘴角不觉翘了翘,颇为欣慰笑道张过奖了!孩子们都还小,哪有这么好、那禁得起这么夸呀!” 张忙又笑道人都说三岁看老,这会儿已是这么出众了,过些年就更了不得了!” “呵呵,承你吉言!说起来,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个儿女好!”甄说着笑叹了一声。 辛和张都笑着说是。 不一会甄克善步履稳稳从外边进来了,高高束着发,穿一身浅蓝的圆领长袍,腰间挂着一块白色美玉,一流的裁剪十分贴身,将他尚未长成的身量硬是衬出了几分丰神俊朗。 “娘,您找我?”甄克善目光轻轻扫过厅上,向甄躬身拱手,恭恭敬敬的说道。 甄笑着道有客人来了,都是长辈,理应拜见!”说着抬手将辛、张介绍给甄克善见,甄克善规规矩矩上前见过,好像之前完全没有见过一样。 “这两位是左宰府的姑娘,是你的。”甄想了想,也不好越过萱娘、茵娘,便如此介绍。 甄克善瞟了萱娘俩一眼,拱手淡淡道两位姑娘好!” 萱娘、茵娘便也起身向他还了一礼,叫了声“二好。” 辛上下打量甄克善,又笑问了几句念了书、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之类的,向甄又是一番夸奖,甄自是高兴,又有张在一旁凑趣,三人聊得越发活络。 甄克善坐在甄下首,作为被谈论的主角,他非但不能告辞,反而还得作出各种表情回应,谦虚的、附和的、微笑的、恬淡的,不多会只觉得嘴角抽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99章 疑心 ??费章节(20点) 甄克善坐在甄下首,作为被谈论的主角,他非但不能告辞,反而还得作出各种表情回应,谦虚的、附和的、微笑的、恬淡的,不多会只觉得嘴角抽筋。 他就闹不明白了,辛、张上门做客,关他事,说起他来没完没了的?甄钰忽然向他眨了眨眼,随后仰起小脸打断甄道娘,我带萱娘和茵娘去园子里玩玩好不好?” 甄望了望温柔沉默的辛萱娘和摆弄着辛衣角玩的辛茵娘点头笑道可是,倒是拘了你们了!克善也一起吧,好好照看着,别往高处乱站。” “娘放心吧!”甄克善感激的向投一个眼神,无声透了口气站起身。 “既如此,你们便随着甄二姑娘去玩吧,萱娘,别屈img r=''//fmgeyimeid.jg''>寐易叨?!毙傈img r=''//frurefne.jg''>也含笑道。 萱娘恭敬的应了一声,和茵娘也站了起来,几人一齐告辞出去。 出了院子,甄克善长长透了口气,听见甄钰“扑哧”一笑,他扭头瞪着她道臭丫头,你笑!” 甄钰拌了个鬼脸,拉着萱娘的手笑道萱娘,我家果园里不,咱们到那儿走走吧!” “好,有劳和二!”萱娘温雅一笑。 甄克善本不耐烦随她们同去,可是又不便失礼于人,只得勉强随行。 茵娘从未进过果园,只见放眼皆是各种果实十分高兴,在林间窜得很欢快,甄钰身为主人,只好笑着跟在她身边。跟来的两个小丫头都茵娘是辛的宝贝,不敢怠慢也忙跟上,庄子上带路的丫环理所当然也随在甄钰身边。不知不觉,萱娘和甄克善两个倒落了单远远的在后边了。 萱娘是素来温文雅尔惯了,标准的名门大家闺秀,果园中的路不是太好走,她脚下翼翼,尽量保持着自身的优雅当然慢了下来;甄克善是没精神,满脑子里在想着新的武功招式,这一招该如何如何,那一招该如何如何,脚下不由得也放慢了。刚才他正在房中比划琢磨,被甄派去的王妈妈打断,心里十分不快。 甄克善猛然抬起头,萱娘不紧不慢一派闲适的在旁边不由得奇怪道辛三姑娘,你还在这儿?” “我——”萱娘一下子不该回答,笑了笑,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太习惯走这路……” 甄克善一听正中下怀,笑道那么干脆咱们就别走了,在这儿等她们吧!” 萱娘听他说“咱们”脸上有些不自然,四下望望,为难道这里——”在这儿呆呆站着,可也够傻。不过,相比继续往前走,她觉得还是留下比较好,于是收口点了点头。 甄克善嗯了一声,也没再理会她,姿态闲适的靠在一棵梨树上,仰头呆呆望着旁边另一棵树上的果实,专注得不得了。 萱娘有些手足无措,鼓了好几次勇气才轻轻开口问道二平日里,不知都看书?” 甄克善正在琢磨的难题,脑海里正天人交战打成一团,哪儿注意到旁边的人问了? 等了半响等不到甄克善回答,萱娘尴尬得脸脖子都红了,淡淡的红晕在她肌肤细腻白胜雪的脸上、脖子上晕散开来,白里透红,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旖旎。想到来时路上嫡母的交代嘱咐,萱娘咬咬唇,提高了声音道二!” “呃?”甄克善这回总算听见了,他一脸茫然道辛三姑娘是在叫我吗不跳字。 甄克善压根半分没注意到她,萱娘眼中飞快的划过一丝失望。她年龄也不算太小了,为人庶女却又被嫡母选中抚养在身边的,资质自然比旁人好,心思也较旁人更加早熟、更多了几分谨慎细致。甄克善比他小月份,于这方面却是完全还没有开窍,如今他正是痴迷武功的时候,更顾不上理会别的了。 萱娘却认为不能让他对多看一眼是魅力不够,她失望极了,脸上顿时变得一阵青一阵白,苦笑着摇了摇头轻轻道没有,扰了二了!” 甄克善不由睁大着眼往她跟前凑了凑,打量着道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啊?” “我——”萱娘索性顺势点点头想必是站得久了,我有点儿头晕。” “那,”甄克善挠挠头,说道你等着,我去叫人,让丫头送你!”说毕转身去了。 萱娘欲唤不及,愣愣的瞅着他远去的背影咬了咬唇。他的脸上半点儿关心的神情都没有,多问一句都没有,好像一副理所当然应该去找丫头,他就不能说“我先送你?”萱娘心里堵堵的很不是滋味。 正是浪漫情怀的豆蔻少女,艳比花娇,楚楚可怜,可是,就这么被人无视了! 想起嫡母的交代,她心里一阵烦恼。 萱娘哪儿想得到,甄克善一边走一边心里把她鄙视了一遍,尤其是在与的做了比较之后:站这么一会儿就头晕,纸做的人儿也比她强一点…… 不多会,甄克善回转了,甄钰也牵着茵娘和丫头们都来了,萱娘是客,客人既然不舒服,甄钰身为东道主当然不能当没事的。 “萱娘,你没事吧?无小说网不少字”甄钰关切的问。 萱娘很囧,可是也只能继续装下去,尴尬笑了笑,垂下修长白皙的脖子不好意思柔声道我只是有点儿头晕,对不起啊,扫你们兴了!” “萱娘别这么说,”甄钰忙笑道咱们都吧,没多会要开席了。”甄钰偷偷打量萱娘两眼,心里好奇极了!萱娘向来举止优雅,但也不是一个动不动就害羞成这样的人,她今天……有点奇怪。 回到厅中,听说萱娘身体不舒服,再看到她那样的神情脸色,辛的脸色就变了变,也许是关心萱娘的缘故,甄也忙命锦绣、锦芳帮忙扶萱娘进屋休息。 直到开席,萱娘也没再出来。 辛一个劲的向甄道歉,又说萱娘这孩子平日不是这样的,也许是昨晚在院子里散步不留神吹风着了凉。 张便笑道可不就是着了凉!萱娘这孩子说起来也好笑,昨晚说是山间月色极好,想在外头散步赏月掐一首诗,想得忘了神也顾不得晚间风凉了,还是我拉了她进屋子呢!” 甄不觉吃惊道萱娘那孩子看着温柔贤淑,最是知礼的,原来还是个才女!” 辛笑了笑刚欲张嘴,张又忙抢着说道可不是呢,我真是羡慕死表姐!就教导出这么好的女儿,萱娘的诗画连府中西席和表姐夫都夸的!那双巧手整治出来的羹汤更是——啧啧,都不知形容才好咧!” “还会画画?还会这么些?这孩子真是才貌双全!”甄更加惊讶了,左宰府的西席是一位品行耿直出了名的老翰林,左宰辛大人也不是个轻易夸人的,萱娘能得到他们的夸奖可见不俗! 甄对萱娘立刻多了几分欣赏怜惜,瞅了甄钰一眼笑叹道辛,我听了可也羡慕死你了!我家几个姑娘也就认得几个字罢了,哪有萱娘这么可人疼!” “呵呵,甄过奖了,女孩儿家总以贞静娴淑为要,诗画学问终究要次一等了!你家二聪慧过人,过两年下场一鸣惊人,那才值得夸耀呢!” “呵呵,借你吉言!”甄笑了笑。 说起孩子们,三人又是母性大发,讨论得没完没了,席间气氛十分活络。 一直到,眼看着太阳往西边山峦后渐渐沉下去,辛、张一行才告辞而去,甄携着甄钰、甄克善兄妹几个将她们送至二门,甄克善与庄子上的马管事送至庄子外三里处,方转。 再小住了三四日,甄才带着她们兄妹和刘姨娘回了府上。甄还沉浸在对萱娘的欣赏中,回程的马车上忍不住抚着甄钰的头发说道钰儿啊,你瞧瞧人家萱娘多有出息,等了我让你爹也聘了西席教你们正经学一学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先几年还小,如今也是时候该学学了,你爹可是当年的探花郎,身为女儿如果不懂诗词书画,要叫人家轻视的!” 甄钰几个很小都能识字,不过都是随意认认,有时甄老爷兴致一来也会教她们认几个,并没有请了系统教习的。 甄钰忍不住蹙了蹙眉,前世上过学堂,该学的不该学的她都学了不少,现在每天都要练习大字拿给甄老爷看,加上玉霞记的生意要不时照看,还有一个她从来没忘记要找机会查探的计府,她并不想把浪费在学堂上。有了天天跟着看着,她还能动的了一步吗? “娘,您饶了女儿吧!请了一天到晚都不得自由,很辛苦的!您忍心让女儿吃苦啊?女儿又不需要考功名,学那么多做?认得几个字已经足够将来管家了!再说了,女儿的性子您还不了解?便是再学也学不到诗画双全的,”甄钰蹭着甄撒娇,忽然心中一动,眨了眨眼睛向甄调皮笑道娘既然这么喜欢萱娘,不如把她娶做儿?反正哥哥也可以说亲了嘛!” 甄目光不由闪了闪,瞧了甄钰一眼,偏着头凝神思索,半响向甄钰笑道你这孩子,性子又懒又野,不像娘,更不像你爹,真不你像谁!” “娘,你答应人家好不好!”甄钰可怜巴巴摇着甄袖子。 “好好好!”甄无奈,叹道既然你没这个心,学了也学不好!” “那万一爹也有这个想法——”甄钰要进一步的保证。 “我会跟你爹说,不必了!”甄嗔了她一眼。 “谢谢娘!”甄钰欢然一笑。 当天晚上,甄跟甄老爷两人密谈了许久。第二天,甄克善被拎到了父亲跟前。 甄克善站在父亲面前,恭恭敬敬的,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喘。甄老爷学识渊博,基础扎实,甄克善那点子花架子在他发问下简直如摧枯拉朽的招架不住,藏都没处藏,每次一考查,甄克善心里都猫爪似的。 不爱读书的娃最怕家长检查作业,古今皆然。 “今年你虚岁十三岁、快十四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甄老爷瞧了一眼。 甄克善愕然抬头、睁眼,眼皮飞快又垂下去是。” 甄老爷点点头,又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懂事了!该做,不该做,你心里要有谱。做事之前,先想想爹在朝中的立场和身份,不要叫人钻了空子。我担心有些人在爹这里走不通会转而寻上你,克善,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甄老爷说到最后语气蓦然转厉,盯着。 甄克善心头一凛,忙道是,爹,记住了!不会在外边惹事的!” 甄老爷目光缓了下来,语气转柔你懂得就好!克善,你现在还小,好好念书才是正经,要心无旁骛,不要让不相干的事分了神!” “爹!”甄克善心里吃了一惊,脸色微变,神情间隐有不安。他暗暗纳罕:难道爹了他偷偷习武的事?不可能啊!而且,他如果真的了,早气得暴跳如雷了,哪儿还在这循循善诱?对了,他一定是怀疑了!不行,非得打消他的疑虑不可!甄克善忙收敛了神色笑道,并没让不相干的事分神,,一直很努力读书。不敢辜负爹的厚望!” 可是甄克善的神色变化哪儿逃得过甄老爷的眼睛?甄老爷自认为比较了解的心思,本来觉得他不会有花花肠子的,之所以跟他说这些就是打个预防针的意思,没想到,他居然变色了! “克善!”甄老爷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严厉道别人家样我不管,在我们甄家,你得听我的!”甄老爷看到有点茫然的神态,又道别的上头你做得勉强算好,可是你现在一天天的长大了——,吏部侍郎的大,十三岁就有了通房丫头,这在我们甄家,是不允许的,你明白了吗不跳字。 甄克善一愣,脸上不由有些尴尬讪讪的,心里更是一片稀里糊涂,也闹不明白好端端的爹跟他说起这个来了!不过,也松了口气就是了。 “爹,一心向学,从没这个心思!”甄克善信誓旦旦,掷地有声。 “在外头也不许胡闹!”甄老爷满意的点点头。 “爹放心,向来不太出府。”甄克善忙又笑答。 甄老爷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番,正色道爹交代你的话,你别以为是空穴来风,好好的记在心里!克善,爹是朝廷的官,是皇上的官,从没想过要站在那一队里。” 甄克善立时明白了几分,官宦人家子弟向来都比别的人家要早熟,耳濡目染也了解一些。他轻轻点头应了声“是”,想了想,然后又有些疑惑道爹,二皇子、五皇子都不得宠,六皇子才五岁,难道太子还不放心吗不跳字。 甄老爷望了一眼,觉得也应该让他了解一些,便轻轻道但太子也并不得皇上的宠爱,只不过因为他是太子,外人理所当然认为他得宠,但他、皇后、阁老国丈、国舅爷他们心里很清楚,太子一派的重臣心里也很明白。” 所以,他们才拼命的想要在朝中巩固各种力量以保证太子之位固若金汤,殊不知越是这样皇帝越会反感,皇帝对西北用兵,驱除胡夷是目的是真,但未必没有借此机会在朝中重新洗牌的意思。 甄克善一怔,点点头笑道好像也是的。皇上除了对福清公主爱逾性命,对别的皇子公主都没区别。” 甄老爷深深瞅了他一眼,说道那是因为福清公主是公主。” “可是荣昌公主,不也是公主?”甄克善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甄老爷又深深瞟了他一眼,道但是荣昌公主的生母是皇后。” 甄克善若有所思,半响叹道皇上的心思,还真是……” 甄老爷看到小大人一样叹气忍不住笑了,说道你现在还小了些,这些事将来自然也就懂了!克善,记住爹的话,不要在外边乱跟人结交,如果发生了觉得奇怪的事,一定要跟爹说。” “是,记住了!”甄克善点点头。 甄老爷满意的嗯了一声,挥手道好了,你吧!” 甄克善心头大大松了口气,躬身倒退出了书房,掉头匆匆离开书院回南熏馆,心里还有点纳闷:爹说起这些来了?别的还罢了,单单说通房丫头?这个问题他可从来没想过!通房丫头?好笑! 甄克善回到南熏馆,甄钰笑嘻嘻的从里头迎了出来叫“哥哥!” 甄克善一愣,笑道臭丫头,你在这儿?” “等你啊!”甄钰亲亲热热挽着他胳膊轻轻道哥哥,咱们去一趟铺子里吧,顺便我想去看看锦心。”锦心就在八月十八,也就是前几天从庄子上出嫁了,如今已是白延曲的。甄早已吩咐人送去了礼。 “今儿算了吧!我刚从爹那!”甄克善沮丧道,意思是说,刚从爹那就往外跑,要是叫爹,非得被打死不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00章 玉霞记 ??费章节(12点) (班太升舵主加更) “今儿算了吧!我刚从爹那回来!”甄克善沮丧道,意思是说,刚从爹那回来就往外跑,要是叫爹知道,非得被打死不可! “怕什么!”甄钰笑嘻嘻道:“既然刚从爹那儿回来,今儿爹是断断不会再找你啦!再说了,锦心是娘的贴身大丫环,她出嫁了,咱们代替娘和锦绣等人去看看她也是人之常情嘛,爹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甄克善听了忍不住心动,怀疑的望着她:“真的不要紧?” “当然!”甄钰笑得一脸灿烂。 “那好吧,换衣服,咱们走!”甄克善打了个响指笑嘻嘻道。 甄钰呵呵一笑,就在南熏馆中换了装。 兄妹两个熟门熟路的来到剪子胡同的白宅,白延曲在铺子里忙着,只有锦心带着一个仆妇、一个丫头在家里。 大门上贴着鲜红的喜字、对联、挂着大红灯笼,门也是簇新的,看起来十分喜庆。 锦心一见甄钰兄妹俩怔了一下忙满脸是笑让着进门,亲自扶了甄钰一边往里走一边不好意思笑道:“二姑娘,二爷,地方小,姑娘和爷且将就着吧。” “地方虽小,可是布置得很好啊!锦心姐姐,恭喜你!”甄钰仰起脸笑道。 “说起来我还没有当面谢过姑娘呢!如果没有姑娘,我也没有今天。”锦心引着他们兄妹坐下,亲自奉上茶来,眼眶有些泛红,如果不是甄钰揪出了锦言,没准她真就毁容了!那时,即使白延曲不嫌弃她,她也没脸嫁给他! 甄钰不由抬头打量着锦心,穿着水红色绣芙蓉花袄裙,盘着妇人鬓,鬓上戴着玉钗、簪着碎宝石簪花,因是新婚,右边鬓角还簪了两朵红艳艳的千层绢花,满脸皆是初嫁为人妇的娇羞幸福,遗憾的是原本白皙光洁的脸蛋上隐隐留下了三四点米粒大小褐色的印子,这便是锦言的杰作了。 “你想得太多了啊!可见老天爷是很公平的,好人有好报,恶人也自有她的下场!”甄钰笑道。 锦心一时感慨,叹道:“这么多年的姐妹,想想真是——真是叫人不敢相信!对了,我听祝妈妈说,锦言,已经离开咱们府上了?” 祝妈妈是锦心成亲事甄夫人派了来送礼的。 甄钰听她自然而然的就说“咱们府上”嘴角不觉翘了翘,这样知恩图报、心底厚实的女子,甄夫人又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甄钰说道:“她做出了这种事,娘怎么可能还把她留在身边?今日是这事,明日她若因为旁的事又起了邪念,谁受得了这一遭遭的?这是她咎由自取,娘也算对得起她了!” “夫人自是个心善的,是锦言自己糊涂!”锦心轻轻点头。 甄老爷回府没几天,锦言在乡下的叔叔婶婶便上门求甄夫人恩典要替锦言赎身,甄夫人当场就将卖身契撕了,分文没要锦言的赎身银子,凡是属于锦言自己积攒下来的财物衣裳总有价值二百多两银子统统让她带走,另外甄夫人还赏了一百两银子做她将来出嫁的嫁妆。锦言叔婶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眼睛放光,喜不自禁的领了锦言回去。锦言虽不愿意,但甄夫人如此相待已经尽了主仆之情了,她哪儿还有脸再留下来?虽知叔婶贪财刻薄,也只得含泪辞了旧主,凄凄凉凉的去了。至于将来她叔婶会给她安排什么样的亲事,是给乡下土财主做妾呢还是嫁给正经百姓人家做妻,那就是他们自己家的事了! “不提她了!锦心姐姐,我带了礼物送给你呢!你看看,喜欢不喜欢!”甄钰笑了笑,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来,打开一看,是一对足有四两重的龙凤金镯,每一只上嵌着三颗指头大小的珍珠。 锦心见了一怔,慌忙推辞道:“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哪儿当得起这么贵重的礼物!成亲时夫人已经赏赐了东西了,姑娘快快收回吧!” 甄钰强行放进她的手里,笑道:“娘给的是娘的心意,我的是我的心意,锦心姐姐可不能拂了我的心意呀!再说了,玉霞记以后还要多多依仗白公子呢,我自然该未雨绸缪,先讨好讨好锦心姐姐了!” 锦心脸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笑了笑,便起身向甄钰行了礼谢过,笑道:“姑娘都这么说了,奴婢也不推辞了!姑娘放心,延曲在哪儿做事不是做?有幸为夫人和姑娘效劳,这是我们的福气!只是,姑娘一来便让他做了这么多家铺子的大掌柜,我还怕他做不好辜负了姑娘一番倚重呢!” 甄钰笑道:“白公子是个很有本事的人,铺子交给他我一点儿都不担心!你也放心吧!姑娘我的眼光再不会看错人的!”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锦心点头笑道:“姑娘的眼光自然不会错的!”锦心说着又叹道:“姑娘这么有本事,夫人一定很欢喜。奴婢也替姑娘高兴!” 甄钰笑道:“你别一口一个奴婢了,如今你可是玉霞记大掌柜的妻子,不是奴婢了!” 锦心却摇摇头,固执道:“在夫人和姑娘面前,奴婢永远都是奴婢,奴婢打小跟着夫人,没有夫人就没有奴婢的今天。奴婢如今已不能在夫人身边伺候了,若连这称呼都改了,奴婢自己也不安心的!” “锦心姐姐!”甄钰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望着锦心眨了眨眼,半玩笑半认真道:“其实,只要锦心姐姐监督白公子打理好玉霞记,就是报答了娘的大恩了啊!所以呢,在这称谓上还是可以改变的!要知道,锦心姐姐如今虽然不在娘身边伺候了,可是玉霞记这件事,也很重要的!” 锦心不由得“扑哧”一笑,用帕子掩着嘴笑道:“姑娘你真是——嗯,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不辱使命!” “我说,钰儿,咱们快点去铺子里吧!”甄克善望望外边的天。 “不会耽搁了二公子和姑娘的大事吧?”锦心忙道。 “怎么会!今儿出门本来就是两件事,一件来看你,一件去铺子里!”甄钰说着站了起来,顺带跟锦心告辞。锦心知道他们兄妹有正经事要办,也没再留,却从屋里取了一个小小的藕荷色软绸包裹出来交给甄钰,笑着说是这几日替甄夫人做的鞋垫。甄钰接了,又嘱咐了她一番以后不用这么劳神,兄妹俩便离开了白宅。 来到玉霞记见了白延曲,甄钰问起这几天铺子里情况怎么样? 白延曲笑道:“姑娘的法子真是管用,这几天各处掌柜伙计们无不卯足了劲干活,玉霞记的情况比从前大有好转!原先四名掌柜中,数牛掌柜做得最好,光八月十五前后五天,牛掌柜店里就卖出了九百多两银子的货物,净赚四百多两,其他铺子里也都赚了钱。” 这时甄克善在一旁插嘴道:“才五天功夫牛掌柜就赚了四百多两?妹妹,你给他们定的底线是不是太低了点?” 甄钰忙道:“这你就不懂了,又不是每个月都逢年过节都有那么好的生意!这开始几天他们卯足了劲,能拉得到的客源想必基本上都拉完了,接下来的日子里,这银子可就不那么好赚了!底线定得太高,他们看到高不可及,也就没有了努力的动力,只有适量的刺激才能达到效果!所以啊,这底线将来也许会变,但这一两年是都不会变的。” 甄克善不由笑道:“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讲究?可见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学问!” 白延曲便笑道:“隔行如隔山,二公子是读书人,自是不了解这些。”不动声色的替甄克善解了围。 甄克善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又不是那么小心眼认为自己十项全能的人!不过他却忍不住有些纳闷:隔行如隔山,难道说他的妹妹是这“行里”的人? 白延曲说着又叹道:“姑娘说的不错,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玉霞记这些年在上京中几乎没什么名气,客源也少得可怜,姑娘自然不缺少进上等货的银子,可是客源不足,名声不响,再好的货物也没用!要打响名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延曲说的都是实情,上京城里舍得花钱穿衣打扮的富贵人家多的是,因此绸缎锦缎生意一向很火,经过多少年的竞争和淘汰,如今已形成了许多传了好几辈子的老店名店,比如玉恒绸缎庄、祥福记、云锦记、茗华堂等等,玉霞记要想在其中站稳脚跟分一杯羹,还需要另辟蹊径。 甄钰遂点点头笑道:“白大掌柜倘若想到什么好的主意尽管说出来,只要是对铺子有利的,我都会听从!” 白延曲笑道:“属下还想等着姑娘出什么好主意呢!” 甄钰道:“这一行我可不熟,不过,咱们都想想吧!这是娘的嫁妆铺子,既然交给我打理了,我希望能够把它打理得更好!” 白延曲想了想,试探着道:“其实,如果大家都知道玉霞记是西昌县主、户部尚书甄大人夫人的生意,也许——情况会好一些。”背靠大树好乘凉,就是这个道理。 “万万不可!”甄钰还没回答,甄克善忙在一旁摇头道:“钰儿,你可不能这么做,要是爹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大家自然而然知道的便也罢了,若是捶鼓打擂的吆喝出去,你小心爹把这铺子结业了。”老爹的脾气性格,甄克善早就细细揣摩了个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01章 嫌隙 ??费章节(20点) 白延曲忙道是属下一时失言,请二莫怪!这事属下会吩咐下去,一个字也不许在外头乱说。” 甄钰瞅了白延曲一眼,笑道哥哥有点小题大做了,白大掌柜也不用道歉。其实有几个当官的没有几间铺子、不借着名声捣腾呢?只不过我爹就是那个脾气,这一条路我们也不用想了!” “是,姑娘。”白延曲松了口气,犹豫一会,又道姑娘,属下还有个主意。只是见效不会太快。” 甄钰忙道你且说来听听!我也不是要玉霞记明儿便扬名上京了,一步步的来,基础反而更扎实。” 白延曲笑道属下搭伙下南洋那会,在南方的大城市广州呆了不少时候,因属下本来便是做布匹生意的,对他们那儿这一行就多关注了一下。在广州那边,绸缎庄和绣坊都是开在一起,不像咱们上京这边绸缎庄是绸缎庄,绣坊是绣坊。每家绸缎庄里都有好些个绣娘和裁缝,客人在店里买了布料可让绣娘和裁缝作出新样式时髦的衣裳,如果不是在本店买布料,一般不接客人的裁剪刺绣活计。有那些心灵手巧、能够不断琢磨出新鲜花样式样的绣娘和裁缝,可比都值钱。绸缎庄里靠这个,往往能够吸引大批的客源。” “这个主意好!”甄钰眼睛一亮顿时大喜。 甄克善却将信将疑道可是,上京那些富贵人家里头,哪一家没有好手艺的绣娘?有几个会在绸缎庄里做衣裳呢?” 甄钰瞅了他一眼又道这你又不懂了!富贵人家里的绣娘裁缝替主子做衣裳,有几个不是按着主子选定的花样和样式做?那能有新意?咱们只要把新样式的衣裳展现出来,她们见了必定会喜欢的!而且每一个真正算得上心灵手巧的绣娘,都有独特的绝活,旁人是学也学不来的!”甄钰眼中不由微微黯了一下,前世的母亲,那一手精妙绝伦的刺绣功夫,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偷学过,甚至买了她绣的衣裳手帕一针一线的研究,可到底也学不像!一眼就叫人看得出来! “嗬,我又外行了!”甄克善自嘲笑道。 甄钰忍不住“扑哧”一笑,白延曲也要笑忙忍住,点头说道姑娘所言极是!而且,在本店买布料的,在裁剪做工上可以给客人一点儿优惠,这样就更能吸引人了。” 甄钰满心欢喜,忙笑道白大掌柜这个主意极好,咱们就按这么做吧!看看能不能将铺子向周围扩一扩,至于招用绣娘和裁缝方面,恐怕又得劳动白大掌柜了。”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白延曲笑道姑娘放心,属下一定会替姑娘找到好的绣娘和裁缝。” 甄钰点头笑道只要真正用得上的,银子方面都好说。” “属下明白。”白延曲点点头。 甄钰有些发怔的望着前方,忽然向白延曲说道其实,找绣娘和裁缝,也不一定非要找名气多大多大的,在民间不知有多少绣娘技艺出众却名不见经传呢!白大掌柜,说句冒犯的话,你从前走街串巷做这一行,我想,应该很了解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白延曲眼睛一亮,抬起头来望着甄钰甚是诧异,他又一次对她心悦诚服了,以她高贵的出身,能不带成见、不以世俗标准为标准来评判一件事一个人,许多人一辈子也未必做得到! 白延曲却不知,甄钰说这话完全是感同身受,她前世的母亲,正是这样一个悲剧!她那样的手艺,却一辈子无人赏识。 白延曲由衷感慨道姑娘这番话见识不凡,属下心悦诚服!姑娘,属下识得一位姑娘,刺绣极好,只是,这位姑娘,容颜丑陋,不知姑娘介意不介意?” 甄钰怔了怔,笑道只要手艺好就行,至于长相,理会那么多做!” 白延曲很高兴,顿了顿又叹道那,属下便先将她请下了。那位姑娘的手艺真的没的说,可惜为容貌所累,上京的绣坊没有一家愿意聘用她的!” 甄钰笑道世人有眼无珠,只要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是不会介意容貌的,可是,人品方面,还请白大掌柜定要把好关!若是人品不好,再好的手艺我也不用。” “姑娘放心!属下也是这么想的!为商之道,最重即是人品,不然手艺越好人越聪明恐怕越是祸害,属下一定会好好把关的!”白延曲听得心头大快,与甄钰相视一笑。 再商量了一会儿细枝末叶,甄钰便起身告辞,向在一旁专心喝茶的哥哥笑道哥哥,不早了,咱们吧!” 甄克善笑笑起身,兄妹两个出门雇上马车,便往甄府。 “我都快成了你跟班了!”甄克善忍不住轻轻抱怨,心里还是颇有怨念的。每次这丫头一脸巴结讨好的抱着他的胳膊说出府,结果每次都是被她牵着鼻子走,等她的事办完,好了,又到了该回家的时辰了! “钰儿,等铺子里赚了大钱你得分我一点!”甄克善道。 甄钰眨眨眼,讨好的笑道二哥哥,我一定会给你的!至少,收买门上人的钱不会少的嘛!” “这可是你说的!”甄克善笑道。他的零花钱本来就不多,每个月除去收买角门处守门的王大爷根本所剩无几,以前拮据时还有过向甄钰借钱的时候。 “当然了!我还能骗哥哥啊!”甄钰一脸的正经,重重的点头。 甄克善微笑不语,心里怡然自得,刚才那一点点不甘也消失了。大不了下次,自个悄悄溜出来不告诉她好了!他可好久没出城痛痛快快的练一回功夫了…… 甄钰回到正院,见厢房里头堆着三四口大大的木头箱子,甄正看着王妈妈和几个丫头在翻捡箱子里的。一见她,甄便向她招手笑道钰儿快来,这会儿正给你挑摆设呢!你看看可有喜欢的,若看不上,娘小库房里头还有呢!” 甄钰这才想起已经定了是三日后搬新家的,她搬进罗带湖东岸的玉兰苑,甄敏搬进梅林与畅绿轩之间的映霞阁,往后,甄馨便挪到甄这里,由甄亲自抚养。 如今院子已经修葺一新,大件的家具帐幔等也都添置齐全了,主要缺少各种摆设。 “娘的都是好,我都喜欢!”甄钰笑嘻嘻扳着甄的胳膊。 甄出嫁时正是宋家最辉煌鼎盛的时期,们长年征战在外,不然便是在军营锻炼,宋家几位虽然也牵挂,但对留在身边的女儿无疑更加疼爱亲近,甄的嫁妆的的确确每一件都当得上精品。 “你那书房里长案是乌木的,摆这个白玉藕节荷花摆件正衬颜色!还有那个黄玉小磬、玛瑙儿的喜上眉梢小插屏也好!”甄笑着指点。 锦绣便将那托在黄杨座架上的白玉藕节荷花摆件翼翼拿了出来递给甄,只见摆件长一尺有余,手腕粗细的上乘白玉雕琢成三节莲藕的样子,在藕节交接处还雕着亭亭玉立的荷花、荷叶、莲蓬的组合,冰清玉洁,优雅高贵,不染一丝尘埃,乃是极其抢眼的一件好。 甄钰轻轻抚摸着光洁细腻的藕节,触感极其温润。 “如何?喜欢吗不跳字。甄笑吟吟的问着她,却是立刻将交给锦绣,吩咐道这一件也挑出来,明儿好生送!”甄吩咐完了不由得倾了倾身子向门帘处望了望,低声向甄钰笑道快点儿瞧瞧还有喜欢的不,等会万一三丫头来了就不好了!” 沈姨娘那么恶毒,甄敏不像甄馨,也不是个善茬,甄内心里是十分不喜她的,她压箱底的可能舍得给她?又怕让她撞见不给的话甄老爷那里不好,于是便如此嘱咐甄钰。 甄钰不觉笑了,点点头嗯了一声。也是,娘的,凭给她?因为她一点儿也不配! 甄钰尽着喜好挑了七八件觉得差不多了,甄却道这够?客厅、卧室、书房、耳房好几间屋子呢!王妈妈、锦绣,你们再给姑娘挑些,那个翡翠花鸟花插和桃形鎏金錾花熏炉也是极好的!” “娘,算了吧!”甄钰笑道若是都拿了娘的体己,官中的还要不要呢?” 甄猛然醒悟,点头道不,那么把这两件也挑出来别的就暂时不挑了!”不然,岂不是便宜了甄敏?一想起那丫头冷冷清清的脸色,甄心头就不喜。 三天之后,甄钰、甄敏都搬进了各自的院子,甄钰院子里除了原本就贴身伺候的莲子、桂圆外,甄又拨了槐花、槐叶两个年级稍微大一点的跟着伺候,甄敏那边同样也是四个丫头,除了原本的贴身丫头外,其余两人都是甄亲自挑选的,至于玉玲珑馆的仆婢,已经被甄打发得差不多了! 玉兰苑离南熏馆距离不远,更方便今后去找甄克善,而且关起门来,在院子里做都不会有人!甄钰对这处院子很满意,甄克善也很满意,因为只要把四个伺候的丫头支走,他可以在后院练武,还不用时刻提心吊胆担心被人! 过了几日,兄妹两人同时收到一封请柬,甄钰的是福清公主的名义送来,甄克善的是梁玉中的名义送来,两封请柬大意都一样,说是九月十五日在北郊六十里外的皇家苑囿玉林苑举行小型的秋狩,邀请他们兄妹两人一起参加。 皇室每年都会举行两次秋狩,一次是大秋狩,由皇帝率领羽林军和武将、成年皇子王爷们、文武大臣们在离开上京往西边去三百多里处的卧牛山大围场举行,而这次是小秋狩,参加的都是十岁起至十四岁的小公主小郡主小皇子小侯爷等皇亲国戚府上的孩子以及一些受到邀请的朝中重臣的孩子。 甄钰其实有些不太想去,可是福清公主相邀她不便拂她的好意,甄克善面上淡淡,心里早已雀跃不已。到那时,他可以好好检练检练的骑术和箭法,看看在同龄人中处于水准,他有把握做得恰到好处不会暴露了。 这是一件大事,理所当然要先取得甄老爷的准许。 甄老爷见了请柬,也没说,只吩咐兄妹两人要,不要跟人群走散在山林中迷了路,要注意安全,别逞强,注意别让弓箭伤到;又嘱咐了甄克善几句好好照顾之类的话,甄克善恭声一一答应,心里美得冒泡。要前两年他就羡慕死人家这个机会了,今日终于轮到了哪能不喜! 甄老爷忽然神色微微一滞,甄克善的心瞬间一沉,接着便听到甄老爷向他问道平国公府的小公爷会想着邀请你呢?你们平日里走得很近吗不跳字。 梁玉中的在上京的淘气胡闹是出了名的,跟甄克善根本就不是一个体系脾气的人嘛,这两个人搅合到一块了?甄老爷却不知因为一块给计世宜送行的关系,这两人的关系比从前深了许多。 甄克善一对上甄老爷就紧张,一紧张便是事先想好的理由也会忘记,更不用说事先还没想到理由了。 甄钰在一旁脆声叫道爹爹,我为!娘是皇上刚封的西昌县主,有好事仪宁长公主当然不会忘记娘了!再说了,这一次福清公主既然邀请了女儿去,如果哥哥不去爹爹和娘会放心呢?我看仪宁长公主一定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让小公爷邀请哥哥的。” 甄克善心道:小丫头,敢情这变成哥哥蹭你的光了!面上却笑着点头附和钰儿说的没,孩儿猜想也是如此。” 甄克善瞧了他们兄妹一眼,沉思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向甄克善道去便去吧,那几天中一定,照顾裹img r=''//fmgeyimeid.jg''>茫 包 “是,父亲。”甄克善恭声答道。 甄钰故意拍手笑着岔开话题道爹爹,娘,瞧我多有先见之明,前些日子刚刚学会了骑马,这就要去参加秋狩了!” “有这么夸自个的嘛,你这小丫头!”甄和甄老爷不由都笑起来。 “这倒提醒了我,”甄老爷笑道虽然是小秋狩,毕竟是猎场上,不是闹着玩的,这样,克善你这些天就不用上书房了,我会请人教你们兄妹去郊外再好好练一练骑术,到时候也可高枕无忧!” 甄的心也不由“突”的跳了一下,忙道老爷顾虑的极是!眼下这几天抓紧好好练练吧!” 甄老爷笑着点头嗯了一声,眼角瞥见甄敏静静的坐在一旁,脸上满是失落,他猛然意识到冷落了她,便笑道三丫头不如也跟着哥哥一块学着骑骑马?” 甄敏见甄钰兄妹二人受邀,方才又讨论得这么热闹早已羡慕嫉妒得要命,此时见甄老爷开口,她还以为甄老爷会说帮她争取一个名额呢,没想到只是让她随着甄钰和甄克善一起练习骑马。她心里不觉酸溜溜的愤愤然起来:学骑马有用?学来做! “不用了,我不喜欢骑马,我怕摔跤!万一摔残了办!”甄敏淡淡说道,一脸的淡漠。 甄眼底闪过一丝不快,这死丫头还是这么不讨喜,不愧是沈芸霜的种!人家说骑马她就说摔跤!甄心里冷笑,就冲这句话,若是甄钰兄妹有事,她必饶不了她! “既然你不喜欢那便算了。”甄老爷心里也十分不喜这话,勉强笑了笑,心里暗叹。他哪儿不甄敏的心思?只是这种事情本来决定权就在皇家,而且这次甄家已经有两人去了,难道他还能厚着脸皮再要求一个名额?那像话! 瞟了一眼甄敏冷漠的脸色,甄老爷心里一时说不出是滋味,有点愧疚,也有点淡淡的心凉……但愿这个女儿,不要养成孤僻性子! 甄敏听见甄老爷这么说心中更气,脸色越发阴沉了下去。气得一晚上都睡不好。 不料过了两天,甄敏也收到了请柬,是忠勇侯府计子茜计大姑娘发的,也是同样的邀请。 甄敏乐得心里开了花,立刻禀明了甄老爷,甄老爷先头已经答应了一双儿女此时当然也不会拒绝甄敏,便顺口说正好有与甄钰、甄克善一起练习骑马。 不料甄敏却笑道爹,计说让我去她家陪她一起练习呢!二哥哥和二练的好好的我何苦半中间插进去,况且计那里,也不好拒绝的。” 这叫话?不跟自家兄姐一起反而偏向外人!甄老爷心中不快,盯了她几眼沉默片刻,勉强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便去计府陪计家姑娘一起练吧!到底在别人家,处处在意些,别失了礼数让人家笑话!” “爹,我了!”甄敏嫣然一笑,容光灿烂,她笑吟吟又道爹您就放心吧,计最是个大度热情、性子爽朗的,即使女儿有做的不对,她也不会笑话我的!” 甄老爷听了心中更加不快,而且胸口忍不住隐隐的添堵。便是对的亲、亲哥哥,他都没见过她露出这种亲切和亲密,反而对一个没见过两次的外人……第一次,他用一种格外冷静的目光看待这个女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02章 小秋狩 ??费章节(20点) 甄老爷听了心中更加不快,而且胸口忍不住隐隐的添堵。便是对的亲、亲哥哥,他都没见过她露出这种亲切和亲密,反而对一个没见过两次的外人……第一次,他用一种格外冷静的目光看待这个女儿。 “爹爹,如果没有事那女儿先了!还要好好准备一番呢!”甄敏愈发笑得明媚欢喜。 “好,去吧!初学骑马点,计家姑娘是将门虎女,家学渊源,别跟她逞强么?”甄老爷无可奈何,点了点头,忍不住好心的提醒了两句。 “女儿了!”甄敏的声音有些冷淡,随意点点头转身昂首挺胸而去。他可是她的父亲,居然就这么小看她!也许在他心里,只有甄钰那小贱人才是他的女儿吧?无小说网不少字甄敏越想越觉得酸溜溜的不平,手握成拳有些颤抖,同时心里更加生出一股倔强的不服之气来:你看不起我,我偏要做得好好的给你看!一定要比甄钰好!哼,我也可以做的很好,你不是不帮我争取机会吗,瞧瞧,我这不是争取到了! 甄老爷望着甄敏离去的背影,心中酸酸涩涩的浮起一丝苦意。 “爹,爹!”甄老爷的神思被一阵娇脆的声音打断,一转头,看到女儿甄钰笑吟吟的站在面前,身后跟着一个丫环。 “钰儿了!累不累?”看到甄钰,甄老爷的心情一下子又好了很多,轻轻抚了抚她的头,细细的打量她几眼笑道瞧瞧,都晒黑了!” “一点儿也不累! 骑马真有趣!爹爹,我今天给爹带了件礼物呢!”甄钰笑嘻嘻的扬了扬下巴,将小丫头手里捧着的一小盆盆景翼翼的接了。 “哟,这文竹盆景倒也别致!”甄老爷这才注意到先那小丫头手里捧着的是一盆小巧的文竹盆景。这盆景装在一个半尺见方苍褐色的椭圆形花盆中,盆中泥土上长着绿茸茸的点点青苔,点着两枚玲珑的银灰山石,栽植着很三五枝一尺来高缠绕在一起的文竹,枝叶青碧浓密,铺展如掌,纤细的茎枝秀挺光洁。 “爹爹,你喜欢不?”甄钰一脸的狗腿,扬着脸笑问。 “钰儿送的,爹当然喜欢!”甄老爷心头一暖呵呵笑着,揽着甄钰的肩头一起进了屋里。 甄钰将盆景翼翼的放下,笑道我就爹会喜欢!今儿得早,我和哥哥顺便去集市上逛了一圈,恰好看到有花儿匠挑着好多花草盆景在卖。我瞧着这个长得清雅别致,特意买了孝顺爹爹!” “爹的钰儿长大了,孝顺爹了!呵呵!”甄老爷心中十分熨帖起来,瞧着眼前的小小人儿,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欢喜。 过了一会甄老爷才从欢喜中回过神来,瞧着甄钰说道你和你哥哥去集市了?”他不禁微微蹙眉,心想这个搞的,居然带钰儿去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这不是瞎胡闹吗? 甄钰见他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她眨了眨眼睛,拉着甄老爷衣袖兴奋的嚷道对啊,集市上好热闹呢!卖的都有!有好多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多从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呢!” 甄老爷见她一提起集市眼睛都发亮的欢喜模样不忍心训斥她,扶着她的肩膀微笑道钰儿,女孩儿家今后可不要再去那些地方了,人多鱼龙混杂的,碰着撞着好!且女孩儿家名声多重要,能随意抛头露面呢!” 甄钰听他的语气,察言观色,觉得他对这种行为虽然反对,但并不是特别反感,更没有暴跳如雷。 甄钰心里稍稍放了心,暗自庆幸甄家非世代累积的豪门大户规矩森严,而且甄老爷是从草根奋斗上来的,对门户之见、社会等级阶层等并不是太讲究,看来,想要争取的出府权利并不会太难! 于是甄钰故意笑道可是爹爹,女儿女扮男装出去,不就可以了吗?而且,哥哥会保护我的!” 甄老爷又好气又好笑,瞪了她一眼笑责道自作聪明的小丫头!”说着又轻叹了口气说钰儿,爹爹是为你好,你可不许不把爹的话放在心上,更不许不听爹的话。” 甄老爷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惆怅和失落,甄钰下意识就想到了刚刚离去的甄敏那骄傲的背影,她直觉的认为甄老爷的态度跟甄敏有关。甄敏最近的脾气越来越阴冷,越来越别扭古怪,她早就感觉到了。她原本以为她在甄和面前是那样,不料变本加厉,在甄老爷面前竟也这样了。 甄钰的心里突然感到说不出的难过,她忍不住伏在甄老爷身上,轻轻点头道爹,钰儿最尊敬爹,最听爹的话了!钰儿,爹一定是为钰儿好的!可是,钰儿不是小孩子了,有的事情,爹可不可以听听钰儿的意见?” “好好!真是爹的乖女儿!”甄老爷感慨的轻轻拍了拍甄钰的背后,笑问道那么钰儿有事要表达的意见呢?” 甄钰狡黠的眨眨眼睛,故意卖关子道现在还没有,我是说,万一将来有啊!” “你呀!”甄老爷指着她大笑,完全没意识到女儿在偷偷的留着后话,还以为她是小孩子心性调皮闹着玩的! 第二天一早,二门上的孙二家的急匆匆求见甄。 “这个孙二家的,回事!一大早这么急急乍乍的!”甄皱了皱眉十分不满。孙二家的管的是出门安排马车的事。 内宅女眷出门,一般都是提前好几天向甄请示,然后由甄叫人通知了孙二家的做准备。甄记得这几天并没有人要出门,这孙二家的能有事等不及一大早的就来了? 本来甄是准备发落了其他管事们的差事再搭理孙二家的,可孙二家的似乎真的很急,甄心中纳罕,便命先传她进来。心想她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非得打她一顿板子教训教训不可!这也太不轻重了! “,禀,三姑娘这会子要出门呢!奴婢因没有接到这边的通知因此不敢放行,也没提前备车。三姑娘大怒,在那儿教训二门上的人呢!”孙二家的一见甄急急说道。 “你说?”甄以为听了,瞅着她道你说三姑娘这会子要出门?” “是啊!”孙二家的急得没法,三姑娘在二门那儿大吵大闹,奴婢也没法子这才一大早赶来打扰!”孙二家的心中暗自庆幸没有把甄敏给放出去,不然,对主母就没法交代了! 甄心头来气,怒道岂有此理!这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吗!一大早的,她又要闹幺蛾子!王妈妈,去那不知规矩的给我传来,我要亲自问她话!” 王妈妈才答应要去,甄钰刚好从玉兰苑请安,她刚好听到了个大概,此时忙叫住王妈妈,向甄笑道娘,不如我去叫三吧!” 甄敏既然要这么闹,王妈妈去了她未必肯听,她认真耍起赖来,王妈妈也不能把她样!如今沈姨娘和沈氏都不在府中,甄稍微处理不当,被甄敏揪住机会大闹一场,甄老爷那里不太好说。 “你去也好。她若不肯来,你给我硬拽着来!”甄见了女儿心里的气稍稍缓解,点了点头。 甄钰笑了笑,带着锦绣、桂圆、莲子一起。 老远,甄钰就听到甄敏尖利发怒的斥骂声,锦绣不觉蹙了蹙眉,甄钰反而微微笑了起来。 “三!你这是做!”甄钰清脆而凝威的声音打断了甄敏的喝骂和二门上两个婆子的哭求声。众人的眼光一下子都望向甄钰,心里都有些发憷:这两个霸王对上,准定天翻地覆! 锦绣冷冷的目光扫过围着看热闹的仆人,脸色一沉喝道都在这儿做?不用干活了?都闲着了?还不赶紧散了!” 众人吓了一跳,“轰”的一下作鸟兽散。 “二你来得正好,”甄敏优雅从容的理了理鬓角的发丝,拂了拂衣裳,下巴一扬,指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婆子道这两个狗奴才,好大的狗胆!连我的话也敢不听,也不仗了谁的势!二,你要替我做主,帮我狠狠的教训她们!” “二姑娘饶命,二姑娘饶命啊!老奴冤枉,冤枉啊!”两婆子听见甄敏恶人先告状,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腿脚酸软,转而对着甄钰不住的磕头求饶。 甄钰没理会甄敏的话,连眼角也不斜她,扭头吩咐锦绣微笑道先让两位妈妈起来,事不能好好说么!” 锦绣答应一声,上前虚扶了扶,两位妈妈见甄钰这么说心里稍安,谢了恩也就趁势起来了,脸上仍是有些惶然不安。 “你意思!合着奴才欺负我吗不跳字。甄敏厉声问道。 甄钰笑了笑,瞅了她一眼心平气和道三这是话?奴才们不好,有管事妈妈们教训,你在这儿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这儿是二门,离外院那么近,若是让外院的小厮男人们听见了到外边说去,三的名声岂不毁了?娘有话要问你,你跟我来吧!” 甄敏咬着唇恨恨瞪着她,一动也不动,冷笑了两声。 甄钰也不生气,淡淡道母亲要问话,你若不去,便是忤逆,你是想学规矩了吗不跳字。 甄敏冷冷道忠勇侯府计大姑娘与我有约,再不出门恐怕来不及了!失礼于人怕也不好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母亲那里就请二代为转达吧,我现在就要出门!你们俩,还不快叫人给我套车去!”甄敏说着又瞪了两名婆子一眼。 “忠勇侯府么?”甄钰一听忠勇侯心里就一阵厌恶,她面上仍是淡淡道娘跟计私交甚好,小辈上门晚了一刻半刻也没失礼的!再说了,娘可没收到忠勇侯府的帖子,并不知计大姑娘请了过府,谁知这事是真是假呢?娘总要问个清楚明白才能放出府不是!不然若是被人打着忠勇侯府的名号诓了去,谁担得起这个责任呢!你若不愿意去跟娘解释清楚,那也随你!就看你出得了出不了这道门了!” “你——”甄敏盯着她半响,突然冷笑道好啊,我就随你去!”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正院,甄敏绷着脸上前请安,叫了声“母亲”,然后便站在一旁不出言。 “你说计大姑娘请你过府?”甄忍着气淡淡问道。 甄敏方才气成那样,这会儿倒笑了,点点头笑道是的,母亲。计大姑娘邀请女儿一起参加九月十五小秋狩,这几日过计府小住,陪她一块儿练习骑马。” 甄听她说起这事心里先就不快了,蹙眉道你二哥哥、二不也在练习骑马吗?好好的做要去计府学?” 甄敏笑道计邀请,女儿也不好拒绝啊!”说着她又惊讶道这件事女儿跟爹说过的,爹也女儿今早要出门的。原来爹没跟母亲提起吗?女儿还以为爹跟母亲说过了呢,所以一早便直接去了二门那边,原来爹没说啊!” 甄听了这话心里一阵腻味,一股火气“腾”的窜上心口,甄钰、王妈妈和锦绣锦芳等丫环们也无不腻味。这夹枪带棒的叫话?摆明了在挑拨甄老爷和甄的关系,将甄在甄老爷心里的位置狠狠的贬了一下。倒是看不出来,她竟还有这等促狭的心计! 甄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以她的身份会跟这么一个小庶女较真吗?当然不会! 甄不以为意笑了笑,轻描淡举道这也算个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爹会放在心上?又会当做一件事来跟我说呢!倒是你,”甄脸色蓦地一沉,盯着她冷冷道为了这么一点子不值一提的小事在二门那大吵大闹成个样子?你这会儿既要出门暂时便算了,等你我再跟你算账!还有,以后要出门趁早到我这儿说清楚,不然,这规矩你还真该从头学了!不是着急着要出门吗?去吧!” 甄敏气得脸色发白,忍着羞恼福了福身,生硬的转身气冲冲去了。孙二家的忙跟了去安排车辆。 “沈芸霜的种,瞧瞧都是样的货色!”甄冷笑。 “娘,她要存心找不痛快就由着她去吧,娘不必理会她!”甄钰笑了笑。 甄叹道我哪儿有心思理会她呀!你说五丫头跟她就那么不一样呢!” 甄钰“扑哧”一笑,说道五如今长在娘身边,有娘调教,自是不一样的!谁不知娘最会调教人了!”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甄揽着她在怀笑着嗔了她两句,忽而正色道钰儿,这丫头也参加小秋狩,到时候见了,你和克善可得把她看紧一点,别让她不知天高地厚整出幺蛾子来,丢的可是我们甄家的脸!” “娘放心,女儿明白的!”甄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狐疑:甄敏时候搭上了计子茜了?那计子茜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愿到时候不要弄出事来! “不过,她跟计大姑娘在一块,或许也不会有事!”甄钰这边才转过计子茜的念头,甄跟着又这么叹了一句,听起来还挺欣慰的。 甄钰很无语,她母亲是爱屋及乌,看到计好,自然而然认为计子茜也好,她哪儿,计子茜早就跟不对眼了呢! 很快就到了九月十五,九月十四那日,甄钰便进了宫陪福清公主,第二日两人一起出发。 次日一大早,所有参加小秋狩的公主郡主小皇子侯爷和姑娘少爷们一起在皇宫门口集合,上车上马,在仪仗队的引领和禁卫军的护送下缓缓往北郊玉林苑行去。 皇家贵戚子弟出行,自然是十分风光热闹的,甄钰陪着福清公主乘着一辆朱轮八宝华盖车行在队伍的前列,车驾旁边是骑着马的二皇子夏见泽、太子夏见淳的伴读计世澜也就是计子茜的大哥以及平国公府小公爷梁玉中和梁玉中邀请的甄克善。 福清公主车驾后边,依次便是各家郡主、小王爷小世子等的车驾,计子茜和甄敏在排在各家郡主们后边,接近队伍的尾部了。 每一年的顺序都是这样,而且这是计子茜第一次参加,心情兴奋得不得了,兴致勃勃的跟甄敏讨论。 甄敏原本心情也不,但一想到甄钰跟福清公主在一起心里就不痛快起来,于是有意无意向计子茜提了一点。计子茜一想也是,甄钰身份还不如呢,凭跟公主同车在前面?往事一幕幕一起涌上心来,她的好心情立刻消失无踪,顿时沉下脸来,忿忿冷笑道她有了不起?不就是蹭了公主的光吗!哼,你等着瞧,瞧我到时候整治她!非得让她在公主面前大大出个丑不可,看公主还理不理她!” 甄敏一听就急了,忙劝道计,算了吧!皇家苑囿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出点事可办!公主会怪罪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03章 波折 ??费章节(20点) 甄敏一听就急了,忙劝道计,算了吧!皇家苑囿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出点事可办!公主会怪罪的!” 计子茜听了这话越发火上浇油,瞅着甄敏低声哼道你胆子这么小,难怪总被她欺负!有我呢,怕!再说了,还有我大哥呢,他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 “可是,还有福清公主啊?计大倘若了肯帮忙呢?”甄敏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计子茜想了想,说道这还不简单,到时候想个法子把福清公主引开就是了!至于我大哥,咱们找他帮忙不告诉他原因不就得了?” “还是计想得周到!”甄敏甚是崇拜的笑赞。二人相视一笑,低声细细商议起来。 车驾行了一整日,于近黄昏时分到达玉林苑。行宫各处早已收拾分配清楚,苑中林大总管率领各处太监宫女一齐迎了出来。因见天色近晚,二皇子便传令一切礼仪从简,由各处宫院首领太监按照名单领着各人下去安歇。福清公主住在宫苑中心地带一处叫做春泽斋的地方,东边澄心堂是二皇子的住处,梁玉中和甄克善住在澄心堂南面隔着一片小小松林的迎晖堂。 参加小秋狩的都是十岁至十四岁的小少年们,不比成人需守诸多规矩礼仪,林大总管也不甚苛刻,只要不是单独出入,一般都没有太多的禁戒,因此这天晚上,整个玉林苑各处宫苑灯火通明,热闹无比。 次日,二皇子领着众人前往神殿拜祭了天地神灵,然后便是各自呼朋引伴熟悉环境,或者去马场练习骑马。 福清公主是第一次来玉林苑,放眼望去但见层峦叠翠,青山巍巍,茂密的森林无边无际,时不时可见漂亮的鸟儿飞掠林间。福清公主十分新鲜,命苑中太监带路,骑着马与甄钰各处欣赏游玩。二皇子生怕她脾气上来了要做危险的事情别人劝不住便也陪同一起。甄克善担心甄钰会碰上危险或者被人欺负的,也坚持要跟在一旁,梁玉中是可有可无,也随着一起。 五个人带着七八个侍卫向导在玉林苑中骑马穿梭,苑中景致甚好,山光云影交辉,河流水瀑随处可见,烂漫山花开满每一处角落。福清公主十分兴奋,一路上像一只欢快的百灵鸟,不停的笑问着向导各种各样的问题。那向导见公主兴致好,哪有不可着命巴结的道理?偏他又是个能说会道的,越发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起来,说到苑中一些趣事奇事,不但福清公主和甄钰,就是二皇子三个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不多时,五人在玉林苑西面的一片草原上碰上了计世澜兄妹和甄敏、夏莹洁等人。 计世澜是太子身边的伴读,平日里跟在太子身边并不把这个在宫中很没存在感的二皇子夏见泽放在心上,但此刻碰上了,少不得也要上前见礼。 夏见泽对他十分随意的态度并没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一派的恬淡自然。 甄敏是第一次参见福清公主,为了博得公主好印象将甄钰比下去,甄敏对福清公主不仅仅礼数到位,举止态度言语无不优雅而恰到好处,立刻就把福清公主的注意力吸引了。了解到甄敏是甄钰的,福清公主的兴趣更大了,顺口便邀请甄敏下次进宫玩。甄敏兴奋得两眼发光,很高兴的答应了,得意的飞了甄钰一眼。甄钰只做没看见。像她这样的人,只有跟计子茜那种有共同目的的人才能共处,福清公主又可能会喜欢她呢! 于是两拨人合在一起,在草原上顺便练练马。 计子茜的骑术十分出色,只见她在马背上翻越腾挪,身姿轻盈美妙,行动之间如行云流水,如灵巧的飞燕,入云的百灵,赢得无数的喝彩和掌声,就连随行的侍卫们都感叹一句“家学渊源!”计世澜十分得意,也展露了一手,获得了更多的掌声和喝彩,也不知哪个侍卫巴结的,大说特说“青出于蓝”之类的话,把计子茜兄妹两个美得冒泡。 甄钰与甄克善相视一眼,但笑不语。就计世澜这水平也算“青出于蓝”的话,恐怕那计秉毅也不样!甄钰是见识过自家哥哥的马背功夫的,比计世澜不强出多少。 计子茜看到甄钰淡定的神态心里十分不痛快,骄傲的一扬下巴冲着甄钰娇笑道我听敏儿说,甄骑术极好,不如让我们大家也开开眼界如何?” 甄钰亲昵的瞧了甄敏一眼,笑道敏儿你也是的,要夸也不是这般夸法呐,你从未见过骑马,这么对人说呢!计,敏儿就是这个性子,你别当真!” 甄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了咬唇笑道这是的不是了!我见福清公主对格外亲近推崇,还以为是看中了骑术好呢!计问我,我就随口这么说了,不想却是我误解了!” 计子茜听了心头禁不住一阵窝火,若说福清公主是看谁骑术好才跟谁亲近,不是应该跟她亲近吗?尽管她明明甄敏这话有挑拨的嫌疑但她心里的不快却是止都止不住。而且,在甄钰出现之前,福清公主对她本来就是颇有好感的,可是甄钰出现之后,福清公主渐渐的就很不待见她了。计子茜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莫非,是甄钰在福清公主面前挑唆了? 计子茜于是又扬声笑道呵呵,便是误传也没啊!大家比试比试就了嘛!反正今儿也闲,就当打发好了!”夏莹洁等都笑着在一旁起哄,随行侍卫们也笑着看热闹。 甄钰一时有些为难,她的骑术本来就比不上计子茜,就是输了也没大不了的,这种输赢她还不放在心上。她担心的是计子茜会不会趁机做手脚,万一马儿受惊出了事,那才是悔之莫及。她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她对这条命看得很重很重。这条命不是用来跟人争闲气的。 “我看还是算了吧!”这时,夏见泽突然出声打破了僵局,他淡淡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出来这半天了,也该回宫苑了!明儿热闹的日子才真正开始呢,想来计姑娘的箭法一定跟骑术一样精湛令人大开眼界的。” 甄钰没想到二皇子会出言解围,暗自松了口气,甄克善眼角冷冷的瞟了计子茜一眼没多言。计世澜却忙笑着应和道二殿下所言甚是,这会儿浪费了精力岂不可惜?倒不如留着力气明儿后儿多猎几只山鸡呢!” 计子茜听了这话本来有些不高兴,不过一想二皇子这可是在夸奖她啊!这么多姑娘有谁得到二皇子当面夸奖了?只有她一个!于是她顿时又高兴起来,扬着头骄傲的笑道谁说我要猎山鸡?我要猎鹿!哥哥,我一定能猎到鹿!” “好好!那明儿哥哥可等着大开眼界了!”计世澜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二皇子也笑着赞了声“计姑娘好志气!” 计子茜更加得意。 于是一齐结伴回营,福清公主刚刚换下衣裳便拉着甄钰去后院射箭,嘟着嘴忿忿道甄,我们也要猎鹿!”显然是被计子茜给刺激到了。 甄钰笑着陪她一起,福清公主讨厌计家的人,她当然没有意见。 第二天,众人在苑中向导和侍卫们的护卫下在近处山麓中打猎,猎物是早驱赶圈了起来的,皆是山鸡、野兔、山獭子等各种小型猎物,计子茜等女孩子骑着马儿追赶射猎兴致勃勃,不时被林中惊慌失措飞过的山鸡锦鸡漂亮的羽毛吸引,追追赶赶,弯弓射箭,山麓中时不时响起阵阵快乐的欢呼。而计世澜、二皇子等就显得兴致缺缺了,他们对这些完全没有挑战性的小动物丝毫不看在眼里,只是嘴角噙笑瞧着姊妹姑娘们玩儿得兴高采烈。 甄克善倒有些心痒痒,只是不太敢出风头以免暴露的功夫,很谨慎的随手射了几箭而已,当然是例不虚发的,更多的时候,他只是瞄着猎物在心里暗暗做着判断该从哪个方位射可以得手。除此,他的目光一直不离开甄钰和甄敏。 计子茜的箭法果然在众女之上,就数她猎到的猎物最多,一箭射出引得众女每每兴奋尖叫夸赞,计子茜听了更加得意。然后十分热心的粘主动教福清公主,福清公主本是没心计的小孩儿,不觉便被计子茜吸引了去,兴致勃勃的跟着她去了。计子茜心中愈发大畅。 “甄二姑娘似乎还没动过弓箭呢!二姑娘不喜欢狩猎吗不跳字。甄钰转头一看,只见二皇子望着笑了笑。 二皇子气质高贵,浓眉俊目,举手投足皆透出一股人所不及的风度,不知怎地,性子突然沉默了不少,这一两天看来话并不多,此时见他居然主动跟搭话,甄钰一时有些愕,随即微微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道我的箭法是前几日才学的,瞄准静物勉强罢了,这狩猎,我可不行!万一失手伤着了人反为不好!” 二皇子没料到她会把贬得一文不值,愣了愣,失笑道二姑娘太妄自菲薄了!二姑娘无需担心,侍卫们都看着护着呢!既是出来玩,不试一试岂不可惜?” 甄钰点了点头,笑道二皇子说的是,嗯,等找到感觉了我也该试一试的!” “这就对了!”二皇子点点头,忽然又漫不经心说道贵府的三姑娘,跟计家大姑娘似乎很相熟?” 甄钰心里暗自叹气,甄敏实在闹得有点儿不像样了!明明两个才是,她倒好,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粘着计子茜说说笑笑,对和哥哥正眼儿也不瞧,昨天晚上禀了福清公主本想叫她一起住的,谁料她居然毫不客气的拒绝了,连见都没见她一面! 亲反倒弄成了陌生人,这等奇怪之事,也难怪二皇子会问了。 甄钰就有些尴尬,勉强笑道三性子活泼,跟计家志趣相投!两人这几日竟是相见恨晚,一刻也不肯分开!我这个亲反倒倒退一边了!” 二皇子一笑,望着她的目中似有赞赏。 “二!”甄克善正在那边凝神观察猎物,突然看到二皇子和便笑着策马她身边,向二皇子笑道二皇子,公主她们已经走远了,咱们快跟吧!” 二皇子点头笑道好!走吧!”双腿轻轻一夹,策马走在前边。 甄钰与哥哥相视一笑,向哥哥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无事,甄克善这才放下心来。 “甄!甄!”甄钰兄妹俩策马往前没多远,便见福清公主骑着小枣红马调转马头向她跑来,身边簇拥着众女孩。 “公主!了?”甄钰忙笑着上前。 “甄!”福清公主亲昵的与她并骑,洋洋得意指着身后抱着一只长着五彩辉煌羽毛的大锦鸡的太监,向甄钰笑道你瞧那只大锦鸡多漂亮,是今日所见最漂亮最大的一只!是我亲自猎下来的呢!送给养好不好?那一箭只射到脚脖子上,还是计教我的箭法呢?准吧!” 甄钰“扑哧”一笑,嫣然道好啊!公主可真厉害!你们说是不是?” 众郡主、小王爷小公爷们哪有不奉承的?个个都笑着附和夸赞公主冰雪聪明,百发百中。 福清公主听罢更加高兴,绯红的脸蛋上笑靥如花。计子茜听了这话差点没气个半死,却不敢对福清公主有半点怨言,咬咬唇,恨恨的瞪了甄钰一眼。 接下来的里,计子茜完全没有了兴致,渐渐落后于众人,甄敏便也渐渐落后与她一起,不悄悄跟她说了,计子茜这才勉强打起精神,与她二人又扬鞭追了上去。 一连两天,都没有发生事,第三天,女孩子们继续在苑中平缓近处游玩或者射猎,男子们则在二皇子和计世澜的带领下将去更远的地方猎大型的野兽如鹿、山羊、獾、野猪等。男孩子都喜欢刺激冒险的行动,因此就是梁玉中这样箭法并不太好的都兴奋得脸上发光,更不用说身上有货的甄克善等人了。 计子茜那天夸下了海口,这日也缠着计世澜要去,计世澜理所当然的不许,二皇子也没有松口,计子茜无奈,闷闷不乐的留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二皇子和计世澜一行去了。 她心中不快,回转的路上恰好又碰见了福清公主和甄钰、王红菱、夏思思等贵家女子,计子茜突然纵马上前拦住了甄钰,扬着头叫道喂!甄!” 甄钰皱皱眉,含笑道计是在叫我吗不跳字。 计子茜哼了一声,挑衅道那日要同切磋切磋骑术可惜不够过了,今日恰好充足的紧,不如咱们比试如何?”她说完又挑了挑眉,嘲讽道甄不会不敢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想当日在清虚观,寿阳太妃她老人家可是夸赞智勇双全,有外祖之风,所以一直想请教请教,还请不吝赐教啊!” 甄钰听她如此曲解事实不由恼怒,正想出言讥讽几句,不料计子茜话音刚落甄敏立刻抢着笑道计,谁不知计你骑术过人,箭法高超,我们哪里比得上计?计这是存心为难我们呢!” 甄钰大是奇怪,只听得计子茜白了甄敏一眼立刻又接着道敏儿你着急?其实很简单,看到那边的那座山峰没有?甄,咱们骑马谁先到达那座山峰就算谁赢,样?不如这样!咱们每人再选一个伴,两个人一起到了才算赢,我选敏儿跟我一组,甄,你也挑选一人吧!” 众女子听见计子茜说的有趣,都围拢了叽叽喳喳的笑着劝着,让甄钰跟她比试一番。 众女子年纪虽小,但哪个不是满肚子的八卦?不但想看一场骑术比赛,而且计子茜选谁作伴不好偏偏选了甄敏,甄敏又是甄钰的庶出,这下子,可不更有的热闹了? 甄钰见甄敏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瞟着的眼角略带着几分不屑和挑衅,她不觉脸色一沉,正欲找个借口拒绝,不料福清公主大声道我跟甄一组!甄,我跟你一组,不就是比试骑马嘛,甄,我一定不给你拖后腿!” “公主您也参加吗不跳字。计子茜既惊且为难,忙笑道公主您金枝玉叶,万一受惊了臣女担当不起!还是换一个人吧!” “哼!”福清公主撇嘴道不就是赛马嘛!本宫才不怕呢!就是本宫了!甄,你可不许选别人!” “那,公主您可得!”计子茜又十分关切的加了一句。 福清公主虽然明她是好意,心里却更加不快起来,更加下定了决心参加不可。 甄钰心中突然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可是她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福清公主的态度如此笃定,岂是她能反对的?何况,公主此举分明是为她撑腰壮胆,她反而不领情的往后退缩,不但让公主没脸,让周围众人看了去也难免轻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04章 遇险 ??费章节(24点) 甄钰心中突然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可是她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福清公主的态度如此笃定,岂是她能反对的?何况,公主此举分明是为她撑腰壮胆,她反而不领情的往后退缩,不但让公主没脸,让周围众人看了去也难免轻视。 “好,那就如计所言!咱们就比骑马,谁先到达那边谁赢!”甄钰轻轻点了点头,立刻说道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计子茜嫣然一笑,向福清公主拱手请示道公主以为呢?” 福清公主点点头就这样,听甄的!” “好,那么现在就开始吧!”计子茜心中暗恨,脸上却笑得骄傲意满,带着超然的淡定与十拿九稳的从容。 众女子叽叽喳喳的变得十分兴奋,自动的让开一条道在周围观看,福清公主、甄钰、计子茜、甄敏四人引着坐骑来至道中间排成一排做比赛准备。公主的侍卫们被命令不许跟随,众人都是知晓公主的脾气的,侍卫统领悄悄问了苑中向导,据说这一段距离虽然不近,但道路是甚为妥当的,于是也暗暗放了心,一大部分早已忙忙奔到终点站去等候,另一小部分留在起点处。 一声哨响,四匹小骏马载着四位身着骑装的娇小女子如离玄之箭向前飞驰而去,但见四匹马儿扬蹄如飞,霎便消失在山中林间,只留下一阵阵飞扬的尘土。众女齐声欢叫,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兴奋得脸上放光。一个个按耐不住,便吵着向导领着抄近路。 没转过几道弯、穿过几片树林,甄钰突然计子茜和甄敏已经被远远的甩在了后边,她的心里越发觉得不安,手中缰绳渐渐收拢,速度也放缓了下来。她正想叫住福清公主,谁知福清公主扭头向她粲然笑着大叫道甄!甄!咱们领先了呢!甄,你快一点儿啊,不要叫她们赶上来!” “好的!公主!”甄钰苦笑,福清公主兴致勃勃,她说是都不会听的了。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吧! 当她二人来到终于顺利到达终点时,福清公主“吁——”的一声拉住马儿跳了下来,扬着下巴向甄钰欢然笑道甄,咱们赢了呢!咱们赢了!” “是啊,咱们终于到了!”甄钰笑着,心里也略略松了口气,跟着翻身下马。总算,一路顺利到达终点了。 福清公主累得额上汗渍津津,两边脸颊绯红一片,黑漆漆的一双大眼睛波光流动,焕发着别样的神采。 “甄,这儿的视野真开阔,风景真美!”福清公主往前站了站,迎着风,张开双臂,被风吹起的长发迎风飘扬。 此处乃高峰平台,放眼望去,众山层峦叠嶂皆在脚下,俯瞰而去,延绵不绝,种种林木杂,苍翠中夹着斑斓五彩。 天高地阔,静寂苍阑。 甄钰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忙道公主,终点不是应该有侍卫们候着吗?为这儿一个人也没有?公主,咱们吧!” 福清公主也呆了一呆,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静静的放着一个竹子编制的竹笼,那竹笼碧莹莹的,两尺见方,兔子造型,憨态可掬。福清公主不觉立刻被勾去了好奇心,好奇笑着上前道甄你瞧,这竹兔子真有趣!”不等甄钰阻拦她已奔向前探看。 兔子的背上似是活动的盖子,福清公主想也没想便伸手去揭,甄钰的心突然怦怦的跳了起来,下意识急得冲上去大叫道公主,不要,不要打开!” “啊!”恰在同时,福清公主已经揭开竹盖,看清里边盘旋着四五条黑斑白点吐着猩红信子的蛇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往后退去,她的身后,是深不见底的高高山崖…… “公主!!啊——”甄钰急忙伸手去拉福清公主,却仅仅来得及抓住她的手。 “啊——甄!甄!”福清公主脸色惨白,美丽的大眼睛中盛满惊秫的恐惧,她的身体拼命的蹬可是却找不到一个落脚点,山风呼呼的吹着,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她的手臂,撕裂一般的痛! “甄!甄!救命,救我!”福清公主大哭起来,死亡,第一次离她这么近,死亡的恐惧,也第一次离她这么近!那种心被抛起来悬在半空的冰凉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甄钰比她只大一岁,哪儿有多大的力气,受她下坠力的牵扯,胳膊比她的要痛上十倍。她不敢开口,只是咬着唇鼓着劲,睁大着眼睛焦急而坚定的望着福清公主,用尽力气想要把她往崖上拉,可是不可避免的,她的身体正一点一点的滑向山崖。 福清公主也觉察到了,她惊惧的小脸上煞白无色,双脚下意识乱踢,嘶哑着颤声道甄!甄!”她把她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可是这根稻草很快就要跟她面临一样的命运…… “公……主……”甄钰喘息着轻轻唤了她一声,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因为用力过度,胸口一阵一阵的发痛,她的脚下“磁,磁”的响着,是一点一点靠近悬崖的声音…… 甄钰的脑子里,突然清晰无比的浮现出前世那天的画面……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深秋,也是在这样一座山崖上,最亲近的表姐邵琬清陪着新近丧母的她登山散心,母亲留下的手帕被风吹挂到崖边的树枝上,明明离山崖边还有四五步的距离,可是脚下的泥土却是松动虚空的,她一脚这么踏空了下去,表姐也是这么抓住她,她那么焦急的大叫着“表妹,表妹!”可是最终,她却没有抓住!掉下去的最后一眼,她看到在附近干活的乡亲们惊呼着奔…… 后来,她才了然明白,表姐抓住她,不是要救她,而是要做给乡亲们看! 看啊!表妹失足,她已经在救她了,已经尽力了,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哪有那样大的力气呢?救不了她,这可怪不了她…… 如果让她选,她宁愿不这个真相,宁愿就那么坠崖,然后死去! “公主!” “啊!”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眼前的一切景象以一种快得离谱的速度从眼前飞掠而过,掉下去的那一刹那,甄钰的脑子突然是前所未有的空明冷静,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飞速下降的感觉,再一次在她身上重现!她不要再经受一次这噩梦般的经历,她不想死,更不想再次摔成残废! 甄钰本能的伸手乱抓,身体撞到一棵小树上缓了一缓下坠的力道,尽管身子撞疼得几乎要晕,但是却赢得了宝贵的反应。 手中一紧,牢牢的握住了缠绕山崖的老藤,下坠的力道在一点点的化解,好在这一片老藤够多,身体在下坠,但甄钰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老藤而是撸着老藤一点一点的下滑,白嫩的手掌火辣辣一片疼痛,不用看也不知刮破成样了,但是终于,身体渐渐停止了下坠。 甄钰缓缓舒了口气,双脚慢慢的摸索着在山体上找到了落脚点,她低头看了一眼,福清公主已经晕了,但是所幸,她居然一直牢牢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她心里一酸,咬着牙流下了泪。她不会松开,绝对不会!因为,她不是邵琬清! 可是福清公主的身体因为晕了而且脚上没有着力点而显得格外的沉,甄钰只觉得胳膊连带半边身体都酸麻得不是的了! 尽管咬着牙,但是她仍是害怕,害怕她会坚持不住。她喘了喘气,大声一声声大叫公主!公主!公主!”她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死死的用尽全身的力气。 天可怜见,被强烈的山风一吹,加上甄钰拼命的大叫,福清公主终于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意识到目前的处境,福清公主脑中空白了一瞬,下一瞬“啊!”的一声又尖叫了起来,那一下大力的挣扎差点又将两个人带入绝地。 “公主!”甄钰急得厉声大喝。 福清公主呆了一呆,艰难的抬起眼睛望向她,哭道甄!” 甄钰温柔的凝望着她,轻轻道公主,公主别怕!我们一定会得救的,侍卫们一定会来找我们!公主,你不要怕!按我说的做,好不好?我们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侍卫们就会来了!” “嗯!”福清公主咬着唇颤巍巍的点了点头。 “公主,抓住这些藤子,像我一样。还有脚下,慢慢的找落脚的地方,要慢,一点点的试,不要让身子大幅度晃动,公主,你试试。”甄钰尽量用最轻柔的声音细声细气的交代福清公主,目光温和镇定的望着她。 福清公主的脸色渐渐的缓和了下来,受惊小鹿般失措恐惧的眸子中也出现了一丝丝的镇定。她咬着唇,屏着呼吸,强迫不去看脚下的深渊和晕眩的山体,只看着眼前,默默按照甄钰的吩咐去做。 终于,她的小手牢牢的握住了山藤,双脚也找到了着力点。 好在两人都是孩子,重量本来就轻,因此所承受的风力也小了许多,这些老藤盘根节,也足够承担两人的重量。 甄钰只觉得身体一阵轻松,她柔声道公主,另一只手也试着抓住山藤。” “不!”福清公主瞧了瞧握着甄钰的手的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摇头坚决否定。 她眼中的依恋让甄钰心头一暖,但是此非常时期,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要想两人得救,需得自救,光她一个还太困难。 甄钰极尽温柔的跟福清公主说着话公主,你放心,我们会在一起的,我不会离开公主!公主,您这样我们两人都动不了,但是,我们不能在这儿干等着……” 甄钰耐心的一句句温柔哄劝,福清公主终于慢慢放下了心防,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望着甄钰,小手却试探着松了松,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松开,抓住了身边的老藤。在松开甄钰的手那一刹那,福清公主顿时恐慌,甄钰忙又一阵好言抚慰,她方渐渐平静下来,终于微微笑道甄,我不怕,有在,我不怕了!” 甄钰心中温暖,微笑着点了点头,四下打量,开始寻找出路……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二人往左下方挪了十来米,终于找到了一处三四平米见方的凹入洞穴暂时栖身。 此时已过半午,山崖背阴处一片阴森,秋季的山风呼啸而过,带起沁骨的凉意。她们所在的位置,看不清上下距离几何,但是应该觉得庆幸,若是山崖不够高,恐怕早就摔死了,哪儿还有缓冲自救的? “甄,”福清公主搂着身体向甄钰靠了靠,被飒飒的山风一吹,冷得嘴唇发乌,牙齿咯咯作响真的,会有人来救咱们吗不跳字。 甄钰也觉得冰冷彻骨,两人滚下山崖衣裳破了不少,这还幸亏身上的衣裳是骑装而不是平日那些刺绣精美的绫罗绸缎,不然就更加难看! “公主,会的,别人我不敢说,二皇子和我哥哥,一定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甄钰吸着气抖抖索索道。他们当然不会抛下她们不管,但是要找到,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两人试着大声呼喊,无奈山风太大,声音刚出口就被吹散在风中。 “真的吗不跳字。福清公主眼睛一亮,随即又往甄钰身边靠了靠,颤声道甄,我冷……” “公主……”甄钰伸手抱着她,将她护在山穴内侧,她心中暗叹:福清公主何时受过这种罪,这一次如果能活着出去,恐怕以后她会老实很多了。 渐渐的天色越来越暗,山风也越来越冷,除了呼啸而过的山风和偶尔飞过眼前的飞鸟,两人听不到看不到任何别的动静。福清公主害怕,差点又哭了出来,甄钰只好又柔声劝慰她。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大如圆盘的明月高高的挂在天际,洒下满山的清辉。只是再亮的月色也无法驱赶黑暗,无法驱赶因黑暗伴之而来得深深恐惧之感。两人又冷又饿,相互抱着蜷缩在山壁内侧,默默地听着山风呼啸,听着暗夜中不时传来的枭鸟鸣叫,听着各种各样野外鸣虫的演奏,强忍着内心深处紧绷如弦一触即发的恐惧。 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恍惚中甄钰听到许多次福清公主低低的呜咽和冻得咯咯作响的咬牙声,她除了轻轻拍抚以示安慰,也做不了。甄钰心里暗暗担忧,如果再这样下去,福清公主的身体恐怕撑不过一两天。先不说浑身的伤,这又冷又饿,她万一伤风发起高烧来,可办? 东方天际终于泛白,太阳渐渐升了起来,凌晨的山风却格外的阴冷,当甄钰轻轻摇晃着怀中的福清公主呼唤她时,福清公主双眸紧闭,双颊飞红如火,她大惊之下摸她额头,火炭般滚烫! 甄钰的心顿时一凉,她拼命的摇晃她,福清公主含含糊糊嗯了几声,眼皮子动了动尚未睁开又阖上,沉沉睡了。 甄钰呆了片刻,咬咬牙,决定出去寻找出路。福清公主已经等不及了,如果公主有了三长两短,她就是熬得到等人来救,皇帝也不会让她活下来的。 甄钰将身上的披风撕成一条一条,一边远离山穴一边系着布条以作记号。她想了想,一路攀藤往山崖下试探着下去。 甄钰一点一点试探着往下而去,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她的心里也愈发焦急起来。谁料,当离崖底还有两三丈多高时,竟然一片光秃秃的全是无可攀附的峭壁山石。甄钰暗暗叫苦,这峭壁山石连个落脚落手的地方都没有,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跳下去,也是半条命一条命的事!她冒不起这个险! 正在踌躇焦急之际,却听到底下隐隐传来呼声,甄钰心头一震,疑是天籁!转头回眸凝望,鼻子一酸,眼眶立刻涌上泪来! “二皇子!二皇子!救命,救我!”甄钰大声的呼唤,她,这是彻底得救了! 二皇子不知跟身边人说了,带着几名手下竟亲自飞身攀上山崖,他显然是练过武的,只要这不是绝陡的峭壁,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 “甄姑娘!太好了,可终于找到你们了!皇妹呢!她在哪儿?”二皇子立刻焦急问道,一双深邃黝黑的眸子紧张的瞪着甄钰。 甄钰忙道二皇子别急,公主她,她只是发高烧晕了,现在还来得及,二皇子,你们顺着山崖上去一定能找得到公主!” 二皇子略略放心,点头道好,你在这里别动,我让侍卫们带你下去。我这就去救皇妹!” 甄钰点点头嗯了一声,忙道臣女下来时大概估量了一下,离此处大约十二三丈距离,上边的山藤都很结实,公主在一处山穴中,一路上臣女都做了记号,二皇子一定能够很快找到公主!” 二皇子有一刹那的怔忪,他似乎没想到此时的甄钰还能如此冷静,他望着她,若有所思,好像还有许多话要问她。不过他终于没问,点了点头,随即扭头向下边打了个手势,然后就向甄钰指示的方向往上攀爬。 回到营地,甄钰才营地早已乱成一团,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李公公今日一大早也赶来了,整个玉林苑人心惶惶,散播着一种极其惶恐压抑的气氛。 太医院数位太医整备待命,胡太医也是其中之一。甄钰他对微微摇了摇头,责备的嗔了一眼,然后,先去给福清公主诊治去了。胡太医是太医院最资历最权威的太医,理所当然该由他诊治福清公主。 甄钰苦笑,乖乖的回了的屋子,沐浴更衣,然后由太医诊治、女医官上药,折腾了小半天,服了药,进了点稀饭,这才算完,安下心躺在床上休息。 甄钰所受伤大多是外伤,只有握住福清公主的那条胳膊肌肉严重损伤,据孙太医说,差一点就废了!因这胳膊牵动心脉,因此五脏也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但细心调养四五个月也可痊愈。至于身上的刮伤擦伤就不用说了,所幸没有入骨深的伤口,抓握山藤下坠的手掌包扎了厚厚的纱布,会不会留下疤痕,孙太医也没明说。 不过能活下来,而且脸上没有毁容,手脚四肢没有变残,甄钰已经很庆幸了,打听到福清公主的高烧已经渐渐退了,身上虽然有伤,但跟她一样,也就是花调养的问题,甄钰的心这才完全放了下来。 不多会,二皇子、梁玉中和胡太医都派人送了上好的伤药,甄克善接下赏了来人道了谢。 甄克善一直没插得上手,直到太医和女医官们都退了下去,甄克善才有机会跟甄钰单独说上话。 甄钰看到亲人熟悉的脸,刚刚唤了一声“哥哥!”眼泪便是一热。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将重蹈前世的覆辙,前世的仇还没来得及报,将又添上今生的恨! “别怕,别怕!钰儿别怕,已经没事了!”甄克善本来一肚子气要训她几句,见她这样心里只剩下心疼,赶紧拿起帕子替她擦拭擦拭眼角,叹了口气。 甄钰看到哥哥嘴唇干裂,面上无光,双眼浮肿眼中布满血丝,神采飞扬的眼眸中只剩下疲惫和倦怠,她愧疚的垂下头去,轻轻道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在你和公主都平安了,别担心!事都有哥哥担着呢,好好休息吧!”甄克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但是眼底分明扫过一丝深沉和隐忧。 甄钰心一紧,紧张道哥哥,我和公主失踪之后是不是发生事了?皇上有没有怪罪?爹爹呢?有没有事?” 甄克善忙道你别担心,爹爹没事!皇上是明君,还不至于为了此事办爹爹的罪!钰儿,你都不要想,先好好休息!你受了那么多伤,吃了这么多苦,先把身体养好,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05章 疑 ??费章节(16点) 甄钰的心里却越发没底起来,她盯着甄克善的眼睛正肃问道哥哥,我不明白为这么长的居然没人找到我和公主。我们的坐骑就在崖上,为没人想到顺着山崖找呢?哥哥,是不是其中有隐情,哥哥,你告诉我啊!这件事我深陷其中,你告诉给我越清楚,对我才越有利!” 福清公主是突然失足,但是甄钰并不是,地上留有她脚下的痕迹,如果有人在那儿搜寻过,一定不会没有。 甄克善冷笑,说道你和公主的马不是在崖上的,你在哪儿的吗?在离那处山崖左边两座山谷之外,正是因为按照坐骑的方位寻找,才会耽误了这么多!如果不是二皇子,哼,恐怕直到现在也没人找到你们呢!钰儿,昨天的赛马,究竟是回事?” 甄钰听罢脸色微变,见甄克善问,忙一五一十将当时的情形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包括如何与公主掉下山崖的经过。然后说道我也很奇怪,按理说终点明明应该有人才对,但是那儿一个人都没有,那一篓蛇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放在那儿,福清公主生性好奇——”甄钰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喃喃道是谁?是谁连这个都计算好了,这,这难道是冲着公主来的?可是谁这么大胆子,怀了动机,竟敢对公主下手?公主她,她不可能妨碍了谁呀……”甄钰的心头猛然一震,压着嗓音低低道难道,难道是有人想陷害二皇子?” 福清公主是皇帝的心头肉,此次参加小秋狩的众贵人中,数二皇子身份最为高贵,自然而然他是领头人,福清公主出了事,身为领头人和公主的兄长,他在皇帝面前无论如何也讨不了好去!福清公主不过一介失母孤女,又没有争储的资格,她没有理由成为别人暗害的对象,说是其中一颗棋子,才更恰当! 甄克善瞪着的目光中充满震惊,嘴微张,半响合不拢来。 “钰儿,你,你——”甄克善叹道哥哥想了一晚上才想明白这个道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通了!钰儿,真是可惜了!” 甄钰没问哥哥可惜了,她只是发急,喃喃道原来,原来哥哥也是这样想!哥哥,后来到底发生事了?甄敏和计子茜呢?她们是说的?” 一提起甄敏和计子茜甄克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他冷着脸道甄敏那个蠢货,这回让人利用到家了!我真没想到,计子茜那小丫头看起来咋咋呼呼的大大咧咧的,咬起人来这么狠!” 原来,那日确定福清公主和甄钰失踪之后,计子茜便大哭起来,向二皇子和苑中诸人说甄敏不满被嫡出欺压一头故而央求她帮忙,想要在赛马上赢甄钰一回,她看在两人这些日子交好的份上便答应了,不料福清公主临时要求加入,这是计子茜和甄敏都不能拒绝的,只好同意。计子茜并不想得罪公主,因此路上便好说歹说劝说甄敏忍这一回,下次再找甄钰比试,甄敏也同意了,两人便放慢了速度,让福清公主和甄钰远远超出在前。 “可是,我和公主到达终点为会是那样?”甄钰问道。 甄克善恨恨道有人故意把正确的道路用断枝树干掩盖住了将你们往歧路上引!这还是搜寻了一日无果今儿一大早我和二皇子、梁世子突然想到的,我们沿着另一条道走到尽头了那处山崖,我和梁世子在上边搜寻,二皇子则带着近卫赶到了山崖底,幸好老天有眼,恰恰就看到你了!” 甄钰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轻轻道如果,如果再晚一天半天,真不公主能不能挺得!二哥哥,到底是人这么狠毒?这分明、分明就是想要公主和我的命!甄敏呢?她现在在哪儿?计子茜说出那样荒唐的话,她,她居然也认了吗不跳字。 甄钰一下子心乱如麻,按照计子茜的说法,这件事的起因乃是她们甄府嫡庶之间的斗争,她计子茜只不过是看在玩伴的情分上陪同了一下而已,那么福清公主出事,罪魁祸首当然是甄府,跟她计子茜可没半文钱关系!但是当时,明明就是计子茜使了套子引得福清公主上当,迫使甄钰不得不答应比试最终酿成这般结果。此女心机之歹毒,真令人刮目相看! 甄克善冷冷道她和计子茜自昨日起就被软禁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公主又下落不明,总要有人给皇上一个交代!哼,甄敏那个蠢货,这次真是害死咱们甄家了,幸好公主没事,否则,咱们甄家可就完了!,你和公主,究竟是落崖的?” 落崖?甄钰身子微微一颤,脑子里莫名的又出现那副情景,耳畔是呼呼的迅烈的风,眼前的一切景物飞一般的倒退…… 如果不是有前世落崖的经历,也许那一刻她不会那么镇定,不会那么清醒,更不会想到自救。幸好,老天爷对她还算公平,没有让两世相同的悲剧发生! 甄钰低声将当时的经过说了一遍,甄克善听得心里一惊一颤,望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和钦佩,瞧了瞧她被纱布包裹得跟个熊掌似的手掌,他苦笑道裹img r=''//fmgeyimeid.jg''>茫?饣兀?嫖??悖?舱婵髁四懔耍』购媚闶贾彰挥腥酉赂骞?鳎?蝗弧??包 不然,就算她活着,也跟死了一样!公主出了意外,她岂能幸免于皇帝的震怒? “我当然不会抛下公主,”甄钰轻轻的说,无论是公主还是其他别的人,那种情形下她都不会放弃对方的,因为前世她被人这么放弃过,那种彻底的绝望和恐惧是滋味她再清楚不过! “可是哥哥,我们现在该办!你说,皇上会不会因为此事怪罪爹爹?”甄钰忽然有些着急。 甄克善忙道你别着急!好在公主已经平安,总算是有惊无险;你又救驾有功,我想,皇上虽然会震怒,但也不至于降罪爹爹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甄钰想了想,苦笑道现在,咱们唯有寄希望于公主身上了!如果公主肯帮着美言几句,也许皇上会从轻发落。” “对,对,公主跟你关系那么好,这次你又救了她,我想她一定会帮咱们的!”甄克善也是一喜。 甄钰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暗自忧愁:福清公主所受惊吓不轻,又发了高烧,身体也受了伤,没准等不到公主有力气帮她求情,皇上的惩罚就已经下来了!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出了这种事,小秋狩当然就此结束,第二天一早大家便在侍卫依仗的簇拥下回京,各人回各人府上,甄钰和甄敏、甄克善也被送回了甄府。 甄钰兄妹三人一进门,就看到甄老爷、甄和刘姨娘等焦急等候的身影,甄一见甄钰额上、臂上、手上的纱布,想起前日传言,再一想她身上指不定伤成样呢,哭叫了一声“钰儿!”便搂着甄钰心疼得呜咽起来,王妈妈和锦绣锦芳等忙上前相劝。 甄敏则小嘴一扁,委屈的叫了声“爹!”就往甄老爷怀中扑去,“哇”的一下大哭了起来。 甄老爷脸色憔悴,见她们平安归来疲惫不堪的脸上稍稍露出一线欣慰,甄敏这一哭又让他既心疼且心乱如麻,好言将她劝慰一番,将她交给刘姨娘和丫头扶着,走温言劝了甄几句,抚了抚甄钰的头叹道钰儿,又伤成这样?疼不疼?要紧不要紧?” “钰儿都成这样了,哪能不疼!”甄幽怨的瞪了甄老爷一眼,眼角余光瞟到一旁除了脸色有些难看浑身上下完好无缺的甄敏,心里一股无名怒火“唰”的窜了上来,暗自咬牙:为何钰儿每次跟这小贱人搅合到一处总要出事故!若是钰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断断饶不了这小贱人! “爹爹放心,太医已经看过,女儿已经无碍了!爹爹,女儿不孝,让爹爹担心了!”甄钰抬起苍白的小脸,乌漆漆的大眼睛愧疚的望着甄老爷勉强笑了笑。 “傻孩子,别说傻话!只要你平安归来就是对爹娘最大的孝顺!你身子还弱,来,咱们进屋再说!”甄老爷听了甄钰这话心头既暖和欣慰又不免一阵难过:女儿这么懂事乖巧,偏偏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呢?想到前日得到消息匆匆进宫见到的皇上的那张脸,甄老爷心头顿时浮起强烈的不安。 “对、对,快点儿进屋!”甄忙试了试泪,拥着女儿一行人进了正院大屋。 甄直接带着甄钰进了西厢,与王妈妈亲自扶了女儿半躺在炕上,拿了大引枕为她倚着,拉了薄绒毯子替她盖上,命王妈妈将补血益气的红枣枸杞桂圆茶端来。 甄老爷目光一扫,刘姨娘忙陪笑道老爷、,若没事婢妾先告退了,库房那边还有些活计没分派好呢!” “嗯,你下去忙吧!”甄老爷点点头。 甄也向王妈妈使了个眼色,王妈妈命锦绣奉上茶水,带着丫环们都退了下去,她则端了张凳子隔着一间小小的退步坐在门口守着。 厢房里一下子清净了下来,气氛也随之紧张了几分。 “那天,到底发生了事?”甄老爷的目光变得凝重,声音低沉而威严。 “爹!”甄敏突然哭了起来,指着甄钰埋怨道是二,都是二争强好胜非要跟女儿比赛骑马,还撺掇公主跟她一块!都是她惹出来的,爹,她连累女儿被那些太监嬷嬷们关了两天两夜,吓死女儿了!” 甄敏拭泪委屈不已,那两天两夜思茶无茶,思睡无枕被,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可没想到一回到府上,众人眼中只有甄钰,围着她,哄着她,却把当成个摆设,她怎能不委屈愤恨?那甄是素来厌她,又是甄钰的亲娘这么无视她也罢了,可是爹呢,都哭着扑到他怀里了,他随随便便哄了几句眼睛里也只剩下了甄钰,她甄敏难道就不是他的女儿吗! “你——”甄克善恨恨瞪了甄敏一眼不禁大怒,收到甄钰递的眼色忍着气又咽下了怒骂的话。 甄脸色变了变,居然忍住了没吭声,只是轻轻抚了抚女儿的手以示安慰。 甄老爷皱皱眉,望了一眼,又望向甄钰。不过,望向甄钰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玉林苑中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清楚内情,只是前天有飞骑入京报信,因为其中牵涉到甄府,所以二皇子特意派人说了几句,事关皇家,那来人也说得含含糊糊,甄老爷进宫打探消息,皇上那儿正黑沉着脸,自然也没探出来,他心里七上八下,早已乱如麻。 但是此时听了甄敏这么委屈的告状亲姐,也不知的,他居然自心底涌起一阵厌恶和不信,还有淡淡的失望:敏儿于他,越来越陌生了! 这伤成这样的,可是她的亲啊!非但没有半句关心,反而一开口就是落井下石。 甄钰抬起头给甄老爷一个安定放心的眼神,深邃平静的眸子平平的凝着甄敏说道三何出此言?二哥哥,那位计府大姑娘是跟众人说的,你说给爹和娘听听。” “好!”甄克善于是原原本本将计子茜的话说了出来,甄老爷和甄脸色大变。甄老爷瞪着甄敏喝道那计大姑娘真是这么说的?” 甄敏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眼,随即小小的胸膛一挺,咬着唇仰头道本来,本来就是这样!二她见不得有人和我要好,有意要在众人面前落我的脸,嘲笑我,非逼着我跟她比赛骑马不可!计只是帮我的忙。谁二她争强好胜不知的却连累了公主跌落山崖!害得我也受她牵连!爹,她陷公主于险境,这可是大罪,您应该把她交给皇上处置!” “住口!”甄老爷气得声音发颤,他涨红了脸指着甄敏冷冷道我再问你一遍,那计大姑娘真是如你哥哥那般说的?你认同了她的说辞?” “……是……”甄敏唬了一跳,仍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糊涂!”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甄敏尖叫一声,捂着脸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着甄老爷,泪水簌簌而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06章 安抚公主 ??费章节(20点) “糊涂!”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甄敏尖叫一声,捂着脸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着甄老爷,泪水簌簌而下。 “爹!”甄敏恨恨哭道爹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说的都是事实,您为打我?”甄敏一下子惊呆了,计子茜明明跟她分析过,只要她这么说,甄老爷一定会埋怨甄钰责罚甄钰,为挨打的却是她?只能说明,爹分明就是偏心! 一想到此甄敏心里顿时翻滚起滔天的醋意,她恨恨哭道自打姨娘走了,您就一千一百个看我不顺眼!您赶走了姨娘还不够,是不是还想赶我走啊?爹您是一家之主,您嫌弃女儿直截了当说便是了,就是今儿把女儿赶出家门女儿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可您这样当着女儿的面这样作贱女儿,女儿死也不服气!” 同样是女儿,为受责骂的总是她?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只能说,爹变了,变得不疼爱她了!甄敏心里又酸又恨。 “你这个不孝女,你给我住口!”甄老爷气得胸口发堵,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白着一张脸指着甄敏简直不说好! 甄被她的话气得差点笑出来又笑不出来,甄钰则只觉得她可怜又可气! 甄克善嘲讽的瞟了她一眼又别开了眼光,满心的鄙夷。到了这时候,她还不计子茜这番话不但会害死甄钰也会害死她! 甄老爷深深吸了口气,瞪着甄敏冷冷道这些话我今儿只当你孩子气胡言乱语不跟你计较,从今儿起呆在你院子里不许踏出一步!,你找两个稳妥踏实人好好教教她规矩道理!”甄敏正想大叫,甄老爷瞪她一眼冷声道你要是不愿意,明儿就上庄子里随你姨娘一块儿去!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爹,你,你——”甄敏心里震惊了,她没想到甄老爷会说得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来!她本来想赌气说几句厉害的话,可是被甄老爷语气神态中透出的那前所未有的凌厉和威严震住了,情不自禁的起了畏惧。如果被送到庄子上姨娘那里养着,那她以后还有前途?爹可不就是当没有这个女儿了! 甄老爷哼了一声,冷声道还有那个计家大姑娘,以后不许再跟她来往!你知不她那番话连你也计算进去了?幸好公主无恙,不然,你连死都不!”甄老爷忍不住心里又是一阵窝火,怪女儿连累,这种话他懒得说,但是心里不能不说是气的。他一受牵连,甄府上下谁能好过?包括他那远在福建的做官的,没准也会被人落井下石。 “爹爹,”甄钰轻轻说道好在公主平安归来,便是先前安排设计得再好的谎言也没有用!公主就是当事人,这件事从头至尾她都清清楚楚!” 甄敏这番话,定是计子茜老早就教她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计子茜一伙哪儿想到公主和甄钰能够活下来?她们一死,那就是死无对证,还不着她们想说就说?周围虽然有不少人,但是到了那时候谁那么傻会跑出来作证平白把牵扯进去? 他们算准了所有的事,偏偏算不准福清公主和甄钰的命! “钰儿说的不!”福清公主的话,皇上当然百分百。甄老爷脸色缓了缓,突然心又一紧:这么说来,计子茜一开始就是要福清公主和钰儿死的?这么大一件事不是计子茜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能够做得了的!这其中—— 甄老爷只觉得心头一阵烦躁,恼怒的瞪了甄敏一眼,向甄道找人把三丫头带下去吧!吩咐下去,谁敢私自让她出了院子一步,立刻打死!” “好,老爷!”甄吃惊的望了一眼,起身去叫王妈妈。这么多年来,甄老爷这是头一回说这么狠的话。 甄带了甄敏出去,交代完此事,甄老爷嘱咐了甄钰几句,又宽慰了甄一番,便带着甄克善出去了。甄有些意外:不是还有好多事都没有说清楚吗?转念一想此事背后定是牵扯甚广,事关朝堂,夫君避开和甄钰也情有可原! 甄轻轻抚了抚甄钰的额头,叹息道我的钰儿总这么三灾八难的!钰儿,那日到底发生了事?” 甄钰笑了笑,轻描淡写说道娘,只是摔了一跤,从山坡上摔下去晕倒了,侍卫们第二天才我和公主。我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甄老爷之所以和甄克善避开去说,就是怕甄了心疼伤心,反正甄克善先前已经细细盘问过甄钰了,由他跟甄老爷说也是一样。其实甄老爷还有一点私心,他太了解的性子了,若是知晓了甄钰受的这番惊险苦罪,心恼之下,甄敏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到时他也不便护在里头让甄母子母女寒心。 饶是听了甄钰这么说,甄已经心疼得心肝直颤了,她咬着牙恨恨道甄敏那个小贱人,不愧是沈芸霜的种!”她瞧了瞧浑身是伤但精神气色尚好的女儿,心里也不知是心疼多一点还是欣慰多一点,可想而知的是,甄敏的日子绝不会过得千依百顺就是了! “还有计家大姑娘!”甄叹了口气心里甚不是滋味,想起计千般好万般好,她一时感慨万千,叹道没想到竟是那样的人,就半点儿学不到计的品性德行呢!” 甄钰抬起眼皮子瞟了甄一眼不,对计家的人她完全没有好感。计秉毅冷酷无情派出杀手追杀母女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身为他的妻子,计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知人知面不知心,像计子茜这样的人这世上又何止她一个?娘,这样的人家咱们离得远远的便是了!”甄钰淡淡说道。 “钰儿说的不!”甄点点头,突然又觉得女儿似乎意有所指,她想了想,一时有些怔住了。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锦绣突然进来,手里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子。锦绣笑着将木盒子打开呈至甄甄钰面前,笑道这是方才平国公府仪宁公主命人送来的疗伤药,这儿还有一封信,是给二姑娘的!”锦绣说着将信呈给甄钰。 “长公主真是太客气了!”甄瞧了瞧盒子里五六个瓶子皆为甜白瓷瓶,贴着鹅黄标签标注名称,一看便知是御制药物。 甄钰那边展开信笺一看,怔了怔,随即嘴角噙出一丝笑意,哪里是长公主所赠,是梁玉中托人假借母亲名号送来的!他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不想想得倒也周到,以名义送药没准会生出不好听得流言来居然懂得借母亲的名义,就不知长公主得知了会想! 梁玉中在信里问了她的情况,又告诉她公主已经脱离危险了,让她不必担心,又说不方便探视请她见谅,等她好了再请她和公主吃饭,还说计子茜和甄敏那两个混蛋太过分,等过些日子一起好好教训教训她们! 甄钰心里不知该想才好,心想这个梁玉中还真是生冷不忌,这些话无论哪一句要是让外人看见了都是一场风波,他还真敢写。 甄钰抬头,看到甄猜疑热切的目光笑了笑,一边将信笺折了拢入袖中一边向甄笑道长公主嘱咐女儿好好休息,说是福清公主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甄见女儿没有把信给看的意思虽然觉得有些诧异但也没往心里去,听说福清公主无恙顿时大大松了口气,由衷的感激笑道长公主心地可真是好,钰儿,等你身子好了,咱们得上公主府好好的感谢长公主一回!” “嗯,这是应该的!”甄钰笑着点了点头。 眼看着甄钰有些倦意,甄温柔的叮咛了几句,与锦绣锦芳一起安置她躺下休息,命桂圆莲子两个丫头在一旁照看着便出去了。 一宿无话。 不料第二日一早,便有宫里的太监传甄钰进宫,还抬来了软轿,摆明甄钰无论伤势如何都得进宫的。 此时甄老爷尚在衙门办公未回,甄已经来不及告诉他,只得做主,让锦绣和莲子跟着,让甄克善送甄钰至二门。 猛一看见女儿的神色脸色比之昨日憔悴了不知多少倍,一副精神恹恹的样子,甄情知女儿吓坏了,心疼得不得了,搂着甄钰好一番宽慰安抚。甄钰勉强笑着应了几句。 甄钰其实不是真的害怕,而是故意做出来这副样子。听到宫里来人,她第一反应就是跟福清公主有关,公主的病情一定反复了!如果此时她的精神状态太好,让传旨太监禀了上去,反衬之下,皇帝想到福清公主的状态,难免不会对她心生不快,说不定还有迁怒! 至于为何她敢笃定福清公主病情会反复,因为前世的她也是一样。前世的她,落崖重伤之后,躺在床上天天晚上噩梦不断直到数天之后噩梦终结同时生命也终结!福清公主比之她的前世娇养尊贵千倍万倍,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恐惧,吃了这样多的苦头,如果说公主心理没有半点儿阴影那才是不正常!头两晚她刚刚退烧,身体困倦至极自然可以安稳入睡,如今身子渐渐恢复,心理状态反而会不稳定,那一种刻骨的恐惧反而会爆发出来,化成噩梦将整夜缠绕! 传旨的王公公一脸的平静客套,闲话也没多说,辞别了甄,带着甄钰进宫,直接来到乾清宫前。 下了软轿,甄钰虚弱得站立不稳,锦绣和莲子忧心忡忡,想上前扶又不太敢,王公公示意她们一旁等候,命两名小太监扶着甄钰入殿觐见。 没有人甄钰跟皇帝说了些,从乾清宫出来,甄钰一脸的平静恬淡,垂着眼皮,规规矩矩的立在廊下,面上看不出来任何表情。王公公这么一个老成持重的人都忍不住有些诧异探究的瞟了她一眼。 皇帝又传了王公公进殿,不一刻王公公出来,对甄钰露出了几分恭敬,他陪笑道甄二姑娘,老奴这就送二姑娘去明珠苑。二姑娘不是头一回进宫陪伴公主小住,规矩自是熟的,无需老奴多言了。二姑娘,请上轿吧!” 锦绣和莲子对望一眼均觉意外,原本还以为只是问话,没想到又要小住了。只是甄钰如今带伤在身—— “有劳公公了!”甄钰想了想,微笑请求道可否请公公派人去府上给家父家母传个信,以免她们记挂。” 王公公忙笑道这是小事一桩,当然可以!等会老奴亲自去一趟!” “那就多谢公公了!”甄钰笑着道谢,却没有给王公公赏钱。反正,他替送信,甄自然不会亏待了他。 来到明珠苑,风嬷嬷带着小凳子、小石子和两名面生宫女迎了出来,想必是皇帝加派到明珠苑的人。 “甄二姑娘,您可来了!”风嬷嬷赶着上前扶着甄钰,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轻叹道昨儿个晚上,公主做了一晚的噩梦,喝了安神汤也不管用,又哭又闹只是叫着二姑娘,奴婢们都急得没法子了!” 果然跟想的一样!甄钰心头紧了紧,勉强笑道风嬷嬷不用担心,也许是公主受了惊吓一时半会缓不,过几天就好了!公主现在如何了?” 风嬷嬷等一边引着她进去一边叹道借二姑娘吉言!公主这会倒刚刚睡了,二姑娘,老奴已经派人给您备好卧室了,您先躺着歇一歇吧!”风嬷嬷说着瞧了瞧甄钰身边的锦绣、莲子,笑道两位小姑娘好生伺候着你们姑娘罢,有需要尽管找我,或者小凳子、小石子、梅兰、芳兰她们都可以。” 锦绣和莲子忙笑着应了,又自我介绍一番,一起扶着甄钰进屋休息。 甄钰歇息的地方与公主的凤榻只隔着一道碧纱橱,这也是风嬷嬷特意安排的。甄钰刚刚躺下,胡太医和另两名太医便了。公主没醒自然没人敢惊动,胡太医便给甄钰把脉细看,当着人没说,却是沉着脸好好的瞪了她几眼,然后开了药让小石子、小凳子去拿药。锦绣忙抽出银票悄悄的递给小凳子不提。 临近中午,福清公主才尖叫着醒,一怔之后随即又哭起来,甄钰勉强撑着身子下了床来至公主榻前,柔声道公主,公主!别怕!没事了,咱们已经没事了!” “甄!”福清公主一见是她,“哇”的一下哭得更大声了,她紧紧揪着甄钰的衣襟,伏在她怀中呜呜咽咽道甄,甄!我,我们没死对不对?甄,呜呜,我总算,又见到你了……我好怕好怕,呜呜!” “公主,别怕,别怕!都了,公主!”甄钰轻轻拍了拍福清公主的背。想起当时,甄钰也感到一阵后怕。 风嬷嬷、琥珀玛瑙等一个个唬得目瞪口呆,原本以为甄钰来了福清公主的情绪会稳定下来才对,谁知反而哭得更凶更厉害了!几个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福清公主哭了一阵,终于渐渐停止了哭声,然后紧张的上上下下打量甄钰甄,你,你没事吧?无小说网不少字你不,醒来你不见了,我有多担心你!” 锦绣、莲子瞧着福清公主神情激荡的拉扯自家姑娘,心里紧张得不得了,听见福清公主这么说简直有点哭笑不得。 “我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休养一阵就好了!公主您呢?有没有不舒服?”甄钰心头一暖,关切问道。福清公主把她当成救命的稻草和精神支柱,醒来她不在而心底恐慌也在情理之中。 福清公主苦着脸委屈道我身上痛,到处都痛!头也痛!” “公主,您要不要紧?奴婢这就去传太医!”风嬷嬷一听这话就紧张了起来。 福清公主立刻瞪着她喝道不要!我不要看太医!上药疼死了!还有那些药,难喝的要命!哼,你们以为我不呢,趁我昏迷你们灌我喝药!” “公主……”风嬷嬷目瞪口呆。 甄钰也是哭笑不得,公主到底是公主,哪怕身上伤着,哪怕受了天大的惊惧,心底的娇气傲气仍是半点儿也不脱。 她的心里禁不住泛起阵阵苦涩,前世的她,遭遇了同样这番变故之后,得知双腿也许从此残废的消息简直急得肝胆俱裂,药膏抹在伤口上再痛她也没吭过一声,再难喝的药汁到了嘴里她也不敢浪费一滴,因为她要活着,要健健康康的活着,只有健康的活着她才有可能找到那心肠歹毒的父亲报仇!可是,她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却等来了一个恶毒的真相:她坠崖不是意外,母亲落水身亡也非失足!表姐那么得意的微笑着告诉她这些事实,她笑得那么甜,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活生生的将她的心划成了两半!她忍无可忍朝她撞去,却被她残忍的反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07章 撞见太子妃 ??费章节(20点) “公主,还是让风嬷嬷去请太医吧!”甄钰轻叹道公主不喝药身子会好?身子不好可就不能出去玩儿啦!倘若不上药,胳膊上腿上身上留了疤痕,那又办呢!” 福清公主小脸白了一白,下意识望向贴着缠着纱布的胳膊手,扭头瞪了风嬷嬷一眼。 风嬷嬷如释重负,忙退了下去传太医。 太医就侯在偏殿没走,匆匆替公主诊治,问了些话,开了药方子退了下去,又有女医官上前与琥珀、玛瑙一起替福清公主上药。两名女医官福清公主这次格外的听话配合不由暗自纳罕,不过这个结果她们当然是喜欢的。 福清公主说都要甄钰陪她住在一起,隔着碧纱橱都不行,甄钰和风嬷嬷都没法子,只得在公主凤榻旁边添加了一张小榻,福清公主这才勉强满意。 有甄钰陪在一旁,福清公主的伤势好得很快,晚上睡觉也安稳多了,虽然时不时仍会惊醒,但比之先前却好了太多。宫里有太医和女医官照料,有最好的药材,甄钰的伤也一天天的好起来,过了七八天已经基本无碍了,除了那条胳膊。 期间,皇后和慧妃、太子妃、仪宁长公主都来过一次,荣昌公主来了三次,其他嫔妃不是不想来,而是福清公主懒得见她们压根没让人进门!皇帝倒是天天来,有时还不止一趟。他一来甄钰就倒了霉,还得提前从榻上起来见礼,连软榻风嬷嬷都要临时命人搬走。福清公主可以大模大样躺在床上见驾,她能呢! 二皇子却没见踪影,甄钰借着福清公主打听到,皇帝大发雷霆,二皇子被打了二十大板闭门养伤读书,随行的禁卫军统领、玉林苑的一二三极管事、计世澜等都被皇帝狠狠的惩罚了一通。 别人还罢了,计世澜被罚十分不服,喊冤不已,太子殿下也旁敲侧击的帮他求情撇清。谁料皇帝瞪着计世澜阴沉沉冷笑两声,目光从他身上转到太子身上,又从太子身上转回他身上,一个字也没说直接喝命退下! 计世澜双腿发软,灰溜溜的退了下去,太子心里也暗自打了个哆嗦。 参加小秋狩的皇家贵戚子弟中,计世澜年纪最大,又是太子身边得用之人,又出身忠勇侯府,算都是出挑之人,围场上无论出事他都逃不脱连带责任。这个道理太子不是不,只是——他是堂堂太子啊,父皇为何这么点面子都不给他! 不知不觉已是九月下旬了,甄钰和福清公主身上的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两人经常作伴在御花园里游玩。 这一日慧妃娘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江南小菜特意邀请福清公主和甄钰。福清公主与甄钰早上从皇后那里请了安,便打算之后直接往慧妃所住的景仁宫去。 谁知甄钰的衣裳前襟一片在皇后宫里不沾染了茶水,石榴红绫的衣裳最不经染,掌心大的茶渍甚是显眼。就这么去慧妃宫里做客是十分失仪的,琥珀和莲子、锦绣便陪着甄钰回明珠苑换衣裳,福清公主便先往景仁宫去了。 不料甄钰换了衣裳返回时,好巧不巧的在御花园中遇见了太子妃。 甄钰不由得暗暗叫苦。 “臣女甄钰见过太子妃!”甄钰带着锦绣等上前,屈膝垂首向太子妃福了福身。 几个月不见,太子妃的腹部已经显怀,神气活现的高高隆起,一左一右两名样貌举止十分稳重的宫女扶持着她,身后跟着十二名捧着茶水、点心、痰盂、坐垫、香炉、手帕、拂尘等各种物件的太监宫女。 “原来是甄二姑娘啊!”太子妃似笑非笑的目光在甄钰身上溜了一圈,嘴角微微一撇二姑娘没跟福清公主在一起吗?真是难得!” 计世澜被罚,连带太子爷也被皇上冷眼相对,太子妃不敢恼福清公主,还不敢恼甄钰吗?甄钰也深知这一点,在宫里这些日子,与福清公主几乎寸步不离,太子妃那边的人变着法儿欲引甄钰去见太子妃都让甄钰推脱掉了,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被她堵了个正着! 甄钰装作没听出太子妃话里的嘲讽,规规矩矩恭声道回太子妃话,福清公主刚刚去了景仁宫,臣女这会也正要。”她的身体仍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态,纹丝未动。 “原来如此啊!起来罢!”太子妃轻轻哼了一声终于叫起。她不好这么明目张胆的刁难甄钰,生怕万一她身体尚未康复全,因此引发毛病,福清公主那个性子,发起脾气来不管话张嘴就来,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 “臣女谢太子妃!”甄钰恭声道谢,这才身姿优雅的稳稳起身,两处膝盖又酸又麻,差点就要站不稳了。锦绣、莲子和琥珀也暗自松了口气,随着甄钰一块起身。 “琥珀,你去景仁宫说一声,就说本太子妃请甄二姑娘去东宫做客,慧妃娘娘那里,甄二姑娘改日再去吧!”太子妃傲然吩咐琥珀,然后向甄钰笑道二姑娘,你不会不给本宫这个面子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甄钰当然不能不给她的面子,何况她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甄钰止住了眼神焦急正欲辩解的琥珀,向她使了个眼色,方向太子妃微笑道娘娘有请,臣女敢不从命!” 既然不能拒绝,只有翼翼不行差踏让她抓到把柄,等着琥珀搬救兵了。 “是,太子妃,奴婢先行告退!”琥珀心领神会,悄悄瞟了甄钰一眼,向太子妃行了礼转身匆匆往景仁宫去了。 “呵呵,甄二姑娘既聪明又乖巧,难怪福清公主那么喜欢你!”太子妃浅浅微笑着,平平抬了抬胳膊,示意甄钰相扶来,给本宫好好说说在玉林苑你是救福清公主的!你可真是咱们小公主的福星,亏得有你,公主才能逢凶化吉!” “娘娘言重了!保护公主本就是臣民职责,臣女不敢居功。娘娘身子矜贵,臣女身量不足且有伤在身力气太小,恐难以担当此任,还请娘娘见谅!”甄钰客气的笑着回绝。太子妃那个肚子里可是太子的第一个子嗣,宁肯让她怪罪也不敢去扶她,不管有无绊着了摔着了,只要她叫痛,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大胆!娘娘这是看得起你才同你亲近,你竟敢抗娘娘懿旨?还不快向娘娘请罪!”太子妃身边的女官柳眉倒竖瞪着甄钰呵斥。 “算了吧!”太子妃摆摆手止住了女官,向甄钰含笑道那么你就给本宫说说救公主的吧!咱们一路回东宫一路说也不会闷!” 甄钰无可奈何,只得点点头应了声“是。” 甄钰正琢磨着说,先前那女官不知从哪儿抱一只一尺来长毛茸茸憨态可掬的雪白哈巴狗儿直接递给甄钰,似笑非笑道奴婢要扶着娘娘,一时分不开身,有劳甄二姑娘代劳,不知二姑娘是否情愿?玉子可是太子妃娘娘最心爱的小狗,最是乖巧不过的。” 甄钰一怔,只见莲子陪笑着上前向那女官道这位,我家姑娘不是要同娘娘吗?不如让奴婢抱着玉子省得姑娘分神可好?” “莲子,不得无礼!”甄钰正要叫莲子退下,太子妃却混不介意笑道一只狗而已,谁抱着还不是一样,二姑娘你不用管她们!” 那女官于是一笑,道了声“有劳!”便将玉子放入莲子怀中。陪走在甄钰身边的锦绣赞许的向莲子使了个眼色。 谁知没走多远,莲子突然惊叫起来,众人不约而同转头望向莲子即是一惊:只见玉子摔在地上,口吐白沫连声惨叫,四肢抽搐抖了抖,身子一僵死了。 那女官吓了一跳,忙凑细细瞧了几眼,揪着莲子衣领尖叫道你对玉子做了!我不是说了吗?玉子是娘娘最心爱的宠物,你好大的胆子!” 莲子脸色惨白,“扑通”跪倒在地,慌乱的摇着手颤声道没有,奴婢没有,奴婢都没有做!刚才,刚才好好的,玉子突然口吐白沫,奴婢吓了一跳,手上不稳这才,这才不让它摔在地上,可是奴婢真的都没做啊!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啊!” “太子妃娘娘!”甄钰慌忙与莲子一起跪了下去,心头一阵冰凉,情知千万仍是让她算计了进去。她抬起头恳求道臣女的丫环纵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众目睽睽之下下此毒手,是否当中有误会,请太子妃明鉴!” “请太子妃明鉴!”锦绣也跪了下去。 太子妃沉着脸,皱着眉表示对心爱宠物横遭惨祸的心痛与不快,嘴角却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心想不,一个丫环纵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众目睽睽之下对本宫心爱的宠物下此毒手,用不着你提醒!但是本宫就说是她下的毒手,你又能奈本宫何? “可是这样的事偏偏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了,甄二姑娘是否应该给个说法?福清公主虽然素来我行我素,但那也要看是事!有的事,便是公主也不会随便去做的呢。”那女官冷冷一笑冲着甄钰不阴不阳说道,言下之意是这事别人不敢做,没准你们就敢仗着福清公主的势做呢!谁不知这后宫里福清公主最大,她从来想干干,压根不需要理由。可你们要真这么想,那就了。 甄钰心头暗怒,心想明明是你们栽赃嫁祸,我却哪里去找说法?越是明显的栽赃嫁祸,反而越没法说得清! 莲子已经吓得身子不停的颤抖,垂着头流了满脸的泪水却死死的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来。在宫里嚎啕大哭不顾仪态,那是罪加一等。 甄钰的脊背缓缓的挺得直直,她垂下头,轻轻说道既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自当以事实为准,甄钰亦无话可说。” 女官料不到甄钰不软不硬来了这么一句,顿时恼羞变成怒,冷笑道好,甄二姑娘,这可是你说的,无话可说!来人,”女官指着莲子喝命道把这个眼睛里没有主子犯上作乱的丫头给我拿下,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姑娘——”莲子惊恐的抬起头,哀求的目光直直的望着甄钰。三十大板,落在有心人手里足以要她的命了。 “慢着!”甄钰脱口而出伸开双臂将莲子挡在身后,不等那女官开口甄钰抢着说道如今事实尚未清楚姑姑便要罚人臣女心里不服!此事牵扯太子妃非同小可,臣女以为应该交由宫里专门负责刑罚的管事公公彻查清楚方可行刑!倘若造成冤假案,岂非有损太子妃英名?太子妃本就仁爱,况且如今身怀龙嗣,让太子妃腹中小皇子看到此等事情发生,恐怕也不太好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岂有此理!这宫里还轮不到你来!来人,给我带下去!”那女官从来没被人如此不软不硬的顶撞过,顿时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更重要的是,在太子妃面前,她居然连一个半大丫头都搞不定,以后她还指望太子妃重用她吗?被她费尽心机打压下去的同僚岂不是马上就要咸鱼翻身了? “臣女奉劝姑姑小声些,姑姑这般大嚷大叫,若是惊吓了太子妃,惊吓了太子妃腹中小皇子,恐怕姑姑担当不起吧?无小说网不少字”甄钰立刻一句话又顶了,仍是护着莲子,目光凛然,寸步不让。 太子妃心中恼怒不已,偏偏半个字也挑不出来,偏偏甄钰说别的不好,口口声声拿她腹中孩子说事,说的她忍不住有点疑神疑鬼、心惊肉跳起来。可是,听她一口一个“小皇子”的,太子妃心里又忍不住暗暗欢喜,同时也忍不住对方姑姑暗暗忿恼。这么大喊大叫,确实有失庄重了。 “大胆!老奴再样也是太子妃的人,这是宫里,轮不到姑娘来教训人!”方姑姑又气又急,口风一转欲拉扯到太子妃身上。 甄钰心平气和,无辜的望着方姑姑细声细气道臣女敢教训姑姑?臣女只是奉劝姑姑罢了,听不听全在姑姑。” 听,在气势上她便输了;不听,那就是不以太子妃为重,这个罪当不当得起她得掂量掂量了。 方姑姑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难看之极,“你,你”了半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行了,你退下!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本宫看你是越活越了!”太子妃虽然对方姑姑已心生不满,但方姑姑总算是她的人,她不能任凭她丢脸。喝退方姑姑,她又向甄钰笑了笑本宫也觉得甄姑娘的话颇为有理,那么就把这丫头送到宫里刑讯司审问吧!闹了这么半响本宫还真有点累了,甄姑娘,走,陪本宫!你们两个把这丫头好生带下去!” 太子妃扭头向身后两名太监使了个眼色径直吩咐。 “是,太子妃。”两名年轻太监躬身答应,面无表情越上前来拖莲子。 “娘娘!”甄钰暗暗着急,心想琥珀还没把福清公主请来呢!看样子,她是拖延不下去了。太子妃说得好听,但人真的送到了刑讯司,想审出话来,还不是随太子妃的意?一旦莲子的罪坐实,便是死路一条!便是她,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甄姑娘还有何高见?” 太子妃笑吟吟的,问得十分客气,微翘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讽。她很乐意欣赏甄钰的焦急无助,方姑姑也得意起来,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甄钰咬咬牙,正想东拉西扯些闲话拖延,不料从身后传来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这御花园里好久没这么热闹啦!哟,这不是甄姑娘嘛,你没跟公主在一起反倒跟皇表嫂一起了?呵呵,那小丫头片子舍得放你离开?真稀罕了!皇表嫂,这,这是在做呀?”梁玉中笑嘻嘻的打了招呼,有些困惑不解的望了望跪在地上的甄钰向太子妃问道。 太子妃暗怒,但梁玉中的提醒她不得不重视,福清公主对甄钰那么好,况且她身体正在休养,跪了这么久万一真跪出毛病来,福清公主不快之下说出点不管不顾的话来,她面子上可不好看! “本宫早就说了不必多礼,你看看你还跪着呢!多亏小公爷提醒,不然那不的还当本宫刻薄公主的贵客呢!如儿,快扶甄姑娘起来!” 世子妃猛然想起似的,亲昵的笑嗔甄钰,又向梁玉中笑吟吟道小公爷今儿也进宫来了?本宫——” “是啊!小爷我是来找公主表妹玩,顺便帮甄姑娘的哥哥带了几句话给她,皇表嫂要是没事,我先带甄姑娘去景仁宫了啊!我说你们两个丫头,还不起来扶着你们姑娘呢,跪在那儿木头似的一点儿也不灵醒!还愣着干?起来!等着太子妃的人伺候你家姑娘吗!” 梁玉中毫不客气的截断太子妃的话,大大咧咧的直言要把甄钰主仆三个一块儿带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08章 皇后的心思 ??费章节(20点) 锦绣和莲子让梁玉中说的一愣一愣的,瞟了一眼面色沉静的太子妃,忙应了两声“是”顺势站了起来。 太子妃气得眼前一阵阵发晕,胸口忍不住一阵滞胀,可她身为皇表嫂,能跟梁玉中一个半大的傲骄小爷计较吗?不能! 方姑姑表现的机会又到了,她往前两步拦住,指着莲子向梁玉中陪笑道小公爷,这丫头有嫌疑害死了太子妃心爱的宠物狗玉子,老奴得带她去刑讯司审问清楚呢!小公爷不能带她走,等问清楚了,老奴自会差人送她回明珠苑!” 就这么让这丫头走了,太子妃心里憋屈,还不得拿撒气?而且,刚才已经惹太子妃娘娘不快了,若不抓住机会将功折罪,太子妃娘娘今后还会重用吗?方姑姑眼角悄悄睨了太子妃一眼,见她神情恬淡默不作声,摆明是支持的,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你说的是这只狗?”梁玉中愣了愣,随后笑嘻嘻的一指地上绒绒一团一动不动的小狗。 方姑姑突然觉得梁玉中的笑容有些古怪,她心里没来由的没底起来,犹疑着缓缓点头......是。” “我当事呢!”梁玉中满不在乎笑了笑,轻轻松松说道我说方姑姑,你可冤枉莲子了!小爷我刚才在那边喂它吃了点,还以为没事呢,没想到这么不禁玩!皇表嫂,原来这狗是你的啊,死了就死了呗,明儿我赔您一只更好的!” 莲子抬起头来,满脸喜色,甄钰和锦绣也心中暗喜,恭敬垂手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太子妃和方姑姑等吃惊的睁大了眼,她们没想到梁玉中会用这么拙劣的法子替莲子开脱!但是,梁玉中明明白白的把事情往身上揽,太子妃除了忍下这口气还能样?她在心里暗骂一声“无耻”,勉强堆起笑脸道原来如此!幸亏小公爷来得及时,不然还真冤枉了这小丫头了!甄姑娘,你可别见怪!本宫如今有孕在身,本也不便饲养这些猫猫狗狗的,没了就没了吧,小公爷不用客气!” 话说,样的人养样的狗,梁小公爷的狗太子妃可不敢轻易领教。 甄钰忙屈膝福身笑道一场误会而已,娘娘言重了,臣女当不起!” 梁玉中却大大咧咧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啊!皇表嫂果然是个好人!皇表嫂,我们先走了,告辞!”梁玉中不由分说,大摇大摆带走了甄钰。 甄钰主仆三人向太子妃行了礼,转身就随着梁玉中去了。 太子妃狠狠一跺脚,反手一巴掌打在方姑姑脸上,挑眉冷喝道蠢材!叫你磨磨蹭蹭!” 甄钰和梁玉中刚来到景仁宫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福清公主的声音娘娘,二皇兄,表哥真的能把甄带吗?他们这么久还没啊!” “皇妹放心,对玉中来说,这是小事!”二皇子温和的声音含笑道。 “是啊小公主,甄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慧妃娘娘也笑着劝道。 甄钰嘴角不觉勾起一抹浅浅的笑,福清公主真的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 “公主,我已经没事了!”甄钰忙叫了福清公主一声,与梁玉中一起进去,笑着向慧妃和二皇子屈膝行礼臣女见过娘娘,见过二皇子!” “甄!”福清公主早已欢然笑着起身,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上看下看,眉开眼笑道琥珀一说可把我给急坏了,皇嫂有身孕在身,现在宫里她最大,我也不好样的!”福清公主虽然肆意妄为任性惯了,但也是宫里长大的,并非全无心机,时候该避其锋芒。太子妃既然已经摆明了说请甄钰去东宫做客,她也不便硬拦着。 “公主,我没事的。”甄钰心里不由一跳,下意识飞快的瞟了慧妃一眼。 慧妃向甄钰友善的笑着点了点头,听了福清公主这番话不由嗔道小公主你呀还是这么的心直口快,这些话还好是在我的景仁宫说说,这也没,在外头可千万别这么说!” 二皇子瞅了福清公主一眼笑道母妃放心,也就是在母妃宫里,皇妹才这样口无遮拦,在外边皇妹也不会乱的。”二皇子从小养在慧妃身边,一向来对慧妃十分尊敬。 福清公主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还是二皇兄最了解我!”一边说一边拉着甄钰坐下。 “哦,光记得你的二皇兄,别忘了你的甄是谁帮你救的!”梁玉中不屑的撇撇嘴。 慧妃又好气又好笑,急得摇头笑道你们这一个个,都这么不讲究呢!那一个是那么样,这一个又‘救不救’的,休得胡说!”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福清公主向梁玉中娇笑道我哪有忘记啦?这一次我承表哥的情便是啦!等哪天表哥犯了要挨父皇的板子,本宫一定帮表哥说情!三十大板起码减去十大板,嘻嘻!”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没良心的小丫头!”梁玉中气得要跳起来。 福清公主咯咯笑着向他拌了个鬼脸。甄钰起身向梁玉中屈膝福了福,微笑道小公爷,甄钰在此谢过小公爷,他日小公爷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要甄钰做得到定义不容辞!” 梁玉中有些狼狈的摆摆手,笑道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凭咱们的交情我帮你那是应该的!” 梁玉中话音一落,不禁甄钰愕然,慧妃的目光也闪了闪有些困惑起来,二皇子也怔了一怔,只有福清公主还在一旁理所当然加了一句就是!甄,你不用跟表哥客气!” 甄钰顿感尴尬,勉强笑了笑,她突然抬头,向梁玉中道对了,刚才小公爷说我哥哥有几句话要带给我,不是话?” 梁玉中眼中闪过讶然,那不过是他随口跟太子妃扯的借口而已啊,其实哪儿有甄克善话了?这么浅显简单的道理甄钰不会不懂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梁玉中见甄钰眼巴巴的望着,目光中含着祈求和焦急,鬼使神差的,即将出口的真话竟然说不出来,脑子一闪,他突然之间明白了甄钰的意思,不觉笑道是啊,那个啊,就是,你哥哥说——甄老爷、甄对你甚是挂念,让我进宫的话顺便问问你的伤势样了!” “原来是这样,有劳爹娘挂念了,请小公爷告诉爹娘,甄钰一切都好。”甄钰说得恋恋不舍,欲言又止。 慧妃一听便向福清公主笑道小公主,甄姑娘进宫也有些时日了,恐怕甄老爷和甄果然着急了,明儿后儿让她回府吧,省得甄老爷、甄挂念!” “是啊,甄姑娘进宫这么久了,也难怪甄大人和甄会不放心。”二皇子也说。 福清公主有些恋恋不舍,可是看到甄钰一提起爹娘时那种思念的神情,再想到宫里如今还有一个揣着龙嗣随时找茬的太子妃,便点了点头,向甄钰笑道娘娘和皇兄说得的,甄明儿便回家吧!甄,你可要常常记得来看我啊!” “我一定会的。”甄钰笑着回握了握福清公主的手,向梁玉中投去感激一瞥。 福清公主突然解下身上的镶金羊脂双鱼佩硬塞给甄钰甄,这个是父皇赐给我的,以后你来看我,带着这个就可以直接进宫!” “公主,这——”甄钰吃了一惊,忙推脱。 慧妃本来也想劝阻,但觉得出言有些薄了甄钰恐怕福清公主会不高兴便没说,福清公主坚持不依,梁玉中和二皇子也劝说了两句,甄钰方谢过笑着收起。 慧妃便笑道好了好了,这会子人总算到齐了,也是时候该用午膳了!” 甄钰吃惊道娘娘和公主、殿下还没用膳吗?都是甄钰不好——”这时候,离平常午膳已经小半个时辰了。 “甄不许跟我客气!我刚才不饿,现在才饿!”福清公主亲热的挽着甄钰的胳膊,和慧妃、二皇子等一边往慧妃用膳的东偏厅走一边嚷嚷道饿死我了,娘娘,中午有好吃的?” 二皇子和梁玉中相视一眼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甄钰也不由得抿着嘴笑。 慧妃娘娘无奈向甄钰含笑道甄姑娘,以后啊你可真要常常进宫陪陪小公主,时候小公主能够有甄姑娘这么知书达理、端庄大方就好了!” “娘娘谬赞,甄钰当不起!”甄钰笑道。甄钰心里暗暗有些吃惊,她原本还以为,因为二皇子的缘故,福清公主对慧妃才比别的嫔妃更加亲近,没想到福清公主跟慧妃是真的很亲昵,不然,慧妃断断不敢这么跟她开玩笑。 福清公主却道甄自然当得起的!娘娘说的不,你不教我谁教我呢!” 梁玉中听了忍不住又取笑福清公主一番,惹得小公主大发娇嗔,慧妃又怜又爱,笑着劝哄,其乐融融。 第二天一早,甄钰便去坤宁宫向皇后辞行。 皇后是六宫之首,甄钰无论进宫还是出宫,按例都应该去皇后跟前告知一番。 皇后听明来意之后,笑得很亲切和蔼,好言嘱咐了一番,又赏了好些珍贵滋补药材和荷包、宫中时新绢花珠花等小玩意,甄钰大方受了,拜谢皇后。 “对了,”皇后似有意似无意,向甄钰含笑道听说昨儿个在御花园甄姑娘让太子妃拦下了,可有此事?” 太子妃是皇后的亲儿,又怀了龙嗣在身,甄钰一听皇后故意这么问哪能不明何意?她面色平静恬淡笑了笑,轻描淡举微笑道昨日臣女在御花园与太子妃娘娘偶遇,后来臣女的丫头与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小宫女发生了一点小小的误会而已!幸亏只是误会,没有牵连冲撞到太子妃,不然,臣女心里也是不安的!” 皇后又含笑道哦?不发生了误会?能跟本宫说说吗不跳字。 后宫里的事情,又是大白天发生在御花园里,皇后没有理由不,她之所以这么问,多半是生怕出了宫乱吧?无小说网不少字甄钰心念及此,便笑着将事情娓娓说来,当然略去了太子妃的嚣张跋扈、言语带刺,只是说梁玉中不知喂了太子妃心爱的小狗误食了,小狗被的小丫鬟抱着时突然死亡,太子妃身边的女官见太子妃难过震惊便质问了的小丫鬟几句,幸好后来梁玉中无意中了,直言坦白,解开了误会…… 甄钰口齿伶俐,面色从容,语速不徐不疾,句句条理清晰,声音柔和,吐字清晰,皇后听得十分满意,向甄钰含笑道原来是这样!玉中那孩子还是这么胡闹!幸好是个有担当的,不然,可就委屈了你了!” 甄钰忙道臣女哪有委屈?太子妃娘娘端庄明理、温和贤淑,便是小公爷不来,娘娘也定会将事情查清楚方下定论,断断不会委屈了臣女的!” 皇后听了这话越发欢喜,瞧着甄钰的目光既意外又惊喜,心里不由得软了一软,情不自禁的对她生出了几许怜爱喜欢,柔声赞道钰儿你真是个好孩子!难为你小小年纪这般懂事,不愧是尚书府的嫡女,有大家的风范和气度!” 皇后含笑打量甄钰,竟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竟将头上的一支凤衔滴珠的小巧点翠凤钗拔了下来,向甄钰招手笑道来,本宫亲自给你戴上!” 甄钰呆了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皇后,有些迟疑。 “傻孩子,还不快!”皇后见她神色一变,忽然流露出这副天真娇憨样,不由得心中更喜,向她亲热的招了招手。 “甄姑娘,娘娘叫您呢!”绿菊便笑着扶甄钰前去。见皇后喜欢她,绿菊下意识的便用了尊称。 甄钰含笑上前,皇后亲手将凤钗插戴在她头上,端详端详,笑赞道好个模样,这凤钗正配得上你!” 皇后左右宫人皆笑着凑趣,柴姑姑亦笑道甄姑娘戴上这凤钗,越发明艳动人了!” “娘娘的眼光自是不同寻常,娘娘厚赐,臣女谢皇后恩典!”甄钰笑着敛身屈膝福了一福。 皇后忙将她拉了起来,携着她的手又细细赞了一回,方命人好生送。 甄钰离开坤宁宫后,皇后犹自感叹不已,柴姑姑听了便笑着试探道娘娘既然这么喜欢她,何不将她留在身边呢!” 留在身边,可以是留在身边做女官,也可以是纳为儿,也可以是收为义女,就看听的人想了。 皇后与柴姑姑相视,会意一笑。皇后无不遗憾感慨道可惜,有点太小了!” 柴姑姑便笑道这么小便这般出众,端庄聪慧,机敏知礼,长大了可不更了不得!” 皇后赞同颔首,想起越来越娇蛮的太子妃,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摆摆手道以后你替我留心她,这事先不要跟别人说起。”想当初太子妃还不是一样有那么几分端庄贤淑,高贵典雅,可后来呢?跋扈得不成样,特别怀了龙嗣之后,尾巴翘得快要上天!愚蠢! “娘娘放心,老奴明白!”柴姑姑赶紧答应。 甄钰回府后,甄见了十分欣喜,携着她的手上看下看,女儿精神面色都好了许多,满面都是笑容,这才放心,然后是一连串的问在宫里如何?伤势可还有不妥?有无人刁难?诸如此类。 甄钰少不得一一回明,跟太子妃之间的不愉快当然略过不提。甄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又问她晚上想吃,好教厨房去做,然后方笑着命人送她回玉兰苑休息。 甄钰回了玉兰苑,槐叶、桂圆等迎出来自有另一番热闹。 莲子乍见伙伴,想起在宫里差点丧命的惊魂一幕,心里升起无比的亲切,搂着桂圆差点哭出来。桂圆诧异相问,莲子便擦着眼睛笑道我,我只是太想你们了!” 槐叶不禁好笑,带着星星眼无限仰慕说道你这傻丫头,皇宫那是多尊贵的地方,这个世面可不是人人有机会见的!偏你这小丫头还这副模样,这是故意馋我们呢!”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莲子也忍不住破涕而笑。 快到晚饭时,甄钰正要往正院甄处去,便听到甄克善叫着“”从门外进来。 “哥哥,你下学了啊!正好咱们一块儿去娘那边吧。”甄钰见了他很高兴叫道。 甄克善打量了她一圈,遂笑道看来福清公主对你还蛮照顾的!不像吃了苦!” “公主自然是对我好的!只是,我也很想爹娘和哥哥啊!哥哥,府上最近没事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对了,等晚饭后,哥哥来玉兰苑一趟,我有点事想问哥哥!”甄钰突然压低了声音,向甄克善使了个眼色。这些日子,都没有办法关心玉霞记的进展,她自然要问清楚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div> baidu_clb_lt_id = "519311"; 第109章 备一份特别的礼(和氏璧加更) 甄克善会意点点头,说道:“府里没别的事,只是你进宫两天后,忠勇侯府计夫人带着计子茜上门赔罪来了。没见着你,计夫人好像很遗憾呢!” 甄钰顿时注意起来,问道:“计夫人,她说了什么?” “这我哪知道!”甄克善笑道:“是娘接待的她,等会你问问娘便知。不过我想,左右不过那些客套话!”她又不傻,难道还会把罪责往自家女儿身上揽不成? 甄钰点点头,说道:“那咱们现在就去娘那里吧!”跟计家有关的事,她似乎总有些迫不及待沉不住气。 甄克善倒没注意她细微的异样,一笑点头,两人一起前往正院。 甄夫人正要派人去叫他们兄妹呢,见他们联袂而来十分高兴,笑着道:“正要差人去叫你们呢,可巧就来了!钰儿饿了没有,快来吃饭吧!” 甄克善听了不由得撇撇嘴,喝醋道:“娘,我也是您儿子啊,您只看见妹妹,看不见我!” 甄钰等都笑起来,甄夫人笑着瞪他斥道:“没出息,跟妹妹争宠!”一边说一边携着甄钰的手往饭厅走去。 “爹爹呢?娘,爹爹不会又和您闹别扭了吧?”甄钰的心突然一紧,有些急切的问道。要知道他们夫妻关系和好之后,甄老爷一直在正院起居的。 “你爹最近忙,有时候大半夜才回来呢,咱们先吃,不等他了!”甄夫人轻轻捏了捏甄钰的手以示安慰。甄夫人心里老怀欣慰,看看。女儿多懂事,多关心她!怎么怨的她疼她呢?儿子对她也尊敬关心,可是,哪儿能有这份体贴! 甄钰心中稍安。想了想忍不住疑惑道:“朝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爹爹怎么这么忙呢?”听甄夫人见怪不怪的语气,似乎这段时间以来甄老爷都处于这种状态,并且还不知要持续多久呢。 甄夫人轻描淡写笑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来。快坐下!”一边说一边招呼儿女坐下。 甄克善望了望妹妹,解释道:“听说皇上准备对西北用兵啊,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爹是户部尚书,全国的赋税可不就是这时候上缴入库,爹自然是不得闲。” 甄钰恍然大悟,这就难怪了!她忍不住有点替甄老爷担忧起来。国家打仗打的就是钱粮,甄老爷身为户部尚书,钱粮可不就是从他这儿出?一个弄不好,前方将士抱怨,皇帝也会不满。百姓也会生怨,也就难怪他现在一忙就是大半夜了。 甄夫人听了忙道:“克善,这些话可不许在外头乱说!如今圣旨未下,圣意未明,这种揣测圣心的话若是传了出去最容易成为招惹祸端的是非,你要记住了!” 甄克善忙正色点头:“娘放心,我知道的!”之所以跟妹妹解释,那是因为他觉得妹妹跟一般的女孩子不同,她既然问。他觉得他应该告诉她。 “是啊娘,我也不会在外头乱说的!”甄钰也望着甄夫人说道。 甄夫人欣慰的点点头,母子母女三人坐下吃饭不提。 饭后,甄钰无意笑问起甄夫人这些日子闷不闷?有没有跟其他府邸各位夫人应酬消遣打发时间? 甄夫人不知甄钰在套她的话,自然而然顺口叹道:“钰儿你那个样子进宫,娘哪里有什么闲心跟别的夫人们应酬消遣呢?不过。你进宫后,忠勇侯府计夫人倒是带着计子茜来了咱们府上一趟!”想到计子茜,甄夫人心里掠过一些不自然,计夫人端庄贤淑,善良大方,是个骨子里都典雅高贵的名门淑女,也是自己的大恩人,怎么她的女儿竟是这样的人物?平日里还那么乖巧,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原来计夫人来过了?”甄钰疑惑道:“娘,计夫人是带计子茜来道歉的吗?”那天在玉林苑,计子茜的话分明就是颠倒事实,甄钰和福清公主既然没死,她的谎言根本是站不住脚的。 甄夫人却是迟疑了一下,说道:“她说是来探望你,也算是道歉吧!计夫人说,计子茜小孩子家不懂事,不该跟着瞎起哄,害了公主和钰儿你!唉,计夫人也是做母亲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既这么说,娘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自己以后也断然不会和计夫人来往过甚就是了,身为母亲她这么袒护自己的女儿情有可原,可这受害的是她的女儿,她的心情又岂能好受,岂能一点儿不介怀? 甄钰气得心头一阵恼怒,计夫人这话还真是高明,明着是上门道歉,实际上是来撇清,也是来坐实计子茜的话,将所有的责任推给自己和甄敏。 “娘,好在女儿也没事,计夫人这么说也有她的难处。何况现在各方的处罚都已经下来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计夫人既然好心好意登门致歉看望女儿,女儿觉得咱们也不能太小气了,娘有没有想好怎么给她回礼呢?” 回礼?甄夫人有些讶然的睁了睁眼疑惑的瞟了甄钰一眼,思索了片刻,缓缓点头道:“还是钰儿你考虑的周全!不错,这礼尚往来的事,咱们也不好缺了礼数的!明儿便命王妈妈备一份礼回给忠勇侯府吧!”若说让她亲自上门回访,她是断断不愿意的。 本来嘛,受委屈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甄钰忙笑道:“娘,不如这礼物让女儿来准备吧!反正现在玉霞记已经回到咱们手里了,绣娘们也应该到位了,女儿觉得挑几件好的绣件和布料,再配些别的就可以了!” 甄夫人想了想笑道:“这也可以。不过,你知道怎么准备吗?”对方可是忠勇侯府,这送回礼的轻重还是得拿捏恰到好处的。 甄钰不以为然道:“女儿准备好了,交给娘看看就知道了啊!这有什么难的?” “说的也是!”甄夫人遂放了心,含笑道:“娘的钰儿长大了,有些事情是该学着做起来了!” “娘,您又取笑人家!”甄钰腼腆的垂眸笑着,扭身不依,惹得甄夫人一阵愉悦大笑。 只有甄克善若有所思的瞅了妹妹一眼,从她的眼底,他似乎看到一抹含着恨意与快意的寒光闪过。也许,是他看花了眼也不一定。 甄老爷今晚回来的还不晚,甄钰和甄克善恰恰准备起身告辞时,甄老爷从外边踏了进来,看到甄钰,甄老爷眼睛一亮,笑着道:“钰儿你可回来了!这些日子,你娘可没少念叨,都快把爹的耳朵念叨出茧子来了!” “爹!”甄钰早已笑着上前拉扯着甄老爷的袖子,亲亲热热拉着甄老爷坐下,眨了眨眼偏着头笑道:“那爹爹可曾有念叨女儿呢?” 甄钰抬眼打量父亲,见他脸色憔悴了不少,双眼浮肿,眼中隐隐含着血丝,鬓角隐染飞霜,可见这些日子是真的累的不轻。 甄夫人便笑着道:“何止呢!你爹光会说我,哪天晚上临睡前他不要感叹一句‘不知钰儿在宫里此时做什么呢!’” “真的吗?爹,女儿也好想您和娘呢!”甄钰笑嘻嘻的依偎着父亲,目光中满是眷恋。 “你这孩子!”甄老爷笑呵呵的抚了抚她的头,细细打量了一番,笑着问她在宫里的情形。甄钰正待细说,突然看到甄克善在一旁连连向她使眼色,甄钰心里忍不住暗暗好笑,二哥哥天不怕地不怕,偏偏见了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恭恭敬敬问过安之后便缩在一旁稀释存在感,他这是在暗示自己赶紧回去呢! 甄钰一想回去还有事情要计较,便向甄老爷眨了眨眼,狡黠的道:“爹,女儿今儿已经跟娘说了一遍了,爹问的问题一点新意都没有,等会儿让娘告诉爹吧!爹爹爹还没用晚饭呢,女儿先告退,不打扰爹爹了!” “没大没小!爹的话也敢不仔细回?”甄老爷佯怒瞪了她一眼,眼中却含着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笑道:“你这孩子,在宫里住了这些日子嘴巴倒越刁滑了!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儿爹请胡太医再来瞧瞧!” 甄钰忙道:“爹,女儿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回来的时候带了药方子,按着药方子服药、上药,很快就会痊愈的!爹爹这么忙,不用再为女儿的事情操心了!爹,您天天都回来这么晚吗?您也要注意休息、保重身体啊!” “老爷你听听!女儿可不也这么说!”甄夫人找到了同盟,心疼的白了甄老爷一眼语带埋怨。 甄老爷心底闪过丝丝缕缕的温情,不由觉得一阵熨帖,望着甄钰的脸上满是慈爱,含笑道:“乖女儿,知道心疼爹了!好了,爹自己心里有数,快回去休息吧!克善,好好送你妹妹回去!”甄老爷想了想,语气转眼变得有些严厉,微微蹙眉盯着甄克善道:“这些日子我忙着,没工夫管你,你的功课可别拉下了!后年科考,也可以下场一试了!” “是,爹,孩儿明白!”甄克善恭恭敬敬的回答,脑海中立刻闪现过四书五经的影子,还有那得意洋洋的仿佛带着嘲笑的孔孟的脸,顿时心里翻腾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厌恶。(未完待续)rq 第110章 绣 “是,爹,孩儿明白!”甄克善恭恭敬敬的回答,脑海中立刻闪现过四书五经的影子,还有那得意洋洋的仿佛带着嘲笑的孔孟的脸,顿时心里翻腾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厌恶。 什么时候,他才能像雄鹰一样展翅翱翔于九天之上,冲锋杀敌,保家卫国,立功边关呢?也许,这永远都将是一个梦吧? “钰儿,你真是糊涂了!计子茜那个卑鄙小人,你居然还跟娘说什么礼尚往来?哼,我看礼尚往来是必要的,不过,不是这么往来!”甄克善眸中不觉闪过一丝冷厉。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算了他心爱的妹妹,还害得她差点丧命,计子茜的胆子也太大了点! “哥哥,这本来就是应该的啊!计夫人都作出这等姿态了,我们也不好不给人台阶下的。”甄钰无辜的向甄克善笑了笑,然后问道:“对了哥哥,这些日子玉霞记那边如何了?白延曲可有跟你汇报?” 甄克善失笑道:“你说白延曲啊?他倒是找了我两次,跟我说了些铺子里的情况,不过,我也不大懂,也就没怎么听!你既然这么着急,明儿哥哥带你去一趟不就行了!” 甄钰心中正有此意,听了这话很高兴笑道:“好啊!那明天早饭过后咱们就去!”这次送往忠勇侯府的礼物,她一定会好好的挑的。 甄克善送她回到玉兰苑,自己便也回去了,老爹刚刚提点一番。即使是做样子,他也该回去勉强翻两页书,不然,等会万一老爹心血来潮跑过去查看。他又得挨一顿训!探花郎的儿子,不是那么好当啊! 甄钰沐浴洗漱之后,换了一身姜黄色的绣花软绸中衣。外边披着银蓝色的披袍,吩咐莲子、桂圆备下笔墨纸砚,盈盈坐于书桌前。 “姑娘,夜深了姑娘还是早点儿歇息吧!这么晚了姑娘还要写字吗?”莲子斟上一盏热茶,向甄钰笑了笑。 甄钰紧了紧身上的披袍,回头笑了笑,眸中亮光微闪。柔和的烛光下,她的面容呈现出一种似迷雾般的神采,她挥挥手淡笑道:“我心里有数,这里没有你们什么事了,都下去吧!我不叫人。不许进来。” 莲子怔了怔,突然觉得姑娘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似的,眸中的光辉依然明亮,只是,明亮中带着一股清冷的神色,因这股神色的融入,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傲然和冷寂。 “是,姑娘!”莲子下意识的别开眼光,垂眸屈膝。应声而退。 瞧着轻轻掩上的书房门,甄钰轻轻叹了口气,扭头望着静静跳跃的烛火,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铺呈面前的雪浪笺,淡淡的哀伤如遇暖初溶的春水,缓缓的蔓延心上。眼眶中渐渐凝上一层潋滟的水光。 “娘亲……”甄钰轻轻低唤,纤细的手渐渐弯曲紧握成拳,抵在胸口。她垂着头,将心头汹涌的悲愤哀伤压抑下去,强迫因颤抖而耸动的肩头平静下来,咬着牙一字字道:“你等着瞧,我怎么为咱们报仇……” 她突然抬起头,眼前的烛光透过水雾变得支离破碎,她轻轻拭去眼中的泪水,仰起头,长长缓缓的舒了口气,随后提起笔,略一思索,便在光洁雪白的雪浪笺上飞快的描画起来。 她描画的,是一幅绣花样子。这是前世见过、描画过无数次的花样子,娘亲手把手教过她,娘亲曾经颇为得意的告诉她:她画的鸳鸯,与别人的不同…… 第二天,甄钰随着甄克善来到玉霞记,铺子里的生意比之先前不知好了多少倍,掌柜和伙计服务格外热情周到,一扫先前那种颓丧、败落的景象。 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是认得他们兄妹的,掌柜的忙赶上来笑着招呼“两位少东家!”看他们的样子,掌柜的便知是来找白延曲的——两位少东家如今是铺子的当家,他好久没来了,来了自然是要见大掌柜的! 掌柜的殷勤的一边笑道:“两位少东家,大掌柜的这会儿恰好在后边账房里呢!两位爷这边请!”一边将他们引了过去。 “你去忙你的吧,我们自己认得路!”甄钰摆摆手笑了笑,与甄克善二人一路说着话进了后院。 白延曲见到甄钰十分欣喜,忙请他二人坐下,亲自奉上茶,屏退左右,方上前恭恭敬敬见礼,竟似有些迫不及待似的笑道:“二姑娘,您可来了!” 白延曲正欲向甄钰报告这段时间来铺子里的生意情况与盈利情况,甄钰打断他笑问道:“绣娘和裁缝的事如何了?” 白延曲呆了呆,笑道:“正要跟姑娘禀这事呢!绣娘已经请了十八位,裁缝请了四人,她们手艺都不错,人也很聪慧勤奋上进的,已经设计出了好几种新鲜样式,订单也收了不少!生意也比上月好了好些呢!” 甄钰笑着点了点头,赞许道:“大掌柜办事的效率还真是高!”这些绣娘估计大多数是从民间请来的,她们身份低微,好不容易有这个出头的机会自然会竭尽心力的创作。她们来自平民阶层,所描绘的花样跟上流社会流行的虽然不同,但是进了玉霞记之后,什么样的好布料、新花样见不着?两下里思想碰撞,融会贯通,加以改进创新,设计出新式花样并非难事。 “二姑娘过奖了,这些绣娘和裁缝,二姑娘要不要亲自见见?”白延曲又笑道。 甄钰摇头说道:“见她们倒不必了,我这里有些活计,让她们立刻赶出来!这样吧,你把其中领头的给我叫来!” 白延曲有些诧异的瞟了面色沉静的甄钰一眼,拱手道:“是,二姑娘!那么属下便让人叫柳三娘过来!” 柳三娘并不在这一家铺子中。乘着中间等候的时间,白延曲便将这段时间以来玉霞记的经营状况向甄钰详细汇报了一遍,至于甄克善,他可没有耐心留在这里听隔行如隔山的话。早已溜出去转悠去了。 不多会柳三娘来了,穿着翠色的对襟窄袖褙子,鹅黄镶边绣着细碎花边。下边是白绫襦裙。 进的屋来,柳三娘自自然然的揭下头上戴着的帏帽,向甄钰福身道:“柳三娘见过二姑娘!二姑娘万福!” 柳三娘说着轻轻抬起头来。 只见一双格外清亮如水的眸子对上自己的目光,盈盈眉目令甄钰有一刹那的惊艳。但惊艳是短暂的,随之入眼的,便是柳三娘左边脸颊上一块掌心那么大的乌紫疤痕,这块印子从她眼睛下一直延伸到上嘴唇处。呈椭圆形,几乎占据了一整张脸,活生生将她原本俏丽的容貌打入了最底层。 柳三娘神色恬淡,态度从容,就这么静静的站在甄钰面前。丝毫不觉自惭形秽。甄钰发现她的发髻仍是姑娘样式,笑了笑,不觉顺口笑问:“你就是柳三娘?可曾许了人家?” 柳三娘微微一怔,随即摇摇头,神色平静的说道:“回二姑娘话,民女长得太丑了,不入时人眼,并未许配人家。” 甄钰心里一阵轻叹,忍不住对她大起好感。轻轻叹道:“这世上多的是有眼无珠、贪爱皮囊以貌取人之辈。不识鱼目与珍珠的人,碰上也不会幸福,三娘你值得更好的!” 柳三娘和白延曲相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显现出浓浓的惊讶。柳三娘所见过的女子,见了自己这副模样除了嘲笑便是不屑,甚至厌恶。从来没有人像甄钰这么说过,更别提甄钰还是出自名门的大家千金。 “谢二姑娘谬赞!二姑娘此话深合民女心意!不过,”柳三娘笑了笑,瞅了白延曲一眼打趣道:“其实白大哥倒一直不曾看不起民女,民女还以为跟他有缘呢,谁知他竟也娶了亲了,民女已经打算这辈子孤独终老了!” “三娘,玩笑不要乱开!我一直只把你当兄妹看待!”白延曲急忙表白,讨好的瞧了瞧甄钰的面色。话说,锦心可没少在他面前念叨夫人、二姑娘如何如何,而甄钰对锦心的亲近亲密他也一清二楚,万一甄钰恼怒起来,在锦心面前说上几句,那他可就完蛋了! “二姑娘莫怪,民女只是开个玩笑!白嫂子那样的好人,与白大哥正是良配,我只有祝福他们,替他们欢喜的!”柳三娘见白延曲急了也忙笑道。 甄钰微微一笑,说道:“三娘你我不了解不敢说,但是白大哥对锦心的心我是信的!”意思就是,柳三娘你便是当真想要插一脚进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二姑娘真是个痛快人!”柳三娘听了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尴尬,反而满脸的欣赏,她恭恭敬敬上前向甄钰福了一福,慨然道:“二姑娘,民女不但貌丑,而且脾气不好,民女是很挑东家的,民女今日终于挑到一个好东家了!二姑娘,只要您不赶民女走,民女愿意倾尽所能一辈子为姑娘效劳” 白延曲心里松了口气,听了柳三娘这话他目光微微一瞟,心头又是一松。柳三娘刺绣的手艺极好,但是脾气也极古怪,也曾有不少大户人家或者有名有号的绣坊求到她头上,她却总是随着自己性子高兴来,这些年没少得罪人,如今她终于肯稳定下来,投靠玉霞记,也算身后有了靠山,白延曲自然也是替她高兴的。 “三娘快快请起!三娘肯留下来我求之不得!三娘放心,玉霞记绝不会亏待了三娘,如果三娘当真终生不嫁,玉霞记也养得起!”甄钰笑着微微向前倾身抬了抬手,单从柳三娘这份自信,甄钰便知她的绣工绝对不差!因为前世她的母亲,也有这么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气,这种傲气,她再熟悉不过! “谢二姑娘!”柳三娘望着她,眸光中水亮点点,第一次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真诚感激。 “对了,不知二姑娘传民女前来,所为何事?”柳三娘随即又问。 甄钰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绸软缎手帕递给柳三娘,微笑道:“你且瞧瞧这块帕子绣工如何?” “是。二姑娘。”柳三娘笑吟吟的接过手帕,轻轻展开一看,眼睛一亮猛然睁大,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她的眉头不觉轻轻凝起。细细的用手触摸一针一针的针法,喃喃道:“力度尚有欠缺,可是这针法。这布局,真是,真是——”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自诩针法天下无双,可见了这副绣品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出五年,此女成就必然在我之上!不知此件绣品出自何人之手。二姑娘可否代三娘引见?” 柳三娘望着甄钰的目光充满热切。 一旁的白延曲轻轻瞟了一眼不觉吃了一惊。他眼睛一花,只觉那一方绣帕上绣着的四只虾前后相间、左右相随,触须长脚摆动,似乎要活过来似的,那米粒大小的眼睛黑亮异常。充满神采,直逼眼目。 甄钰轻轻笑了,淡淡说道:“这是前些日子我绣的,不想还能入得了三娘的眼,可见果然是不错的。”可见,果然与娘亲手艺有几分神似了。 甄钰前世娘亲邵心萍虽然一边把她打扮成男孩子来养,但另一边却又无比严厉的教她学刺绣。甄钰原本是不肯学的,但是自从看到母亲为了生计常常熬到半夜刺绣,不用她劝。她一声不响咬着牙学,数年积累下来,居然也小有成就,虽仍达不到母亲的水平,可是一般绣娘却都比不过她。甄钰心里不由暗暗佩服,柳三娘果然是有些本事的。仅凭一副绣作便看出自己力度不足,这具身体可不就是力度不足吗? 力度不足,起针、落针、转针时难免有所凝滞软弱,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技艺精湛又精湛之人却是瞒不过的。 “二姑娘?”柳三娘这回是真正目瞪口呆了,微张着嘴,瞪着甄钰,捧着那方绣帕,半响眼睛一眨不眨,嘴里一个字说不出来! 白延曲也同样目瞪口呆,如果不是因为柳三娘称赞在先甄钰说明真相在后,白延曲宁肯相信柳三娘转了性子懂得谄媚巴结也不肯相信这栩栩如生、充满灵动之气的手帕是甄钰绣成的。 “是二姑娘?这不可能!”柳三娘脱口而出。 甄钰不说话,抿着唇细细的眉毛挑了挑。 “对不起二姑娘,民女,民女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太,太不可思议了!“柳三娘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说道。她心里仍是暗暗纳罕,甄钰只有十岁,按她的经验和刺绣知识来说,她敢肯定一个十岁的孩子绝无可能绣出此等作品,要学会这么多种针法,并且将各种针法融会贯通,流畅过渡,并未一朝一夕可以练成。更何况,据他细细看来,这小小的一幅绣品上,至少有四种针法,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有几种针法我教给你,两天之内,你能学会吗?”甄钰凝着柳三娘忽然开口,然后又紧跟着道:“我说的学会不是粗粗学会那么简单,而是至少能够达到我这件绣品的水平,三娘,你能吗?” 柳三娘又愣住了,眼睛里闪闪发亮,脸上也忍不住呈现出一种跃跃欲试、心痒难熬的兴奋之态来。身为一个痴迷沉醉与刺绣的绣娘,还有什么比甄钰此言诱惑更大的?没有! 柳三娘心里火烧火燎的发痒,她低下头细细的摩挲研究手上绣品的一针一线,犹豫半响,咬牙点点头道:“二姑娘,民女可以试试。” 甄钰眼中露出一缕失望,摇头道:“不是试试,而是必须。你能吗?如果不能,我也不勉强!” 试试,她好像没有那么多时间准备了。 经此一手惊艳亮相,白延曲对她更加心悦诚服的佩服。因此,当甄钰给了他一个地址,让他按照这个地址派人悄悄前往江西抚州柳河镇打听一个叫做邵琬清的女子时,他连一个疑惑询问的眼神也没抛出就满口应承了下来。并且郑重保证秘密性,请甄钰尽管放心。 柳三娘又垂下了头,目光闪烁不定,研究了更多一会,她抬起头,目光热切的望着甄钰,毅然决然道:“二姑娘,民女一定做到!” “好!那么现在就开始吧!”甄钰满意的点点头,笑道:“你马上准备丝线绸缎绷子等物。白掌柜,我这里有一份单子,麻烦你叫人按照上边的描述准备一份,我今日要带回府中。” “是,二姑娘!”白延曲和柳三娘一起答应,各自分头。柳三娘去找绣线,白延曲瞧了瞧单子,单子上列的也是各种颜色的丝线和刺绣的底绸。 柳三娘十分聪慧,甄钰将母亲的独创的针法细细的向她讲解,不多会她便学会了,虽然在运用上力度、方向还有些生涩,但凭她的底子和热情,练习两三日应该没问题。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手臂受伤尚不能过多使力,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这份大礼,即将送往忠勇侯府,她不想再拖下去了。 教了柳三娘一遍,甄钰让她自己练习,又招了白延曲说话。(未完待续)rq 第111章 礼物 三天之后,柳三娘将这数种新旧的针法融会贯通,运用得已经十分纯熟了,甄钰拿着她的最后一件成品端详端详,脸上露出满意笑容时,柳三娘自己也松了口气,始终忍不住由衷叹道:“二姑娘,不知这针法是何人传授给二姑娘,若是能见一见此人,真是此生无憾!” 甄钰眼中一黯,眼眸轻眨,轻轻叹道:“此人已经不在人世了,这几种针法如果有人问起你,你便这么说……” 柳三娘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但她立刻就点点头:“是,民女记住了!请二姑娘放心便是!”柳三娘心里忍不住有些紧张,她好像突然之间才意识到甄钰户部尚书千金的身份;也是的,凭甄钰的身份,尚书府中养有一两个技艺出众的绣娘,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也许,她是真的不便公布那人的身份吧!柳三娘无不遗憾的想。 甄钰从怀中抽出几份图案递给柳三娘,说道:“用我教你的针法,按照这图案绣一对枕头,用茜红杭缎做底,图样怎么配色我也写得很清楚了,适用的丝线也已经让白掌柜准备妥当。最多七天,将成品交给我,越快越好!” “是,二姑娘。”柳三娘接过图案展开扫了一眼,是再寻常不过的鸳鸯红莲图,只是这鸳鸯却不似寻常所见比翼同游,而是一只展翅在前,一只尾随在后,在前那只回头凝望,在后那只微微仰头脖子前倾,与前一只深情对视。一旁的红莲。并蒂双开,搭配着高低两支莲蓬,莲子粒粒在现。 最为奇特的,不是这鸳鸯与红莲。而是需要绣在枕头边沿的花边,组成花边的一朵朵小花,让柳三娘这个熟悉各种花草的人也不禁一时傻眼。认不出是个什么花样。 她琢磨了半天,方轻轻“啊”了一声,惊讶道:“二姑娘,这,这好像是——浮萍?”如果不是自己酷爱刺绣,平日里对各种花花草草山水树木景致格外留心,根本不会认出这从来没有人将之入绣的浮萍来。 甄钰赞赏的瞟了她一眼。点头微笑道:“不错,这就是浮萍!你照着一点一点的绣,半点儿也不许变形。” “民女明白,二姑娘放心!”柳三娘点点头,细细端详端详。笑赞道:“二姑娘真是心细如发,独具慧眼!”柳三娘由此获得启发,不由寻思,也许,她也可以从一些不起眼的事物上发现一些什么融入绣件花样…… 甄钰的手指轻轻拂过展开的图样上,说道:“这鸳鸯的眼睛,留给我来绣吧!” “好的,二姑娘!”柳三娘自不会不答应。 交代清楚了柳三娘,甄钰心情十分轻松。突然想起很久没见锦心了,顺便又去了剪子胡同的白宅坐了一会,然后方高高兴兴的回府。 今日甄老爷回来得一如既往的晚,所不同的是,今天回来,他的脸色有点黑沉沉的。而且,这黑沉沉的脸色居然还是针对甄钰。 甄钰低头打量打量自己,很无辜的朝他笑道:“爹爹,您干嘛这么瞧着女儿啊?” 甄老爷沉着脸进了东次间,一边叫道:“夫人带钰儿过来,王妈妈等都退下!” “老爷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甄夫人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她没忘记给了甄钰一个安慰的目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携着她入内。 “钰儿,这几日你上哪儿去了?”甄老爷的目光有些凌厉。 甄钰心一紧,闪闪忽忽的目光下意识就望向甄夫人,嚅嚅道:“我,我——” “玉霞记的生意似乎不错啊!”甄老爷哼了一声,没好气瞪了她一眼。 “爹!”甄钰一急,奔过去拉着甄老爷的胳膊,仰起小脸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甄老爷心里不知该怜还是该气,却不忍心甩掉她的胳膊,绷着脸冷冰冰道:“叫爹也没用!你一个小姑娘家,尚书府的千金,这要是传了出去像什么话!夫人你也是,怎么就纵容钰儿去做这种事呢!她还这么小,都还没议亲呢!你别告诉我,这事你不知道!那玉霞记,可是你的陪嫁铺子。”甄老爷忍不住又瞪了自己夫人一眼。 虽然现世有不少女人打理铺子生意,但那不是各府中的管事妈妈们便是出了嫁的媳妇夫人们!再不然,就是商户出身家庭情况摆在那里不得不为之的姑娘家了,像甄钰这样的尚书府千金,在外头抛头露面打理生意,万一传开了出去,惹得一些纨绔好事子弟前去品头论足,她还要不要嫁人了? 甄夫人一怔,不禁也有些后悔。她先是被沈姨娘气昏了头,后来又让甄钰给绕了进去,只想到女儿早早学会这些事情将来出嫁了也省得被人欺负,却不曾想过,女儿还没议定人家呢!可是出于这些年来的本能反应,甄夫人一听丈夫连自己也怪在内了,她却又不服气道:“钰儿将来也是要出嫁的,这些事迟早要学,难得她有这份心,早点学也没什么啊!” “还说没什么!”甄老爷气得够呛,跺脚道:“钰儿是该学些东西了,该学刺绣女工了,怎么不见你教她这个?学打理生意管家,这还早呢!” 再说了,等她将来出嫁了,自有陪嫁的管家媳妇,夫家也有管家娘子,哪儿用得着她亲力亲为了? 这倒是自己失职了!甄夫人心里忍不住有些丧气,只是这时候哪肯认输承认错误?正想再顶上两句,甄钰眼巴巴望着甄老爷抢着忙道:“爹!女儿只是为娘分忧,有何不可嘛!女儿很小心的,在外头都穿着男装,掌柜们伙计们只知道是甄府公子,不知道是二姑娘!爹,您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赋税钱粮,女儿替娘亲打理几间小小的绸缎铺子这也是家传渊源嘛!娘一把年纪了,既要管家,又要照顾爹。照顾女儿和哥哥,她哪里忙得过来呢?爹您不知道,那些掌柜们不亲自盯着一个个胆子大得不得了。这些年不知从中贪了多少银子呢!” 甄老爷被她一片歪言气得哭笑不得,眼角瞟了瞟夫人,忍不住也有些心软,府上内外所有的事情都让她打理,这些日子自己的衣食起居她亦无不亲力亲为,哪能还有精力打理铺子? 而且,听了甄钰最后一句话甄老爷吃了一惊。望望甄钰,又望望甄夫人,沉吟片刻说道:“掌柜们不老实?这是怎么一回事?” 甄夫人叹了口气,轻描淡写道:“已是过去的事,也不必再提了!若不是那次钰儿闹着要上铺子里选衣料我还蒙在骨里呢!这四五年。每年从铺子里流失的银子不下万两。” 甄老爷心中一动,不再言语。甄夫人一副不欲多谈、欲言又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神情态度使他自然而然联想到沈姨娘。这些年,甄夫人不管家,内外事宜可都是沈姨娘在打理,甄夫人如今不欲言说,如果不是他今日主动问起也许一辈子她都不会在他面前说出来,可见她一片体谅自己的心多么用心良苦!甄老爷心里感慨万分,眼中闪过歉意和感激,态度也没先前那么激烈了。 “女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好多事,也该让她慢慢的接触了。钰儿是我最心疼的孩子,我岂有不为她好的?这孩子这几个月来把铺子打理得妥妥当当并无不妥,她所见的,不过几位主事掌柜而已,并未在外抛头露面。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甄夫人接着又说道。 甄钰心里暗暗高兴,她就知道甄夫人护短,这件事是经她同意的,他当然不会任由甄老爷驳回。 “爹,以后女儿会很小心的,绝对不会闹出什么不名誉的事情来。”甄钰赶紧又讨好的道。 “以后?”甄老爷微微蹙眉,叹道:“罢了!既然你娘也这么说,爹也就饶了你!你别高兴太早,女儿家的刺绣女工也不能拉下,等你拿出满意的绣品,再说打理铺子的事吧!” 甄夫人也颔首表示同意:“你爹说的是!钰儿,女儿家做一手漂亮的活计比什么都强!” 甄钰心中大喜,从怀中抽出一块白绸手帕,上边绣着两枝开着鹅黄花朵的娇艳迎春,她将手帕双手奉给甄夫人:“娘您和爹瞧瞧,这可还入得了两位的眼?” 甄夫人展开帕子,漫不经心的目光顿时一肃,细细瞧了瞧,诧异道:“这,这真是你绣的?”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甄钰虽然学过几天刺绣,但那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绣一个荷包一年也见不着成品!哪儿能做出这么精细的活计?这帕子上的迎春,起码用了打子针、铺针、肉入针、绕针等多种针法,相互衔接之间了无痕迹,浑然天成,颜色娇艳欲滴,远一些看着,比一幅画还要逼真,竟像现摘下来的一样。 “娘,这当然是我自己绣的了!可惜女儿手臂现在还不大好,不然,可以这会子便绣给娘看!”甄钰十分得意。 “万万不可!你这会子哪能动针线呢!”甄夫人忙一口拒绝。 甄老爷见自己夫人一副不可思议、目瞪口呆的神情不觉也凑过去瞧了瞧,入眼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甄老爷也诧异的望着甄钰一眼。 “女儿既然决心替娘打理铺子,当然不能什么都不懂!女儿这是特意学的,为的是不叫掌柜伙计们胆敢欺瞒。”甄钰敛正神色,向甄老爷甄夫人规规矩矩回道。 甄老爷心里十分复杂起来,片刻抚着她的头叹道:“难得钰儿你这么有心!爹相信你行事自有分寸,这件事,便依了你吧!” “真的?谢谢爹!”甄钰大喜过望,过了明路,以后出府就可以光明正大了。 甄老爷呵呵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甄夫人也十分得意,遂起身笑道:“老爷先歇一会吧,我去小厨房看看备了什么吃的。” 甄老爷点点头,说道:“随意弄点东西填肚子就好,要快一点。等会我还要回书房。今晚就不回来了!” 甄夫人怔了怔,心疼的瞧了甄老爷一眼,点头叹道:“老爷也该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么没日没夜的——”甄夫人待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了岂不是有埋怨皇帝的嫌疑。她无奈叹了口气自出去了。 “爹爹,是不是下边的粮食收不上来啊?”甄钰抬起头望着甄老爷。 甄老爷略有些诧异瞧了她一眼,想一想。归根结底,可不就是如此?各地上缴的粮食数据,在皇帝那里很难看,皇帝虽没有大发雷霆,但已经给户部上下摆了许多道脸色了。 皇帝打算要对西北用兵,这是朝中大员都心里有数的事。可是这粮食产地,产多少就是多少。田地又不会听从皇帝的话,皇帝要出兵,要用粮,它就会多长一点! 甄老爷瞧着小大人一样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女儿,不由自主的竟不想敷衍她。他笑着温言道:“也不能说收不上来,粮食产量太低,这是老天爷管的事!”可惜,皇帝才不管老天爷不老天爷,他只知道要打仗,就要有充足的粮草,筹备不够,那是户部无能! 甄钰想了想,笑道:“爹。既是粮食产量太低,换成产量高的种子不就行了吗?” 甄老爷眼睛一亮,喃喃道:“换种子?换成产量高的种子?”他的心突突的剧跳,心里霎时间闪过无数种想法,仿佛喷井似的欲喷薄而出。 “钰儿!你真是爹的好女儿!”甄老爷兴奋的掰着女儿的双肩笑道,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起身笑道:“钰儿,告诉你娘爹先去书房了!”说着轻轻拍了拍甄钰的肩膀,一阵风似的疾步而去。 甄夫人回来见他已经走了,向甄钰吃惊道:“你爹他——不吃饭了?” 甄钰笑道:“娘,爹好像突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就先回书房了!” 甄夫人蹙眉,抱怨道:“老爷多大的人了,怎么办起事来还这么一惊一乍、风风火火的!王妈妈,等会把宵夜送到老爷书房去!” 甄钰抿嘴轻笑,心里升腾起暖暖的温情。娘虽然总是抱怨,可心里却比谁都心疼爹。这才是最真实的,家的感觉!眼前不自觉闪过前世母女相依的冷清孤寂,甄钰强迫将那种哀凉的情绪赶走。 过了几天,甄钰将作为回礼送给忠勇侯府的礼物拿给甄夫人过目:一对枕套、四匹上等的堆纱锦缎、两匹葡萄缠枝纹妆花缎、两盒上等的沉水梅花香香料、四盒吴泰德精致糕点,价值跟计夫人送来的相当。 甄夫人瞧了瞧满意的点点头,笑赞道:“若是娘来准备,也差不多是这样,钰儿果然长大了!” “是啊,二姑娘心思巧慧,夫人将来也可放心了!”王妈妈也在一旁笑着,忽瞧向那一对茜红的鸳鸯并蒂莲枕套眼睛一亮,赞道:“这枕套是玉霞记的绣娘绣的吗?好鲜亮的活计!” 王妈妈这么一赞,甄夫人自然是要瞧瞧的。示意王妈妈将那枕套拿过来,轻轻展开,众人不由眼前一亮,甄夫人轻轻抚着追逐嬉戏的一对鸳鸯,仿佛能从那相互凝视的眼眸中看到脉脉的情意和幸福的笑意,旁边的红莲舒展花瓣,仿佛迎风而动。 “果然好手艺!好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手艺了!”甄夫人由衷赞赏,遂向甄钰笑道:“钰儿这是从哪儿请来的绣娘?” 拥有如此手艺的绣娘,身价高那是肯定,请不请得动还是问题呢!所以,她十分好奇,自己的女儿有多大的本事请来这样一号人物。要知道玉霞记的绣庄才开张没多久,名气并不怎么样,对技艺精湛的绣娘可没什么吸引力! 甄钰笑道:“这是白延曲白公子请来的,叫做柳三娘。”甄钰便将柳三娘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甄夫人和王妈妈听罢嗟叹不已,没想到绣的出这等活计之人,竟是个出身低微、容貌丑陋的青年女子。 “娘,您若是喜欢,改明儿我让三娘也给您绣一整套的东西。三娘的活计,如今在上京里也小有名气了呢!”甄钰又笑道。 甄夫人也有些兴致,点头笑道:“等过几天闲了,娘就去瞧瞧!” 甄钰笑着答应,吩咐锦绣、锦芳等将礼物包好,由王妈妈亲自上门,将礼物给计夫人回赠过去。 礼物送出去之后,甄钰的日子过得多少有一点紧张和忐忑,几乎每天都在玉霞记总店里呆着。她在等,但是除了她,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等什么。 过了五六天,甄钰正在里间休息,掌柜来禀:店里来了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前几天柳三娘绣的枕套,要求见绣这枕套的人。 他总算是来了,就不知是怀着什么样心情和目的!甄钰微微冷笑,挑眉吩咐道:“请他进来!” “三娘,等会人来了,你知道该怎么说了?”甄钰扭头望了望站在身后的柳三娘。 柳三娘点头笑道:“二姑娘放心。” 枕套送到忠勇侯府,这么鲜亮的活计计夫人自是喜欢,高高兴兴的用上了。就这样,计侯爷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记忆中的图样。(未完待续)rq 第112章 猜疑(Sunflower889和氏璧加更) 枕套送到忠勇侯府,这么鲜亮的活计计夫人自是喜欢,高高兴兴的用上了。就这样,计侯爷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记忆中的图样。 那熟悉的图样和针法,还有那照着浮萍绣出来的镶边,与曾经那时,那眉眼盈盈、温婉含情的女子所绣如出一辙,所不同的是,少了“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八个大字。 这枕套上自然不会有这八个字,昔日的八个字,是他亲手所写,她亲手所绣。 计侯爷心里惊疑不定,陈年往事一幕幕的翻上心头,令他又悲又喜,五内如沸。辗转打听到绣品出自玉霞记,他再也坐不住,寻了个空换了便装上门问个清楚。 计侯爷随掌柜的来自后院厢房,迟疑了一阵,终于轻轻推门进去。屋里站着一位身穿银蓝衣裳的女子,挽着抛家鬓,蒙着面纱,一双眼睛清盈盈的望着他。 “萍儿,是你吗?”计侯爷心神一阵激荡,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眼中也蒙上了一层迷离的光芒,脚下一顿,轻飘飘的踉跄着向柳三娘走去。 萍儿?屏风后的甄钰暗恨,紧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听听,叫得多亲热!好像当年派人追杀她们母女的人就是他吧? “这位爷是——”柳三娘讶然睁大了眼,茫然而困惑的瞪着计侯爷,情不自禁往后退了退。眼前男子人到中年,面皮白净,儒雅中透着勃勃英姿,虽然身上的衣裳并不出众,但胜在气质不俗。柳三娘识尽人情冷暖,一看便知他不是个身份低微之人。 计侯爷猛然回神,身形不像,声音不像。眼神也不像,那个人影印在心里十几年了,他怎么能认错呢?计侯爷心里一阵惆怅苦涩。敛敛容往后退了两步,拱手道:“对不住,在下认错人了!请问姑娘贵姓?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柳三娘笑了笑,缓缓说道:“您叫我三娘就可以了。在下容颜丑陋,恐怕吓着大爷,所以——”说话间她有意无意轻轻撩了面纱一角。露出脸上殷红的一块印子。 “三娘,”计侯爷有些不自然笑了笑,柳三娘脸上的红印触目惊心,女子皆爱惜容貌,人家不肯暴露其短。他也不好勉强。 “这枕套,可是出自三娘之手?”计侯爷轻轻抖开带来的枕套。 “不错,是我绣的。”柳三娘不禁深深瞟了计侯爷一眼,心里有些吃惊。这枕套是甄钰让她绣的,她并不知道甄钰用来做什么,也不知道计侯爷的身份。原本,甄钰嘱咐她的一番话她还抱着玩笑、不太以为然的态度,现在,她突然觉得有些紧张! 计侯爷听到这话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神色也变了变,他望着前方,片刻问道:“这针法,这图样,是三娘自创还是旁人教授?” 柳三娘笑道:“当然是旁人教授!三娘哪有这份天分呢!那教授之人,技法比三娘要好十倍不止。三娘未得真髓,实是惭愧!” 计侯爷呼吸登时一滞,呼吸不由自主的粗重了起来。他忍着剧烈得几欲跳出嗓子眼的心跳,望着柳三娘道:“不知是何人传授?望三娘告知在下!” 计侯爷虽然强忍着,但柳三娘仍能感觉到他过于激动的情绪和亮得异样的目光,那目光中透出来的急切和殷切,灼烧着她的眼,令她错愕的同时下意识避开目光。 “三娘,这件事对本——在下十分重要,请三娘告知!三娘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计侯爷见柳三娘只是发怔心下大急。 甄钰抿着唇,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冷笑,这些话,怎么听怎么讽刺! 柳三娘沉吟发怔,面露难色,犹豫道:“这本来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可是,四年前分别后,我答应过她绝不将此事告诉别人,还请大爷海涵!” 计侯爷怔怔的发呆,不觉顺口道:“这么说,她没有死?” 柳三娘诧异的抬起头来,吃惊的瞪着计侯爷说不出话来。平白无故来这么一句,换了是谁听了,恐怕都消化不了吧? 计侯爷猛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他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勉强温言笑道:“实不相瞒,她是我的一位亲戚,她既然肯将这绣法传授给三娘,想必三娘跟她是很好的朋友吧?” 柳三娘摇摇头轻笑道:“她性子有些古怪,不爱多话,我并不是她的朋友。她将绣法传授给我,那是因为我救了她们母女的命。” 计侯爷心头一紧,说不出是悲是惊是喜,原来,她后来生下了一个女儿…… “你可知,她们母女去了哪里?”计侯爷的心怦怦的剧跳着,手心里握了满满的一把汗,既是期待,又是紧张。他的脑子里全乱了,全是那温婉的倩影和柳三娘这几句话。 柳三娘想了想,遗憾的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恍惚听她提起过,每年清明,她都会带着女儿去湖北宜州给死去的丈夫上坟。唉,她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真是可怜人!” 计侯爷听了这话心里一阵苦涩,给死去的丈夫上坟,是他吗?还是,她终究改嫁了?无论她有没有改嫁,既然知晓了她的行踪,他是必定要前往一探究竟的。 说起来,是他负了她,耽误了她的一生!可是,他一直以为她死了,如果他知道她没有死,他不会放弃寻找她的。 湖北宜州,那是他和她最后分别的地方,光阴似水,一晃就过去这么些年了! 计侯爷念及此,心里酸酸涩涩的十分不是滋味,他向柳三娘拱手道谢道:“多谢三娘提点,在下告辞了!” 柳三娘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微笑道:“您客气了,我其实也没帮您什么忙!” 目送着计侯爷的身影离开,甄钰自屏风后缓缓出来,目光深深的瞅了门口方向一眼,心里顿起百般的滋味。如果计划顺利,要不了多久,计家,一定会很热闹。 她始终不明白,当年计秉毅既然已经抛弃了娘亲,为何还要派人追杀自己母女,娘亲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民女,根本不可能威胁到他,难道,仅仅是为了保全名声吗?而如今看来,他对娘亲似乎仍有余情,难道,是他演技太好的缘故?甄钰微微冷笑,他究竟是怎么想,就看清明节他怎么做了!但是无论他怎么做,自己的计划还是非实现不可! “二姑娘,这人——是谁啊?他打听的,是传授针法给姑娘的人吗?”柳三娘有些好奇顺口笑问。 甄钰瞧了她一眼,想了想,说道:“这个人,是忠勇侯府的计秉毅计侯爷。” 柳三娘嘴唇动了动,瞬间石化。她呆了呆,忙道:“二姑娘,若没别的吩咐我先去做活计了!姑娘刚才说什么,我没太听清楚,也许,是这几日赶活计太累了的缘故!” 果然是个聪明人。甄钰笑了笑,说道:“活计哪儿做得完?实在做不过来推了便是!既有事,你便下去吧!” “是,二姑娘。”柳三娘屈膝福身,轻轻退下。临走一瞥,她的心里十分困惑不解,尚书府的二姑娘,怎么会跟忠勇侯府扯上关系?莫非,这事背后牵扯的是不便出面的甄夫人? 柳三娘越想越觉心惊肉跳,摇摇头,强迫摒除这些乱糟糟的思绪,她还是,好好的干活吧! 计侯爷回到府中,一个人关在书房里,背着手,低着头,往来徘徊,时而沉吟,时而轻叹,最后,悄悄传来了当年负责寻人的老管家夏梁冲,旁敲侧击问起了当年的寻人的经过。 当年的事,说起来话太长。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不愿意再想太多当年的纷纷扰扰,他只想知道,为什么当他从南疆回来之后,夏梁冲会那么确定告诉他,邵心萍已经死了? 夏家三代,都是他们计家的管家,他的忠心,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老奴见过侯爷。”夏梁冲浑然不知他传自己有何要事,温和的笑着行礼。 计侯爷一脸平静的打量着眼前的老人,面容清矍,头发花白,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银灰色暗纹半旧长袍穿在身上,样式简单质朴,一如他给他一向来的印象。 “侯爷?”夏梁冲有些疑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试图找出什么与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老夏,”计侯爷轻叹了口气,目光沉静似水,却仿佛蕴含着千钧的力量,他凝着他,一字一字缓缓说道:“自二十年前夏叔去世,计府里便一直由你打理吧?计府在你手中,对内对外,从来没出现过什么差池、闹过什么绯闻,便是当初我领旨南下平叛,府中人心惶惶、开销极度紧张之时,在你手里也不曾出现半点儿纰漏,不曾失了半点儿颜面。在府里,上至老夫人,下至粗使奴才,没有谁不敬重你的为人。你虽然是管家,但其实,我和老夫人、夫人早已把你当成一家人来看。你的儿子国华、国恒,我也一直当他们是兄弟栽培。”(未完待续)rq 第113章 追问往事 “是,”夏梁冲听了计侯爷这一番追昔抚今之言一时间心里也不由得感慨万千,他眨了眨湿润的眼眶,叹息道:“祖父在时,便常常教导老奴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如果不是当年曾老太爷,如今这个世上哪儿还有夏家的人?老奴一直不敢忘记祖父的教导!这些年所作所为皆是一片忠心为侯爷、为侯府,是老奴的本分,老奴当不起侯爷此言!” “那么我问你,当年我叫你去将邵心萍和孩子接回来,你为何阳奉阴违?”计侯爷脸色蓦地转厉,冷冷的盯着夏梁冲。 夏梁冲心下一空大吃一惊,怔了半响方涩然道:“侯爷,老奴,确实派人去了呀!侯爷您也知道,当时您在那种情况之下出征,侯府上下人心惶惶,老夫人年纪大了,夫人刚刚过门不熟悉府中情况,老奴没法分身离开啊!” “这个且罢了!我再问你一句,你确定你派去的人可靠?确定邵心萍和孩子都死了?”计侯爷眸光微沉,一眨不眨盯着夏梁冲,脚下向他逼近两步。 夏梁冲立刻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顶而来,他胸中一滞差点不能呼吸,强撑着挺了挺有些僵硬的脊背,微微喘息着道:“侯爷,老奴派出去的都是挑了又挑的府中家生子,绝对忠心耿耿的老人,断断不会出错!” “真的吗?”计侯爷冷笑,冷脸紧绷,眸中寒光似剑。夏梁冲一时有些愕然,这样的侯爷,他从来没见过。 “当然是……真的!”夏梁冲心里乱成一团。却仍是一脸经得起敲打考验的毅然决然。 计侯爷盯了他半响,眸中寒光骤然收回,叹道:“看来,是我多心了!” 夏梁冲无声舒了口气。僵硬的身体松弛下来,背后感到一阵黏黏湿湿的凉意,刚才。竟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侯爷怎么突然想起这事了?”夏梁冲不禁好奇问道。 计侯爷闻言神情一凛,冷冷的瞅着他。 夏梁冲忙敛眉垂首,躬身长揖,轻轻道:“老奴失言!侯爷若没有别的事,老奴告退。” 计侯爷转过身去,淡淡道:“刚才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是,侯爷。”夏梁冲慌忙点头。 夏梁冲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计侯爷书房的时候,计侯爷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淡淡吩咐心腹随从东来:“好好盯着他,看他会去哪儿……” 尘封了十几年的往事没有任何预兆的被计侯爷提起,夏梁冲的心里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不安。他不知道计侯爷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但是不用想他也知道,必定发生了一些什么。 夏梁冲魂不守舍、心乱如麻了半天,终于按耐不住,入夜之后去见了计夫人…… 深夜,忠勇侯府正院中,计夫人和心腹江妈妈刚刚送走了管家夏梁冲。望着摇曳不定的烛火,二人相视,半响无言。 “夫人,您说,侯爷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事呢?”江妈妈低声叹息,语气中含着浓浓的不平和委屈。她是替计夫人不值。 当年。计侯爷从外地赶回上京,发现是老夫人装病诓他回来成亲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一度跟老夫人闹得很僵,传得整个上京上流社会中沸沸扬扬;自打那时候,对计夫人忠心耿耿的江妈妈就对计侯爷怀有了怨念。 自己家的姑娘身出名门,高贵端庄,贤淑大方,温文尔雅,相貌人品行事做派在上京诸多名门闺秀中那是数一数二的个中翘楚,凭什么让计家的人这么糟蹋? 一位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被人拒婚,尤其是男方如此态度激烈的拒婚,传了出去还有谁会要她?谁愿意要别人嫌弃的女人? 可是如今的计夫人当年的贾姑娘,非但没有因此怨恨计侯爷,在得知了他心有所属之后冒着声名尽悔的危险反而帮助他。 那时候,计侯爷被老夫人强势的关押在柴房中,计夫人却买通了计府下人,悄悄将他放了出去,并且还赠给他跑路的首饰银两和马匹。不知是老天有眼还是无眼,偏偏那晚顺天府尹捉拿盗贼,竟意外的在土地庙中发现了道别的他俩!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城中土地庙共处一室,无论有没有发生什么,计夫人已经声名尽毁!可她却那么傻,一口咬定自己出府买东西迷了路无意中来到此处,至于碰到计侯爷,那更是无意中的意外! 她镇定自若的微笑着,与他就此别过,请顺天府衙的官兵们送她回家,江妈妈永远也无法忘记,送计夫人回府的那两名捕头眼底的不屑和轻视。一个名门闺秀,作出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情,是最令人不齿的! 贾夫人和贾老爷勃然大怒,愤怒的指责她,除了悬梁一死已示清白,她别无他法! 总算,那姓计的还有点良心,居然去而复返;总算姑娘福大命大,被人及时救下!回想起当时的事,江妈妈仍是心有余悸,当小丫头慌慌张张奔出来哭嚷着“姑娘上吊啦!”的时候,江妈妈明显看到等候在贾府大厅的计侯爷眼中展露无遗的懊恼和愧色,她心急如焚随着贾夫人等前去救人时,还不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家姑娘哪儿用得着走上绝路! 他们两人成亲之后,计侯爷对自家姑娘一直很尊敬,江妈妈也渐渐的在心底原谅了他。但是,对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邵什么的贱人,江妈妈是无论如何不能释怀的。如果没有她,自家姑娘和计侯爷的婚事根本不至于遭受这么大的波折,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小门小户的小贱人! 侯爷出征之后。居然还不忘记暗中派管家夏梁冲去安置那姓邵的,好在夏管家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知道怎样做对侯爷最好,对计家最好。他没有听从侯爷的意思,而是将此事私下告知了计老夫人,计老夫人又命他告知了自家姑娘。 当时江妈妈一听到夏管家的话脸上立刻变了色。若不是自家姑娘阻拦着,她当时就要骂出来!自家姑娘震惊过后脸色苍白,她面上眼中的痛苦伤心之色无论是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心疼!可是她却硬撑着,苍白着脸强自微笑着向夏管家涩声吩咐:“既是侯爷有令,夏管家便遵照侯爷的意思去办吧!也不知这邵姑娘,不,邵妹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有什么喜好。但愿将来我们能够和平共处,一起侍奉侯爷,唉!等接她回来我再好好安置她吧!” 江妈妈听见自家姑娘这么说胸口一闷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新婚的丈夫抛下她前往战场,她已经够委屈了。可是,她没有时间来委屈,她在后方不但要替他照顾好这个家,还要替他去寻回他的小妾、照顾他的小妾?这是什么道理!这是计家的门风吗! 侯爷这么做,对得起她吗? 江妈妈忿忿不平,私下里找了夏管家,声色俱厉的向他分析利弊,夏管家沉默半响之后一声长叹,他坦言告诉她。其实他也不赞成侯爷从外边弄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回来! 夏管家没有告诉江妈妈的是,他之所以不赞成,是因为他认定这个女人会毁了侯爷的一生!侯爷为了她不惜忤逆老夫人,不惜抗婚,可见,这个女人有多可怕。活生生就是个搅家精、狐狸精!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安分守己在主母手下过活?她万一入府,那还不搅得阖府不宁? 江妈妈惊讶之后心中大喜,于是,侯爷的心腹和夫人的心腹就此事达成了第一个共识,那就是背着各自的主子按照自己的意思悄悄处理这件事:给那女人一笔银子安家,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侯爷不要她了!识相的,就有多远滚多远! 但是令他们两人没想到的是,当夏管家的人找到那女人的住处时,已经化为一片灰迹,就在他的人到达三天前,那女人连同孩子、家下佣人已经一齐葬身火海了! 夏管家得知消息之后倒感叹了一番,但同时心里也感到一阵轻松,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既然人已经死了,所有的威胁已经不存在,江妈妈是个对主子忠心耿耿的人,觉得自己跟夏管家私底下达成的意见也没有必要隐瞒计夫人,于是便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计夫人当时听了就发急,将夏管家传了来,忧心忡忡的将他二人训斥了一顿,并且还说,没准侯爷将来还把这件事疑到她的身上,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夏管家一时也好生过意不去,于是在计夫人面前发誓,这件事,就当他没有请示过老夫人,也没有请示过夫人,一切,都是他谨遵侯爷的命令执行,只不过那女人命薄!老夫人那边,他会亲自前往恳求配合。他绝对不会在侯爷面前透露半个字,更不会牵扯出江妈妈半个字!江妈妈是计夫人的心腹,如果跟她扯上了关系,侯爷理所当然会怀疑计夫人。 计侯爷回来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有没有做过什么,江妈妈并不清楚,但据她暗暗观察,计侯爷确实是有一段时间心情郁郁的。可是再大的伤痛和悲哀总抵不过时间的冲抵,一年一年过去了,侯府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夫人,您说,这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侯爷怎么会提起这事呢!”江妈妈唉声叹气,忍不住有些懊恼。早知道那姓邵的福薄,不会造成任何威胁,还不如当初不知道此事!知道了,反而惹了一身的嫌疑。 计夫人目光闪了闪,轻轻微笑道:“也许,那位邵姑娘没有死吧,也许侯爷得到了她的消息,这才找夏管家对质吧!” 江妈妈身子一僵,觉得有些道理,随后又不屑的冷笑一声,说道:“夫人不必忧心!那女人就算不死,在外头熬了这么多年也是个黄脸婆了,也不知嫁过人没嫁过人呢,侯爷还能再要她?” 计夫人微笑着摇了摇头。姿态闲闲的笑道:“侯爷是个长情的人,我和侯爷这么多年夫妻,他不会亏待了我,就算把那位邵姑娘找回来。也没什么!据说,当年邵姑娘曾经产下一个孩子,不知道是男孩女孩。也不知现在在哪儿,过得怎么样!” 江妈妈脸色微变,心里暗道是个女孩倒也罢了,若是个男孩,世子爷岂不是又多了讨人嫌的手足? “江妈妈,”计夫人温和的笑了笑,说道:“你去打听打听。今儿侯爷去了哪?” 江妈妈精神一振,忙道:“是,夫人!” “好了,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计夫人微笑道。 “是,夫人!”江妈妈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怜悯的瞟了计夫人一眼,夫人永远那么端庄高贵,温文尔雅,哪怕这已经尘埃落定的心头痛事被乍然翻起,她的举止仍然这么优雅得体。 江妈妈忍不住有点儿恼恨夏管家:不是说好了这件事跟她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吗?他干嘛要巴巴跑过来告诉她们这些害得夫人难过?还美名其曰让她们心里有个准备!哼,既然跟她们毫无瓜葛,她们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还不是他自己心里发慌了想要找个人发泄发泄一吐为快!可见男人的话,都是信不得的! 房间的门被轻轻的带上,计夫人盯了静静闭合的菱花格子门一眼。扭过头对着烛光,眸中一片冷酷和怨恨。 邵心萍!她在心里冷笑,十几年前你斗不过我,今天就算你还活着,你一样休想踏入忠勇侯府一步! 当年所受的屈辱,她半点儿也没有忘记!何况。这件事的背后,不仅仅是她个人荣辱这么简单。 当年遭计秉毅拒婚,那是她最大的耻辱,在上京沦为上流社会各高门大户茶余饭后的笑话!可是那又怎么样?她贾丽君从来就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甘受命运摆布的柔弱女子,她的命运,她要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凭着超人的计谋和精确的算计,计秉毅最终还不是一步一步落入了她的设局?还不是心甘情愿、旗鼓张扬的娶了她! 新婚之初,她毅然放下儿女私情,鼓励他为国效命,而她,会在后方替他照顾老母亲和这个家!她的深明大义,不但获得了他的尊敬和愧疚,同时也收获了包括皇上在内的无数人的赞扬! 笑话和荣耀的转变,只在翻云覆手之间。 他出征之后,她便开始着手暗中寻找邵心萍的下落,这个女人害她受了如此羞辱,她怎么可能轻易饶了她?她原本就料定计秉毅定会派遣府中家生老人去办这件事,早已暗暗留了心,不想夏管家竟然主动送消息上门来,反倒省了她许多麻烦! 结果不言而喻,她轻而易举的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心头这口恶气! 不料,过了十六年,计秉毅却突然提起了这件事,幸亏夏管家神使鬼差的跑过来报信,不然,她还蒙在骨里! 难道当年,邵心萍和那个孩子,真的逃过了一劫? 计夫人的眉头深深的拧成一团,苦苦思索,轻轻一叹。叹归叹,她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慌张和惶恐,反而愈加沉着冷静,十几年前她可以做得很完美,如今一样可以! 三天之后,计夫人带着江妈妈乘马车来到了大前门街的玉霞记,三天前,计侯爷来的正是这家铺子。 计夫人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甄夫人和甄钰,她愣了愣,微笑着上前招呼。见了甄钰也在,又顺道怜爱有加的抚慰一翻,再次替计子茜道了歉。 甄夫人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她,诧异寒暄之后,便盛情邀请她至后堂入座,一边笑着道:“不想今儿这么巧碰到了计姐姐,这前边人多口杂,咱们还是到后堂去吧,计姐姐想买什么样式的料子,一会儿叫掌柜的拿进去给咱们看便是!” 计夫人没有理由拒绝,雍容大方微笑着答应。她见掌柜的对甄夫人和甄钰恭敬有礼中透着一股熟悉便顺口笑道:“甄妹妹常来这家铺子吗?还真别说,这儿的东西倒是齐全!” 甄夫人一边请她坐下一边笑道:“这间铺子就是我的啊!” 计夫人身子震了一震,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半响方道:“甄妹妹你说,这铺子,玉霞记,是你的产业?” “是啊!”甄夫人笑道:“是当年陪嫁的嫁妆!说来惭愧,这些年来一直没怎么用心打理,也就是现在生意才刚刚有些起色!” “原来,原来如此!”计夫人勉强笑了笑,端起身旁的茶碗轻轻饮茶,她的手竟微不可觉的有些抖。 甄钰心里暗暗诧异,自计夫人一进铺子她就在悄悄的留神观察她。计侯爷三天前才来过这儿,如今计夫人又来了,她可不觉得她是来这儿闲逛的。可是,这跟铺子是甄夫人的嫁妆有何关系?为何得知了这个事实之后向来雍容大方的她会有一刹那的失态?(未完待续)rq 第114章 心乱如麻 甄钰心里暗暗诧异,自计夫人一进铺子她就在悄悄的留神观察她。计侯爷三天前才来过这儿,如今计夫人又来了,她可不觉得她是来这儿闲逛的。可是,这跟铺子是甄夫人的嫁妆有何关系?为何得知了这个事实之后向来雍容大方的她会有一刹那的失态? “对了,不知计姐姐想看些什么样的料子?好让伙计们拿来!”甄夫人笑着问道。 计夫人也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的顺口笑道:“不拘什么时新的料子,都拿一些看看吧!” 甄夫人微笑颔首:“说的也是,马上就要入冬了,是该添置冬衣的时候了!白掌柜,去吧,把新到的锦缎料子样品都搬一些进来!” 白延曲恭声答应着去了。 甄钰忽然望着计夫人笑道:“前些天送给夫人的礼物夫人还喜欢吗?特别是那一对枕套,绣工极好,还是我特意为夫人挑选的呢!” “当然喜欢,二姑娘有心了!”计夫人笑了笑,脑海中猛然闪过一道灵光,她隐约记得,当年,她无意中在计秉毅的书房暗格里瞧见过一条粉色的杭绸帕子,上边绣的,正是一对鸳鸯和数支红莲…… 计夫人略一思索,便向甄夫人微笑道:“不怕甄妹妹你笑话,我还从来没见过绣工这么好的绣件呢!当时一见喜欢的不得了!甄妹妹的铺子里真是藏龙卧虎,竟有绣技如此出众的绣娘!” 甄夫人自然是高兴的,愉悦的笑了起来,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大方道:“这不值什么。你若想要什么绣件,尽管说一声便是。” 计夫人趁机便道:“正巧我想做两套帐子和一套老夫人屋子里的椅垫椅褡,甄妹妹能否将那绣娘唤来,我好当面细细的告诉了她。岂不便宜?” 甄夫人点点头正欲答应,甄钰忽然打断道:“娘,不行的。柳三娘不见外人的!” 甄夫人眉间微蹙,轻斥道:“钰儿,不得无礼!” 计夫人有些诧异,迟疑道:“那绣娘名叫柳三娘吗?不见外人,这,呵呵,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那就算了,我吩咐了伙计们也是一样!” “哪有这种事,小孩子家口没遮拦的计姐姐你可别介意!”甄夫人笑着向计夫人道,嗔了甄钰一眼,命白延曲去叫人。 “娘!真的不可以嘛!”甄钰撇撇嘴。说道:“柳三娘脸上有很大一块疤痕,她不喜欢见人的!” 计夫人目光闪了闪,十分了然而同情叹道:“原来如此!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强人所难了!那位柳三娘也真是可怜,不知她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甄钰睁着清澈的大眼睛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见过一次,很吓人就是了!计夫人为何对一个绣娘这么关心呢?” 计夫人顿时一滞,勉强微笑道:“没有什么,只是有点儿好奇!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拥有如此出众的绣技。” 甄夫人原本不觉得怎么样的。听了计夫人这话不由得也勾起了好奇心,笑道:“这么说起来连我也有点儿好奇了!这柳三娘还真是与众不同!” 甄钰笑笑没言语。 计夫人似乎有些坐不住了,随意挑选了几匹料子,交代了伙计要绣的帐子椅褡数量尺寸和要求,让柳三娘设计出图案之后派人送往侯爷府给她过目,没多一会儿便匆匆告辞了。 甄钰心里的疑团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隐隐的感觉有什么不对,可是到底是哪儿不对,她却说不上来。计夫人,仿佛猜到了什么,也仿佛误会了什么…… 回府的路上,计夫人心乱如麻,连江妈妈跟她说话她也没听清。她没想到今日玉霞记一行会出现如此意料之外的事! 回到府上,计子茜一看见她便粘上来撒娇,埋怨她出门逛街也不带着自己。若是往常,计夫人早就满脸是笑的携着计子茜的手好女儿乖女儿的哄着她,可是今天她的心情格外烦躁,顿时拉下脸瞪着计子茜数落道:“住口!这么大的姑娘家一点儿规矩也不知,行动言语没个体统的,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吗?先时太惯着你,才把你惯坏了,明儿我便进宫,求皇后派教管嬷嬷过府好好教你规矩,规矩不成,一步也不许踏出府门!云妈、青儿,还不快把大姑娘带回院子里去!” 计子茜从来没受过母亲这么色厉内荏的话,呆了呆,“哇”的大哭一声,跺着脚扭身跑了。 江妈妈看着心疼,忍不住道:“夫人,大姑娘还小呢,您这样岂不是让她伤心?回头您又该心疼了!” 计夫人有些烦躁的摆摆手,不耐叹道:“好了好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回到屋里,计夫人借口累了休息一会,躺在榻上心里纷乱如麻。 她忍不住细细瞧了瞧那对枕套上的图样和针脚,甄钰一句话点醒了她,此刻她脑中的印象异常的清晰,眼前这针脚和图样,跟十多年前她在计侯爷书房暗格中看到的有七八分相似。 柳三娘,她会是谁?难道,她就是当年的邵心萍?计夫人心头不由一紧,她是不是邵心萍尚属其次,最重要的是,她所在的玉霞记,居然是甄夫人的陪嫁铺子!她跟甄府,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她有甄府做靠山,她想要动她却不容易了!而甄府,对她的事情又知道了多少?对她背后的事情,是否已经有所察觉? 计夫人细细想了今日甄夫人和甄钰的言行举止神态态度,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 照她看来,大宅院中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那甄夫人虽然神态自若,言行轻松自然看不出任何刻意的痕迹,但并不能表示这不是她故意做给她看的!不然,甄钰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提起那绣件、提起柳三娘?她分明提了柳三娘,却又含糊其辞,阻止自己见人!谁敢保证,这一切不是甄夫人借甄钰言行来表达的意思?意在试探自己? 对,一定是的!一定是甄夫人故意要引她注意柳三娘这个人和她的绣品!难道,她真的是邵心萍?甄钰说她脸上有极大的疤痕,难道,是当年火灾之后留下的印记? 邵心萍她怎么会进京?进京了又怎么跟尚书府搅到了一块? 计夫人一时之间不禁心乱如麻,暗暗计较,她一定要查清楚柳三娘的身份。如果她是邵心萍,那么就是一个早就该死的人;如果她不是邵心萍,会这种绣法的也必定跟邵心萍有关系,她也要通过她将邵心萍找出来! 总之,她不能任由邵心萍跟尚书府扯上什么关系!如果万一当年她派人追杀邵心萍的往事被揪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被揪出来的,不仅仅是这件事。 甄府中,甄老爷一如既往的忙,出乎意料的是,十月二十三这天晚上,他居然按时回府吃晚饭,并且告诉甄夫人一家人在正院吃团圆饭。 甄夫人对这样反常的事情觉得有点儿不安,但仍是依言安排了。连禁足的院子里的甄敏也派人唤了出来。 甄老爷看到甄敏十分欣慰感激的望了甄夫人一眼,他的夫人到底是出身大家,具有良好教养的女子,行事做派,无不得体妥当! 饭桌上,甄老爷宣布,后日一早,自己又要出远门了,也许要到近年边才能回来。 他此言一出,阖桌惊然。 甄夫人顿时着急,不满蹙眉道:“眼看天气就要冷了,老爷一去这么久身体怎么吃得消?多要紧的事为何不能派年青力壮之人去呢?” 甄老爷淡淡笑了笑,说道:“夫人放心,有下人跟着,不会有事的!这一次户部中级以上管事全部都要派出去,我身为户部尚书怎能落后呢?” 甄夫人嘴动了动,终究没言语。朝廷上的事情,她不便相问,心里猜度到甄老爷此行多半跟西北用兵征粮有关,她就更不会问了。 “爹可是为了种子的事?”甄钰忽然问道。 甄老爷本来不想说的,可是女儿一语道破天机,他再藏着掖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呵呵的笑了笑,抚着甄钰的头笑叹道:“还是爹的钰儿聪明!这件事等晚间再跟你细说吧!”他望着甄夫人笑了笑,目光扫过儿子,眸中闪过一阵惋惜,可惜女儿不是儿子,若是儿子就好了! “爹在外行路,天寒地冻,风霜沁人,爹要好好保重身体,省得母亲和我们担心!”一直默不作声的甄敏突然望着甄老爷殷殷叮嘱。 甄敏嘴角露出微笑,点头道:“爹放心,女儿一定听母亲和姐姐的话,不教爹操心!” 甄老爷甚是欣慰,叹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桌上诸人一时都愣住了,十分诧异的望着甄敏,一时半会的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什么时候,性子冷清刁蛮任性的甄敏居然也学会关心人了! 甄老爷目中惊喜,点点头望着甄敏含笑温柔道:“爹会注意的,你们姐妹在家也要好好的听你们母亲的话,省得爹牵挂!”(未完待续)rq 第115章 夫妻对质 甄老爷甚是欣慰,叹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甄夫人亦笑道:“老爷就放心吧,府里向来太平,我会打理好的,老爷在外好好保重,我们就等着老爷回来过年了!” 甄老爷瞧着她笑了笑,说道:“有夫人在,我当然放心!来,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于是众人动筷,气氛融洽的用了这顿离别前的晚饭。 甄老爷的心里是实实在在的惊喜欣慰,如今出门府中万事皆放心,唯有甄敏他不太放得下,生怕他不在的时候甄敏又闹出什么事来。没想到甄敏禁足了一段时间,总算想通了,改变了先前那股别扭的性子! 那日,甄老爷受甄钰随口一句话的启发,他忽然想到,大夏疆域辽阔,每年春耕各地各自为政,稻种也大不相同。如果真的像甄钰所言那样,将那些产量低的种子淘汰掉,换上产量高的,那么来年的收成必定很可观。 当然了,各地气候不同,地域也各有特点,自然不能在全国统一一个稻种,况且,仓促之间也没有哪一个稻种有这么大的数量可供应全国。但是,将气候相近、地域相接的地方将稻种统一起来,还是可以实现的。 当甄老爷将自己的思路及方法做法理清晰之后给皇帝上了一道奏折,皇帝龙颜大悦,准奏执行!因为要进行全国各地的大调查,所以这一次,户部的人手几乎全部都派了出去,而且还从六部抽调了好些帮忙。 时间很紧。需得立刻启程。眼看近年,众人都不是太情愿出差,但是只要想一想皇帝的脸色,大家又会变得更加积极一点。 甄老爷离京之后。甄府中一切如常。甄钰除了偶尔进宫陪陪福清公主,和甄克善往玉霞记跑得更勤快了,甄钰照看生意。甄克善则寻了清净地方习武,兄妹俩各得其所,各满所意。鉴于饯别宴那晚甄敏的良好表现,禁足也取消了。出乎甄夫人等所有人意料,甄敏没有像从前那样满脸的愤恨和怨怒,而是十分规矩老实安静了许多,还主动求甄夫人请了绣娘教她刺绣女工。看起来一副铁了心当大家闺秀的样子。 忠勇侯府也一切无异,然而暗地里却涌起了一股不小不大的暗流,计侯爷和计夫人之间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出现了裂缝。 事情的起因由柳三娘而来。 计夫人那日回府之后,深思不定的琢磨了两日,越琢磨越觉扑朔迷离。于是她开始派人暗中跟踪调查柳三娘。她本因想到却一时疏忽没想到,计侯爷也派了心腹在查柳三娘。 事情的结果就是柳三娘浑然未觉自己一时间成了计府关注的焦点,计侯爷和计夫人的手下反而发现了彼此的存在,但却不明彼此的身份。 一时间,双方不由得都紧张起来。计侯爷暗暗纳闷,计夫人则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尚书府派人暗中保护了柳三娘,心下更加慌张,一慌张就出了错。当她最终确定柳三娘只是上京城中一名本地居民时,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她的手下就给她带来了一个不妙的消息:她派去调查柳三娘的人,被计侯爷的人逮住了! 计夫人脸色蓦然变色,一方面惊慌,一方面恼怒。慌的是自己这么多年来贤良淑德、端庄高贵的形象也许就此染了瑕疵,恼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计侯爷居然还背着她查探那女人的下落! 计夫人得到消息的当天晚上。计侯爷就来到她的房间。 计夫人含笑相迎,一如既往的温婉贤淑,她心中却在冷笑,她当然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 计侯爷凝着眼前这张温婉贤良的面孔,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划过一丝冰凉的寒意。她在他面前完美了这么多年,难道是假的吗?他不愿意相信。 “夫人派了人调查玉霞记的绣娘柳三娘是么?”两人是多年的夫妻,多年积淀的情分不薄,计侯爷并不愿意对她耍心机,他觉得还是坦诚相待的比较好,因此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计夫人的心瞬间沉了一沉,脸色也变了变。好嘛!他甚至连拐弯抹角都省了,一上来直截了当就这么质问她,他当他在审犯人吗?这么多年的夫妻,他竟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计夫人嘴角扬了扬,不温不急柔柔道:“不错!妾身确实派人查了她。” 计侯爷脸色缓了缓,心没来由的安定了几分。至少,她没有欺骗他,也没有试图欺骗他。 “夫人为什么这么做?”计侯爷继续问道。 计夫人偏着头稍稍沉吟,下颔微仰,一双依旧明亮的美丽眼睛坦然的望着计侯爷轻轻说道:“妾身的目的,跟侯爷一样。” 计侯爷身体大震,瞳孔骤然紧缩,露出惊讶至极的表情,炯炯的双眸一眨不眨盯着计夫人,眸中瞬间重归平静,淡淡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从来没有跟计夫人或者侯府中其他人谈起过邵心萍的往事,大家除了知道这么一个名字和世上有这么一个女子外,别的什么也不知道。计夫人凭什么认定柳三娘跟邵心萍有关?看来,他这位夫人,并非只是温柔端庄、深明大义,她竟然,暗暗派人在背后查他的事…… 计夫人心里忍不住又冷笑了几声,他的反应还真是精彩!先是震惊,继而平淡得不像样!他就没有一丝半点的愧疚吗?他背着她这位明媒正娶、为他生儿育女、替他操持家务、照顾服侍了他十几年的夫人,去查昔日下贱的老相好的下落,被她发现了,居然只是震惊,而没有对她的半丝愧疚或者尴尬!计夫人暗暗咬牙,邵心萍,你最好已经死了,如果没有,我会叫你生不如死! 计夫人轻叹一声,眸中转黯,微微垂下眼睑,脸上失落受伤的神情飞快闪过,快得刚好让计侯爷觉察又换上了平日所见的温柔端庄,她怔怔片刻,咬了咬唇,似是下了豁出去的决心,幽幽叹道:“当年侯爷对邵姑娘的深情妾身再清楚不过,侯爷迎娶妾身本就是不得已——” “这些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提起来做什么!”计侯爷心口微痛,脸颊上的肌肉抽了抽,叹了口气打断了她的话。无论如何,当年的计夫人是绝对对得起他的,只是他的运气不好,偏偏那么巧出城前夕碰到追捕逃犯的捕快,她的名节因他而毁,他不能那么自私的走掉,不然,他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当他次日回转想要解释清楚这件事,待事情解决妥当再走。 他没想到,再差一步,她就悬梁自尽而亡了,如果她因此而亡,他跟杀人凶手有何分别?那时他才发现此事别无解决之法,除了他娶她。 计夫人身子颤了颤,紧紧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眸中泛起的水雾凝聚成泪珠滴落,她带着浓重的鼻音轻轻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妾身终究嫁给了侯爷!侯爷出征之后,妾身常常替侯爷收拾书房,无意中发现了那个暗格,看到了里边的那条绣着鸳鸯红莲的手帕。那巧夺天工的绣技,妾身想,但凡见过的人恐怕都不会忘记吧!尤其是,那还是旁人送给妾身丈夫的东西——妾身,妾身不敢嫉妒,只是心里,心里仍是觉得有点酸酸的——” 计夫人几步走到床前柜子旁,从柜中抽出甄钰送来的那一对枕套,向计侯爷苦笑道:“见到这枕套之后,妾身总觉得有几分眼熟,过了两天方想起来其绣工跟十多年前在侯爷书房所见那条帕子几乎一模一样!妾身心内喜忧参半,再也坐不住,忍不住去玉霞记一探究竟,可是,那位柳三娘据说脾气古怪,不见外人,妾身更加觉得事情蹊跷,于是这才派人悄悄调查她。本来,这件事妾身应该早点跟侯爷说明的,只是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妾身觉得没有必要打扰侯爷,毕竟,那都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无端端在侯爷跟前提起,别说侯爷会难过伤心,妾身也不愿意!妾身没想到的是,侯爷早已知晓了此事,竟也派人在查她!更没料到,侯爷的人会——” 计侯爷心里五味成杂,相信了计夫人的话大半。原来,计夫人是因为那条帕子和枕套的绣法huā样相似,才查到柳三娘的头上的。 这么说可以说得过去,但是仍有些勉强,所以计侯爷才会仍然保留了疑虑。 因为计侯爷再清楚不过,他的夫人刺绣并不甚精,未必能够看得出帕子和枕套上的所用针法是否一致。而且,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得多深厚强烈的感情,一个人的记忆才可以这么好!他记得,是因为爱得刻骨铭心,她记得,又是因为什么?是爱,还是—— “这件事我其实也不该瞒着你,只是,我跟你一样,想着先把事情彻查清楚再跟你说,没想到却闹出了这样的结果!夫人,你不要同我计较!”计侯爷沉声轻叹,痛痛快快的跟计夫人陪起了不是。无论如何,她是他的妻子,陪了他这么多年,为他付出了青春,生育了孩子,孝顺了母亲,他背着她去查昔日所爱,总归是对不起她! 第116章 甄敏的心思 如果计侯爷一进来不是质问她而是主动将事情先说出来然后跟她说这句话,她必定会十分感动和甜蜜,可是此刻听来,她只觉得刺耳,觉得虚伪!如果不是她准备得充足,懂得随机应变,怕是早就被他翻脸痛骂了吧?哼! 计夫人心里憋了一腔的怨气,脸上却笑得愈加温柔,她用充满爱慕同情而略带伤痛的眸光瞥了计侯爷一眼,轻轻道:“妾身怎么会责怪侯爷呢!侯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妾身跟了侯爷这么久还能不懂侯爷的为人吗?侯爷,你说,邵姑娘到底还在不在人世?如果有朝一日侯爷找到她,不如将她接回府中来吧!” 计侯爷十分诧异瞧了她一眼,眉棱骨跳了跳,轮廓分明的俊毅脸庞面露迟疑道:“你真的,是这么想?” 计夫人宽容大度的点点头,微笑道:“自然是真的!妾身和侯爷已是老夫老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什么容不下的?母亲那里,侯爷也请放心!” 计侯爷轻叹一声,说道:“是啊,母亲总是听你的话的!”提起母亲,顿时又想到计夫人千种万种的好,心里一时又感慨起来。 计夫人温和的笑了笑,眉宇间透出淡淡的得意和欢喜。她的婆婆,的确很疼她,什么都站在她这一边。当然,她为此也付出了不小的努力和代价。 眼前忽然闪过夏管家的身影,计侯爷淡淡道:“这件事,以后再说罢!你。可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计夫人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面上不动声色,轻轻摇了摇头温言柔声道:“这件事已经跟侯爷解释清楚了,妾身没有什么说的了。” 计侯爷目光似是不经意闪了闪。点头道:“那么夫人早点儿歇着吧!对了,心萍的下落我已经有点儿眉目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确切消息。到时候,还请夫人在母亲面前说几句好话。” 计夫人眸中露出惊异的神色,身子抖了抖面上变色,气怒攻心血气上涌眼前一阵发晕,她勉强笑道:“那是一定的,侯爷放心!”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她才顺利的将心头的怒火和震惊压制下去。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查到了那个贱人的下落! 计侯爷点点头,转身出去。无人看见,他眸底一片浓浓的疑云,他方才只是试探之言,她的表情。尽管掩饰得很好,但仍逃不过有心的他…… 如果她刚才流露的表情是真实的,那么先前她的话,一句一句,统统都值得怀疑。他的夫人,果然不是简单之辈啊! 不知不觉进入了腊月,上京已经下过了两场雪,还有半个月,就是除夕大年夜了。可是,甄老爷依然没有回来。 “夫人,夫人!”王妈妈兴高采烈的呼唤着夫人奔回正院,甄夫人正和甄钰在讨论年礼,一见王妈妈如此高兴的失态立刻心里一紧,起身忙问:“是不是有老爷的消息了?” 甄钰一听也眼巴巴的望着王妈妈。 王妈妈喘着气点点头。眉开眼笑道:“老爷有信来了!”说着小心翼翼的将信双手奉上。 又是信!甄夫人的好心情立刻去了一半,轻叹一声接了过去。 “娘,说不定爹很快就回来,先送封信打头阵好教我们放心呢!”甄钰一脸的期待,安慰甄夫人。 自打进入十二月以来,甄府上下无不眼巴巴的盼着甄老爷回府,尤其是甄夫人,简直有点坐立不安了,总担心甄老爷在外边受苦。 “钰儿说的对,你爹向来细心,必定是这样!”甄夫人心头遂又一松,忙忙拆开了信。 一看之下,脸色顿时难看至极,怔了半响不出声。甄钰心头一紧,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担心道:“娘,您怎么了?爹说了什么?” 甄夫人身子一偏坐到榻上,扶额叹道:“你爹说,过年他赶不回来了,最快也得元宵前后才能到家!” 一屋子人全都怔住了,出差连过年都不回家,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过。 甄夫人既生气又心疼,忍不住眼眶有些发红,赌气抱怨道:“你爹这是做什么?这大过年的居然不在家!有什么事非得他亲自去办,一去两月还不够!那地方官员都是光吃饭不做事的不成!他,他也不想想,他一个人在外头冷暖不知,饥饱不晓,咱们娘儿几个怎能安心!他可真够忍心的!”甄夫人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王妈妈瞟了甄夫人一眼,想劝又不敢劝。 甄钰心里也很失望,但是看到甄夫人失望难过她忙扯了扯甄夫人的衣袖,勉强笑道:“娘,您放心,爹在外头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咱们想爹,爹一定也很想咱们,可是谁叫爹是朝廷重臣呢?君命难为在所难免,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信上虽是这么说,但毕竟还有半个来月才过年啊,没准到时候爹就回来了呢!再说了,爹这次出去办事一去这么久,等他回来,皇上也不好意思不放他的假的,到时候啊,就罚他天天陪着娘,哦,再陪着娘到庄子上小住赏梅,好不好啊娘?” 甄钰煞有介事的安慰甄夫人,王妈妈、锦绣等忍不住都抿着唇好笑起来,甄夫人也忍不住“扑哧”一笑,嗔着甄钰道:“你这孩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说着又是一声轻叹,心情却好了许多。 这里正叹着,甄敏带着丫环掀起帘子进来,脸上带着微笑,镇定自若的走到甄夫人面前福了福身,微笑道:“敏儿给母亲请安!” 甄夫人轻轻嗯了一声命她起来,甄敏又向甄钰笑着点头:“二姐姐好!”甄钰也笑着叫了声:“三妹妹!” 甄敏是真的转了性子,这些日子以来举止没有半分儿不对,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再也没有找甄钰挑事端。 甄夫人瞧了她一眼叹道:“你来的正好!你们爹来信了,今年过年,他赶不回来,恐怕要在外边过了!” 甄敏吃惊的抬起头。随后又飞快的垂下眼睑,失望道:“爹爹他,他真的不回来过年吗?” 甄夫人叹道:“可不是!你爹虽然不在家过年。但该准备的咱们还是要准备。过几日,你和王妈妈、万管家去一趟庄子上看望看望沈氏和沈姨娘吧,顺便给她们送些过年的东西。问问她们可还缺什么,回头另叫人送过去!” 沈姨娘住到庄子上,对外的说法是养病,甄夫人自然也该做做样子。 甄敏心里一阵失望,这段日子她一直表现得很好。一心在等着甄老爷回来好好的夸奖她一回,她就可以趁机提出让沈姨娘和沈氏回府过年了。毕竟大过年的,讲究的是合家团圆,她提这个要求不会显得过分,反而会显出自己孝顺。她相信甄老爷一定会答应的。 至于过完年之后,沈姨娘和沈氏要不要再回庄子里去,那就到时候再说了! 她没想到,甄老爷居然不回来过年! “是,母亲!敏儿记住了!”甄敏起身,恭恭敬敬垂着头答应,心里一阵丧气。随之脑中灵光一闪,转念一想:爹爹不在,不也是另一个机会吗?姨娘可以表示牵挂爹爹。回府暂住,等人到了门口,母亲总不能往外赶吧?大过年的,除非她不想要甄府的脸面了! 想到精明的外祖母和亲娘就要回府,甄敏心里忍不住一阵兴奋。自从沈姨娘离府之后,不管什么事。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结果弄得事事失败,不讨甄老爷的欢心,还被他训斥、禁足,他看自己的眼神也越来越失望,越来越淡漠,她一定要改变这种局面! 可是,王妈妈是甄夫人身边的心腹,她跟着,能让自己如愿吗? 想到此,甄敏温雅的笑了笑,仰起小脸,清澈的目光望着甄夫人说道:“母亲,年下事多且忙,王妈妈是母亲的左膀右臂,怎么好让她陪着女儿去呢?女儿觉得,有万管家随行便可以了,还是让王妈妈留下来伺候母亲吧!” 鉴于甄敏这段时间来的表现,她的这番话听在甄夫人耳朵里还是比较中听的。听在王妈妈耳朵里,更是正合心意。沈姨娘这么多年一直欺压在甄夫人头上,面上笑吟吟的,背地里专门使坏,她才没兴致去看她呢! “夫人,难得三姑娘体谅夫人,夫人就成全了三姑娘的孝心吧!况且,好些事老奴确实脱不开身!”王妈妈趁势从旁劝说。 甄夫人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于是笑道:“如此也好!当天去当天回,不要在庄子上过夜了!” “是,母亲!”甄敏眼中一亮,闪过一丝欣喜。当天去,最好天擦黑时回到府上,那时候,甄夫人还能将沈姨娘连夜赶走不成?至于万管家,再怎么样也是个下人,又是外院的,主子的事情,可由不得他来做主! “娘,不如我陪着三妹妹去一趟吧!”甄钰却忽然笑着请求。她没有去琢磨甄敏是否有什么想法,她只是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来防患于未然,她不容许沈姨娘有半点空子可以钻。如果说甄夫人始终有一点不如沈姨娘,那就是脸皮不够厚。甄夫人会觉得汗颜的不可能的事情,沈姨娘未必也这么看。 甄敏强压着心头升起的怒气向甄钰微笑道:“这怎么使得!姨娘是带罪之身,怎么敢劳动姐姐呢!” 甄钰大方笑道:“不妨事!大家好歹是一家人,大年下的,我代替爹娘去看望一下沈大娘,顺便瞧瞧姨娘,也没什么使不得的!” 甄夫人微微蹙眉,有些责怪的向甄钰道:“钰儿你的身体可吃得消吗?这么冷的天气——” “是啊,二姐姐,还是算了吧,省得让母亲担心!”甄敏见机连忙附和,目露关切。 甄钰扬了扬眉,向甄夫人无声使了个眼色,笑道:“不要紧的,我的身体哪里有这么娇气!如果沈姨娘不是犯了那么大的错,回来过年都没什么不行,我去看看沈大娘和她,也省得外人说闲话!” “既是如此,那么钰儿就去一趟吧!锦绣,你也陪着一块儿去!”甄夫人这时也回过味来了,不过她仍有些将信将疑:沈姨娘作出这么没脸的事,还好意思厚着脸皮盘算着回府吗?要换做是她,早就找一座尼姑庵躲起来不见人了! 甄敏气得牙根痒痒,脸上的笑容却愈加甜美,清亮的眸子眨了眨,她有些过意不去的笑了笑,说道:“既然姐姐坚持,那敏儿先代姨娘和大娘谢过母亲和姐姐了!” “妹妹客气了!那么三天后,用过早饭咱们姐妹便一起去吧!”甄钰笑道。 “好,一切听母亲和二姐姐安排!”甄敏柔顺的微笑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暗暗有气,心想就算你跟着去又如何?你看看我有没有法子让姨娘回来! 三天之后,甄钰和甄敏在万管家的陪同下,来到了沈姨娘休养的东郊庄子。 其实进入腊月以来,沈姨娘回归的心便一直在蠢蠢欲动,她太了解甄老爷的性格了!望眼欲穿之际,府里终于来人了,沈姨娘得到丫环禀报后嘴角不可抑制的轻轻上扬,略一沉吟,快速换上了银灰色暗纹团花出风毛的素净袄裙,简简单单的挽了个元宝髻,髻上只插戴着一对银钗,面上薄施脂粉,使脸色看起来不光鲜但也不能太难看——太光鲜怎么显得自己诚心悔过、牵挂老爷女儿?太难看又生怕令人倒胃口。 酝酿好情绪的沈姨娘在贴身丫环香草等的陪同下缓缓出了院子迎接甄府来人,在看到甄钰的一刹那,沈姨娘脸上顿时僵了一僵,眸光骤然一亮转复黯然。 “姨娘!”甄敏一见沈姨娘便往前奔了去,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一股脑儿齐涌心头,鼻子一酸委屈得差点哭出来。 “姨娘!”甄敏心中委屈,如往常那样下意识便**沈姨娘怀中扑过去寻求安慰。不料沈姨娘身子一凝,却往后退了退恰恰好避开了她。 甄敏行动一滞,大惑不解抬头望向沈姨娘,却见沈姨娘目光微微闪了闪,朝自己身后不动声色的轻轻努了努嘴。 甄敏恍然大悟:沈姨娘是怕落入甄钰眼中又生事端!甄敏不由暗恼,甄钰果然合该与自己命里犯冲,总是让自己母女添堵! 甄敏垂着头避在一旁,沈姨娘越过她缓缓上前,向甄钰福了福身微笑道:“二姑娘来了!老爷和夫人一向可好?” 甄钰忙侧身避了一避沈姨娘的礼,笑道:“当不得姨娘的礼!府上一切都好!姨娘的气色看起来也不错!” 第117章 算盘落空 甄敏咬了咬唇望了她一眼,面上犹豫不定,目光闪烁。 “妹妹还有什么事吗?”甄钰挑了挑眉,偏着头疑惑问道,眸中飞快的闪过一缕戏谑和挑衅不屑。 甄敏最见不得她这种表情看自己,心下顿时暗怒,脑子一热脱口说道:“姨娘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甄钰怔了怔,讶然道:“三妹妹在说什么?” 甄钰来的时间刚刚好,而且明明看见了她们收拾的包袱故意装作没看见,沈姨娘便知道她是有备而来,不料不等她阻止甄敏已经说破了出来,沈姨娘无奈,只得不做声来了个默认,再见机行事。 甄敏嘴撇了撇,目光落在那两个包袱上,说道:“二姐姐没看到吗?姨娘的包袱都已经收拾好了!” “你放肆!好大的胆子!”甄钰脸色蓦地一变,盯着甄敏冷喝道:“姨娘到庄子上是爹的意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替爹做主了?你眼里还有没有爹、有没有母亲?” 甄敏怔了一下,不服道:“爹当初只是说让姨娘来庄子上小住休养,如今姨娘也休养够了,难道还不该回去吗?” 甄钰闻言冷冷的睨了沈姨娘一眼,似笑非笑道:“哦?原来爹是这么跟姨娘说的?” 沈姨娘垂下了头,一脸的温顺,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相当于给甄钰来了个默认。 甄老爷当然不是这么说的。她来这儿也不是什么“休养”,但是,这件事虽然是她的错,但这也是甄府的脸面,除了甄老爷、甄夫人、甄钰、甄克善和正院王妈妈等寥寥几个人,其余的人根本不晓内中实情,连甄敏都不知道。沈姨娘敢肯定,甄钰不可能将实情公开。否则,没脸的是整个甄府的名声! 甄钰无语的瞅了沈姨娘一眼,心里冷笑不已:她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当着她这个知情人的面,撒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如果换做是从前的甄夫人和甄钰,此时肯定气得气急败坏厉声斥骂,这样一来,难免扣上欺压弱小的帽子,有理反而变得没理了。沈姨娘打的好算盘。她就是故意想激怒甄钰。 甄钰没有如她所愿变脸骂她“无耻、不要脸!”反而轻轻的笑了,笑得无比的嘲讽与不屑。令沈姨娘的脸上竟有些讪讪一热。 “就算爹是这么说吧,可是,我们身为女儿的,也不能替爹做主。爹没说接姨娘回去,姨娘就好好呆在这儿吧!”甄钰心平气和的说道。 甄敏见她言语神态中气势已经弱了下去,精神一振,下颔微扬,理直气壮道:“爹今年不在家。不然肯定也会派人来接姨娘回府的!大年下哪一家哪一府不讲究个合家团圆?而且母亲那么忙累,姨娘回府也可以帮到母亲的忙,二姐姐。难道说你宁肯眼睁睁看着母亲受累也不愿意有人替她分担?” 说完这番话甄敏自己也十分得意,甄钰如果拒绝,就是不孝! 甄钰扭头望着沈姨娘笑道:“姨娘也是这么认为吗?” 沈姨娘恬淡温和的笑了笑,轻轻说道:“二姑娘,年下事多,婢妾回府定能帮夫人分担一二以免夫人劳心伤神,老爷回来看到,也会心疼的!” 甄钰睨了沈姨娘和甄敏一眼,说道:“哦?姨娘的意思是我娘没有能耐管好家?如果姨娘不分担我娘就管不过来?姨娘这是什么意思?是置疑我娘的能力吗?” 甄敏和沈姨娘俱是一惊,母女二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甄钰话锋一转,将她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沈姨娘脸色白了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忙陪笑道:“不、不,婢妾不是这个意思,婢妾只是想帮夫人分忧!” 甄钰哼了一声,说道:“怎么往年姨娘管家时也没见姨娘找旁人分忧?姨娘凭什么就认为我娘需要别人分忧?” 沈姨娘脸色大变,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垂首颤声道:“婢妾不敢!婢妾不敢!婢妾心拙口笨不会说话,表达的意思不够清楚,请二姑娘恕罪,请夫人恕罪!”做下人的,最忌讳的就是心怀叵测、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思,如果认下甄钰的话,那么沈姨娘则是犯了大忌,加上先前她犯的错,甄老爷必定更加厌恶她,她这一辈子也翻不了身!甄老爷不可能将一个怀着满肚子心思诡计并且有前科的妾室再带回府中。 甄敏见状眼前晕眩胸口一阵堵闷差点站不住脚。她又恼又恨,恼的是甄钰——恼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自己,恨的却是沈姨娘——恨她这副样子在甄钰面前给自己丢脸! 甄敏猛然转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目光直直的瞪着甄钰,强忍着气得几欲发抖的身体和气息平静下来,索性冷声道:“不管二姐姐怎么说,今天我一定要带姨娘回府!姨娘是我的亲娘,大过年的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我于心不安,爹回来怪罪下来,我一个人承担,不关姐姐的事!”就算是争一口气,她也非要这么做不可! 甄钰嘴角勾了勾,说道:“是么?那么我也告诉三妹妹,沈姨娘今天一定不能回府,不止是今天,以后都不能回府!如果妹妹真要表孝心的话,那就留在这儿跟姨娘一块儿过年吧!” 甄敏气得发颤:“你、你休想把我扔在这儿!”让她在这冷冷清清的庄子上过年?开什么玩笑! 甄钰嗤笑道:“这不是你自己要表孝心的吗?怎么又成了我的不是了?时间不多了,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 甄敏咬着唇,目光闪烁涌动,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一刻,她真想跟甄钰来个硬碰硬,非要将沈姨娘带走。可是她很清楚的知道,甄钰不再是从前的甄钰,她敢带沈姨娘走,甄钰就敢拦。她是嫡出,自己是庶出,目前又是甄夫人掌家,庄子上的人听谁的不用想她也知道。用强她根本用不过她,到时候反而会弄得更加难看!也罢,来日方长,等爹回来就不信事情没有转机!到时候看她怎么羞辱嘲讽甄钰! 总之,姨娘是一定要回府的,不然,她一个人太受欺负了,身边连个出主意提点的人都没有! 想到此甄敏心头怒气略平,她不服输的扭过头轻轻哼了一声,虽然不甘心但仍很明白的表示了自己的退步。 虽然明明知道结果会是如此,这一刻沈姨娘的心仍是微微一沉感到不是滋味,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女儿,跟她血肉相连的女儿,嫌弃这儿冷清,不肯留下来陪她,却不想想,她也一样厌恶这儿的冷清! “这不就好了!”甄钰轻轻一笑,上前扶着沈姨娘,挡着甄敏众人的视线在她耳畔轻轻道:“你死了这条心吧,安分点!你做过什么你最清楚!我娘也是大家子出身,不是没有手段而是不屑用,可是面对你,就不一样了!你以为,进了府你还能像从前一样吗?不看别的,看在三妹妹、五妹妹份上,你还是乖乖收心的好!” 沈姨娘身子颤了颤,脸色煞白瞟了甄钰一眼,甄钰微微一笑,虚扶了扶沈姨娘:“姨娘快起来吧,冬日地上寒气重,别跪出病来了!” 沈姨娘一言不发的起身,垂着头涩声道:“谢二姑娘!” 丫环嬷嬷们见状瞟瞟甄钰,又瞟瞟甄敏,相互之间无声交换了眼色,均想:三姑娘还是沈姨娘的亲生女儿呢,没想到扶沈姨娘起来的却是二姑娘!三姑娘真正是,天性凉薄! 甄敏目光一撩顿时察觉,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恼羞成怒,暗暗白了沈姨娘一眼,落在众人眼中,更觉不齿。 “姨娘客气了!天色不早,我们姐妹先告辞了!”甄钰笑了笑。 “婢妾恭送姑娘!”沈姨娘将她们姐妹送到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离去,无声一叹,倚着门怔怔的望着天空发呆,一阵风吹过,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才转身缓缓进屋。 马车上,甄敏一直冷着脸瞪着前方,理也不理甄钰。她不理甄钰,甄钰却有话要跟她说。 甄钰望着她,忽然说道:“你知不知道爹为何将沈姨娘遣送到庄子上看管起来?” 甄敏本来不想理会甄钰,但是甄钰这话听起来格外刺耳气人,她忍不住哼了一声冷冷道:“二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遣送?看管?二姐姐这话也太刻薄了吧!” 甄钰轻轻笑道:“刻薄不刻薄你听了就知道!你是沈姨娘的女儿,就算你知道了也不要紧。” 甄敏白了她一眼。 甄钰没理会她的白眼,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甄敏脸色变幻数次,目光闪烁不定,心里暗暗吃惊。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但是她找不到甄钰编这番话骗她的理由,这番话甄钰也未必编的出来!况且,自己的爹对外祖母的报恩之心有多重甄敏再清楚不过,她也清楚她和沈姨娘在甄府之所以地位高超很大程度上事沾了外祖母的光,如果只是一般的事情,甄老爷断断不会这么绝情,将沈姨娘打发到庄子上,连带沈氏都没脸在府中继续住下去。(未完待续)rq 第118章 宫里的除夕宴 甄敏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但嘴上当然不能承认,自己的出身已经比甄钰低了很多,爹爹现在也疼爱她多过疼爱自己,自己的亲娘再做出这种事,那么自己在她面前岂不是连头都抬不起? 甄敏不服气说道:“这些话只是你一面之词,谁知道你怀的什么心思编出这番话来?哼,我不会相信你的!” 甄钰淡淡说道:“信不信随便你。我只不过奉劝你一句,爹为人正直,沈姨娘的行为已经触怒了他的底线,他没有把沈姨娘交付官府判罪已经是格外开恩看在沈大娘的面子上了!为了这事,爹心里还愧疚了好久。你如果不想让爹讨厌你,从今往后最好不要在爹面前提起沈姨娘!” 甄敏叫道:“你有那么好心提醒我?” 甄钰道:“如果只是你,我才懒得!我是为了爹!不想让爹再想起这事心里不安!我没你那么冷血无情、自私自利!” “你——”甄敏顿时气结,咬了咬唇扭过头不说话。不过,她忍不住悄悄的想,今后还要不要为沈姨娘求情,还真的需要重新考虑了。如果甄钰所言不虚,甄老爷必定不高兴见到沈姨娘,那么把她弄回府上,非但帮不了自己,恐怕还要添乱,没准哪天她又做出什么事来,还会连累了自己…… 甄钰冷眼旁观,知道她十之**听进了自己话,也就不再理会,身子往后仰了仰,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转眼间。年关越来越近,天气也一天比一天更加寒冷起来。过了小年,就进入过年倒计时了,家家户户都在欢声笑语、喜气洋洋的忙碌着。买年货、大扫除、挂红灯笼、剪窗花、换新家具帐幔、购置鲜花盆景点缀新春、做各种精致的吉祥如意点心…… 只有甄府,勉强也在有条不紊的打理着一切过年所需,甄夫人原先还日日夜夜期盼着一觉醒来第二天就看到甄老爷风尘仆仆的身影微笑着出现在面前。可是一天天过去,她也不敢再盼了。生怕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腊月二十七这天,宫里突然来了圣旨,原来皇帝体恤甄老爷为国为民一腔忠心,特意下旨抚慰甄府阖府上下。连同圣旨一起来的还有丰厚的赏赐,妆花蟒缎、销金彩缎、狐裘锦貂、宝瓶如意、名香鼎炉、时新宫花、鲜果美食等等。捧在一溜穿着宝蓝棉袍的年轻太监手上,一眼看去好不齐整! 甄府上下一片欢喜,甄夫人率领众人领旨谢恩,却因此反而更加思念在外远行的丈夫。 再多的赏赐,也比不上那个人陪在身边的温暖和安心。 不料。宣旨太监末了又笑吟吟的传了一道口谕,命甄钰除夕夜进宫过年,陪伴福清公主。 甄夫人怔了好大一会儿,在刘姨娘的提醒下才猛然醒神谢恩。 “钰儿,这可怎么办呢!”正院屋里,甄夫人觉得十分不快。老爷不在家府里已经够冷清了,皇帝还要把她的女儿接到宫里去。虽然这是向臣子示恩表示荣宠,可是这荣宠甄夫人还真觉得有些消受不了! 甄钰自己当然也情愿在府里陪着母亲和哥哥妹妹们过年,可是圣意难为。甄夫人又有些不快,她只好把不情愿压在心里,反而安慰了甄夫人几句。 到了除夕这日,甄钰提前往祠堂中磕了头,上了香,然后换上大红撒金的新衣裳。披上大红出风毛一口钟斗篷,上了宫里的马车。 整个皇宫里焕然一新,处处焕然一新,飞红绕翠,透着喜庆洋洋,宫女们花枝招展,珠翠生光,笑靥如花,打扮得桃羞杏让,莺妒燕惭。 平日里,宫女们的着装打扮都有一定的规矩,衣裳、鞋袜、发式、发饰、妆饰绝不可以有半点差池或者标新立异,唯一能够争奇斗艳的只有捏在手里的那一方小小手帕。 只有除夕前后各半个月,只要不在正式场合当值的时候,可以任凭自己的心思打扮,哪怕最挑剔的姑姑也不会苛责。 每到此时,便是皇宫里一道靓丽的风景。当今皇帝在女色上有限,没传出什么佳话,前朝、前前朝,可是有不少宫女因此被皇帝看上,从此平步青云的! “甄姐姐,你来了!”远远的看见甄钰,福清公主便笑着向她跑了过去。 小公主穿着一身绣着翔凤绕牡丹的大红金线袄裙,恰到好处的点缀着细碎的亮钻和翡翠宝石,领口袖口衬着绒绒的白狐毛,愈显得她高贵大方,唇红齿白。 “公主新年好!”甄钰携着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公主!公主!”风嬷嬷和小凳子、小石子、琥珀玛瑙都从明珠苑门口奔了上来,身旁一暖,热气是从小凳子小石子手上提着的暖炉中散发而出——福清公主不耐烦带手炉,冬季每每出门,都有二至四名小太监提着暖炉护在她身边。 “公主,甄姑娘,还是回寝宫暖阁里再说吧!”风嬷嬷微笑着上前行礼,目带祈求的悄悄凝了甄钰一眼。 甄钰会意,笑着与福清公主一边说话一边回明珠苑。 不过短短的半个月不来,明珠苑里也变了大样。廊檐下、门厅里处处悬挂着精美无双的六面八面彩绘琉璃宫灯,缀着长长的火红流苏。屋里所有的帐幔帘陇皆换成了娇艳的浅桃红色,金丝银线挑绣出繁复精致的花纹,暗红的地毯绣着大朵大朵延绵不绝的玫瑰花,家具程程闪亮,重新擦洗打磨一新,皇帝与各宫新赏赐下来的金银玉器等名贵稀奇玩器取代了原先的摆设,桌案条几上点缀着牡丹、海棠、水仙、松枝瑞草等盆景盆花,殿角几欲半人高的数个鎏金彩绘盘龙绕缡的高脚大铜炉,燃着红旺旺的上等银霜炭,不知内中撒入了何种香料,随着暖气散发,空气里萦绕着淡淡的甜香。 “甄姐姐,等下咱们去皇后那里,晚上一起去乾清宫,皇后说今晚很热闹呢!用过晚宴后还有烟火!”福清公主的眼睛水光闪亮,透着红晕的鹅蛋脸上笑意吟吟。 一听说还要去皇后那里,甄钰心里顿时有些些的不自在起来,笑了笑,含含糊糊的答应了福清公主一声。 福清公主浑然未觉,兴致勃勃拉着她看自己新得的各种新年礼物,叽叽咯咯的讨论着新年里怎么玩。 到了下午申时末,皇后宫里便来了人,抬了暖轿,笑吟吟的请福清公主和甄钰过去梳妆打扮,好出席晚上的年宴。 见了甄钰,皇后倒没有什么异样表现,如往常一般笑得温和而亲切,既不过分热情,也不令人觉得冷漠。 每年除夕年宴上,皇帝和皇后高高端坐在上,下面左右两边依次是宫妃和皇子公主,只有福清公主是个例外,每年她是坐在皇帝身边的。 福清公主执意不肯跟甄钰分开可难坏了皇后和甄钰,最后还是慧妃好说歹说加上甄钰坚持,福清公主才勉强同意让慧妃带着甄钰。 皇帝子嗣单薄,三皇子、四皇子年幼时早已病逝,如今仅存四子二女,六皇子夏见沛是慧妃所出,刚刚五岁。 皇帝左手下侧依次坐着太子太子妃、十三岁的二皇子夏见泽、十岁的五皇子夏见济、十三岁的荣昌公主夏静瑜;皇后右手下侧则依次坐着慧妃带着六皇子与甄钰、五皇子夏见济之母柳嫔、皇帝宠爱的江南美女琳嫔以及其他三四位贵嫔贵人。 算不上多热闹,好在看去也不觉冷清。 皇帝今日心情极好,脸上一直带着笑,对皇后也比平日亲切了几分,皇后受宠若惊,益发端庄恬静,不时微笑点头附和。 在司仪太监悠长清柔的唱喝声中,诸嫔妃皇子公主越席上前,按照地位等级高低排成两列,恭整跪下,双手手掌相对交叠拢在身前高高抬起齐额叩首,向皇帝皇后恭贺新春。 皇帝哈哈笑着摆了摆手,声音愉悦的道:“都免礼平身吧!一年难得一次聚得这样齐全,都不必拘礼!规矩什么的,明儿再说罢!” “谢万岁!”众人再拜,整齐谢恩,优雅起身,依次从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皇帝忽然又道:“甄尚书府的二姑娘可来了?” 甄钰脚下一滞,回转脚步,重新跪下道:“臣女甄钰参见皇上!”因不是第一次面君,甄钰并不觉得那么紧张。 皇帝嗯了一声,语气转柔,微笑道:“你父亲为国效力,为君尽忠,朕心甚慰!没想到,他除了自己好,还有一个这么出众的女儿!朕的小公主喜欢你,你便在宫里多住两日吧!皇后,甄姑娘是贵客,皇后可要好好招待!” 皇后忙起身转侧向皇帝微微屈膝笑道:“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招待甄姑娘!”皇后说着又打趣道:“甄姑娘有小公主罩着,必定不会委屈的!” 甄钰忙笑道:“臣女谢皇上、皇后恩典!皇后说笑了,宫里人人都会臣女极好,臣女怎么会委屈呢!” 皇帝笑了笑,说道:“甄尚书和西昌县主的女儿,果然端庄知礼,有大家气度!李三全,把那块雕着鸾凤的羊脂玉佩赏给甄姑娘!”(未完待续)rq 第119章 争宠 “是,皇上!”伴随着李公公略带沉哑的嗓音,甄钰明显感到数道若有所思的目光或明或暗的射在自己身上,其中一道格外锐利愤恨似乎要把自己撕破。甄钰敏锐的下意识回望,四目相碰,太子妃悄无声息的调转目光。 甄钰的心一沉,只得恭声叩首道:“臣女谢皇上赏赐!”天子所赐,岂敢推辞?明知是烫手的山芋,也不得不接下了。 她心里十分郁闷,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尚书之女,就算跟福清公主关系再好,就算救过公主一命,也还没到让皇帝青眼有加的地步吧?而且,皇帝确定这是在赏她而不是害她吗? 鸾凤玉佩,皇帝亲自赏赐的鸾凤玉佩,也难怪众人敏感,难怪太子妃紧张愤恨。 皇帝微笑着摆摆手示意平身,甄钰便轻轻起身回到慧妃身边坐下。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一旁侍宴的宫女太监们看向她的目光都变得大有不同了。 只有慧妃看出她心底的沉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含笑向她微微点头以示关切与安慰,甄钰心中一暖,向她笑了笑。 福清公主挽着皇帝的胳膊撒娇不依:“父皇,父皇赏赐甄姐姐玉佩,我也要!父皇不能偏心!” 皇帝呵呵一笑,满脸的宠爱,拍拍她的手连声道:“好好好,朕怎么能忘了朕最心爱的小公主呢!”说着竟顺手从腰间解下缀着明黄流苏的祥云谷纹雪玉佩,明黄流苏与玉佩相接处,镶着一颗拇指大小的极品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皇帝将玉佩放到福清公主手里,笑道:“小公主这下子不说朕偏心了吧?” 福清公主把玩着手里温润莹泽的玉佩,扬起小脸嫣然娇声道:“父皇最好了!”其实,她不是非要这块玉佩不可。而是眼看甄钰因那玉佩成了众矢之的有意帮她解围转移注意力。在她所接触的贵族女子中,她看得很清楚,至始至终只有甄钰不含目的的真心待她。一直以来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皇帝愉悦的大笑起来,轻轻拍了拍福清公主小小的肩膀,宠溺的微微摇头。 皇后和众人也在附和着笑,心里却滋味各异。 皇后笑容有些发苦,尤其是看到坐在皇子们下首的亲生女儿荣昌公主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她突然觉得保持笑容也是一件很累的事。 “皇上,开始吧。不然菜都要凉了!”皇后微笑着提醒。 “皇后说的是,那就开始吧!”皇帝点点头,率先端起酒杯…… 因为皇帝特许随意,渐渐的众人也放开了,相互之间小声说笑劝酒。殿中一下子热闹起来。 甄钰时不时悄悄向上瞧去,皇帝果然十分疼宠福清公主,满脸的疼宠和笑意跟她说话,亲自替她布菜,替她剥鱼刺,替她拭去嘴角沾染的汤汁,压根不顾一国之君的威严和体统,跟民间父女相处比较起来还要亲密。 甄钰心里不由暗暗纳闷,同样是宠妃。同样是难产而亡,皇帝对福清公主和对二皇子的态度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人的感情何至于偏执如此,真是令人百思不通!也不知道二皇子每每对着这样的场面,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甄钰下意识朝二皇子望去,冷不防与他视线相接,一双黝黑深邃的眸子中透出定定的光直直射入自己眼底。见她望过去,二皇子竟是朝她微微颔首一笑,甄钰的心猛的一跳,慌忙垂下眼眸,缓缓平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皇后微笑着向皇上提议,命舞姬歌女上前助兴。皇帝点头同意了。 随着轻柔舒畅的乐声如流水般缓缓响起,两队梳着高鬟,身披绛红淡绿两色绣花纱衣的妙龄女子挥甩长袖从殿角两侧盈盈舞来,纤腰婀娜,如柳扶风,唇畔带笑,眉目含情,盈盈眼眸婉转流盼,透出无限的风情。 皇后在上含笑欣赏,皇帝倒是兴致缺缺,看一眼不看一眼的,只顾着照顾身边的宝贝女儿,不时笑着与她交谈。别人也只出于礼貌安静欣赏,可有可无,反倒是太子,瞧着眼前一群猛送秋波,连抛媚眼的美人儿,眼睛都直了,有些发起痴来,太子妃突然察觉,在桌子底下狠狠的扭了他一把,惊得太子差点跳起来,随后不满的瞪了太子妃一眼,悻悻然略收目光。 这一切落在琳嫔眼中,肚子里笑了个够。 一舞终毕,众人少不得交口称赞向皇后献好,皇后温和谦虚的笑了笑。 琳嫔突然起身,盈盈几步走出席位,向上施礼娇声笑道:“皇上、皇后,臣妾闲来无事,填写了一首新曲子,欲借此机会献给皇上、皇后,请皇上、皇后恩准。” 皇帝抬起头向她笑了笑,说道:“爱妃又创新曲子了?呵呵,既是如此,传吧!” 皇后亦笑道:“我等借皇上的光,亦可一饱眼福了!” 琳嫔粉颈低垂微笑道:“皇后谬赞,嫔妾不敢当!”说毕盈盈一福回身落座,向身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会意微微点头,三步两步从后闪退出去,不一刻,领上来一位怀抱古琴,梳着飞仙鬓,身着银蓝纱衣的窈窕女子。 众人眼前一亮,那女子纤腰楚楚,姿容清丽,不如琳嫔美貌,但通身的气质格外清灵脱俗,独有一份人所不及的清冷韵味。只见她轻笼广袖,裙裾微摆屈膝跪下,耳畔步摇珠翠泠泠细响,向皇帝皇后盈盈拜倒,垂眸叩首道:“贱妾凝霜参见皇上,参见皇后!” 她峨眉低蹙,一双美眸如翦水秋瞳,声音清脆如跳动的清泉,令人见之忘俗。 甄钰突然发觉,皇后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众嫔妃眼底亦不同多寡的闪过一丝两缕戏谑,太子妃则恨恨瞪了太子一眼。 甄钰不知道,这种类型的美女并不很合皇帝的口味,但是非常合太子的口味!太子自诩天下第一多情人,最喜欢的就是那种高洁孤傲、纤尘不染、冷若冰霜、如空谷幽兰的美人,平生以虏获这类美人的芳心为乐! 看到凝霜的一刹那,太子脑子里“轰”一下,心已经完完全全被她吸引去了! 皇帝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琳嫔的新曲是教授了你吗?快快奏来!” “是,皇上!贱妾遵旨!”凝霜叩首应声,盈盈起身,回身将古琴轻轻放置在小太监刚刚抬上来的长几上,盘腿坐下。行动之间如行云流水,坦然自若。 但见她纤纤玉指轻轻一挑,叮泠之声铮然而起,随之源源不绝,琴声悠长清悦,清韵袅袅,太子的心也跟着跳动不已。 随着那玉笋似的纤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动跳跃,一串串优美动人的乐声随着她那优雅超然的动作悄然而出萦绕殿中,流转围绕在每个人的身边,如清晨山岚间飘浮的晨雾神秘莫测,如花落水溶溶荡涤人心,如轻拂竹林叶梢的飒飒清风,如月夜跳跃的一湖银光,清极雅极,干净澄澈不染尘埃,殿中霎时鸦雀无声,人人皆沉浸在这飘飘乎似仙乐的动听旋律中。 蓦地,伴随着琴声,一阵轻轻的歌声如起之青萍之末由远而近柔柔传入众人耳中,和着琴声的节奏,如同天籁。鲜花瑞香,一时齐至。 一曲终毕,余音袅袅,余韵悠悠,令人回味无穷!众人怔了半响,才回过神来。而凝霜此时,抱着琴跪在地上垂首恭聆圣意多时了! 众人回过神来,望着凝霜,无不目含赞赏惊讶,轻轻的交口称赞起来,侍宴的宫女太监们也无不暗服。 “好,好曲!爱妃果然没有叫人失望!哈哈哈哈!”皇帝抚掌大笑,吩咐李三全:“赏凝霜两匹蜀州进贡的回纹羽纱!” “贱妾谢皇上赏赐!”凝霜磕头谢恩,袅袅退下。 皇后瞅着琳嫔笑道:“还是琳妹妹会调教人,这不声不响的,竟调教出这么一个出尘脱俗、歌喉婉转的美人来了!” 琳嫔眼波潋滟,流光轻转,抿着唇向皇后嫣然一笑:“皇后过奖了,要论调教人,臣妾哪儿及得上皇后啊!皇后调教的舞姬不下二十众,臣妾调教的不过一人而已!” 皇后顿时一滞,有些难堪的干笑了笑。琳嫔仗着年轻貌美,有皇上疼宠,经常这样三言两语的顶撞皇后。若是平时,皇后也懒得跟她计较。可是在这除夕晚宴上,皇后觉得格外的刺耳不能忍受。偏生琳嫔的话挑不出半丝错处,神情又那么一派天真,把个皇后恨得想要撕烂她的嘴! 甄钰瞧着皇后难堪的笑脸,突然觉得她有点可怜。 冷不防福清公主清脆娇美的声音甜甜道:“琳嫔娘娘调教的人弹琴弹得真好,不过可惜有点儿单调了!如果有舞技高超的人伴舞,那才叫双绝呢!父皇,听说琳嫔娘娘的折腰舞跳得最好看了,不如让琳嫔娘娘舞一曲热闹热闹好不好!” 福清公主语出惊人,一时众人都怔住了。 琳嫔睁大着眼向上望着,惊呆了,又羞恼又委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差点滚下泪来。 (谢谢……童鞋的桃花扇。)(未完待续)rq 第120章 倾诉 歌姬舞女身份低微,琳嫔虽凭此得宠,但这样的出身也限制了她份位的上升,入宫三载享受了皇帝的无限宠爱却始终不得进妃位,她认定是为出身所累。 虽然如今在寝宫里她还会为皇帝跳舞唱曲取悦圣心,但是最忌讳就是有人在她面前揭她的短。 她圣眷正浓,宫里也没有谁会刻意去招惹她,但是福清公主居然冷不防在这除夕晚宴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这么个要求,琳嫔怎么能不羞、不恼、不委屈? 皇后只觉胸中一畅,不等琳嫔出声随即笑道:“小公主所言甚是!皇上,难得今儿大家齐聚一堂,也让我们众位姐妹见识见识琳嫔妹妹的高超舞技吧!相信必定比方才的琴声歌声更加惊才绝艳!” 皇后向琳嫔挑了挑眉,眼底布满浓浓的不屑和嘲讽。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惊才绝艳”这个词用的格外生动贴切,格外痛快解恨! 得宠又如何?还不是个舞姬出身的下贱胚子!平日里不跟她计较她反倒得了意了,时时处处不忘要踩自己一脚!这就叫做自作自受! 众嫔妃见福清公主出声,皇后赞同,无不笑着附和响应,一时间娇声呖呖纷纷请求,幸灾乐祸不已。 琳嫔嘴微微张了张,泪水盈眶,委委屈屈的望着皇帝,我见犹怜。 皇后与众妃见了,手心抠得刺痛,银牙暗咬。 皇帝一时有些沉吟,一边是自己最宠爱心疼的女儿,一边是善解人意的美人。令他有些犹豫不决。 琳嫔心中一喜,突然间兴奋起来,泪眼盈盈的望着皇帝,心跳骤然加速。快得令她几乎窒息,脸上泛着红晕,手心里满满捏着一把汗。长长的指甲刺到手心也浑然不觉得痛。 如果皇帝因为偏宠她而拒绝了福清公主的要求,那么今夜一宴之后,她琳嫔无疑就成功取代福清公主的地位,成为皇帝心目中的第一人!今后在宫里,她就可以横着走! 那种风光,光是想想就令人兴奋得难受! “父皇!”皇帝脑子里在天人交战,福清公主可没有那么大的耐心。等了一两分钟没有回应,小嘴一撇,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又可怜兮兮道:“父皇不疼阿媛了!” 皇帝一时怔住,忙安慰女儿:“怎么会?父皇最疼的就是阿媛了!在父皇心里,谁也比不上阿媛!” “小公主。”琳嫔心里一惊一沉,不等皇帝说出令自己难堪的话,抖着身子站起来,煞白透红的脸上勉强挣出一丝笑容,涩声道:“小公主,臣妾,臣妾——” “琳嫔不会是不舒服吧?皇上和小公主兴致正好,相信琳嫔不会让皇上和小公主失望的!”皇后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痛痛快快的出心头恶气,哪儿容她半途退缩? 琳嫔喉头一梗。勉强陪笑道:“皇后说笑了,臣妾,臣妾没有不舒服!”她若坚持说不舒服,那就是摆明了不理会皇后的“好心”提醒,故意扫皇帝和小公主的兴!君要臣死臣尚且要死,因为一点儿小病就不肯侍奉取悦皇帝。那是可大可小的罪!琳嫔不敢冒险,这两个,都是她惹不起的主! “父皇!”福清公主撅着小嘴,一脸的不高兴。 皇帝无奈,向琳嫔说道:“既然小公主要看,爱妃便舞上一曲吧!来人,传凝霜伴奏!” 福清公主笑靥如花,搂着皇帝的脖子咯咯笑道:“父皇真好,父皇最疼阿媛!” 皇帝无奈笑笑,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悄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福清公主向他狡黠的眨了眨眼,嫣然一笑,双颊梨涡浅现,格外娇憨。皇帝一看,什么郁闷都消散了。 皇后与众妃们“轰”的一下炸开了锅,无不眉飞色舞的打趣,这个说“早听闻琳嫔妹妹舞技惊人,今日可要大饱眼福啊!”、那个说:“托小公主的福,今儿开了眼界保管一辈子都忘不了!”、另一个又笑:“没准今儿看了琳嫔姐姐一舞,将来看什么都没兴趣了……除了太子眼睛也亮了一亮,其余皇子们年纪还小,只是觉得热闹,见旁人笑自己也笑;太子妃想起刚才琳嫔献上来的凝霜差点把太子的魂给勾走了,心里也是一阵畅快,虽不敢明目张胆跟着众母妃取笑,嘲讽的眼神却是赤裸裸的。 琳嫔又气又羞,可是皇帝开了口她也不敢不听,忍羞含愧上前福了一福,修长洁白的脖颈优雅的低垂着,轻轻道:“臣妾遵旨,禀皇上,臣妾舞衣在寝宫,请皇上准许臣妾派人去取。” 皇帝点点头:“快去快回!” 琳嫔认命轻叹:“是,皇上!” 甄钰瞧瞧畅快嘲讽的皇后,再瞧瞧含羞忍辱的琳嫔,回想片刻之前得意的琳嫔和吃瘪的皇后,再想到甄府中母亲甄夫人和沈姨娘之间的恩恩怨怨,心里一时说不出个什么滋味。原来家庭之事,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妻妾想要和平共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甄钰心里觉得烦闷,她没有兴趣看被人嘲笑的琳嫔被逼献舞,趁着众人热情正高,欢声笑语不断,悄悄跟慧妃娘娘说了一声,遂起身出殿散散步。 清洌的空气扑面而来,甄钰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大红羽缎斗篷,轻轻走下台阶,漫无目的沿着鹅卵石铺成的踊路朝前走着。远远近近,灯火通明,火红的宫灯点缀出一片祥和与喜庆。 甄钰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望深邃的夜空,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幽冷暗蓝的冷色调让她的心在这大年夜没来由添了几许惆怅。也不知道上京另一角的甄府里,娘亲和哥哥此刻在做什么?还有远行在外的爹爹,此刻是否同样望着夜空,思念不在身边的亲人! 冷幽幽的花香轻嗅入鼻,却是眼前一人多高的数丛山茶,借着不远处灯光的掩映,甄钰认识这是宫里特有的金蕊宝珠山茶,一年四季花开不败,尤其冬日初春最为繁盛。花朵并不甚大却红艳如血,千层万瓣,重重交叠,包裹着中间金黄的娇蕊,红的艳红,黄的金黄,同样纯粹饱满的两种颜色凑在一起密密挨挨缀满枝头,是冬季里一道靓丽的风景。 甄钰踮起脚尖,轻轻摘下一朵,惊动柔枝嫩条纷纷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谁在那里?是谁?”山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甄钰吃了一惊,细细辩了辩,诧异道:“你是——二皇子?” 山茶那边似乎也怔了怔,迟疑道:“甄姑娘?” 甄钰笑道:“是我!”于是穿过山茶走了过去,微微屈膝福身:“臣女参见殿下!”既然碰上了,没理由不出来见礼。 甄钰这才看清,山茶后边是一溜高低嶙峋的假山,二皇子正坐在假山石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旁人,这一套就免了吧!”二皇子笑了笑,声音有些含糊。 甄钰轻轻应了声“是!”站直身体。 甄钰一时觉得有些局促,不禁有些后悔好不好的怎么就走到这条道上来了!她跟二皇子可没什么交集,自然也无话可说。甄钰正想告辞,二皇子忽然又笑道:“你既然来了,不妨陪我坐一会吧!那边恐怕没那么快结束呢!” 甄钰微窘,点点头“嗯”了一声,四下看了看,除了二皇子身边的长方石头石头平平整整可以坐人其他的地方都不行,只好过去坐在他身边,顺口微笑问道:“二皇子也不喜欢看歌舞吗?” 二皇子猛的抬起眼皮,亮如点漆的眸子凝了她一眼,甄钰一惊猝不及防,下意识别开眼去,她从未想到,在黑暗中,也可以看得到同样漆黑的眼眸。 “二皇子……”甄钰低呼声中,夏见泽的手轻轻抚了抚她顺手簪在鬓角的那朵金蕊宝珠山茶,将那红艳艳的花朵簪正了正。 “听嬷嬷说,我母妃从前最喜欢这金蕊宝珠山茶,于是父皇命人遍植宫中,好让母妃随时随处都可以看得到。嬷嬷还说,母妃不喜珠宝首饰,唯独喜欢簪这山茶,父皇便常常亲自摘了替她簪上……” 夏见泽望着悠悠远空,声音轻而悠远,仿佛天边飘过的浮云,他微微仰起的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落寞。她从来没见过他会有这种神情。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甄钰心里一惊,忙抬手将发髻上的金蕊宝珠山茶取下来。 甄钰突然想起,宫里嫔妃宫女们都喜欢簪戴新鲜花卉,但唯独这金蕊宝珠山茶,虽然随处可见,虽然娇红似火明媚鲜艳,但是她从来没看见有谁簪戴,她这才明白,原来,不是大家不喜欢这花,而是因为这是贤妃的专利! 她手里捏着那朵娇艳的花朵,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见泽笑了笑,说道:“没什么的,其实父皇从来没说过不许别人簪戴这花,宫里的人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忌讳。不过你取下来也好,省得叫人看见了容易招惹是非。” 甄钰嘴动了动,垂下了眼睛,长而柔密的眼睫毛轻轻颤动。夏见泽堂而皇之的说宫里多是非,叫她如何附和?(未完待续)rq 第121章 倾诉(二) 夏见泽了然她心中所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端庄规矩、找不出一丝错的标准大家闺秀忽然“嗤”的一下笑了,望着略带诧异抬起头来的甄钰,他满是困惑的笑道:“我真不懂,静媛那个性子,怎么会喜欢黏着你!” 甄钰自己也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公主一派天真,性子单纯活泼,虽然有时有点任性,但其实也并非刁钻蛮横之辈。我想,大多数人都能跟她合得来的!” 夏见泽沉默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轻轻道:“嗯,是啊!也许父皇正是喜欢她这天真单纯!” 天真单纯么?夏见泽微微的笑了。 他忽然觉得,其实自己并不是太了解这个刁蛮任性的皇妹。皇帝的宠爱是一把双刃剑,在让人享受无上的荣华富贵的同时,也等于置身在炭火上烤,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大的命享受的。这几年以来,小皇妹遭受的暗地里的算计和迫害并不少,但每一次倒霉的都是暗算她的人,果真只是她身边的奴才们能力太强、将她保护得太好吗? 夏见泽有些失落涩然的语气令甄钰突然想到他们兄妹俩相似的出身和所得到的天差地别的待遇,甄钰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每每看着任性妄为、皇帝捧在手心里、后宫上至皇后下至宫监人人巴结讨好的福清公主,他的心里必定也不好受的吧? 忽然又想到那天福清公主因为思念母亲而哭泣的脸,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透出的思念和哀伤,其实福清公主的日子。也没有众人所想那么逍遥幸福呢!她所依靠的唯有皇帝的宠爱,其他人对她的好和惧都从这份宠爱而来,假如哪天她失去了皇帝的宠爱那么同时必定也失去所有的好。小小年纪的她想必也有危机感吧?不然,就不会那么思念眷恋没见过面的母妃了! 甄钰轻轻道:“其实公主。她也很可怜!” 夏见泽凝着她半响不语,黑漆漆的眸子深邃而平和,他忽然一笑。眼眸中似有亮光跳跃,他带着点戏谑笑道:“你是第一个说她可怜的人!唔,你说说,她哪里可怜了?” 甄钰自悔失言脸上不禁一热,被夏见泽这么戏谑更加觉得讪讪的发窘,她想也没想,脱口道:“她还这么小。没有母妃疼爱保护,还不——对不起,二皇子!” 甄钰垂下了头,暗自懊恼,夏见泽跟福清公主一样都没有母妃。甄钰虽然说的是福清公主,可不也等于当着夏见泽的面揭他的疮疤? “呵呵!”夏见泽自嘲低笑,沉默片刻说道:“没有关系。” 借着夜色的遮掩,借着远处透过来的隐隐的光线,甄钰悄悄打量夏见泽的神色,他虽然说没有关系,可是语气中的勉强和骤然一闪的眸中亮光仍然昭示着他的在意。 福清公主还有皇帝,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虽然他从小在慧妃宫里长大。虽然慧妃对他也算关怀,可那终究不是他的母亲,尤其是,慧妃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他时时面对他们母子情深,心底会是怎样一种失落哀凉的滋味! 甄钰突然想起前世的自己。每每看到别的孩子扑在父亲的怀里撒娇,逢年过节被父亲牵着上街赶集买冰糖葫芦买小泥人,一串串的欢声笑语飞进她的耳中,一声声击在她的心上,那种滋味,非亲历不能体会…… “二皇子,其实,皇上对你也很好了。”甄钰的心里泛起凉凉的触觉,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忍不住这么说。 “是么?”夏见泽似笑非笑,似嘲非嘲,说道:“你是这么认为?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甄钰轻轻吸了口气,抬起头,一双莹黑清亮的眸子望着夏见泽,说道:“因为至少,他尽到了父亲的责任,他没有抛弃你。这个世上,抛妻弃子的父亲不知有多少,相比之下,二皇子您比很多人很多人幸运!” 夏见泽身子轻轻一震,眼底闪过一抹明亮的色彩,望着甄钰,心底百味陈杂,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温暖。 他忽然觉得有些想笑,也真难为她了,也亏她一时半会之间想得到这么刁钻的视角来出言安慰自己!可是,这么多年来,仅仅有这句话,令他感到心里洋溢着温暖!是的,温暖!一种被人关心、踏踏实实的温暖。哪怕他知道,这种温暖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使,但他仍然觉得很喜欢。 夏见泽黑漆漆的眸子闪了闪,眉头轻展,英俊的剑眉挑了挑,嘴角漾开抹不去的笑意,“甄钰,”他轻快的笑道:“甄钰,谢谢你!” 甄钰睁大了眼,嘴唇微动,有些错愕的瞪着他。她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他突然间这么高兴,高兴得有点儿离谱! “快回去吧!相信那边的表演快要结束了,小阿媛看不到你,恐怕会问的。”夏见泽扬起手臂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向她扬了扬下颔说道。 甄钰下意识抬眼往灯火辉煌的乾清宫望了望,轻轻笑着应了一声起身,“二皇子等会也回去吧,夜深风寒,不宜久留。”甄钰礼貌的说道。 “好!”夏见泽点点头,看着她娇小的背影饶过山茶丛消失在眼前,轻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回到殿中,歌舞果然已经结束,正在进行最后阶段的欢闹,想来众嫔妃们今晚无不尽兴,当然,除了琳嫔。甄钰回到殿中时,发现琳嫔的位置已经空了,殿中央,起舞的是另一队窈窕娇美的舞姬。 这个夜晚,琳嫔想必终生难忘吧?甄钰觉得有些猜不透,福清公主刁难她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在盛大绚烂的烟火中,除夕夜宴圆满结束,当漫天绚烂的烟花归于沉寂后,恭送帝后之后,后宫各人各自散去。甄钰自然随福清公主回明珠苑歇息不提。 次日一大早,风嬷嬷和琥珀、玛瑙便端了热水和洗漱用具进来轻轻唤她二人起床,今儿一早要给皇帝、皇后和妃位以上的各宫请安拜年,不能马虎。 原本这没甄钰什么事的,但她既然在宫里,少不得也按部就班,随着福清公主一起梳洗了匆匆往坤宁宫去。 如往常一样,由皇后率领后宫嫔妃公主们向乾清宫的方向行三跪九叩之礼,便算给皇上拜过了年,之后,众人说笑着拥着皇后入坤宁宫,一起向皇后恭贺新春。 皇后穿着金黄绣九天翔凤的礼服,头戴展翅五凤冠,描花点翠,喜气洋洋,端坐在凤座上接受众人的拜贺,一一亲切命起,赐给绣着吉祥如意花卉纹路的荷包,众人谢恩,起身归坐,不过半刻钟便陪笑陆续告退。 皇后微笑着点头应声,却独独留下了福清公主和甄钰,说了好一会话,又赏赐了两人各一对玉镯、两支内府新进的珠钗,这才放她们离去。 “皇后娘娘好像很喜欢你啊,姐姐!”出了坤宁宫,福清公主挽着甄钰的胳膊笑了笑。 对着福清公主,甄钰不需要设太多的心防,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皇后突如其来的亲热,还真有点叫人吃不消!看来那块玉佩,真不是什么人都消受的起的! 福清公主挽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像是无声的安慰。 “参见太子殿下!”琥珀、玛瑙等跪了下去齐声参拜,一袭明黄团纹的衣袍映入眼帘,甄钰也忙跪了下去行参拜之礼。 “太子哥哥,新年好呀!”福清公主娇笑着向太子招呼,裙角微动,微微屈膝向太子福了福身。 “嗯,皇妹新年好!”太子的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抬起右手向旁边一伸,随行的小太监忙将一个装着打制成吉祥图案金银馃子的荷包双手递上,太子接过,递给福清公主。 “谢太子哥哥!”福清公主接过笑道。 太子似是低低的笑了笑,这才向跪在地上的甄钰等淡淡道:“起吧!” “谢太子!”甄钰无声松了口气,缓缓起身。尽管垂着头,她仍然感觉到太子犀利的目光在她身上盘旋而过,他的声音也带着微凉的冷意。 “夏良,赏!”太子随口吩咐一声,背着手往坤宁宫方向而去。 “是,太子爷!”那位叫夏良的小太监忙掏出荷包,给甄钰和琥珀等一人赏了一个。甄钰心里觉得有些堵,如果可以,她真想拒绝收下。 “姐姐,等会我们去慧妃娘娘那里,娘娘亲手包的饺子最好吃了!”福清公主又亲亲热热挽起了甄钰的胳膊打破甄钰的尴尬。 甄钰勉强微笑轻轻点点头。 “母后!”太子踏进坤宁宫,有些闷闷的给皇后拜年。 皇后一抬眼往他身后瞧了瞧,面色微沉,问道:“太子妃呢?”大年初一,身为儿媳妇居然没过来给她这个婆婆兼皇后拜年,好大的架子! 太子一边坐下一边不耐道:“她昨晚有点动了胎气,太医说了需静养安胎不宜走动。” 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没有多少天该生了吧?”心里不觉冷笑,真是会找借口!既然不宜走动,昨晚怎么又出席晚宴了?出风头的场合倒不说静养安胎了!(未完待续)rq 第122章 西北来人 一刹那,皇后下意识的诅咒她生个女儿才好!猛然想到万一是女儿岂不是对太子不妙?心里一惊猛然回神,矛盾得更加不舒服。 “嗯,太医说了最多十一二天。”太子点了点头,面上神情似乎也明亮了一两分。 “哼!”皇后心里忍不住有些吃味,绷着脸冷冷道:“等孩子生下来,你也该好好教教她规矩了!别以为怀了皇孙就可以目空一切!那轻狂样哪里像一个太子妃应有的气度?倒像个暴发户的派头!依本宫看,那甄府的二姑娘也比她不知强多少倍!” 太子的眉头忍不住又拧了起来,有些不耐道:“母后这是说到哪儿去了!” 皇后忍不住“嗤”的一笑,试探着道:“甄府那丫头,倒是个端庄聪慧的,长得也是个美人胚子,你觉得呢?” 太子眼底明明白白闪过一丝厌恶,说道:“天底下的美人多的是!小小年纪满腔城府,有什么好!” 皇后目光闪烁不定,盯着他半响,长叹一声,半无奈半劝解道:“我也不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是个公主,又没了娘,你父皇再宠爱她又怎么样?她根本抢不走你的位子,你怎么就那么讨厌她呢!” 太子一向来无比的厌恶福清公主,旁人一个不知,皇后却最清楚不过。甄钰是福清公主最好的朋友,他这分明就是恨屋及乌! 太子面色一沉,眸底闪过莫名的恨意,冷冷道:“我就是看不得她那目空一切的骄傲样!从小到大。父皇的眼里只有她,父皇从来都没关心过我、甚至没好声好气跟我说过话、更没对我露出过哪怕一丝丝笑影儿!可是对她呢?千依百顺,恨不得宠上了天!我是太子,是国之储君。我才应该是父皇最看重的人,那个刁蛮无理的丫头,她懂什么!哼。也亏她是个丫头,不然,哪儿还有我们母子站的地!” 一提起福清公主,太子的情绪突然变得激荡,他咬牙切齿,眸底迅速窜起两簇火苗。没来由的,他就是讨厌她。就是一千一万个厌恶她,厌恶她身边的一切人,更不用说破坏了他完美计划的甄钰了! 皇后气急败坏,冷冷道:“住口!你这叫什么话!本宫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要防范的是夏见泽和夏见济、夏见沛。而不是一个永远也无缘皇位的小丫头!” 太子有些不屑的抽了抽嘴角,夏见泽那个脓包,又没娘没舅支持,又没父皇的宠爱重视,就像一只最卑微的蚂蚁默默的活着,自己伸一根手指头就能彻底将他压垮,还用得着防范他?夏见济嘛,生母柳嫔身份低微,喜好的又是派不上半点治国用场的诗词歌赋曲。长大了必定是个附庸风雅的酒色之徒,还用得着他来提防?夏见沛还小呢,一个五岁的奶娃娃,焉能是自己的对手?而他的母亲慧妃,又怎么能跟自己的母后相提并论! “古人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防患于未然总不会错!母后跟你说正经的。你别不当一回事!”皇后看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忍不住上火,怒道:“本宫就不明白,你怎么就那么在意静媛得宠呢!” 一说起这事皇后就头疼不已、手足无措,自己的儿子,这是中的哪门子邪! 太子不语,其实有时想想,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可笑。皇后的话他都懂,也承认很有道理,冷静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告诫自己,用皇后念叨劝解过一百遍的话来告诫自己。 可是,每当看到父皇对着那丫头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宠溺和笑颜,理智的防线就会被心底的无名怒火冲击得全线崩溃! 也许,是因为自己从小什么都有,唯独不曾拥有的是父皇哪怕一丝一毫的宠爱,所以才会这么在乎? “本宫警告你!”皇后细长的柳眉高高一挑,高贵美丽的凤目中射出冷厉的光芒:“不准你再动静媛一根汗毛!倘若她有什么不测,你绝对讨不了好!哼,玉林苑小秋狩发生的事,你别跟本宫说不关你的事!世澜是你嫡亲的表弟,也是你从小长大的伴读,皇上狠罚了他,你以为这不是对你无声的警告吗!惹恼了你父皇,你参政的日子还不知得推到什么时候呢!” 皇后简直恨铁不成钢,十分郁闷。不错,皇帝表面上看起来,对几个儿子都是一样的态度,并没有特别疼宠哪一个的迹象,可这也恰恰表明,太子其实也并不得皇帝的欢心!当年如果不是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牵头,发动门生同僚明暗一起施压,太子哪儿能够那么快得到册封? 还有二皇子夏见泽的母亲贤妃是怎么死的她这个当事人心知肚明,皇帝虽然很快又有了新欢,可是他当年对贤妃的好,她更是心知肚明。她不敢说对皇帝有多了解,但在当年,皇帝对贤妃的感情绝对发自真心,她总觉得皇帝对夏见泽的冷淡是做给人看的,她心底隐隐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等着有一天跟她算总账!可是她故意挑拨放纵宫里人几次三番的找夏见泽的麻烦,有好几次几乎要了夏见泽的命,皇帝却始终不吭一声,反而甩手交给她处理。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反而越发不安呢?偏偏这个宝贝儿子,一点儿不懂得居安思危,不理解她的一番苦心! 想起这事太子心里忍不住一阵腻味,他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突然抬起头直视着皇后,似笑非笑道:“母后怎么突然想起来提这事了?莫不是昨晚那丫头帮你整治琳嫔出了气吧?” “你胡说什么!”皇后顿时拉下脸来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总之,有那丫头的存在,是一件对你没有任何害处的事。你只要明白这一点就行!” 想起昨天晚上琳嫔那精彩的表情,皇后的心情仍是没来由的一阵畅快!那口气出得真是彻底啊,先前受的什么闷气暗亏统统都觉得无所谓了!自己再派人在宫女太监们中间扇扇风点点火,保管琳嫔大半年都没脸出门见人!看她还狐媚子似的勾引皇上不!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太子有些不耐烦连声答应,尽管心里的疙瘩仍旧解不开,不过不要紧。来日方长,等老头子归西,自己掌握了天下之后,看怎么把她踩到泥里! 甄钰在宫里住了两天,初三的时候才带着各宫的赏赐回甄府。 本来她是想初一就回去的,可是慧妃好心的提点她,说除夕晚宴上。皇上亲口说了让她“多住两天”她还是“多住两天”的好,不然,万一被好事者咬文嚼字的有意刁难,皇上的面子上恐怕不太好看! 于是甄钰果真又住了两日。 甄夫人看到她回府笑颜逐开,自是另有一番热闹。 甄老爷虽然不在家。但今年甄府里却格外热闹,前来拜年的夫人小姐们不计其数,把甄夫人和刘姨娘、王妈妈等累得够呛! 主要是年前皇帝下旨大大褒奖了甄尚书一番,善于闻风而动的众人,少不得也得打着“为甄夫人解闷”的旗号上门宽慰宽慰、拜访拜访。 其中数户部左右侍郎的夫人最为热情,因为她们的丈夫跟甄老爷一样都在外办差没有回家,她们府邸也同样在年前获得了皇上圣旨褒奖和赏赐,她们自然而然把甄夫人当成盟友、自己人,比别人更亲近了几分。 正月十二。甄府来了两位很特殊的客人:镇守西北练兵的正三品奉国将军谦扬及其夫人杨九娘。 谦扬少年从军,当初宋家还没败落的时候,他曾经当过甄夫人父亲的亲兵,是宋家老爷一手训练出来的。他此次代表西北军回京向皇帝述职,又听闻甄夫人已经复出,自然要上门拜访一番。 甄夫人和甄克善一起接待了他们夫妻俩。谦扬见了甄夫人。携着夫人一起,肃容向甄夫人一揖到底行参见之礼,甄夫人连忙亲自扶起杨九娘,命甄克善扶起谦扬。 谦扬虽然是正三品将军,官职在甄老爷之下。但镇守一方的大将,实权在握,一方霸主,连皇帝都得敬着三分,这不是朝中官员所能比的。 望着俊眉朗目、五官硬朗、英姿勃勃的谦扬,他的满身透出的浓浓西北风沙的强硬气息,那被西北的风霜洗礼过的五官,被西北的骄阳曝晒过的肤色,被西北的苦寒磨砺出来的锐利坚毅的眼神,跟昔年的父兄们多么的相似,甄夫人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甄夫人掏出手帕别过脸轻轻拭了拭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向谦扬和杨九娘笑了笑:“谦将军和夫人有心了!” 谦扬满肚子的话想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叹息道:“下官惭愧,早该来拜访夫人!” 甄夫人勉强笑笑,说道:“谦将军别这么说,您有这份心意,妾身已经感动不尽了!” “这是应该的!”谦扬双手撑在大腿上,脊梁挺得笔直,久经沙场磨砺而出的铁血气势展露无遗。他扬了扬粗犷浓黑的长眉,慨然说道:“如果当年没有老将军的训练教导和提拔,也就没有我谦扬的今天,老将军和少将军们的恩德,我谦扬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 他停了停又说道:“不光是我,昔日追随过老将军的弟兄们也都记得!” 甄夫人嘴动了动,眼睛里渐渐漫上一层水雾,鼻腔里生出一股凉凉酸酸的感觉,胸腔里洋溢着满满的微凉的感动。 谦扬无比遗憾的惋惜道:“可惜了,宋小公子无意从军,不然,兄弟们就是捧也必会把他捧上去!等他打赢几场大仗,不愁宋家不重现昔日风采!” 甄克善听了这话眼睛不由自主的亮了一亮,下意识向谦扬望去,眼底的羡慕与崇拜一闪而隐,把个谦扬看得一怔,眨了眨眼。 甄夫人眼皮轻跳,轻叹道:“小弟宋祁明那时还是个孩子呢,打小没有基础,沙场立功怕是不能够了!这些年他一直漂泊江湖,连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知他在哪里!” 谦扬怔了怔,说道:“夫人不必担忧,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也许过一两年,再长大些,就会回来了!” 甄夫人心中一宽,笑道:“但愿如将军所言!” 甄克善突然问道:“谦将军,听说胡人的铁骑来去如风十分厉害,是真的吗?” 谦扬一愣,扬了扬眉哈哈笑道:“怎么?甄公子有兴趣投军吗?”谦扬微微眯着眼打量甄克善,探花郎的儿子,不考状元难道想当一介武夫? “胡人的铁骑再厉害也不是我大夏儿郎的对手!昔年宋老将军、大将军们在时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如今他们也讨不了好去!”谦扬双眸炯炯,眸中精光四射,那充满自信、意气飞扬的语气和神情令甄克善的眼神有些朦胧起来,向往不已! 甄克善醉心赞道:“西北多有几个像谦将军这样的英雄,一定能把胡人追击到千里之外!教他们再也无力侵犯我大夏疆土!” 谦扬不觉有些诧异的瞟了甄克善一眼。 几十年来,不时侵扰西北边境的胡人一直是大夏的一块心病。胡人彪悍善战,铁骑来去如风,提起对付胡人,人们惊惧之下下意识想到的大多是如何防范他们入侵。守得住城池,抵得了胡人侵掠,便是百姓拍手称颂的英雄。可是甄克善一开口就是把胡人追击千里之外,单说这份自信和勇气,不知比多少军中滚打多年的将领要强得多! 谦扬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西北比谦某强大的将军多的是,胡人蹦跶不了几日了!如果有机会,二公子可到西北一游,到时候谦某一定带二公子好好见识一番!” “真的?”甄克善眼睛大亮,喜道:“那将军可要记住了!” “克善!”甄夫人看到儿子兴奋得简直有点失态忙出言打断了他,目光中略带着谴责嗔道:“谦将军乃边防重将,打仗不是闹着玩,你怎么这么口没遮拦呢!等你爹回来,看怎么说你!”(未完待续)rq 第123章 杨九娘 一听甄夫人提起甄老爷,甄克善原本熠熠生辉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他垂着头,轻轻道:“是,母亲,孩儿知错了。谦将军,”他望着谦扬道:“请将军不要介意!” 谦扬也觉察到了什么,笑了笑,说道:“二公子言重了。” 气氛一时有些微的尴尬。 甄夫人望了望一直在一旁微笑沉默的杨九娘笑道:“谦夫人也一直在边关吗?” 杨九娘与丈夫相视一眼,向甄夫人点点头笑道:“是啊!我是甘肃人,这还是头一回离开西北呢!” 杨九娘不说话的时候,微笑沉默气质十分温和平和,一开口说话,声音又清又亮,俊眉飞扬,眼神炯炯,娇小的脸上带着飞扬肆意的笑意,活脱脱一个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到底是西北边陲锻炼出来的,柔美却不失刚强之气。 甄夫人从未见过如她这般充满勃勃生机、魅力四射的女子,不由对她大起好感,满是欣赏的笑赞道:“谦夫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想必也是军旅世家出身吧!” “不是,”杨九娘笑着摇摇头,用那清亮干脆的声音毫不遮掩的说道:“我娘出身青楼,我自小在青楼长大,连我爹是谁也不知道!” 甄夫人、甄克善以及周围伺候的妈妈丫环们听见她这么说无不大吃一惊微微色变。谁能料得到,堂堂正三品的奉国将军,会娶一名娼家出身的女子为妻?眼角悄悄瞟向谦扬,他似乎浑然不以为意。含笑凝着自己的夫人,因眸中透出的缕缕情意,使得他整个人冷硬的气势也柔和了几分。 看得出来,他对他夫人的感情十分深厚与真挚。丝毫不以她为耻,反而隐隐透出一点骄傲。 “是我失言了!”甄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凝着杨九娘的眸中透着温和谦扬的光芒说道:“对不起。谦夫人!” 杨九娘秀眉轻扬,露齿爽朗一笑,有些戏谑的笑说道:“甄夫人没有唬得脸色发白、惊呼出声,九娘已经觉得受宠若惊了,哪儿当得起夫人道歉呢!” 甄夫人心头一松,不由得也笑起来,说道:“九娘性子爽快、心胸大度。真当得起奇女子三个字,令我等汗颜!” 甄夫人娘家出身军伍,宋家虽然也是世家名门,但宋家儿郎们长年驻守边关、征战在外,与士兵们生活在一起。对上京贵族们门当户对、阶层血统那一套不甚讲究在乎,反而对底层出身而又肯努力拼搏建功立业之辈十分欣赏!不然,甄夫人这样的门第和出身,也不可能下嫁给甄老爷了! 甄夫人从小耳濡目染,自然而然也接受了宋家的价值观,对杨九娘和谦扬的婚姻虽然吃惊,却未失色,仍能得体的应付。 “夫人这话,才令九娘汗颜!九娘本不太明白我家这位为何念念不忘老将军恩德。见了夫人,我才觉得自己有点儿明白了!”杨九娘笑着说道。没有几个贵妇人听到她的出身不震惊到鄙视的,只不过那份鄙视表露的程度深浅不同罢了!可是甄夫人,她能感受到她的诚意。 甄夫人心里一痛,勉强笑了笑。 谦扬和杨九娘走后,甄夫人还在唏嘘感慨不已。如果自己父兄子侄还在。那该有多好!可惜,那样的日子已经永远不可能再重现了! “夫人,谦将军送来的礼物收在哪儿?”负责管理库房器物的周妈妈进来问道。 甄夫人拿起礼单展开一一浏览,礼物很多,都是西北的特产,苁蓉、冬虫夏草、甘草、红花、天麻、雪莲、沙参、雪蛤、大红枣干、奶酪、驼绒地毯、羊绒地毯、狐皮狼皮、各色玛瑙宝石打制的珠钗首饰、玉雕木雕等等应有尽有。 这些东西,有一部分是谦扬送的,另外一部分是当年宋老将军的部下们送的。除了其中三两个,余者甄夫人连名字都不曾知道。 甄夫人一时五内如沸,五味呈杂,正欲吩咐送入库房,甄钰叫了声“娘”笑吟吟的从外边进来。 “钰儿!”甄夫人见到女儿精神一振,笑着伸手将她揽到身旁,抚了抚她冰凉的脸蛋笑道:“怎么不带着暖帽呢?看看,脸蛋都冻凉了!” 甄钰笑了笑,就着她手里的礼单瞧了瞧,好奇道:“娘,这些都是谦将军他们送来的礼物吗?也不知道西北的东西跟咱们常见的有什么不同呢!” 甄夫人便向周妈妈笑道:“叫人将礼物都抬进来,让姑娘和公子都看看。” 甄克善无限神往,不禁说道:“听说西北工匠打制的刀剑最好,可惜,要能一见就好了!” 甄夫人不禁微蹙眉道:“大新年的,说什么刀啊剑啊的呢!要是你爹在,看你还敢不敢说!” 甄克善自悔失言,悄悄吐了吐舌头。甄钰漂亮的眉毛轻轻一挑,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她这个哥哥,十之**又在做着军旅梦了。 一时抬进来,满当当的摆了一屋子,甄夫人见了这些昔日常见而如今已多年未见的东西,心底真是千般滋味,忍不住指着一件件滔滔不绝的给甄钰和甄克善讲解其与众不同之处。甄钰不时相问,忽然笑道:“娘,谦将军送来这么多礼物,我们是不是也该回礼呢?” 甄夫人笑道:“那是自然!我正想着吩咐王妈妈和万管家准备呢,等你们爹回来再说吧!” 甄钰瞧了眼睛闪闪发亮略带祈求的哥哥,又笑道:“娘,可是还不知道爹什么时候回来呢!谦夫人这次来上京,少不得要参加宫里和各府宴会的,咱们玉霞记的衣裳都是现成,我看咱们不如挑几套上好的,再配一些上京时下流行的胭脂水粉先送给谦夫人,等爹回来,爹和娘再去一趟岂不是好?” 甄夫人没有吭声,谦夫人是个豪爽不拘的性格,又是头一回来上京,衣裳妆扮上必定也不了解,赴宴之时稍不留心难免出错惹人笑话。论情分来说,自己理应有一番提点照应。 “娘,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后儿准备好了,我和哥哥去一趟!”甄钰又道。 甄克善忙道:“是啊娘,妹妹说的很对!我们兄妹去送这份礼再合适不过!” 甄夫人想了想,点头笑道:“那就这么着吧!可别失了礼数叫人笑话!” “娘您就放心吧!我和妹妹怎么会失礼于人呢!”甄克善笑得脸上放光。到时候,他就有机会跟谦将军请教西北军旅生涯了,那是他向往已久的生活,不能亲身至之,听一听,也是好的!嗯,钰儿真是太了解自己、太贴心了!也不枉自己那么疼她! 甄克善没料到的是,后来甄钰又私底下嘱咐了他一句,让他趁机跟谦将军打听打听计世宜的消息。 甄克善瞬间有些懵住了,计世宜,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 正月十五,皇后在宫里设宴招待奉国将军夫人,甄夫人理所当然作为陪宴的一份子。 早上不多时,甄夫人与甄钰母女两个穿戴打扮整齐,便乘着马车进宫。 在宫门口,恰好捧上计夫人和长公主的马车,少不了寒暄几句,一同进宫。 谦扬进京述职,代表的是整个西北军,皇上对他十分重视,皇后对杨九娘当然也不敢掉以轻心,前来陪宴的不是王妃郡王妃就是朝廷一二品大员的夫人。 “真的吗?”杨九娘笑得浓眉弯弯,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带着一点喜孜孜的孩子气。 宴会设在御花园梅林的含芳阁中。穿过梅林,往含芳阁一路行去,梅香阵阵袭人,心旷神怡,肺腑清明。一对对衣着鲜亮的宫女太监们忙进忙出做着各项安排安置众人。 “甄夫人,阿钰!”甄夫人和甄钰刚走到含芳阁阶下,冷不防一个清亮响脆的声音带着笑意跟她们打招呼,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个别全神贯注在聊天的还唬了一跳下意识轻拍胸口顺气。 甄钰唇角勾起浅笑,除了杨九娘,哪有人中气如此十足?就算有,也不敢在皇宫中这般肆意飞扬。 “谦夫人!” “九姨!” 甄夫人和甄钰同时转头,笑着看向正走向她们的杨九娘。 杨九娘跟甄夫人打了招呼客套几句,随后亲亲热热携起甄钰的手,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半俯身轻轻问道:“阿钰,你觉得九姨穿这身衣裳怎么样?” 今日之宴皇后说了是常宴,各位赴宴的夫人都没有穿那繁复笨重的诰命服饰,而是随着自己的喜好争奇斗艳。 杨九娘这一身衣裳正是头一天甄钰送至驿馆的,金色镶边竹青花鸟纹云锦对襟大毛对襟长袄,金黄镶边白绸绣金竹叶立领长褂子,下边是海蓝菊花刺绣亮缎马面裙,配上油光水滑的朝云鬓,点着石榴红嵌珍珠的珠花,既高贵又大方,鲜亮而不俗艳的色调将她明快爽朗的气质很好的烘托出来。 甄钰见杨九娘一双明光闪耀乌漆漆的眸子期待而紧张的望着自己,甄钰抿嘴一笑,赞道:“九姨穿这身衣裳很漂亮!” (谢谢……的腊八蒜、谢谢龙舞)(未完待续)rq 第124章 将军夫人与妓/女 “真的吗?”杨九娘笑得浓眉弯弯,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带着一点喜孜孜的孩子气。 “当然了!”甄钰连连点头,一本正经说道:“不信你问我娘!” 杨九娘果然掉转目光望着甄夫人,大而明亮的眼睛眨了眨。 甄夫人又好气又好笑,眼角瞟了甄钰一眼,向杨九娘友好的点点头,笑道:“钰儿说的不错,这衣裳谦夫人穿着很合身、端庄大方!” “呵呵”杨九娘愉悦的笑了,说道:“我家那口子也是这么说,我还以为他是骗我呢!”她说完微微垂了垂眼眸,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嘴角漾出两许温柔迷人的笑容。 “切!”不远处轻轻传来一声不屑,甄钰循声望去,原来是皇后娘家哥哥、吏部尚书简纪伯的夫人虞芳芝。她见甄钰望过去,便扭头跟身边的另一位夫人言笑晏晏起来。 甄钰记得,刚才好像就是她被杨九娘的大声招呼吓到的。 一时有一对太监拍着手飞奔过来,无声的传递着信号:皇后娘娘驾到! 于是众夫人忙上下打量,意意思思的整理衣饰头饰,在掌仪姑姑和管事太监的引导下按品级分次序站好,等候皇后凤驾。 “皇后娘娘驾到——”小太监柔细清亮的唱喝声随风而来,众人抬头往来路望去,隐隐可见裙裾绰绰,衣香鬓影徐徐而来。 不多会,皇后一行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皇后手里牵着福清公主,另一边身边是她的亲生女儿荣昌公主。身后侧落后一两步是笑吟吟的仪宁长公主。 “参见皇后娘娘!”随着掌仪姑姑和管事太监的手势,众夫人和郡主小姐们优雅的屈膝跪下,叩首参拜皇后。 “诸位夫人快快平身,不必拘礼!”皇后微笑着抬了抬手。 “谢皇后!”整齐划一的谢恩之后。钗环轻响,诸位夫人轻轻起身,向两边退步。闪出中间郎阔的大道,皇后抬了抬袖子,带着几位公主优雅端庄的经过众夫人面前往含芳阁走去。众夫人不声不言随后跟上。 含芳阁中通了地龙,屋角燃着通红的鎏金大铜火炉,恰到好处的摆着数盆大大小小、造型各异的梅花盆景,热气烘出一屋子淡淡的梅香。 众夫人解下大氅大裘交给伺候的宫人,皇后出言后。在侍宴宫女的引导下各自归坐。 甄夫人和杨九娘的座位恰好连在一起。甄夫人在上,杨九娘在下。杨九娘一直握着甄钰的手,甄钰便坐在甄夫人和杨九娘之间。 甄钰悄悄扫了一眼,长公主、左宰府辛夫人、国舅府简夫人、忠勇侯府计夫人、彭源伯王夫人、兵部尚书府邢夫人、工部尚书府凤夫人等都在,其中也有带了女儿来的也有无亲生女儿亦不带庶女的。 对上计子茜直视过来充满敌意的目光。甄钰淡淡收回没理会她。计子茜红菱小嘴一撇,无声哼了一下。 一时众夫人皆落座妥帖,皇后凤目轻转,缓缓扫视一圈,白玉般保养得极好的纤手轻轻端起面前镶嵌宝石的金杯向众人举了举,目光最后落在杨九娘身上,向众夫人笑道:“今日一宴,一则为我们大夏的奉国将军夫人谦夫人接风洗尘,二则新春里大家一聚正好热闹热闹。三则今儿元宵佳节,与众夫人共庆!来,这杯酒咱们一起敬谦夫人!没有谦将军等前方将领镇守边疆,哪儿有大夏的国泰民安、盛世太平,咱们姐妹们哪儿能安安稳稳的在府中享福!这杯酒,理应敬谦夫人!” 众夫人说笑着一起端起了酒杯。双手端举着向着杨九娘,随着皇后凑趣说些褒扬的话。 杨九娘忙站起身来,双手端着酒杯向皇后笑道:“娘娘这话折煞在下了!在下可当不起!老谦他们身为大夏子民,保家卫国,尽忠君上都是本分,应该的!大夏国泰民安、太平盛世,那是皇上治理有方!可是娘娘这份心意、这番话令在下感动不已,西北儿郎们知道了,必定会十分高兴!为了大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娘娘这杯酒,在下先干为敬!” 杨九娘一扬脖,满满一杯酒一口气下肚,举着空杯子向众人亮了亮,随后坐下。 阁中一时寂静无声,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贵妇人们目瞪口呆,都愣住了! 大家心里不约而同闪着一个念头:她是女人吗?一扬脖就一杯酒喝得一滴不剩?比自家老爷还要豪迈!还有她这番不伦不类的话,老天!她都说了些什么啊!皇后所言不过是最普通寻常不过的客套话,怎么到了她哪儿似乎全都不一样了?还有,她竟然自称“在下!”这是个什么情况? 简夫人、文夫人等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底飞快划过嘲讽的笑意:这个奉国将军夫人,真是个俗之又俗的草包夫人!不愧是西北蛮荒之地来的,一点礼数也不懂! “谦夫人真是——豪迈!呵呵!来,咱们也干了!”皇后的脸色僵硬了硬,表情精彩之极。她垂眸瞧了瞧杯中的酒,一咬牙,广袖一掩也微微仰脖一口气喝干了。 杨九娘先干为敬,她这个敬酒人怎么能不礼尚往来?好在袖子够大,酒汁倒入袖中也无人看得到,就是湿漉漉的黏在胳膊上不太舒服罢了! 众夫人们面面相觑,有的脸色都变了。可是皇后做了表率,谁也不敢不响应,于是也勉强陪笑着一干而净。可苦了那些酒量不怎么样的夫人了,一杯酒灌入喉中,火辣辣的感觉一路烧燎至腹中,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了,嘴里又苦又涩,比喝了最难喝的中药还要难受。 甄钰抿着唇,不由得暗暗好笑。还好是杨九娘,如果换了是旁人。皇后恐怕早就拉下脸来了! “呵呵!”皇后拿起餐巾轻轻拭了拭嘴角残余的酒渍,尽量做出若无其事的神态向杨九娘微笑道:“这是宫里新酿的梨花白,可还对九娘的口味?” 杨九娘笑道:“宫里的酒自然是好的,喝起来蜜水似的。十分可口!” 简夫人忍不住白了杨九娘一眼,心里不知道鄙视了她多少句白痴、蠢妇,听了杨九娘这话随即挑了挑眉嫣然笑道:“呵呵。谦夫人可真有趣!我还从来没听见有人用‘蜜水似的’来形容这梨花白呢!那不知道听了,还当是糖水不是酒呢!不知道谦夫人在西北喝的酒比这个如何?” 众夫人脸色微变,神色也不由得有些闪烁起来。 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杨九娘是个性子耿直不懂绕弯弯肠子的人,她这么说本来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一种直观的描述,可是经过简夫人这么一通说辞。听起来就变成了杨九娘在讽刺皇后舍不得拿好酒来招待她,拿了这跟蜜水似的来充数。 皇后的脸色,也微微的闪过一丝不快。 杨九娘浑然未觉,顺口笑道:“这可不一样!怎么好放在一起比呢!在西北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我们常常喝的是烧刀子,几大口灌下去,四肢暖和,心窝子都是火热热的!跟梨花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酒!” “哦——,原来如此啊!”简夫人拖长着强调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眼底的不屑更浓了。 她正要张嘴再好好的讽刺嘲笑杨九娘几句,坐在皇后左手下侧离皇后位置最近的仪宁长公主见皇后的脸上闪过一层恼意狠狠瞪过简夫人,她心中一沉,哈哈一笑打断了简夫人的话。拿起筷子,满脸是笑用极其轻快的语笑道:“来来来,快吃菜!光说酒做什么呀!再不吃这菜可要凉了!谦夫人,这可是宫里御厨的拿手绝活,在外边呀再也吃不到的,你多尝尝。我们今日托赖你,也可一饱口福啦!” 众夫人暗松一口气,附和着长公主都笑起来,纷纷称是,一起动筷子。杨九娘的身份特殊,万一真的惹恼了她,宴会上弄出什么不快来,大家面上都不好过,倒霉的没准还会被殃及池鱼! “是啊,谦夫人,多尝尝!”皇后也笑了起来,目光扫过众人,玩笑道:“谦夫人这是头一回来上京,我知道你们各人府上的厨子都是有绝活的,可不能藏着掖着,都要请谦夫人过府好好亲近亲近!呵呵!” “那是一定的!求之不得呢!” “呵呵,皇后有命岂敢不遵?还怕谦夫人不肯赏脸呢!” 众夫人纷纷笑着附和皇后,杨九娘展颜笑得十分灿烂,发自内心的感激不已连声客气道谢,阁中一时气氛热闹无比。 皇后说到“好好亲近亲近”时,特意深深的、意味深长的瞥了嫂子简夫人一眼,简夫人一怔而惊,猛然意识到杨九娘背后所代表的西北军势力,脸色微变,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要是杨九娘回去跟谦扬说点什么,两人回到西北再说点什么,那岂不是—— 简夫人不敢想下去了,暗自懊恼刚才的举止!可是转念一想,这种没脑子的人怎么能做将军夫人?谦将军莫不是脑袋被驴给踢了?只要皇后赐给谦将军两名心思玲珑、善解人意的美人,保管不到三天,这位粗鄙将军夫人就该卷包袱滚蛋!到那时,还怕她说什么不成?还愁谦将军不听话?哼,不止是谦将军,对付军营那些老大粗们,这个法子一定都奏效! 简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高明,突然又沾沾自喜起来。 一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邢夫人笑着随口向杨九娘道:“谦夫人可是甘肃天水杨家的人?天水杨家倒是出了不少将才呢!” 邢夫人的丈夫是兵部尚书,她对这些事情也略有皮毛的了解,知道有一个天水杨家在军中口碑不错,看席上气氛好了,她这么问也是很自然很随口,但是,她如果能够预知到杨九娘的回答,她是打死也不会问的! 听到邢夫人这么问,甄夫人心一沉顿感无力。她来不及阻止,杨九娘已经如同当时回答她那般神态自若回答了出来。 如意料之内的,阁中一时鸦雀无声。 甄夫人绝望的闭上眼睛又睁开,心里暗叹。杨九娘的出身,她能够接受,但并不代表别人也能接受。没准此刻,已有不少人心中暗怒,认为同杨九娘一道出席宴会是侮辱了自己了。 “原来你是妓女!”凤夫人睁大了眼吃惊的尖叫出来,众夫人的眼光齐刷刷的射向杨九娘。 凤座上的皇后狠狠的瞪了凤夫人一眼,脸色十分难看。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尴尬。 谁能想得到呢?前途无量的堂堂正三品奉国将军,会娶一位妓女做自己的正妻! “边关城镇生活贫苦,九娘从小在青楼长大,也是为生计所迫。”甄夫人轻轻咳了一下,缓言轻语替杨九娘分辨。 在青楼长大,可以是打杂干活,不一定是妓女。 杨九娘将诸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暗暗冷笑,火热的一颗心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原来她还以为这些上京的贵妇人们都像甄夫人一样那么有教养,理解人,原来不是的!其实宴会之前她就隐隐感觉到她们对自己的异样,只是看着她们一个个满面的笑容她信以为真,没有去深思,原来,那些笑容都是虚伪! 她们为保家卫国出了力,无怨无悔的付出,却反过来还要忍受这些自以为是的蠢女人的鄙视,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她们不想过上幸福平安的日子吗?不想像她们一样,冬日在屋里围着火炉烤火,烈日炎炎之际品着甜品吹着凉风吗?她们的丈夫拿着朝廷的丰厚俸禄,却没有办法和能力驱除外敌保百姓安宁,她们不觉得心中有愧,对边关百姓没有同情,反而嘲讽她? 是,她的出身很低微,可是在边关,有多少跟她一样身份低微的女子在敌人入侵时毫无怨言、不计回报的救助照顾伤员、为将士们缝衣做饭,危急时刻甚至登上城楼加入防守的队伍!(未完待续)rq 第125章 永生难忘的宴席 杨九娘抿着唇没有说话,浓长黑密的眉毛下一双杏目精光闪烁。她身上本能的散发出淡淡的杀气,虽然很淡,却让人情不自禁感到一阵紧张和害怕。 “甄夫人说的是!那些可恶的胡蛮子这些年就没停止过对西北边镇的侵扰,那边的百姓不知道有多遭罪!总有一天大夏的将军们将他们扫平荡尽,到时天下太平,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了!”计夫人回过神来,亦笑着接甄夫人的话,而且有意将话题巧妙的转到一边去,解了杨九娘围的同时也提醒着众人杨九娘将军夫人的身份。 “借计夫人吉言,但愿边关早日有彻底太平的一天!”杨九娘挑挑眉,微微笑了笑。她垂下目光眼皮轻眨,散发出来的杀气瞬间收回。 “呵呵,有谦将军等众将在,这一天必定不远!”计夫人又笑了笑,气氛又重新渐渐放开,众人无声透了口气,嘻嘻呵呵含糊附和打着圆场。 “好香的味道,可是烤羊肉?”仪宁长公主轻轻嗅了嗅,瞟了杨九娘一眼,眼波流转,向皇后咯咯轻笑道:“宫里的宴会好久没吃到烤羊肉了!今儿还真是托了谦夫人的福了!” 随着仪宁长公主的话出口,一阵浓郁香酥的肉香窜入众人鼻端,一队宫女端着一盘盘烤得金黄的羊肉进来。 “呵呵,这是御膳房老师傅的拿手绝活,谦夫人尝尝!”皇后勉强挤出笑脸端庄亲切的招呼杨九娘。 这烤羊肉是为了照顾杨九娘的西北口味而特意命人做的,平日里极少做。皇后还特意命御膳房不要把羊肉切碎,每人面前一份皆是一大块方方正正没有切好的肉。让大家自己动手切,体验体验西北的风俗,好活络活络气氛。 没想到,让自己费尽心思招待的将军夫人竟是这么个出身。皇后心里这口气憋得难受极了! 堂堂母仪天下的皇后,竟然跟一个青楼出身的女人同宴,无论这个女人有没有当过妓女。哪怕她现在是将军夫人,皇后都觉得自己的威仪受到了严重的玷污。 皇后冷眼瞧去,心头冷笑:这种人,也配当将军夫人?真是丢朝廷的脸面!她不会放任此事坐视不管的! 一时羊肉上齐,浓郁的肉香飘散在空气中,令人垂涎欲滴。皇后便率先优雅的拿起随着盘子一起送上来的刀子笑道:“来,大家都试一试!” 上京贵女们哪一个不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金尊玉贵。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对于羊肉,从未试过这般吃法。 看着面前漂亮的镂花圆形银盘中那老大一块的金黄色羊肉和旁边亮闪闪的刀子,都有点儿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羊肉烤得金黄油亮,肉香扑鼻,令人垂涎欲滴。可是,万一因使不惯刀子在皇后面前出了丑,那也太得不偿失了!众贵人们脸上笑着客气着,手里却无不下意识迟疑起来。 “皇后娘娘,这刀子在下用的不是太顺手,斗胆向娘娘求个恩典,请准许在下用自己的刀。”杨九娘唇角勾起一抹亮丽的笑容。抬头向皇后请求。 皇后勉强笑了笑,客气的道:“当然可以!”说毕,向身边宫女使了个眼色。 “谢皇后娘娘!”杨九娘谢了恩,交代那宫女去从自己的随从那里取惯常用的匕首。 这匕首是杨九娘从不离身的心爱之物,但宫里赴宴严禁携带兵器,进宫后这匕首被侍宴太监搜了出来。于是交给近身丫环拿着,近身丫环与众夫人们带来的侍婢们一起等候在另一处偏殿。 甄钰有些诧异的悄悄瞟了杨九娘一眼,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预感:杨九娘差人去取自己的匕首,绝对不是用不惯眼前这把这么简单。 不多会宫女取来了匕首,恭恭敬敬呈给杨九娘。 “多谢姑娘!”杨九娘眉眼一扬,笑吟吟的接过匕首,目光中多了几许柔和的光芒,就好像这匕首是她的朋友一般。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那匕首之上,长约一尺,苍褐色的鞘身雕镂着凹凸繁复的纹路,古朴凝重,极富质感。众夫人不是识兵器之人,也看不出好不好,心里却暗暗撇嘴鄙视,对杨九娘这种独立特行、爱出风头的行为颇为不屑。 “铮!”的一声脆响,杨九娘干净利落的拔出匕首,但见刀锋雪亮,银光闪闪,锐利的银光灼灼刺目,逼得众夫人下意识心头一紧,眯了眼往后偏了偏,尤其坐在杨九娘下首的邢夫人,更是大半个身子都往她的下首方向倾了开去,生怕杨九娘一个不留神伤到自己。 “到底是拿了多年的东西,顺手!”杨九娘嫣然一笑,刀锋一划,闪过一道银光,她眷恋的目光凝着雪亮的刀锋,笑吟吟的自我陶醉。 一时之间,阁中呕吐之声四起,惨叫连连。皇后的眉头蹙了蹙,突然飞快的一扭头用绣帕捂着嘴强忍着恶心,一旁宫女想要拿痰盂过来被她凌厉的目光一瞪,吓得不敢乱动。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岂能跟这些没出息的夫人们一样丢脸? “呵呵,那就赶紧尝尝皇后娘娘特意为你准备的烤羊肉吧!看看跟西北风味有何不同!”大长公主咯咯笑着打圆场。 “皇宫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更别说这里头还有皇后娘娘一番心意了!”杨九娘一边向上微笑着,手里也不闲着,娴熟的用匕首切着肉,动作如行云流水浑然自成,不带一丝一毫的凝滞,轻松得闭着眼睛也没关系似的,跟在席贵妇们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呵呵,谦夫人客气了,快请吧!”皇后动作优雅的切割着面前盘中羊肉,向杨九娘点了点头,动作依旧高贵而优雅——这之前,她是特意练习过的! “谢娘娘!” 转眼间,杨九娘已经将面前的大块羊肉均匀整齐的切好,形状仍旧如同整肉一样丝毫不乱,手上的刀工不可谓不令人惊叹!这些贵夫人们尽管鄙视她粗鄙的言行举止,对这手漂亮之极的刀工却也挑不出半点瑕疵! 杨九娘唇畔含笑,眸光在席上一扫,突然扬唇笑道:“想必诸位夫人不习惯这种吃法吧?各位夫人的手是拿绣花针的,也难怪用不惯刀子,娘娘,不如让九娘为各位夫人效劳一番吧?” 皇后一怔,见杨九娘一脸的期盼也不好拒绝,笑了笑,客套道:“这怎么使得?这不是让谦夫人受累了?” “呵呵,怎么会呢!九娘今儿真是高兴,认识这么多的夫人们,九娘要请教各位夫人们的事还多着呢,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就当九娘一番心意吧!” 皇后一笑点头,向杨九娘身边侍宴的宫女说道:“将谦夫人切好的羊肉分给各位夫人吧!” 宫女屈膝垂首柔声答应,捧起杨九娘面前的银盘,婀娜多姿的为席上各位夫人分肉,只除了皇后和大长公主两人。杨九娘一笑,拿过邢夫人面前的银盘,继续切肉。 众夫人心里无比蔑视,相互偷偷使眼色,眸底闪烁着笑意。真没想到今日赴宴倒是新鲜事层出不穷,堂堂三品奉国将军怎么会娶这么个上不得台盘的夫人,居然当众操起这等庖厨之事!众夫人心里无不叹息。 杨九娘动作很快,不多会众夫人和小姐们面前的盘子里都分了不少切得均匀薄厚几乎一致的羊肉,金黄起泡酥松的肉皮,色泽鲜亮的肉色,外焦里嫩,色香俱全,浓浓的肉香随着热气肆无忌惮的散发开来,洋溢在空气中,十分诱人。 “大家怎么不吃啊!”杨九娘嘻嘻一笑,自顾自用刀尖刁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嚼了嚼,微眯着眼一脸的享受和陶醉,眼睛一亮向皇后笑赞道:“味道极好!宫里的御厨真好本事!” “呵呵,来,大家都尝尝,莫要辜负了谦夫人一番辛苦!”皇后用乌木镶金的银筷子也夹起了一块放进嘴中。 众夫人纷纷动手,脸上带着笑,一边吃少不了一边称赞不已。因为杨九娘很得皇后看重,大家称赞羊肉美味的时候自然也要顺带称赞几声杨九娘精湛的刀工。 杨九娘听得十分高兴,笑得浓眉弯弯,她不由得就感慨起来,对着举在手中的匕首轻叹道:“这把钨铁匕首可是跟了我十三年了,还是当初嫁给老谦时他送给我防身的呢!这匕首看起来貌不惊人,但用了这么多年依然锋利如初,虽比不得神兵利器,却也是削铁如泥的,我用它杀过不少胡人呢!一刀毙命,从不用第二刀!” 杨九娘话音刚落,阁中一时静可闻针落地。 “哇!”的一下,不知是谁带的头,众位贵夫人、小姐们无不弯腰拱背,扭头捂嘴干呕不已,只有皇后、大长公主、甄夫人母女、计夫人母女等寥寥数人目瞪口呆瞧着眼前难得一见的奇景。 一想到自己刚才吃下去的肉是用杀过人的匕首切割下来的,而且,这匕首杀的还是粗俗野蛮、恶心吧唧的胡人,大家更觉得毛骨悚然,恶心得恨不得将胃酸都吐了出来!好在宴会上各式器物配备齐整,宫女太监们见机也快,迅速的将痰盂拿了过来,免去了她们进一步出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26章 九娘的脾气 呼!众夫人无不心下暗松,原本就是勉强拿在手里的筷子自然而然放了下去,纷纷附和简夫人的话,祈求的目光时不时瞟向皇后。 “原来是这样!”杨九娘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仔仔细细瞧了瞧手中闪着银光雪亮耀眼的匕首,十二分真诚的忙向众位夫人解释道:“这匕首我已经洗干净了!一点儿血腥也没有,真的!不碍事的!” 简夫人见皇后不吭声,夫人们又都支持她,心里一阵畅快,胆气也更足了几分,冷笑道:“洗干净了又如何?那也是杀过人的凶器!我们大夏礼仪之邦,不是那茹毛饮血的胡人,一点儿规矩讲究也不懂!不过也怪不得谦夫人,夫人久居边关,成天跟蛮人打交道,性子也难免沾染上几分蛮气!依我看啊,夫人也该好好学学我大夏的礼仪规矩,省得将来忘了自己是哪儿的人了!” 简夫人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一道寒光一闪而过,“铮!”一声脆响,简夫人的面前赫然钉着一把匕首,正是杨九娘手中把玩那把。 众人无不凛然,呆若木鸡,直愣愣的瞅着眼前的一幕。皇后也僵住了,睁大着眼,一时之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但见雪白的锋刃轻轻颤动,轻微的嗡嗡余音萦萦袅袅细丝一般缠绕心头,冰凉的感觉一点一点漫遍全身,简夫人唬得呼吸一滞,魂飞魄散脸色惨白,身子下意识往后倾跌。惊呼一声瘫软在椅子上尖叫道:“你干什么!” “教训你。”杨九娘昂首挺胸端坐如松,秀挺的身姿徒然间绽放出勃勃的英气,强劲之势令人不可抵挡。她眸光平平的盯着简夫人,嘴唇轻动。自自然然的吐出这三个字,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你——”简夫人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气得脑门一阵眩晕,颤抖着手指指着杨九娘,哆嗦着唇一句完整的话也骂不出来。 “我什么?我教训的就是你!”杨九娘面沉如霜,目光凛然盯着简夫人冷笑道:“若没有我们这些不懂规矩、不甚讲究、浑身蛮气的人镇守边疆、保家卫国,你以为你可以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大放厥词?杀过人的匕首就不干净了?嘿嘿,更不干净的事你怕是听都没听过呢!边关对敌。事事凶险,一碰上就是你死我活,我的匕首斩杀的是来犯的敌人,我倒觉得,比起你头上的金钗要干净得多!” 大家子主母教训手下的丫头。或者心情不好拿丫头出气,常常会顺手拔下头上的金钗充当凶器。这种事情,简夫人也做过的。 简夫人面皮顿时紫涨,苍白的嘴唇动了动,直愣愣的瞅着杨九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放肆!”皇后恨恨的瞪了简夫人一眼,对这个有胸没脑的娘家嫂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太子正是要寻求支持的时候,朝中势力固然重要,但兵权军队才是最坚强的后盾实力。获得军队的支持比什么都强! 皇后和父亲简阁老、大哥吏部尚书简纪伯暗中探讨分析过多次,都觉得皇上这两年越来越重视西北军,不断起复增强其实力并不像他表面所说的预备扬威蛮夷、消灭胡人那么简单,但暗中查探却查不出半点不正常。因此,对西北军皇后一党早存了拉拢之心,可是简夫人这一番明显含着鄙视不屑的言语倘若被杨九娘带回西北。势必造成极其不良的影响,再要取得西北军的信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今日元宵佳节,皇帝在前殿设宴招待谦扬,皇后故意也挑了这个时间在后宫款待杨九娘,为的正是跟皇帝平分秋色! 枕边风吹得多了,总会有用的!依着皇后的主意,只要她用心款待,令杨九娘受宠若惊,进而感激涕零,这股枕边风迟早能够用得上!可是皇后万万没有想到,杨九娘竟是这么不上道的一个另类,倒教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更没想到娘家的嫂子,平日里趾高气扬惯了,竟然不分场合说出这种拆她台的话来! 皇后凤目凛然,盯着简夫人冷冰冰喝道:“快向谦夫人道歉!井底之蛙一派胡言,你懂得什么!”皇后此言也在暗示谦夫人,不要跟她一个内宅妇人之见计较。 “快道歉!”见简夫人还在发愣,皇后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大喝。 简夫人脸色唰白下意识一惊站了起来,在皇后刀子寒冰似的目光逼迫下,她心中没来由一怯,吃力的抬了抬僵硬的脖子,低低颤声道:“谦夫人,对不起!” “大声一点!直到谦夫人原谅你为止!”皇后的目光,依然不带一丝温度,正气凌然的表情,正表示了她的公正无私。 简夫人下意识眼角飞斜向皇后投过去哀怨不满的一瞥,皇后目光灼灼,毫不回避的跟她对视将她逼得败下阵来。皇后心里冷笑,太后的亲侄女又如何?太后已经死了,虞家也就不再是从前的虞家,她还真以为自己不敢办她怎么的! “谦夫人,对不起,对不起!”简夫人胸口一堵,忍羞含辱大叫起来,因为几分强忍的竭斯底里,使她的五官看起来有些扭曲,一身绛紫绣大红牡丹花的袄裙衬得她的面色更添灰暗。 甄夫人悄悄给杨九娘使了个眼色,在杨九娘不易察觉的微微点头轻笑示意她放心,手一挥向简夫人说道:“夫人不必如此,无心之言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简夫人咬牙恨恨,无声冷哼,重新坐下,垂了头一个人不理。今天,她算是栽到家了。 “这是谦夫人心胸宽广!果然巾帼不让须眉!来,这杯酒本宫敬你!”皇后立刻满脸是笑,玉手举杯向杨九娘言笑靥靥。与刚才的冷若冰霜、凌若刀剑截然不同! 饶是杨九娘洞悉人情世故、善于随机应变之人也不禁有一刹那的愕然,回过神来忙笑着起身,举杯笑道“不敢当!”跟皇后对饮。 众夫人们再也不敢轻视杨九娘,见皇后抬举她。不管心里请不情愿,面子上仍是带着笑,凑趣一个个的敬她酒。言语亲切,温和带笑,气氛一时又活络起来。 当然,也没有谁那么大煞风景的再去提那众夫人没有吃下去的羊肉。 整个过程,甄钰看得应接不暇、叹为观止! 那日去驿馆回礼,杨九娘便表现得特别喜欢她,拉着她说说笑笑。十分热情而真诚。在甄钰印象里,她是一个性格豪迈爽朗、充满阳光的人,没想到手段竟如此厉害,半点声色不动,就将上京这一干眼高于顶、傲气十足的夫人们打压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的厉害就在于一击必中。而要做到一击必中,敏锐的心思和恰到好处的设计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的。她将自己的位置找的很准,知道凭借自己的身份什么可以触碰什么不可以触碰,将理由占得足足的,戏耍得这班贵夫人如此狼狈,就连皇后也找不出半点错处,反而还生怕她多心生了嫌隙! “谦夫人酒量也这么好,不愧女中豪杰,爽快明朗。真是个妙人!来,我再敬夫人一杯!”端坐在杨九娘对面上首的计夫人嘴角噙笑,遥遥端杯。 杨九娘偏头望了甄夫人一眼目露询问之色。 “这是忠勇侯府的主母计夫人!”甄夫人向她含笑提点。 “忠勇侯?可是元丰七年临危受命、一举扫平南疆叛乱的忠勇侯计秉毅?”杨九娘眼睛一亮,望着计夫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多了几分专注和亲近。 大长公主秀眉也拧了一拧,突然听到福清公主“扑哧”一笑,她望了小公主一眼。再望望狼狈不堪的众夫人,不由得也笑了。大长公主悄悄瞟了一眼似是茫然不知所措的杨九娘,不由得有点疑惑:她闹这一出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要说揣摩人心,看透人意,天底下有两个地方是最好的锻炼场所,一个是皇宫,另一个就是妓院。 大长公主生长于内廷,于此道精湛于心,但杨九娘在青楼长大,说到装傻卖痴、逢场作戏的本事未必比她差!杨九娘平常接触的都是性情爽朗豪迈的军人,加之个人天性,待人不拘小节,心直口快,但并不表示她什么都不懂,不动声色就狠狠的摆了这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贵夫人一道!还让她们有苦说不出! 这一回,她们在皇后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真正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而且,必定成为宫里永恒的笑话! 呕吐声渐渐消停,众夫人小姐们漱了口重新坐好,不经意瞥见高高在上的皇后那隐含不满的凌厉眼神,众人心里不由俱是一惊,心下恼怒,齐齐目含敌视瞪着杨九娘这个罪魁祸首:若不是她,她们怎么会在皇后面前出丑? “这,各位夫人这是怎么了?”杨九娘惊讶万分,眨了眨眼露出深深的不解之色,想了想,说道:“难道,是羊肉有问题?” 皇后脸色大变,眸光一寒冷冷一扫,胸膛微微起伏。这宴席是她吩咐准备的,行宴又是在皇宫大内,杨九娘这么说,岂不暗含指责她管事能力欠佳?她这个皇后脸面往哪儿放? “当然不是!” “怎么可能!” “你休得胡说!” 众夫人一惊,七嘴八舌的忙着反驳,她杨九娘是个粗鄙之人,皇后才不会跟她计较,但是很难说不会殃及自己这些池鱼了。 “我想也是的!不然皇后、大公主和甄夫人计夫人她们没事呢!哦,我也没事!”杨九娘爽朗的呵呵一笑,目光灼灼闪亮十分的澄澈与坦然,一派真性情,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刚才说了一句多么危险的话! 看到她这样的目光和坦然自若的神情态度,没有谁会跟她较真,当她别有用心,就连皇后,那隐隐升起的怒气也瞬间消逝荡然无存了。 只见杨九娘突然又是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目光扫过席上,诧异道:“那,刚才众位夫人是——莫非嫌弃这羊肉不好吃?” 嫌弃皇后精心准备的羊肉不好吃?除非嫌命长了! “不、当然不是!”、“这羊肉美味极了!”、“是啊,人间极品!”众夫人刚刚放下的心猛然间又被吊起了老高,被杨九娘这冷不防蹦出的一句句话唬得一惊一颤、骨酥筋软!心里又气又骂又无奈: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脑子,知道不知道祸从口出! “既然如此,那就请夫人们多用一些吧!请!”杨九娘脸上顿时洋溢着最热情的笑容,眸中波光溢彩,一脸的期盼和热情。说着,率先用刀尖刁起一块羊肉往嘴里送去。 众夫人面面相觑,寒森森打了个冷颤!望着眼前的羊肉,越看越觉得是人肉,胡人的人肉!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哪儿还吃不下去! 个别敏感胆小的,胃中一阵翻涌,恶心呕吐的感觉隐隐涌来。脸色惨白,死死咬着唇,强忍着呕意。 皇后心里也憋了一股气,既恼杨九娘,也恼这些夫人们。 皇后自己也夹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味同嚼蜡的咬嚼着,狭长的凤目中泠光微闪,淡淡道:“既然美味,那就多尝些!” 皇宫是流言传播速度最快的地方,有了杨九娘质疑有毒的话在前,如果她们不吃,岂不等同于坐实了那句话?所以无论如何,她们今天必须把面前的羊肉吃掉! 众夫人脸色一阵惨白,惊恐难为之情毫不掩饰的堆呈面上,恶心之感一阵比一阵强烈,好些人已经在心底后悔不迭了:好不好的,干嘛得罪这个做事完全没有章程的疯婆子? 在皇后凤目凌厉的注视下,夫人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颤抖着手轻轻拿起筷子,纯银光亮的筷子与银盘相碰响起轻轻的清脆之声,发抖的筷子却怎么也夹不到一片羊肉。 “用杀过人的匕首切的肉,试问谁吃得下去?想想都觉得恶心!谦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存心要难为人吗!”简夫人突然将筷子一放冷笑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27章 赐妾 “忠勇侯?可是元丰七年临危受命、一举扫平南疆叛乱的忠勇侯计秉毅?”杨九娘眼睛一亮,望着计夫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多了几分专注和亲近。 计夫人矜持的微笑,长长的睫毛垂了垂算是默认。 “可不就是!”众夫人一起笑着回答,七嘴八舌的趁机夸赞起计夫人来,好像夸赞计夫人能对比出杨九娘的不如来一样。 “那这杯酒一定得喝!而且该我敬夫人才对!”杨九娘十分真挚仰慕的说道,端起酒杯仰脖一口饮干,笑道:“在西北我也听过计夫人的事迹!若说女中豪杰,夫人才真正当得起!” 甄钰眼角轻抬,幽幽的凝了计夫人一眼,但见她笑容温婉平和,谦虚客气的应答,那种端庄大气而又亲切和气、平易近人之感发挥得淋漓尽致,令甄钰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计夫人和杨九娘两人相互称赞,大长公主便笑道:“两位都是巾帼英雄,都是我大夏的功臣,谁都不许谦虚,皇后,您说是不是?” “大长公主所言极是!”皇后点头笑赞。 杨九娘便笑道:“那我也不及计夫人的,计夫人名动天下时,我还不认识我家老谦呢!” 众夫人下意识的微微蹙眉,哪有人在这正式的场合总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夫君的?更何况这个夫君还是手握实权的堂堂奉国将军! 皇后闻言哈哈大笑,说道:“谦夫人真是快人快语!”皇后的心没来由一阵安定,杨九娘这般毫无心机的性子。定不是个记仇的,这样的人也相对容易控制,至少,她玩不出什么花样!对她来说这是好事! 只是。这样一个女子,她能拿得住谦扬吗?收服她,真的有用吗?或者应该。换另一种方式—— 皇后眼睑轻垂,飞快的眨着眼睛,心里暗暗盘算。 计夫人似有还无、不着痕迹的瞟了皇后一眼,向杨九娘笑道:“姻缘天定,你们最终不是遇上了吗!谦夫人和奉国将军天作之合,必定是一段佳话!” 众夫人眼睛亮了亮,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杨九娘身上。对她的姻缘无不大感好奇,只是有了简夫人的前车之鉴,没有谁敢轻易相问。甄钰不得不暗赞计夫人会说话,她这么问,若杨九娘愿意说自然可以顺势说出来。若是尴尬难言大可一笑默认,总之,她都不会有错。 杨九娘笑道:“什么佳话!当初安定城破,他被敌人追杀受了重伤,恰好是我救了他,把他藏了起来!就这么认识了!” 众人神色淡淡无不羡慕她运气好,误打误撞救了谦扬,从此富贵到手,吃穿不愁。从一介青楼下贱女子一跃而为皇后的座上宾!这真是——叫人意难平!于是看着她的眼神,就有点忿忿不甘起来。 独有皇后、甄、计等寥寥几人听得出她话中言外有意轻描淡写的艰辛,城破之后,要安全的救下一名被敌人追杀受了重伤的人,哪有那么容易? “原来如此!这不是佳话什么才是呢!谦将军必定待谦夫人你相敬如宾吧!”皇后轻叹道。 杨九娘脸上洋溢起一层阳光般的光辉,扬眉淡笑道:“也还好罢。他倒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皇后及众人都笑着称是。 皇后等于是顺口笑问膝下几儿几女、谦将军老家哪里、父母是否健在等等家常闲话,杨九娘也有说有笑的一一回答。 不过,领教了杨九娘那洒脱的过分,或者说,是说话不经大脑的脾性之后,皇后等扯起话题时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斟酌,不动声色将谨言慎行发挥到了极致!甄钰冷眼旁观,不禁有几分啼笑皆非,放眼上京,有几个人需要这些天下最富贵的女子需要打起这般心思同人说话呢! 不知说到了哪儿,只听得大长公主笑道:“这么说这些年谦将军身边只有你一个人?又要照顾将军、又要抚养教导儿女、又有家中各种事务人情往来要打点,岂不是太累了?为何不找个人帮衬帮衬呢!” 杨九娘笑道:“边关人口少,家家都一摊子事,哪儿有人可以找来帮衬!好在我是个劳碌惯了的,也还应付得来!” 大长公主抿嘴呵呵一笑,优雅的端起面前的官窑白瓷粉彩花卉茶碗,垂首轻轻吹拨饮啜没再说话。 皇后接口笑道:“那怎么行!虽然你应付得来,但也要保重自己才好!”皇后半玩笑半认真道:“既是边关找不到人帮衬,何不乘着在京时找好了带回去?不如本宫赏两个人给你,如何?” 众夫人你眨眨眼我挑挑眉,神情恬淡闲适一派优雅得体,耳朵却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等着看戏。 杨九娘怔了一怔,沉思片刻,说道:“这——合适吗?” “有何不可!”皇后大笑,提起的心也安安稳稳的放了下去。皇后本来还担心杨九娘会当面拒绝,所以话也说得十分婉转,没想到看到她这么识时务,真是叫她高兴满意! 众夫人眼底无不闪过幸灾乐祸的神色,心想皇后赐的人必定是经过调教千娇百媚善解人意心思玲珑的美貌女子,就杨九娘这种货色,只怕不出三天就失宠,不出一个月就失势,正室夫人的位置保不保得住还难说呢!男人哪个不贪花好色、喜新厌旧?尤其是在边关那种美女缺乏的地方呆久了的,看到美女还顾得什么?杨九娘这种出身卑贱之人,奉国将军休弃她谁也不可能会帮她说话求情。到时候,看她还拿什么来轻狂! 甄夫人母女两个相视一眼,忍不住替杨九娘暗暗担忧。皇后到底觉得拉拢杨九娘不够保险,要安插自己的人在将军身边了!恐怕,奉国将军这里仅仅是个开始。 杨九娘微微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眉目间暗暗透出几分冷淡。 “你放心!不过是两个侍妾罢了,也就是你的奴才,断断不能越了你去的!”皇后笑得温婉柔和,言语亲切。 “侍妾?”杨九娘惊讶的睁大了眼,疑惑不解的望向皇后。甄钰垂下头去摆弄衣带,咬着唇忍笑,一看杨九娘这模样,她感觉到,好戏又要上演了。 “是啊,仅是侍妾而已!”皇后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微笑着回答,丝毫没有觉得杨九娘此刻的眼神跟劝各位夫人吃羊肉时的一模一样。 “原来皇后赏人不是帮衬我干活,是给老谦做小老婆的啊!”杨九娘一脸的恍然大悟。 凤夫人正在喝茶,闻言一抖差点喷了出来,各位夫人不是咬唇抿嘴就是垂首忍笑。 皇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胸口一梗,怔怔的瞪着前方,不知道该怎么办! “呵呵,那不是一样么!”大长公主微笑道:“你是主母,侍妾进了门自然是你吩咐做什么就做什么!” 杨九娘瞥了大长公主一眼,说道:“这么说进了门任凭我处置?” 皇后心头一松的同时又有点儿没底,迟疑了半秒点头道:“自然是任凭你处置!” 皇后忍不住有些懊恼,她真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这件事,万一杨九娘再说出什么惊人言论来,她这个皇后的面子可就玩完了! 大长公主也看出了皇后的紧张,忙打圆场笑道:“这件事娘娘还是过后再跟谦夫人慢慢商量着挑人吧,这一时半会的哪里说得清楚呢!来,咱们且喝酒,今儿啊,定要尽兴而归不可!” “这也没什么说不清楚的,不过两句话的事!”皇后正要附和突然被杨九娘抢了先,只见杨九娘笑道:“娘娘有所不知,西北风沙大,春季满地黄沙,冬日滴水成冰,风刮在脸上,刀子似的!上京里的美人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哪儿受得了那种罪!万一病了或者养瘦了,岂不是辜负了娘娘一番美意?何况,就我家老谦那样,一个粗手粗脚的大粗人,握刀握剑的手,哪儿懂得怜香惜玉呢?我看还是算了吧!” 皇后顿时气得脸色发白浑身轻颤,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往常赐人,哪家的正室夫人不是再不满也不敢拂了她的好意,杨九娘倒好,竟敢当着她的面出言顶撞! “谦夫人,这是娘娘一番心意,谦夫人怎么不生受呢!出嫁从夫,你怎知谦将军也不收?就不怕谦将军知道了怪你吗?” “是啊是啊,身为正室夫人,理应心胸宽广,你这样会传出坏名声的!谦将军若是落了个惧内的名声,恐怕对他也不好吧?” “瞧瞧人家计夫人,不也主动替忠勇侯纳了妾吗!” “谁家府里没有几个姨娘小妾,说出去简直丢人!看来谦夫人对大夏习俗规矩还真的是不太熟悉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低劝,杨九娘神情恬淡的把玩着手中那莹白茶碗上的蝶恋花粉彩图案,浑然不将众人的言三语四放在眼里。 皇后脸上最后一丝僵硬的笑容也已消失,她阴沉沉的脸色毫不遮掩的昭显着此刻的怒意! (谢谢世淨光的粉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28章 拒绝 “甄妹妹,你快帮着劝劝谦夫人吧!”一直没吭声的计夫人突然微微拔高了声音,温和忧虑的目光恳切的望着甄夫人,往杨九娘身上瞟了瞟,一脸的担忧和诚恳。 众夫人热闹的劝解声戛然而止,大家不约而同的望向甄夫人。不错,谦将军来京,除了进宫面圣,唯一前往拜访的就是甄府,可见关系不浅,甄夫人跟西北将领的关系又十分微妙,由她来劝解杨九娘,实在再合适不过。 皇后忍不住赞许的瞟了亲表妹计夫人一眼,眸光轻转,凝着甄夫人一动不动,隐隐透着点急切。 甄夫人一时愣住,望着杨九娘,嘴唇动了动怔怔的出神。 甄钰不着痕迹的扫了计夫人一眼,见她目光沉静如潭温婉如水,带着殷殷的暖意和担忧,她真的只是想让甄夫人解围还是有意挑拨离间? 甄夫人迟疑着勉强笑道:“计姐姐真太抬举我了,我是个笨嘴笨舌的,可从来没劝过人,哪儿懂得怎么劝解呢!若是一句话说不好,反倒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心意。再说了,谦夫人是个识大局的,心里明白着呢,哪儿要人劝呢!”甄夫人终究忍不住提点了杨九娘一句,当着人给皇后下不来台,吃亏的只会是她。 “甄夫人说的不错,皇后娘娘赏人,那是多大的面子,我哪儿这么不识好歹呢!”杨九娘终于抬起头开了口,向皇后笑了笑。 皇后紧绷的心一松,顿时感到浑身无力。背后贴身中衣有些濡湿,竟是紧张出了一身的汗! 也不怪她会这么紧张,若是今日叫杨九娘给当面顶撞了去,她这个皇后的威仪可要扫地了!偏偏她还不能拿杨九娘怎么样。 “谦夫人你明白本宫一番心意就好!”皇后赶忙笑了笑。温文和蔼道:“人领了回去,自然是归你调教安置的,若是有那等大胆的仗着本宫所赐敢不听话。你尽管教训就是,本宫绝无二言!你呀,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众夫人听罢无不称赞皇后娘娘贤惠大度。 杨九娘微笑着谢过,随即又笑道:“在下倒刚刚想起一桩心事,还望娘娘成全呢!” “谦夫人有什么难事尽管说,本宫替你做主!”皇后忙说道。 杨九娘笑道:“就是娘娘要赏赐的那两位美人啊!说起来呢,在下跟老谦在西北几年也回不了家一趟。在公婆之前更无法尽孝,这两位美人既是娘娘所赐,必定是善解人意、聪慧灵巧的,我想让她二人回河南老家,替我和老谦在公婆面前尽孝。不知娘娘觉得可否妥当?” 皇后面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双颊有些发热。 说来说去,杨九娘仍是不愿意为谦将军纳妾,这是变着法儿在拒绝她呢!皇后心里不快,尤其看到杨九娘一脸平静自若的表情,更是觉得憋屈!众夫人们也不禁面面相觑,有的替杨九娘捏了一把冷汗,有的,却是替皇后捏了一把冷汗! 谁都怕殃及池鱼。一时间,阁中鸦雀无声,低低的气压压在各人心上,心跳都随着还了两倍。 “百善孝为先,谦夫人有这份心,真是孝心可嘉!本宫怎么会不成人之美呢?那便依你所言吧!”皇后权衡再三。满脸是笑亲切道。 她终究不敢跟杨九娘硬碰到底,杨九娘可以豁出去,可是她不能啊!不过,美人她是不会赐了的,没的暴殄天物,她留着还有别的用处呢,到时候随便打发两个长相过得去的粗使宫女过去就算了! “娘娘过奖了!身为儿子媳妇,有了好东西当然该先想到孝敬长辈了!既然娘娘也赞同,那我便放心了!”杨九娘浑然不觉皇后的尴尬与僵硬,笑吟吟说道。 皇后讪讪笑着,憋屈得差点背过气去!她赞同?她什么时候赞同了? “娘娘这是倡导孝行,当为万民表率啊!咱们该敬娘娘一杯!”不知哪位夫人端起酒杯,众夫人无不附和,一起笑着举杯,皇后勉强一笑,端起杯子意思意思。 独甄夫人悄悄瞥了眼若无其事得杨九娘一眼,暗暗担忧。 赴宴各位都是人精,情知宴会至此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不多会,大长公主笑着请辞,说是回家还有事,于是众人趁机一并请辞,皇后向杨九娘笑笑,亲切的征询了她的意见之后,便宣布宴会结束。众夫人恭送皇后,随后在内侍引领下各自散去。 甄夫人、甄钰、杨九娘三人一起,才刚走了几步,福清公主忽然从后跑来笑着唤甄钰,甄夫人下意识蹙了蹙眉。 福清公主拉着甄钰的手,仰起小脸向甄夫人娇憨笑道:“甄夫人放心,我今儿会放甄姐姐回家过节的!我只是想跟甄姐姐说两句话而已!” “公主说的哪里话!”甄夫人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杨九娘也忍不住“扑哧”一笑,不由得细细打量着福清公主,但见她穿着一身橘红绣芙蓉花的妆花缎小袄小裙,领口和袖口、衣襟镶着一圈白绒绒的白狐毛,外罩一件下摆绣梅花的大红出风毛斗篷,头上戴着绒毛雪帽,将她巴掌大的莹润小脸衬得益发洁白如玉,一双乌漆漆亮如星子的眼眸格外灵动。 杨九娘不由得越看越爱,笑道:“小公主倒是个快人快语的性子,真叫人喜欢!” 福清公主拉了甄钰在一旁低声说话,听见杨九娘的话扬起脸向她笑道:“谦夫人你也是呢,一见就叫人喜欢!” 杨九娘一怔,不由得咯咯大笑起来,甄夫人和随行宫人仆从们听她这带着孩子气的正经话,无不莞尔。 “本宫是说真的啊!”福清公主和甄钰说完了话走过来,她好奇的目光一直在杨九娘腰间别着的那把匕首上转悠,带着眼巴巴的渴望。 杨九娘察觉了,解下匕首,在手中掂了掂,俯身笑道:“公主——喜欢这匕首吗?” 福清公主眼睛一亮,忙点点头,说道:“喜欢!” 杨九娘将匕首双手奉上,笑道:“公主喜欢,我把它献给公主,公主要不要?” “要,当然要!”福清公主大喜,立刻喜孜孜接了过来。 “公主,您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皇上知道了会担心的!”风嬷嬷忍不住出言相劝。 福清公主“铮”的一下拔出匕首,雪亮的刀尖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胆寒的光芒和刺骨的寒意,她毫不介意撇撇小嘴,说道:“父皇常常夸赞边关将士不辞辛苦为国效力,等我告诉给父皇听这把匕首杀过敌人的故事,父皇一定会很高兴的!” 杨九娘顿时觉得心血澎湃,嘴唇动了动,恨不得果真说几段这把匕首的往事给福清公主听,想到此刻天时地利不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起来。 “公主,这把匕首看起来很锋利的样子,公主还是让风嬷嬷拿着吧,回去好生收着!”甄钰忍不住说道。 “是啊是啊,甄姑娘说的是!”有了甄钰的话,风嬷嬷不由分说将匕首接了过来,福清公主笑了笑没再拒绝。 “公主,时候不早了,甄夫人和谦夫人她们还要赶着出宫呢,咱们也回去吧!”琥珀跟着又道。 甄夫人、谦夫人等便忙跟福清公主告别,福清公主点点头,向甄钰眨了眨眼,转身由着琥珀、玛瑙扶着去了。 杨九娘瞧着她的背影,微笑着轻叹了口气,眸底盛满欢喜,不管怎样,这上京的女人也不完全都那么令人讨厌,比如甄夫人、计夫人、甄钰,还有这位小公主…… 出了宫门,甄夫人母女和杨九娘分道扬镳各自回家。不知何时从天边飘过来一片薄云,将明亮的阳光悄悄的遮掩了起来。 冬日的阳光,看起来明亮,其实单薄柔弱得可怜,一层薄云足以遮去了所有的光和热,寒风顿起,吹卷着地上的枯枝落叶,呜咽呼啸而过,立刻为这冬日平添了几分泠泠的萧瑟。 甄夫人凝眸,目无焦距的望着前方,眉间笼着一层纱雾似的轻愁,甄钰知道她又在想甄老爷了,轻轻的唤了一声“娘!”挽着她的胳膊百般眷恋的依偎在她的身上。 甄夫人心情这才好些,嘴角噙笑俯身瞧着女儿,将她揽在怀中。 晚上照例一家子在正院大屋吃汤圆,比起去年来,今年的人少了许多,甄老爷不在,甄克守不在,沈姨娘不在,男丁只有一个甄克善在充场面。 虽有甄倩、甄馨等欢声笑语不断,可这份热闹和欢喜的氛围仍是显得十分单薄,甄夫人和刘姨娘都是强颜欢笑,陪着孩子们一起取乐。 煮好的汤圆很快端上来,第一碗照例是宫中所赏赐,呈枣红、豆绿、麦黄、米白、芋紫的五色汤圆盛在一个个镶着金边的多福多寿白瓷碗中,浓郁的香味随着腾腾热气扑面而来。 “来,吃了汤圆,团团圆圆!”甄夫人和刘姨娘笑着命丫环将一碗碗汤圆端到甄克善等手里,甄夫人亲自携了甄馨在身边准备喂她,刘姨娘也搂了咯咯笑闹的甄倩在怀。 门帘突然被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迈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浑厚明朗略显低沉的笑声:“呵呵,到底叫我赶上了!钰儿、敏儿,想爹了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29章 归 门帘突然被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迈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浑厚明朗略显低沉的笑声:“呵呵,到底叫我赶上了!钰儿、敏儿,想爹了吗?” “老爷!” “爹!” “老爷,你,你回来了!真的是你回来了!”甄夫人等齐齐怔住,随之而来是巨大而眩晕的欣喜。甄夫人和刘姨娘猛的站了起来,脸上绽着大大的笑容快步上前,心中一股热流淌过,鼻腔微酸,眼眶也湿润了。 “爹!”甄钰和甄敏不约而同脆声大叫,一齐扑进了甄老爷怀中。 甄老爷哈哈大笑一手揽着一个女儿,轻轻拍着她们的肩膀,又抚了抚头,含笑道:“乖女儿!嗯,过了年真的长了个了,比先前高些了!” “爹,您一路辛苦了!我们都好想您!” “爹,您可回来了!” 甄钰和甄敏笑着,蹭着父亲不肯放开。 “呵呵,爹也好好想你们啊!”甄老爷笑着,抚着两个女儿,百般怜爱。这一刻,一路的风霜冰冻统统都觉值了。 “爹,爹!”甄馨和甄倩反应过来,也奔过来抢怀。只有甄克善唤了一声“爹!”之后,规规矩矩的垂着手站在一旁。 “好好,都是爹的乖孩子!”甄老爷满心都被别后重逢的骨肉亲情充满着,除了笑不作第二反应。 “老爷快坐下,倩儿、馨儿、快放开你们爹,王妈妈。快叫人打热水给老爷擦擦脸,哟,老爷也该先进屋子里换身干净衣裳!”甄夫人拭了拭眼角,强忍着欢喜笑容满面容光焕发的上前招呼。 “倩儿过来娘这儿!”刘姨娘笑着将女儿拉到身边。锦绣也忙将甄馨哄了一边去。 甄老爷一笑,便上前坐在铺着厚软的宝蓝闪金五福捧寿锦垫的椅子上,抬头望望甄夫人笑道:“我不在家。夫人受累了!” 甄夫人瞧着满身风霜、鬓角凌乱,眼角眉梢掩不去深深疲惫憔悴之色的丈夫,眼眶忍不住又微微的湿润,笑道:“我在家里,不冻不寒,三餐保暖,有什么累?这样大冷的天在外赶路。老爷才是受累受苦了?”她不禁抬眼凝神细细瞧着面色略显苍黑的甄老爷,又心疼又略带埋怨道:“瞧瞧老爷,这才多少日子,瘦得颧骨都起来了!” 甄老爷摸了摸自己的脸,混不在意笑了笑。安慰性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向刘姨娘道:“这些日子有你帮着夫人一起打理,你也辛苦了!” 刘姨娘顿时一惊,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慌忙笑道:“老爷这话婢妾怎么当得起呢!这是婢妾的本分!夫人不嫌弃婢妾笨手笨脚,肯让婢妾帮忙是婢妾的福气!哦,婢妾去厨房看看,吩咐给老爷多准备些吃食吧!” 甄敏眼角一睨,冷冷的瞅了刘姨娘一眼。嘴角不屑的撇了撇无声嘲讽,打心眼里瞧不起她这副做小伏低、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自主的想到,若是换了自己的娘,必定是神采飞扬言笑晏晏,气势半点不输给甄夫人! “倒是你提醒了我!”甄夫人恍然笑笑。便欲吩咐王妈妈下去准备几道小菜。甄老爷却出言拦住了,笑道:“不是有汤圆吗?随便用一点就好了,晚上我还有公事要办呢!” 甄夫人忙道:“老爷今儿什么时候进的城?见过圣上了吗?” 甄老爷笑道:“已经见过了,没说两句话便退下了。圣上体恤,让我今儿先回家,明儿一早再进宫细禀。” 甄夫人笑了笑不再言语。小丫头端了水上来,甄老爷便起身至西次间内净脸洗脚,甄夫人又进卧室替他寻了衣裳换下。 重新将汤圆热了端上来,一家子围坐一起,气氛一扫先前的沉闷冷寂,多了几分洋洋的喜气,欢声笑语不时飘出窗外,在浓浓的夜色寒风中格外温馨。 用过汤圆,知道甄老爷还有公务要处理,且一路风尘也需要早点休息,甄克善、甄钰等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去。出了门口才发现,不知何时天空纷纷扬扬的飘洒着点点雪花,兄妹几个本打算去看花灯此时也不愿意出去了,刘姨娘带着女儿回自己院子,甄敏也回去了,甄克善便送了甄钰回去,顺便在玉兰苑坐了坐。 正院书房中燃着极旺的炭火,厚厚的棉帘将内外一隔,屋中一室温暖如春。甄老爷穿着藏青色的薄棉袍,披着一件同色的外袍,坐在桌案前仔细查点了一番一路所做的各种记录和收集的重要资料,然后奋笔疾书。不知不觉,月已中天。 甄夫人不知第几次为他换了茶水,瞥了一眼他展开桌面的奏折专用纸,看到将近尾声,不由无声透了口气。坐在一侧的软榻上支肘凝烛,默默等候。 “夫人怎么了?怎么心事重重的?”不知何时,甄老爷走了过去,挨着她坐下,伸手紧紧握住她白皙修长的手,亮如点漆的眸子关切的凝着她。 甄夫人心头一暖亦甜,轻轻一笑,抬眼轻轻道:“西北军营那边今年有人上京述职了你可知道?来的是我爹昔日的部下,前两日还上府拜访来了!” “夫人!”甄老爷呼吸一促,不由得伸臂揽着她的肩头靠向自己,轻轻拍了拍无声安慰,沉稳的声音轻叹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夫人不要再想着。” 甄夫人抬起脸凝着他,温婉的眸子中似有水光流泛,她摇摇头,说道:“以前的事我早已看淡了。只是,唉,我只是替他们有点担心,生怕会步我宋家的后尘。而且,如今宋家已无男丁在军,我也不知道他们记挂着宋氏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也害怕,将来会不会——牵涉到老爷!” “你想的太多了,”甄老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说道:“同样的错误皇上绝不会犯两次,皇上抬举西北军,自有他的用意,当年的事——唉,算了,还说这些做什么!”甄老爷似乎想说什么又半途打住,旋又笑道:“总之,夫人你尽管放宽心,一切交给我,我不许你,再像当年一样,自作主张!” 甄夫人的心猛的一颤,抬起头,明亮黑沉的目光定定的望进他的眼底,甄老爷平静的与她对视,一动不动,黑沉沉的眸子深邃似海,深不可测。 甄夫人身子轻轻抖了抖,别过脸轻轻说道:“我再也不会,自作主张!”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一如心头的愧疚和悔恨。如果不是她的自作主张,是不是,她就不必苦这么多年,他也不必沉郁这么多年? “谦扬谦将军携他的夫人杨氏前来拜访,他的身份特殊,论理,咱们也该回拜。过几日寻个机会,咱们一起去吧。”甄夫人悄悄拭了拭眼角泪滴,笑着说道。 “这是自然。”甄老爷喃喃道:“谦扬?可是当年做过岳父的亲兵?” 甄夫人吃惊道:“你认识他?” 甄老爷微笑不语,淡淡道:“岳父手下那些心腹爱将,我识得的倒是不少。” 甄夫人一怔,随即脸上微红垂头不好意思笑了笑。她隐约也知道一些,听说当年自己和甄老爷定亲后,父亲手下的得力属下们或多或少都有点瞧不起甄老爷,觉得是虎女配犬子,认为身处“百无一用”之列的甄老爷压根配不起宋将军的爱女,忿忿不平之下,没少故意找茬刁难他。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弄的,一个个对甄老爷倒又好得不得了!宋老将军得知后乐得胡子翘起老高,洋洋自得自个有眼光。 “当年的谦扬还是个愣头小子呢,性子又耿又硬,嗜酒如命,且一喝必醉,除了岳父的话谁说也不听!呵呵,没想到也成亲了!”甄老爷说着不禁好笑的摇了摇头,怎么想也想象不出来那个愣头青娶了媳妇是一副什么样子。 提起杨九娘,甄夫人心头一动,叹道:“谦将军我见了倒觉得十分稳重老练呢!倒是他的夫人——”甄夫人说着,便将杨九娘的身世和今日在皇宫赴宴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说毕,悄悄打量甄老爷的脸色。 甄老爷听得哑然失笑,说道:“谦将军倒是个有福气的,娶了个爽朗明快的好媳妇!” 听见甄老爷丝毫没有嫌弃杨九娘出身的意思,甄夫人的心没来由一松。她内心里早已下意识的把谦扬和杨九娘当成自己的亲人,所以十分紧张甄老爷的看法。 听了甄老爷这么称赞杨九娘,甄夫人心下一松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抱怨一叹:“你还夸九娘性子爽朗明快呢!她今儿可是连皇后连那众多夫人们通通得罪光了,唉,我真是有点儿替她捏一把汗!” 她敢当面驳皇后的回,还有谁的不敢驳?西北军就是西北军,效忠的是皇上,谁也别想安插探子进去,就是皇后,也不能。 甄老爷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夫人多虑了!这位谦夫人外粗内细,她自会懂得分寸的!她和谦将军此次前来,代表的是西北军,西北军如今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有多重大家心知肚明,没有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对她怎么样!那些夫人们是自己吓自己,怪不到她身上;至于当面处置了皇后赏赐的人,她这是在警告上京所有朝臣,谁也别动谦将军的主意,别妄想在谦将军身边放人!她聪明着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30章 闹事 她敢当面驳皇后的回,还有谁的不敢驳?西北军就是西北军,效忠的是皇上,谁也别想安插探子进去,就是皇后,也不能。 甄夫人顿时愕然,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失笑道:“你说的很对,倒教我白担了半日的心,还想着过两日怎么好好提点提点她呢,如今看来是不用了!” 甄老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微笑不语。福清公主,倒是机灵,皇后跟谦夫人闹得不快,她却不动声色的就弥补了回去。有了她那番话,谦夫人就算对皇后有成见,对皇上,也不会有。 前庙街的玉霞记铺子后堂,甄钰正与锦心坐在一起一边绣花一边闲聊。锦心自从见了甄钰的绣技之后吃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甄夫人四个贴身丫头中,数她的针线做得最好,但是跟甄钰比起来,她唯一比甄钰强得地方就是年纪更大手劲较足,拿针更稳! 锦心既然想学,甄钰自然十分乐意倾囊相授,玉霞记交给白延曲打理,锦心如果学会了她的绣技,将来帮着调教绣娘也是好的。更重要的是,甄钰不愿意娘亲的绣技潧灭于世。 突然传进来一片高声的嘈杂争执,甄钰与锦心面面相觑,正要打发丫环出去探个究竟,一名伙计狼狈的闪了进来,吭吭哧哧道:“少东家,有人来闹事了!” 白延曲刚刚出门不久,铺子里只剩下一名账房和三名伙计。 “究竟是怎么回事?”听着外头益发高亢的争执声,甄钰眉间不由蹙了蹙。隐约听到“假货!”、“坑人”之类的字眼,她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伙计的气急败坏忙解释道:“那三个人硬说咱们做的衣裳用次等亮缎顶替上等闪光缎。在哪儿乱说呢!他们身材高大强壮,嗓门又大,又蛮不讲理,小人们拦也拦不住啊!少东家。您看怎么办!” “快去把白掌柜找回来!你们拦不住,少东家难道就拦得住吗!”锦心不由得瞪了那伙计一眼,暗暗生气。心想这伙计什么脑子。甄钰这小身板,难不成让她出去阻拦?万一磕着碰着了,甄夫人不得心疼死? “我出去看看!走!”甄钰叫住那伙计,起身往外走去。既然是存心来闹事的,找白延曲也未必有用,她倒是纳了闷了,好端端的怎么发生这种事? 锦心和莲子相视一眼。也忙跟上。 甄钰掀起门帘出来,只见那三名身体魁梧、长相巍峨,穿着银灰色棉袍的男子站在铺子中间,中间一人一手拿着做好的衣裳展示给众人看,嘴里义愤填膺的谴责玉霞记。 “大家看看。我这单据上明明写的是闪光缎,可是他们倒聪明,用次等的亮缎给我偷梁换柱了!哼,这两种料子价钱相差三倍,玉霞记这赚的是黑心钱啊!” 围观众人窃窃私语,对着店中伙计指指点点,有的还小声说着回家也要把做好的衣裳拿去给行家验验货。 “这衣裳既有问题,你当时怎么不说?这会儿才说,分明是栽赃!”一名伙计急了。捂着被掴了一掌的脸颊大声嚷道。 那大汉猛的一下揪起他的衣领,扬了扬手里的单子:“这是不是你们开的单子?” 伙计瞧了一眼,点点头。 “写的可是闪光缎?” 伙计怔了怔,又点点头。 “那这个呢?”大汉抖了抖手中的衣裳,冷声质问:“这个是闪光缎吗?” 伙计细细摸了摸,无奈摇头。分辨道:“这虽然不是,可是,你也不能凭这个就赖我们店——” “你是说爷们赖你?”那人徒然冷喝,冷声道:“爷们是穷人,穿不起这么贵重的衣裳!这件袍子是我们头儿做寿,我们几个凑份子做出来送给头儿当寿礼的!幸亏做好之后让懂行的人看了一下,不然,白花了钱不说,没准头儿还以为我们几个故意用次品糊弄他呢!你们大家看看!” 那汉子说着,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两匹花色一模一样的料子,指着说道:“这两匹料子看起来好像一模一样,但是价钱却差了三倍!” 铺中出售花色一模一样但价格相差甚远的两种料子,客人手中的单子的确出自铺中,兼之一言一语亦逻辑可通,围观众人自然而然相信了他们的话认定他们手中的衣裳为铺中所制!毕竟,铺子既然做了亏心事,理所当然是死皮赖脸不肯承认以次充好的! 即便当中真的有什么误会,俗话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铺子也必定有问题!横竖京城中绸缎成衣铺子众多,又不缺这一家,今后还是远离的好。 人群顿时忍不住议论纷纷,投向伙计们鄙薄的眼色,两名伙计急得满头是汗、满脸通红,看在外人眼中,更是心虚的表现。 “这坑人的铺子,砸了它!省得今后害人!” 人群里不知谁大喝一声,如平地惊雷。 “对!”拿着衣裳那大汉立刻嚷道:“以次充好,一转眼就赚取三倍差价,这种昧良心的商人,留着只是祸害!砸,砸干净!”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响起阵阵附和。不少人眼珠子盯着后边一排排泛着柔光、色泽鲜亮的上等绸缎纱罗咕噜噜直转,目光闪烁,跃跃欲试,只要混乱一起,便可浑水摸鱼。 “都住手!”蓦地响起一声清冷的喝斥,听起来声音有点稚嫩,但从中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令人心头没来由一凛,行动一滞,目光下意识的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一袭翠青银色暗纹圆领长袍的弱冠少年从门帘跟前从容而来,这少年面如满月,唇红齿白,目若点漆。姿态优雅,贵气逼人,但却身量未足,十分的气场硬生生打了折扣。 挑事的三名男子半眯着眼打量着从容而来的甄钰。嘴角微翘,挑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这是我们少东家,玉霞记的少东家!少东家会妥善处理这件事。你们——”先前去请甄钰的那伙计不自然抹了抹头发,急忙向众人介绍甄钰的身份。 “我管你什么少东家!”领头的汉子不耐烦大喝一声打断伙计的话,指着甄钰嚷嚷道:“你们这铺子坑人,赚昧心钱,老子先砸了再同你理论!兄弟们,给我上!” 三名男子吆喝着摩拳擦掌便欲往货架奔去,甄钰身子一闪。背着双手,昂首挺胸挺直着身体拦在那汉子面前,黑矅矅的眸子波光流转,盯着那汉子似笑非笑道:“怎么?是不是想趁着砸铺子引起骚动大乱好趁火打劫、浑水摸鱼从中捞取好处啊?这么迫不及待莫非是心虚?” 甄钰一句话十分尖刻的点破三名男子和围观众人的那一点私心,将人心阴暗的一面毫不留情的暴露在光明之下。人群中顿时有些讪讪。 那汉子被她挡在身前听了这句话竟下意识心头一怯,硬生生止住了脚步,恼羞成怒指着地上两匹料子喝道:“我心虚?好!我且同你理论!你们玉霞记以假换真,证据确凿,少东家,这莫非是少东家独门的生财之道?” 围观人群顿时又窃窃私语起来,都望着甄钰且看她怎么说。 甄钰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匹布料,不紧不慢说道:“这万字不到头的花样乃是祝寿所用的上选衣料,别说亮缎和闪光缎。别的纱罗锦缎大多数都有这个花样,我这玉霞记至少可以找出十几种不同质地质料同这一种花样的料子,仅凭这个并不能咬定我们偷梁换柱。” “那么这衣裳少东家怎么解释?我有货单为证,昨儿来取的货,但是明显货不对板,少东家还要狡辩吗?”那汉子扬着手中的单子冷笑。 甄钰强忍着火气淡淡道:“哦?不知我可不可以瞧瞧这衣裳?” 那汉子眸底闪过得意的光芒。将手中那件宝蓝色衣裳扔向甄钰怀中,冷笑道:“少东家尽管看清楚,这料子是不是跟单子不符!” 甄钰将衣裳正面反面草草看摸了一遍,扬起下颔向那汉子不屑道:“我看狡辩的那个是你!我不需要跟你解释,这衣裳不是我们铺子所做!” 甄钰盯着那汉子一字一字说来,笃定的语气和态度令围观群众忍不又是一番骚动,望着三名男子的目光显然多了点怀疑。 “你是说我们讹你?怎么?是不是衣裳出了门你们就不认账了?果然是奸商!”同伙的瘦高个男子勃然大怒指着甄钰喝道:“不错,衣裳拿出了门,你们不承认,我们也没有法子!要怪只怪我们兄弟都是粗人,不懂识别才上了你们的当!但我云老三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拼着见官这口气老子也咽不下!两位哥哥,先砸了这鸟铺子出这口恶气再说!” 瘦高个男子双目圆睁,义愤填膺,仿佛遭受了天大的不平憋屈,冷不防大步上前扬手去推甄钰,锦心和莲子下意识挡在甄钰面前大急道:“你做什么!” 两人猝不及防被那男子推得踉跄跌倒在地。 “呸!躲在娘们背后的孬种!”瘦高个男子不屑的往甄钰脚前吐了一下,吆喝着两位同伙一块闹事。 “这店家真黑心!” “是啊,连见官都不怕,可见是真委屈了!这小伙子还真是个耿直性子!” “这少东家年纪小小,怎么这么老奸巨猾!唉,世风日下!” “难怪玉霞记突然之间崛起,原来是靠赚黑心钱发家!” “这种店以后还是少来为妙,衣裳出了门就不认账了,不是欺负我们不懂行嘛!” “就是!” 人群对瘦高男子的话深信不疑,对着甄钰指指点点。 “你们敢乱来!”甄钰心下大怒,欲奔过去拦截,被莲子和锦心死死拉住。这几个人一旦砸了铺子,无论事后结果如何,对玉霞记都大大不利。 “公子,公子!此事留给老爷和夫人处理吧,公子别去!”锦心慌忙将甄钰护在身旁,甄钰身体娇贵,若是叫这等人撞了碰了那还了得?万一再暴露出女儿家的身份来,就更了不得了! 甄钰挣扎几下不行,眼看着伙计们阻拦不住,不由心下大急。 不料,恰在此时,一声犹似从天而降的娇叱响彻店中,震耳欲聋:“谁在这里闹事!” 众人脑中“轰!”的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挪眼看去,但见来人穿着石榴红的褙子,下着月白色金线挑边碎花镶边的十二幅湘裙,披着暗红流云纹的披风,乌油油的鬓上簪着珊瑚绿松石珠花,正中间插着一把赤金镶红蓝宝石的花鸟雕镂梳篦。此人杏眼微波,容颜靓丽,薄厚适中的红唇两角微微翘起,微尖的下颔骄傲的扬起,眸光凌厉盯着那三名男子,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 她的身后两位白绫棉裙、青缎掐牙背心的俏丽丫环眼观鼻、鼻观心挺身侍立。 这人正是谦扬的夫人杨九娘。 “呸,爷们的事轮不到你来管!”领头的汉子扭头瞪了杨九娘一眼,手上用力一挥,冷不防将阻拦在前的活计打得惨叫一声跌倒开去。 他正欲抬脚往前,伴随着一声轻蔑的冷笑,只见火红的身影一闪,杨九娘已经闪到他的面前,抬手“啪啪!”给了他两个耳光,将他打得晕头转向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你——你!”那汉子捂着脸,但觉眼前金星直冒,指着杨九娘气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个女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她真的是女人吗?说出去都没人信! 不但他呆了,旁边的人都呆了,他那两名兄弟尤其呆了,不可思议的瞪着他,眼底满满的错愕。 “臭婆娘!”那汉子狂怒之下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把杨九娘咬碎,扬着掌恶狠狠向她扑过去。 “九姨小心!”甄钰见到那汉子狰狞的面目忍不住心头一跳。 两名俏丽丫环早已闪身上前,挡在杨九娘面前,冷喝道:“这是奉国将军夫人,你敢动手?”圆脸侍女眸中一寒,扬了扬从腰间取下的金牌,冷冷的瞪着那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31章 萱娘的伤 那汉子一怔,悻悻然收回了手,瞥了眼满脸惊奇兴味议论纷纷等着看戏的围观群众一眼,恍然大悟冷笑道:“原来玉霞记背后有奉国将军撑腰,难怪,难怪!既然如此我们兄弟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先前一切就当是误会一场,请少东家莫怪,请将军夫人大人大量,饶了小人等吧!我们走!” “站住!”甄钰心下恼怒,他这叫什么话?说起来句句道歉,但却句句暧昧不清,句句不怀好意,任凭谁听了都会深责己方仗势欺人。更可恶的是他还将奉国将军牵扯了进来,若是被有心人做文章,没准连自己的爹都会被绕进来。 “放你娘的屁!”杨九娘同时大喝一声,双手交叉松松抱在胸前挡住了去路,冷笑道:“玉霞记是西昌县主的陪嫁产业,我这侄——侄子是西昌县主的儿子,跟奉国将军和本夫人没有半点子关系!你这话说出去简直笑掉人的大牙,西昌县主还需要别人来给自个的嫁妆铺子撑腰?哈哈!” 甄钰已经捡起被那汉子扔在地上的衣裳,将衣裳里子翻出,指着衣裳下摆某处缝合处朗声说道:“我们玉霞记缝制的所有衣裳,在这一处都缝着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布角,上印有玉霞记的特有标示,可是这件衣裳上却没有,所以我断定这必不是玉霞记所出。大家家里若是有玉霞记的衣裳,回家尽管检查是否如我所言!我们玉霞记一向来规规矩矩做生意。从来没做过以次充好的勾当,相信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不会被奸诈小人所迷惑!至于这三个人,不知怀着何种目的前来砸场子,我决定交给官府秉公处置!何零,拿绳子将他们绑了带去衙门!” “是,少东家!”伙计们巴不得一声,奔入后堂拿绳子。那三人见机不妙正欲逃走,被杨九娘的丫环轻轻巧巧收拾了,在地上跌做一团,引得众人哄笑不已。 “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家都散去吧!以后有需求记得来照顾生意啊,西昌县主的铺子绝对诚信待人,不瞒不欺,不然也不会被奸人看不顺眼了!大家要来多多支持,支持人间正义,不叫卑鄙小人钻了空子!”杨九娘见事情已经解决。扬扬手向众人大声说道。 杨九娘眉眼大方,气质洒脱。言语更是爽利,飞扬着笑脸向众人招呼,众人情不自禁心中对她大起好感和亲近,纷纷大笑着应声答好。于是一哄散去。 “九姨,我们进去吧!李账房将这儿整理一下!”望着散去的人群和被缚押走的闹事者,甄钰心中长长舒了口气。 在衣裳里缝上独门标示,这也是白延曲特意吩咐的,说是广州那边的成衣铺绣坊都这么做。为的就是有人浑水摸鱼、栽赃陷害。没想到今日果然遇到了此事。只是这事只是缝制衣裳的裁缝和绣娘知晓,店里的伙计并不知道,看来。得全部告知一番才行! 印下标记所用的颜色是用三种颜色作为底色按标准比例配置的,且加上了固色药剂,旁人便是要仿制也仿制不来! 进了后堂,锦心斟上茶来,甄钰笑着请杨九娘坐下,亲自奉茶给杨九娘。甄钰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杨九娘怎么这么巧恰好遇上,杨九娘已经好好的嗔了她一眼,摇头数落道:“阿钰你也是的,出门在外怎么也不带几个得力的下人呢!你这样呀,碰上那不知好歹的不是要吃亏?” 她说着扫了跟甄钰一般大,身子骨似乎还更加弱一点儿的莲子,摇了摇头。 甄钰忙笑道:“其实我每次出门哥哥都陪着的!哥哥嫌铺子里闷出去逛去了,我哪儿想得到在自家铺子里还会遇到这种事呢!” “这都是延曲疏忽了,二姑娘放心,回头奴婢会将今日之事告诉给他,下次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锦心十分愧疚,又向杨九娘福了一福:“多谢夫人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而已,你们呀,也不用谢我!”杨九娘摆摆手,然后又向甄钰笑道:“我今儿就这么出来随便走走,没想到又碰上了你,呵呵,阿钰,咱们还真是有缘!” “嗯!”甄钰扬起脸,向杨九娘露出大大的笑容,两人相视一笑。 杨九娘指尖在身旁梅花高几面上轻轻划拨了几下,半玩笑半认真向甄钰笑道:“阿钰,不如我送你两个会功夫的婢女吧,以后可以随时跟在你身边,比你哥哥的保护怕是要强些!” “这——”甄钰一怔,没想到杨九娘会提出这个,一时间十分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收下。 “你不要?”杨九娘顿时脸上微微露出不快,说道:“难道阿钰你——跟别人一样也看不起我的出身?”甄钰看不起她,甄夫人自然也必有想法。 “怎么会呢!”甄钰吓了一跳,抬起头直视着杨九娘,真诚而坦然道:“九姨,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九姨。在我眼里,世上的人身份虽有高低,但本性却不分贵贱。身份的高低一出生便决定了,听天由命无可奈何,但身居高位者未必没有大奸大恶之辈,而出身草莽的,又何尝没有英雄豪杰呢!” 就好比前世郑宝儿那出身高贵的爹,那身为平民的娘亲,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一世她虽然占了个好躯壳,成为高高在上的尚书府千金,但她又有什么资格嘲弄那些出身卑微的人? “阿钰这话说的真痛快!”杨九娘不由得心怀大畅,叹道:“难怪有人——呵呵!”杨九娘像是猛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含糊一笑收口,握着甄钰的手笑道:“阿钰,我刚才故意那么说只是想试探你一番,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怎么会生九姨的气呢!更何况九姨才刚刚帮了我的大忙呢!”甄钰笑了笑,虽然她心里也有点纳闷杨九娘好端端的干嘛要试探她。 “你不介意就好!我这人有什么说什么,听什么当什么真!你既说了不介意,我可就当真了啊!”杨九娘又坦然笑道。 这一下连锦心、莲子都忍不住好笑了起来,只有那两名杨九娘带来的婢女对自家主子的性子早已习以为常,淡定不怪。 “我本来说的就是真的啊!”甄钰“扑哧”一笑。 杨九娘也呵呵笑了笑,抬手理了理鬓角碎发,扬眉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过几日我挑两个好的送到尚书府!” “那我先谢过九姨了!”甄钰起身向杨九娘屈膝福了一福笑答。杨九娘已经这么说了,她再推辞便显得小气了。 “咱们之间不用那么多的虚礼!”杨九娘抬手稳稳的托住了她。 后堂这里正说着话,甄克善的声音突然直前堂传来,仿佛还夹杂着女子的声音,甄钰向杨九娘告了声“失陪”忙走了出去。 “二哥哥!你怎么——”甄钰才刚刚叫了甄克善一声,还没来得及问出来,但见甄克善扶着的女子赫然便是左宰府的辛萱娘,萱娘身边只跟着一个贴身丫头名儿。 萱娘见了甄钰一怔之下正欲称呼,甄钰使了个眼色她又硬生生咽下“甄妹妹”三个字,瞧了甄克善一眼,脸上微微一红。 “锦心、莲子,快帮忙扶辛姑娘进去!”甄钰忙吩咐一声。萱娘身上衣裳褶皱不少,发髻也微微有一点儿凌乱,走路一拐一拐看起来是受了伤,微微蹙起的眉间和咬得血红的唇昭示着她此刻遭受的痛楚。 “呵呵,今儿玉霞记倒是热闹!”甄钰一抬头看到杨九娘也跟了出来,杨九娘笑吟吟向辛萱娘、甄克善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向甄钰笑道:“阿钰,你们先忙,我再去逛逛!” “好的,九姨!那我不送您了!”甄钰满肚子纳闷等着问自家哥哥,又担心萱娘的伤,于是向杨九娘抱歉的笑了笑。 杨九娘一笑点头,转身去了。临走前,她眼皮突然一抬,两道锐利的目光冷不防向辛萱娘射去,狡黠的眸子中波光流转,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笑意,一瞥转身。 萱娘心头重重一顿,钻心的疼痛从脚踝传来,忍不住咬牙闷哼。 一行人进了后堂,见物外人在侧,甄钰忙拉住萱娘的手急道:“辛姐姐,你怎么了?哥哥,是不是你——” “是我的马车受了惊,幸好甄公子救了我。如今车夫收拾马车去车行修理去了,甄公子带我过来歇一歇,钰儿,真是麻烦你们了!”萱娘忍着疼痛向甄钰笑了笑。 “辛姐姐别这么说!二哥哥,快叫人去医馆寻个妥当的大夫来吧!辛姐姐的脚踝好像脱臼了呢!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碰伤!”甄钰瞧了一眼差点掉出眼泪的辛萱娘,不由埋怨哥哥不上道:弄成这样怎么不把人先扶去医馆反而回来呢?那得多疼啊! “不、不用,身上只是碰了一点儿,不碍事的。”甄克善还没说话,辛萱娘慌忙出声阻拦。声音虽慌乱,语气却十分坚决。 甄克善闻言瞅了妹妹一眼,眼神无声传达:看见了吧?不是我不想带人去医馆,而是人家不要去呢!女人就是麻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32章 苦衷 “可是,辛姐姐你的脚——”甄钰不由皱皱眉。看着辛萱娘黯然下去的面色,甄钰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甄姑娘,我家姑娘不是不想去,只是若夫人知道,会责怪姑娘的!我们夫人一向来——” “名儿,住口!”辛萱娘的语气蓦然一冷截断了名儿的话,盈盈美眸谴责的白了她一眼,名儿满脸委屈,嘴唇动了动,垂头闭嘴不言。 “真是麻烦,哪儿那么多讲究!医者父母心,又不是旁的什么闲杂人等,接个骨有什么打紧的?难道左宰府的府医是女的不成?你还得等着回去接骨?别怪我不提醒你,这会不赶紧处理了,血液凝结淤肿不畅,有你罪受的!”甄克善语气略带着点不以为然,认为辛萱娘是顾及大家闺秀的面子不肯让大夫接骨。 “你懂得什么,我家姑娘才不是这样的人!”名儿气得突然抬起头瞪了甄克善一眼,倒把甄克善瞪得愕然。 “名儿!”辛萱娘赶忙喝住,勉强笑了笑,忍着气抬起头向甄克善小心翼翼请求道:“甄公子,你——可不可以帮帮忙。”她的目光缓缓向下,落在红肿的脚踝上。 甄克善微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让我来?” “是,可以吗?”辛萱娘垂着头轻轻出声,雪白纤细的脖子低低的垂着,呈现着白天鹅般优美的弧度,袅娜的身姿十分惹人怜爱。 甄钰怔了一下。瞧了一眼身姿纤秾合度,窈窕美丽的萱娘一眼,若有所思。 “可是,我从来都没试过,不知道行不行!”甄克善瞧了甄钰一眼,有些期待又有些犹豫。 身为一名习武人士,连给人接骨都没试过岂不是很失败?可是看到辛萱娘这副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模样。甄克善又有点儿不忍心折腾这个花朵一般的姑娘,毕竟,自己没有经验啊! “无妨,试试就知道了,我,我忍得住。”辛萱娘抬起头,期盼万分的望着他,眸中隐隐透着祈求。 甄钰忍不住握住萱娘的手,轻声道:“哥哥,辛姐姐相信你。你就试试吧!” 甄克善天人交战,终于舍不得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而且人家姑娘这副哀求的模样也让人不忍心拒绝。他点点头:“好吧,我试试!” 甄克善这一试,足足试了四次才成功,把个辛萱娘疼得死去活来。眼前黑了又亮亮了又黑,眉间蹙成一团,嘴唇咬得死死,太阳穴青筋直跳,眼泪都流了下来! 随着“卡擦!”轻脆一声响。刻骨的剧痛之后,缓解的感觉终于渐渐恢复,辛萱娘喘着气瘫靠在名儿身上。脸色苍白到了极致,两行晶莹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忙抬手用帕飞快拭去。 “辛姐姐!”甄钰蹲下去替她轻轻揉着脚踝处好加速散发淤血,扬起脸担心道:“疼得厉害吗?” 萱娘勉强微笑摇了摇头,匀了匀气息,向甄克善轻声道:“甄公子,谢谢你!” 甄克善慌忙摇手笑道:“你别谢我!我,我该向你道歉才对!刚才,我,那个,我——”甄克善瞧了瞧自己的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是真的感到很内疚,萱娘刚才一定疼得要命! 难得见到甄克善羞愧歉然的样子,萱娘心头一暖,忍不住嫣然一笑,垂下了头。 “哥哥,你去找一点儿散瘀活血的药酒来,还有擦伤刮伤的外敷药也买一些。”甄钰说着又嘱咐哥哥。 萱娘这时候才注意到甄钰在替自己揉脚踝,一惊忙收回脚,忙道:“甄妹妹这样我怎么当得起!”说着一弯腰将她拉了起来。锦心和莲子、名儿等回过神来,忙扶着甄钰坐在萱娘身边,锦心便去打热水,名儿蹲下去替萱娘揉脚。 甄克善答应着刚刚转身准备去买药,萱娘忙又叫住了他,硬是推辞着笑说不必上药,一会子就好了。 这一下,连甄钰也诧异了,说道:“辛姐姐,我明明看到你胳膊上也有淤青呢,还是上一点药吧!” 萱娘无比坚决的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同意。名儿忍不住又抬起头插嘴道:“甄姑娘,您的好意我们姑娘心领了!可是擦了药身上有药味,回去夫人闻见了要不高兴的!” “名儿,”萱娘嗔了名儿一眼,声音低沉略含警告,向有些错愕的甄钰笑道:“我娘知道了会担心的,身上的伤并不严重,过几天就好了!” 甄钰兄妹相视一眼,再傻也明白萱娘是心有苦衷。甄钰便笑道:“那你的脚用热水多泡一会儿,消消肿,散散淤血!” “多谢妹妹!”萱娘没有拒绝,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锦心打了水回来,甄克善不便看人家姑娘的脚,于是避了开去,只留了甄钰锦心等在后堂陪着萱娘。 当辛府车夫修好了马车过来接人时,甄钰和甄克善一起将萱娘送了出去。萱娘脚踝处红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重新净了面,理了妆,衣裙褶皱也基本抚平,走出去时已经跟平常无异了。 “甄公子、钰儿,今儿谢谢你们!”萱娘抬起头,目光扫过甄克善和甄钰,感激着柔声道谢。 “辛姐姐别这么客气!这么说倒生分了!”甄钰笑笑,向她抬了抬手。 萱娘笑了笑,目光微闪,面露犹豫,嘴唇动了动,终于低声说道:“甄公子,钰儿,今日这事——可否——” 看到萱娘难以启齿的为难样,甄钰兄妹俩不经意相视一眼,心底均感错愕。 “辛姐姐放心,今日姐姐只是路过玉霞记进来一叙而已,除此之外,再无他事。”甄钰含笑说道。 “对对!甄姑娘说的极是!”名儿满心欢喜,笑靥如花,十分感激的望向甄钰。 “钰儿!”萱娘十分感动,姣好白皙的脸庞因为激动的缘故微微泛着红晕,更衬得容颜如玉,眸光似水。她咬了咬柔软的红唇,向甄钰点点头,感激道:“钰儿,谢谢你!” “三姑娘,你好了没有!”那边车夫一脸的不耐烦瞪了过来,甩了甩手里的鞭子。 “马上就来!”萱娘有些抱歉的向他笑了一笑,向甄钰兄妹点点头,道了声“再会!”携着名儿匆匆去了。 萱娘刚刚登上马车,名儿才刚打起帘子还没来得及进去,只听得那车夫迫不及待又说道:“三姑娘,奴才垫了一共十五两银子!补了三处漆,还有……” 后边的声音,被辛萱娘低声打断,甄钰兄妹便没有听清楚。萱娘又向他们兄妹笑了笑,弯腰进了马车。那车夫调转马头轻声喝斥,赶着马车悠悠去了。 台阶上,甄克善和甄钰兄妹两个面面相觑。 “这奴才还真够嚣张的!左宰府怎么有这样的下人!”甄克善连连冷笑,忽然觉得萱娘十分可怜。 瞥了一眼悠悠远去混入滚滚人潮车流中的马车,甄钰轻声道:“恐怕辛姐姐在府上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呢!” “怎么会?她可是养在左宰夫人名下的嫡女,还有人敢欺负她不成?我看,是她自己性子软弱立不起来,哪有一个车夫就敢嚣张至此的!” 甄钰瞅了他一眼没吭声,转身回铺子里去了。 养在嫡母名下又如何?终究也比不得亲生,更不敢仗着这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摆嫡出小姐的款!且左宰夫人未必真心疼她,不过看她长相出挑,温柔可人,聪慧贤淑,将来可以奇货可居的可能性倒更大些! 受了伤不敢在外头让大夫擦药,自然是怕嫡母责怪失了大家闺秀的端庄体统;马车坏了还得自己掏钱悄悄的修理,多半是不想听府上账房的冷言冷语!若左宰夫人真心疼她,哪里一个小小的车夫就敢对她这么大呼小叫?相比起左宰夫人来,自己的娘实在太大度了,可恶沈姨娘和甄敏两个还半点不识好歹,专管做耗生事! 甄钰和甄克善回府时,不料在大门口恰好看见甄老爷在跟一位嬷嬷说话,这嬷嬷窄额长脸,挽着油光水滑的元宝鬓,鬓角簪着银绞丝镶红珊瑚珠花,穿着大青素色棉服,身材适中,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打扮得十分干净利索。此刻双手交叠垂在面前,身子微躬,不知在跟甄老爷说着什么。 甄钰眼尖,认出来这嬷嬷是跟在沈氏面前伺候的白妈妈,于是忙命停车,掀起车帘子清脆的唤了声“爹爹!”从车上跳了下去,亲亲热热的挽着甄老爷的手。 甄克善见她跳下了车,赶忙也随着跳了下去,见过父亲之后,规规矩矩挺身站在一旁,冷清清的目光十分不善的在白妈妈身上探究。 “钰儿、克善回来了!”甄老爷不觉笑着替女儿拢了拢身上的白狐大披风,笑问道:“又上铺子里去了?” “嗯!”甄钰仰头向甄老爷笑答,目光一转,疑惑的落在白妈妈身上。 白妈妈怔了好一会,方才陪笑上前给甄钰兄妹行礼,然后又瞧着甄钰失笑道:“老奴方才还疑惑着呢,府上似乎没有这么一位俊俏的小公子,不想原来是二姑娘!” “白妈妈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怎么不进府呢!”甄钰微笑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33章 沈氏的算盘 “白妈妈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怎么不进府呢!”甄钰微笑道。 白妈妈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陪笑道:“老奴奉了沈大娘的话有事回禀老爷,不想恰好在门口遇见老爷出来,因想着老爷是大忙人,老奴不敢耽搁老爷的功夫,因此正想就这么着跟老爷回明了呢!谁想这么巧,也碰上二公子和二姑娘了!” 白妈妈不由暗道倒霉,为了越过甄夫人的干扰阻挠直接跟甄老爷说事而又不让甄老爷起疑对夫人不敬,她守在府门口三天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么个自自然然的“偶遇”机会,偏偏又让甄钰给破坏了! “可是,爹爹好像正有事要出门呢,白妈妈进府跟我娘说还不是一样么?门口这样冷!”甄钰瞧了一眼甄老爷在身的官服,十分善解人意。 “是啊,你随公子和姑娘去见夫人吧!有什么事直接跟夫人说就是了!”甄老爷随口说道。 白妈妈身子微僵,无奈陪笑道:“是,老奴明白!” 甄老爷嗯了一声,拍了拍女儿的肩头,转身匆匆上轿去了,白妈妈眼巴巴的看着,心里一阵沮丧。 她蓦然抬头,赫然便对上甄钰直直逼视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锐利如冰霜,冷不防唬了她一大跳,脚下情不自禁一顿,忙收敛心神,赶上前陪着小心笑道:“二、二姑娘、二公子还是快进府吧,冻着两位老奴的罪过就大了!” 甄钰含笑道:“正是呢!白妈妈随我来吧!” 来到正院厅堂,白妈妈干净利落的跪了下去。给甄夫人磕了个头。“老奴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 “原来是白妈妈!”甄夫人拢了拢明紫妆花蟒缎的袖口,向旁边小丫头道:“搬个小杌子来给白妈妈坐,倒杯热茶来。让白妈妈搪一搪寒气!” 小丫头子忙答应着行动起来。白妈妈受宠若惊,欢喜得笑出了一脸的菊花皱纹,摇着手连声笑说“使不得、不敢当!”一边又谢夫人恩典。一屁股坐在了丫环取来的小杌子上,接过热茶双手捧着。 王妈妈和锦绣、锦芳等见了不由得撇嘴不屑。 “白妈妈不好好留在沈大娘身边伺候,怎么忽然跑回府里来了?”甄夫人瞟了她一眼淡淡问道。 白妈妈一怔,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嘴动了动,有点儿不太敢说。 “怎么?难道你偷懒不肯伺候沈奶奶偷偷逃出来的?”依偎着甄夫人的甄钰板起小脸瞪着她。 “老奴怎么敢!”白妈妈吓了一大跳,身体火烧屁股似的从小杌子上弹跳了起来。想也没想冲口说道:“是沈奶奶派老奴来请老爷——和夫人示下,沈奶奶想要回老家一趟!” 身为下人,从主子家偷偷逃跑,那是可杖责致死的大罪,甄钰这一句话逼下来。她再也没心思磨叽,直截了当直言来意。 “回老家?”甄夫人脸色唰的变了,沉着脸盯着白妈妈冷冷道:“好端端的,怎么要回老家?必是你不好好伺候!” “不、不是,跟老奴无关!”白妈妈忙道:“是沈奶奶自己前些天做梦,梦见逝去的沈老爷托梦给她诉苦,沈奶奶不放心,说是想趁着清明节回老家给沈老爷修坟做超度法事呢!还说,求老爷夫人恩典。让沈姨娘一并随着去。” 白妈妈硬着头皮说完,垂着头忐忑不安的等着甄夫人发落。 甄夫人果然气得脸色都变了,好半响没说一个字。 甄夫人不由的在心里头冷笑,沈氏果然是个老人精,这么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理由还真亏她想得出来! 甄老爷重孝悌,断断不会拒绝她的请求。而她们母女便可趁此机会离开软禁的庄子,等清明节之后回来,她们母女二人多半会直接回府,无论是说要多谢甄老爷也好、说是给甄老爷带家乡特产回来也好,都是绝好的回归借口。回府之后,赖着不走,这一来二去的,甄老爷未必还会坚持原来的安排。 沈氏,果然打的好算盘! 屋子里静得心跳声清晰可闻,白妈妈紧张得心突突的快要跳出嗓子眼,她不安的动了动挺得僵硬发酸的身子,悄悄抬起眼瞥了瞥甄夫人,被她冷冰冰面无表情的模样吓得浑身一颤,忙又垂下了眼皮。 “既然沈大娘都这么说了,那便准备准备早日启程吧!择好了日子叫人回府说一声,缺什么,我让人送过去!”半响,甄夫人缓缓吐出这几句话,语调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熟悉她的王妈妈和甄钰都知道这是她怒极了的反应,甄钰不由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眨眨眼乖巧的向她笑了笑。 甄夫人心中一暖,略微放松,反手握住女儿温热的小手。 白妈妈讶然的抬起头来,没料到甄夫人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她有点不太相信的陪笑道:“这可不是小事,夫人——不要问问老爷的意思吗?” “白妈妈认为这是多大的事呢?”甄钰偏着头,微笑着问道。 白妈妈吓了一跳,忙陪笑道:“二姑娘误会了,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是想,毕竟,毕竟是咱们府上姨娘出远门,是不是该先请示老爷呢!” “难道白妈妈的意思,不希望娘答应沈大娘回乡修墓吗?” “老奴不是——” “那么你再三再四的说些什么?”甄钰声音转冷,盯着她不屑道:“一个姨娘的主,我娘还做得起!我爹的意思,我娘自然也明白!白妈妈这些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挑拨离间呢?” “老奴不敢!”白妈妈吓了一跳忙跪了下去垂头不语,心里懊恼得要命。若是她先跟甄老爷说了,再按沈氏教给的话趁机再徐徐从旁进言几句,沈氏和沈姨娘走之前甄老爷一定会接她们回府,一家人吃饭为她们送行。这样一来,沈姨娘和沈氏风风光光的从甄府回乡为父亲(丈夫)修墓,不但有面子,也让下人们好好看看她们是否失了宠!毕竟,哪家的姨娘能有这个体面! 更重要的是,依着甄夫人的性格,甄老爷跟她提起这件事她即使不大闹一场心底也必定不痛快,跟甄老爷必定会生出嫌隙!等沈姨娘和沈氏从老家回来,那时重振旗鼓,鹿死谁手还说不定! 可没想到,这一原本周密无失的绝妙之策在她没来得及对甄老爷说出来而又偏偏遇上甄钰时已经彻彻底底的宣告破产! “既是不敢,那就回去!王妈妈,”甄夫人冷声吩咐:“吩咐备车送白妈妈回庄子上!派个妥当人跟着一块去,将那庄子上的马管事给我好好的打三十大板!” 甄夫人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双目灼灼一眨不眨盯着白妈妈,语气坚定的说道:“马管事失职,没有照顾好沈大娘和沈姨娘,她们有事也不派人回府禀报,竟然让沈大娘不离身边的奴才自个跑了回来!着实该打!若不是看在他素日勤勉的份上,这三十大板,还算轻了!” 白妈妈身子一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血。 “是,夫人!老奴这就去办!”王妈妈盯了瑟瑟轻抖的白妈妈一眼,屈膝行礼下去。 甄夫人挥了挥手,锦绣、锦芳便不冷不热的将白妈妈请了出去。 “娘,那对母女当真不要脸!”甄克善在一旁听着,早已忍了一肚子气。 一个小小的姨娘,在老爷夫人少爷小姐面前就是个奴婢,不受宠的比奴婢还要不如不堪!哪家哪府的姨娘敢这么大胆,敢要求回家为自个死去的爹修坟?老爷夫人肯出钱派人回去帮个忙就是天大的恩典了! “住口。”甄夫人眉间微蹙,淡淡的喝住甄克善。这个道理她心里何尝不知?但沈氏的身份偏偏如此特殊,虽是姨娘的娘家人,但更是甄老爷的恩人,是这个世上甄老爷真正牵挂在心的唯一长辈!身为妻子,再委屈、再烦恼、再腻味,她也只能够将这种种情绪化作无声一叹,统统咽进肚子里。 “哥哥,她们如今剩下的只有这不要脸了,可不就是这样!”甄钰在旁笑了笑,说着又玩笑似地随口笑道:“咱们娘是何等身份,又不能像她们一样不要脸!不然,何必顾忌她们这一手呢!” 甄夫人目光闪了闪,脸色忽然缓和了下来,柔声道:“好了,这件事娘自有主意。瞧瞧你们两个,回来这半天还不换衣裳去!穿着这一身不觉难受吗?钰儿你呀,赶紧给娘换回女装来,叫下人们瞧见,可不要笑话!” 甄克善一笑,起身告退,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甄钰却滚在甄夫人怀中不依,笑道:“谁敢笑话我了?旁人见了都赞我生得俊俏呢!锦绣姐姐、锦芳姐姐,你们说是不是?” 锦绣、锦芳等忍不住都笑起来,点头含笑道:“夫人您还别说,二姑娘这么打扮起来,比二公子还要俊俏几分呢!” 甄夫人听了也好笑起来,仔细端详端详甄钰,摇头笑道:“我倒觉得,还是闺女儿更贴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34章 萱娘拜访 锦绣、锦芳等忍不住都笑起来,点头含笑道:“夫人您还别说,二姑娘这么打扮起来,比二公子还要俊俏几分呢!” 甄夫人听了也好笑起来,仔细端详端详甄钰,摇头笑道:“我倒觉得,还是闺女儿更贴心!” “这是夫人心疼二姑娘!”锦绣等都笑着说道。 甄夫人便将甄钰搂着含笑叹道:“我这钰儿聪明伶俐过人,又会心疼娘,怎么怨得我多疼她呢!” 真说着,小丫头打起帘子笑说四姑娘、五姑娘来了。甄夫人便命进来。甄钰见母亲心情好转,方才一笑进屋换衣裳——甄夫人正院屋子里,一直都留着她的衣裳。 当晚甄老爷回来,甄夫人便将此事婉转告诉了甄老爷,甄老爷听见她已经处置妥当吩咐了下去,自然也无异议。单凭甄夫人听了沈氏这请求没有愠怒反对、反而一口答应、妥善安排,他心里对她便更觉感激与过意不去,未免又温存蜜语了一番。 说了这事,甄夫人又笑着向他提了去驿馆回访谦扬和杨九娘的事。 甄老爷听罢,抚额笑道:“可见这阵子忙昏了头,夫人不提我差点要忘了!就这几天吧,夫人看怎么安排。” 甄夫人便将折在袖中的一张礼单取出来递给他,笑道:“礼物我问了万管家,参详着都备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的?若没有,后儿便去吧!毕竟是老熟人,人家又先来过,再拖着不去也不像话了!” 甄老爷将礼单挨着看了一遍。笑道:“夫人安排得很妥当,就这样就可以了!”他在心里算了算,笑道:“后儿下午我可以抽出空来,到时便去吧!” 甄夫人点头答应。说着又瞅了他一眼埋怨叹气道:“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有那么多忙的!本以为出了趟差回来能闲一闲好好休息,不想仍是忙得一天见不着人影!”英俊儒雅、正当壮年的丈夫眼底深深的疲惫令她的心顿时揪紧。 甄老爷闻言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捏在掌中,笑道:“夫人放心。等忙过这一阵子,春暖花开之际,我定陪夫人到庄子上好好住几日!” 甄夫人想起去年的事,心中一甜,脸上却绽出一丝可疑的晕红,她不由得轻轻啐了一口,嗔道:“老爷说的什么话。倒像我想出去玩似的,人家还不是担心老爷!我去催催小厨房的宵夜做好了没有!”说着起身一径去了。甄老爷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含笑莞尔。 甄钰没想到,辛萱娘第二日便乘着马车上门拜访,来的只有她和名儿两个丫头。 甄夫人暗暗纳罕。忙命快请,又命人去玉兰苑叫甄钰。 “萱娘姐姐来了!”两人见了面亲亲热热会心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我带了些糕点和两瓶自己酿的青梅酒,特意送来给伯母和钰儿尝尝!”萱娘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向甄夫人笑了笑:“伯母府上的糕点出了名的精致,不要见笑才好!” “哪儿会呢!”甄夫人笑道:“难得你一片心意!何况,你们左宰府的美食那才是整个上京都有名呢,你又这么心灵手巧,真正难得!不像我这钰儿,比你小不了两岁。还跟个猴儿似的不得半刻安静!” “娘!”甄钰跺脚不依,娇嗔的撅了撅嘴,逗得甄夫人和萱娘都笑了起来。 萱娘温柔含笑道:“钰儿妹妹性子活泼,天真爽朗,有她承欢膝下,伯母必定多了许多欢乐。这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呢!” “呵呵,你这孩子,性子越发温婉,越来越会说话了!”甄夫人笑道,瞧着萱娘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 “萱娘姐姐,你给我带来了什么好吃的东西?”甄钰笑着问道。 “你呀!”甄夫人笑嗔。 萱娘抬眼笑了笑,起身亲自打开一个十分精致的南瓜型红漆嵌螺钿碎玉食盒,均匀分为六格的食盒中盛放着六样糕点,均制作得十分精致小巧,一块只有寸余大小,色泽饱满鲜亮,样式小巧可爱,比之甄府中所制又别有一番情趣。 “松仁奶酪酥、奶香一品糕、梅花饴糖、咸鸭蛋黄焗南瓜饼、红袍话梅、山楂奶皮卷,也不知合不合伯母和钰儿妹妹的胃口!还有红樱桃和两瓶去年酿的青梅酒!”萱娘笑着向向甄夫人和甄钰说道。 “呵呵,萱娘有心了,各种糕点我们钰儿从来是来者不拒!”甄夫人说着便命锦绣去拿干净的白瓷碟子和筷子,将点心摆出来。甄夫人不由得暗赞萱娘心细,光是准备有限几样糕点,不但所选别致,且甜咸酸酥软硬糯脆样样俱到,着实不易! 一时锦绣、锦芳将糕点用小巧的甜白瓷碟子盛出来,三人一同品尝,甄夫人含笑夸赞不已,笑道:“你们府上可真是人才济济,不但菜肴精美无双,连糕点师傅都是一等一的好,真不知你母亲打哪儿找来这么些人!” “是啊,娘,这一品糕比咱们府上的还松软,甜而不腻!还有这山楂奶皮卷,山楂酸甜恰到好处,奶皮子做的也好,奶味纯正,光滑细嫩,白若霜雪。” “伯母和钰儿妹妹喜欢就好!”萱娘十分高兴,恬淡的微笑道:“这几样糕点都是我亲自做的,原本还担心出丑呢!” “你?”甄夫人和甄钰大为愕然,甄夫人更是笑着携了萱娘的手轻轻拍了拍,有些不太好意思笑道:“瞧瞧我!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我收回方才的话,好孩子,你可别介意!” 无意中将左宰府的三姑娘当做了制作糕点的厨娘,甄夫人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伯母说笑了!伯母这么说,是夸我的手艺好,专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介意呢!”萱娘反倒笑起来,美丽的狭长眸子盈满笑意,发自真心。看不出半点儿作假。 “你呀,可真会说话!”甄夫人释然微笑,心头一松。只是心头隐隐觉得。一个身份高贵的闺阁千金小姐,纵然再喜欢厨艺,也不过是闹着玩。而不下一番彻彻底底的苦功夫,没有绝佳的耐心和毅力,绝对不可能达到萱娘这样的水平。联想到辛夫人对美食的狂热喜爱执着与追捧,甄夫人似乎明了了什么,心下对萱娘更加怜惜。也不由佩服。 由此可窥见冰山一角,左宰府那么多庶女,独有她一个没了亲娘的为辛夫人收养在膝下并非偶然——据说她的亲娘美貌聪慧无双,昔年在左宰大人众多妾室中最为得宠,为人也高傲不知进退。没少跟辛夫人闹,十分受辛夫人忌讳,而她却能够凭借自身努力得到如此辛夫人如此青睐,其付出的艰辛光是想想也叫人不忍! “辛姐姐,这青梅酒光是闻一闻都令人垂涎呢!”甄钰轻轻拔下一只青花竹石芭蕉纹酒瓶的盖子轻轻嗅了嗅,一股带着梅子特有香味的清洌酒味淡淡飘出,萦绕鼻端,直沁肺腑,令人口中生津。食欲突振。 甄钰用力深深吸了两口,恨不得立刻尝一口。 萱娘忙笑道:“大冬天喝凉酒可不好,妹妹要喝,回头让丫环们烫热了再喝吧!而且也要先用点热饭食汤食再喝,省得伤了肺腑!” 甄夫人听了便笑道:“听见萱娘说的了?可不正是这样!”甄夫人说着向萱娘笑道:“萱娘中午留在这儿用饭吧,这现成的酒烫一壶我也尝尝!只是我们甄府饮食不如左宰府讲究就是了!” “伯母说哪里话。伯母不嫌萱娘叨扰,萱娘求之不得呢!”萱娘没有推辞,微笑着起身向甄夫人优雅一福。 “呵呵,不嫌,你这孩子太多礼了!”甄夫人笑着抬了抬手。 萱娘揭开那巴掌大、圆肚方盖刻着石榴纹的甜白瓷小盒,捧了向甄钰笑道:“妹妹尝尝这樱桃,看喜欢不喜欢!” “哟,好鲜亮颜色!”甄夫人瞟了一眼不由轻赞,只见光洁莹润如雪似玉的瓷食盒中,盛着一颗颗带着柄的樱桃,樱桃圆润鲜红,泛着饱满的柔光,跟雪白的瓷色相映成趣,十分令人赏心悦目。 “这樱桃看起来跟刚摘下来的一样!”甄钰笑着,捻了一颗放进嘴里,入口鲜美多汁,果肉细嫩无比,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味道竟然跟新鲜的相差无二,甄钰大为惊奇,向萱娘奇道:“这是怎么做的?滋味跟新鲜的竟是一模一样!” “这也是你自个做的?”甄夫人亦笑问。 萱娘轻轻点了点头,又捧至甄夫人面前微笑道:“伯母您也尝尝!”然后方向甄钰笑道:“其实做起来也简单,就是将成熟至八分的樱桃一粒粒挑选出来,要挑的刚刚好,多熟一分则容易绵软腐烂,少一分则色泽滋味不够;挑好之后用清水一粒粒轻柔洗净,再用极淡的盐水浸泡三分之一刻钟,再过一遍清水,将樱桃上沾染的水珠用白色细棉纱布轻轻擦拭干净,放入事先调好的浓度适宜的野蜂蜜中浸泡着在小瓷坛子里,将坛口密封,收入地窖中或者埋在花树下都可以,要吃的时候取出来,将蜂蜜滤干净,用温水将沾染在表皮的蜂蜜化干净,若是喜欢甜的,不化也成!” 甄钰不由吐了吐舌头,锦绣等丫头无不听得目瞪口呆,眼珠子半响回不过神来眨一下。要说甄夫人的小厨房已经够讲究了,谁知跟这左宰府的三姑娘比起来,万全不够的! 甄夫人又笑又叹又赞,说道:“萱娘你的心思真不知怎样生成的,竟这般巧!” “辛姐姐真是能干!”甄钰也笑,说话间已食用了好些樱桃。有道是樱桃好吃树难栽,樱桃树最易招受虫害,成活率极低,果子小而且娇贵,稍微一碰就坏,一熟不摘就落,产量也小,且还有众多的雀鸟们喜欢衔食,一颗樱桃树结的果子,人能够分到的着实有限!每年樱桃上市时,那些品相好、滋味足的,最高时价钱能达到二十两银子一斤,非普通人家能吃得起。更不用说大冬天的还能食用得上了! “伯母过奖,萱娘不过平日闲了打发时间罢了!钰儿若是有兴趣,以后我再做什么,叫上你一起如何?”萱娘含笑道。 甄钰一怔,随即笑着点头:“只要萱娘姐姐不嫌我笨,我求之不得呢!” “怎么会?那就这么说好了!”萱娘抿唇一笑。 又坐着说了会闲话,便有刘姨娘带着管家娘子前来找甄夫人回话,甄夫人脸色微微一动,甄钰下意识朝刘姨娘瞟了一眼,刘姨娘向她挑挑眉使了个眼色,甄钰便知刘姨娘来回的是沈氏和沈姨娘回乡修墓之事,便笑着起身,挽着萱娘的手笑道:“娘,我带萱娘姐姐上我院子玩一会儿,等午饭时您再叫我们!” “好好,你们去吧!只别在外头冻着,在屋里说说话便是!还有,别用太多零食了,不然一会儿午饭又嚷着不饿。”甄夫人抬头望着她们含笑吩咐了,又问跟着的槐叶:“姑娘屋子里炭火可足?热茶热水可都备着?” 槐叶忙上前笑答:“夫人放心,姑娘屋子里炭火一直足足的,热茶热水随时都备着呢!” 甄夫人一笑,点头不语。 “萱娘姐姐,我们走吧!”甄钰挽着萱娘的胳膊拉了拉。 “好!”萱娘猛然回神,眸底的黯然和羡慕一闪而隐,她向甄夫人微笑着无声微微点头福身,随着甄钰一起去了。 萱娘悄悄打量这玉兰苑,只见院中栽满了二三十株高大的白玉兰,一条石子踊的小路笔直穿过直达阶前。此时残冬,玉兰树全是光秃秃的枝桠,无枝无叶更无花,可这眼前的玉兰树,苍灰色的枝桠上挂着数不清的火红灯笼,缀着金黄色的流苏,在风中招展,摇曳生姿,红红火火,异常精神喜庆,一扫残冬之颓丧气息。 两人出了正院,沿着东边的小径从会芳台旁边穿过,绕过一带假山和小花园,过了玉溪上的小石桥,转而向东北方,行了不到半刻钟,便来到一处小院落,上书“玉兰苑”三个大字,旁边几杆翠竹倚着太湖石苍翠欲滴,又有三五株高过人头的馨口腊梅,迎着寒风怒放,金黄色的花朵绽满枝头,阵阵花香沁人肺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35章 新仆 “萱娘姐姐这边请!”甄钰挽着她笑着引路,莲子早奔上去敲门,叫了声“姑娘回来了!”不多会,槐花、桂圆便从屋子里打起帘子出来,笑着叫姑娘,见了萱娘俱是一怔,听甄钰介绍了忙笑着行礼,将她二人簇拥着沿左边回廊进屋。 萱娘悄悄打量这玉兰苑,只见院中栽满了二三十株高大的白玉兰,一条石子踊的小路笔直穿过直达阶前。此时残冬,玉兰树全是光秃秃的枝桠,无枝无叶更无花,可这眼前的玉兰树,苍灰色的枝桠上挂着数不清的火红灯笼,缀着金黄色的流苏,在风中招展,摇曳生姿,红红火火,异常精神喜庆,一扫残冬之颓丧气息。 “妹妹真是好兴致!还真别说,这么一装扮,叫人看着也觉喜庆高兴!”萱娘仰头看着,不由笑道。 甄钰笑道:“还不是我娘的意思,说不然太冷清了,看着不好!萱娘姐姐不知道,为着挂上这么多灯笼,我们府上的管家亲自督促着五六个小厮挂了老半天我娘才满意呢!” “妹妹真是好福气!”萱娘瞧着她不由轻叹,一双盈盈眸子泛着流光。 “是啊,娘从小就很疼我。”甄钰笑了笑,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眷恋的浅笑。 石子踊路尽头,三级台阶上便是走廊,穿过三五步走廊便是小小的三楹两进的两层小楼,一色的水磨青砖,红漆门窗。廊下楼檐挂着数盏八角琉璃彩绘灯。廊上此刻相对摆着一溜小花盆,盆中栽着火红的杜鹃和金灿灿的金桔。 掀起枣红加厚夹板棉帘进去,一股暖气扑面而来,槐叶、槐花帮着她二人解下披风斗篷,甄钰便招呼萱娘炕上坐下说话。添了茶水和糕点,留下莲子和桂圆两个伺候,槐花、槐叶便领着名儿下去吃茶。 两个小姑娘家也没有多么要紧的话题。无非是衣裳首饰小吃甜点花鸟宠物等内容,没多久,锦绣便带着两个小丫头过来请她们去正院吃饭。 甄夫人和甄钰对萱娘都十分热情,用午饭的时候,甄馨、甄倩也过来了,几个人说笑着很是热闹。午饭后略坐了坐,萱娘见甄夫人神色间稍显困倦,便会意的起身告辞,甄钰送她至二门,看着她上了马车方才回府。 回府的马车上。萱娘一直默默不语,捧着手炉倚在车厢垂眸养神。直到明儿轻轻唤了声“姑娘!”推了推她。 萱娘抬起眼,瞧着笑吟吟似是十分兴奋的明儿不由好笑,低声嗔道:“你这丫头莫不是吃错药了?怎的笑得这样古怪?” 名儿小嘴一撇轻轻哼了一声,轻声说道:“人家还不是为了姑娘。姑娘却来取笑人家!” 萱娘不由得直了直身子,偏着头莞尔:“哦?你倒说说,怎么是为了我了?” 名儿瞟了一眼轻轻晃动的马车帘子,轻声说道:“甄夫人,可真是个和蔼慈祥的夫人。甄姑娘性子也那样好。姑娘,夫人这回可是真心为您打算了!您,您可也得为自个打算啊!” 萱娘心中一动。垂头不语,低垂的脖颈纤柔娇嫩,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更显出几分楚楚动人。 “你瞎说些什么!”萱娘嗔了名儿一眼,板着脸低沉着声音警告道:“这些话以后再也不许提,连想都不许想,知道吗?一切娘自有安排,哪儿轮得到我这个做女儿的操心!更别说你了!” 名儿顿时犹如被迎头浇下一盆凉水,她一个小姑娘家,又是在兴头上,哪儿禁得起萱娘这么重的话?热辣辣的心一下子忽的掉入了深渊里,顿时又委屈又不甘,脸上羞得又红又热,垂下头不语。半响说道:“奴婢还不是为了姑娘好!姑娘走到今日有多么不容易奴婢都看在眼里,奴婢只是想姑娘以后不要再这么辛苦!那甄夫人是个极好的人,并不像——,不像旁人那般表里不一,甄公子也不是那等纨绔子弟的做派,是个值得依靠终身的!更难得的是,这也是夫人的意思,姑娘您可千万要上心!您心里再不喜欢,这句话奴婢还是要说的!” 萱娘心中一阵酸楚,眼眶里顿时泛起一层水雾,满心满腔的悲戚之感萦绕、升腾,直欲破胸而出,烧得她的心一阵比一阵发痛! “名儿!”萱娘紧紧握住名儿的手,低声感慨道:“你为我好我岂是不知?只是,你要记住了,咱们在府上一日,便要规规矩矩依足了府上的规矩,半分儿也错不得,因为没有人会给咱们第二次机会,我是担心你祸从口出呀!” 名儿心中好受了些,抬起头诧异道:“可是,这也是夫人的意思呀!不然,今儿夫人怎么会让您出门!” 萱娘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叹道:“不错,娘希望跟甄尚书府上结亲,但是她的想法是一回事,我的动作又是另一回事,唉,你不懂的!总之,你听我的话便是,我不会委屈了你的!” 辛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萱娘再清楚不过,她怎么安排是她的事,身为她的棋子,要做的只是服从她的命令,而不是拥有自己的想法,哪怕这个想法跟她的安排相同,也是不被允许的! 名儿睁大了眼,疑惑了半响,意意思思的轻轻点头“哦”了一声,她忽然觉得,她其实并不太了解她的主子。不过,她的心却没来由的安定了下来。 第二天,甄夫人和甄老爷从驿馆拜会杨九娘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两个丫头,一个叫秋心,十六岁;一个叫秋朗,十五岁,两人是姐妹,父亲是猎户,多年前出塞狩猎为胡人所杀,姐妹俩便被杨九娘带在身边。两人在边关长大,习得一身的好功夫。 “这是你九姨特意差遣过来照顾你的,钰儿,可要好好待人,不可失了规矩礼数。”甄夫人笑着指着秋朗、秋心给甄钰认识。 杨九娘是尊贵的客人,她送来的人自然不能完完全全当做自家的奴才来使唤,怎么说也得客气两三分。甄夫人这么说。一来是嘱咐甄钰,二来也是给众人提个醒:没事不要招惹这姐妹俩! 甄钰粲然一笑,还没说话,只听得秋朗清脆的笑道:“夫人这么说奴婢姐妹可当不起,谦夫人早已对奴婢姐妹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从此以后,二姑娘就是奴婢姐妹的主子,二姑娘的话,奴婢姐妹无不遵从!” “妹妹!姑娘还没说话呢,你怎么倒抢着说了?”秋心秀眉微蹙向她使了个眼色。说着向甄夫人屈膝一福,柔声微笑道:“夫人。奴婢妹妹素来就是这样嘴快,念在初犯,还请夫人勿怪!以后,奴婢会提醒她小心的!” 甄夫人本来还有点儿忐忑。自己的宝贝女儿那是放在心尖上疼的,不想杨九娘冷不丁的送了两个人到她身边,什么性情品行也不知道,还在担心万一她们把自己女儿教坏了可怎么办? 几句话一过,甄夫人心里便有了底。秋朗性格直爽明快、秋心秀外慧中温和冷静,这二人又是习过武的,又是奉国将军夫人所赠。有她们陪在女儿身旁,将来必叫她省不少心! “呵呵!秋朗心直口快,我怎么会跟她计较!”甄夫人微微笑着,温和的目光扫过秋心、秋朗,身子微微前仰后合,徐徐说道:“只是,上京跟西北到底是不同的,既然谦夫人已经把你们给了钰儿,今后你们是要在上京生活的,这一套套的规矩礼仪还得学起来!不然,往后出门失了礼,别人不但要笑话,还会鄙薄尚书府和谦夫人没有家教,会连累了姑娘的名声,这我是断断不许的,你们可明白了?” “是,夫人!”秋朗、秋心相视一眼,一起垂头向甄夫人答应。秋心面上依旧恬静温和,秋朗心里却是没来由一阵烦闷与强忍的暴躁,甄夫人所说的“一套套的规矩礼仪”在她的脑海里慢慢的开出一朵大花来,把她的脑子搅得一塌糊涂! “娘,您放心,我会好好教她们规矩的!”甄钰笑着道:“两位姐姐一看就是聪明伶俐人,保管一学就会!” “呵呵!”甄夫人不由好笑,向左右丫环们道:“听听,她还要教旁人学规矩呢!我看呐,那还是不要教的好!” 丫环们忍不住都好笑起来,知道甄夫人在打趣甄钰。甄钰不依,挽着甄夫人胳膊蹭着她娇嗔道:“娘!您又来取笑人家!你们说说,姑娘我哪一点儿举止言行错了规矩了?难不成还教不了人!” 锦绣、锦芳等笑道:“二姑娘说的极是!这上京上流各府各家,谁见了咱们姑娘不夸赞端庄大方、举止优雅呢!姑娘调教出来的人必定不错,夫人您可冤枉姑娘了!” “娘您可听听!锦绣姐姐、锦芳姐姐最是公平的了!”甄钰偏着头笑道。 甄夫人抚着甄钰的头无奈轻笑,满目的慈爱疼宠:“是是,我的钰儿最好了!既如此你便把人领回去吧,也不枉你九姨一片心意!” 甄钰笑着点头答应,想起性格爽朗、侠骨柔肠、外表粗放实则内秀的杨九娘,不由会心微笑。 甄夫人又提点嘱咐了秋心、秋朗几句,秋心、秋朗一一答应,姐妹二人重新跪下,向甄夫人磕了头,口称“夫人”,算是正式认了主,然后便提着包袱随甄钰主仆一块回玉兰苑。 甄钰从前在正院与甄夫人一块儿住时,身边只有年岁相当的两个小丫头莲子、桂圆作伴,搬到玉兰苑之后,甄夫人又拨了十五六岁的槐叶、槐花贴身伺候,这四人是玉兰苑的一等丫头,其余还有四个干粗使活计的三等丫头、两个打扫院子的粗使婆子,如今又添了秋心、秋朗二人。 进了玉兰苑正厅,秋心和秋朗重新跪下给甄钰行过礼,甄钰笑着命槐叶、槐花扶了她们起来,笑道:“我和九姨一见如故,最是投缘,两位姐姐是九姨指派过来的,我心里也是把两位姐姐当做自己人看待,今后既是在一块儿生活,两位姐姐也不要把自个当外人,心里头有什么话、有什么想法或是受了什么委屈都可以跟我说,若是觉得不好意思,跟槐叶、槐花、莲子、桂圆她们说,让她们转告也是一样!她们也都是心地善良热心肠的人,断断不会刁难你们。今后日子还长着呢,咱们可得好好过起来!” 槐叶、槐花等向秋朗、秋心和善的笑了笑,点点头招呼,秋朗、秋心心下大定,还以友好一笑。 这些日子她们随着杨九娘四处做客,上京中那些名门世家高高扬起的眼角她们可是见得多了,虽然一个个面子上对杨九娘和她们毕恭毕敬堆出满脸的笑容,但是骨子里那种鄙薄和轻蔑却是透过目光神情不时闪现。当杨九娘言明要将她们姐妹送到甄钰身边时,便是素来沉稳的秋心也不由变色,秋朗更是脱口否认,杨九娘好说歹说姐妹俩才委委屈屈勉强点头,今日先是见了甄老爷、甄夫人,两人心头稍安,此时又听了甄钰这番话更是心下大定,对未来的日子少了几分惶恐。 秋心悄悄一扯秋朗袖子,二人上前一小步,向甄钰屈膝福了福,微笑道:“姑娘这么说倒教奴婢姐妹惶恐!来时谦夫人已经嘱咐过奴婢姐妹,从今往后,姑娘就是奴婢姐妹唯一的主子,奴婢姐妹定会倾心竭力伺候姑娘,为姑娘分忧,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还请姑娘教导!” 秋朗也点头道:“是啊姑娘!姑娘放心好了,奴婢姐妹既然已经是姑娘的人,心里眼里就只有姑娘!谁要是敢欺负姑娘,咱们姐妹断不叫她好看!” 甄钰、槐叶、槐花等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 甄钰笑着拿过一旁早已备下的两个荷包,抚了抚,笑道:“你们两个刚来,这是一点儿见面礼,图个吉利吧!”说着伸手递出。 “谢姑娘赏!”秋心、秋朗上前接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36章 问话 甄钰抬头向槐叶笑道:“秋心姐姐、秋朗姐姐加入,也算是咱们玉兰苑一件喜事,人人都有赏,你们四个赏银五两,其余的各赏银二两,等会你拿出去发给大家!这笔钱从我账户上支取,不必动官中的。” 槐叶四人一怔,笑道:“生受姑娘了,奴婢们谢姑娘赏!”四人便一起上前给甄钰行礼。她们月例也只有二两,甄钰一说赏便是两个半月的月例,没来由的发一笔意外之财,四人心里还是十分惊喜的。秋心和秋朗下意识捏了捏手里的荷包,这才发觉沉甸甸的十分有料,两人虽不是贪财之辈,但可见甄钰对她们姐妹的重视,心下亦是感动。 秋心悄悄向含笑晏晏的甄钰瞥去一眼,暗暗感激她的心意。任何一个团体对新人或多或少难免产生排斥之情,自己姐妹两个又是奉国将军夫人所赐,一进门身份便与众不同,槐叶、槐花等面上不说,心里未必没有一点两点不是滋味。甄钰这一赏,等于她们都沾了她姐妹二人的光,她们心里对自己姐妹自然会多生出几分接纳感激和亲近之情;而且甄钰此举也表示了自己姐妹虽然来了,但她并未因此而忽视她们,她们不安的心情也自然大大得到抚慰!如此,将来的日子里,她们提点自己姐妹才肯多上几分心,自己姐妹也才能够更快的融入进来!姑娘三言两语之间不动声色便替自己姐妹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且半个字也不表白示恩,单是这份用心良苦的心意。便值得自己将来付出!难怪谦夫人对她如此推崇! 甄钰微笑着抬抬手命她们起来,又笑道:“槐花一会你领她们俩下去整理行李吧,顺便给她们说说府里的规矩,先拣要紧的说。旁的细枝末节慢慢的熟悉便是!” 秋朗松了口气,忙笑道:“还是姑娘体贴!当日在西北,奴婢背那些个营地里的条条框框。可是背得脑袋都疼了!” 甄钰等“扑哧”一笑,秋心忙使了个眼色,略带责备轻轻道:“秋朗,以后无事不要再提西北了!” 秋朗一怔,吐了吐舌头垂下了头。 甄钰赞许的瞥了秋心一眼,默认了她的话。西北如今可是个敏感词,能不提还是不要提的好。 甄钰又接着笑道:“今晚叫厨房加菜。都算在我的账上,槐叶、槐花、莲子、桂圆你们和小丫头们今晚好好招待秋心、秋朗,过了今晚,可都是自己人了!桂圆你一会去厨房告诉曹嫂子,就说是我的话。按十两银子的标准好好的整治一桌佳肴,晚些抬到玉兰苑来!” “是,二姑娘!”桂圆笑着答应,秋朗、秋心十分过意不去,上前谢过,槐叶、槐花也笑着打趣说又沾了她们姐妹的光了,今晚必定好好招待云云。 说笑一阵,甄钰便笑让她们各自去忙,自己起身回书房练字看书。莲子跟着进去伺候。 这里几人相互客气一阵,桂圆去大厨房传话,槐叶取了银子出去放赏,槐花便笑着领秋心、秋朗去住的地方。 秋心、秋朗道了谢,随着槐花出了门沿着抄手游廊左转,来至西厢房处。槐花打开一间门,笑道:“两位姐姐请,以后两位姐姐就住在这儿吧!我和槐叶住在两位的隔壁,莲子、桂圆两人住在姑娘屋子后头厢房隔断,咱们四人每天晚上派一人至姑娘外间值夜,余者小丫头婆子们都住在倒座。” “多谢姐姐!”秋心、秋朗笑着进屋,屋子四四方方,靠着两面墙壁相对各放置着一张床,床上浅蓝绣花的被褥枕头一色簇新一应俱全,另一头靠墙有大柜子、简单的妆台、脸盆架子等,屋子中间还摆了一张大圆桌,蒙着湖绿色的绣花桌围,櫈子皆是配套,桌上放着一套白瓷茶壶茶杯。 “这屋子是姑娘前两天吩咐赶着收拾出来来,时间仓促也不知合不合两位姐姐的意!两位姐姐看着可还缺少什么,若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便是!因先前不知道两位的尺寸,衣裳也没有准备,姑娘吩咐了明儿让裁缝上门量了尺寸,再给两位姐姐做衣裳!”槐花一边笑着解释,顺手替她们整了整床铺。 秋心忙道了谢,连说这样就很好,又笑道:“以后就叫我们名字吧,姐姐这么称呼可当不起!” 槐花想了想笑着点头,亦说道:“那么秋心你也别叫姐姐,也是名字相称吧!以后,咱们还要一起伺候姑娘呢!” “说的是!”秋心微笑点头,二人相视一笑。 一时收拾妥当,早有小丫头佩儿笑嘻嘻打了热水送过来给秋心和秋朗洗脸,秋朗连忙笑着道谢接过,佩儿笑嘻嘻道了声不客气,转身去了。 “槐花姐,姑娘这儿的姐妹们真是和气!倒叫我有点不好意思了!”秋朗笑了笑。秋朗向来性子直,旁人对她好,她必报以十倍的热情,旁人待她不好,她也待以十倍的冰冷。 槐花笑道:“二姑娘和夫人都是极好的人,我们这些姐妹相处得也好,日子长了,你们就知道了!” “对了槐花,你是从小跟在二姑娘身边伺候的吗?”秋心洗了一把脸,趁势顺口问道。 槐花摇摇头,笑道:“我和槐叶原来是夫人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分了院子后夫人才把我们指给了姑娘!最早跟着姑娘的是莲子和桂圆。” 说话间,秋心、秋朗已经洗好了脸,秋心倒了杯茶双手递给槐花,槐花笑着谢过起身接了;秋心姐妹便坐在槐花旁边,笑着一一问起甄府的情况。 槐花想到将来大家还要在一起生活,且她们姐妹二人看着脾气性情也好,于是也不隐瞒,当即十分痛快的将自己所知言无不尽。不知不觉,三人直说到临近掌灯时分,槐叶进来笑着叫“吃饭了!”才一起笑着起身同去。 正院那边,甄夫人看到甄钰身边跟着的是自己派过去叫她吃饭的小福。玉兰苑的丫头竟一个也没跟来,不免诧异相问。 甄钰轻描淡写的笑道:“今儿秋心、秋朗刚来,我让厨房做了一桌菜。让她们陪着秋心、秋朗一块儿吃饭呢,权当欢迎。” “那你身边也该留个人呀!”甄夫人笑嗔,心里却十分欣慰,她的女儿懂得收服人心了! “难得让她们热闹热闹,留谁跟着呢?在娘这里,还少了伺候的人不成!”甄钰挽着甄夫人胳膊蹭着娇笑。 甄夫人倒教她说的笑了,轻轻揽着她的肩头笑道:“说的是。钰儿办事越发周全了!” 在正院用过晚饭,甄夫人打发了锦绣、锦芳和金鱼一起送甄钰回去。槐叶等听见动静忙都迎了出来,簇拥着甄钰进屋。 甄钰进了屋里脱了斗篷,端上热茶,便笑着让锦绣等一并到厨房去热闹热闹。锦绣、锦芳等也明白甄夫人的意思,若不是秋心、秋朗身份特殊,甄夫人才不必花这么大心思来笼络,连自己身边得用的一等丫头都指派过来联络感情了。于是向甄钰告了罪,随着槐叶、秋心等一起回厨房重新落座,莲子留在屋里伺候甄钰。 都是年轻姑娘们,且一年到头也难得放松聚一次——每逢年节主子们倒是热闹相聚了,下人们只有更加忙碌的!因此这一聚就聚到了亥时半过了方各自散去。 当秋心斟上茶端进书房时,甄钰正在低头写算着什么。秋心轻轻将影青瓷的山水菱口茶盏搁在书案一角,轻笑道:“时候不早了,姑娘还不歇着吗!” 甄钰抬头见是她,笑了一笑,说道:“她们都散去了吗?今儿姐姐可觉还习惯?” “姑娘厚待,奴婢受宠若惊。姐妹们都散去了。因吃了点酒,怕冲撞了姑娘,也没进来谢恩,只嘱咐奴婢代各人谢过姑娘。姑娘,奴婢伺候姑娘洗漱吧。”秋心微笑着回答,一派自然。又笑道:“姑娘还是直呼奴婢名字吧,如此称呼,奴婢可当不起!” 甄钰笑了笑,搁笔起身,一边往外边走一边问道:“今晚她们让你值夜吗?” 秋心笑道:“是奴婢自己要求的,奴婢从前伺候谦夫人时也常常值夜,定不会疏忽。” 甄钰点点头嗯了一声,由着她和莲子打了水替自己洗漱通头,换上寝衣。随后秋心便支走了莲子,服侍甄钰躺下。将紫铜大火盆里的炭火小心翼翼拨了拨,加了罩子,又将烛火吹熄只留下一支,亦用绛红的薄纱罩罩住了。 她的动作十分缓慢,像是含着什么欲说还休的心思似的,甄钰思索片刻,在她行礼欲退之时,出言唤住了她。 秋心一滞,忙来至甄钰床前,陪笑道:“姑娘?” 晕黄的淡淡浅光下,甄钰的眸子乌漆漆十分明亮,泛着温和流转的光泽水雾,乌油油的秀发如瀑倾斜,顺着耳轮垂在胸前,她凝着秋心,嘴角轻轻上扬,说道:“你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秋心眼睛骤然一睁,略感怔忪,忙垂下头,长而浓密的眼睫毛轻轻抖动,陪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纵然奴婢不说,姑娘迟早也会知晓,只是奴婢既知晓了,理应告知姑娘一声。” 甄钰目光闪了闪,一言不发等着她继续。 秋心抬头望了她一眼,静静说道:“奴婢曾听谦夫人说起前几日大前门街玉霞记中发生的事,谦夫人已经查到,那日闹事之人,是同行的锦芳记老板雇人所为。” “锦芳记?”甄钰喃喃低语。 锦芳记她是知道的,这是上京中目前三大绸缎庄之一,在上京开有二十八家分店,专做上等人的生意,该铺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常常能弄到别的店铺弄不到的珍惜料子,比如西蜀的蜀锦、云州的翟锦、波斯的金丝葡萄锦、内造的蝉翼纱等等。 这件事她已经派了白延曲跟进查访,不过目前尚未有消息,没想到杨九娘的消息竟然这么快! 不过,如果仅仅是告诉她这件事,秋心何至于欲言又止?想到此,甄钰依然望着秋心,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秋心顿时有一种无所遁形之感,仿佛自己的一切心思均暴露在她的眼皮之下,秋心不再隐瞒,连忙说道:“谦夫人无意中还查出,锦芳记的幕后老板是太子和忠勇侯府的计世子……那几个闹事的泼皮送到衙门之后,打了顿板子训斥一顿也就放了。” 甄钰面不改色,心却“唰”的一下沉了下去,原来如此!难怪锦芳记能够拥有那么多珍贵锦缎的货源,原来背后的金主是太子啊! 想到这个太子,甄钰不禁苦笑,她很不能理解,今年已经十八岁的太子跟她井水不犯河水,究竟对她有什么深仇大恨?每次在宫里碰见,太子瞥向她的目光就像一条毒蛇那么阴冷而充满恨意,难道说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他?甄钰扶额,心中又猛的一震,难道,是因为爹爹不肯站队?可那目光却又不像,那一种纯粹的恨意,仿佛天生他就该恨她似的,跟外界完全没有关系! 难道,是八字不合、生肖相冲? 也就难怪他会派人去玉霞记搅局了,打压竞争对手是其一,其二,更是为了打击自己吧?没准,他早已知晓自己替母亲打理铺子的事,而那日的无赖——甄钰回想起来不由吓了一身冷汗,直觉感到,如果那天杨九娘不适时出现,没准那些无赖会趁机推搡到她身上来,占她的便宜之后,再当众显出她的女子身份,到时候,她这个户部尚书千金该如何自处?纵然不下嫁,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姻缘了! 甄钰又抬眼瞟了静静站在跟前的秋心一眼,心底暗暗惊讶杨九娘的消息速度之快,没准西北军在上京中早就有一套完备的情报消息系统了,对上京一切了若指掌。 此次来京的谦扬和杨九娘,在整个西北军高级将领中身份并不是最显赫的,显然他们只是前来投石问路而已,为的是刺激京中动静,真正的实权大人物正窝在西北冷冷注视着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37章 离京前的话别 但这投石问路的差事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此人必须够圆滑机智、能够左右逢源、如鱼得水,且要心细如发、谨慎细致,善于透过现象看表面,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这么说来,谦扬和杨九娘在西北军中的地位即使不是最显赫,也必然处于核心。 甄钰似乎有点儿明白爹爹为何坚决不许哥哥习武,坚决到了提一次揍一次的地步,仅凭此次谦扬和杨九娘对甄家的态度,便可知西北军对宋家的感情有多深。 军人的感情,特别是在艰苦环境中,通过血和火洗礼磨练出来的感情,比任何的感情都来得真挚和长久!更别说外公舅舅等昔年的行事做派本就值得人敬仰。如果哥哥习武,他又是宋氏嫡系的亲外甥,恐怕西北军抢也会把他抢过去,先别说爹爹肯不肯,便是娘,也会伤心至极吧?昔年母家的噩梦,已经成为她心头永不能磨灭的一道疤痕,她怎么忍心在这道疤痕上添上儿子的影子! 可是,杨九娘频频对她示好,这又是为什么?连查出来的锦芳记后台都告知了她,提醒她留心,这是否意味着,杨九娘,或者是谦扬,跟她爹爹一样,只忠于皇帝,太子都得靠边站? 甄钰的头有些大,谦将军和杨九娘的立场她不是太关心,她关心的是,杨九娘让秋心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暗示她,秋心姐妹不仅仅是伺候她起居、保护她安全,还可以当做心腹来做别的事吗?她又如何知晓自己会有别的什么事要做? 甄钰心中一凛。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她定定的凝着秋心,轻轻说道:“我只问你一句话。” 秋心抬头,眨了眨眼。温柔恬静的目光透过浓密的睫毛坦然迎向甄钰,轻声说道:“姑娘请问,奴婢一定如实回答。” 甄钰盯着她片刻。幽幽吐出一句话:“你在西北,可认识一个叫做计世宜的人?” 秋心的身体微不可觉的抖了抖,目光一闪,仍是望着甄钰,点点头老实说道:“回姑娘话,奴婢认识。” 甄钰点点头,说道:“很好。我明白了,你下去吧!需要你们姐妹办事的时候,我自会吩咐。” “是,姑娘。”秋心平静的回答,屈膝福了福身。上前服侍甄钰躺下,放下茜红绣花的绞纱帐,方悄然退了下去。 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彼此心照不宣就好。 不知不觉到了二月中旬,宫墙外的金水河早已解冻,料峭的初春之风吹皱一池碧汪汪、清粼粼的河水,河畔的老垂柳也冒出了点点星星米粒似的芽苞,倒垂如瀑,在明亮得耀眼的阳光下透着喜人的影青。近了看,却仍是一片光秃。 冬春交换之际,天地一天一个样,凛冽的寒风正悄悄的,一点一点的败退,东风渐浓。带起一片生机勃勃。 谦扬和杨九娘在上京里呆了一个月,于二月十六日离开上京,返回西北。临行前一晚,谦扬在皇宫御书房里几乎呆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分方才离开,谁也不知道皇帝究竟跟他说了什么抑或他跟皇帝说了什么。 甄钰兄妹带着秋心、秋朗姐妹两个,特意一大早出城,在二十里外的陵台等候他们。 远远看到西北军仪仗旗帜迎风萧萧,红边白底黑字黑图的旌旗招展半空,色彩鲜明,气势昂扬,随行骑士雄姿赳赳,骏马飞扬,马蹄过处,挟裹起团团烟尘。 “哥哥,谦将军和九姨他们来了!”甄钰笑着奔出去,向着杨九娘等的方向招手。 甄钰今天一身男装打扮,穿着宝蓝色团花圆领箭袖棉服,蹬着茶褐色云头纹马靴,玉簪束发,锦带束腰,外罩一件棕色暗纹大氅,小小的身姿显得秀挺如松。 杨九娘扬鞭指着前方扭头同谦扬说了什么,手一挥止住了前行的亲兵队伍,与谦扬二人打马飞奔上前。 “阿钰、二公子,呵呵,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一身火红衣裳的杨九娘咯咯娇笑着飞身下马,身形优雅矫健,一如既往的神采张扬。 谦扬也呵呵笑着下马,说道:“甄姑娘、二公子有心了,回去替我们向甄老爷和甄夫人道一声失礼,时间仓促,未来得及向他二人辞行了!” “将军和夫人客气了!晚辈一定把话带到。”甄克善笑着上前施了一礼。 “将军、谦夫人,保重!”秋心和秋朗双双上前,向谦扬和杨九娘深深的鞠了个躬,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眶。 “呵呵,跟了二姑娘几日,倒也像模像样起来了,行啊!”杨九娘细细打量了秋心姐妹几眼,笑着说道:“以后好好听甄姑娘的话,别给我丢脸,知道么?” “是,谦夫人!”秋心和秋朗破涕一笑,心情好了些,齐声答应。 “九姨,这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到九姨呢!”甄钰仰头望着杨九娘,心里有些不舍。虽然跟杨九娘接触的日子不多,但杨九娘古道热肠、热情爽朗、内秀外直,是个很好的朋友和长辈,乍一分别,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傻丫头!”杨九娘随手将缰绳往秋心姐妹处一抛,携了甄钰的手往旁边去了去,声音难得的温柔笑道:“想要见面那还不容易吗?九姨不来上京,等边关太平了,九姨就不能邀请你过去小住一游?” 甄钰笑道:“九姨说话可要算话!” “那是自然!”杨九娘笑着点头,又细细瞧了瞧她,轻叹道:“阿钰,你是个好姑娘,只是心思有点儿重,你这个年纪,又是这样的家庭出身,别说旁人了,连我都有点好奇,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甄钰微微错愕,听她这话说得透着古怪,讪讪笑了笑,垂眸撒娇道:“九姨取笑人家!” “呵呵!”杨九娘笑了笑,没有逼问她什么,秀丽英朗的浓眉一扬,说道:“不过,我很喜欢你,你没让我失望!” “我也很喜欢九姨,”甄钰甜甜一笑,尽量忽视她半隐半露的言外之话,笑道:“我还没有当面谢过九姨呢,秋心姐妹很能干,九姨有心了!” 杨九娘唇畔扬起一抹嫣红的笑意,说道:“你合心意就好了,不用谢我的!这么说,倒显得生分了!” 甄钰微微一笑,犹豫片刻,终于硬着头皮轻轻问道:“九姨,计家二公子在西北,一切还好吗?” “哦?”杨九娘漂亮的杏核眼亮了一亮,闪过一丝促狭的兴味,笑道:“你是问他么?就那样吧,不好也不坏!你也知道,他是以流犯的身份发配西北,若不是看在计侯爷的份上,他早就不知死多少回了。不过目前来看,人还好好的在那,你呀,也不用替他担心!” 甄钰嘴唇动了动,颇有些无语。她的确是有点儿担心,因为她不想让计世宜死。凭直觉,甄钰早已感觉到,计世宜绝不是个安分的主,他有能耐搅乱计家那一池春水。他死了,计家岂不是会少了很多热闹? “九姨,他,他——真的不会有事吧?”刻骨铭心的仇恨很快战胜心底的那一点儿避嫌疑的顾忌,甄钰眼巴巴的望着杨九娘,其中恳求的意思隐晦而恰到好处。 没错,她在求杨九娘保护计世宜周全。 杨九娘哪儿知道她心里那么多的小九九,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媚愉悦起来,她眉开眼笑的轻轻拍了拍甄钰的肩膀,微笑道:“小丫头,你放心,有我们在,没人敢动计家二公子半根汗毛!那小子还真是个有福的,倒了这么大的霉还有人惦记着!” 甄钰有些不自然笑了笑,想解释又无从解释,只好任由杨九娘误会。 杨九娘冷不防笑道:“那么,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他,或者,书信之类的?” 杨九娘的眼底浓浓的笑意中透着期盼和紧张,倒教甄钰有些不便拒绝,她沉吟着本不想开口,却忍不住说道:“九姨——请他保重,请他一定要早日平安回来。” 杨九娘咯咯笑起来,眉眼都透着喜意,乐得合不拢嘴,忙不迭的点头道:“好好好,你放心,你的话我一定带到!那臭小子!” “那,九姨一路保重!不要忘了阿钰!”甄钰抬起头,望向杨九娘。 杨九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当然不会!在这上京,也就你们甄家拿我当朋友,我杨九娘怎么会忘了朋友呢!” 甄钰嫣然一笑:“祝九姨一路顺风!” 杨九娘笑笑,牵着她的手过来,向另一边不知在说些什么的谦扬和甄克善喊叫道:“老谦,走啦!” “哦,好,就来!”谦扬回转点头,于是过来。 彼此道别,谦扬和杨九娘飞身上马,将手一招,亲兵们策马跟上。 “阿钰、二公子,后会有期!保重!”杨九娘清亮的声音再度响起,夫妻二人向他们兄妹点点头,马蹄阵阵,卷起一阵滚滚烟尘,霎时间去的远了。 “保重!”甄钰招招手,瞥了一眼身边的哥哥,看到自己的哥哥满脸压抑的渴望和羡慕,痴恋的目光怔怔的望着他们的背影出神。 (谢谢记忆的土豆粉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38章 小公爷的酒楼 “保重!”甄钰招招手,瞥了一眼身边的哥哥,看到自己的哥哥满脸压抑的渴望和羡慕,痴恋的目光怔怔的望着他们的背影出神。 “哥,咱们该回去了!小心爹又检查你的功课!”甄钰轻轻拽了拽二哥的衣角。 甄克善瞬间从理想世界跌回现实,顿觉一个脑袋两个大,不自觉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叹道:“是啊,咱们回去吧!” 秋朗忍不住“扑哧”一笑,被秋心瞅了一眼,忙噤声别过脸去假装看风景。 兄妹两人回到城中,甄钰要去一趟玉霞记,甄克善便先回府。如今甄钰身边有了武功高强的秋心、秋朗贴身保护,他也不必像从前那样时时刻刻跟着妹妹身边了。何况今天,他的心情真的有点儿不好呢! 甄钰问了白延曲一些近日铺子里的状况,简单瞧了瞧账本,又嘱咐了几句,便欲回府。 不料刚走出玉霞记大门,只听得一个声音又惊又喜叫道:“甄钰?” 甄钰下意识转头,却见来人是梁玉中,于是笑道:“梁世子,这么巧啊!” 梁玉中一边上前一边笑道:“果然是你!穿上男装是越来越俊俏了啊!呵呵,再过得三四年,上京一大半公子爷们都叫你给比下去了!” 甄钰忙竖起一指在唇畔做出噤声的表情,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大声嚷嚷什么嘛!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别急啊!”梁玉中忙笑道:“既然这么巧遇上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又去哪儿啊?你又要设仙人跳戏弄谁不成?”甄钰眼睛亮了亮,顿时打趣道。这大半年来甄钰兄妹跟梁玉中也已经很熟了,梁玉中偶尔也请他们兄妹“观战”自己的设计,十分洋洋得意,所以甄钰有此一问。 梁玉中好看的眉头轻轻蹙了蹙,偏头望她小有不满说道:“瞧你说的!难道我就不能做点儿正经事?再过几年。我也得娶媳妇了!我爹说的没错,怎么着也得做出点正经事来,省得让人家看扁!” 甄钰听他说的一本正经忍不住“扑哧”一笑,她打量着梁玉中,十三岁的少年郎,身形骨架已经颇具成年男子的气概了,姜黄暗团纹的圆领长袍贴身而裁,用料讲究,做工精细,上边是小小的金冠束发。脚下蹬着金线云头如意靴,腰间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面如白玉,目似满月,不薄不厚的唇,高挺的鼻梁。更显几分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再过三两年,还真是要迷倒一票芳心绽动的豆蔻少女呢! “是么?”甄钰挑了挑秀气的柳眉,菱形的小嘴微微翘出一个小弧度,说道:“不知世子爷要做什么正经事啊?小生愿闻其详!” 梁玉中呵呵一笑,轻声说道:“我要开酒楼!总有一天要做到天下第一大酒楼!我的第一家酒楼在皇城西大街。这会儿正装修布置着呢,下个月便可开张!走,跟我过去瞧瞧。顺便给我提点建议!” 其实,梁玉中最初的梦想是开天下第一大青楼,可惜刚提一句差点被老爹平国公揍死,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迅速调整了目标,瞄准天下第一大酒楼。 “真的?恭喜恭喜啊,梁大老板!”甄钰十分诧异,随即笑着连声道贺,于是一道上马车,前往皇城西大街。 皇城西大街属于上京核心商业圈地段,用寸土寸金来描述一点儿也不为过。此处林立的商铺无不门庭高阔、装饰讲究,其繁富华丽非言语能描。 能够在这儿拥有商铺的,不是皇亲国戚便是世家豪门,一般的商人哪怕再有钱,也休想染指半分。 马车载着梁玉中和甄钰主仆在皇城西街北段停下,梁玉中笑嘻嘻说了声“到了!”撩起帘子跳下车,秋心、秋朗姐妹随即将甄钰扶了下来。 甄钰仰头一看,眼前赫然耸立着一栋朱檐雕绘的三层高楼,门窗柱梁无不透着一个“大”字,兼且雕琢出各式各样繁富缠绕的花纹,二楼、三楼更是以各色琉璃拼贴出吉祥图样安嵌在通天大排窗上,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瑰丽无比。三层飞檐骄傲的高高翘起,展示着此间主人非同寻常的地位。门口精细平滑的京砖上一左一右安置着两尊巨大的铜狮子,张着嘴,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注视往来的客人,紫铜的狮身程程发亮。 秋心、秋朗姐妹随在甄钰身后,心里早已惊叹了无数句,只觉眼睛不够用,暗道奢华富丽! 甄钰指着那巨大无比、耀武扬威的铜狮子哈哈大笑,说道:“小公爷好大的手笔,你就不怕夜黑风高的被人给偷了?这两只铜狮子可值不少钱呢!” 梁玉中满不在乎哼哼,说道:“这片道上那些个偷鸡摸狗的混蛋,哪个爷不认识?敢动爷的东西,他还想不想混了!” 甄钰忍禁不俊,不由微笑颔首:“这倒是的!小公爷果然有远见!” 二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负责装修的大管事秦五早带人飞快迎了出来,陪着笑脸上前行礼见过,将他二人迎进去。 甄钰抬头看了看门楣中央留出挂匾额的地方,笑道:“对了,还没问你这酒楼叫什么名字呢!” 梁玉中笑道:“叫做玉福楼,我亲自起的名,怎么样?” 甄钰笑道:“名字不错,很大气!” “呵呵,过奖!”虽是谦虚的话,梁玉中说起来显然颇为得意,又道:“我这匾额还没找到人写呢!甄钰,呵呵,你说,我要是请甄尚书帮个小忙,他会不会介意呢?” “呃?”甄钰一怔,对上梁玉中充满笑意的灼灼目光,她似乎有点儿明白梁玉中干嘛非得拉着她来看的意思了。甄老爷的字的确极好,放眼整个朝廷,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可是,梁玉中还真是敢想,甄老爷从来不为商铺题字,这些年不知拒绝过多少人,梁玉中去求,他会不会破例甄钰还真说不准!可是,梁玉中已经跟她开了这个口,她还真不好拒绝! 甄钰悄悄睨了漫不经心、神态闲闲的梁玉中一眼,心道还真看不出来,这个除了正经事什么事都干的家伙,做起生意来还蛮精明的,懂得怎样造势。 转念一想,甄钰已有了主意,遂笑道:“这有何不可?小公爷酒楼开张,我和哥哥还没恭贺呢,这幅字就当是我兄妹的贺礼,小公爷以为如何?”以甄钰兄妹和梁玉中的关系,梁玉中酒楼开张,他们理所当然要送一份厚礼。这样,也不算甄老爷破了例,梁玉中也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 “好啊好啊!”梁玉中眉开眼笑,慨然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酒楼下月初九开张!”梁玉中说着瞅了秦五一眼,吩咐道:“老秦你可记下了?到时候别忘了差人好生去取!找最好的工匠裱糊起来!”这样,是连甄钰的退路都给堵上了! 秦五亦喜,顿时满脸是笑忙不迭点头答应,又陪笑道:“甄尚书的字那可是价值千金,小人定会提起一百二十分小心,小公爷您就放心吧!到时候,定会奉上一大份润笔费。” 秦五说这话本来是为了讨好甄钰,又暗示让甄钰请甄老爷务必用心、痛快点写好这幅字。哪知话音刚落,就挨了梁玉中一下子,梁玉中瞪着他训斥道:“糊涂!你耳朵没带吗?没听见人家甄公子说了这是贺礼?这话说出去,简直寒碜人!还不赶紧向甄公子道歉!” 梁玉中说着向甄钰抱歉一笑。 甄钰微微一笑,说道:“秦掌柜放心,三日后我便派人将字送来,务必妥妥当当!” 秦掌柜见甄钰隐晦的点破了自己的小心思,不禁老脸一红,赶紧讪讪陪笑道:“小人唐突了,甄公子您别见怪!您一言九鼎,小人哪儿会不放心呢!” 梁玉中又没好气瞪了秦五一眼。 也不怪秦五小心,多有店家请翰林们题字在润笔费上拿捏人的,秦五是生怕甄老爷一直拖着不写,主子面前他交不了差。 店中正在装修,到处敲敲打打的甚是嘈杂,又有工人们抬着各种材料忙忙碌碌穿梭往来,梁玉中便向甄钰笑道:“这儿乱的很,走,咱们楼上去!”说毕在前引着甄钰主仆往楼梯上去。 甄钰一路走一路打量,内堂虽未完工,但大气概已可见,每一层空间既通透且高挑,一色的朱红大木,精雕细琢,十分气派。上了楼才发现,主楼两边各有建筑,且有走马回廊向后连接,后边又是一座比之主楼略微矮些的三层楼,再往后才是厨房后院和停放车轿的地方。 前后两楼之间,是一片极其开阔的平地,却是齐着四面楼房挖了一口四四方方的水池,波光粼粼一池碧水倒映着楼阁,池中央堆起一座苍灰玲珑太湖石假山;由此望过去回廊右边,是一片栽植花草的小花园,此时初春,园中望去只见一片凌乱。 梁玉中引着甄钰主仆一直上了三楼,又从左边的回廊向后楼绕去,嘴里笑道:“我在后边楼上留了一个极大的包间,那儿清净,咱们上那儿去!” 甄钰笑着跟在后边,从回廊扫眼望去,这一片酒楼加花园后院,少说也有二十来亩。在这皇城西街的地界,还真没几个人拿得出的大手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39章 讨价还价 甄钰笑着跟在后边,从回廊扫眼望去,这一片酒楼加花园后院,少说也有二十来亩。在这皇城西街的地界,还真没几个人拿得出的大手笔! 进了包间,果然极大,地上铺呈着做工精致的枣红金线镶边地毯,绣着夸张变形的祥草瑞花图案,按着尺寸打制的桌椅案榻一应俱全,清一色的黄花梨木。壁上平墙嵌着瓶炉尊鼎各种装饰,错落有致,富丽却不流于媚俗。一壁则是通天贴墙的十二扇巨幅屏风,上绣着精美鲜艳的折枝花卉虫鸟图案,配着打磨得光滑程亮的紫檀雕镂边框,典雅大方。 梁玉中请甄钰坐下,便有四名俏丽的丫环从外捧着茶水果盘点心进来,一一呈上。 梁玉中颇为得意,往阔大的圈椅中一靠,笑道:“我这儿不错吧?” 甄钰微笑点头:“是不错!” 梁玉中一跃起身至窗前,倚着窗向下说道:“这池子里头我还预备建一个水法呢!已派人从南边请了师傅了!” “水法?”甄钰眼睛一亮,笑道:“有创意!只不过,这假山有些大,岂非喧宾夺主了?” 梁玉中一怔,端详端详,点头叹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是!” 为了给自己酒楼的水景池找一块合适的假山石,他将母亲仪宁长公主的花园、别苑什么的翻了个遍,死赖活磨才弄来了这块既大又漂亮的极品太湖石。可没想到这酒楼留景之地哪儿能跟长公主的别苑相比?安置在这池子中,活生生占了三分之二以上的地界!再弄个水法(喷泉),还真有点—— 梁玉中的眉头挑了挑,显然心里在天人交战,取舍两难。 “小公爷,应该不要紧吧?小人觉得,这也挺好的嘛!”秦五陪笑开口表示支持。 “你懂什么!”梁玉中没好气。向甄钰道:“甄钰,依你之见如何?” 甄钰笑道:“简单,当然是舍掉太湖石了!这太湖石虽是难得的精品,但毕竟太大,放在这里倒显拥挤呆板了,且前后无别的山石树木相映相衬,更显单调。我觉得倒不如只余一片水面来的开阔,到时在中间做了水法,水珠高高喷起,洒落水面。既充满生气又显灵动,且瞧着眼界也朗阔清亮!若嫌单调。可在池子中间放置一尊小巧的雕塑权当点缀,池中可多养锦鲤,又是一景!” 梁玉中大喜,笑道:“你说的很对。就这么办!”说着扭头向秦五道:“记住了?马上叫人来将这太湖石弄走!” 秦五只好答应,随即又一脸为难陪笑道:“可是小公爷,这太湖石太大了,咱们的门太小,它、它出不去呀!” 梁玉中一怔。指着右面说道:“这是什么难事!把那边的围墙拆了!” “是,还是小公爷有主意!”秦五只能陪笑,心里却直心疼。 秋朗不禁暗暗摇头。低声嘟囔道:“劳财伤民啊!” 梁玉中听见了,朝她笑了笑,说道:“小爷我劳自个家的财,伤自个家的民,打什么紧!” 秋心忙向秋朗使了个眼色,甄钰微笑了笑不语。她赞同秋朗的说法,可是梁玉中说的也不错。 梁玉中又指着右边回廊往右那片空地向甄钰笑道:“那边我还没想好种什么花呢,甄钰你说什么好?” 秦五瞅了一眼那凌乱的空地,心道幸亏没种上,不然这太湖石压过去,还不得死一大片,长公主园子里的花木多么矜贵,她知道了被儿子这么糟蹋指不定多心疼呢! 甄钰想了想,说道:“你这儿是酒楼,又不是花园,种一些大众化的花草就好。我觉得像晚香玉、红玫瑰就不错,再栽植一些樱桃、柿子、枇杷、石榴等果树倒也别致。” 梁玉中笑道:“对极了!你这个主意好,果子成熟了还能摘果子呢!老秦,记下了,照甄钰说的做。” “是,小公爷!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些,奴才就安排。”秦五笑着答应,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为长公主花园里头那些逃过一劫的名贵花木暗自庆幸,同时也为自己庆幸:长公主心疼奇花异卉,也心疼儿子,他们这些经办的奴才理所当然成了她撒气的对象! “小公爷、甄公子,这儿风大,还是回去坐下说话吧!”秦五生怕一会儿梁玉中再挑出点什么不对来,他又得麻烦。 梁玉中瞅了甄钰一眼,点头笑道:“说的是,我疏忽了!” 坐下又向甄钰笑道:“我这里所需一切帘陇帐幔桌布椅搭之类的还欠缺着呢,不如,跟你们玉霞记做这笔生意?” 甄钰眼睛一亮,跟梁玉中做了生意,对玉霞记的名声和地位都有好处,于是笑道:“这自然是好,只是我瞧着你这儿需要的数目不小呢,怕是时间赶不及。” “还有大半个月呢!玉霞记那么多绣娘难道赶不出来?”梁玉中一边说着一边问秦五要购置单子。秦五飞奔去拿了,恭恭敬敬递给梁玉中,梁玉中将单子给了甄钰。 甄钰细细看了单子,心里默默盘算,末了点头笑道:“我今儿就跟我们大掌柜说去,让绣娘们赶一赶,临时再多雇几个人,三月之前必定交货。” “那就这么说定了!”梁玉中笑道:“你们玉霞记的东西我信得过,不过,这么大一笔生意,你总得给我优惠点吧?打个折扣呗!” 不但秋朗、秋心,便是秦五也睁大了讶然的眼睛瞪着梁玉中,他、他、他,居然还会讨价还价? 甄钰虽然意外,但觉得这也是人之常情,倒没显出多么惊诧,想了想微笑道:“给你打个九折!” “太少了,起码七五折!”梁玉中又加了一句:“以后,但凡上京城里以及别的城市玉福楼分号开张,这些东西我都从你那儿订做。” 甄钰笑道:“若是用一般的料子、一般的做工,六折也可以打得起,可是,那怎么配得上玉福楼的门面呢?帐幔用杭州皓纱或者泉州纱金线纱、帘陇用嘉兴璞绸或苏州绉绸、桌布用各种团花文锦、椅搭坐垫等用暗花软罗、宝花锦绫等这些上好料子才能够相当啊,再加上设计、裁剪、做工,若不是看在咱们的交情上,我可是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便宜的!既然你说了往后还照顾我们玉霞记,索性我再送你一幅亲手绣的绣卷,如何?” 梁玉中半响笑道:“听起来,倒像我占了便宜了?” 甄钰点点头:“是啊,这里头可是有交情的!” 梁玉中好笑,说道:“好吧!那就依了你就这么办!别忘了你亲手绣的绣卷,恩,到时候我就挂在这间屋子里头!” 甄钰微笑道:“忘不了,开张之前保管送到!”于是笑着起身:“出来这么一会,我也该回去了!等会,我叫我们大掌柜带着设计的师傅过来看地方,听听你们的意见想要做成什么样式的!” 梁玉中亦起身,点头笑道:“你们大掌柜随时都可以来!”说毕瞅了秦五一眼。 秦五犹自有些发傻,没想到甄钰小小年纪谈起生意来纯熟得头头是道,更没想到的是自家小公爷那认准的事九头牛拉不回的臭脾气偏这么轻易便同意他的话了!被梁玉中一个锐利的眼神惊得回神,忙陪笑道:“甄公子放心,小人会好好配合贵店大掌柜的!” 至此无事。 二月的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不知不觉又是七八日过去了,月洞窗前的绣架上,那幅长四尺、宽近两尺的巨幅梅竹戏雀图已经完成了大半,青翠欲滴的细叶曲竹与洁白粉蕊的梅花交相辉映,相映成趣,五六只小嘴小爪的麻雀活灵活现,或扑棱着翅膀正欲停枝,或立在枝头回首梳理羽毛,或弯下脑袋轻啄梅蕊,或两两相对似在偶偶细语,或凝神远望憨态可掬,整幅绣卷花叶翎毛无不细腻精致、栩栩如生,一动一静之间充满着灵动的气息。 这一日天气正好,甄钰低头久了,脖子有点儿发酸,便抬手轻轻揉着后颈,一左一右偏着脖子活动活动。 一双灵巧的手忽然接替了她的,轻轻按摩着颈部,只听得槐叶笑道:“姑娘,您天天一坐便是大半天,出去散散步吧!再这么着,夫人知道又该说了!” 甄钰笑了笑,低头瞧这绣品最多还有一天半天的功夫也可完成,抬头望望外边深深浅浅的绿意和阳光,惊讶道:“才几日的功夫,树叶子都绿了这么多了!” “再过几日,咱们院子里的玉兰花都要开了呢!”正说着,秋心捧着茶水进来微笑道。 说着三人都笑了起来。 甄钰接过茶水轻轻饮了一口,起身道:“秋心随我去花园里走走吧,槐叶叫人将绣架抬到一边去,用轻纱盖起来,便沾惹了灰尘!对了,秋朗和莲子、桂圆她们呢?怎么都不在?” 槐叶和秋心便相视一眼,有些无奈和哭笑不得的笑了笑。 甄钰一怔,失笑道:“又在后院折腾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40章 姐妹无情 甄钰一怔,失笑道:“又在后院折腾着?” 槐叶眼睛量了量,好笑道:“可不是!这个秋朗,也不知哪里来那么好的兴致!非得逮着莲子和桂圆教她们习武,说是以后可以保护姑娘!若不是我和槐花年纪大了,没准啊,连我们都押了去呢!两个小丫头又想学又怕她,这会子可不又在后院呢,槐花也在一旁看着!” 甄钰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由着她去吧,只不过范围仅限玉兰苑中,可不许在外头胡闹。若是叫人看见了,要引来闲话的。” 秋心忙笑道:“姑娘放心,奴婢一直盯着呢!”又道:“姑娘的绣品这么好,万一小丫头们搬动磕着碰着反为不美,请姑娘稍候,奴婢和槐叶搬好安置妥当,再陪姑娘去花园吧!” 槐叶也说如此甚好,甄钰便笑着站在一旁看她二人搬。将那绣架小心翼翼的搬到房中一壁,用一整块轻纱盖住了。 “姑娘的手可真巧,这麻雀儿乍一看去跟活的一样!恍惚能听得到叫声呢!”槐叶拍了拍手赞叹道。 “可不是!我还从来没见过绣得这样好的活计!咱们姑娘聪慧,真正没的说!”秋心也笑道。 “你们俩呀,嘴上跟抹了蜜似的!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这算得了什么呢!”甄钰好笑道。 “还有比姑娘更好的?”秋心和槐叶均自摇摇头,显然不信。 秋心陪着甄钰出了玉兰苑,沿着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小径迤逦往北。沿着罗带湖缓缓散步,望着清粼粼的湖水,眼神也觉清亮许多,不时有鸟雀啾啾掠过。清脆的鸣声令人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甄钰一边走一边随口跟秋心说笑,来至东北角的涵晖楼附近,一阵风过。随风而来隐隐有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 “是谁在哭?”甄钰吃了一惊,顿时顿住脚步凝神细听,目光落在西北方几丛茂盛的山茶之后。 甄钰加快脚步往前几步,哭声更清晰了些。秋心欲言又止,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甄钰不禁蹙眉,甄夫人和甄老爷治家素来宽厚重德,府中从未有随意打骂折辱下人之事发生。也不会有哪个丫头受了天大的委屈跑到这僻静的地方偷偷躲着哭。甄钰心底估摸着,十之**是哪位管事妈妈打骂了丫头,小丫头禁不住这才躲起来哭,她正欲出去问个究竟,却不防一阵呵斥传入耳中。 “你这没良心的小蹄子!忘了谁是咱们的娘了是不是?认贼作母。你可真贱!”恶狠狠骂完这两句,小丫头的哭声又大了些,显然是又被打或者掐了。 “哭什么哭!不许哭!你给我记好了,我是你姐姐,我才是你亲姐姐,而不是甄钰那个贱人!还哭,还哭!我叫你忘本,叫你忘本!”女子尖锐而低沉的声音满含怨恨,喝斥辱骂声声中。小女孩稚嫩的哭声越发凄惨满含惊惧,却是唬住了,硬生生的压抑着哭声。 这不是哪个丫头受委屈,而是甄敏不知哪罐子药又吃错了,竟揪了甄馨在这儿教训! “甄敏!”甄钰气的浑身发抖,一阵风从树丛后绕了过去。冷着脸喝道:“你要不要脸!” “二姐姐!”甄馨“哇”的大哭起来,不顾一切奔过来扑入甄钰怀中,双手紧紧的揪着她的衣裳,哭得声咽气堵,小小的身子不住的颤抖。 甄钰不禁心疼,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后柔声安慰。 甄敏见了火冒三丈,愤恨的目光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冷笑道:“甄钰,我自跟我妹妹说话,与你何干?要你来挑拨离间、充烂好人?”说毕拧眉低喝:“馨儿,过来!” 甄馨小小的身子明显一僵,哭声也立时小了下去,抓住甄钰衣裳的一双小手却更紧了。 甄敏见她不听自己的话气得脑门一阵一阵的发黑,恨声道:“馨儿,没听到姐姐叫你吗?过来!” “姐姐?”甄钰冷笑,冷冷盯着她道:“你也配做姐姐?馨儿还这么小,你这么对她,还真下得了手!” 甄敏嗤笑道:“我对她的心疼是在心里,教训她是为了她好,不叫她被表面的东西给迷惑了去!等她大些,自然明白我的苦心!甄钰,你少在这里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 甄钰轻哼一声,沉着脸轻轻道:“你真是疯了!馨儿,我们走!”见她这副模样,甄钰简直连跟她吵架的欲望都没有。 “不许你带她走!”甄敏见对方根本对自己不屑一顾不由大怒,立时便要冲过来抢人。 “三姑娘!别!”秋心忙闪身挡着。 甄敏对着秋心踢打了几下均被秋心看似无意的避了开去更加恼火,喝道:“甄钰,你不要欺人太甚!一个丫头,竟敢挡我这个主子的道!” “秋心,让开!”甄钰冷然若冰的声音蓦然响起,凛然的气势和威严令秋心和甄敏俱是一怔,一时都呆住了。 甄钰朝着甄敏一步一步缓缓上前,睁大眼眸定定的瞅了甄敏两秒,突然扬手“啪!”的一下扇了甄敏一耳光。 甄敏一时傻了眼,火辣辣的刺痛随即席卷而来,她“啊!”的尖叫一声,几欲疯狂的欲冲向甄钰,秋心轻轻松松拦下了她,好心劝道:“三姑娘,有话好好说啊!” 甄敏一边疯狂挣扎,嘴里一边“贱人!”“混蛋!”不住的骂着,又疼又怒恨声哭道:“甄钰,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欺负我没娘疼,我去告诉爹,我要让爹给我做主!” 甄钰回身轻轻抚着甄馨的头,替她拭了拭泪,这才冷冷向甄敏道:“要告诉爹做主是吗?好啊,咱们一块儿去。最好现在就去!馨儿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我竟不知打哪儿来的!甄敏,你还是不是人!” 甄敏顿时噤声,凌厉的目光瞥过甄馨。吓得甄馨转身便往甄钰怀中扑了过去紧紧抱着。 甄钰轻轻揽着她,向甄敏沉声喝道:“你给我听好了!若是我再发现你欺负馨儿,可就不是一耳光那么简单的事了!” “你敢!”甄敏尖叫。气得肺都要炸了。 “你知道我敢!”甄钰低哼,转而向秋心道:“咱们走!” 瞧着甄钰三人消失在眼前花径之中,甄敏气得脑子一阵一阵眩晕,她双手紧紧握成拳,举在胸前不停颤抖,纤细的手背绷得紧紧,骨节泛白。青筋微跳。 “甄钰!”甄敏双脚一软,扶住身旁的树干,喘息着咬牙恨声道:“我不会放过你,我绝不会放过你!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踩在脚底下,教你生不如死!” 甄钰带着甄馨回到玉兰苑,便忙命秋心拿药膏替甄馨擦拭。秋心和秋朗习武之人带有不少跌打损伤的药膏,听见甄钰吩咐忙取了最好的一瓶化瘀膏过来。 待见到甄馨藕节似的雪白粉嫩胳膊上赫然几处淤青淤紫的印痕,甄钰主仆不禁都唬了一跳,槐叶咬着牙轻声道:“这,三姑娘可真下得了手!” “二姐姐,疼!”甄馨小嘴一撇,泪珠又在眼眶中打转。 甄钰勉强笑着安慰道:“馨儿乖啦。一会儿不疼了,不上药留了疤痕可就不漂亮了!” 甄馨水汪汪的眼睛转了转,点点头说道:“馨儿听二姐姐的!” 刚刚上好药,甄钰正一边问着甄馨一边柔声安慰,忽有小丫头来报:辛府三姑娘来了! 萱娘如今已是甄府常客,每每上门时知会了甄夫人便由丫环领着来玉兰苑。 甄钰便向槐叶道:“你带着馨儿去和莲子、桂圆她们玩吧!等下午我亲自送她去正院吃晚饭。”甄敏如今的性情越来越怪异偏激。甄钰多少总得提醒甄夫人几句,若是闹出什么事来,丢的是甄府的脸面,甄老爷面前也不好交代! 槐叶答应一声,牵着甄馨去了,秋心打起帘子,甄钰便亲自迎了出去。 “萱娘姐姐,你来了!可又带了什么好东西跟妹妹分享啊?咦,二哥哥!”甄钰十分诧异,没想到今儿送萱娘过来的却是甄克善。 萱娘抢步上前,微笑着叫了声“钰儿!”脸上有疑似红晕的光彩泛起。 甄克善却是瞥了她一眼,无谓的笑道:“刚好我正要过来看你,遇上萱娘就一起过来了!” “原来如此啊!”甄钰笑着将萱娘主仆和哥哥引进屋里。秋心忙端上茶来。 萱娘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异常的椭圆形白玉盒子,盒盖上雕镂着石榴花纹。“这是前几日我用茉莉花籽粉和玫瑰花瓣、收集的梅蕊花露淘澄的胭脂,比外头买的又香甜色泽又正,特意带了一盒给妹妹试试!” “谢谢姐姐,姐姐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甄钰接过来,轻轻打开,果然眼色鲜亮澄净,泛着凝脂般的光滑,还有一股清雅的淡淡花香扑鼻而来。 甄克善见她们说些女孩儿家的玩意好生没趣,四下张望张望,说道:“怎么只有秋心一个伺候着?其他的人呢?” “在后院忙着呢,五妹妹也在那儿玩,二哥哥要不要过去?”甄钰笑了笑。 甄克善眼睛明显一亮,说道:“好啊!我去瞧瞧五妹妹去!”其实,他是想看看秋朗的武功,甄钰也不拆穿他,笑着恩了一声。 “对了,昨儿见了小公爷,他问你绣卷绣好了没呢!”一只脚踏出了门槛,甄克善又扭头问道。 甄钰不由撅了撅觜,说道:“那你告诉他放心好了,还有一两天功夫,我便差人送到玉福楼!” 甄克善一笑答应,这才去了。 萱娘不禁好奇,笑问道:“玉福楼?这些日子恍惚听谁提起过,好像是,是——” “是仪宁长公主的独生子梁小公爷开的酒楼,下月初八开张,我说了要绣一幅绣卷送给他当贺礼的!”甄钰微笑着接口。 “对对,是他没错!”萱娘恍然大悟笑道,又说:“钰儿绣的绣卷必然精品,不知我有没有这个眼福呢?” “这有何不可!”甄钰笑了笑,拉着萱娘来到绣架前,轻轻揭开了蒙在上边的轻纱。 萱娘眼睛一亮,还没开口夸赞,一旁的名儿不禁脱口惊呼赞道:“好美的绣卷!竟像真的一样,姑娘您瞧,那雀儿的眼珠子好像在转呢!”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萱娘见名儿情不自禁伸了手欲去摸那绣卷忙轻轻打了一下,微嗔了她一眼。名儿猛然回神慌忙缩回手,脸上一热讪讪陪笑道:“甄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甄钰微笑着摇了摇头,笑道:“你不要自责,没什么的!” “让钰儿见笑了!”萱娘不好意思的笑笑,又笑赞道:“不过也难怪名儿失神,便是我见了,也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这花鸟是活的呢!钰儿,亏你常常夸我,你才是真正的心灵手巧呢!这梅花、竹枝,还有这雀儿,一枝一叶,一花一朵布局合理,疏密有致,紧凑而不显拥挤,高低左右层次分明,相互衬映错落,偏又添了这数只姿态各异、灵动可爱之极的雀儿,平添了一股勃勃生气,真是难得!” 甄钰听了揽着萱娘肩膀笑道:“萱娘姐姐你还夸我呢!单是你这番话,显见得便比我强了,你若是不说,我自己都没想到这绣卷竟有这么多好处呢!” 大家听了这话都笑起来,萱娘不由得含笑道:“瞧你说的!倒显得我有卖弄的嫌疑了!” “姐姐本来就有卖弄的资本啊!” “好啊你,取笑我!” “嘻嘻!” 两人一时打闹成一团。 “好姐姐,好姐姐,”甄钰被萱娘胳肢得直笑,禁不住连声求饶道:“我拿你当自己人才开这样玩笑,若是旁人,才不会说这样的话呢!” 萱娘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又拨了拨发髻上有些松动的镶红宝石米珠蝶戏双花鎏金钗,亲昵微笑道:“钰儿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么?怎会为了这个恼你?” 二人相视一笑,相携坐下。名儿满心欢喜的一旁瞧着,甄钰“自己人”那三个字尤其让她高兴,仿佛看到了眼前一条充满希望、金闪闪的金光大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41章 小聚 “对了,三月初八那日不知姐姐有没有空?”手中握着暖暖的茶盏,甄钰轻轻饮了一口,忽然抬起头笑问萱娘。 萱娘心中一动,略微有些迟疑,笑道:“也许没什么事,只不知娘到时会不会有事叫我。” 甄钰笑道:“若是姐姐有空,我还想带姐姐一块儿去玉福楼呢!三月初八玉福楼开张,小公爷说了玉福楼这第一桌菜要请我们吃的!” 名儿听见萱娘有推辞的意思顿时就急了,忍不住陪笑着说道:“姑娘,若是夫人知道甄姑娘邀请您做客必定不会阻拦的。姑娘何必拒了甄姑娘一番好意呢!” “名儿!”萱娘斜斜睨了名儿一眼,秀眉轻蹙暗含警告。一个丫环在主子面前插嘴,是很没规矩的表现。 “大家都是熟人,姐姐你也别怪名儿啦!”甄钰不介意笑了笑,拉着萱娘胳膊笑道:“姐姐,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和哥哥去左宰府接你!” “可是,小公爷并没有邀请我啊,这样会不会唐突了?”萱娘仍有些迟疑。 “不要紧的!”甄钰压根没把梁玉中的感觉当一回事,说道:“小公爷不是这种人!况且到了那日也没什么别的人,就是我们几个、福清公主以及有限两三个小公爷的朋友罢了!” 萱娘想了想,便点点头笑道:“既如此,那么到时候妹妹便叫我一声吧!对了,也不知道小公爷喜欢些什么,不知该给他带什么贺礼?” 甄钰笑道:“我已经带了。算上姐姐一份有何不可的!不过呢,姐姐若是过意不去,不如带两瓶子姐姐亲自酿的青梅酒倒是不错!” 萱娘笑道:“既这么样,那就带青梅酒好了!恰恰好我那里还有两瓶!” “那就这么说定了!”甄钰嫣然一笑。亲热的拉着萱娘的胳膊。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很快便到了三月初八。这一日用过早饭后不久,甄钰与甄克善兄妹二人带着秋心、秋朗乘马车赶往左宰府接萱娘一起去玉福楼。 对于甄钰擅自邀请萱娘的举动。甄克善表示不满,上车后忍不住嘟囔了她两句。 甄钰偏着头含笑道:“人多些也热闹啊,再说了萱娘姐姐跟咱们那么熟悉也不是外人,平日里也不见哥哥讨厌她嘛,怎么这么大的意见呢!” 甄克善失笑,白了她一眼说道:“我有什么意见?又讨厌她做什么?只不过她性子太沉静内敛了,未必能够跟小公爷、福清公主这些人玩到一块去。到时她落了单,岂不尴尬?你是领了她去的,到时岂不是连你也尴尬?福清公主见了你,你还有时间照应萱娘?” 甄钰失笑,说道:“哥哥。萱娘姐姐那么大的人了,哪儿还用我照应呢!若是因为这个,你就放心吧!”数番接触下来,萱娘在左宰府的地位甄钰早已猜到十之**分,过得这般艰辛,尚能苦中作乐,保持一颗恬淡文静的心,这样的萱娘,无论在任何场合。又哪儿需要别人照应?她也只是想介绍她多认识一些朋友罢了,而不是寸步不离侍奉在辛夫人左右当她的棋子。 甄克善耸肩无谓撇撇嘴,没再跟她理论。 甄钰兄妹到达左宰府时,萱娘和名儿已经等候多时了。萱娘今日穿着秋香色茧绸淡花上襦,桃红绣花流苏垂绦高腰裙,外罩浅杏色云纱披袍。粉色宫绦在纤细的腰间打了个双环结一长一短垂在裙畔,随着走动轻轻飘摇,愈衬得她如弱柳扶风,婀娜多姿。一头玄色缎子似的秀发挽了个半正式的堕马鬓,一边簪着只小巧的半月形白玉花鸟梳篦,梳篦旁是两朵拇指大小的红宝石珠花,另一边斜斜插了一支玳瑁嵌珠莲花步摇,细碎的银丝流苏由钗头缕缕垂下,长短参差间反射出夺目的亮光,峨眉淡扫,菱唇轻点,珍珠耳坠轻轻摇晃,衬得她向来温柔沉静的脸庞亦多了几分灵动活泼的气息。 “萱娘姐姐今儿真漂亮!”上了马车坐下,甄钰拉着萱娘的手上下一瞧不由笑赞,她如玉的手腕上,套着一只绿汪汪如一泓春水似的翡翠镯子。 萱娘眼角不自觉瞟了甄克善一眼,垂下的眼眸中飞快扫过一痕淡淡的失望,她望了望一袭海棠红千瓣菊纹对襟褙子、月白水泻长裙的甄钰,含笑道:“钰儿是每一天都很漂亮,今儿更漂亮!” 说着大家都笑起来。 甄钰与萱娘一路说笑着,甄克善则端坐一侧闭目养神,萱娘有些不安疑惑的望向甄钰,意思是是不是自己叨扰惹得甄公子不快了?甄钰会意,悄悄附耳不知向她说了什么,两人都笑起来,甄克善睁开眼睛瞅了她们一眼,复又闭上。 玉福楼此时热闹非凡,锣鼓喧天,鞭炮不时齐鸣,“恭喜”、“贺喜”之声不绝于耳,无数的达官贵人公子哥们说笑寒暄着鱼贯而入,衣衫簇新的玉福楼伙计掌柜们忙得脚不沾地。 长公主和平国公早就到处得意洋洋宣称自家独苗有出息了,开酒楼干事业了,上京上流社会哪一家哪一户会不给面子捧场?尽管,大家心里有不以为然的,有嘲笑的,更有鄙视的,但无一例外满脸俱是恭贺的笑容。便是宫里的皇后都差人送来了一份贺礼:一尊高两尺的金光闪闪、神气活现的财神爷! 甄钰兄妹的马车直接驶进玉福楼后院,早有梁玉中专门等候在此的心腹小厮上前打起帘子,一边笑道:“甄公子、甄姑娘,你们可来了,我们小公爷和福清公主都问了好几次了!” 甄钰与萱娘下车,笑道:“你家小公爷倒会躲懒,外头宾客云集,他倒在包房里躲清闲去了!” 小厮见了萱娘先是一怔,随即若无其事的引路,一边笑道:“外头的人自有秦掌柜和府上的管家应付,小公爷才懒得应酬呢!”语气间颇有几分不屑。 一行人迤逦上楼,来至上次梁玉中带甄钰来的那间阔大包房,才刚刚踏进去,甄钰眼前一花,一个鹅黄的娇小身影带起一阵风冲过来搂着她,娇笑道:“甄姐姐,想死我了!” “小公主!”甄钰笑笑,亲昵的拍了拍她的背,携着她的手笑道:“公主今儿好早!” “可不是,就只等你们了呢!咦,这位是——”梁玉中穿着一袭姜黄团花妆花缎圆领长袍,面如白玉,神采奕奕,笑着上前招呼,见了萱娘,却是一怔。 甄钰忙拉着萱娘的手向梁玉中等笑道:“这是左宰府的三姑娘,萱娘姐姐,我的好朋友,小公爷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呵呵,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哪会怪你呢!”梁玉中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友善的向萱娘点点头算是招呼。 “玉中!”二皇子夏见泽觉得梁玉中这话说的亲密得有点儿不太正经,瞅了一眼眼神掠过不满的甄克善,向梁玉中沉声警告。 甄钰这才发现夏见泽也在,便与萱娘一起上前见过。 梁玉中丝毫没有自觉性,仍是向萱娘十分友好的笑道:“素闻左宰府家教颇严,萱娘姑娘倒不像那呆板无趣的,以后有空常来玩啊!” 萱娘心头微暖,微笑着答应,双手交叠放在腰间,微微屈膝向着梁玉中优雅一福,笑称:“恭贺小公爷玉福楼开张大吉!这是我自酿的青梅酒,请小公爷笑纳!”说着笑着双手奉上一个包装的十分精致的礼盒。 萱娘明年就要及笄,她容貌俏丽,身姿窈窕,气质温婉,沉静内敛,如一朵刚刚绽放的娇花,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着少女特有的优雅高贵,令众人顿时有些挪不开眼。 “咳!”坐在一旁榻上的一名男子轻轻咳了一下,温和笑道:“玉中,还不快请客人都坐下,都站在那里做什么!” “啊!”梁玉中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接过萱娘递来的礼盒,讪讪笑道:“可不,瞧我这记性!来来,都坐!”说毕引着诸人一起坐下,然后望了方才出声的男子一眼,笑道:“这是我表哥,寿阳太妃之子谷郡王!”说着又瞧了萱娘一眼哈哈笑道:“源表哥今儿倒是来对了,他最喜青梅酒,哪曾想萱娘姑娘便带了来了!正好且由我借花献佛吧!” 大家听毕都笑起来。甄钰和萱娘从未见过谷郡王,只知道此人是寿阳王和寿阳太妃唯一的儿子,今年十七岁,因为三岁时候摔断了腿变成了瘸子所以极少出门见客,整日只在王府中读书作画,上京达官贵人们见过他的极少。甄钰原本还以为此人是个性情偏执别扭阴沉之人,不料竟是一派温和儒雅,俊逸高贵,薄薄的唇畔总带着淡淡的笑意。 因从未见过,甄钰和萱娘便忙要起身行礼,夏见源抬手制止了她们,微笑道:“两位姑娘无需多礼,不然,我可坐不住了!” 二人一怔,甄钰便轻轻一拉尚在迟疑的萱娘复又坐下,向夏见源大方笑道:“多谢郡王,倒是我等小家子气了!” 谷郡王目露赞赏,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他自幼让寿阳太妃保护的很好,帝后等都怜他身患残疾,从不要求苛刻任他自由,因此他最厌规矩俗套。这些年不出府倒不是如外界猜测的那样自卑、无脸见人,而是实实不耐烦与人虚与委蛇的应酬。 “我也最喜欢青梅酒,表哥你怎么不记得我啦!”黏在甄钰身边福清公主不满的瞪了梁玉中一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42章 水法 “我也最喜欢青梅酒,表哥你怎么不记得我啦!”黏在甄钰身边福清公主不满的瞪了梁玉中一眼。 “哪儿能忘了你呢!”梁玉中笑道:“不过你可少喝一点儿,昨儿皇上舅舅差点没嘱咐我十七八回叫别让你在外头乱吃东西了!” 福清公主分辨道:“这是萱娘姐姐亲手做的,哪里是外头乱做的东西了?” 萱娘便笑道;“公主若是喜欢,明年酿好了我送公主几瓶。” “好啊!”福清公主偏头笑着答应,又道:“现在御花园梅林里还有好多梅子呢,现在也可以做啊!” 萱娘便微笑道:“公主有所不知,酿青梅酒的梅子,要第一批梅花所结的果子最好,长到铜钱大小时便可摘下来备用,早了迟了都有损滋味!这会儿的梅子虽可酿酒,但滋味却是大不如前的,且少了那份独有的清冽淡香,而且酒质也略显浑浊。” 福清公主不由吐舌头,笑道:“原来酿个梅子酒还有这么多讲究!” 谷郡王亦甚感意外,微笑道:“公主说的是,这番话我也是头一回听说,没想到辛姑娘竟是个中行家,等会儿倒真要细细品尝品尝了!” “郡王过奖了,若是不合胃口,您可别失望!”萱娘温柔的笑了笑。 甄钰便笑道:“萱娘姐姐可不止会酿制青梅酒呢!她的心思可巧得不得了!” 福清公主大感兴趣,便蹭过去笑着追问。 只见一名小厮至梁玉中身边不知说了什么,梁玉中于是抬头向几人笑道:“我叫人打开了水法。走,咱们瞧瞧去!” 梁玉中起身,语气中显得颇为得意,福清公主嘴里说道:“是不是真的这么神奇啊!恐怕表哥你又吹牛呢!”却是拉着甄钰往窗子那边过去。二皇子与甄克善本在低声说着什么的。也一笑收声,一起过去,嘴里议论说笑着。 “小丫头。等会你就见识了!”梁玉中自负的轻哼一声,几人一起往排窗旁涌去。 从窗口往下望去,只见一池清粼粼的碧水中间矗立着两只跃出水面嬉戏的海豚,两只海豚高近两米,以上等的汉白玉雕琢而成,流线型的身躯优雅修长,洁白细腻的肤质将那娇憨的神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此时。水池周围四面栏杆站满了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们,大家伙儿指着这水池和雕塑说笑议论一片,等着见证奇迹。显然,大家对这这传了许久传得沸沸扬扬的水法十分期待与好奇。 听着底下一阵阵浪潮似的热闹讨论喧嚣声,二皇子不禁朝梁玉中一笑。说道:“玉中,丑媳妇也得见公婆,今儿个若是效果不够震撼,我看你怎么收场。” 甄克善也大笑道:“不管够不够震撼,横竖玉福楼定会出名了!小公爷就等着财源广进吧!”只不过这个名怎么个出法,却是难说了! “哼,你们小看我!等着吧!”梁玉中十分不服气,二皇子和甄克善却是相视一笑。 甄钰眼光一转瞟过他们三人,忽然觉得。她的二哥跟二皇子、梁玉中之间,似乎存在一种人所不知的契合与默契。 “表哥,怎么还没开始啊!快点儿嘛!莫非,真如二皇兄说的那样,没戏了?”福清公主等不得催促道。 “瞎扯!”梁玉中反驳,向下头等着他指令的秦五扬扬手使了个眼色。 秦五向他拱手轻轻点头。接着吩咐了身边小厮什么,那小厮不住点头,一溜烟跑去了。 不到一刻钟时间,小厮领来了一位金发蓝眼高鼻梁白皮肤卷头发的西洋人,西洋人身穿一身夸张的黑袍,身后跟着两名西洋仆人。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被这三位异国人吸引了过去,喧嚣笑闹声一下子小了好几档。 “瞧见没!这可是小爷我特特从广州那边请来设计水法的师傅!”梁玉中十分得意。 “各位!相信各位今日前来……”下边,秦五正笑吟吟的向众人团团作揖,发表讲话,将这名叫凯斯特的西洋人介绍了一遍,然后,在众人迫不及待的催促声中方笑吟吟的结束了讲话,笑道:“下面,我们请凯先生将机关打开,让大家一饱眼福,不虚此行!” 凯斯特一手抚在胸前,向众人弯腰优雅行了个西洋礼,然后面含微笑带着两名仆人复又离去。 众人忍不住又哗然起来。 突然间,只听得“哗!”的一声脆响,众人眼前一花,只见水池中围绕着海豚身边一圈齐齐喷出了高达两丈来长的水柱,那水柱喷向半空,划出优美的弧度复又落入池面,如散落的珍珠,哗哗轻响,打碎一湖寂静,漾起一湖涟漪。水珠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那两只娇憨可爱的海豚经过了水珠洗礼,愈显洁白柔润,灵动逼人。 上边是晶莹如水晶的喷泉,中间是洁白如玉充满灵动气息的雕塑,下边是碧绿通透如翡翠的池水,衬着哗哗的清脆而轻柔的水声,水的柔美与灵动,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壮观的喷泉,一时间都呆住了,愣愣的瞧着眼前的美景说不出话来。 突然,又是一圈喷泉喷薄而出,却是细密如雾,高仅半米,如花瓣般围绕着中间的雕塑向外围喷洒,如同为漂亮的海豚圈起了一圈花边。 众人忍不住一阵惊呼,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吃惊得忘了称赞! “好美啊,真漂亮!”福清公主喃喃轻赞,美丽的一双大眼睛睁得滚圆,乌溜溜的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喷泉,眼底满是羡慕。 甄钰和萱娘也不由惊叹。单这一景,足以让玉福楼将别的酒楼甩几条街!更不用说该酒楼高端一流的各种配置了。 “果然是……惊采绝艳啊!”甄克善亦轻叹。 “行啊,玉中!”二皇子难得也夸赞了梁玉中一句。他是真心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斗鸡走狗专爱在三流九教中混的表弟真能办事了! 梁玉中十分得意:“我这就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呵呵!这下子,这位什么凯先生怕是接生意要接到手软了!”甄钰不禁笑道。上京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这水法哪怕花费十万、五十万甚或上百万银子来建造,也多得是人建得起!尤其那些个追求新鲜的贵公子们,今儿见了这一景岂有不动心的? 二皇子闻言不禁瞟了甄钰一眼,心道这甄姑娘的想法倒是别致,别人都是惊讶赞叹眼前美景,她却想到赚钱上边了!堂堂的探花郎,竟教的出这样的女儿?或者说,探花郎当上户部尚书大人之后,愈发重视经济钱粮了? 二皇子嘴角不禁勾了勾。 只是想到甄尚书,联想起甄尚书年前后一系列的举动,二皇子顿时有些怔忪起来。 梁玉中听了甄钰这话越发的洋洋自得,说道:“他们想得倒美呢!小爷我早就防着了!凯斯特是我的人,没我的允许,谁也别想动他的主意!我家公主老娘还等着在金雀湖中建一座呢,哪儿轮得到他们?” 再说了,他这玉福楼还没出够风头呢,怎么能让凯斯特帮别人建水法?那他岂非不是独一无二了? “可人家从南方沿海另外请人呢?”萱娘笑道。 梁玉中更不以为然,说道:“哪儿有那么容易?拥有像凯斯特这样技术的西洋人,沿海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小公爷真是算无遗策!”甄钰由衷赞叹。这句话十分真心,她是真没想到,梁玉中居然这么细心。 “呵呵,甄钰,难得你竟然夸我!”梁玉中摸了摸光洁的下巴,笑得一双狭长的凤目更加眯得成了一条缝。 “表哥,表哥!我也要在宫里建一座水法!要跟这个一样漂亮!”福清公主回过神来,冷不丁望着梁玉中,语气不容辩驳。 梁玉中一副我早知道会这样的表情,说道:“还能忘了你?你自个禀皇上舅舅去吧!只要皇上舅舅点头,凯斯特随时可以进宫!” “真的?”福清公主又惊又喜眉开眼笑:“表哥真好!” “你们快看!彩虹!是彩虹呢!”萱娘忽然惊呼一声,指着喷泉上方一道美丽的彩虹叫道。众人循着她所指一起望过去,但见水汽茵润中,一道漂亮的五色光晕悬挂上方,绚烂夺目,正是雨后亦难得一见的彩虹! “真是彩虹!”“真美!”众人忍不住惊叹。 下边围观的人群也惊呼起来,秦五更是趁机激动的宣扬这是吉兆,大吉兆啊!众人无不赞同惊叹,纷纷道贺,都说小公爷有福气,连老天爷都送来了一份大礼!不然,又不是雨后,怎么会有彩虹呢! 甄钰忽然回头,发现夏见源依然端坐在嵌螺钿碎玉的乌木软榻上,手中端着一盏越窑影青瓷的茶碗,悠闲的品着茶,含笑注视着热闹兴奋的众人,温润的面庞上,神情一片祥和。 看到甄钰回头望向自己,夏见源向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甄钰便也回以一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43章 一副绣图引发的反应 二皇子、梁玉中等似乎对夏见源独立特性不合群的举止早已习以为常,大家该说说该笑笑,没有一个回头去理会他,就连他自己身边伺候的小厮也眼观鼻鼻观心一脸的平静淡然。 可是,看着众人的热闹,他心里真的没有一点儿羡慕与失落吗? 甄钰不觉向他走了过去,她的脚步很轻,夏见源恰好垂首专注的饮茶,待甄钰到了他的身边,他才惊觉的抬起头来。 夏见源一时有些发怔,温润如墨玉的眸子讶然睁大,就这么充满诧异的望着甄钰,连手上的茶盏都未放下。 甄钰微笑道:“郡王真的不过去看看吗?小公爷请西洋师傅设计的水法真的精美绝伦很好看呢!在上京中,这可是独一份啊!” 夏见源身边侍奉的青衣小厮暗自焦急,生怕他心里不自在,忙说道:“我们郡王喜欢清静,不爱瞧那些热闹!甄姑娘您请自便吧!” “青松!不得无礼!”夏见源却是低声呵斥了小厮,目光涌动闪烁望着甄钰,似乎要从她的表情中找出点什么东西,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甄钰嫣然笑道:“我保证郡王看了,一定不会后悔的!” “呵呵!”夏见源笑了起来,笑容如冰雪初融,山花绽放,令人见之忘俗。他居然点点头,微笑着道:“是么?真有那么好看?我也去瞧瞧!青松!” 青松呆了呆,忙欢欢喜喜“哎!”的答应一声,感激的瞥了甄钰一眼。忙忙来扶夏见源起身,笑得嘴巴快要扯到耳后根了。 “表哥!”梁玉中惊讶的呼声一下子吸引了几个人的目光,众人见到青松扶着一拐一拐的夏见源走过来都愣住了,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就连福清公主也愕然睁大了漂亮的大眼睛。原本唧唧咯咯说笑不断的小嘴也乖乖的闭上了。 目光又落在走在夏见源后边的甄钰,众人心中明了之下更是讶然。 “你们一个个的,这是怎么了?”夏见源摸了摸自己的脸。仍是一派温雅淡和的冲着梁玉中笑道:“玉中,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比你独家设计的水法还要好看?” 大家心里一松,不由都笑了起来,自动让出最好的位置给夏见源。二皇子和梁玉中踌躇了一下,终于笑着上前自青松手中接过夏见源,表兄弟俩一左一右搀扶着夏见源,见他没有拒绝。两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不是!呵呵!”梁玉中笑道:“是我这个东道主招待不周,冷落了表哥,嘿嘿,表哥你大人大量,是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吧?” 二皇子见状也接口打趣道:“堂兄自然不会跟你计较,难得你头一遭当上东道主,没有经验嘛,乐得昏了头也情有可原!” 听出二皇子话中的调侃之意,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夏见源也笑道:“唔,那就看看你捣腾出来的水法值不值得亦观了!” “值,肯定值!” 说话间,夏见源已经来到了窗前,扶着窗沿向下望去眼前顿时一亮。但见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水花欢快的喷薄而出,在半空中化作千万水珠复又跌落湖面,溅起湿湿凉凉的雾气随风扑面而来,令人肺腑通透,耳目一新。果然,是从未见过的奇景。 夏见源扭头向甄钰笑了笑。说道:“甄姑娘所言不错,这水法还真有点意思!我竟不知,世上竟有这等能工巧匠玲珑心思,实在难得!” 甄钰回以一笑,调皮的眨了眨眼,抿嘴笑道:“那可是,我从来都不撒谎的,怎么敢骗郡王呢!” 青松也啧啧称奇,目不转睛的盯着款款喷水的水法,满脸的不可思议。 梁玉中却忙笑道:“要我说啊,也是小爷我有眼光!” 福清公主嘴快的取笑道:“是啊,表哥终于做了次有眼光的事儿啦!难得,真难得!” “小丫头,说什么呢!”众人笑声中,梁玉中气急败坏。 福清公主笑着往甄钰身后躲,一边向两位皇兄告状,夏见源一笑制止,梁玉中自然不会当真跟福清公主计较,向她拌了个鬼脸,扭头向夏见源笑道:“表哥,今儿真是个好日子,等会表哥要多喝两杯!” 二皇子、甄克善都笑着称是。要知道,夏见源素来不爱与人一处,今日出现在此他们已经觉得十分意外了,没想到他竟然还主动凑上来看热闹,作为朋友,看到他主动迈出这一步,大家心里都为他感到高兴!悄悄望了站在一旁笑吟吟的甄钰一眼,又都感到诧异,不知甄钰究竟是怎样说动他的。 萱娘的心中,更是沸腾起伏,状如波涛。甄钰的品行也体现了甄府的教养,若此生能够得以庇佑于甄府之下,相信将来的人生必定充满脉脉温情而非利用算计,难得这一次,她是心甘情愿的为母亲利用,却偏偏亦是这一次,百般试探始终不得深浅。 萱娘下意识向甄克善望了望,但见他俊眼修眉,五官清俊,身形翩翩硬朗,眸中明光炯炯,正和二皇子、谷郡王扬眉说着什么,由始至今连眼角也不曾向她斜一斜。 萱娘垂下眼眸,咬了咬唇,心里泛起一阵失落。 “萱娘姐姐,你怎么了!”萱娘正在出神,忽然感到甄钰轻轻推了自己一把,她一惊回神,才发现下边的水法已经停止了喷水,清脆如珠玉跳盘之音已经停歇,只余空气中仍有丝丝凉意迎风袭来。 “呃,没什么,呵呵!”萱娘有些慌乱的躲闪甄钰的眼神,含糊的笑了笑。 甄钰以为她又想起辛府上的烦心事也没有追问,只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笑道:“小公爷已差人备好席面。该入席了呢!小公爷可是放出话来了,据说是上京第一厨子做的拿手好菜呢!萱娘姐姐,瞧瞧比不比得上你们府上的厨子,不然。管教他羞愧死!” 萱娘笑笑,随着甄钰一起入席。 梁玉中倒是没有口出狂言,也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厨师。做出的菜式色香味都是一等一的好,福清公主和二皇子用惯了御膳的也称赞不已,素来挑剔的夏见源居然也多动了几下筷子开口称赞,梁玉中愈加得意,殷勤相劝。 不过,最令人赞不绝口的却是萱娘带来的那两瓶青梅酒。澄澈透亮的酒液缓缓倒入细腻如羊脂的甜白瓷酒杯中,呈淡淡的影青色。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雅香味伴着清冽的酒味弥散开来,萦绕鼻端,吸入肺腑,沁人心脾。 酒未入喉,已知绝佳。 众人称奇赞赏不已。轻轻抿了一口,酒味醇香清甜,甘洌绵长,带着独有的梅子香味,萦绕舌尖,令人回味。 “萱娘姐姐,这真是你亲手酿的吗?比宫里师傅们酿的还好呢!”福清公主笑着舔了舔粉嫩的嘴唇。 “再好喝也是酒,且这青梅酒后劲绵长,阿媛。你可不能喝多了!不然仔细父皇说你!”二皇子听福清公主口没遮拦,有将萱娘比作酿酒师傅的嫌疑生怕萱娘多心,忙拿话岔开去。 萱娘却是浑不在意,微笑道:“二皇子说的是,公主还是少喝些。既然公主喜欢,等明年酿了新的。我一定送两瓶好的给公主!” “真的?”福清公主十分高兴,拍手欢然笑道:“那我可记着了!萱娘姐姐别忘记了!” “一定不忘!”萱娘抿嘴微笑,笑得温柔。 “阿媛!”二皇子忍不住又蹙了蹙眉,只觉福清公主太不客气了点。 福清公主却嘟了嘟小嘴,说道:“打什么紧嘛!甄姐姐的朋友必是好的,才不会介意俗套规矩呢!萱娘姐姐,是不是?” 甄钰和萱娘相视一眼,萱娘忙笑着称是,连说无妨,不由得瞟了福清公主一眼,心里不禁起了几分喜欢。 梁玉中轻轻“切”了一声,白了福清公主一眼不客气道:“你当人人都像你呀!左宰府的淑女整个上京都是有名的!” “甄姐姐,表哥他又——”福清公主气得漂亮的脸蛋绷了起来。 甄钰忙挽着福清公主胳膊笑道:“他向来胡说,这是嫉妒你呢,你再一生气呀,他就得意了!” “姐姐说的是!我才不生气呢!”福清公主得意挑了挑眉,娇笑着依偎在甄钰身上。 “喂,甄钰你——”梁玉中恼羞。 “来来,小公爷,我还没好好敬你呢!恭喜恭喜,开张大吉!”甄克善一杯酒不由分说递到梁玉中手中,生生截断了他的话。 “多谢!”梁玉中只好咽下后半截话,跟甄克善碰杯。 二皇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笑:见过护着妹妹的,还没见过这么护着的! 耳畔听闻甄钰和福清公主的笑声,萱娘的心亦忍不住怦然柔软了一下,若得此人此生如此护着,也不枉这一世了,只可惜——她心里微微有些惆怅,刚刚喝下去的青梅酒,也变得有点酸酸涩涩的起来。 “辛姑娘,这青梅酒果然与众不同,明年能否也送在下两瓶?”把玩着杯子品尝美酒久不开言的夏见源忽然向萱娘笑道。 萱娘一怔回神,微笑点头道:“当然可以,郡王不嫌弃,是小女的荣幸!” “呵呵,姑娘太客气!”夏见源笑了笑。 “表哥,还有一瓶没开封呢,等会儿让青松给你带回去。萱娘,你不介意吧?”梁玉中忙凑上来讨好的向夏见源笑了笑。 萱娘听了亦笑着客气了几句,她自然是不会介意的。 一时热热闹闹的用过饭,梁玉中猛然想起来似的笑道:“对了,甄钰还送了一幅梅竹戏雀的绣卷给我呢,绣的真正是好,小爷我见过的绣品千千万万,还真没几个比得上的,让你们也欣赏欣赏!” “嗯,那是我和妹妹送给你酒楼开张的贺礼,底图可是我画的。”甄克善顺口加了一句。倒不是他要抢妹妹的功劳,实在是听不得梁玉中这番暧昧不明的话,什么叫送给他?不知道的还以为私相授受呢! 二皇子领会到甄克善的意思,不禁向他了然笑了笑。 提起这绣卷,萱娘也是赞不绝口,大家更加好奇,待梁玉中命人将那镶嵌在紫檀木座插屏上的绣品取来时,大家眼前一亮,情不自禁靠近了去,细细观看,赞赏不已。福清公主是见过甄钰所绣手绢、荷包之类小件物件的,但这样大件的绣件还是头一回见,这大件的绣品将甄钰的绣技精妙之处表现得淋漓尽致,福清公主也不禁看怔了,忍不住抬手轻轻触了触那展翅飞翔的雀儿,毛绒绒的触感传及掌心,仿佛活物一般,福清公主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甄姑娘竟有如此技艺,这绣卷无论是布局还是技巧毫不逊色唐宋名家花鸟画,堂兄,你说呢!”二皇子十分诧异说道。 一旁的夏见源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双明亮如黑色琉璃的眸子此刻涌动着灼灼的亮光,眉头微微蹙起,俊朗的面孔此刻微微绷着,身体也微微发颤。这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此刻带了两分震惊和一种莫可明说的混乱! “我见了也是这么认为呢!”梁玉中笑道,忽又诧异“咦”了一声,诧异道:“表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郡王!您要不要紧?”青松忙将视线从绣卷上收回,关切的扶着他家主子。身为主子身边不可或缺的心腹得用人,主子不舒服竟由旁人发现,青松由衷的感到很内疚。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被吸引了过来,忙问候簇拥着夏见源坐下,生怕他有什么不好。毕竟,寿阳王已死,他可是寿阳王与寿阳太妃唯一的儿子啊,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寿阳太妃还不得找人拼命! “我没有事,”夏见源恍然回神,抱歉的笑了笑,说道:“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甄姑娘这梅竹戏雀图果然绣得极好,甄姑娘小小年纪有此技艺当真令人惊叹,不知是何人教授姑娘?” 甄钰早已敏锐的感觉到了夏见源的异样,此刻他问着自己,语气虽然淡淡,俊朗的面容依旧温润如玉,但是甄钰却觉出了那一丝隐藏在淡然之后的急切和紧张,她不由心中警惕大起,暗自琢磨却又琢磨不出什么不对,这种结果让她的心竟有些不安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44章 路遇 “呵呵!”甄钰轻轻笑了笑,试探着说道:“就是我们玉霞记里的绣娘啊!还有小时候跟母亲身边的姐姐嬷嬷们学了些,这是哥哥的图样画得好,倒教我原本只有两分的技艺一下子给夸到了**分了!” “玉霞记?”夏见源困惑。 梁玉中忙道:“就是西昌县主的陪嫁铺子,做绸缎和刺绣生意的,现今是甄钰和克善兄在打理!” 夏见源又想了一阵方想起西昌县主是谁,恍然“哦”了一声,向甄钰笑道:“原来如此。”就算有话要问,此时也不是场合,他也只能按压下心头的种种疑问。 眼看日已过午,又小坐了一会儿,大家便各自告辞。二皇子带着福清公主回宫,夏见源回王府,甄钰兄妹和萱娘一起回家,梁玉中则留在酒楼听取秦五的汇报。 甄钰兄妹先送萱娘回府,萱娘邀请二人进去小坐,甄克善因惦记着功课且与左宰府无年纪相当的相熟朋友便向甄钰使了个眼色,甄钰于是笑着婉拒了。萱娘也没有强留,微笑着道别,带好帷帽下了马车,看着她兄妹二人的马车去远了,这才回府。 甄钰眼前不时的晃过夏见源的面容神情,心底有点儿没着没落起来,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可待要认真探究,却又什么也琢磨不出来。 过了几日,几人又一同结伴出城踏青,依旧是上次这些人。包括几乎不出门的夏见源,只有二皇子有事没来。 甄钰、福清公主、萱娘和夏见源乘坐宽敞的马车,甄克善和梁玉中二人骑马,一行十来名青衣随从亦骑着马护卫周围,秋心、秋朗、名儿等则乘在后一辆马车里。 福清公主难得这么出来一趟,心情十分之好,不时掀起帘子往外边瞧。这会儿刚刚出城,路上往来行人车马络绎不绝,慌得琥珀陪着笑脸不住的低声劝阻福清公主,福清公主原本明朗晴快的笑脸顿时怏怏不乐起来,甄钰便笑着将身旁的南瓜形食盒抱出来,笑道:“公主,这里有我们府上的一些小点心,也有萱娘姐姐亲手做的几样,不是我夸口,在宫里也未必有这个味儿呢。公主要不要尝尝?” “真的吗?好啊!”福清公主眼睛一亮,顿时又喜笑颜开。琥珀便忙笑着接过食盒。揭开盖子奉在福清公主面前。 “还是钰儿记性好,我差点都忘了!”萱娘也笑了笑。 虽非罕见之物诸如冬瓜条糖、炒南瓜子、水果饴糖、橙皮话梅等,但有的因为太常见了福清公主压根没见过尝过,有的却是秘方特制。与宫里滋味形色也非一般,福清公主兴致勃勃品尝美食,不时询问萱娘各种做法,萱娘微笑着柔声一一讲解说明,甄钰则在一旁含笑看着。 “甄姑娘。”夏见源忽然轻轻的叫了她一声。 “恩?”甄钰回头,有些诧异对上他仿若探究的眸子,微笑道:“郡王有事么?” 夏见源笑了笑。说道:“甄尚书最近听说很忙啊!” 甄钰不明白他忽然提起这事是何意,斟酌着微笑道:“是啊,爹一向来都很忙,如今就要春耕了,今年涉及更换稻种一事,爹比往年要更忙些!” 已是阳春三月,播谷插秧的时候马上就要来临,因为今年欲推广新稻种,身为户部尚书的甄老爷与司农司自然不能得闲。改换稻种是关乎百姓一年衣食的大事,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仅凭官府一张告示,百姓们没有几个肯轻易听从,上京及周边县市大大小小的地主们也持怀疑态度,一时响应寥寥。 毕竟,万一歉收,朝廷又不管饭!到时一家大小老幼靠什么度日? 甄老爷不得不带着手下大小官员又开始了上山下乡的生活,一处一处的走访、劝说,从当地有名望的乡绅开始,试图说服他们遵守,而户部所有官吏家中田地自然是全部换成了新稻种,甄老爷鼓励大家劝说自己的亲戚响应,并且暗示此成绩将与年末官绩考评挂钩。 饶是如此,成效依然不大。毕竟涉及一年生计,谁家不是求稳为首?可恶的是,朝中官员和豪门贵戚也都等着看热闹,谁也不肯响应,这一来,百姓们就更不肯了!这种事情官府又不能强令推行,否则激起民变甚至被有心人添上几把火,后果不堪设想,到时,整个户部都要倒霉,没准甄老爷乌纱帽都保不住。但是此事却非做不可,皇上那儿已经备了案,倘若不做出点成绩来,又怎能交差? 想到爹爹的难处以及这些天连带着娘都愁眉深锁的模样,甄钰的好心情突然就打了一个折扣,小小的眉间亦染上了几许轻愁。 夏见源不禁微微笑了,温言说道:“甄大人一心为国为民,本王心里向来佩服,甄姑娘回去跟甄大人说一声,我们寿阳王府名下所有田庄都会更换新稻种。” 甄钰顿时面露喜色,有些发傻忙笑道:“真的吗?那可多谢郡王了!” 甄钰的声音大了些,引得萱娘和福清公主都望了过来。萱娘早已听清楚夏见源的话,目光闪了闪,心里亦是暗暗吃惊,没想到素来低调的谷郡王会主动揽下这事。福清公主却没听清便好奇的向甄钰笑道:“甄姐姐,什么事什么事啊?” 甄钰还在犹豫该不该告诉福清公主,毕竟福清公主太受宠了,这么乍然告诉她倒有点儿曲线求救的意思,皇上知道了未必不会有想法。夏见源却已经不紧不慢笑着跟福清公主说了一遍。 “还有这样的事!”福清公主不屑的撇撇嘴,说道:“那些人最讨厌了!甄姐姐。等我回宫了请皇后娘娘、慧妃娘娘、柳嫔、贾贵人她们都跟自个娘家招呼一声。对了,让表哥也跟姑姑说一声,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暗地里使坏!” 甄钰还没说话,夏见源又是微微一笑,向福清公主招手道:“阿媛你来,我教你怎么跟她们招呼。” 福清公主点点头“嗯!”了一声,果然十分高兴的起身凑到夏见源身边。堂兄妹两个不知嘀咕什么,只见福清公主眼睛骤然亮起来,满眼的笑意不住点头。 “甄姐姐,你就放心吧!”福清公主向甄钰扬眉笑了笑。 “如此,谢谢公主和郡王了!”甄钰笑着道谢,心中替爹爹松了口气,皇上最亲近的王府、公主府以及后宫嫔妃们娘家都积极响应了,还有哪一家不长眼的暗中捣乱,那跟自己寻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萱娘姐姐,你回去也跟辛夫人提一提吧!”福清公主又向萱娘说道。 “好。公主。”萱娘正中下怀,向甄钰抱歉一笑。听了谷郡王的话后她不是不想立刻表态。而是左宰府中,她算得上什么呢?但是有公主这句话就不一样了,她完全可以推到公主身上,其中的分量。辛夫人自个掂量去吧。 甄钰当然明白她的处境,回以了然抚慰一笑。 “甄姑娘,在下亦有一事相求,不知姑娘可否答应?”夏见源却又向甄钰低声笑道。 甄钰坦然一笑,也低声回道:“郡王但说无妨。郡王帮了家父这么大一个忙,只要能够做到,甄钰在所不辞。”人家帮她求一点儿回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样,她心里反而好受一些,不会觉得欠人家的。 夏见源有刹那的怔忪,明亮的眸子黯了黯,目光无焦距的望着前方,仿若在怀念什么遥远而珍贵的东西,那温润的面容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烟雾。 “那幅梅竹戏雀图我很喜欢,”夏见源收回目光,声音低低的,见甄钰猛然抬起头来却又忙微笑道:“不过,我既没酒楼开张,也没有别的铺子开张,当然不敢劳动甄姑娘。甄姑娘不是说你这绣挤是跟玉霞记中绣娘学的吗?我是想,就让那绣娘给我绣一幅西湖断桥吧!价值几许,回头我让府上管家前去支付。” 甄钰顿时放下心来,姑娘家的绣品怎么能轻易送人?梁玉中那幅可是打着贺礼的旗号且是他们兄妹一个画一个绣一同完成的,若是再绣一幅送给夏见源,传了出去,这“不检点、轻浮”的名声是少不了的。 在这种事情上,女人家总是要吃亏的。 “这有什么,我会让绣娘尽快绣出来。不知尺寸和底图,郡王可有什么要求?”甄钰笑问。 夏见源心不在焉随口说道:“尺寸就按玉中那幅来吧,再小一点儿也可以。底图嘛,让那绣娘自己画或者找便是了。不知半月能否完成?” 甄钰笑着顺口答应,却有些怪异的悄悄睨了夏见源一眼,明明是他开口要绣品,而且连图景都指定好了,但是看他这神态,似乎对这绣品又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但又甚是不安的样子,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半个月可以的,若是赶一赶,十天也差不多了,郡王放心便是!至于价钱嘛,郡王给二两银子权当绣娘辛苦钱便是了!”甄钰之所以没有提出赠送给他,也是为的避嫌疑而不是为赚钱,二两银子,连配那上等丝线的钱都不够。 夏见源也明白她的意思,微笑着点点头:“那么多谢甄姑娘了!” “郡王客气!”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内几人都有些诧异。车帘一动,甄克善从外头撩起帘子笑道:“前边是忠勇侯府的车轿,咱们等等吧!” 福清公主一听忠勇侯府就气不打一处来,顿时沉着脸说道:“他们胆子不小,见了本宫的车驾非但不前来请安,还敢教本宫让路?” 夏见源忙笑道:“咱们出来乘坐的是普通马车,他们哪儿知道公主在这儿呢?人家真来见礼,怕你还不嫌烦呢,倒不如等他们过去!克善、玉中,你们去催催他们,让他们快一点儿!” 福清公主一听也笑了,点头道:“堂兄说的也对,那些人就是讨人烦!” 甄钰向前瞅了瞅,半响却冷不防问道:“忠勇侯府这么大排场架势,是去做什么啊?” 甄钰这么一问,夏见源、萱娘、福清公主也不禁纳闷。 “不知道了吧?”梁玉中恰好骑着马从前边回来,甩了甩马鞭,笑道:“计侯爷这是带着侯府上下提前做清明扫墓咧,听说清明那一阵子计侯爷有公事要出京,所以啊,这清明祭拜祖先就提前了!” 夏见源、甄克善、萱娘等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夏见源点点头:“如此,咱们更该等一等了。” 福清公主却撇撇嘴不屑道:“甄大人带着户部在外办差赶不及回家过年受到父皇褒奖赏赐,难不成这些官员一个个都学起样来了?连清明都提前过了!” 萱娘、甄克善装作没听见,夏见源、梁玉中却是含笑摇了摇头,甄钰忙轻轻拉了拉福清公主的衣袖,微笑道:“公主,计侯爷心在社稷,这是好事呀!” 福清公主轻哼一声:“好矫情!” 甄克善和梁玉中指挥车夫随从们将马车赶到路旁等候。看那长长的队伍缓缓前行,甄钰深深的瞥了一眼,手握成拳紧紧攥着,眸光蓦然变得沉静略带讥诮。 莫非,计秉毅这么做就是为了清明时节秘密亲往湖北宜州,去找那给“亡夫”扫墓的邵心萍和女儿?那么他是要杀了她们还是要接回她们呢? 无论是那一种,对她们母女来说,可惜,都太迟了!而对她甄钰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计秉毅,你就等着计家闹个天翻地覆吧!这份大礼,我可绸缪了许久许久了! 甄钰咬了咬唇,心底泛起一阵酸酸涩涩的苦味。 好不容易忠勇侯府的车轿渐渐远去,甄钰一行方重新说笑着赶着马车上路。 不知不觉,远离了城郊,马车拐入了一条人迹罕稀幽僻的山径,两边的风景也变得优美了许多,车帘早已拢在一旁系着,望着外边明媚的天气和簇簇山花绽放的青秀山景,几人不由得心情大好,串串爽朗清脆的笑声飘荡在幽静的山谷之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45章 妙峰山桃花庵 不知不觉,远离了城郊,马车拐入了一条人迹罕稀幽僻的山径,两边的风景也变得优美了许多,车帘早已拢在一旁系着,望着外边明媚的天气和簇簇山花绽放的青秀山景,几人不由得心情大好,串串爽朗清脆的笑声飘荡在幽静的山谷之间。 “甄姐姐,萱娘姐姐,你们快看前边山上是什么?”福清公主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叫嚷起来,葱根似的小手指着前方的山头。 甄钰和萱娘循势望去,但见不远处的一座山头连着山坳一片如云似霞的粉红,在一片碧色绿意中分外妖娆,如火如荼。 “像是什么花,许是桃花或者杏花吧?”萱娘仔细瞧了瞧微笑道。 甄钰也笑道:“这个季节正是桃花盛开之际呢,这么大一片的,倒也少见!” “真漂亮!甄姐姐、萱娘姐姐,咱们上去玩玩好不好?”福清公主赞了一句,随即提议。桃花给人印象素以轻薄、薄命为首,宫里对这个颇为忌讳,栽植的也少,因而小公主没见过这般的。 甄克善听了也望过来顺口笑道:“我看也不错,难得出来一趟,爬爬山活动活动筋骨也好!而且,咱们要去的云露湖就在这山后边不远,到时可以直接从山后下去!” “这,大家都这么说,我也没意见!”梁玉中也笑了笑。 夏见源便微笑道:“既如此你们去吧,玉中、克善,好好照顾公主和两位姑娘。我先带人去云露湖那边等你们!” “……”众人这才想起腿脚不便的夏见源还在一旁呢,脸上一热,一时都有点儿讪讪。 夏见源反倒呵呵一笑,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路上小心点。到底是在野外。” “好的,表哥!那,那。嘿嘿,那你先去云露湖吧!”梁玉中挠了挠后脑勺,便又赶着巴结笑道:“那边风景真的不错,山清水秀的,树荫下还可以垂钓!听说啊,湖中有一种银色小鱼最是鲜美,外边都没有的呢!” “是么?”夏见源笑道:“那我可要多钓几条。等你们一起一饱口福了!”夏见源笑着,带着几个随从赶着马车悠哉游哉的先去了,甄钰等看他走了之后,方一个个骑上骏马,到了山脚。下马将马匹交给随从管理,往山上爬去。 从打柴的樵夫口中得知此山叫做妙峰山,山上除了有大片大片的桃花还有山泉瀑布,确是个美丽的所在。 仆人们牵着马儿缓缓在后尾随,甄钰、福清公主等说说笑笑着一路往上,甄钰等本来还担心福清公主娇生惯养体力不行,谁知一路上小公主精神好的不得了,一路唧唧咯咯的说笑着,时而摘几朵野花把玩。时而指点着远处说笑,光洁的小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冒着薄汗也不见叫半句累,倒是萱娘,不多会便有点儿气喘吁吁的,脚步也有些轻飘飘的起来,一不留神被脚下小石子绊着差点摔了一跤。 “给你这个。若是不行,让丫头和下人陪你原途下山吧!”甄克善实在看不过去了,用匕首斩了一根青竹递给她。 萱娘讶然抬起头,原本就因热而染上了红晕的脸颊更添了一层燥热羞红,她有些慌乱的避开甄克善的眼神,接过竹杖,语无伦次笑道:“谢谢,谢谢甄公子,我,我可以、可以跟大家一块上山的!” 甄克善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便赶上了梁玉中。 “萱娘姐姐,快一点儿!”福清公主扬了扬手中一束水红的杜鹃花向后招呼。 “哎!”萱娘这才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只顾着出神已经落后了好几步,向身旁的名儿点点头,主仆两个忙忙赶上。 “姑娘,看来甄公子——”名儿嘴角噙笑,清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萱娘回以她一记似嗔非嗔的眼神止住了她的话,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弯了弯。 甄钰回眸瞧见,又瞧了瞧正跟梁玉中不知说什么说的热闹的哥哥,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 好不容易到了妙峰山顶,仿若置身一片望不见边际的花海,一簇簇桃花热烈的绽放着,层层花朵将前后左右遮掩着,几乎隔着花树便不可见人,只可见一团团粉色的云霞,暖暖的阳光下花香熏人欲醉,嗡嗡的蜜蜂飞来飞去忙碌不绝,一派春光灿烂无限。 大家正玩得热闹,突然从桃花深处中传来一个妇人严厉的呵斥:“什么人?哪儿来的野小子,敢来佛门清净之地撒野!” 大家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好一会儿才看到那出言呵斥之人的真面目,只见一身穿青布缁衣、头戴青布帽子的中年尼姑缓缓自花树丛中闪出,一手下垂,一手微抬挂着一串念珠,眉间微蹙,正不豫的凝着他们一伙,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怎敢在此喧哗?” “放肆!”梁玉中身边的小厮鸣鹿脸一板,挺身而出就要代替主子教训有眼不识泰山的山野尼姑。 “在下等人唐突,冒犯姑子,还请姑子见谅!”福清公主三个是女子,梁玉中是身份高贵的小公爷,赔礼道歉这种事当然该由他甄克善来做了。甄克善不着痕迹截下了鸣鹿的话,忙上前施礼道:“在下等出门游玩,因见此处花木大盛故而上山,并不知此处有,呃,有人居住,扰了姑子清净,实在抱歉!” 那姑子见甄克善说话得体客气,而且悄悄打量几人,见几人虽年纪尚小,衣着亦并不出彩,但举止气质不俗,脸色便缓和了许多,白了甄克善一眼很不客气说道:“笑话!无人居住,这些桃花凭空长出来的不成?这可是我们桃花庵的产业,庵中上下十来口人都指着这片桃林过活呢,几位花儿也看了,若是无事,还请速速下山去吧!” 甄克善与梁玉中交换一个眼神笑道:“既然是庵中私产,在下等自当告辞,不敢打扰。” 福清公主十分水亮亮的大眼睛里闪过失望,说道:“啊?这就要下山吗?可是,我还没看到瀑布呢!” 梁玉中便道:“这有什么,下次带你别处看去!咱们还是快点儿去云露湖那边吧,表哥还在等着呢!” 甄克善从怀中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上前几步双手奉给那位姑子,十分客气的说道:“刚才我们在桃花林中穿梭,碰掉了不少桃花,实在对不住,这点儿银子权当赔偿,请姑子笑纳!” 甄钰和萱娘一旁见了不由暗暗点头,甄克善还真是细心,连这个都想到了。 那姑子一愣,有些迟疑,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好几次,终于伸手将银票接了过去,就在甄钰一行转身要离去时,那姑子突然出声道:“哎,你们不是要看瀑布吗?那瀑布在我们桃花庵后山,山后有小径,从那儿去云露湖可以少一半的路程!” “我们真的可以去看吗?”福清公主十分欢喜,甄钰和萱娘也满眼期待。 姑子不觉微微笑了笑,点头和气道:“当然可以,不过,不能进庵,我领你们从一旁绕过去便是。” “谢谢姑子,敢问姑子法号——”甄钰笑着开口。 姑子淡淡说道:“师傅替我取字怀安。” “那么有劳怀安师父了!”几人忍不住又雀跃起来,兴致勃勃的随着怀安一道前往妙峰山后山。 途中影影绰绰看到一角灰瓦土墙的院落,被众多的古树遮掩着,想必那就是怀安口中的桃花庵了。 “这儿景致不错,你们可以游玩一会,诺,顺着那边的山径下去,遇到岔道往右拐便可下山,下了山往前直走,绕过对面的山脚,便可看见云露湖了!”水声隆隆的瀑布声中,怀安仔细的嘱咐他们。 众人等会意,说道:“怀安师父放心,我们一会儿就会离开的!” 怀安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我不是存心要赶你们,只是,庵中狭小,不便待客,佛门清净之地,亦不喜喧闹,还请各位见谅!” “怀安师父客气了!” 双方又寒暄两句,怀安便转身回去了。 来到没人处,怀安从袖中抽出甄克善给的银票,看清楚银票面额长长舒了口气,喃喃道:“幸好,幸好!有这些银子抓药,那唐家大姐的病应该可以无碍了吧!”她心里不禁暗叹,唉,真是个可怜的女人,被丈夫虐待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逃出家门,还没过上两年好日子,没想到自个身子又——若不是被自己师徒几个无意碰见,恐怕早就客死他乡了!可怜,可怜!看在自己一片善心的份上,私下收取银子,菩萨应该——不会降罪的吧? 怀安的心没来由的感到有些慌张。 甄钰一行哪儿知道怀安此时的心思?几个人正高高兴兴的在瀑布下欣赏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美景,雪练似的瀑布从高高的山崖上跌落下来,隆隆的响声展示着强大的力量,溅起的飞雾随着山风扑面而来,凉丝丝的沁人心肺,分外凉爽惬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46章 偷听到的说话 远眺风景,观赏瀑布,几个人玩了好一会儿,才沿着怀安指导的那条小径下山前往云露湖。 来到湖畔时,但见一棵树冠浓密的高大丁香树下铺呈着精美的毯子,一旁的两张小几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茶壶茶杯及各种糕点水果,一旁地上安置着红泥小火炉,秋心正拿着蒲扇小心的扇着炉火,炉上的铜壶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不远处的背风地方,摆着长案,支起了铁架子,挖了浅坑燃着炭火,几个小丫环正忙碌着准备各种烧烤的食物。远处,则是乔装改扮的十来名侍卫们看管着吃草的马儿。 听到喧哗说话声,秋心等抬头望去看到甄钰、福清公主等正走过来,于是便都笑着跑过去迎接,夏见源坐在湖畔悠然垂钓,见了他们也笑着将鱼竿交给小厮,扶着青松过去,笑道:“你们来了!妙峰山上的桃花如何啊?” 梁玉中诧异道:“咦?你怎么知道那儿叫做妙峰山?” 夏见源摸了摸鼻子,说道:“唔,来的路上碰到附近的村民说的。呵呵,还说啊,桃花庵的狗特别厉害,逮着人就咬。我看你们一个个——”夏见源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转来转去,笑道:“看来,你们好像没碰到什么意外嘛!” 大家都笑起来,梁玉中又玩笑道:“狗倒没见着,倒见了个凶悍的尼姑——呃,不过风景还真不错的!”随便调侃人家尼姑,梁玉中也觉得有点不太厚道,而且。人家最后不是也好心好意指点他们道路了不是? 夏见源听了倒是瞅着他一笑,又道:“还提狗呢!你那闪电都快成精了,趴在我身边一副乖巧讨好的模样,我还纳闷呢。不曾想刚钓上来的鱼一不留神便叫它叼走了!” 甄钰等都笑起来,梁玉中猛然想起自己心爱的闪电,叫道:“啊!表哥不说我差点把它给忘了。闪电,闪电!”一边说一边跑开去找闪电去了。 “公主、姑娘、辛姑娘,请喝杯茶歇息一会儿吧!”秋心那边已经微笑着将烧开了的铜水壶提了起来预备泡茶。 夏见源也笑道:“可不是,赶了这么一会路,你们也累了吧?”说着瞧了瞧福清公主红扑扑的小脸。 福清公主本来也想拉着甄钰随梁玉中去的,听见夏见源这么说也觉得有点儿渴,于是乖乖坐下。琥珀、玛瑙、秋朗等忙又打了水,绞了热手巾过来给几人洗手擦脸, “郡王真是细心,没想到才这一会儿的功夫竟将这儿布置得妥妥当当了!”萱娘扫了一眼各处布置不由微笑。 福清公主也忍不住“扑哧”一笑,说道:“是的呀。从前怎么不知道堂兄这么体贴呢,呵呵,不知道哪一家的姑娘有这个福气做我的堂嫂呢!” 大家没料到福清公主小小年纪居然也懂得跟夏见源开这种玩笑,一时忍不住都笑了,甄克善也不由得瞧了夏见源一眼。夏见源年已十七尚未娶亲定亲,听说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夏见源随和的笑了笑并未生气,笑道:“你这小丫头,越来越口没遮拦了!呵呵。不过,这布置准备可不是我的功劳!倒是辛苦秋心、琥珀她们几个了!” 娶亲,他忍不住微微仰头,望了眼天边的悠悠白云,他心里早已有了人了,只是。那人现在究竟在何处呢? “这都是奴婢们该当该份的,哪儿当得起郡王爷和辛姑娘如此言语呢!”秋心等便笑着道。 才又说了几句话,便见梁玉中引着一条通体黝黑发亮的健壮大狗跑了过来,那大狗吐着长长的粉色舌头,四肢矫健,动作迅捷,时不时汪汪大叫,野气十足。乍一看,却是慎人的紧,萱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凶悍巨大的狗,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福清公主见了亲昵的挽着甄钰的胳膊,向萱娘笑道:“萱娘姐姐,你别怕,闪电最听我的话了,它其实一点儿也不凶的!甄姐姐,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咱们在清虚观的事呢?” 甄钰与她相视一笑,说道:“当然记得,你呀,也是个调皮的!” 福清公主脸色微红有点儿不好意思往她胳膊上蹭了蹭,仰起小脸笑道:“若不是那次,怎么认得甄姐姐嘛!” 萱娘甚是纳闷,一年前清虚观之行她也去了,想了半响却想不出来甄钰和福清公主说的是什么,于是笑道:“清虚观?可是寿阳太妃打醮祈福那一次?莫非还有什么故事呢?” 甄钰笑了笑还没开口,福清公主忙抢着说道:“甄姐姐不准说!”想了想又道:“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时候才认得甄姐姐的啊!” 萱娘一笑,也没有追问。 “公主,甄钰!”梁玉中那边却是在湖边拼命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表哥不知又想玩什么了,甄姐姐,萱娘姐姐,咱们过去!”福清公主是最了解梁玉中的,眼睛一亮笑着起身。 甄克善和夏见源两人没动,只笑着让她们自去。看着她们去远了,只见秋朗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拉着甄克善向一旁的山峦努了努嘴悄悄说道:“二公子,方才看见那边有野雉飞过呢,要不,咱们过去玩玩?我可好久没有活动筋骨啦!“ 想当初在西北,遍地的野羊、野驴、野狼、獭子、野鸭,猎也猎不完,痛快之极,来了上京这几个月,早就憋坏了。秋朗是个鬼精灵的,甄克善有意无意总爱看她教莲子、桂圆两个小丫头习武,她早已知晓他亦是爱此道的,因此便过来悄声撺掇。 甄克善眼睛一亮,笑道:“真的吗?” 秋朗忙连连点头:“真的,我还能骗二公子吗!” “好。那咱们带着弓箭过去转转!”甄克善也忍不住有点儿手痒,跟夏见源打了个招呼,带着秋朗和两名小厮骑着马、带着弓箭便往山峦中飞驰而去。 夏见源自然不会跟着去,微微笑了笑。转头却见湖畔那边,梁玉中手里不知拿着个什么物件,用力往湖中远远的甩过去。闪电见了如离弦的箭“扑通”跳下湖中,只露出个黑乎乎的脑袋在水面飞快的往那东西游过去,然后用嘴叼着游回来交给梁玉中。那精灵的模样逗得人哈哈大笑。梁玉中等逗着它玩一会又是一扔,闪电便又毫不犹豫一头扑了下去,搅动起一湖的波浪,迅速的动作和矫健的身姿令人佩服着迷不已,福清公主、甄钰和萱娘以及几个小丫头、小厮们看得十分带劲。笑个不住。 “这闪电让小公爷给训练的,还真是越来越精了!”青松不由得也伸着脖子说道。 夏见源瞅了他一眼,说道:“你也想去看热闹吗?想去便去吧!” 青松讪讪笑了笑,忙不舍的收回目光说道:“奴才还是陪在爷跟前吧,那哄小孩儿玩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看呢!” 直到闪电露出倦态,梁玉中才收手,接过小厮递来的干毛巾将它身上擦了擦,又扔了半只鸡给它,闪电便扑在草地上,有滋有味的啃着鸡,嚼着鸡骨头。 “闪电累得直喘气呢,真可怜!”萱娘有些不忍心的说道。 梁玉中瞅了她一眼,带着几分自得说道:“你又不懂。这是小爷我特有的训练法门,若不是我常常训练,闪电的体力精神能这么好吗!” “表哥真厉害!闪电长得比宫里那些狗强多了!”福清公主忍不住蹲下去轻轻抚了抚闪电黑缎子似的柔密长毛赞道。 梁玉中顿时想起宫里各处嫔妃们那些舔着小舌头、走两步便气喘吁吁的娇弱小狗儿,鄙夷的说道:“那种也配叫狗!”尤其想起有一次自己无意中吓死了柳嫔心爱的小京巴,柳嫔哭诉,自己被皇上舅舅训了一顿的事。他心里更加反感,对福清公主夸赞自己的话很以为然。 几个人正在这边讨论着,秋心、琥珀几个负责准备食物的丫头笑着过来,请她们过去用餐了。几个人这才觉得肚子还真有点儿饿了,于是一起说笑着回到丁香树下,梁玉中仔细吩咐了专门伺候闪电的小厮几句,才放心离去。 “二哥哥呢,怎么不见了?”甄钰诧异问道。 夏见源笑道:“克善遛马去了,多半一会就回来!” 甄钰笑道:“咱们饿了先吃东西吧,二哥哥不讲究这些个的,不用等他了!”甄钰迅速瞥了一眼发现秋朗也不见了,便也猜到十之**甄克善他们去做什么了。 秋心等便将食物摆将上来,用银质的盘子将烤得香气四溢的牛肉、羊肉、鸡肉等盛好了端过来,笑道:“各位爷和姑娘尝尝,这是奴婢按西北风味烤的肉,不知合不合各位的口味!” “是么?那可真要尝尝!”几人笑着品尝,不由大赞秋心手艺好,都说比平日里吃到的烤肉要鲜嫩可口许多,连素来不太喜食荤腥的萱娘也多吃了两块。甄钰和夏见源都不敢让福清公主多吃,劝着她用了些清淡的糕点和水果。 一时热热闹闹吃好了午餐,便各自散开游玩,夏见源仍旧坐在湖畔手持书卷悠闲垂钓,青松抱膝坐在身后寸步不离,梁玉中和福清公主、甄钰带着随从在一旁宽阔的丘陵草地间遛马玩耍,萱娘含笑在一旁看着,忽见漫烂山花间一只掌心大的五彩凤蝶翩跹起舞十分美丽,便不觉蹑手蹑脚的悄悄上前捕捉。 甄钰偶尔一回头不见了萱娘,挑了挑眉向名儿诧异道:“咦,名儿,你家姑娘呢?” 名儿正和两个小丫头正蹲在地上逗闪电玩,听专职伺候闪电的小厮吹牛呢,听见甄钰问便忙站起来,四下里望了一望,指着东边茂盛的山花丛笑道:“回甄姑娘话,我家姑娘方才追着一只大蝴蝶去了,不叫奴婢跟着,想必是一直追过那边去了呢,奴婢这就去瞧瞧!”名儿这才想起来,自家姑娘好像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 “什么蝴蝶这么漂亮把萱娘姐姐迷走了!”甄钰笑道:“你玩吧,我去看看!” “那,多谢甄姑娘!”名儿向甄钰微微屈膝福了福身笑着谢过也没有坚持。在外头游玩,彼此之间主仆身份也不是那么严格,名儿平日里被小心翼翼的萱娘拘谨得厉害,好不容易有机会玩耍一次,也顾不得许多规矩了。 甄钰笑笑,瞥了一眼正玩得热闹的福清公主等,径自往名儿所指的方向走去。 拨开茂盛的柔枝嫩条,穿过一片开满金色花朵的灌木丛,眼前是一条蜿蜒的小路,嫩红柔绿的枫叶在春日明媚的阳光下分外娇艳而色泽饱满,散发着淡淡的枫香味。 甄钰正欲上前,突然听到一阵说话声,细细听去,却是萱娘和自己哥哥克善的声音,甄钰一惊,不由自主止住了脚步,愣愣的站在枝叶遮挡后,听着那边的说话。 一声声入耳,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眉头也蹙了蹙,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其实她早就隐隐有些感觉,萱娘对自己二哥哥有些意思,只是萱娘乃是左宰府的千金小姐,为人素来矜持高雅,且她那层意思也极淡如有似无,因此她也没放在心上,一直以为自己多心了,原来,却不是自己多心。 萱娘那般自律自重之人竟然肯冒着被人诟病诋毁的危险向自己哥哥表白,甄钰还真不知,到底是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看错了她! 不出甄钰所料的,甄克善拒绝了萱娘,萱娘语气忽然变得急切,语速也快了起来,离得远,甄钰一时有些听不清楚,但最后,甄克善恼火的低喝声她是听得清清楚楚,甄钰不由一惊,她从没见过哥哥会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可见萱娘今日真是把他惹火了!随后,窸窣的脚步声重重离去,听声音该是甄克善的。 萱娘又羞又愧,捂着脸呜咽着,扭身便往甄克善离去的反方向跑了出来,不料恰恰跟甄钰对了个正着!rq 第147章 只是想为自己争取 面前猛然站着个人,萱娘吓得低呼一声忙捂住嘴,看清楚瞅着自己有些发怔的甄钰,萱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顿时又涨的通红,又羞又臊,脸脖子连带耳根一片燥热通红。 “你,你,你都、都——听见了?”萱娘惊惧的睁大着双眼,咬着苍白的唇颤声道。她痛苦的闭上眼睛随后蓦地睁开,泪水簌簌而下,心底更是凄凉一片。她以为,他对她是有情的,却不料自己的表白换来他一副先是莫名其妙后是目瞪口呆最后是勃然发怒的反应!她,她还真是—— 可是,她有什么错呢?她只是想为自己打算而已! 萱娘脚下一软踉跄了几步,凄然一笑,说道:“钰儿,我是不是,很下贱!我,我,”她哽咽着,咬着唇只是拼命的流泪。 “萱娘姐姐!”甄钰忍不住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摇摇头柔声说道:“萱娘姐姐,我从来没这么认为。你是个很好的人,我,我并没有看不起你,真的。” “真的吗?即使,即使你刚刚都听到了,你还认为我不是个坏女人?”萱娘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不敢置信却更不肯放弃。 “嗯。”甄钰点了点头。 “钰儿,谢谢你!”萱娘忍不住捂脸流泪,片刻方缓了缓神,掏出手绢将脸上泪痕擦了擦,垂着头轻轻道:“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甄钰摇摇头。拉着她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认真的问道:“萱娘姐姐,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哥哥吗?” 萱娘猛然抬起头,怔了怔,又垂下了头,一时间有点儿不知所措,不知甄钰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略略迟疑。轻轻说道:“钰儿,我——”咬咬牙接着道:“我自然是喜欢他,他是个值得依靠终生的夫君,不是么?” 甄钰说道:“可是,姐姐你是辛夫人养在名下的嫡女啊,若是辛夫人知道姐姐,岂不是——” 萱娘一惊,没想到甄钰会想到此处,婚姻素来讲究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在大夏朝一二品大员之女的婚事还要加上一条天子点头。她背着爹娘与甄克善暗结私情,别说甄克善没答应。就是答应了,他们也未必能够在一起。 “钰儿,我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萱娘抬头望了望山野尽头。入眼但觉一片凄迷朦胧,她轻声道:“这事,娘是知道的,而且,而且娘很希望我能够嫁入甄家。只要我和甄公子两情相悦。甄公子肯说服甄夫人、甄老爷,左宰府和户部尚书的面子,皇上也未必会不给。” 萱娘嘴角微翘。扬起一抹嘲讽,轻轻道:“我一直以为,他、他对我也是有几分感觉的,想不到,呵呵,是我自作多情了!” 甄钰沉默片刻,望着她忽然问道:“萱娘姐姐,你接近我,难道就是为了我哥哥吗?” 萱娘身子轻颤,她下意识抬起头来,对上甄钰那双乌漆漆平静得波澜不兴的眸子,忙摇头道:“不,不是的!钰儿,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钰儿,也许,也许说了你不信,我是先取中你和伯母,才,才越发觉得甄公子好。钰儿,这话唐突了,可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我不想骗你。”想到和善的甄夫人,正直的甄老爷,坦荡爽朗的甄克善,萱娘的眼神又有些迷离起来,瞳仁深处是毫不掩饰的渴盼和羡慕,她真的好希望加入那个家庭,成为那个家庭的一分子,从此再也不用过那种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日子! 甄钰忍不住握住了萱娘的手,满是同情的说道:“萱娘姐姐,你在左宰府里,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钰儿!”萱娘心头大震,有些慌张的别过眼神,勉强定神笑道:“你、你怎么会这么说呢,我过得很好,娘和爹都很疼我,从小便请了宫里的教养嬷嬷教我琴棋书画刺绣女工,教我怎样做一个名门淑女。他们对我,仁至义尽,真的很好。” 甄钰瞧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在我面前,姐姐何必遮掩呢?姐姐,其实姐姐未必真心喜欢我哥哥,只不过,姐姐太想离开那个牢笼罢了!” 萱娘的心猛的沉了下去,她吃惊的望着面容平静的甄钰,望着那双与她年龄并不相符的眸子,她忽然有种无可遁形的感觉,原本平息的羞愧之意顿时又涨了起来,脸脖子一阵臊热。她没有想到,这一点连自己都不敢想的心底私密,会就这么被甄钰生生的揭了开来。 萱娘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她的眼眶忍不住又湿润了,心中的哀凉凄苦排山倒海的涌上心头,她凄然一笑,哽咽道:“钰儿,你说的很对,我就是那么的自私,为了离开那里,甄公子是我最好的选择,所以,我甚至比我娘还要着急,急着想要嫁入甄府!可是钰儿,我对甄公子绝无半点儿不尊重和二心,我会是个好妻子,一定会是。我,我知道我不该对你说这些,可是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我不想骗你。” 联想起数次面对辛府下人时萱娘的神情以及对方的神情,想起每每提到辛府萱娘那不自觉飞快闪过的一丝丝不自然,甄钰心里不禁也感到不忍,她忍不住问道:“萱娘姐姐,其实我真的不明白,辛夫人既然把你当做嫡女养在膝下,怎么会,怎么会纵着下人这般对你呢!” 萱娘闻言温柔的眸光顿时闪过一丝冷意,她冷笑道:“这说起来,话就长了!我亲娘当年是我爹最疼爱的妾室,在府上所有姨娘通房中数她长得最美丽、最得我爹欢心,娘因此便不把母亲和其他妾室放在眼里,不肯接受她们的摆布,结果可想而知!”萱娘嘲讽道:“后院所有的女人联合起来对付我娘,饶是我娘步步谨慎,在生产我弟弟的时候仍难产而死,一尸两命!我爹非常震怒,曾经一度下令彻查,可是后来不知怎的也就不了了之。后来,贤惠的母亲为了让爹看到她的贤惠,便将我当做嫡女认养在她的膝下。呵呵,爹果然夸赞她大度呢!一开始爹还很关心我,因为我是娘唯一的孩子,可是,每每我跟爹亲近一些或者多说几句话,就会——”萱娘突然一顿,眸底条件反射的闪过痛苦和惧意,继续说道:“为了少吃些苦头,我不得不远着爹,再也不敢跟他亲近,一度连话也不敢说一句,爹渐渐对我失望,后来,也就没再理会我。倒是我那贤惠的母亲,对我一直多有栽培,而我要巴结的,也只有她一个!可是钰儿,辛府后院那么多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恨屋及乌,有她们虎视眈眈变着法儿的挑我的错,我那母亲心底只会高兴,因为这样一来,我更加不可能也不敢逆了她的意!下人们见了,自也有样学样!不得不说,母亲的目的达到了,比起旁人来,她对我还算是好的了,我只有死心塌地对她,才可能更加安全一点、少受一点儿罪!呵呵,在外人眼中,我是养在嫡母膝下的嫡出小姐,可是这其中的滋味,又有谁能够知晓!钰儿,你有疼爱自己的爹娘,有护着的哥哥,我的心情,你是不会懂的!” 甄钰心道,我懂,我怎么不懂,我前世受的苦不比你少多少,我有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娘,但是她含冤枉死我确无能为力!那种痛苦,绝不会比你少! 萱娘见甄钰面露不忍和同情,心头不由得又燃起希望,此时她也顾不得矜持,一把握住甄钰的手,热切的目光直直望着她:“钰儿,帮帮我,好不好!钰儿,我一定会做一个好妻子、好媳妇,一定不会丢甄家的脸!” 甄钰既同情又有点儿哭笑不得,想到萱娘在辛府中煎熬的日子,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萱娘跟她结交,虽然存了利用之心,但是她对她如何她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她当得起朋友两个字,可是用这两个字来换取哥哥一生的幸福,这却不是她能够做主的。 “萱娘姐姐,”甄钰反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你很好,可是却不是我哥哥喜欢的那种女子,这个忙,恐怕我帮不了。” 萱娘心中一凉,脸上一片绝望,半响垂头轻轻道:“对不起,钰儿,是我失态了!今天的事,是我唐突,还请你,请你跟甄公子转告一声,让他,让他不要怪我,我,我并不是个自甘低贱的女子!”想起甄克善气急败坏骂斥自己的话,萱娘心中一阵羞辱。哪怕从此再也没脸跟甄家人来往,她也不愿意在人心中留下轻浮自贱的印象。她一直以为他对她好,却完全没想到人家只是当她是妹妹的朋友!妹妹的朋友,呵呵! 甄钰勉强笑道:“萱娘姐姐,我二哥哥是个直脾气,他是误会你了,等我跟他解释清楚,保管他愧疚,你别放在心里!姐姐往后得闲了,依旧上府里找我玩吧,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萱娘接近甄克善,如果真的出自辛夫人的授意,如果辛夫人知晓她失败,萱娘将来的日子恐怕会更加不好过。rq 第148章 都不容易 萱娘听甄钰这么说便知她是在为自己打算,心里顿时泛过一股不是滋味的滋味,又有些羞愧起来。今日引了甄克善过来表白,她可是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勇气,没想到甄克善竟然拒绝了,偏偏又让甄钰撞了个正着!她也是要脸面的,如此这般之后,怎么能够当做没事人一样仍旧和甄钰兄妹来往?至于辛夫人见她跟甄府断了联系之后会怎么罚她,她已经不去想了,因为想也无用,她根本没有发言权!哪怕嫡母将自己给杀了,她也只能够眼睁睁的等着。 甄钰看出她眼底的犹疑,轻声说道:“萱娘姐姐,以后日子还长,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转折呢!你不要太绝望,无论如何,你是我和哥哥的朋友,将来不管怎么样,我们总会尽力帮你的。” 萱娘一震,心中顿时又燃起希望,灼灼望着甄钰:“真的吗?你,你真的会帮我?” 甄钰点点头,轻轻笑道:“你别忘了,就凭如今咱们跟小公主、小公爷他们的关系,辛府的人想要打你的主意也得多掂量几下。” 萱娘心里不禁掠过一丝失望,她原本以为甄钰说的帮她是帮她在甄克善面前说好话,那么将来他们之间还有希望,不料甄钰却是婉转的断绝了她的想法。虽然有些遗憾,但事已至此能够善了她已经很庆幸了,念及此,萱娘心中稍慰,握着甄钰的手轻轻感激道:“钰儿。谢谢你!将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 对萱娘来说,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甄钰,也等于将人生押在了甄钰身上,她虽然相信甄钰,但她更相信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无论甄钰作何想法。自己不表态她却不能放心。 甄钰忙道:“姐姐这话见外了,我也是希望姐姐好。姐姐,咱们在这儿呆的时间不短了,还是快些出去吧!”不然,一会儿该有人找来了。 萱娘顿时大急惶然,低头整了整衣裳,抚了抚头上的发髻,从怀中掏出一面小巧的菱huā铜把镜照了照,将脸上的泪痕拭干净,可是微微红肿的双目却仍是有些明显。 萱娘一时急得手足无措。 甄钰笑道:“姐姐放心吧。下人们不敢正眼看,不会发现什么的。福清公主不会在这上头留心,若是实在遮掩不过去,便推说眼里不留神吹进沙子罢了,难道谁还敢跟姐姐较真不成!” 萱娘想想的确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得勉强点点头,与甄钰二人携手出去。 福清公主见她二人过来便笑着奔过来道:“甄姐姐、萱娘姐姐,你们去哪儿了这么久!” 萱娘一阵心虚,有些慌张的别开了眼神,甄钰捏了捏她的手遂放开。向福清公主笑道:“萱娘姐姐看到一只大蝴蝶飞过去便准备捕捉来玩,可惜了,竟让蝴蝶给飞走了!” 福清公主“哦”了一声也没继续追问。便拉着她二人唧唧咯咯笑说起方才骑马的事儿来,甄钰便笑着与她说话,萱娘的心方才渐渐的回落了胸腔。 不一会,夏见源便笑说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得赶着回城呢,不然挨到太阳落山就不好了!游玩了大半天,大家都有点儿累了,听夏见源这么说并没有意见,于是收拾一番,上车上马,打道回府。 上马车坐下,萱娘下意识掠起车帘一角,不由自主的寻找甄克善的身影,但见那一抹银蓝俊朗的身形高高的坐在马背上,浓眉宽额,俊眼飞扬,有条不紊指挥着众随从,其沉稳之气度堪称君子,她一时,又有些酸楚起来。 回城路上,福清公主显见是累了,不知不觉伏在甄钰身上睡了过去,萱娘则是垂着头想心事,甄钰揽着福清公主端坐凝神不知在琢磨什么,夏见源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亦闭目养神,就这么一路静悄悄的进了城。 入城后彼此分道扬镳各自回府,甄钰兄妹见过甄夫人后各自回屋休息,晚饭也没有过正院去吃。甄钰是累了,甄克善是想起白天的事心里别扭,便也没精神过去。甄夫人还当兄妹两个发生什么事了,打发了王妈妈送饭菜到南熏馆,顺便问了几句,亲自带着丫头赶往玉兰苑看甄钰,见她无事心中稍安,盯着她用了晚饭,方带人回去了。 玉兰苑今晚恰是秋心当值,甄钰说要休息,早早便打发了人下去,独留秋心在侧。 秋心如往常一样收拾着,却发现甄钰拥着锦被,靠坐在床头,目不转睛的凝着她。 秋心镇定自若上前,垂首屈膝福了福,柔声微笑道:“姑娘还不歇息,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回想起那随风入鼻淡淡的香味,甄钰笑了一笑,拥了拥被子,理了理划过耳轮披在胸前的柔软秀发,说道:“今儿萱娘的事,你应该也听见了吧?” 秋心怔了怔,点点头低声道:“是,请姑娘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姑娘不提,奴婢只会当做没听见!” 甄钰轻轻嗯了一声,望着前方有些失神,过了片刻突然抬头向秋心问道:“你说,左宰府这么想要将萱娘嫁给我二哥,是为了什么?” 秋心有些吃惊的抬起头,她万万没想到甄钰会冷不防问她这个,凝了凝神,秋心低声笑道:“奴婢若是说的不对,姑娘可别笑话奴婢!” 甄钰笑道:“你尽管说便是!” 秋心应了声“是”又福了一福,方道:“姑娘也知,朝廷官职之中,内阁之下设有左宰、右相二职,右相一职已经虚设多年了,自六年前郭老相爷告老之后便一直无人能入得了皇上的眼担任此位。也许,左宰大人认为咱们老爷极有可能入此一职吧!” 甄钰眼睛亮了亮,好像一切,从甄夫人封西昌县主之后开始有了变化,想起去年在庄子上休养辛夫人带着萱娘前去拜访的事,甄钰不由笑道:“照这么说来,辛大人可真是有远见!” 秋心淡淡说道:“左宰大人可是简阁老的门生,想必是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吧!” 纵然没有确切的内幕消息,身为朝廷金字塔的上层阶级、皇帝身边的近臣,揣摩圣意的本事也差不到哪儿去!这一点秋心没有明着说出来,甄钰也能明白。而秋心口中的简阁老,则是简皇后的父亲、太子的外祖父。 秋心见甄钰不语,又轻轻说道:“即使咱们老爷不封右相,向来在皇上心目中也是极为倚重的,左宰大人想要结成连襟,也无不可。” 甄钰心里却想,爹爹这回推广新稻种,人人都知这是皇上的意思,可是响应寥寥,多半是得了某些人暗中吩咐;萱娘这些日子更是频频出入甄府,如果推广稻种之事再拖延几天不见成效,恐怕辛夫人就会上门暗示了,如果爹娘不同意且主动促成这门婚事,爹爹无法交差,别说御史台会趁机弹劾,恐怕皇上的心里也不会痛快!可爹娘若是同意了,爹爹的身上就等于打上了太子党的烙印,这是爹爹所不情愿的。想及此甄钰不由暗暗感激夏见源,如果不是今日他满口应承下来顺便带动了福清公主和梁玉中,这事还真难办了! 甄钰点点头,笑道:“我看多半也是这样!唉,其实萱娘姐姐人是蛮好的,可惜,她却不是哥哥喜欢的那种类型。” 秋心不由也笑了,说道:“哦?莫非姑娘知道二公子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 甄钰嗔了她一眼,笑道:“我哪里知道呢!哥哥如今尚未功成名就,爹娘也不会允许他成亲的!对了”甄钰不欲跟她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吩咐道:“谷郡王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明儿你亲自去一趟玉霞记,告诉白大掌柜,请上京城里有名的山水画师傅画一幅西湖断桥图,交给柳三娘亲自刺绣,尺寸就按上次那幅梅竹戏雀图来!” “是,二姑娘!”秋心福了福身点头答应,见甄钰没有别的吩咐,便笑道:“姑娘今儿也累了,还是早点歇着吧!” 甄钰点点头,任由秋心上前放好枕头扶自己躺下,笑道:“你也早点去歇着吧!” “是,二姑娘!”秋心笑着答应,替她掖了掖被子,又轻轻的将樱草茜色的帐子放下,轻手轻脚转身去了。对甄钰为何那么冷不丁问她那些话一个字也没有多问。 秋心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却忍不住有点儿发急。甄钰问她,她所回答的那些话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光懂得伺候人的丫环能答得出来的,她以为甄钰既然这么问了,必定会有些其他的表示,谁知她若无其事竟似半点儿也不放在心上,除了吩咐她明儿去一趟玉霞记,别的什么都没有说!难道,她真的只把自己姐妹俩当做普通的丫头吗? 过了两三日,稻种推广一事在皇后娘家简家、寿阳王府、长公主府、左宰府辛家、慧妃娘家温家等多家皇亲国戚率先拥护下,得以十分顺利的进行,百姓们见比自己消息灵通且精明的贵人大户们都改变了主意,再加上官府半劝半诱半威胁的作用下,也都纷纷响应!至此,户部上下算是齐齐松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149章 原来如此 甄老爷连着几个月一直劳累,这一件大事刚刚圆满敲定,他支撑不住病倒了,皇帝特意下旨抚慰,命太医院好生诊断,又赏赐了人参、燕窝等诸多珍贵药材,命甄老爷安心在府养病。于是趁着天气晴好,在甄钰的提议下,甄老爷和甄夫人索性前往南郊农庄小住养病,顺便还可派人探访探访附近村民对新稻种的态度看法。 甄府上暂时便由刘姨娘照管,甄馨也暂时住在刘姨娘的院子里与甄倩作伴,甄钰私底下跟刘姨娘暗示了几句,刘姨娘吃了一惊,又特意派了身边得用的丫头阿青寸步不离照顾甄馨,吩咐轻易不让她们姐妹私自出门,更不许去花园僻静之处。 这一日忽然想起西湖断桥图交给柳三娘手里也有六天了,甄钰便换了衣裳,带着秋心、秋朗一起欲前往玉霞记瞧瞧进展。 主仆三个刚刚出了玉兰苑,行至玉溪石桥,恰见一身粉色襦衣、水泻白绫长裙的甄敏带着海棠、春芽从对面过来。 甄敏一见甄钰,眸光一沉,俏脸立刻阴沉了几分。只见她挑了挑眉,扬起光洁小巧的下巴冲甄钰冷冷 “哼”了一声擦身扬长而去,理也不理甄钰。海棠和春芽脸色都变了,忙忙向甄钰施了一礼叫了声“二姑娘”追着甄敏去了。 “姑娘,这三姑娘阴阳怪气的,这是做什么?”秋朗忍不住忿忿不平,身为妹妹,见了姐姐不见礼、不打招呼,还冲头冲脑的甩脸色,别说是有头有脸的府邸,便是寻常百姓人家也没有这样不讲规矩礼数的! “秋朗!”秋心忍不住低低叫她,谴责的瞥了她一眼。 甄钰无谓笑了笑,说道:“不必理她,由她去吧!”甄敏一向来跟她不对盘。尤其是那天在花园深处挨了她一个耳光之后,虽然老实了许多,但对她更是没有好脸色。 主仆来到大前门街玉霞记后院一间柳三娘单独使用的小隔断中,柳三娘正坐在对着窗户的绣架前低头忙碌着。甄钰走到跟前,她的眼角瞥见甄钰淡绿的裙角方才猛然惊觉,笑着叫了声“二姑娘”忙小心的将针线插好,起身招呼。 甄钰凑上去看一边笑道:“怎么样了?还有多久能好呢!” 柳三娘往旁边让了让,一边含笑道:“快了,最多还有三天便可赶出来了!只是时间赶得有些急,不知合不合姑娘的意。还要请姑娘赐教呢!” “罢罢,时至今日,我可当不起这赐教二字!”甄钰一边上前一边笑道;“三娘你心思灵巧又天分过人,如今的绣技可是比我好多了!” “嗳,姑娘这么说三娘才更当不起呢!”柳三娘笑了笑,谦虚客气中透着自信。 甄钰笑了笑,目光扫过这副西湖断桥略有一顿,不觉诧异问道:“这。这是白大掌柜打哪儿弄来的底图啊?怎么是这么个样子?” 只见渺渺烟水间,一脉断桥似长龙卧波,近处清荷出水。芙蕖摇曳,波光潋滟,倒影绰绰,更有湖畔丝丝垂柳如瀑轻荡,一派如画风光。 这一切原本没有什么不对,可是,这底色和一派朦胧分明展现出这是一幅暮色降临、华灯初上时分的景致。 甄钰顿时有些无奈,送给谷郡王的绣品,绣个山明水媚的清雅风景多好,为何却绣这暮色朦胧之态?难道是为了表示与众不同吗? 柳三娘忙笑道:“姑娘且听我说。这幅底图是王府管家亲自带来的,说是郡王爷所画,且郡王吩咐了,就按这幅图来绣,别的不需要管!” “原来是这样!”甄钰点点头,目光突然定在右下角一棵湖畔的柳树下。只见那树下绣了一个男童一个女童,六七岁的年纪,男童摔跤在地,女童关切望去,伸手去扶,男童侧着身体一手撑地,微微抬头望向那女童。 “呵呵,这图倒是有趣!郡王爷的心思还真是古怪!”秋朗也看到这两名眉目清秀的孩子顿时笑道。 柳三娘瞧了秋朗一眼遂也笑道:“可不是!三娘刺绣这么多年,这种搭配还是头一遭儿见呢!也不知这谷郡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甄钰怔怔的盯着绣品中两人,心底突然升腾起一种怪异感,越看那女童越觉得眼熟,只是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怔了怔,脑海中蓦地闪过一道灵光,甄钰浑身一震脸色大变,瞳孔骤然收缩,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死死的攥握成拳! 这画中女童,分明就是郑宝儿、前世的自己! 甄钰脑子里“嗡”的一下一片空白,脑海中那久远几乎尘封的记忆霎时如潮水般涌来,清清楚楚的呈现在眼前。 六岁那年,正如绣品中呈现的这样一个傍晚,她和母亲在西湖断桥对面的湖畔上曾经救了一个迷路的瘸腿男孩。郑宝儿母女碰见他时,正有三四个九、十岁的野孩子在拉扯搜取他身上的配饰,甚至在脱他的鞋子、扒他的衣裳,踢打笑骂他取乐,还要抬起他扔到湖里,吵嚷着什么“看看瘸子游泳是个什么样子”之类的话! 母女两个上前救下了他,他虽然狼狈不堪,但身上的衣裳却是极好的料子,看那样子被吓得没回过神来,母亲问他话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惨白着脸,紧抿着唇,头发凌乱,手掌也磨出了血,郑宝儿见了不忍,便掏出自己的手帕替他包扎了手,又安慰了他几句。可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那双清澈异常的眸子只是那样一眨不眨的望着她们母女。 再后来,来了一队衣饰不俗的家仆和一顶华丽的轿子,一名雍容贵气、衣饰华贵的妇人戴着帷帽扶着仆妇从轿中下来,哭着将男孩揽入怀中…… 那贵妇谢了母亲,揽了男孩上轿,不一会,一名穿着讲究的仆妇又匆匆奔了过来,将一支包裹在鹅黄缎子里的七宝玲珑嵌珠钗赠给母亲。依稀仿佛还说了句什么话,那时年纪还小,对这些事亦不甚敏感,甄钰却已不记得了! 她不由得抬手。轻轻抚过那女孩的脸,心里涌过一股莫名的酸楚。这是前世的自己啊,这么近,又这么远。乍然瞧见,恍然若梦! 当初的郑宝儿,何曾想过会有后来那么多的变故,更何曾想过会有今日一天! 原来惦记着郑宝儿的,不是只有自己一个。 女孩儿是郑宝儿,那么一旁的男孩自然便是夏见源了。不过,甄钰却怎么瞧也无法跟记忆中那个实际上也并不清晰的面孔对得上号。想必,这男孩的面貌实际也并非是夏见源的面貌吧?怎么说他也是郡王爷,绣着自己幼年相貌的绣品万一落到别人手里,可是不小的麻烦! “姑娘,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会儿?”秋心见甄钰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神色也怔怔的起来似含悲色便忙出言笑道。她不由得暗自纳闷,侧目凝去细细看了看那绣品,却是什么不对也看不出来。 “哦。没事!”甄钰慌忙收回了心神,勉强微笑道:“绣得不错!既然这是郡王爷亲自挑选的图,那么就按这个绣吧!三娘你再辛苦辛苦。尽快绣好了好给郡王爷送去!” 甄钰心中不禁大为感慨命运无常,她和母亲怎么都不会想到,当初无意中救下的男子竟然是谷郡王,那戴着帷帽的贵妇定是寿阳太妃了!想到如今自己换了个身份又站到他们母子跟前,甄钰一时有些惘然。 难怪,在玉福楼夏见源见了自己亲手绣的那幅梅竹戏雀图会那么吃惊,想必是从那帕子中看出来的吧?夏见源既然精于山水花鸟绘画,对于绣品的针法手法精于辨认判断并不稀奇,可是难道说,那条帕子夏见源竟一直留着吗?而他之所以作了这幅画送来玉霞记。难道就是为了打探郑宝儿的消息? 甄钰心中微微发苦,可惜,永远也不会有人找到郑宝儿了,因为她早已经死了! “是,二姑娘,三娘明白!”柳三娘微笑着答应。成竹在胸。 甄钰不由自主再瞥了那绣品一眼,勉强笑着点了点头,随口和柳三娘闲聊了几句,便带着秋心、秋朗回了府上。 只是一整天,心情都不是太好,哪怕坐在书房中练字,半刻也静不下心来。 “姑娘,若是累了,躺一会休息一阵,或者到花园里散散步吧,何苦这样闷坐着呢!”秋心斟茶进来,轻柔的将茶碗搁在书桌一侧微笑着说道。 甄钰却是不说话,抬起头,目光幽幽的望着秋心,似要将她看穿。 “姑娘?”秋心不禁有点儿心虚,低头瞧了瞧自己水绿色的比甲白绫长裙,陪笑道:“莫非奴婢有什么不对劲吗?” 甄钰摇摇头,仍是那样凝着她,忽然说道:“我忽然想起有人曾跟我说过的一件事,你帮我去查一查。” “是,但凭姑娘吩咐!”秋心精神一振。 甄钰正要说,忽然听到甄克善响亮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钰儿,你回来了?” 甄钰和秋心便止住了话头,一起走了出去。 刚出了书房,甄克善已经掀起帘子进屋来了,见了甄钰笑道:“听说又去玉霞记了?好啊,现在你有人保护了,出门也不告诉哥哥一声了!” “哪儿是呢!我不是怕打扰了二哥哥学习嘛!”兄妹二人一边说一边坐下,秋心已端着小小的梅花填漆茶盘端上了茶来。 甄克善一听提到“学习”两个字眉头条件反射似的蹙了蹙,闷闷叹道:“快别提了!爹可真太看得起我。”明年又是一年一度的科举,甄老爷是想让甄克善下场试试。故而从现在开始,对他进行加强训练,督促得甚紧。 甄老爷是从一品大员,儿子参加科考不必回原籍老家。 甄钰便笑道:“等过几日三哥哥回来,你也就有伴儿了!”甄克守和白姨娘回老家已经一年多了,且如今沈姨娘已经不在,前几日甄夫人便跟甄老爷提了提,甄老爷亦打算着明年让两兄弟一起下场,于是便打发了人去接她们母子。 提到久日未见的三弟,甄克善眼睛亮了亮,眼底泛起一抹光彩,笑道:“可不是,我可是天天惦记着呢!算起来,过完清明,不到一个月三弟也该回来了!”三弟回来,分担去父亲一半的注意力,他的日子想必也会好过一些了! 话说,有个治学严谨、学问渊博、办事认真的探花郎父亲,也不知是不是福气!就算是福气也不是人人能够消受的起的福气。 “嘻嘻,三哥哥念书可比你认真多了,等他回来,两下一比呀,小心爹越发罚你!”甄钰偏着头取笑道。兄妹三人素来感情要好,甄钰说这话并不担心有挑拨的嫌疑或者甄克善心里会吃味。 甄克善无谓笑笑,随即又不服道:“我也很认真的好不好,只不过这种事若是认真便可行,那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落榜了!” 秋心不禁睁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二公子可是堂堂户部尚书、探花郎的嫡子啊,至不至于说到落榜这么惨? 瞥到秋心的神情,甄钰的心不由一沉,心道二哥哥的压力果然不容小觑呵,连秋心都这么想,可想而知外边那些人会怎么想!他若是一朝失手,恐怕连爹都会受人嘲笑,至少一个“教子无方”是逃不掉了。 甄钰心里不由有些同情,忙笑道:“二哥哥快别说了,若是叫爹听到,看不训你一顿呢!其实,二哥哥比好多人都强,只不过爹对你的期望太高了些才会总不满意。” 甄克善心中一暖,扬眉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起来,就只有这个妹妹肯站在自己这边说几句鼓励肯定的话了,怎么怨得自己疼她呢! 兄妹二人说着话,忽见槐花笑吟吟跑进来说道:“姑娘、二公子,辛姑娘来了!” “萱娘姐姐么?”甄钰眼睛一亮起身笑道:“她可有好些天不来了,快请快请!”说着便与秋心一起迎出去。 谢谢多多、青儿的粉红~~摸摸 第150章 私议终生 “萱娘姐姐么?”甄钰眼睛一亮起身笑道:“她可有好些天不来了,快请快请!”说着便与秋心一起迎出去。 甄克善一听到萱娘的名字,火烫似的跳了起来,吱唔道:“那个,你们聊吧,我先回去看书了!”说毕也不等甄钰回答,出了门便绕往后院角门去了。见萱娘和读书比起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槐花一怔,片刻说道:“二公子怎么不走大门呢?” 甄钰淡定道:“唔,二哥哥想必顺便往园子里散散步吧!” 秋朗闻言抿唇微笑,主仆几个遂一同出去迎接萱娘。刚刚出了屋子廊下,便见一抹丁香色的窈窕身影进了院子,正是萱娘,一旁跟着的依旧是名儿那丫头。 “萱娘姐姐,好些日子不见你了!”甄钰笑着上前,亲亲热热挽着她的胳膊。 萱娘脸上原本还有些儿讪讪的,见甄钰没事人一样心头一宽,于是笑道:“这几天府里有些事绊着不得闲,这不,得了空便过来了,实在抱歉!” 甄钰忙笑道:“我跟姐姐开玩笑呢,姐姐别当真!” 萱娘握着她的手捏了一捏,柔声笑道:“怎么会?你是个极好的,我自然知道!”二人相视一笑进屋坐下。 闲聊了几句,甄钰抽空向秋心使了个眼色,秋心会意,来至名儿身旁拉了她的手,向甄钰、萱娘笑道:“二位姑娘且坐着,奴婢有件小事想请教名儿一番,不知可不可?” 萱娘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你带她下去说话便是!” 秋心谢过萱娘,便带着名儿下去了。槐花也是个灵醒的,陪笑着说去小厨房取几样点心,便也下去了,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甄钰和萱娘两人。 无人在侧,两人的神色又是一样。甄钰轻轻问道:“萱娘姐姐,如今府里对你可好些了吗?” 萱娘抬起头来,一双眼眸清湛如秋水,盈盈眉眼间。流露着无限的温柔和清丽。 “钰儿,谢谢你!”萱娘轻轻说着,却没有人能够体会她说出这几个字时的郑重与感激。这短短的几日中,连着两次福清公主指着名赏赐给自己御制点心和几件小玩意,并且让随行太监带来了几句十分关切亲密的话,等于明明白白告诉了辛府众人她如今的身份,辛夫人哪儿有不明白的?她一发话。一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派,谁还敢对她随意刁难?她的日子,比之从前却是轻松了不知多少了,至少,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不必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了。 “萱娘姐姐,我也知道这终非长远之计,不过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姐姐你耐心些!”甄钰又笑着劝慰。 萱娘闻言微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却是眉间微蹙。心中涌起一股烦闷之极的情愫。明年二月她就十五岁了,而三年一度的选秀恰是定在明年五月,终身大事近在眼前。她心里焉能不急?这些日子她跟甄府走得很近,辛夫人喜在心上那是必然的,在选秀之前,甚至正是这段时间,辛夫人多半便会上甄府拜访,跟甄夫人试探她和甄克善的婚事,甄夫人一拒绝,辛夫人必定会为她安排其他的婚事以期将联姻的效用发挥到最大,到时候,她该怎么办?不要说拒绝。她连过问的权利都没有!可是见过了甄府和甄克善之后,还有什么样的家庭能够入得了她的眼? 甄钰察言观色已是明白了好几分,笑道:“萱娘姐姐可是在为选秀的事烦恼?明年姐姐及笄就要参加选秀了啊!” 萱娘到底是深闺女子,乍然听人说起这事脸上顿时一热,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不由得轻轻啐了一口嗔道:“你呀。越发口没遮拦了!别光说我,下一届就到你了呢!” 甄钰不置可否笑了笑,却又笑道:“不如,我让哥哥和小公爷他们多打听打听哪家的少年堪当匹配,好让姐姐挑选挑选?” 萱娘更加不好意思,瞪着她忙道:“万万不可!钰儿你瞎闹什么呢!这,这怎么使得!” 这些烦心事跟甄钰说,一来都是姑娘家,二来她是把甄钰当成了闺中密友且信得过她的人品,甄钰却说什么让甄克善和梁玉中这两个“外男”帮她打听夫婿,这说出去成了什么了!尤其是甄克善,自己先头才向他示好,转眼却托他帮忙相看丈夫,这岂不是越发不像话?甄克善心里会怎么想她呢? 萱娘一时羞急,说话的语气急冲了些,话刚出口心中便有些后悔,觉得甄钰也是一片好心,自己这么个态度岂不是让她难堪?于是敛了敛神,面上换了温和的笑容,抱歉道:“对不起,钰儿!我知道你是好心为我,可是,呵呵,我的婚事哪里能够由我做主呢?便是相中了,又能够怎么样?” 甄钰的神色突然变得十分认真,乌漆漆的眸子定定望着她,说道:“萱娘姐姐,对咱们女人来说,找到一个一生一世可以倚为依靠的丈夫多么的不易,萱娘姐姐为何不肯努力努力呢?姐姐别忘了,福清公主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小公主虽然不能够给姐姐赐婚,但是她随意明示暗示两句,还是可以改变许多事情的。难道姐姐真的甘心任凭人摆布吗?姐姐可知道,遇上一个虚情假意的负心男子是多么的可怕!” 萱娘听了这话不由得痴了,她何尝不希望找到一个合心合意、可以托付终身的丈夫?尤其是担惊受怕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将来能够有一个完美幸福的家庭,有将自己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丈夫!可她确又多么的无能为力! 萱娘眼眶渐渐泛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迷离起来,一切的景物折射又反射,映入眼帘,是一片的朦胧和缭乱,就像她的未来一样。 “钰儿说的,姐姐何尝不知!”萱娘用力眨了眨眼睛使涌上来的泪水又化了开去,忍不住却是“嗤”的一笑,说道:“你呀。十一岁的小孩子,怎的说起话来倒像是活了一世的人似的!好啊,倒教训起我来了!” 甄钰一惊,遂别开目光笑道:“我可是为了姐姐好。不然,这些话我才不说呢!不然姐姐想想,这话除了我,还有哪一个跟姐姐说过?反正实在不行,最后再听辛夫人安排也不迟啊!姐姐放心,会很小心,断断不会坏了姐姐名节的!” 萱娘眸光一凝。神情是异常的坚定,她点点头道:“好,这件事我听妹妹的!无论如何,我不愿意将来再过着如现在一般的日子!大不了,大不了,”萱娘垂下头轻轻低喃,忽然抬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眼巴巴向甄钰道:“如果,如果最后也没有法子可以避免,我情愿嫁给小公爷做侧室!钰儿。你可以帮我吗?” 甄钰一口气差点没岔过去,睁大着眼讶然的望着萱娘,半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你——姐姐,你是说、说梁世子? 萱娘顾不得害羞,坚决的点点头,说道:“虽然我比他大一岁,可是他确是最好的人选,不是吗?”仪宁长公主和平国公两口子都是贪图享受舒适生活的,长公主手段虽厉害。但却不是个心肠歹毒之人,而梁玉中呢?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她觉得他是个好脾气的人,将来嫁给他,只要自己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凭着如今积淀下来的友谊。想必,他是不会亏待了自己去的。 何况,还有甄钰这一层关系在呢!甄钰跟梁玉中的关系有多好,萱娘自是清楚。甚至她心里还忍不住隐隐期盼,若是将来甄钰做了梁玉中的正室,那就更好了!自己这一辈子,至少可以高枕无忧了! 想及此,萱娘觉得自己有必要跟甄钰提前打个招呼。 萱娘一脸诚挚坦诚的望着甄钰说道:“我只是想求一份安静恬淡的生活,不想再卷入任何的纷争,嫁给小公爷之后,我会安守本分,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绝不会让他难做的!哪怕,哪怕给我扔到尼庵道观里都行!反正,平国公府也不缺我这一碗饭,不是吗?” 甄钰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萱娘这些话听在耳中又觉好笑又觉心酸。这些年她到底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才心灰意冷低调求全至此! 面对这样的萱娘,纵有一千一万句话甄钰也说不出来!何况,萱娘说的也没错,嫁给梁玉中,总比嫁给旁人要强得多!凭梁玉中的家世,他想娶萱娘不是什么难事。虽然左宰府会不情愿将她这个“嫡女”嫁给与世无争的平国公府,但皇命难为他们也根本反对不了。 萱娘心中一块巨石落地,顿时喜上眉梢,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眉目间隐隐透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定平和。 甄钰好不容易平息了心底的惊讶,点点头道:“如果,如果萱娘姐姐真的决定了,万不得已时,我会想法子帮姐姐的。” “那我就放心了!”萱娘欣喜不已,甄钰既然答应,她相信她一定会做得到。 “那么,”萱娘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那什么让小公爷和甄公子帮忙相看——嗯,的事,还是算了吧!” 既然有了梁玉中这条退路,萱娘已经不关心辛夫人打算拿她怎么样了。辛夫人肯定会找甄夫人试探的,甄夫人怎么回绝,也无需她操心。萱娘心中不禁微微冷笑,连她都看的很透彻甄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爹娘却非要去碰这个壁,皇后还嫌太子的势力不够大、还不能够放心吗? 甄钰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不过呢,姐姐也别忙着下定论,没准啊,还有别的好姻缘在等着姐姐呢!” 萱娘嫣然一笑,轻叹道:“若如妹妹所言,萱娘这一辈子哪怕是粗茶淡饭也值了!” “会的,姐姐,老天爷还是会有怜悯之心的!”甄钰微笑,用力的捏了捏萱娘的手。萱娘心中一暖,二人相视,笑作一团。 只是可怜了梁玉中,一声儿不闻就被这两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子给狠狠的算计了一道! 萱娘离开甄府不久,甄钰便去南熏馆找甄克善,甄克善正在愁眉苦脸强耐着心在看书,见了甄钰立刻就想起差一点撞上面的萱娘,有点心虚的呵呵笑道:“钰儿来了啊!” “是啊,二哥哥不欢迎吗?”甄钰笑着来到他的书桌前,随手翻了翻他的功课。 “别动!”甄克善身子前倾上臂一伸,宝贝似的毫不客气一把抢了过去,坐回去小心翼翼的收好,说道:“要像上回那样叫你毁了,我就惨了!”自打又一次甄钰无意中碰翻了砚台毁了他的一沓功课之后,甄克善发誓再也不让她靠近自己好不容易憋出来的成果。 “二姑娘,请用茶!”千雨陪笑着端上茶来。 “二哥哥越发小气劲了!”甄钰撇撇嘴,一旁坐下,接过千雨的茶,向他使了个眼色,千雨陪笑两声,伶俐的退了出去。 “我说,二哥哥你就别装了,我都知道了。”甄钰见甄克善仍是有点不自然的别扭心虚样忍不住好笑。心里却在暗暗叹息,二哥哥这样一点点心思都摆在脸上的人,将来入朝为官,还不知怎么样呢!他继承了爹娘性子中最光明坦诚的那部分,通透得就像一碗水! “知道?知道什么?”甄克善措手不及,反倒一时愣住了。 甄钰轻轻抿了一口清香宜人的香茗,轻轻松松漫不经心道:“还有什么呢,不就是萱娘姐姐嘛!” “你!”甄克善身子一僵差点又跳起来,他猛的坐直,脊梁挺得直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结结巴巴失声道:“你、你在说什么!” 甄钰很淡定的瞧了他一眼,忽然想逗逗这个耿直的哥哥,于是眨眨眼,以一种在甄克善看来既意味深长又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故意说道:“哥哥,你至不至于这么激动啊?萱娘姐姐莫非说不得么?嘻嘻!”rq 第151章 解释 甄克善顿时哽住,眸底闪烁,阴晴不定,他剑眉微挑,面色一冷,眸中骤然一亮射出两道冷峻的光芒,向甄钰冷声道:“辛姑娘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甄钰没料到二哥哥忽然会变得这么严肃正经起来,她一怔,下意识道:“没有啊!” 甄克善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没有最好!钰儿,辛姑娘比你大那么多,我倒觉得你们俩年龄悬殊,也没什么好谈得来的,以后,你离她远一点吧!还是不要再让她来府上的好,毕竟,爹跟左宰大人私交也没那么好!咱们跟左宰府的人走得太近了,会给爹招闲话的!” 甄钰不以为意笑笑,说道:“萱娘姐姐只是一介女流,又是个庶女,这有什么的!” “钰儿!听哥哥的话!”甄克善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严厉,面上也是难得的严肃。萱娘德行败坏,他可不放心让自己心爱的妹妹再跟她搅合在一起。这些天他早就在琢磨着该怎么跟甄钰说这件事,此时甄钰自己说起来反而省了自己的事了! “哥哥,”甄钰轻轻叹了口气,看甄克善认真着急了,便也正色道:“其实,你是误会萱娘姐姐了!” 甄克善愈发疑惑,瞪着甄钰道:“误会?你在说些什么!”他压根没想到云露湖那天的事妹妹也知晓,只是心底仍不免有点儿心虚。 后知后觉啊!甄钰嘟着嘴索性道:“其实那天在云露湖旁的小林子中的事,我都听见了!” 甄克善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脑子里“嗡”的一下。气急败坏道:“你都听见了?岂有此理!”甄克善愈发反感,皱眉道:“既然你都听见了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没有羞耻之心,竟还好意思上门找你!钰儿。这种女子,哥哥断断不许你再同她来往,没的败坏了自个的名声!你若是不听话——” 甄克善本来想说“你若是不听话哥哥便不理你了”。想了想自己就这一个嫡亲妹妹,再怎么着也狠不下心来不理她啊,于是转口断然道:“你不听也得听!总之,哼,她若是再敢上门,瞧我不叫人轰她出去。” 光是想想,甄克善就觉得难以置信。一直以温柔优雅、斯文腼腆、高贵端庄的形象出现人前的左宰府姑娘,居然是这样一副面孔,竟然还私下找他告白授以私情!哼,她当他甄克善是什么人了! 甄克善情不自禁闭了闭眼一手扶额。 别说当时震惊得做梦一般,便是现在想起来。仍觉那是一个不真实的梦!深深的不搭调的违和感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置信这居然就是事实! 甄钰见了哥哥这样才是想扶额。 “二哥哥,”甄钰说道:“你听人家把话说完再下定论也不迟嘛!人都说眼见为实,可我倒觉得许多事眼见也未必为实,有的是假象,有的是另有内情,有的,则是主观臆断的误会。” 甄克善听她这么说倒来了兴致,瞧了她一眼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似笑非笑道:“是么?那钰儿你倒是说说。那位辛府三姑娘是怎么跟你解释的?” 甄克善十分不服气,同时也十分耐心,既然甄钰被那看起来楚楚可怜的辛三姑娘给哄骗得团团转,他倒要好好的听一听她是用什么样的花言巧语来欺骗他的妹妹的!哼,他甄克善可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还能轻易叫人给骗了去不成? 甄钰瞧了一眼摆明半点儿也不相信她的哥哥。将那日与萱娘的对话原原本本娓娓道来,说到可怜处眼神还黯了黯。 甄克善原本不信,却不知不觉被甄钰的叙述所打动,面上不由得也显出了几分认真和深思。 “哥哥,原因就是这样!”甄钰长长舒了口气,说道:“其实,萱娘姐姐真的很可怜的!她这么做也是为了早日逃出牢笼而已,哥哥你就不要误会她了!” “她说的,真的是真的?”甄克善虽然被打动了,但心底的疑虑仍未彻底消除,不由将信将疑问道。 “这还能有假!”甄钰说道:“哥哥,我且问你,在这件事之前,你觉得萱娘姐姐是个怎样的人?” 甄克善神色略微一滞,想了想,有点儿不自然勉强承认道:“唔,温柔善良,举止娴淑,是个,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那不就得了!”甄钰拍手笑道:“若萱娘姐姐真的是那等不堪之人,言行举止之中岂能不带出一星半点的?我就不信她那么厉害,咱们这些人都被她给骗了过去!别人不敢说,我哥哥是谁呀?哪儿那么容易叫人的外表给迷惑住了!” 甄克善不由得“扑哧”一笑,瞅着她笑道:“钰儿,我竟不知你戴高帽儿的本事是越来越好了!” 甄钰一本正经道:“人家说的都是真话,哥哥难道连真话假话都分辨不出来不成?” 瞧着甄钰一脸的老实憨厚,这话又是不着痕迹的将他夸了一把,甄克善真正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指着她笑道:“你呀,鬼精灵丫头!我刚刚说过,你便要表现表现让我看!” 他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在玉霞记发生的事,脸上的笑容也黯了下去。左宰府一个车夫对萱娘都敢那么老实不客气,而萱娘明明受了伤,为了防止嫡母说一句“不够端庄、失礼人前”非但不敢在外头瞧大夫,连药都不敢上,可见她平日的日子的确不会好过!如果说那时候她就在做戏,那么这份心机也太可怕了!可是妹妹说的也没有错,大家都不是傻子,如果她真的是那种人,接触的时间长了,不可能半点儿端倪都没露出来,而萱娘给人的感觉,始终没有半点儿别扭或者做作。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甄克善说道:“那么她接下来会怎么办?”自己拒绝了她,嫁入甄府她是不用想了,到时候,辛夫人还能没有其他的打算?若真是这样,萱娘也算是红颜薄命了! 甄钰皱皱眉头,偏着头半真半假说道:“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任由辛夫人安排了!辛夫人栽培她又不是为了好看!不过哥哥,其实我觉得她蛮好的嘛,不如,哥哥你索性娶了她吧,嘻嘻!” “你瞎说什么!”甄克善身体下意识往后躲了躲,瞪了甄钰一眼。娶一个娇滴滴温柔似水的美貌女子做妻,换做旁人或者会认为是齐人之福笑得嘴巴咧到耳朵根,可是他甄克善可不这么想。将来娶什么样的媳妇对他来说还是一件很遥远压根还不需要考虑的事。不过他却很清楚,他喜欢的绝不是萱娘这样的女子。 “她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甄克善看了妹妹一眼认真的说道:“不过,如果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只要能做到,我可以帮她!” “呵呵!”甄钰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细细的眉毛弯了弯,眼眸亮晶晶的闪了闪,她就知道哥哥一定会这么说的。 “你笑什么?小丫头!”甄克善瞪了她一眼。 甄钰忙笑道:“哥哥,我会转告给萱娘姐姐的,只要你不误会她,她就会很开心了!”毕竟,那么女孩子愿意旁人对她有这般误解呢? 甄克善有些不好意思,勉强笑了笑,有些别扭的说道:“唔,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吧!” “我知道了,萱娘姐姐不会那么小气的!”甄钰嫣然一笑。 晚间歇息时,明明该是槐叶值夜,秋心却找了个借口替换了下来,她见甄钰仿佛完全忘记了白天那说到一半的话欲要就寝,不得不硬着头皮陪笑上前道:“姑娘,今儿在书房姑娘说是有事吩咐奴婢去办——” 秋心说着垂下了头,双手交叠握在面前,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甄钰一笑,停了停,说道:“我有件事想叫你去查查,应该是十一年前的一件往事,你只需要找寿阳王府的老人确认就好……” 听甄钰说完,秋心微微错愕与纳闷,十一年前,十一年前甄钰才多大啊! “是,姑娘,奴婢明白了。这事想必也不是什么秘密,最多两天功夫,奴婢定当回禀姑娘!”秋心躬声答应。既然甄钰不说,她自然也不会追问。想必,这是有人托她查询的吧?秋心如此跟自己解释。 甄钰轻轻“嗯”了一声,在秋心退下去时轻轻说道:“这件事,除了我,我不希望还有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 秋心心头一沉,心知甄钰是想到了什么,她忙上前福身垂首道:“是,奴婢明白!主子的话,奴婢定当遵从!” “好了,你下去吧!”甄钰点点头。毕竟是别人调教的人,能够对她做到这一步她已经很满足了。除了她特别交代需要封口的事,其他的,她爱禀报谁便禀报谁去吧! 秋心的消息果然灵通,第二天晚饭后,便为甄钰带回了消息。事实证明,甄钰的猜测没错,谷郡王夏见源六岁那年的确在西湖畔走丢被人救下。 秋心回禀完毕,垂首站在一侧,悄悄打量了甄钰一眼,见甄钰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并无多言不禁有些诧异。rq 第152章 不堪回首的往事 秋心回禀完毕,垂首站在一侧,悄悄打量了甄钰一眼,见甄钰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并无多言不禁有些诧异。 她哪儿知道,甄钰让她去办这件事,不过是借此考验考验她的能力脾性罢了,其实对此事心里早已有数。提前完成任务,说明她能力不错且果然在认真办事;满心疑惑却没有胡乱打听询问仍能保持平静说明她的嘴比较牢靠,很懂规矩。 甄钰心里暗赞一声,计世宜找来的人果然不同寻常!那小子在忠勇侯府韬光养晦这些年想必本就不是个善茬,自己当初只是那么一说,可没想到他会同意跟自己联手。不过,他若是知道自己的目的是报复忠勇侯也不知会是何感想。当然,能够把庶子逼迫到这一步,想那计夫人也不是个善茬,看在他肯帮自己的份上,如有机会她不介意顺便摆计夫人两道作为对他的回报。 “去过湖北宜州吗?”甄钰忽然抬起头向秋朗微笑道。 “呃?”秋心诧异的抬起头,漂亮的双眸盛满措手不及的错愕,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忙敛神垂眸陪笑道:“回姑娘话,奴婢,没有去过。”秋朗不禁暗汗,心说姑娘您的思维,也太跳跃了! 甄钰轻轻道:“你和秋朗去一趟,保护一个人。如果她有危险,务必要保护她的安全,如果她没有危险,不必让她知道你们的存在。无论她需不需要保护,都不要让她看到你们的真面目。” “是,姑娘!”秋心精神一振。忙问:“敢问姑娘,奴婢姐妹要保护的人是——” 甄钰眸光微沉,悠悠的望了前方一眼,眼波轻转。片刻,才向她微笑轻轻说道:“这个人,叫做郑宝儿。是一位年方十六七的漂亮姐姐。这是她的地址。” 秋心忙上前双手接过甄钰递来的纸条,笑道:“姑娘放心,奴婢姐妹必定不辱使命!”秋心心底愈发纳罕,不明白甄钰何时又与什么宜州郑宝儿扯上关系了。但身在军营多年,早就养成了服从命令的习惯,主子不说,她只会装作不知道。 不料甄钰却主动向她微笑道:“此事不要掉以轻心。务必要百分百保证——你可知,这个郑宝儿是什么人?” 秋心见问正中下怀,饶是她素来沉着冷静眼睛也不由得亮了亮,忙道:“请姑娘明示!” 甄钰眸中一凛,长而密的眼睫毛轻轻眨了眨。覆住了眸中那抹含义不明的眸光,忽然抬头向秋心淡淡说道:“这个郑宝儿,是忠勇侯的私生女!” “姑娘!”秋心身心大震,瞳孔大睁吃惊的瞪着甄钰,饶是她素来稳重,也禁不住满脸的惊讶之色。 “姑娘,此事,此事是真的吗?姑娘又是从何得知?”秋心强按住内心的震撼和胸口逆袭而上的阵阵憋闷之感略带喘息问道。 此事太过震惊和意外,她不能不问清楚! 甄钰对她的反应不甚在意。只微笑了笑,说道:“这事自然是真的。至于我从何得知,这个嘛,暂时保密。” 秋心不语,半响点了点头,轻轻道:“是。既是姑娘如此吩咐,奴婢听命便是。姑娘放心,若是这位郑姑娘遇到危险,奴婢姐妹必定会出手相救、保她平安。” 甄钰笑道:“你们是九姨身边的人,本事我还是信得过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你们便启程吧,快马加鞭,赶去宜州!我累了,要休息,你们下去准备吧!” “是,姑娘!”秋心神色一凛,躬身垂首答应,欲上前服侍甄钰躺下,甄钰挥了挥手示意她就此退下。秋心屈膝轻轻福了福,将房中的灯火吹灭,仅留角落里一盏灯火,小心翼翼的罩上薄纱灯罩,这才瞧了甄钰一眼,缓缓倒退着出去了。 光线蓦地昏暗下来,卧室的门被轻轻带上,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无边的宁静中。甄钰靠坐在床头,拥了拥杏子红的绣花锦被,目光落在那白皙细嫩而娇小的手上,滞了滞,眼角不知不觉浮起一层湿意。她缓缓抬头扬起下巴,轻轻笑了笑,眸中嘴角,却是一抹绝美的凄然。 郑宝儿,自然不是她这个郑宝儿,是她前身的表姐邵琬清,那个,亲手设局害死了郑宝儿的人。 “宝儿,啧啧,你的命可真大,那么高的山崖掉下来居然只是断了腿!” “宝儿,呵呵,你瞧瞧,这些珠宝真漂亮!只有我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是不是?” “宝儿,其实我真的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来疼爱,可是你为什么却不能够把我当成亲姐姐呢?这些珠宝价值千金,你明明知道我和爹需要钱,为什么就是不肯分给我们一点儿呢!姐妹之间,不是应该分享一切的好东西吗!” “哦对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你娘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人逼着跳下去的。唉,其实也怪她自己想不开,我爹给她找的那么好的姻缘,她为什么非要拒绝呢!白白搭上一条命,真是可怜!那赵老爷虽然年纪大了点,相貌没有丁郎那么英俊,虽然她嫁过去只是做妾,可人家毕竟是财主老爷呀,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呵呵,说起丁郎,你很意外是不是?其实丁郎他喜欢的人呀,其实是我呢!” “……” “不、不、不!”甄钰双手抱着头下意识的摇着,哽咽的泪水早已簌簌而下滑过脸颊,表姐那尖酸刻薄却又温柔婉转的话语一句句在耳际回响,如钝刀划过心上,一下一下,那么痛,那么痛! 听到这一切她伤痛得几欲发狂,双目欲裂,而那个只知道赌博吃喝的无赖舅舅呢?张惶着双手在旁边呆呆的站着,闪烁的目光中划过一道歉意和不忍,却仍然只是那么看着,看着她被他的女儿打击、羞辱、刺激、最后不顾一切的反击而丧命! 而他们这么做,仅仅为了那盒价值千金的珠宝!所谓的血脉亲情,在金钱面前,竟是如此的冷酷与凉薄。 可是那盒珠宝,娘亲说,那是计秉毅那个混蛋送给她的聘礼,他那么绝情,她便是饿死也断断不会动用一分一毫,又怎么可能随便送人呢?不想却因如此而招来了他们父女的忌恨! “邵琬清,邵有德,我一定叫你们付出代价!”甄钰苍白的手紧紧的抵在胸口,一字一字的轻轻说道。 她猛的抬起头,长长的呼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强迫一切悲愤的记忆跑出脑海,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冷静的分析眼前的情形。 想起白延曲回报自己的情况,甄钰唇畔不禁勾出一抹讥诮的冷笑。 那狼心狗肺的父女俩害了自己母女、吞了千金之后做贼心虚,反而隐埋了自己的死讯,打着为自己治病的旗号离开了柳河镇在外过活。邵有德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吧,他亲生的女儿为了将珠宝真正的“据为己有”离开柳河镇之后竟然甩下他偷偷的一个人跑了!倒叫白延曲多番打听方才探到她的下落。 她既然贪财,又怎会放过一步登天的机会?果然,白延曲向人打听郑宝儿,在她面前装作无意漏了几句关于郑宝儿生世的话给她听,她立刻就动了心,迫不及待的表白自己就是郑宝儿!呵呵,这倒省了自己许多的事了。 宜州那个假墓前,只要见到计秉毅,甄钰一点儿也不怀疑邵琬清必定能够让他认下自己这个便宜女儿!而对于计秉毅来说,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看到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孤苦伶仃站在面前,他纵是再狠的心,也无法拒绝吧? 那么,她们父女痛哭相认之后,这台好戏就真正拉开了序幕了! 甄钰挑了挑眉,眸中划过一丝快意。 次日,秋心、秋朗拜别甄钰,乘着骏马风驰电掣赶往湖北宜州,按照甄钰的吩咐行事。上京中的甄钰,日子如常的过着,只是每天都会想一想秋心姐妹的行程和计秉毅那边的行程。 清明之后第五天,甄钰接到了秋心姐妹的传信,见信之后心中大定,便发信召回她们姐妹。她之所以派秋心、秋朗跟过去暗中保护邵琬清,是怕万一计秉毅心思不改,仍如当年那样非要置她们母女于死地般而对邵琬清痛下杀手,那样,她的一片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邵琬清可不能死得那么没有价值。她既然已经认下了郑宝儿的身份,甄钰是无论如何都会想法子将她塞进忠勇侯府的,计秉毅纵然不主动认,她也会想法子逼他认。 四月中旬末,秋心、秋朗回到了甄府,姐妹二人不顾风尘仆仆,换了衣裳一番梳洗之后,便来至甄钰面前复命。 甄钰倒也不显得多么热络,只笑问了几句便打发她二人下去休息,秋心心中却明白,甄钰是想等到了晚间再细问她。 果然,晚饭后,甄钰便命秋心进书房伺候。秋心心中有数,进了书房便轻轻带上了门,上前向甄钰屈膝福了福请安问好,礼数一如既往的周到。 甄钰抬头打量了几眼,眼前的女子穿着银白小朵菊花青领对襟褙子,露出浅浅一角白色的圆领中衣,下系着松绿长裙,身姿窈窕,眼神清泠,不见半点疲惫之意,站在跟前,宛若一株迎风摇曳的幽兰。 第153章 表错情的父爱 “秋心姐姐和秋朗姐姐一路辛苦了!路上还顺利吧?”甄钰笑着问道。 秋心绷紧的神经下意识一松,僵硬的骨骼也略动了动,微微抬头陪笑道:“谢姑娘关心,一路上还好,这算不得什么!” “那也是两位姐姐本事过人才这么说,若是换了我啊,还不知累成什么样呢!”甄钰说着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姐姐坐下说话吧!” “是,奴婢谢姑娘!”秋心微微屈膝谢过,方才轻轻坐下。 “姑娘,奴婢和秋朗见过那郑宝儿了……”不等甄钰发问,秋心主动说了起来。 “这一回,忠勇侯府怕是要热闹了!”末了秋心玩笑着道,眼角不自觉瞥了甄钰一眼。 甄钰亦笑道:“那还用说!计侯爷寻回了自己流落在外的亲生骨肉,想必侯府上下都是欣慰的!” 秋心笑了笑,片刻方道:“姑娘说的极是!那计夫人多了个承欢膝下的女儿,定然不会介意的。”秋心心底其实有些遗憾,她没想到郑宝儿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想到躲在暗处看到计侯爷和邵琬清父女抱头痛哭的场景以及此后计侯爷对这个女儿百般怜爱疼惜的表示,秋心忍不住有些感慨,说道:“计夫人那儿如何奴婢不知不敢乱说,可那计侯爷对郑姑娘的疼爱,奴婢姐妹可是真正看在眼里的。唉,那,那真是——”秋心说着。轻轻叹了一声。 “是么?”甄钰手中一紧,唇畔却是扬起浅笑:“这是好事呀!如此,郑姑娘的母亲也可以瞑目了!” “谁说不是呢!”秋心亦笑。 “他们一行什么时候能够回到上京?”甄钰不愿意再跟秋心讨论这件叫人堵心的事,转口问起了计侯爷和邵琬清的归程。那计侯爷既然心疼女儿,必定不会急着赶路累着女儿的。 秋心偏头睁着眼想了想,说道:“二十三四号应该差不多。” 甄钰点头不语,片刻抬头笑道:“我知道了!那就先这么着吧!你们姐妹俩这两日好好休息。不必过来伺候,对了,这件事不要在我娘我哥他们面前提起,知道了么?” 秋心忙答应,遂笑道:“姑娘放心,奴婢姐妹不会多嘴的!” 甄钰一笑点头,命她自下去了。 秋心估算的不错,四月二十七日中午,计秉毅和邵琬清的马车在随从下人的簇拥下轻快的驶进了繁华的帝都——上京城。 车声辚辚,车外人声鼎沸。便是不需亲眼所见亦能想象得出其中的繁华。 坐在马车里的邵琬清心痒难挨,窈窕的身子忍不住微微向前倾了倾。轻轻撩起车帘一角向外瞧去。光是一眼,便毫不掩饰的目露震惊,帝都之城,果然不同! 如今。她可不是当初那个为贫困生活所困扰,吃了上顿愁下顿的穷丫头了,而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忠勇侯府“大小姐”!但见她身上穿着玫瑰紫缎面花卉刺绣云纹滚边对襟褙子,系着杏红缎面折枝牡丹刺绣百褶裙,窈窕的纤腰间挂着一块莹润洁白如羊脂的玲珑宝玉;乌油油的秀发挽着流云鬓。簪着宝石嵌珠赤金梅花步摇并几点小巧的点翠珠花,杏核大的翡翠水滴坠子在耳下打着千儿,项上、手腕上均戴着最上等的首饰。娥眉淡描,脸如银盆,精致的脸庞巧笑倩兮,十分的标致惹人怜爱。 其实,她对自己这身打扮仍旧是不太满意的,觉得脸上的妆容太素淡了点,戴的首饰还不够多,不过计侯爷觉得这样很好,她也不得不淡淡妆成,不得不忍痛割爱,放弃了点翠金钗、红宝石项链、绞丝嵌珠金镯子等等,只能在晚间无人时拿出来欣赏一番。 “宝儿,”计侯爷温和慈祥的唤了女儿一声,微笑道:“等会儿咱们便要到家了,好好休息几日,等过几天让你母亲带你出来好好逛逛,添置些喜欢的东西。” 计侯爷出京是打着办理本部公事的幌子而非奉旨办差,是以不需入宫复旨便直接回府。 “好啊,谢谢爹!”邵琬清立刻挽着计侯爷的胳膊娇声笑着,眼睛亮了一亮,添置东西嘛,最合她的心意了!而且这上京的东西,哪有不好的?邵琬清不觉心花怒放,想了想,又咯咯笑着加了一句:“我就知道,爹最疼我了!” “呵呵!傻丫头,你的爹的女儿,爹不疼你疼谁呢!”计侯爷百般怜爱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眼神微黯,无声的叹了口气。对她们母女,他如今只有深深的愧疚,如今心萍已经不在,这是她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他怎么能不疼、怎么能不怜呢? “爹,”邵琬清看着计侯爷微微有些怅然的脸色,心知他又在想自己那个便宜“娘”了,她心里忍不住有些惴惴不安,目光闪了闪,纤细白皙的手指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裙角,咬了咬娇红的唇,垂着纤弱雪白的脖子楚楚可怜的道:“爹,母亲她……会不会不喜欢我?” 计侯爷神色一滞,心中也“咯噔”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会!傻丫头,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你母亲是个贤惠大度的人,宝儿你又这么乖巧聪明,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府上还有好些弟弟妹妹呢,以后没事多跟他们一处,日子长了熟悉了就好了!” “嗯,爹爹说的是!”邵琬清微微蹙起的眉头一松,露出轻松愉悦的笑容,含笑向计侯爷憨憨的说道:“反正,爹疼我就好了,我听爹的话,爹的话必定不会错的!” 计侯爷忍不住大笑起来,心情十分的好。“你呀,就是心思太单纯太老实了些!”计侯爷轻轻叹着,又道:“罢了,这样也很好!你说的不错,爹会好好疼你,只要听爹的话,便不会错!” “嗯,那是自然!”邵琬清高兴的点点头,十分响亮的回答着。 “老爷、大姑娘,到了!”马车缓缓停下,隔着车帘子,只听见东来在外头恭声说道。 计侯爷“嗯”了一声,吩咐途中买来伺候邵琬清的两名丫头百灵、秋雁道:“好生伺候着大姑娘!” 本来,计侯爷不欲在外头随意买丫头的,想着回府了另指派调教好的体面丫头伺候邵琬清,可邵琬清心思灵醒的很,想着侯府的人必定会看不起自个,反倒不如从外头买的带进去才能跟自己一条心,是以变着法儿说动了计侯爷买人,这才有了百灵、秋雁二人。 百灵、秋雁忙陪笑应了声“是”,小心翼翼讨好的瞧了邵琬清一眼。这位大姑娘除了侯爷可是谁都不放在眼里,虽然只是短短的一路,两名丫头也察觉了她是个刁钻刻薄不好伺候的,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计侯爷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欲下车,邵琬清便也起身。 “宝儿,你仍旧坐着吧,到了二门再下来。呵呵,你是侯府的千金,不能叫人轻易看见了容貌去!”计侯爷十分耐心的笑着教给女儿规矩。 邵琬清恍然大悟,讪讪笑着“哦”了一声,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吃吃艾艾说道:“爹,女儿、女儿心里有些害怕!爹,那您也不下车,咱们一块儿在二门下,好不好?” “这——”计侯爷顿时一滞,望着女儿可怜巴巴的祈求眼神再也狠不下心,复又坐下,宠溺的笑叹道:“好吧,这一次便依了你!不过下次,可要听爹的话了!” “是,谢谢爹!女儿一定听爹的话!”邵琬清心中大定,眉开眼笑。 计侯爷笑了笑,扬声吩咐:“赶车,直接进二门再停!” “侯爷……”东来一时有些发懵,吞了吞口水,恭声道:“是,侯爷!”说着向车夫努努嘴:“赶车吧!” 此时,侯府大总管夏管家带着一众一二等管事及得脸的仆从们正整整齐齐排开,在侯府门前恭候侯爷回府。 看着马车轻轻巧巧的重新启动,驶过眼前,夏管家及一众恭候的管事家人们都傻了眼,睁大的眼睛怔怔的随着马车走动而转动,一时竟忘了该作何反应。 “东来,可是侯爷回来了?”夏管家最先醒悟过来,一把拉住了东来问道。 东来抛过去一记奇怪的眼神,点头道:“自然是侯爷回来了!” “那——”夏管家顿时梗住咂了咂嘴,见东来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只得又道:“可是侯爷怎么,怎么没下车呀!” 东来这才恍然大悟,见众人如夏管家一样也是这么满脸奇怪的望着自己,东来不自然的挺了挺身子,笑道:“哦,大姑娘胆怯,侯爷便陪着大姑娘一起进二门内吧!”东来说完便忙忙要小跑着跟上去。此时,马车已经拐了弯看不见影了。 “大姑娘?等等,你等等!”夏管家又一把揪住了他,用比之先前更加困惑而略带严厉的语气问道:“什么大姑娘?你说清楚!”夏管家说着,警告的眼神扫过众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之声霎时消失得干干净净。rq 第154章 “女儿”回归 “大姑娘?等等,你等等!”夏管家又一把揪住了他,用比之先前更加困惑而略带严厉的语气问道:“什么大姑娘?你说清楚!”夏管家说着,警告的眼神扫过众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之声霎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夏管家一听东来口中的“大姑娘”,立刻想到是侯府的大姑娘计子茜,方才出府迎接侯爷时他向夫人禀报过,计家大姑娘好好的跟在计夫人身边呢! 东来不耐道:“还有什么大姑娘?自然是咱们府上的大姑娘、侯爷的大闺女了!这是侯爷流落在外的千金,这回出京办事恰好碰上了,侯爷便带回了府上!咦,难道侯爷没来信说吗?哎哟,了不得,我得赶紧跟上去了!夏管家,这事回头您问侯爷去吧!”东来说着不等夏管家发话,一溜烟的跑了。 “流落在外?流落在外的千金!”夏管家一时懵住了,突然就想起十多年前的往事,心下顿时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脸色也随着变了变。 “既是无事,大家都散去吧!侯府不比别的地方,主子的事也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够轻易议论的,你们各自的嘴都给我严严实实的管好了!谁要是嘴里没把门的,有那么一点两点风声传到我耳朵里,哼!”夏管家阴森森瞪着已是鸦雀无声、敛神肃穆的众人,冷声道:“我就教他再也不必担心自个会胡说八道!下去吧!” “是!”众人心头一凛,垂首躬身齐声答应,敛神屏息退了下去。侯府的八卦虽然诱人,令人兴奋,但是,什么也没有自个的命重要不是? 一时间,偌大的侯府门前只剩了夏管家一个,渐渐偏西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透着萧索和冷清。夏管家微微抬头。呆呆的望了望前方,长长的轻叹一声,慢慢转身向侯府走去。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他似乎可以预见。平静了十多年的侯府,很快便要掀起一番惊涛骇浪! 甄府玉兰苑书房中,甄钰正坐在书桌前写字,小小的身板端得挺直,螓首微低,目光专注而沉静,一笔一画皆透着沉稳。阳光透过月洞窗斜斜射入。一缕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映得春水似的玉镯泛着柔润光泽,愈发衬得肌光雪白。 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甄钰应了声“进来”,门被推开,随着隔断的缠枝花卉的杏色帘帐被掀起,一个银蓝衣衫的窈窕身影轻轻闪了进来。 “姑娘!”秋心向甄钰福身行礼,随后道:“那位郑宝儿姑娘已经跟着忠勇侯进侯府了。” 虽然心里早已有数。可是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甄钰呼吸仍是一滞,沉稳的手腕也下意识微微一抖。她顿了顿,抬头含笑问道:“是么?你觉得如何?忠勇侯府的人……会喜欢这位郑姑娘吗?” 秋心想了想。摇摇头道:“奴婢不知。不过,计侯爷很喜欢郑姑娘就是了。” 秋心说着将计侯爷无视在侯府大门口迎接的管家众人而是陪着郑姑娘一并乘车入二门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有意无意笑道:“奴婢倒是觉得,这郑姑娘如此太招摇了些,侯爷虽疼她,可她将来是要在内宅生活的,如此张扬,恐非好事。” 秋心一直拿不准自家姑娘和郑宝儿之间的关系,但身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她既然想到了却不能不提醒一句。至于甄钰会怎么做,便不在她的管辖范围内了。 甄钰听了她这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说了句:“你有心了!”便命她下去休息。 甄钰心里冷笑,邵琬清那种人,有了这个显摆的机会焉肯放过?她跋扈张扬才好呢。这样,侯府才会更加热闹! 忠勇侯府二门内,计夫人带着亲生女儿计子茜、计子蓉,姨娘苏氏及其子计世霖及一众丫环婆子侍立迎候着。 计夫人穿着橘红色的天蚕薄绸罗衣,绣着大朵的枣红芙蓉花,下边系着月白绡纱长裙,发髻挽得油光水滑,右边簪着两朵大红宝石珠花,左边却是一支颇为张扬的凤首滴珠步摇,拇指大的两颗珍珠一长一短缀在金色流苏末端,莹润的柔光与她光洁似雪的脸颊相宜成章。此时,她牵着爱女计子茜的手站在众人之前,修身长立,端凝前方,那一双长长的凤目,隐隐含光仿佛可以慑人心神。 隐隐听到车轱辘转动渐渐近来的声音,丫环婆子们立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相互以眼神示意:“来了,来了!” 计夫人却是娥眉微蹙,眉梢挑了挑:怎么会有马车的声音?不等她思及更多,一眨眼间,那系着宝蓝绣花车帘的朱轮马车已经驶到了众人面前,稳稳停住。 众丫环婆子们不由自主挺了挺身,目不斜视。 车帘轻动,身材修长的计侯爷从马车里走了下来,计子茜和计子蓉展颜欢笑不约而同叫了声“爹!”就要上前,计子茜被计夫人微微用力拉住,同时计子蓉的乳母杨氏接到主母递过来的眼神,一个反应就计子蓉也拉住了。 果然,计侯爷一下马车立刻转身,从车上扶下来一位衣饰光鲜,打扮得十分讲究的漂亮少女。跟着,又是两名水绿比甲、白绫长裙的俏丫环相继从马车中下来。 计夫人心中“咯噔”一下,众人却都是惊讶的睁大了眼,齐齐愣住了! “侯爷回来了!一路辛苦!”计夫人款款上前,柔声开口,笑得端庄。同时双手交叠在左腰间,向计侯爷优雅一福。 众丫环婆子、姨娘儿女等方回过神来,齐齐恭敬上前,深深的垂首躬身行礼问候。 “呵呵,夫人也辛苦了!都起来吧,免礼!”计侯爷向计夫人笑了笑,朝众人随意摆了摆手,久居上位的雍容华贵之气度如行云流水般展露。 邵琬清是头一遭见过这般钟鸣鼎食之府的大阵势,再瞧见周围建筑及山石树木一切装饰无不透着森森威仪与讲究,心里不自禁便怯了,浑身不自在起来,目光、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整个人恨不能缩成一团缩到人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计侯爷焉能感觉不到她的不安和局促,想到她之所以这副露怯胆弱的模样完全是因为这么多年来自己不管不顾不教导的原因,心中更是起了千般的怜爱和内疚,不禁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温和笑道:“宝儿,别怕。” 邵琬清抬起头,对上一双温润如墨玉含着浅笑温情的眸子,心底情不自禁淌过一阵暖流,回以眷恋无比的眸光,轻轻“恩”了一声点了点头。 计侯爷携着邵琬清上前,目光一闪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计夫人身上,正欲微笑着向她们介绍邵琬清的身份,计子茜大叫了一声“爹!”一阵风冲了过来。 “爹!”计子茜十分气愤,充满敌意的瞟了邵琬清一眼,指着邵琬清扬起下巴傲然道:“爹,这个女人是谁?” 计子茜有个绵里针的娘,无人敢惹,自小尊贵骄傲。年纪虽小,却自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贵气威仪,那清泠泠的目光直射过来如两把利剑,逼得邵琬清没来由的心慌意乱眼皮直跳,下意识的往计侯爷身边靠了靠。 计子茜一见妒火怒火齐攻,猛的窜了三丈三高,三两步大步上前,一把推开邵琬清,叫道:“走开,不许你碰我爹!” “啊!”邵琬清猝不及防兼心慌意乱、心中有鬼,居然被计子茜推得踉跄了好几步,幸亏百灵和秋雁眼明手快慌忙上前扶住。 “子茜!”计侯爷和计夫人同时出声喝止。 计夫人三步两步上前拉住女儿,变色斥道:“不得无礼!” 计侯爷生生咽下责备的话,只是瞪了计子茜一眼,望了惊魂未定的邵琬清一眼向计夫人道:“夫人,咱们回屋再说吧!宝儿,来!”计侯爷向邵琬清招了招手。 邵琬清容色稍缓,正欲过去,被计子茜凌厉的目光一瞪,抬起的脚步又落在了原地! “子茜!她是你的亲姐姐,不可这么没规矩!”计侯爷甚怒,索性说了出来。 一言激起千层浪,便是向来沉静如水的苏姨娘也不由得目光闪了闪,抬起眼皮向邵琬清的方向望了望。丫环婆子们更是满脸惊诧,相视愕然,只是计夫人一向来管家甚严,大家做呆若木鸡状,谁也不敢随便出声议论。 “亲姐姐?我是爹的嫡长女,娘只有我们姐妹两个女儿,哪儿有什么亲姐姐!”计子茜一怔之下嚷了起来,怒火妒火半点儿也不曾下去。反而还鄙夷不屑的瞅了邵琬清一眼。虽然穿戴得花团锦簇、珠光宝气,可再上等的衣料和首饰也遮盖不住她浑身上下透出的小家子气。这种上不得台盘的女人,也配做她计子茜的亲姐姐?给她做奴才她还嫌丢人! “老爷,这?”计夫人也愣住了。 “子茜!”计侯爷厉声训斥,计子茜悚然一惊,心中虽然委屈,却也不敢再说什么顶撞父亲,只是咬了咬唇,倔强的垂着头满脸不快。 计侯爷望了计夫人一眼轻叹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进屋再说吧!”rq 第155章 认还是不认(Sunflower889和氏璧加更) 计侯爷望了计夫人一眼轻叹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进屋再说吧!” “好的,侯爷。”计夫人微微一笑,瞧了邵琬清一眼,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百灵、秋雁身上,笑着柔声吩咐道:“好好扶着你们姑娘。” “……是、是、夫人!”百灵和秋雁也是没见过大阵势的丫头,万没料到这位打扮得华丽尊贵的贵妇人会这么和蔼的吩咐自个说话,一时间瞠口结舌,受宠若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连邵琬清心头也是不禁一松。 一时到了屋里,瞧着屋子里无不奢华精致的布置摆设,层层递进的望不见底的隔断内室,锦绣帐幔缭乱人眼,金银玉瓷雍容华贵,便是一桌一椅、一个茶碗,也透着大气、讲究与排场! 邵琬清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连同精神灵魂都被深深的震撼了一把,心底顿时就生出两个念头,第一个是:过去的十七年真是白活了!第二个是:从此之后,自己也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活了! 邵琬清不禁又得意起来,跟这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连想都不敢想的荣华富贵比起来,计子茜的白眼和抵触算的了什么?当然,她是地头蛇,自己目前尚未站稳脚跟还是轻易不要招惹她,只要稳稳的抱住便宜爹的大腿…… “来,宝儿也坐下。”计侯爷和计夫人落座之后,计侯爷特意向邵琬清招了招手。 “好的,爹!”邵琬清径自来至计侯爷下首挨着他坐下,软绵绵的锦绣坐垫,比马车上的垫子不知舒服了多少倍,邵琬清心里一阵惬意享受,对自己当初当机立断的抉择暗自得意与庆幸,却没注意到计夫人眸底暗自闪了闪,飞快的划过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身着杏色襦衣的俏丽丫环奉上茶来,轻轻搁在邵琬清身旁的黄huā梨梅huā茶几上。邵琬清端起盖碗茶杯,轻轻揭开,清雅宜人的茶香扑鼻而来,轻啜一口。五内俱爽。 只见计侯爷向邵琬清笑道:“来,宝儿,这是你的母亲,快给母亲见礼。” 邵琬清刚要站起来,计夫人却是笑了笑以眼神制止了她,向计侯爷笑道:“先不急,侯爷。不如先见过老太太再说吧!” 计侯爷一怔,随即笑道:“这倒是我疏忽了,自是该先禀过老太太!” 老太太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是长辈,这么大的事自然该先禀给她知道,取得她的认同之后邵琬清才能够算是计家的人。 想到性情耿直严肃的母亲,想到母亲当年对心萍的反感,计侯爷一时忍不住有些踌躇起来。不知该怎么说。 邵琬清敏锐的察觉到便宜爹的神情变化,心头不由又是一紧。 计夫人却是细细打量了她,向计侯爷含笑道:“侯爷。这位宝儿姑娘,可是当年邵妹妹所出?” 计侯爷心里划过一丝怅然,怜爱的瞧了邵琬清一眼,轻叹点头道:“可不是!唉,没想到一转眼竟过去十几年了!” “侯爷为何不把邵妹妹一并接入府中呢?妾身早就想着见见邵妹妹呢!”计夫人又殷殷问道。 计侯爷眼中一黯,淡淡道:“心萍已经去世了,夫人,宝儿初来乍到,今后还要劳动夫人多多照看。” “竟是如此?可见邵妹妹福薄!”计夫人睁大了眼微微诧异道,说着叹息了两句。忙又笑道:“侯爷说的什么话!侯爷的骨血都是妾身的孩子,妾身自然会照顾的。” 如果不是,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也知道夫人向来贤惠。”计侯爷向妻子感激一笑。这感激中略带了点讨好。因为生怕府中知晓了此消息多生事端,他事先一点儿风声都没往府里透,是以计夫人、夏管家等都不知道。这样连招呼都没打冷不防将邵琬清领回府上,夫人非但没有生气摆脸色反而殷殷垂询面色和善。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计夫人忽然又向邵琬清道:“不知邵妹妹是怎么没的?” 被她暗含凌厉的眼神乍然一逼,邵琬清顿时有一种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别开了眼,低着头小声道:“娘是,是失足落水。娘这些年身体不太好,那天在河畔洗衣裳,不留神就——等被人发现救上来时,已经,已经......” “好了,好了!”计侯爷忍不住轻轻拍了拍邵琬清的手,温言道:“伤心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宝儿,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爹!”邵琬清感激带怯的瞥了计侯爷一眼,暗自松了口气。心下忖道:还好有便宜爹解围!这个便宜母亲的眼神可真够毒的,应付起来可真是麻烦。 计夫人微微有些不快,但立刻就将这微微的不快收了起来,遂含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不如这会子便去老太太那边吧?晚上正好一块儿吃个团圆饭!” 除了不快,她还略略有些诧异,总觉得邵琬清提到自己的亲娘时有点儿别扭不自然。 这不是寻常母女相处的样子。 计侯爷忙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到!我先给老太太请安去”说着站了起来。 计夫人及儿女们便都起身,计夫人便吩咐苏姨娘和丫头们伺候侯爷更衣洗脸净手,一面又笑道:“既这么着侯爷且先过去,等一会儿妾身再带她们姊妹一起过去,宝儿也得洗洗脸、收拾收拾不是?” 计侯爷赞同点点头,说道:“那么有劳夫人了!等会夫人再带她们过去吧!”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先过去跟母亲缓缓提起,通个气也是好的。想必夫人也是这个意思吧?还是夫人想的周到啊!计侯爷心中暗自点头,对自己的夫人又赞了一句。 “爹……”邵琬清听说便宜爹要先走,将自己留在这个精明的便宜娘跟前心下不由得发慌,情不自禁可怜巴巴的瞧向计侯爷。 计子茜见状嘴角微抽,低低冷声嗤笑——果然是个上不得台盘的!自己的娘亲愿意带着她,她竟还敢不乐意?也不知谁辱没了谁! “宝儿放心,爹先过去祖母那边,你等会和姐妹们一块随你母亲过去。”计侯爷温和的笑道。计世霖身子不好,见过礼之后早已经由丫环扶着回去喝药休息了。 邵琬清蓦地感觉到一道凌厉的光芒刺向自己。这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错在哪儿了!当着便宜母亲的面如此表现,这不等于打她的脸吗?念及此邵琬清忙堆起满脸的笑容道:“爹您放心先去吧,女儿知道的!” 计侯爷欣慰一笑,自去更衣洗脸不提。 这里计夫人亦含笑吩咐薄荷带人给邵琬清收拾。又命小丫头子将百灵、秋雁两个带下去好好安顿。顺便聊聊天、问些话也是很平常的。——两个刚刚入府不懂得眉眼高低的小丫头,是没有资格去老太太院子里的。 至始至终,计子茜只是冷冷的看着,计子蓉拉了拉她的袖子,叫道:“大姐姐,以后我还叫你大姐姐吗?” 计子茜听了这话不亚于火上浇油,俏脸一沉。冷声道:“怎么?难不成你想叫那个不知从哪个野村子里跑出来的东西做大姐姐?” 计子蓉从未见过姐姐这么凶的模样,吓得往母亲计夫人怀里扑了过去,怯怯的叫了声“娘”。 “子茜”计夫人轻轻抚了抚小女儿的头,向大女儿看过去,语气平缓温婉如水,柔柔道:“多大的人了,尽闹这些有的没的小性儿有什么用?” 计子茜嘴动了动。望了望沉静似水从容如风的母亲,心头的怒气妒火忽然都消散了下去,恭恭敬敬垂头道:“是。娘,女儿明白了。”娘从来就是一个有主意的人,自己着个什么急、操个什么心? 不一刻邵琬清梳洗打扮妥当,母女几个便一块儿往老太太那儿去了。计夫人还言笑晏晏的拉着邵琬清的手细细打量夸赞了一回,一路上柔声轻语向她介绍府中景致布局,一边随口问了些她的生活情况等。 如果计夫人不问邵琬清那些有的没的,邵琬清会十分开心喜悦,但是,因为这些有的没的问题,她的好心情一下子去了大半。心里顿时警惕,脸色也不太自然了起来——谁叫她不是真正的郑宝儿呢! 而她的不自然和躲闪的目光落在计夫人眼底,计夫人更是暗暗纳罕,她可不是计侯爷,认为邵琬清是因为不忍回忆方才如此,当下不动声色一笑收口。只管投其所好说着府上的事。 邵琬清暗暗透了口气,却不知自己的神情早已明明白白落在了计夫人的眼中。 一时走过小huā园,来到计老太太居住的静宜园,阶前垂手侯视的五六个穿红着绿的小丫头们见了忙笑着迎了上前招呼计夫人并计子茜等,簇拥着她们上前,有的忙又打起帘子来,早已有人入内通报。对于凭空多出来邵琬清,则目不斜视权当没见着,更没有多嘴乱问的。 邵琬清不禁暗暗咬牙,心下不免想着“走着瞧!” “娘,媳妇给娘请安来了!娘今儿气色倒好,眼神瞧着也清亮了许多,必定是见着侯爷回来了心里高兴吧!这下子好了,娘也不用成日家担心侯爷在外头吃不好睡不好了!”计夫人款款微笑着,上前去洗向计老太太请安。计子茜和计子蓉也娇笑着上前见过祖母。 “好,好,都起来吧!”计老太太勉强笑笑抬了抬手。老太太脸色明显有些不太好,平日里慈眉善目的神情收了起来,露出几分肃穆与凛然,听了计夫人的话忍不住又斜了儿子一眼,想到他方才说的话,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痛快,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 “儿子让母亲挂心,实在是不孝!”计侯爷听夫人这么说,便忙起身,向老太太深深地鞠了一躬。 计老太太却是气不打一处来,睨着儿子冷冷“哼”了一声,绷着脸道:“也是我白操了心了!儿子大了,主意也大了,哪儿还用得着我这个老太婆操心呀!我老婆子再多嘴,也不过是讨人嫌罢了!”说到这几句话,细细咀嚼咀嚼,情不自禁心内成灰,眼眶子也微微的湿润起来。 “娘!”计侯爷哪儿听得那么重的话?忙一撩袍子跪了下去,含泪哽咽道:“娘这话儿子听了岂不要无地自容!娘的教导,儿子一辈子也不敢忘记!娘再莫要说这样的话,否则,儿子岂非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计夫人见了满脸的内疚与惭愧,慌忙拉着计子茜姐妹一并跪了下去,柔声道:“娘,娘!您别动气,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气!”说着又陪笑道:“这倒是儿媳的不是了,不该那么说话的!娘,侯爷同儿媳对您那是一千一万个孝顺,娘您可千万不要说这些赌气的话呀!都是一家子,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呢!” 计老太太不言语,眼角余光却是冷冷瞧了一眼木雕泥塑似的傻站在那里的邵琬清。 计夫人察觉了,慌忙扭头向邵琬清柔声道:“宝儿姑娘,还不快点儿跪下。” 邵琬清嘴角动了动,便来到计子茜姐妹身边也跪下了。却是垂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她万万没想到,这计家的女人一个个怎么都这么难缠!心里头原本撑得满满的自信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得扔到了爪洼国里。 原本,邵琬清看到计侯爷这么轻易便被自己哄骗玩弄于股掌之上,自信心便一下子膨胀到了极致,不止一次洋洋得意的想着什么忠勇侯,还是朝廷的大官呢,也不过如此罢了!她哪儿想到,有道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计侯爷非是不精明,而是被亲情蒙蔽住了,又兼之对她内疚愧疚,一旦认定他是自己的女儿,自是百般千般的疼爱纵容、百依百顺!可忠勇侯府诸人,谁会卖她的账? 计老太太见她一副缩肩拱背的小家子气可不会像儿子那样满心怜悯疼惜,而是满心的不痛快,盯着她瞧了半响却是抿着唇不吭声。 半响,计老太太方摆了摆手,说道:“老二、老二媳妇、子茜、子蓉都起来一边坐着。”独独没有叫邵琬清。 第156章 侯府的门不好进 计侯爷心下一滞,下意识瞧了邵琬清一眼,恰好邵琬清也抛过来可怜巴巴又带着点害怕委屈的眼光,满含祈求,计侯爷不忍心疼之极,但亦知道母亲正在气头上,自是不便说什么,只向邵琬清回以安慰一瞥,便向母亲又恭恭敬敬磕了个头,答了声“是!”站了起来,坐在一旁。计夫人和两个女儿便也起身。 计侯爷和邵琬清之间的眼神互动落在计老太太眼中,老太太更觉十分腻歪,对邵琬清不觉又多了几分厌恶。 当年手握兵权、封靖安伯的大儿子意外受了重伤,眼看不治,她怎么能放任小儿子在外游历?纵然她先前曾经答应过他婚事自主,任由他选择自己喜欢的女子相伴终生,可是情况有变,又怎么怪得了她?他也是计家的儿子,理应为计家担起应负的责任。兄死弟及,这个爵位他不承难不成让给那些个不着调的庶出旁支来承?可没想到,儿子为了那个什么姓邵的狐媚子,竟然跟她对抗,使得计家沦为上京上流社会的笑话!这件事虽然过去十几年了,可是一想起来仍旧令她心里添堵不已,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素来孝顺的儿子怎么可能做得出那种忤逆的事来! 好在儿子迷途知返,最终留了下来,顺顺当当娶了皇后的亲表妹、大理寺卿贾广宁之女贾丽君,顺顺当当承爵,随后一战成名,更被封为忠勇侯,比之先前的靖安伯更高了一阶。连带她和媳妇都跟着扬眉吐气。 正因为有了这点子“同病相怜”的感觉,计老太太待儿媳妇益多了几分亲近。贾氏又是个端庄贤淑知进退的,婆媳二人相处的越发融洽。 可是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莫名其妙的又冒出了个什么“女儿”来。岂不是存心让她添堵?好在,那狐媚子福薄,不然。岂不是要搅得家宅不宁! 计老太太想着又有点烦躁起来,心道自己潜心拜佛这么多年,对菩萨可是恭恭敬敬万分用心的,怎么就不能护得一府安宁呢,偏又闹出这等幺蛾子来。 尽管万分不痛快、不自在、不情愿,可是儿子先斩后奏,人都已经领了回来。她又还能怎样?总不能再赶出去,不然,就更成了笑话了!如果她事先知道此事,是断断不会容许她进府的,自己孙儿孙女都有了。而且还好几个,也不差这一个来历不明的! “你说的,就是她?”计老太太扭了脸问着儿子,语气不太好,脸色也冷冷的。 计侯爷知道自己这件事做得有点太“那个”了,等于是在变相的逼迫母亲,当即毕恭毕敬的点点头:“是的,娘。”说着趁势向邵琬清笑道:“宝儿,这是祖母。还不快见过祖母。” 计子茜一听顿时急了,嘴唇一动提了口气正要说话,被母亲一个眼神警告住便咬咬唇又坐了回去。 “先别忙!”计老太太抬手按住,双目灼灼盯了邵琬清几眼,冷声说道:“我们计家可是清清白白的人家,断断不容许发生混淆血脉的丑事。老二,你可仔细检查过了?” 邵琬清没想到老太太竟然会怀疑她的身世,顿时脸色大变,俯首在地一动也不敢动,微微的发起抖来。如果这件事被拆穿,别说什么荣华富贵,恐怕小命也要保不住!邵琬清不由大为懊恼,早知道就不回侯府了,只要计侯爷认下了她,在外边还不是一样可以锦衣玉食? “自然是检查过了!”计侯爷听见母亲这么问非但没有如同邵琬清那样紧张起来反而心头一松——母亲这是肯接受了。 计侯爷便一一说道:“年纪、生辰、籍贯都对的上,心萍的相貌、性情、性格儿她也说得上来,往事也能说得上来,而且,她身上带有儿子当年送给心萍的玉佩和首饰。” 说到那块玉佩和那一盒首饰,计侯爷心里更是一阵难过,那玉佩和首饰是自己给心萍下的聘礼,可是没想到—— 计夫人听了心头却是一阵紧着一阵暗暗压抑的怒意,她没想到,那块象征着计家媳妇的传家玉佩计侯爷竟然早就给了那个狐媚子! “你说的这些都是死物,恐怕做不得什么证!”计老太太冷声说道。听到那玉佩的消息,她也十分恼怒。 计侯爷涩然道:“娘,别的还罢了,可是那玉佩,心萍决计不会交给旁人的,即使给了,也断断不会告诉旁人知道那玉佩的意义。娘,儿子知道这件事让娘接受太困难,可是心萍已经不在了,儿子真是只想好好补偿补偿宝儿。” 计老太太见儿子说得这样伤感,心里忍不住也起了几分怜悯,半响叹道:“那个邵什么……她的老家呢?可派人去打探过?”莫名其妙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一个女子便要认作她的孙女,她可没那么轻易松口答应,不然,忠勇侯府成了什么了! 计侯爷忙道:“自是派人去查探过了的,只是,那边的人都说她们母女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并不知晓她们这些年的情况。而心萍唯一的兄长邵有德一家在两年前也已经离开柳河镇了。” 邵琬清听了这些话忍不住暗暗捏了一把汗,她没想到计侯爷竟然背着她派人去了老家查她的底!同时她忍不住又暗暗疑惑为何镇上的人会这么说。 不过,她又不傻,既然有人帮她圆了谎躲过一劫,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傻到自己把真相说出来! 计老太太一时没了说词,便不紧不慢向邵琬清道:“既然进了侯府,认祖归宗,今后便是计家的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合乎规矩,不要丢了计家的脸面!若是辱没了计家的名声便是家法伺候,谁也护不了你,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邵琬清身子抖了抖,一副恭顺怯弱,心里暗骂,嘴里却不敢吱声。 “宝儿,还不快谢祖母教诲!”计侯爷赶紧加了一句。 邵琬清只得磕下头去,轻轻道:“宝儿都记住了,谢祖母教诲!” 计老太太不置可否的淡淡“嗯”了一声,又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邵琬清便低声道:“我今年十七。” 老太太听她这么没规没距的回话不觉蹙了蹙眉,不过想到她的出身也没有多说什么。再一想她已经十七,最多明年便会出嫁,越发懒得更她计较,心中只琢磨着事后派个干练得力的嬷嬷教导她规矩,将来嫁了人不丢了忠勇侯府的脸面就算了。想想又觉得她也可怜,一个孤女,自然无人替她安排婚事! “十七?”计子茜却突然嗤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我怎么觉得看起来身量比辛府的萱娘姐姐高不了多少呀!” 邵琬清一怔,勉强笑道:“我,我自小便长的比旁人要瘦弱些。”这倒是真话,她的骨架十分娇小玲珑,皮子又白嫩细腻,巴掌大的小脸,不知道的谁也不敢相信她已经十七岁了,还以为是十四左右呢。 计老太太不觉上上下下的打量起邵琬清来,果然这才发现她身量矮小瘦弱,怎么看也不像个十七岁的少女,说是十四五还差不多!老太太脸色又“唰”的沉了下去,不由得暗暗起疑,怀疑她是假冒的。 “子茜,”计侯爷轻轻斥女儿道:“不得这般取笑你大姐姐。你大姐姐从前吃了那许多苦,营养不足,身量弱小有什么稀奇!” 计子茜被父亲“大姐姐”这几个字气的够呛,赌气闷声不已,片刻嘟囔道:“什么大姐姐!谁知是不是我们计家的女儿呢,倒不如来个滴血认亲才保险!” “胡闹!什么滴血认亲?我跟你们谁滴过血认过亲吗?”计侯爷顿时大怒,脸上变了色,沉声训斥计子茜道:“这些年仗着一家人宠你,你是越来越没个章法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滴血认亲,她竟然说出这种话。身为女儿,竟敢如此质疑父亲,计侯爷想不恼怒都不成。 “侯爷!”计夫人听得这话也怒了,目中几要喷出火来。他这是什么意思?怀疑起她来了? 计侯爷冷哼一声:“你看看女儿都叫你惯成了什么样子!” 计夫人大怒,当着计老太太的面又不敢怎样,委屈的望向婆婆。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计老太太回以安慰的眼神。她原本也隐隐有这个意思,但计子茜这么一说,又被儿子这么一堵眼看要起争执,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心下转念一想,罢了,横竖这丫头也在府上呆不了多久,且由着她吧! 计夫人忍着心里满腔的不痛快,委委屈屈红了眼眶,忍着气喝住了计子茜,又向计侯爷笑着柔声劝道:“侯爷别动气,子茜这孩子口没遮拦,回头妾身定会好好的教导她。” 计侯爷却是道:“如今她也大了,你早该教导她了!不然今后可怎么了得!” 计夫人脸色微变不吭声,继而愤愤不平起来:怎么?这半路杀出来的野种竟然比她嫡出的女儿还要尊贵了不成?竟然当着她的面如此! 计老太太冷眼旁观有什么不知道的?当下给了媳妇一记安慰的眼神,向儿子训斥道:“老二,你一把年纪了,有些话我本不想说可却不得不说,做父母的,对待儿女总要一视同仁才好!子茜这孩子是娇纵了些,可她是府里头一个女孩儿,自是比旁人更娇贵些!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动不动就开口训斥?难道她便不是你女儿了不成!” 第157章 嫡母起疑 计侯爷忙起身领训,垂首道:“母亲说的是,儿子受教了。” 计子茜心中委屈,在母亲眼神的示意下只得站了起来,低声道:“祖母,子茜让祖母操心了!爹爹教导子茜,本是应该的。是子茜不好,不该胡乱说话,惹爹爹不快。” “好了好了!你小孩儿家家的,说什么也是真性情,一家子哪儿在这上边计较对错呢!来,过来祖母这里。”计老太太说着向计子茜招了招手。 计子茜望了父亲一眼,计侯爷便温言道:“祖母唤你,还不过去。”计子茜答应一声,这才过去了。 邵琬清冷眼瞧着人家一家子在她面前上演亲情大戏,恍然忘了地上还跪着一个她,不禁心头又是一阵火起。又见便宜爹竟然也由她跪着,完全不说出言帮她求情,她心里忍不住连便宜爹都埋怨上了。 计老太太携了计子茜坐下,这才又向地上跪着的邵琬清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老太太当然知道她叫郑宝儿,这么按程序问下来不过是想要借机敲打敲打她,教她一个乖,省的她以后起了什么歪门心思兴风作浪。 邵琬清心里厌恶之极,耐着性子低声道:“我叫……郑宝儿。”每次说到“郑宝儿”这个名字,她心里总会掠过一丝不自然。 计老太太还没说话,计子茜却是疑惑的笑道:“这可稀奇了,怎么大姐姐的舅父姓邵,大姐姐却是姓郑呢?不知大姐姐是跟谁姓的?” 计老太太顿时也不由得听住了。灼灼的目光盯着邵琬清。 计侯爷一时也愣住了,认了女儿之后,他满心里只有欢喜和兴奋,然后是怎么样都不觉得过分的补偿和疼爱。还真就没想到这件事。 邵琬清呢?听见计子茜这么问正中下怀,当即低声说道:“这是,是外祖母的姓氏。宝儿是随了外祖母的姓。” “哦,这可奇了!你娘是怎么搞的?怎么如此不懂事!”计老太太顿时心中不快起来。 计子茜见祖母不快心中得意,亦浅浅笑道:“祖母说得极是!大姐姐连父亲的姓氏都不随,莫非大姐姐很不待见我们计家么?姐姐难道不知,这可是大不孝啊!” 计子茜说的是邵琬清,暗指的却是邵心萍,邵心萍竟然不让女儿随丈夫的姓。可见她心里压根就没有这个丈夫,或者说,压根就没把这个丈夫放在眼里!如此一来,计侯爷还把她的女儿当做宝贝一样,岂不是天大的讽刺? 计夫人眼角微斜。瞥见丈夫瞬间黯然了几分的脸色,心头没来由一阵报复的快意。好呀,他不是把人家当成宝贝吗?人家的心里,可不见得有他呐! 邵琬清赶紧俯首在地,强忍着哽咽道:“非是宝儿不孝,娘和宝儿巴不得早日回到爹的身边,又怎么会嫌弃计氏姓氏,娘这么做,是万不得已!” “万不得已?”计侯爷心中一紧。变色道:“这是怎么回事?宝儿,你好好说给我听!” 邵琬清便拭泪呜咽,垂着头轻轻道:“娘说,在我快满周岁时候我们母女曾经遭遇不明人物追杀,娘担心会出事,所以。所以这些年我们母女一直隐姓埋名,并不敢以真身份示人,女儿自然不能姓计,因此才随了外祖母的姓!”邵琬清心里暗自冷笑,这些话,还是当初从郑宝儿那里套出来的,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够用得上,可见,她的运气一向来是不错的! 邵琬清此言一出,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便是计老太太也不禁心头一沉。 计夫人心内大吃一惊,面上却声色不动,连眉毛也不曾轻抬一下,与诸人一样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诧。可是计侯爷一怔之后,两道目光却是下意识的望向了她,这使得计夫人心头一阵暗怒。 “胡言乱语!”计老太太当即蹙眉轻斥,说道:“你们孤儿寡母两个过活,难免会招惹些是非,想必有人上门耍赖闹事是有的,哪里就至于那么严重,什么追杀不追杀的,没得唬弄人!” 计老太太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本来么,寡妇门前是非多,邵心萍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个女儿过活,找她麻烦的人想必不会少。她们母女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将事情说的严重了也是有的。 可是,想到当初暗暗派去接人的夏管家,计侯爷心里却不能不起了疑心。不过,他不能当面反驳母亲的话,而且,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如果真如女儿所言,派去的人跟母亲恐怕脱不了关系,至少,跟侯府脱不了关系!这件事他便是要问,也得私下里单独再问! 念及此,计侯爷说道:“母亲所言甚是,宝儿,这种无中生有的话以后不可再说,知道了么?” 邵琬清有些错愕,她原本以为便宜爹会站在她这一边的,不料却是站在了她的反面。对于一个从来没有违拗过自己心意的人,突然之间毫无预兆的反对自己,邵琬清感到格外的不好受。她从未在大宅院里生存过,哪儿知道其中的许多弯弯绕绕明里暗里的讲究,完全不知计侯爷这么说是在保全她,反而将他也埋怨上了,当下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是,女儿知道了。” “恩。”计侯爷见她乖巧的答应了自己,满意的点点头。 计夫人一双温婉沉静似水的眸子却是不易察觉的闪了闪,心头微怒,同时亦暗自后悔当初的事没有进一步核实便匆匆下了定论。她哪儿想得到邵心萍孤儿寡母两个居然命这么大!是她太过轻敌了,只要她稍微多仔细一点儿,今日决计不会有这个找上门来的野丫头! 更令计夫人没有想到的是,邵琬清竟会这么大胆,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老太太和侯爷是什么人?听了这话岂能一点儿疑心也不动的?看来。这个便宜女儿暂时是动不得了!非但动不得,还得示示好才是嫡母的做派行事! 计夫人念及此便含笑道:“宝儿如今既然回了咱们侯府,这名字上头是不是——”大家子的儿女取名儿都是按着讲究辈分来的,郑宝儿既然回了侯府。理应得将名字改回来。 这倒是邵琬清求之不得的,天天顶着郑宝儿的名字,说一点儿也不心虚那是假的!于是邵琬清就满目期待的望了便宜爹一眼。 “夫人说的极是。母亲您看——”计侯爷对这事也是相当赞同的。 计老太太对这事可有可无根本懒得上心,只是人已经进来了,若不改了名字反而不妥,于是便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按子茜、子蓉姐妹的辈分排一排将名字改了吧!”老太太说着又凌厉的盯了邵琬清一眼,半明半暗的敲打道:“进了府改了名就是侯府的姑娘了,言行举止代表的都是侯府的脸面。外边那些要不得的陋习断不能带到侯府中来,不该做的事别做,不该说的话别乱说,行事总要以侯府为先。我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邵琬清神色一凛。心底没来由升腾起一股自豪感:从今以后,她就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了!是身份尊贵的人!“是,祖母,孙女懂了!” 邵琬清难得通透了一次,不用计侯爷吩咐,主动起身,恭恭敬敬向端坐在上的老太太磕了三个头,算是认下了祖母。 老太太无法,只得扭身吩咐身边的大丫鬟春兰:“去把那东厢房乌木箱子里最上层红匣子中一对赤金錾花镯子拿来!”春兰垂首应是。一时取来,老太太便将这对金镯子赏给了邵琬清当见面礼。 若是在从前,收到人家送的这么一对金镯子,邵琬清怕是做梦都能笑醒了来。可是如今见过了世面,眼界儿也高了,这对金镯子成色普通。样式也不出挑,别说跟郑宝儿那一匣子被她当了不少后又被便宜爹赎回来的首饰比差远了,连便宜爹给她新添的那些都比不上! 邵琬清心下有些不屑,转念一想不拿白不拿,便又做出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双手接过,谢了便宜祖母。 计侯爷看着母亲赏赐给女儿的礼物,看着女儿一脸的欢喜,心里忍不住又怜惜心酸伤感起来——这孩子真是个知礼的,为何母亲却是如此不待见她呢! 自己向母亲请求让宝儿改名,是有让宝儿上族谱的意思,可是母亲却没有接这个话茬,分明在装糊涂!唉!忽又想起女儿方才所言“刺客”、“追杀”之事,心头一紧,将来,这个女儿自己少不得要多为她操心了,这府上内宅之人,竟是一个都不可托付!自己若再不疼她,往后的日子她可怎么过! 随后,邵琬清又给计侯爷、计夫人亦重新见礼。 在见面礼上,计夫人倒是犯了难。婆婆给了,她不能不给;婆婆给的东西不怎么样,她给的不能比婆婆的好,可是又不能给的太差让丈夫不快——且她堂堂侯府正室夫人,身上哪一件事物是差劲的? 计夫人心思猛的一动,便将身上系着的一个海棠红色如意头云纹荷包解了下来,捏了捏,含笑递给邵琬清道:“不值什么,拿去玩玩啊!做工自是比不上你的巧手,可不要嫌弃阵脚粗鄙呀!” 邵琬清心里愈发不屑,却仍是若无其事陪笑接过,倒引得计夫人目光微闪多瞧了她两眼。 邵心萍的刺绣手艺有多好计夫人心里门儿清,她送荷包,一是此物件说贵重也贵重说轻巧也轻巧,主要看人心里怎么想了。若是看重嫡母,嫡母随身携带之物自然当做宝贝,若是看重钱财,便值不了几个;二是带了几分试探,试探邵琬清的反应。 按理说,邵琬清听嫡母提到生母生前最在行的刺绣,怎么着也得有点儿反应才是,可是邵琬清反应太平静了,对那荷包连眼神闪一闪瞧上一眼都没有。计夫人面上仍是笑着,心里却越发疑惑纳罕起来。 这么一圈闹腾下来,人人都有了倦意,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计夫人便陪笑着征询婆婆的意思,是否摆上晚饭,一家子吃个团圆饭。 老太太心里正不自在,听到“团圆饭”更觉刺耳,闻言摆摆手,神色淡淡说道:“今儿我还要吃斋,你们不用陪着,回自己院子里吃去吧!” 计夫人忙笑道:“论理媳妇该陪着娘才是,只是侯爷刚回来,媳妇今儿就托大先回去了。等晚饭后,媳妇再带着孙女们过来陪老太太解闷!” 老太太听她提起“孙女”两字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高兴,拉下脸沉声道:“我知道你是个有心的!可孝顺也不在这上头,今日侯爷才回来,你就陪着侯爷团聚吧,我今天累了,晚间要早歇,你也不必带她们姊妹过来了!” 计夫人忙恭声应“是”,计侯爷见母亲不快,情知是自己的原因,心里也有点儿内疚,便陪在一旁又说了好一会子话,在母亲一再催促下方才恭敬起身欲离去,计夫人又嘱咐了几句老太太左右伺候的丫环婆子,方与计侯爷等一并退下。 次日,邵琬清正式改名叫做计子清,成为忠勇侯府的大姑娘,计子茜和计子蓉姐妹顺势成了二姑娘、三姑娘,计子蓉年纪还小倒没什么,计子茜却是气得大发了一顿脾气,摔坏了屋子里好几件古董摆设。 计子清这个“清”字是邵琬清自己向父亲求来的,还是用自己原来的字更熟悉自在些! 因为她回来的太过突然,来不及准备住处,计夫人跟计侯爷商量之后,便让她暂时随计夫人住在侯府正院中,计夫人给她拨了东跨院三间屋子,虽然地方不大,却收拾布置得妥妥当当挑不出一丝毛病。计夫人又见百灵、秋雁是刚买来的丫头,还不太上道,对侯府也不熟悉,便又将自己身边的三等丫头红梅和老成持重、最懂规矩的张妈妈拨给了计子清。又从老太太那里“借”来了教养嬷嬷教导计子清各种上流门户的规矩礼仪。每日里总要亲亲切切的问候关心计子清一番,或者打发人给她送各种零食果点,相待与计子茜姐妹几乎无异。rq 第158章 三公子回府 计侯爷冷眼旁观,见夫人事事想得周全,心里反倒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滋味。但是他也不能不承认,夫人如此行事确实当得起“贤惠”二字,先前提紧的心也渐渐的放松了下去。 上京里八卦之风十分盛行,不到两天工夫,上流社会各家各府几乎都知道了忠勇侯府计侯爷寻回了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众人你传我、我传你,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尤其是,这女儿据说还是计侯爷与当年最心爱的女子所生,众人的好奇心不免更强了些,连计侯爷当年为了这个新找回来的大女儿的娘拒婚逃婚、对抗母亲的往事都被翻出来好好回味细说了一通,传得沸沸扬扬,侯府一时成为上京上流社会的谈资,谁家不八卦他们府上几句简直就跟不上时代的潮流! 弄得计侯爷和计夫人一时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连太子身边的计世澜也不能幸免,被人问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回家冲父母大发了一通脾气,恨不得把计子清这个便宜姐姐揍一顿赶出去。 这些闲话,计夫人当然不敢让老太太知道,给府里上下人等下了死命令:谁敢在老太太面前乱嚼舌头根立刻打死没商量! 可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太太终究是知道了此事,脸色顿时黑沉如锅底,好几天都没给儿子好脸色看,对计子清也越发的反感起来。 当年之事是她的污点。她甚至比计夫人还要介意。 外头的风言风语,嘲弄的,取笑的,不屑的,幸灾乐祸的,八卦好奇的,同情的。计侯爷都可以置之不理、置若罔闻,但是母亲的态度他却不能忽视,夹在女儿与母亲中间两头为难,焦心不已。 计老太太不是那等粗俗的,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不会指桑骂槐跳起来撒泼,但只摆出那淡漠疏离、冷若寒冰的脸色也够计侯爷喝一壶了。 下人们都会看碟下菜,又有计子茜兄妹在其中挑拨搅合,明里不怎么样,暗里计子清的日子却也不好过。而她又不是个肯委屈自己的,见了便宜爹便做出一副楚楚可怜、忍辱负重、欲言又止的模样。计侯爷见了想不起疑都不行!虽然怎么问她都不肯说,问急了眼眶就红了。可是侯府就那么大点地方,计侯爷有什么查不到的?一时查出不由大怒,要狠罚众人及计子茜兄妹。计夫人好言劝解,反而连带受了几句埋怨便也不敢再劝,打算隐忍替他料理,训斥了儿女,好言安抚计子清。不料老太太又横插一脚进来,命贴身嬷嬷丫头打点行李,扬言欲往五台山礼佛三年躲清静。 礼佛三年。等于半只脚踏进了佛门。拜佛是一回事,入佛门是另一回事,传出去计侯爷和计夫人的名声就要毁了。计侯爷计夫人大惊,苦求不已,不得不退让一步。可是转眼,各方周旋焦头烂额的计夫人却又病倒了,歇了好几天才好,整个侯府愈发乱成一团...... 众人无不叹息计夫人贤惠,多有替她不平。家事不平,亦多有人同情计侯爷。一时间,忠勇侯府成了上京最大的谈资,甚至比当年还要热闹,连甄老爷这种从不说人八卦的也忍不住在上房与夫人笑谈了几句。 这些都是后话,忠勇侯府闹的风风火火的时候,甄府也添了热闹。回老家避祸的白姨娘带着三公子甄克守也回到了上京。 原本白姨娘带信,是要在端午节后方才到达的,但她在老家实在是无趣,且明年儿子就要下场参加科考了,白姨娘恨不得带着儿子立刻就飞到上京,早到一日自然有早到一日的好处。于是一路急急赶路,她们母子两个的马车已经进了上京城门了,甄府上才得到打头阵小厮的报信。 甄夫人吃了一惊,随即眉头微蹙,向王妈妈等抱怨道:“这白姨娘怎么仍是这么个急脚鬼的性子,说风就是雨,一点儿也没变!这倒好了,到了家门口才知道她们母子俩回来!” 王妈妈笑道:“白姨娘想必是心里惦记着给老爷夫人请安,故而心急了些吧?好在绿萼轩前几日已经收拾妥当了,老奴这就叫人将铺盖现铺上也就好了。南熏馆那边一切也都是现成的,倒也不费事。” 甄夫人轻轻嗤笑一声,显然对王妈妈所言“惦记请安”的说辞不屑一顾,瞧了王妈妈一眼说道:“她们既然回来了,也就这么着吧!”白姨娘那点心思甄夫人岂能不知?不过,她自己也是有儿子的人,明白这一份心,自也不会同她计较,且甄克守又是个懂事的,自己素来也看重他,因此便又把那嫌恶之心去了一大半,吩咐王妈妈下去命下人们准备。 一个时辰之后,白姨娘带着甄克守并主仆几个又回到了甄府,因是姨娘回府,走的是东南角门,只有几个二三等的仆妇老奴在等候着帮忙搬运行李,甄老爷在衙门办公还未回府,甄夫人当然也不可能屈尊下降的来迎接白姨娘。 马车进了二门,白姨娘和甄克守踩着脚櫈下了车,便有几个妈妈粗使仆妇上前笑着见礼,母子两个不约而同抬头四顾,打量着府中熟悉而又恍然有点儿陌生的风景,心里一阵感慨。 白姨娘最想知道的是关于沈姨娘如今的事,心口便有点儿火烧火燎的等不及了,含笑同几个妈妈婆子寒暄了几句,低头瞧了瞧自己一身墨绿色暗纹团huā的裙袄,摸了摸盘的油光水滑的富贵圆鬓,自觉妥当无碍,便向甄克守笑道:“三公子,咱们先去正院见过夫人吧?” “姨娘!”甄克守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母子两人才刚刚进门,一身风尘仆仆的也不收拾收拾就这么过去正院请安,万一被人扣上一个仪容不整、不尊正室嫡母的名声都没处诉冤去。 甄克守缓缓道:“横竖母亲已经知道咱们回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换了衣裳再过去吧。”甄克守说着又扭头吩咐白姨娘身边的春雨道:“你到母亲院子外边磕个头去,请人通报母亲一声,就说我和白姨娘已经回来了,等换了衣裳就去给母亲请安。” “是,三公子!”春雨屈膝答应,恭敬退下。白姨娘嘴唇动了动,终也没说什么。 领头的老妈子便忙笑道:“既这么着老奴便领春雨过去吧!嫂子姑娘们好生把三公子和白姨娘的行李送回院子去。” “有劳妈妈了!”甄克守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老妈子赶紧笑道:“三公子您折煞老奴了,这是老奴份内事!”说毕领着春雨去了。临了这老妈子忍不住悄悄打量了甄克守一眼,又见春雨虽然是白姨娘的丫头,但对甄克守的吩咐应答起来压根儿连眼角也不曾斜白姨娘一下,可见甄克守是能够做白姨娘的主的,心道三公子倒是个有主意见识的,怪道夫人和二公子、二姑娘都待他不错。白姨娘这三不着调没个成见的,不想却是这般有福,生了个好儿子! 这里甄克守母子俩各自回屋收拾不提,约好了时间在正院拐角处一带青砖墙下碰面,一起进去给甄夫人请安,献上从老家带过来的土仪特产并白姨娘亲自为甄夫人做的两双鞋子。 甄克守又恭恭敬敬呈上一幅自己亲手描绘的百寿图,说是母亲去年生日自己未能亲自拜寿,特表心意云云,甄夫人听罢更是十分高兴,连连笑着夸赞三公子懂事,又加上许久没见他们,这一来倒真有几分真心,含笑问甄克守在那边可住的习惯?功课如何?等语。又和颜悦色的同白姨娘说了好些话,问了些老家的情况,颇有相谈甚欢的意味。 白姨娘受宠若惊,当下愈加精神百倍的同甄夫人攀谈起来,心里不由暗自得意与庆幸:亏得自个听了儿子的话,亲自做了两双鞋,又买了那么些土仪特产…… 甄克守一一恭敬回答,进退有度,举止大方,略显长成的身形隐约可见人才翩翩了,甄夫人见了心中愈发喜欢,遂嗔笑道:“你这孩子,怎的这么多礼?坐下回话吧,不要动不动就起来了!赶了这么些天的路,还不累吗!” 甄克守这才微笑着谢过母亲,落落大方的坐下回话。不多会寻了个空隙向甄夫人笑道:“儿子方才回去南熏馆并未见着二哥,不知二哥今儿是不是出去了?” 甄夫人猛然想起儿女来,遂笑道:“可是我糊涂了,你二哥今日不曾出去,这会子八成是在你二妹妹的玉兰苑里头呢!你也过去吧,顺便瞧瞧你二妹妹去,你们兄妹素来亲厚,这些天她还问起你呢!怕是有好多话要说呢!” 甄克守正有此意,于是笑着起身道:“那么儿子便先过去了,正好带了些玩意儿要送给二妹妹玩呢!” “好,好,去吧!”甄夫人笑着点点头,笑吟吟的瞧了甄克守一眼。(未完待续 第159章 沈姨娘的“曲线回归” 甄克守向甄夫人施礼告退,眼神亦微微扫过白姨娘算是同她告了别。白姨娘却是从儿子的眼神中看出一点儿别的意思——那是提醒她坐坐就回去,别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平白惹人讨厌。白姨娘下意识挺了挺身,心中就有点儿不以为然。 当甄克守来到玉兰苑时,只见满院绿荫生凉,院里屋外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无。他进了屋去,隐隐听到书房里有说话的声音,细细一辨正是甄克善与甄钰,嘴角不觉微微勾了勾。他突然起了促狭之心,便也不出声,蹑手蹑足的来至书房外,静静的站在那里听里边兄妹二人说话。 细细听去,却是二哥与二妹妹在讨论四书策论,听起来二哥似乎还被二妹妹给问住了,甄克守觉得好笑,亦十分诧异,没料到这个娇蛮妹妹竟然还懂得这些东西这么深! 甄克守正想放重脚步叫出声来,只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娇斥:“哪儿来的小贼!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甄克守下意识回头,还未出声,眼前一花,手臂一痛,忍不住“哎哟!”一声惊呼起来,左边胳膊被人扭着反剪在背后,后颈脖也被一只手给卡住了。 “放手,放手!”甄克守疼得眼前一黑,冷汗直冒。 “三哥哥!” “三弟?” 被这动静惊动的甄钰和甄克善奔了出来,见状均是怔了一怔。 甄钰又好气又好笑,忙道:“秋朗,还不快点放手!这是我三哥哥!” “三。三公子?”秋朗一呆,慌忙缩回了手,嚅嚅道:“我,我。”三公子她曾经听甄钰兄妹提过,也知他们兄妹三个感情非别的姊妹能比,却万万没料到自己把三公子当成贼了! 甄克善忙上前扶着甄克守。也忍不住“扑哧”好笑道:“三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好好的怎么闹了这么一出!” “我——”甄克守疼得说不出话来,哭丧着脸道:“我刚刚进来,听见二哥和二妹妹在屋里说话,正想给你们个惊喜呐,谁知这丫头——”甄克守扭头瞧了秋朗一眼,见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丫头不由一怔。 “奴婢,奴婢不知是三公子。给三公子赔不是了!”秋朗心里尴尬得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热,既愧且囧。忍不住又瞟了面皮白净、斯斯文文的三公子一眼,心道哪儿想得到三公子这么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呢?跟二公子真是半点儿也不一样…… “二姑娘、二公子、三公子,还是先坐下吧!”槐叶、槐花、莲子等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秋心也带了跌打药膏过来赔罪。 甄钰见了拍手好笑道:“三哥哥。谁叫你不早吱声的呀!还说给我们一份惊喜呐,这下子好了,先从我这里领了一份大礼了!” 听了这话除了秋心、秋朗两个,旁人都知道他们兄妹之间玩笑惯了的,忍不住都笑了起来,甄克守自己忍不住也“嗤”的笑了,牵动伤口笑到一半又龇牙皱眉呲了口气,说道:“好啊二妹妹,我在你这儿受了伤。你这个主人翁竟然还取笑我,我带回来的礼物怕你是不想要了吧?” 秋朗方才不敢笑,见甄克守笑到一半又蹙眉抽气的模样倒忍不住抿了抿唇,秋心听见甄克守这么说心下不安,忙一扯秋朗袖子姐妹两个跪了下去,赔笑道:“小妹她素来毛躁惯了。三公子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奴婢这儿给您赔不是了!”秋朗一滞,忙也赔笑道歉。 甄钰和正在给甄克守胳膊擦药膏的甄克善相视一眼只做不见,两人都怕叫了秋心姐妹起来薄了甄克守,既然姐妹俩向他道歉,还是他自己应付比较好一点。 “两位姐姐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吧!”甄克守抬了抬右手,不在意的笑道:“不过是个小小的误会罢了,我还没有那么小气呢!” 秋心、秋朗这才放心,暗暗瞧了甄钰一眼见她微微点头,方才谢了甄克守起身。 “三哥哥、三哥哥,”甄钰便眼巴巴笑道:“三哥哥给我带了什么好礼物回来了,快说给我听听嘛!呵呵,前几日在娘那里得了几两黄山云雾好茶,我都给你好不好?” 甄克守一听忍不住好笑,便让人将他带来顺手放在外屋的包袱拿过来,里边是好几支金碧辉煌异常漂亮的长羽毛、两支白毫毛笔、一对玉竹笔筒、两个木雕面具、两串精雕细琢的胡桃核手串、几个根雕小玩器等,俱是老家当地出产的东西,虽然都是小玩意,但胜在精致细致,种类齐全,一看便是用了心思准备的。 甄钰异常喜欢,摸摸这个,拿拿那个,心里头一阵温暖,谢了三哥哥,由不得凑过去瞧了瞧他的手臂,关切道:“三哥哥,疼不疼啊?这药很有效的,过一两天也就好了!” 甄克守和甄克善都笑了起来,甄克善取笑道:“我说,你这时候才想着关心三弟这句话,还真是——有心啊!” “啊?二哥哥你越发学坏了,专会挑唆拨火儿!”甄钰也有点讪讪的不好意思,瞪着甄克善道。 兄妹三个并秋心等都笑起来,一时热闹无比,其乐融融。 甄克守的胳膊并无大碍,不多会儿便只有点儿隐隐的疼罢了,并没有造成什么行动不便的影响,晚上一大家子在正院吃团圆饭时,也无人发现他的异样。只是从此,甄克守看见秋朗总觉得心里有点儿毛毛的,对她敬而远之。他跟二哥不一样,对武功武学没有半点儿兴趣,尤其像秋朗这种力气比男人还大、习过武的女人,简直觉得她不是个女人。 转眼便到了端午节,今年端午甄钰没有进宫陪福清公主过,而是留在府里。 这一日用过早饭。甄克善兄弟两个禀过母亲,便带着甄钰一起出去看赛龙舟。 天气很好,举行龙舟大赛的东郊初阳河畔人山人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二十四条披红挂彩的龙舟分三场进行比赛,最后由每一场的前两名进行决赛。选出冠军。场面异常火爆,围观百姓们群情激昂,欢声震天。甄钰兄妹三人直看到比赛结束方意犹未尽的打道回府,一路上在马车里还兴致勃勃的议论不休。 回到府里时,却发现府中气氛有些不一样,母亲的脸色也不太好,勉强应付了几句便命他们回去。甄克善和甄克守尚未察觉什么。甄钰却是感到了不对劲,出了正院想了想,绕了个弯又回来了。 “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甄钰坐在甄夫人下首,一双乌漆漆的眸子望着甄夫人。巴掌大的小脸上透着浓浓的关切。 甄夫人与侍立一旁的王妈妈相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咬着牙说道:“沈芸霜那个贱人,又回来了!” “这——”甄钰脸色微变,心中吃了一惊,惊愕的睁大了眼一时回不过神来,不相信道:“沈——沈姨娘?” 甄夫人有些气愤,也有些恹恹的,点了点头没有吱声。 “姑娘。你听老奴说给你听,”王妈妈瞧了甄夫人一眼,便将沈姨娘今日如何回府之事说了一遍。 原来,沈姨娘这次回来是一个人,沈氏并没有跟着一起。 今日早晨,沈姨娘刚刚回到上京。她本想回府打个招呼,不料在城外恰好碰上了前去初阳河看龙舟比赛的工部尚书府的凤夫人等一行。那凤夫人最不喜欢妾室,对曾经一度越俎代庖行正室权的沈姨娘尤为看不顺眼,如今见到沈姨娘失势心里哪有不痛快的?于是便拦住她出言讥讽好好嘲笑了一番,随即又拿话挤兑,十分强硬的非要“邀请”沈姨娘一块儿去看比赛,存心要下她的脸,沈姨娘不得已,便也去了。 不料,河畔人多人杂,凤夫人的宝贝小儿子、五岁的凤宗连贪玩偷偷的跑开了,一不留神被人挤掉进了河里,沈姨娘不计前嫌、不顾一切跳进河中相救凤宗连,凤宗连被救了上来,她自己也惨白着脸色晕了过去,把个凤夫人感激的要死,也羞愧的要死,众位夫人见了亦无不叹息。凤夫人便请大夫替沈姨娘诊治了,又亲自派了府上的大管家陪着马车将沈姨娘送回了甄府,并且向甄府再三致谢。 这样一来,甄夫人心里就是有一百二十分恼火也发作不出来,况且人都抬到了府前,又是因为这么一件事,甄夫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沈姨娘往外推。不然,非但会传出刻薄恶毒的心思,还相当于打凤夫人的脸! “沈姨娘这会子已经在刘姨娘的畅绿轩歇下了!唉,谁想得到会发生这种事呢!这可真是——”王妈妈说着叹了口气。 甄钰不禁也听得呆住了,怔了怔笑道:“今儿在初阳河畔隐约听到人嚷嚷哪家小公子落水了,原来却是凤夫人府上的小公子!娘,沈姨娘既然已经进了府,恐怕短期内是走不了的了,让她跟刘姨娘住在一起恐怕也不太好。” “这是自然,”甄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平平说道:“我已经叫人去打扫玉玲珑馆了,过两日便叫她仍旧挪进去。”沈姨娘毕竟是英勇救人被人送回来的,甄夫人尽管心里再厌恶她,这个面子却不能不做。她心里不由着恼,沈姨娘还真有本事,懂得曲线救国了!把主意打到了外人上头。 “这事也太巧合了点!不然,就只能说沈姨娘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甄钰笑了笑,温言劝道:“娘,横竖如今她一无所有,沈氏没跟着来,爹早已对她厌恶反感,她纵然回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娘且看着便是了,迟早能够捉着她的错处。” 甄夫人与王妈妈相视,心中一宽,向甄钰轻轻笑了笑,抚着她的手点头说道:“好孩子,娘心里有数,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你呀,只管好好的玩去吧!哼,沈芸霜以为这样就高枕无忧、我便拿她没有办法了?做梦!钰儿你说的不错,这事确实太巧了,巧得透着邪门!沈云霜的胆子,还真是不小呐!” “我当然是相信娘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沈姨娘自己行不正,一肚子歪门邪心,天也不会帮她的!”甄钰娇声笑着,双眉弯弯,十分讨喜。可她心里却知,为这事甄夫人必定十分恼怒窝火,别的尚可不说,偏偏白姨娘才刚回来没几天,沈姨娘后脚就跟着回来了,这让甄夫人在白姨娘面前面子往哪儿搁?纵是白姨娘不说也不敢不便说什么,可是甄夫人心里怎么会好意思? 甄钰想了想,便又说道:“娘,凤夫人是个最要面子且性子耿直之人,如果她知道了沈姨娘利用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沈姨娘可以利用她,咱们为什么不能够把真相让她知晓呢?” 王妈妈眼睛一亮,随后又黯了下去,不禁失笑道:“嗳,我的大小姐,沈姨娘这回可是算计得滴水不漏,咱们平白告诉了凤夫人,无凭无据的,凤夫人哪里就肯信了?凤夫人如今对她可是感激的了不得呐,还说了过几日便要亲自上门来探望她。” 王妈妈说着唏嘘不已,凤夫人从前对沈姨娘百般千般的看不顺眼,不想一朝改变,却又是百般千般的对沈姨娘好,这还真是—— 甄夫人却是脑中闪过一道亮光,有什么想法飞快的划过。顿了顿,遂笑道:“钰儿说得有道理,这解铃还需系铃人,此事若借凤夫人的手解决那是再恰当不过!不过,” 甄夫人秀丽的眉毛轻轻挑了挑,语气又有些迟疑起来,如果将凤夫人也牵扯进来,此事恐怕会传了开去,岂不是要连带着整个甄府没脸?甄夫人虽然恼恨沈姨娘,却也不肯为了对付她而连累了整个府邸的名声。 甄钰明白她的顾虑,抿嘴微笑道:“娘放心好了!凤夫人的丈夫可是工部尚书,女儿想,她怎么着也不是那等冲动不计后果之人,定会懂得给甄府留面子的。就算她不懂,凤大人还能不懂?还能不给爹和西昌县主留面子吗?”rq 第160章 诱 甄夫人和王妈妈听了这话忍不住一齐笑了,甄夫人一肚子的火气忍不住也去了大半,嗔着甄钰笑道:“你呀,就会哄娘开心!呵呵!” 甄钰见甄夫人终于开怀,眉间凝蹙着的薄怒也渐渐消散了开去,终于放下心来,又跟甄夫人说笑了几句话,这才回了自己的玉兰苑。 此时,躺在畅绿轩东耳房内的沈姨娘虽然身子虚弱,心内却是暗自得意,恨恨而又自得意满的想道:她终于,又回来了!这一次,甄夫人再想找借口把她赶走,可没那么容易了! 沈姨娘不由得感慨,姜还是老的辣啊!跟母亲沈氏的手段比起来,自己差了不是一点两点。 想当初,母亲说要带自己离开上京回老家自己还百般不情愿呢,觉得回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还不如守在附近方可伺机而动,哪儿想到母亲这招以退为进如此高明! 退的彻底,进的也痛快! 其实想想也是,庄子被宋氏看管得密不透风,半丝儿机会都找不着,不离开哪儿有翻身的转机?一旦离开庄子,就相当于脱离了宋氏的掌控,才方便进行下一步动作。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母亲会让她设法拉凤夫人为自己搭桥铺垫,凤夫人可是最看不起自己、没事还要生出点事来刁难嘲讽完全不给自己留脸面的!她心里发憷,灵机一动试了一试,却不料母亲又一次的看对了眼!经过此事,这凤夫人非但冰释前嫌,更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结交自己! 沈姨娘越想越痛快。望着湖蓝绣花的纱帐顶子忍不住嘴角弯弯,心道:唔,若是能通过凤夫人的嘴在众人面前刻薄宋氏几句,那就更完美了! 沈姨娘回归。最得意的是甄敏,沈姨娘搬回玉玲珑馆之后,甄敏每天几乎都要在沈姨娘身边呆上大半天。她从来没觉得过,玉玲珑馆竟是这般叫人心生亲切。 甄敏、香草等明里暗里透着得意,走路都要带起一股风来。正院那边众人的脸色却阴沉岑不太好看,就连甄钰面上的笑容都少了许多。 这天用过早饭,甄钰出了正院后角门,带着槐叶、槐花穿过东西向的一道长廊,百无聊赖在梅林与长廊之间的小花园中散步。听到前方细碎的脚步声微微抬头,恰见甄敏带着海棠走来,看样子是刚从玉玲珑馆出来。 只见甄敏那张小巧的瓜子脸上,明媚俏丽,透着容光焕发的神采。乌漆漆的圆杏眼,衬得肤色越发莹白如玉。穿着水绿色的半袖上衣,月白色的银线挑花笼纱多褶裙,身姿婷婷,仿若青莲。 “二姐姐这是要往哪里去呀!”甄敏挑挑眉,眼波流转间扬眉吐气,盈盈上前屈膝优雅福身,甜甜道:“妹妹见过姐姐!” 甄钰似笑非笑瞅了她一眼,脸色有些不豫。故意扭头忽视撇了撇嘴,信手摘了一枝盛开洁白的栀子花在鼻端轻轻嗅了嗅,片刻方淡淡说道:“三妹妹多礼了,倒叫姐姐一时有些不习惯。咱们姐妹之间又不是外人,哪里就用这么客气了!” “姐姐说的是,那么妹妹以后可就不讲究那么些个繁琐陈规了。到时,姐姐别又不习惯挑刺才好!”甄敏嫣然笑了笑,愈发显得彬彬有礼。难得看到甄钰吃瘪受气,她心情格外愉快。 甄钰脸色越发不好起来,忽然笑道:“三妹妹是从沈姨娘那里来的吗?也是啊,过几天沈姨娘便要回庄子上去了,三妹妹再不跑勤快些又要见不着了!” 甄敏胸口一闷,微微有些恼火,顿了顿,满脸是笑道:“姐姐这话说岔了,这儿是姨娘的家,姨娘如今回家了,自然是安安稳稳的住下,又往哪里去呢?凤夫人说了,以后得闲时时要请姨娘过府坐坐呢!” 甄钰脸上顿时闪过怒意,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发抖,可见气得不轻。她盯着甄敏哼了一声,忿忿嚷道:“你想得倒美!沈姨娘是因为什么到庄子上你心知肚明!爹和娘才不会这么轻易饶了她!” 瞧着甄钰气急败坏的样子,甄敏真如三伏天喝了冰镇的酸梅汤,浑身三千六百个毛孔都舒坦了,洋洋自得道:“是么?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姨娘舍己救人,品性高尚,爹爹公正无私,是不会亏了她的!” 甄钰立刻反驳道:“正因为爹娘公正无私,才不会轻易饶了她!哼,你当旁人都是傻子吗?凤夫人家的小公子定是被沈姨娘买通了人推下河的,她却在凤夫人面前做好,还不是为了回府?这等邪门歪道,可哄不了人!不然,她怎么好端端的改了性子这般无私起来了?” “三姑娘!”海棠怯怯的拉了拉甄敏的衣袖,暗示她无事还是快走为妙。 海棠年纪比甄敏大了四岁,做下人的,比旁人心眼儿也更多、看得更通透,原本她不觉什么,可听了甄钰这话,心里忍不住也起了疑心,毕竟,沈姨娘是什么样的人,甄府上下心知肚明。 不等甄敏说话,甄钰讥诮的瞅了海棠一眼,向甄敏咄咄逼人道:“怎么?要走?莫非是心虚了?” “你才是心虚!”甄敏没好气瞪了海棠一眼将她屏退,冲甄钰道:“空口白牙的没有证据,二姐姐休要胡乱攀咬人!妹妹知道姐姐不喜欢沈姨娘,可也犯不着说这样令人心寒的话!” 甄钰顿时噎了一下,不甘道:“你等着瞧,不就是证据吗?我会找到的!哼,你敢说,事情不是我猜的那样?” 甄敏见她无计可施如强弩之末更是大为畅快,脑子一热,存心要气气她,洋洋得意道:“不错,好姐姐,你猜对了!这件事就是姨娘的设计,就是她利用了凤夫人,那又如何?你要找证据吗?哈哈,那你便找去吧,妹妹就不打扰了!” 甄钰听她这么说,顿时就笑了一笑,扭头朝东南边花木遮掩的石子甬路那边望去,甄敏下意识也望了过去,只听到一个妇人冷冰冰一声“我们走!”,只见石榴红金线勾边的撒花裙裾飘闪而去。 甄敏大惊,忙三步两步奔过去,直愣愣的瞅着那妇人在几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急冲冲的转身去了,只看见花团锦簇的背影。那妇人身形均匀,云鬓高鬟,珠钗摇摇夺目,不是凤夫人又是谁! “你、你、你——” 甄敏心头一阵一阵发凉,气急交加,此时方知上了甄钰的当了。 甄钰笑吟吟,优哉游哉的瞧着她,哪儿还有半分方才的气急败坏?只见她笑道:“三妹妹,姐姐这就去找‘证据’了,妹妹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甄敏咬咬牙,一跺脚便欲转身往玉玲珑馆跑去告诉沈姨娘,却又听得甄钰笑道:“槐叶、槐花你们说,若是沈姨娘知道了自己的好事被亲生女儿破坏了会怎么对她呢!” “这个,奴婢们也不知道。”槐叶槐花抿着唇微微笑了笑,一派看戏的神情。 甄敏冷笑一声:“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停住了。 她心中恼怒,更是将甄钰恨得咬牙,又懊悔自己不该图口舌之快坏了事。沈姨娘虽然没有明明白白告诉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沈姨娘的行事做派甄敏又岂能猜测不到七八分?被甄钰一激就把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了。 甄敏忽然想到头天晚上姨娘才特特的告诫过自己不要得意忘形,要谨言慎行,姨娘若是知道,自己却转眼间便捅了这么大个篓子,岂能轻饶了自己? 这么一想,心中更惧。 转念想就算凤夫人知道了又如何?只要姨娘和自己一口咬定是甄钰诬陷不就结了?再说了,大不了凤夫人以后不上门来便是,横竖姨娘已经回来了,凤夫人也没什么用了! 甄敏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有理,心中渐渐安定下来,等她定睛抬头时,甄钰主仆早已不见踪影了。甄钰绊着甄敏东拉西扯就是为了套出她的话,已经套了出来,她可没兴致再跟她呆在一块儿。 甄敏哪儿想得到,凤夫人今日上门欲探望沈姨娘,又怎么可能不经过甄夫人,不在身为正室的甄夫人面前坐坐寒暄寒暄?恰好便被甄钰给利用了。 甄敏舒了口气,目光凌厉的瞧向海棠。 海棠慌忙摇着双手道:“奴婢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甄敏哼了一声,说道:“我们走,回映霞阁!” “是,三姑娘。”海棠犹自惊魂未定,腿脚发软。听到不该听、看到不该看的事,是身为奴才最大的悲哀! “真没想到,沈姨娘这么下作!”甄钰主仆三人缓缓沿着来路返回正院,槐叶忍不住鄙夷的轻轻啐了一口。 槐花也颤声轻道:“沈姨娘还真是下得去手,凤夫人的小公子还那么小,又是娇生惯养的,这下子落了水唬了这一惊,今后恐怕——” 甄钰顿时便站住了脚,浓密的睫毛眨了眨,说道:“不要乱说话!今日的事你们就当没看见、没听见,再不许提起一个字,知道了么?” 槐叶、槐花心头一凛,忙敛神垂首道:“是,姑娘!是奴婢僭越了!” 沈姨娘可是甄府的人,不管她做了什么丑事,对外人来说,丢脸的都是甄府! 甄钰见她俩明白过来了,轻轻嗯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主仆三人在花园中缓缓踱了好一阵,甄钰估摸着凤夫人离去了,方才过往甄夫人那边。rq 第161章 迫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交换了一个彼此会意的眼神。 “娘,凤夫人可走了?”甄钰偏身挨着甄夫人坐在罗汉榻上,偏着头笑问。 甄夫人微微笑道:“可不刚走?凤夫人脸色很是勉强,恐怕这次气得够呛!” 甄钰瞧了一眼镇定自若神色从容的甄夫人一眼,知道她定然已经暗示过凤夫人,不必担心甄府会名声会受到连累,便也放了心,笑着将刚才碰见甄敏的情形说了一遍。 甄夫人听罢便笑道:“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沈氏母女两个千谋万算,怎么也算不到会栽在那没脑子的甄敏手里!哼,这事咱们什么也不必管,装不知道等着瞧便是。凤夫人那个脾气,又吃了这么大的亏,是不会放过沈云霜的!” 凤夫人来而复返,花园中姐妹两人口角,发生的这些事玉玲珑馆中的沈姨娘完全不知情,还在喜滋滋的做着凤夫人救命恩人的美梦,等着凤夫人上门叙话。 不料这一等,又过去了好几天仍是了无音信。 沈姨娘心中纳闷,疑心是甄夫人有意使绊子不让她见凤夫人,便交代甄敏打听。如今甄府内院早已换了天,一切的消息,甄夫人想让她知道她才能够知道。 甄敏心里正怀着鬼胎,哪儿敢跟沈姨娘说实话?听见沈姨娘问起,只得装模作样的故作一番打听的姿态,然后回复沈姨娘:凤夫人不曾上门来过。 沈姨娘将信将疑,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撒谎,终究还是信了她。转而越发认定是甄夫人在背后搞的鬼,恨得牙根痒痒。 对沈姨娘的此种反应,甄敏是乐见其成的,乐得在一旁添油加醋。也把甄夫人和甄钰派了一通不是,又趁机诉起自己的委屈——好教将来万一母亲得知真相,看在自己委屈的份上少埋怨一点儿自己。 沈姨娘左等右等。终于在五月中旬的时候等来了甄夫人的传见。 沈姨娘心下暗喜,觉得定是凤夫人来了,便精心的打扮了一番,素青色暗纹褙子,月白长裙,一色半新不旧,整整齐齐挽着毫不出彩的低鬓。只在鬓角简简单单的簪了两朵嵌米珠银丝簪花,面上脂粉颜色也是淡淡,一看便是低调卑微得恨不得低到泥土里去的模样。 临出门前,沈姨娘又细细的打量一番,觉不出哪儿错了。方才神色平静的出了玉玲珑馆。 这一身打扮凤夫人见了,必定会为自己鸣不平的吧?沈姨娘面上甚至显出了几分欲言又止的低眉顺眼,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不料来到正院,看到只有甄夫人一个,沈姨娘目光微沉,忙收敛着神色,上前陪着笑脸给甄夫人请安。 破天荒见着她这番打扮,甄夫人几乎是一晃神间便明白了她的用意,顿时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片刻方笑道:“沈姨娘不必多礼,你身子才刚刚康复,坐下说话吧!” “是,婢妾谢夫人!”沈姨娘轻声道了谢,在下头的小杌子上斜斜坐下。漫不经心向上瞟了一眼。沈姨娘目光微闪,心头就是一紧,此时她才看见搁在甄夫人身边紫檀小几子上一张缀着鹅黄流苏的粉色请帖,身子不由得动了动,面上的神情也愈加恭敬了几分。 甄夫人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暗暗冷笑,也懒得同她多言,便信手捻起那张请帖向沈姨娘道:“这是凤夫人差人送来的,明日欲请你过府一聚,你若是身子未好我便帮你推了,若是想去,那就去!” 沈姨娘顿时兴奋得脑子有点儿眩晕,一颗心管不住的扑通扑通直跳,面上却益发恭敬,垂首道:“婢妾身子没那么娇贵,其实也不碍事了。既是凤夫人相邀,婢妾不去平白驳了人家的好意似乎也不大好,不知夫人以为如何?” 沈姨娘生恐甄夫人拒绝,顾不上合不合规矩忙抢先表了态度,这番话说来虽然轻声细语,但听在人的耳朵里却掩饰不住其中暗含的焦急。 王妈妈、锦绣、锦芳等忍不住鄙视的瞟了沈姨娘一眼,一个妾室胆敢如此跟主母回话,也算是奇闻了! 甄夫人倒是笑了,连拿捏她的姿态都懒得做,点头笑道:“既是如此,明儿便去吧。”说着吩咐王妈妈便忘了叫人备车。 沈姨娘心中大喜,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她还需要回去细细思量思量、筹谋筹谋,便趁势站了起来,向甄夫人屈膝领命称了个“是”字,也有顺势告辞的意思。 甄夫人亦没有留她的意思,摆摆手道:“就是这事!你回去歇着吧!”末了抬头又打量了沈姨娘几眼,淡淡吩咐道:“明儿出门前先到我这里来让我瞧瞧!到庄子上休养了这些时候,你倒是越来越活回去了!去吧!” 这是明摆着训斥她不懂得穿衣搭配,出门前先过来让自己把把关,沈姨娘顿时羞臊得满脸紫涨——从前她当家时,不知外出做客去过多少次,哪一次因为穿着打扮上失礼于人了?可是今天自己这身打扮确实不妥,不是见客的模样,此时听了甄夫人这话也只好含羞忍辱,将那一口涌上心头的怒气暗暗压制了下去,垂着头低声陪笑道:“是,婢妾知道了。” 沈姨娘怏怏退下,原本兴头头的高兴劲一下子消逝了大半。 沈姨娘做梦也没有想到,凤府迎接她的将会是何等的场面! 第二天她从凤府回来时,整个人唬得可怕,脸色发白,双眸惊恐,衣裳虽齐整但也有拉扯的褶皱,头发明显也是匆匆随意整理拢着的,脸上还有两道细细的血痕,气色也有些慌里慌张。 进了二门下了马车,她强自镇定扶着同样狼狈不堪的心腹丫头香草的手臂。低着头急匆匆的往玉玲珑馆赶,一颗心紧紧的提着生怕被人看见。 不料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刚刚没走几步却冷不防跟迎面跑来的甄钰撞了个满怀,甄钰见是她。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沈姨娘回来了?正好我要给娘请安去呢,走。一起去吧!” 妾室外出做客,回府了理所应当该往主母屋子里回禀一声。这也是大家子里的规矩。可是沈姨娘这幅模样,哪里有心思去见甄夫人? “二姑娘先过去吧,”沈姨娘心里有点发虚,强忍着镇定笑道:“婢妾先回去换身衣裳、梳洗梳洗方不失了礼数。” 甄钰仿佛原本并没有注意她的模样,听了她这话不免微微眯着眼细细打量起她来,就连跟在她身后的秋心和槐叶也打量起她来。 沈姨娘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她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啊!”甄钰低呼一声,惊叫道:“沈姨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这样狼狈!脸上有血痕,还这么肿,还有衣裳、头发——沈姨娘。你真的是去凤府做客吗?” 沈姨娘顿时尴尬不已,一张白里透红的面皮顿时憋得紫涨,嘴唇动了动,一时既紧张又情急,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走!”甄钰不由分说立刻拉住她的袖子,愤愤道:“凤府的人太过分了,邀请姨娘过去做客却是如此待客!这不是打我们甄府的脸吗?沈姨娘你放心,这件事娘一定会给你做主,为你讨回公道!” 甄钰说得义愤填膺。拉着沈姨娘就要往甄夫人的正院去。 “不、不,二姑娘——”沈姨娘听了甄钰的话吓得灵魂出窍、腿脚发软,这件事最好甄夫人一丁点儿不要知道才好,她哪儿敢找甄夫人做主? 沈姨娘恨得咬牙,也不知怎么走漏的风声,凤夫人不但知道了端午节她捣鬼的事。竟然把那个她临时买通的泼皮也抓到了,两下对峙,又是在人家的府邸里,她能讨得了什么好? 好在凤家小公子已大好,且凤夫人到底不敢把甄府得罪狠了,只是怨气上头控制不住动了几下手,可那也够她吃一壶的了!不料这刚刚回府,又好巧不巧的被甄钰给堵上了!偏生人家本来还没注意到自己的窘样,反而还是自己提醒了人家! 这下子要怎么说? “二姑娘、二姑娘,婢妾,婢妾的马车路上受惊了所以才——”沈姨娘情急之下顾不得多想只想着脱身,急中生智抓到什么便说什么。 “竟有这事?”不等她把话说完甄钰立刻扭头吩咐槐叶:“去问问今儿是谁赶的车,怎么这么不小心!” 槐叶答应了要走,沈姨娘心下一慌,忙又笑着道:“不必了、不必了,只是一点点小事而已,与车夫无关,二姑娘这般婢妾可受不起!” “这么说不干车夫的事了?那就是凤府的问题,”甄钰丝毫不给她机会一句话又转了回去,向秋心、槐叶命令道:“你们俩扶着沈姨娘,咱们这就去娘那里!那凤府也太不把甄府放在眼里了,这件事关系到甄府的脸面,沈姨娘你可不许有所隐瞒,一会儿见了娘要说实话!” 甄钰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走在前边,秋心、槐叶哪儿理会沈姨娘的意思,齐声向甄钰应了声“是”,四道目光灼灼的盯着沈姨娘:是你自己走,还是我们扶着你走? 沈姨娘心里七上八下,只好咬咬牙跟上,一边在心里紧张的盘算等会儿见了甄夫人该怎么解释——她并不知道甄夫人对她的事早已心中有数。 香草心里也忐忑不安,垂着头跟在身后。 一时来到正院,甄夫人听甄钰说起,细细看了看沈姨娘,果然大怒,目光一沉,冷声道:“那凤夫人真是个忘恩负义之徒,沈姨娘你不顾自己安危救了她的儿子,她就是这样回报你的?她简直不把我们甄府放在眼里!” 跟出门的人除了香草都是甄夫人的人,沈姨娘根本没有串通作弊的可能,既然如此,她这一身的狼狈样就只能够发生在凤府之内。 这一天发生的意外实在太多,沈姨娘身心早已疲惫不堪,可是在多年的敌对关系的刺激下,她仍然不肯这么轻易的承认,犹做最后挣扎低声道:“回夫人话,这不关凤夫人的事,是,是婢妾在凤府不小心、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话甄夫人不便置疑,甄钰却是笑了笑,说道:“沈姨娘这一跤摔的还真有水平,脸上都摔出血痕来了!衣裳倒好,不沾泥!” 沈姨娘讪讪笑了笑,厚着脸皮默认了甄钰的话。 甄夫人一记凌厉的目光射向沈姨娘身后的香草,冷声喝道:“香草,你是怎么伺候姨娘的?过府做客这种小事都能闹出幺蛾子来!我看你是眼里没有主子吧?王妈妈,把香草带下去,先打二十大板,交给二门上的婆子看管着,明儿寻个人牙子来,这等托大不敬主的奴婢我们甄府可用不起!” 香草唬得魂飞魄散,挣扎着跪下,巴掌大的小脸上惨白得渗人,含泪屈膝上前急忙哭道:“夫人恕罪,夫人恕罪!这事与奴婢无关啊,不关奴婢的事!” “香草!”沈姨娘沉声警告,只觉得脑子一阵一阵的晕眩,差点站立不住。 “姨娘,娘在问话,姨娘还是不要出声的好。”甄钰淡淡瞥了沈姨娘一眼。 主母在这儿问话,姨娘却冷不丁的插嘴,这是哪家都没有的规矩。 沈姨娘咬咬牙,将心一横,与其让别人说倒不如她自己来说! 沈姨娘当机立断跪下,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夫人,”沈姨娘的声音带了几分轻飘飘的虚无,那双一向来斗志昂扬、炯炯有神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空洞和绝望,沈姨娘俯首深深的磕下头去,随后缓缓抬起,眸光散乱的望着前方,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双唇轻轻道:“明儿婢妾便回庄子上去。婢妾,再也不敢,再也不敢起别的想法了!” 沈姨娘猛的捂住脸,泪水无声流过脸颊。事已至此,她的心是完完全全的绝望了。她很清楚这件事的首尾如果传到甄老爷的耳中会是什么后果,她已经把所有的筹码都赌了上去,可是却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她现在所能祈求的,就是甄夫人能够再信她一回,给她留最后一块遮羞布。 第162章 悔 甄夫人盯着捂脸颤肩轻轻啜泣悔恨不已的沈姨娘,沉静的目光闪了闪,半响不语。 沈姨娘等了半响也没见甄夫人有什么反应心里越发惴惴,忍不住微微抬头,从指缝间悄悄向上望去,恰恰对上甄夫人盯过来的目光,沈姨娘心头一震,忙又垂下头去。 甄夫人嘴角轻轻抽了抽微微冷笑:看来,她还是心肠太软了点!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给她翻身的机会! “沈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甄夫人身子缓缓动了动,摸了摸手指上的嵌金红宝石戒指,不紧不慢说道:“我在问你今日之事,这是说到哪里去了?真是令人不解!” 沈姨娘轻泣声戛然而止,错愕的抬起头来,她没有想到甄夫人到了此刻还在跟她装糊涂。沈姨娘心下蓦地又升腾起一股怒气,转念一想,复又心灰。 生气?呵呵,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资格跟人家生气吗?早已面子里子都输完了! 沈姨娘鼓起勇气,咬咬牙道:“请夫人屏退左右,婢妾——” “沈云霜!”甄夫人顿时大怒,屏退左右?她还真敢说!屏退左后之后说了什么能做的数吗?不知道的还当她使了什么下作手段逼迫人呢! 甄夫人威严的声音冷冷响起:“你是要我现在就把老爷请来吗?” “婢妾不敢!”沈姨娘吓了一跳,再也不敢隐瞒和讨价还价,含羞忍愧的将端午那日并今日之事说了出来。总算她还有点良心,没有把沈氏牵扯出来。 “夫人,都是婢妾的错!是婢妾脂油蒙了心,起了那等糊涂心思!求夫人放婢妾一条生路吧!以后婢妾会老老实实呆在庄子里。再也不敢生别样心思了!求求夫人,求求夫人!” 索性再难堪的话也已经说出口,沈姨娘反倒豁出去了。呜呜咽咽的哭着苦求不已。 此事王妈妈是隐约知道一两分的,而锦绣、锦芳等全然不知,此刻听沈姨娘亲口说出来,众人面面相觑,情不自禁心头发凉。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甄夫人脸色沉沉,冷声道:“你还敢求饶?做出这等事不把你送到顺天府办了你该烧高香了!沈云霜。你真的够狠毒呐!” 沈姨娘听出了甄夫人话中的犹豫,心里一惧,也不顾地上冷硬,咚咚咚的对着甄夫人磕起头来,一边磕一边哭着苦求。好话软话更是一句比一句卑微。 “这是怎么了?”门口忽然传来男子儒雅低沉的声音,因为看到了这意外的一幕,那低沉的声音中略带错愕。 “这,夫人,这是怎么了?”甄老爷踏进屋来,有些措手不及,一袭粉红衣裙的甄敏也跟在身边。 “老爷!”甄夫人同情的瞥了地上的沈姨娘一眼,站了起来。在看到甄敏的一刹那她便明白,十之**是甄敏听到了什么风声自作主张将甄老爷请了过来。不过这样倒好。说明天都不帮沈姨娘! “爹!”甄钰也忙起身,奔过去拉住甄老爷的手。 甄老爷嗯了一声牵着她的手,上前与甄夫人一道坐下,又问:“夫人,这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眼前的情景太过诧异,但他相信妻子绝不是个无事生非歹毒之人。因此问话的语气虽然带着错愕与困惑,却没有怒气和质问。 甄夫人听了心里受用,张了张嘴,又有些不知该如何说起。 “爹!”早已飞奔至沈姨娘身旁的甄敏带着哭腔大叫了起来,拉扯着沈姨娘向甄老爷含泪忿忿道:“爹,您瞧见了,姨娘的额头都要磕破了!不知姨娘做了什么,让母亲如此折辱她!” 眼看事情要妥善解决,不想关键时刻却被自己一向所疼的亲生女儿搅了局,沈姨娘胸口一闷,气血直冲脑门,恨不得晕过去了事! “老爷……”可是此时,沈姨娘却不得不抬起头来向着甄老爷,额头上有铜钱大小的鲜红一片,配上她那因绝望而惨白如纸的脸色,乍然一见,令人心惊。 “这——”甄老爷一怔,脸色也微微的有些变色,却仍是平静的望向甄夫人。 “三妹妹这是什么话,你一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大叫大嚷,指派母亲的不是,叫母亲心里怎么好受?”听了甄敏大叫大嚷的指责,甄夫人此时不便为自己辩解与她一个小孩子计较,甄钰身为姐姐,却是可以指责她的。 光是对嫡母不敬这一条,甄敏汹汹的气势便无形中被打压了一半。甄敏心里恼火,心想这是什么时候了?哪还有心思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规矩,不以为然的目光望向甄钰正要说话,被沈姨娘眼明手快的拉了拉袖子条件反射的闭了口。 沈姨娘一层绝望一层灰心,被这个搅祸精女儿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忍着肝疼向甄敏提点道:“三姑娘还没给夫人请安呢!”她还不敢大声,不敢用吩咐斥责的语气,不然,恐怕甄夫人又该给她添上一条“不分尊卑、越俎代庖”的罪名了。 “哼!”甄敏沉着脸不情愿,直到甄老爷蹙起眉头冷威严的责了一声“敏儿!”甄敏才磨蹭着上前两步,双手交叠在腰间,向甄夫人屈膝道:“女儿见过母亲。” 甄夫人脸色不甚好看,扬眉道:“好了!这儿没你们姐妹什么事,同你姐姐一并到东次间坐着去!” “爹!”甄敏却是扭头望向甄老爷,不肯离去。她心里岂能不气的?姨娘被嫡母折辱成这个样子,父亲明明亲眼看见了,竟然没有扶姨娘起来,也没有好言抚慰,更没有责骂嫡母半个字!嫡母当着父亲的面竟然还敢这么嚣张的对待自己,真正是——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不公平的吗?没有! 甄钰已经答应了一声站了起来,不等甄老爷回答甄敏的话,便向甄敏温言道:“三妹妹,咱们还是听母亲的话去东次间坐着吧!大人的事岂是咱们能够参合的!” 甄敏差点就要一句话骂出来,好在她终于学会隐忍了不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气色稍缓,语气却是坚决,楚楚含泪道:“我不走!爹,姨娘到底犯了什么事母亲要这样惩罚她,女儿要在这儿陪着姨娘,求爹和母亲成全。” 沈姨娘的心一阵冒火一阵冰凉,被这个不上道的女儿气得吐槽无力,她一急,反应都慢了半拍,正欲递给甄敏眼色,甄夫人已经略带无奈的轻叹着幽幽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么你想听便坐下听罢!也省得旁人说我这个做嫡母的不厚道,满心思的虐待庶女姨娘!钰儿,你到东次间去!” “是,母亲。”甄钰向甄老爷、甄夫人福了福身,带着秋心、槐叶款款下去了。 沈姨娘暗暗叫苦,却是无法再开口说什么,主母都已经发话了,又岂有她多嘴的道理?沈姨娘悄悄斜着眼角瞟了甄老爷一眼,见他目光中含着疑虑,却是至始至终没有开口为自己说一句话,沈姨娘心里不禁一酸,不甘委屈一齐涌上心来,眼眶也潮了。 “好了,沈姨娘,老爷也在这里,你跟凤夫人之间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前因后果如何,都仔细说来!”甄夫人见插曲已到一段落,便又重拾话题。 甄敏听见“凤夫人”三个字脸色瞬间变了,虽然仍不知此事首尾来龙,却也隐隐明白自己是好心办了坏事!甄敏脸色顿时不安起来,甄老爷看在眼里,越发狐疑,盯着沈姨娘缓缓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姨娘,你起来回话,一句句说清楚了!敏儿,到你二姐姐那里去!” “是,爹。”甄敏不敢再强,听了甄老爷的话逃也似的退到了东次间。 “老爷,婢妾,婢妾……”沈姨娘满脸的惶恐和羞愧,依言起身,却是双脚发软,身子不可抑止的轻轻颤抖起来。她知道,这一次,她是彻彻底底的完了! …… 第二天,一辆素青色油壁小车从甄府东北角门出去,不紧不慢朝东城门方向驶去,车中坐着一位穿着素蓝衣裙的妇人,低低盘着圆鬓,鬓上只插了两支暗淡的银钗固定发髻,一张清水脸素面朝天,不施脂粉。 马车经过闹市时,她轻轻的撩开素青车帘一角向外窥探,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放下车帘,怔怔的靠坐在马车后壁上。这上京的繁华,高门大户的种种故事,从此,恐怕再也与她无缘了!能保住这条命,已属万幸。 不知不觉到了六月下旬,进入了炎热的夏季。上京虽地处大夏北方,阳光依然毒辣,午间吹过的风也挟裹着滚烫的热意。每到阳光热烈的正午时分,连街道上都比平日里安静了许多,各家店铺里的伙计掌柜也精神恹恹的偷空打个盹。 当然,高门望族之家的主子奶奶、公子小姐们是不会受多少这炎夏的罪的,家家都有后花园,有特地建来消暑的近水清凉阁楼,有提供冰饮的冰窖,有消暑的新鲜瓜果,有负责打扇的奴才丫头! 这一日晚饭后,忠勇侯府的计夫人手中拿出一份请帖递给计侯爷,一边笑着说道:“三天后荣昌公主和福清公主在宫里玉昆湖举办消夏宴会,邀请各府姑娘们前去赴宴赏荷,咱们府上子清和子茜都收到了邀请,侯爷您看——” 计夫人故意顿了顿,眼角不经意迅速睨了计子清一眼,见她目光一亮面露羡慕向往之色,心头不禁微微冷笑。rq 第163章 仇人相见 计夫人故意顿了顿,眼角不经意迅速睨了计子清一眼,见她目光一亮面露羡慕向往之色,心头不禁微微冷笑。 计子清如今已经拥有了自己独立的院子,住在正院右边小花园中一座叫做消夏斋的院子中。小花园中原本有四处精致的小巧院落:衍春堂、清夏斋、涵秋馆、生冬室,计子清住进清夏斋之后,计侯爷见重了她的名字,便将清夏斋改为了消夏斋。计夫人也不在意,任由他去折腾,心中却冷笑不已:一个私生女罢了,还这么矜贵?只怕她未必有这么大的福气来承受! 计侯爷接过请帖随便看了看,抬头向计夫人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看着料理便是了!”小姑娘家借着各种由头相互邀请游玩,在勋贵之间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这——”计夫人瞟了计子清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终是笑道:“便是侯爷责怪我偏心,这话我可也得说了。子清的规矩礼仪嗯,学的也还不错,可她毕竟从未出席过这种场合,若是万一有什么失仪之处惹人笑话,不但她名声受损,忠勇侯府的面子也不好看,侯爷您看是不是——” 计侯爷一怔,这才明白夫人今日为何会将这么一件小事当做大事来告诉他,他想了想,缓缓点头,在瞥见爱女那充满乞求的目光后又说不出来了。 计夫人暗自冷笑,怒意一阵一阵往上冲,面上却是平静无澜,微笑着等候丈夫的回答。 她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年。在他心里何曾惦记着自己的半分功劳?这么多年了,他的眼里心里仍旧只有那个短命的狐媚子! 计子清心里把便宜母亲恨得要死:笑面虎谁不会做?哼,她那副贤良的假脸孔骗旁人也就算了,却没那么容易骗过自己的火眼金睛!她不就是不想让自己结交朋友、不想让自己在人前出风头吗?没那么容易! “爹。”计子清笑吟吟清脆脆的唤了计侯爷一声,眼巴巴的说道:“让女儿去吧,学了这么久的规矩礼仪。女儿心里都有数的,再说了,不是有二妹妹在吗?到时候女儿跟着她便是,女儿还从来没去过皇宫、没见过公主呢!女儿真的很想见见世面啊!” 计子茜忍不住“嗤”的一声嘲笑了出来,送给她一个大大的不屑鄙视的白眼:到底是乡下来的村姑! 计子清对她的嗤笑置若罔闻,一双秋水汪汪的妙目仍是那么眼巴巴的瞧着计侯爷。便宜爹的性情她早就摸得七七八八了,她知道自己越是这么说。他对自己便会越发同情和怜悯,基本上是不会拒绝自己提出的任何要求的。 “茜儿,不许对姐姐无礼。”计侯爷果然看不过眼计子茜嘲笑姐姐的态度,向计夫人叹道:“我看清儿说的也有道理,既然这样那就让她们姐妹一起去吧。到时候也有个照应。茜儿,你姐姐有不懂的,你多提点她几句。” 计侯爷心里一阵悲悯与轻叹,情不自禁便想道:如果自己当年娶了心萍,清儿从小便是掌上明珠、千金小姐,哪儿会说出这般可怜的话来?都是自己害了她!她这点要求,自己怎么忍心拒绝? “哼!”计子茜听见父亲责备自己已然不快,不想这还不够,居然还把这个讨厌的丫头跟自己拴在一块。顿时蹙眉道:“爹,我又不是谁的奴婢,我可不会照顾人!大姐姐这么聪明,又学了这么久的规矩,还有什么不懂的,还用得着我照顾吗!再说了。她是姐姐,我是妹妹,我来照顾她,是不是太好笑了点!” 计子清在心里大大的“呸”了一声,忙向便宜爹笑道:“爹爹,不妨事的,女儿谨言慎行便是,断断不会惹人笑话的。不然,岂不是丢了忠勇侯府的脸面,也要连带二妹妹没脸!” 嫌弃她?她才是懒得跟这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片子在一处呢?哼,她不跟在自己身边才好呢,那样自己才有机会结交到朋友!不过,却是不能不提防她捣鬼,所以提前警告了两句。 计侯爷听了便没再说什么,只是望向计子茜的目光却有些不虞起来,可是这个女儿也是他素来所疼爱的,且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一时间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好。 “侯爷,”计夫人心里暗恨,面上却笑得温婉似水,说道:“子茜这孩子就是这么个脾气,可不是叫侯爷和妾身给宠坏了,侯爷别同她计较。清儿、茜儿,你们可是姐妹,进了宫理应互相照应,知道了么?” 计子清连声在心里“呸、呸”,骂了几句“假惺惺”,面上却是笑得比计夫人还要温婉甜美,立刻痛快的点头道:“爹爹、母亲放心,清儿记住了。” 计子茜情知好处不能叫她一个人占完了,便也忍着心下的别扭劲僵硬的点点头道:“知道了。” “你们懂得姐妹之情,爹便欢喜了!敏儿这孩子,还真是叫人宠坏了!”计侯爷向二女儿投去宠溺一笑,这才放宽了心,感激的望了计夫人一眼。。 六月二十五日这天,陆陆续续好些华丽精致的马车轻快的驶进了皇宫,是应两位公主邀请前往玉昆湖参加消夏宴会的高门贵女们。计子清、计子茜姐妹和甄钰、甄敏姐妹都在其中。 这四个冤家,将第一次会面。 坐在进宫的八宝翠盖车里,甄钰抿着唇,望着面前流云暗纹的银蓝色车帘有些怔怔出神,随意落在身体两侧的纤纤素手情不自禁的握了握,索性闭上眼,强迫自己镇定再镇定,冷静再冷静。 她知道,今天在玉昆湖消夏宴会上,她将会见到前世杀死自己的凶手,表姐邵琬清。她现在已经叫做计子清了,顶了自己的名字,占了自己的身份,认了自己的爹!呵呵,真是可笑,这个既忠且勇的计侯爷据说还真疼她!是他想补偿当年的那份内疚呢,还是她的手段太高超? 如果不是她拐弯抹角的在福清公主面前提及她,请帖上根本不会有她的名字。 坐在甄钰对面的甄敏脸色不太好,沈姨娘因为她的失误而彻底失势被打发出府,她的心底始终存在一份愧疚,这些日子以来皆是沉默不语,对甄钰更是恨到了骨子里。 马车在宫门口停了停,随后又轻快驾起,在右翼门停下,由宫人们领着前往玉昆湖。 消夏宴会在玉昆湖西畔的荷风轩举办,荷风轩呈方形双层建筑,飞檐翘壁,朱漆栏柱,凌空建在湖面之上,由九曲廊桥与岸上连通。荷风轩周围,则是大片的出水芙蓉,洁白的、粉红的、水红的、大红的,各色荷花争相盛开,于一片接天无穷的碧色中透着妖娆美艳。湖畔遍植垂柳、丁香、石榴、山茶、海棠等葱茏花木,再远一些则是百花争艳的御花园和坐落其间的假山奇石亭台楼阁。 甄钰姐妹来到时,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处处一片欢声笑语,又有各种水禽在水中嬉戏,俏丽的宫女太监们手里捧着各种各样的盒子穿梭往来不绝,好不热闹。 甄钰很快就看到了萱娘,萱娘也见了她,二人相视一笑,自是走到一处说着话。今日两人都打扮的十分淡雅,俱是苹果绿的对襟半臂、月白水榭长裙,只是半臂领口所绣的花纹和长裙锁边绣不一样,看起来倒更像是姐妹。 甄敏有些走神,怔怔的站在一株残花零落的石榴树下发呆,忽然瞟见不远处一群姑娘间指着水禽嬉笑的计子茜,想起小秋狩上她对自己的利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厌恶的转过目光不去看她。 “敏儿,你也来了!我们可好久没见面啦!”耳畔响起甜甜的娇俏声音,然后自己的手臂便被人亲亲热热的拉挽住了。甄敏一扭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计子茜那张甜美俏丽的面容。 甄敏毫不掩饰自己对计子茜的厌恶情绪,眉头蹙了蹙,直截了当的拂开计子茜的手,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轻轻拂了拂丁香色的袖子,白她一眼道:“我们好像没有那么熟,计大姑娘——哦不,计二姑娘请自重!” 计子茜脸上显出一丝难看,随即又满不在乎的轻哼了一声,撇嘴道:“敏儿你说话何必这么阴阳怪气的?我有个不着调的姐姐,难不成你就有个好姐姐?” 甄敏脸色愈加难看,抿了抿唇,抬脚就要走开。 “我跟你开个玩笑啦,不会真的生气了吧?”计子茜忙笑着一把拉住甄敏,眼角飞了与萱娘亲亲热热说话的甄钰一眼,轻轻道:“敏儿,上次的事是一个意外!我看到甄钰那样对你,只是想帮你出一口气小小的教训她一下,没想到会搞成那样!后来,后来出了事我也吓惨了,管事教我那么说我便那么说了,哪知道却连累了你,教我心里好生过意不去,这么久都不好意思去找你玩!敏儿你想想,若不是为了帮你出气,好好的我干嘛去招惹甄钰啊!” 甄敏一听也有些道理,尤其听到甄钰被人不屑轻视,她的心情便好了许多,神色也缓了缓,偏着头向计子茜道:“真的?你不是又在骗我?”rq 第164章 设计相识 甄敏一听也有些道理,尤其听到甄钰被人不屑轻视,她的心情便好了许多,神色也缓了缓,偏着头向计子茜道:“真的?你不是又在骗我?” “我哪儿能呢!”计子茜亲亲热热携着她的手,忙正色道:“敏儿,我可从来没骗过你啊!” 甄敏目光一闪,笑道:“要我原谅你也容易,今儿你若是能够让甄钰吃点苦头、出个丑,我便原谅你了。” 计子茜笑道:“这有何难!你等着瞧便是。这宫里头不喜欢她的多着呢!用不着咱们出手,有的是人教训她!” 甄敏顿时来了兴致,忙问都是谁?计子茜自悔失言,支支吾吾拿话糊弄了过去,恰好有执事太监和总管姑姑们过来招呼姑娘们准备迎接,说是荣昌公主、福清公主就要来了,计子茜便忙收了话,笑着拉甄敏道了声“咱们也快些过去!”匆匆走开。 这边在湖畔开阔之处刚刚准备好,荣昌公主已经牵着妹妹福清公主的手在一大队宫女太监们簇拥下款款而来。荣昌公主身穿一袭藕荷色银雀花金线滚边纱衣,浅鹅黄迷离繁花叠云纱长裙,挽着云彩似的鹅黄披帛,腰间系着粉色宫绦、翡翠金玉佩,身形款款,婷婷袅袅,纤巧的飞云斜鬓上簪着玉缠丝雕花嵌宝水晶钗,缀着细碎的米珠步摇,随着她轻盈而来,流苏轻晃,在阳光下光灿夺目。 相比之下,福清公主的打扮则简单了许多,一袭葱黄轻纱宫裙,挽着双挂鬓,走近方可见宫裙上有银色暗纹的影印花纹,远看不显,近处看去,在阳光不同角度的照射下,变幻出不同的纹路花样。既清新淡雅又高贵出奇,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能够穿得起的。 众姑娘们在管事姑姑的暗示下整整齐齐跪在草地上向两位公主请安行礼,荣昌公主抬了抬手,微笑道:“快都起来吧。不必多礼!今儿邀请大家前来游玩取乐,可不是来立规矩的!大家随意才有趣儿!” 荣昌公主的声音清亮中带着豆蔻少女特有的婉转轻柔,听在耳中令人十分舒畅。 “皇姐说的是,都免礼吧!”福清公主也娇声笑道。 众人笑着谢过两位公主,提着裙子起身,响起一阵轻微悦耳的环佩叮咚,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荣昌公主笑了笑。牵着妹妹,领着众人一起进了荷风轩,略坐了坐,荣昌公主便笑着请大家自便游玩,午膳时候自有人安排回来赴宴。 众姑娘们都知道荣昌公主是个性子最温婉最好说话的,福清公主又是个好玩的,客气了几句,便成群结伴各自找相熟的人出去玩耍。或划船荡舟,或看水禽嬉戏,或斗草簪花。或荡秋千等,各有各的玩法。荣昌公主则与两三个平日里合得来年纪相当的姑娘们临窗赏景,对弈闲话,福清公主早叫了声“甄姐姐”黏在甄钰身边,与王红菱、夏思思等几位姑娘在假山迷宫那边捉迷藏玩耍。不多会,萱娘别了皇后的娘家侄女简家姑娘也寻了过来说话。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甄钰掌握了她的未来,对甄钰她自是与别个不同的。 不多会,加入捉迷藏的姑娘们越来越多,甄钰笑着推说累了便退让在一旁。萱娘不爱这些热闹本就在一旁瞧着,于是二人一起来到旁边的紫槐树荫下长凳坐着说话。阳光透过浓浓的树荫投射下来,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小圆点影子,十分珊珊可爱。风从浩渺朗阔的湖畔吹来,暑气顿消,清凉宜人。 甄钰嘴里一边与萱娘说笑着。一边暗暗留神计子清的行踪。看到计子清有点儿不知所措的一个人站在柳树下发呆,完全融不到旁人的圈子里,甄钰不禁暗暗冷笑。那计子茜是什么性子的人?有她在,怎么可能让计子清有好日子过? 甄钰一直留神着那边,当计子清的目光无意间瞥向她这边时,甄钰的目光恰恰与她的对上,甄钰便向她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轻快的调回目光,仍旧与萱娘说笑。 却不料她的目光萱娘也看见了,萱娘有些奇怪瞟了计子清一眼,笑道:“钰儿你认识那位,那位忠勇侯府的大姑娘吗?” 忠勇侯府大姑娘指代的已经不是从前的人,称呼起来令萱娘带了一点儿别扭不自在。 甄钰摇摇头,笑道:“我跟你们一样,就是刚刚听人说起才知道她是谁。” 萱娘不禁失笑,不由得在她雪白水嫩的腮上轻轻拧了一下,笑道:“你呀,不认识你乱对人家笑什么!你别怪我多嘴,我瞧着那不是一个安分的主,离她远一点儿才好!倘招惹上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萱娘素来谨慎,从不在背后说人的不是,今日肯对甄钰说这些算得上是掏心掏肺了,甄钰自是明白她的秉性的,听了这几句话不觉心中一暖,由不得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笑着点头道:“姐姐说的极是,我有分寸的!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位计大姑娘蛮有趣的,结交结交也不是坏事!” 萱娘闻言不禁一怔,挑了挑眉,暗暗打量了计子清几眼,不明白她到底哪里有趣! 不过既然甄钰那么说,她自是不会扫甄钰的兴,况且,甄钰要与什么人结交她也管不着。斟酌再三,萱娘遂笑道:“钰儿你说的也是不错,只是这计大姑娘到底是才刚刚回忠勇侯府的,也不知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儿,倒是仔细些的好。不过,有计夫人那样的嫡母,想必必能够调教出好女儿来的。” 甄钰瞧了瞧她,忽笑道:“计夫人的确贤惠,可辛夫人还不是一样贤名在外?”可她对萱娘呢?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萱娘明白她言外所指,顿时有些怅然起来。甄钰自悔失言,忙挽着她的胳膊笑道:“好姐姐,我说着玩的,你可别生我的气!” 萱娘听她这么说反倒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嗔道:“看你说的,我哪儿就有这么小气了!再说了,你说的也没有错!”说到后一句,又带着点淡淡的忧伤。 甄钰一笑。说道:“好姐姐,你这个样子我越发过意不去了!这样,方才瞧见东北角那边的玫瑰开得极好,我去给你采摘两枝权当赔罪好不好?” 萱娘见她一脸期盼的望着自己。“嗤”的一笑,点点头道:“那就有劳妹妹了!” “不妨事,姐姐客气!”甄钰果真起身,往那边去了。 再说计子清自打进了宫,来到玉昆湖这边,就一直没敢抬起头来。 她是害怕,被皇宫里大气威严的气势、庄严肃穆的氛围、金碧辉煌的气派给生生的镇住了。原本以为。见识了忠勇侯府的富贵排场,那已经是最大的世面了,不料此刻进了宫,才知道忠勇侯府那曾经让她震撼的一切根本不值一提!她再次被震撼了,心底情不自禁又冒出那句感慨:过去十七年,真是白活了! 到了玉昆湖,见了这许多出身高贵、天生带着优越气质的勋贵姑娘们,计子清更加感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她的身份特殊。理所当然成为各人好奇关注的焦点,大伙儿三五成群,无不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外加轻视嘲笑。计子茜看笑话还来不及当然不可能帮她解围! 众人很快便看出她和计子茜之间的不对盘,就更没有谁会去搭理她而引起计子茜不快了!连宫女太监们,也早一眼看穿她是个异类,压根儿当做没她这个人。 因此,从进宫至现在,她虽然见识到了从前连梦里也不可能出现的天家排场,却也如坐针毡,浑身上下不自在。 看着大家三五成群说笑不断,她却像个傻子一样,只懂得呆呆的站在湖边装作看风景。实际上连手脚都有点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当看到甄钰投过来那一抹带着微笑的友善目光时,计子清精神大震,惊喜不已。看来,她也没有那么失败嘛! 计子清硬着头皮紧走两步,来到两位在湖畔赏荷说话的姑娘面前,陪起笑脸软声问道:“请问两位姑娘。那边树下的两位姑娘是哪家府上的?”计子清指了指甄钰和萱娘的方向。 那两位姑娘被她打断了话头十分不快的瞪了她一眼,有些嫌恶的退后两步,其中一位穿玫瑰色小襦、浅橘撒花百褶长裙的姑娘鄙夷的瞥了她一眼,说道:“年长些的是左宰府的三姑娘辛萱娘,她身边的是户部尚书府的甄钰。你不会连甄钰都不认识吧?她可是福清公主的救命恩人,跟福清公主最要好了!” 计子清暗暗记下,有些尴尬陪笑了笑,说道:“谢谢两位姑娘指点!两位姑娘这么说我便知道了!”侯府的教养嬷嬷只管秉公的交给她各种礼仪规矩,其他的半句话也不会跟她多说,试问她能知道什么? 那两人见她笑得谄媚心里很是看不上,另一位穿着粉蓝衣衫的姑娘瞅了她一眼,古怪的嗤笑道:“你不会是想去巴结她们吧?也不照照镜子!” “别说了,别说了!人家也是忠勇侯府的大姑娘呢!”另一人拉住了这一个,笑嘻嘻的跟计子清道了别,两人一道说笑着转身去了。 计子清心下憋屈恼火不已,看她们去远了,板着脸轻轻往地上啐了一口,被经过身边的太监盯了一眼,计子清不由恼火回瞪过去,那小太监眼角微挑径自去了,神情间满是不屑。 计子清一抬头,见甄钰起身往花园中去了,她心念一动,忙遮遮掩掩的从旁跟了过去。 甄钰眼角微转,见她果然跟了上来,心中冷笑,手上的拳头情不自禁握紧了紧,慢悠悠的踱步往那人迹罕稀的玫瑰园去。 甄钰在一丛娇艳似火的红玫瑰前站下,苹果绿的衣衫在这一片绚烂如霞的花海中分外娇嫩。 计子清手攀柔枝,静静的望着甄钰的背影,心里天人交战就这么过去算不算唐突?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突然听到花丛中的甄钰“啊!”的一声惊呼起来,像是被什么吓住了。 计子清正中下怀心中甚喜,忙三步两步飞奔过去,关切道:“甄姑娘,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好吓人,好吓人的虫子!”甄钰强忍心中滔天的恨意,反身紧紧拽着计子清的衣襟往她身后躲,指着玫瑰花枝上一只尾指大小的螳螂颤声怯怯道。 计子清定睛一看,心中暗笑,不就是一只螳螂吗!不过,那螳螂个头不小,挥舞着两把锯齿大刀,圆圆的突眼滴溜溜直转,看起来很有几分凶狠的气势,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见了会害怕也是很正常的事。 “别怕别怕!”计子清心中在嘲笑,却是一脸的关切,轻轻拍着甄钰的背后柔声安慰:“它不敢过来的!来,咱们到一旁去。” 甄钰不自觉想起前世母亲去世后,那时她也是这样轻轻拍着自己的背柔声轻语的安慰,心里顿时极其不舒服起来。她抑制住想要将计子清推倒的冲动,不动声色向后退了两步脱离了计子清的身旁,仰起头感激笑道:“谢谢你!你是,是计府的大姑娘对吗?” 计子清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自己是谁,心里又是惊喜又是得意,不觉满脸是笑,柔声说道:“是啊是啊,我是忠勇侯的女儿。甄妹妹,你要摘玫瑰花吗?不如我帮你!” 甄钰笑着点点头“恩”了一声,瞧着计子清在花丛中左挑右捡,折了好几枝饱满全盛的花朵。 “甄妹妹,来,咱们一块儿过去吧!对了,方才跟你坐在一起的那位姐姐……”计子清十分殷勤主动的跟甄钰同行,迫不及待的打听起萱娘的事来。 在她的眼里,甄钰年纪还小,算不得什么,萱娘才是个可能有共同话题的豆蔻少女,只有打入萱娘的圈子,才能够交往到同龄的朋友。 甄钰忍着心中的厌恶,装作一派天真的模样同她说话,她问什么自己便有口无心、老老实实的说什么,只是有意无意透露给她自己与萱娘之间的关系有多么亲密。十几句话的功夫过去,两人看起来已经十分熟络了。rq 第165章 狭路相逢 “萱娘姐姐,这些送给你!”甄钰笑吟吟的将火红的玫瑰送给萱娘。 “钰儿你真是——”萱娘笑着接过,赞了两句,这才发现旁边站了一位穿着艳丽的石榴红绫裙子的俏丽女子,再一看竟然是计子清!萱娘怔了怔,只得笑着向计子清点头招呼道:“计大姑娘!” “呵呵,辛三姑娘好!”计子清回了礼,却是能感觉到萱娘客气中隐含的淡淡疏离,一时之间颇为踌躇。 “萱娘姐姐,这些玫瑰还是计姐姐帮我摘的呢!”甄钰亲亲热热的挽着萱娘的胳膊仰起脸笑道。 萱娘顿感无语,光洁秀丽的眉头不易察觉的蹙了蹙。得,连“计姐姐”都叫上了,也不知道这位计大姑娘给钰儿灌了什么**汤,这个人明明是个很不讨喜的人,为何钰儿会对她这么好! 萱娘满心的不解和困惑,却也不便驳了甄钰的面子,遂笑着向计子清道了谢。 计子清心中一松,慌忙又笑着客气,感激的望了甄钰一眼。她没想到甄钰这么给她面子,立刻决定还是先结交上她比较好,至少,会更加容易一些! 三个人这厢说笑着,福清公主等已经玩累了,叽叽咯咯说笑着从假山石洞那边过来。各自的贴身丫头忙取来干净的帕子为各家主子擦脸净手,整了整衣襟发髻。福清公主亦任由琥珀等替她收拾妥当,见了甄钰和萱娘在这边,便笑着过来一处说话。 计子清乍见福清公主,顿时慌张得又有些儿不知所措。一双眼睛望着福清公主这身低调奢华的衣裙挪也挪不开。 福清公主察觉了,十分不喜,顿时向计子清说道:“子茜在那边打双陆呢,不如你也过去瞧瞧?” 计子清还没回过味来福清公主的意思。赶紧陪笑道:“臣女不想去,臣女还是在这儿陪着公主和辛姑娘、甄姑娘吧!” 萱娘摇了摇手中的白檀柄泥金芍药双面绣团扇,轻柔的接口微笑道:“计大姑娘还是过去瞧一瞧吧!计二姑娘没准儿也想姐姐陪她说说话呢!” 计子清这才明白福清公主的意思。顿时脸上讪讪的吱唔着去了。 “甄姐姐,这个女人真是不讨人喜欢,她怎么会跑过来烦姐姐呢!姐姐不理她就是了。”福清公主十分鄙夷,完全忘记了可是自己特意嘱咐将计子清的名字添在请帖中的。 甄钰笑道:“公主也许对计大姑娘有什么误会吧?我觉得她人还是不错的!不过,公主不喜欢她,不跟她来往便是了。” 福清公主可无不可的吐了吐舌头,浑不在意笑道:“甄姐姐觉得她不错便不错吧!反正。我可不喜欢她!” 萱娘在旁听见了,不由得“嗤”的一笑。 不一会,便有宫女内侍奔过来禀报:荷风轩那边宴席已经准备好了,请福清公主和和姑娘们赴宴。 于是众人便收起话题,一起说笑着往荷风轩那边去。 荷风轩四面环水。细密的湘妃竹帘三面落下,只余对着朗阔湖面的一面全数高高卷起,迎面望去,银光跳跃的湖面尽收眼前,视野十分开阔。 凉风从湖面徐徐吹来,兼之轩中摆放了数个半人高的五彩花卉錾金珐琅高脚盆,堆着晶莹剔透的冰块,冒着丝丝凉气,浸润出一室的清凉。又有不知焚在何处的淡雅荷香袅袅传来,清香宜人,沁人心脾,处之于间,暑意顿消。 宴席已经依次排开,全套的水晶冰影盘碗令人赏心悦目。一道道御膳房特制的佳肴整整齐齐摆在铺着杏色菱纱桌布的长案上。 今日之消夏宴会并无有诰命的夫人们参加,不过是皇帝看天气炎热,两位公主没什么玩的特意赏个恩典,让两位公主乐上一日——说是两位公主,但众人都心知肚明,荣昌公主不过是个陪衬,皇帝真正要宠的,是一向来捧在手心里的福清公主。 因非正式宴会,菜式什么的也没有定例,御膳房为了巴结公主,使出了浑身解数在菜式的精、巧、奇、鲜上头下工夫,又备了好几样适合夏日消暑的甜点小饮如杨枝甘露、杏仁核桃露、清凉兰花冻、密制清补龟苓膏、冰镇樱桃肉酸梅汤等,俱盛在莲花形的影青薄瓷碗中,令人眼前大亮,一见便勾起食欲。 见众姑娘们都进来了,各自净面净手之后,荣昌公主便笑着招呼入席,玩了半日,彼此之间气氛轻松了许多,两位公主都不是苛责人的,又都是半大不大的小姑娘们,没那么多心眼儿规矩,又无大人在旁,因此也没了往日的拘谨规矩,说说笑笑的,谁跟谁合得来便与谁坐在一处,叽叽咯咯的好不热闹。 两位公主落座之后,荣昌公主便笑着抬了抬手,说道:“今日不讲规矩,大家自便吧!”拿仪容姿势如皇后一般端庄大气。 众姑娘们便一起笑着回礼,各自找相熟的姐妹玩伴一起坐下。 荣昌公主与福清公主自然是坐在上首的,紧挨着福清公主下首的,自然是一向来与她要好的甄钰、萱娘,而荣昌公主的身边则是英华殿大学士柳家的一对温文尔雅的姐妹。 计子清自紫槐树下被福清公主赶走,一个人又落了单,刚刚兴头头起来的兴致如同挨了一盆冷水又蔫蔫起来。此时大家俱是呼朋引伴、招姐携妹,独她一人被无形隔离于外,欢声笑语围绕身旁,却是无论如何也融入不进去,不知哪里才是自己的位置! 等着计子茜来“照顾”自己?她可没疯,没敢生出这种想法! 计子清目光不由得往萱娘和甄钰那里看去,脚下也有点意意思思起来,猛然听得身边一声冷冷的嗤笑。一个声音轻描淡举的说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想往福清公主身边去!啧啧,不愧是流落在外十几年的,胆量也比旁人大一圈儿!” 话音刚落。顿时响起几声嘻嘻的低笑声。 计子清不由得涨红了脸,瞥了那瞧也未瞧她一眼只同旁人说笑的娇俏少女,却是再也移不动脚步。 计子清仍然不死心的望着甄钰、萱娘那边方向。满心期盼她们能够发现自己的目光,然后出言招呼自己过去,只要她们主动邀请,看谁还敢笑话! 可惜,计子清虽然等到了萱娘的目光,却未等到萱娘的邀请和示意,萱娘只是平平的瞟了她一眼。便挪开了眼光,甄钰一直在同福清公主说笑,压根儿眼角也不往她这边斜。 “计大姑娘,请入座罢!”一名穿着淡蓝宫裙的侍女上前微微躬身,向她抬了抬手轻声提醒。 计子清猛然回神。才发现除了自己,几乎所有的女孩子们都坐下了,计子清勉强笑笑,默默的坐在了最末。乍然瞟见计子茜得逞快意的目光,计子清失落的神色立刻一转,轻轻摇了摇手中的象牙柄芙蓉争艳双面绣团扇,漂亮的脸蛋上露出怡然自得、十分享受的笑容。 计子茜顿觉十分扫兴,悻悻然收回目光,同身边的甄敏等说话。 计子清心里冷笑:想看我的笑话。就凭你!心下更是存了走着瞧的意思。 午膳大家用的都很畅快,席间说笑不停,十分热闹,午后赏荷小憩,又玩了好一阵子,直到未时末。眼见荣昌公主脸上现出几分倦意,连打了两个呵欠,众人方笑着告辞。 荣昌公主也未多留,笑着吩咐宫监好生将各位姑娘们送出去,自己便乘着肩舆回寝宫丛芳馆休息去了。福清公主则单独留下了甄钰去明珠苑说话。甄钰转身想要跟甄敏说一声,不料甄敏早已随计子茜走远了,甄钰想了想,便也作罢。 从福清公主的明珠苑出来,抬头看看太阳已经偏西,依旧是小石子送甄钰与秋心出宫。 三人出了明珠苑,穿过长长的永巷长街,折而向东,经过雨花阁、宝华殿,再折而向南,经崇楼之后,出了右翼门便是出了后宫。 不料刚刚经过雨花阁时,冷不防看到一行人从右边雕绘彩画的长廊徐徐而来,领头的二男一女衣饰华丽,装束非凡,乃是太子、太子妃与太子的心腹表弟计世澜。 甄钰三人不约而同心头俱是一紧,忙垂首退让一旁,恭迎太子与太子妃。 “臣女参见太子,参见太子妃,见过计大公子!”一行人来至面前,甄钰忙屈膝行礼。小石子和秋心也忙跪下见礼。 半响,也没听到叫起的声音。甄钰突然感觉到两道阴冷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盘旋,生生的忍住了寒颤,心头有点发麻的同时又感到莫名其妙。 “呵呵,行了礼便起来吧!还等着太子和太子妃扶你不成!”计世澜疲赖戏谑不怎么带着好意的声音响起。 秋心和小石子下意识的想要起来,看到甄钰仍然一动不动二人一怔,慌忙又伏下头去,心中吓了一跳。太子和太子妃都没叫起,若是听了计世澜的话,万一旁边那两尊大佛翻脸,这个冤找谁诉去? 太子妃听到计世澜说“还等太子……扶你不成”觉得十分刺耳,不由得白了他一眼,低哼一声,淡淡道了声:“行了,起吧!” “谢太子、太子妃!”甄钰小心的瞧了太子一眼,这才站起了身子,保持弯曲的膝盖一时有些僵硬发麻。 甄钰暗松了一口气,不料却见计世澜细细打量了她几眼,不紧不慢的向太子笑道:“难怪皇后姑妈和我娘都对甄家二姑娘赞不绝口,果然是举止端雅,行事大方,再过一两年必是个绝色的美人!明年的选秀赶不上了,下次倒是正好!” 太子妃听见“选秀”两个字心里不受控制的泛起一股酸意,虽然她也知道计世澜的话或多或少都带有挑拨的嫌疑,可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太子妃腹中的骨肉早已生产,结果不是众所期盼望眼欲穿的皇长孙,而是小公主,大失所望之下太子妃早裹了一肚子的不痛快,又想起生产之后皇后对自己的脸色,想起皇后对甄钰的夸赞,想起皇后这些日子一直在自己耳朵边念叨的“等选秀了给东宫挑几个好姑娘”云云,听了计世澜这话越发火上浇油,细细打量甄钰,虽然身量尚小,还未长开,可是眉目如画,肌肤细腻,一双乌漆漆的水亮眸子尤为有神,叫人一见之下几乎挪不开眼睛,再过三四年,可不就是一个小美人了? 太子妃怒变成妒,细细的柳叶眉挑了挑,狭长的凤目蓦地变得凌厉,她鼻孔里“嗤”的冷笑一声,点头道:“表弟所言甚是,甄二姑娘这般品貌果然当得起夸赞!本宫一直想跟二姑娘说说话,择日不如撞日,二姑娘这就随本宫去一趟东宫吧?” 甄钰心一沉,想了想,忽然抬起头望着太子妃,清亮的眸光沉静的望着太子妃,细声说道:“太子妃邀请,是臣女的荣耀,臣女本不该辞,只是此刻天色近晚,太子妃又要陪伴太子,臣女不敢打扰,若娘娘不嫌臣女愚笨,不责臣女打扰,过几日臣女前往东宫拜访便是。” 太子妃一怔,立时冷静了下来。甄钰说得不错,此刻落日偏西,已经快到晚上了,自己又是与太子同行,甄钰虚岁已经十二,如果这么把她带进东宫,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呢,到时候她名声有损,自己便是想阻拦她嫁入东宫都不可能了! 太子妃趁机就坡下驴,遂点头微笑道:“甄二姑娘说的不错,那么本宫就不难为你了,赶紧回家去吧!得闲了尽管往东宫去便是,本宫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 “臣女谢太子妃,太子妃有命,臣女莫敢不从!”甄钰心中暗松一口气,慌忙施礼。又向太子和计世澜行礼告辞。计世澜似笑非笑,太子却是冷冷的瞅了她两眼,道了声“走罢!”领着太子妃和计世澜扬长而去。 “端庄大方,聪慧机敏,口齿伶俐,难怪皇后姑妈赞不绝口呢!”计世澜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的瞧着太子表哥笑。 太子妃心头火起,恨恨的剜了计世澜一眼质问道:“张口闭口拿母后说事,本宫倒是不知,母后何时跟表弟说过这些了?”rq 第166章 借乘马车套近乎 计世澜闻言乐了,笑道:“太子妃这可问着臣弟了,皇后姑妈何尝跟我说起过?只不过这宫里太监宫女们都是这么说的,我凑巧听到几次而已!” 如此说来,这已是人尽皆知之事了? 太子妃不由得脸色大变,心也凉了半截,目光闪烁不定的瞟了太子一眼,却见太子置若罔闻,像是压根没听见他们的谈话。太子妃当他默认,心中愈发不安。 计世澜笑嘻嘻的还要再添一把火,被太子暗含警告的目光沉沉一扫,顿时嘿嘿笑笑,拂了拂青金色的团花暗纹衣裳住了口。 对付女人,当然是由女人出面最好。计世澜在太子身边多年,太子的那点子心思,他有什么不知道的? 那边刚刚出了宫门,秋心便有些忧心忡忡迫不及待的问甄钰:“姑娘真的要去拜访那太子妃吗?奴婢觉得,她对姑娘敌意颇深呢!” 甄钰笑了笑,低声道:“无妨。到时候让福清公主陪着去一趟便是了,太子妃料想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 秋心一想也是,自家姑娘不是那没有身份的,户部尚书与西昌县主嫡女、福清公主的救命恩人兼闺中密友,太子妃要动她,也得仔细掂量五六七八个来回。 车夫见她们二人出了宫,慌忙赶着马车过来。马车能送人进宫,却是不能在宫中等候,只能在宫门外专门僻出来的一片空地上等候。 甄钰头上已是戴起了米白色的薄纱帏帽,在秋心的搀扶下走到马车旁边,车夫已经跳下车。放好了踩踏上车的凳子,拂了拂上头的灰尘,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候着。 甄钰扭头问道:“三姑娘呢?可是先送她回府去了?” 车夫忙逼着手陪笑道:“没有。奴才不知道二姑娘什么时候出来,不敢回府。本来劝说三姑娘在车里侯一侯,三姑娘等不及,坐了忠勇侯府的马车先回去了。” 虽说大夏朝女子嫡庶待遇一样。但嫡就是嫡,庶就是庶,这车夫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把甄钰扔在宫里先送甄敏回去,依着甄夫人那样护短的性子,他的饭碗非砸了不可。 甄钰轻轻“哦”了一声,点点头便不再多言,于是抬脚上车。甄敏有手有脚。她要跟谁在一处,她也管不着她。 恰恰上了马车坐好,车夫收起长凳,跳上驾驶位置,转头隔着那湖绿缠枝宝相花纹的细棉车帘征询道:“姑娘可坐好了?” “走罢!”秋心扬声答了一句。 车夫点点头。不料马鞭子还没甩出去,只听得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声大叫道:“甄姑娘、甄姑娘,是户部尚书府甄姑娘的马车吗?” 秋心和甄钰均是愕然,不知道是谁在这宫门附近大呼小叫也不怕招祸的? “姑娘?”秋心望着甄钰轻声请示。 甄钰点点头,示意她看看是谁? 秋心身子挺了挺,修长的纤手轻轻拨开车帘一角向外凝眸,见一名穿着豆青对襟比甲、米黄细边长裙,鹅蛋脸、高鼻梁、面皮白净的丫头站在马车前直拍着胸口喘气,见自己拨开车帘。忙里偷闲向自己讨好的笑了一笑。 秋心眉间微蹙,不知道这是哪家出来的丫头,这般没规没距也带了出来,真正是不知轻重。 “请问这位姐姐有何事?”秋心微笑着问道。 那丫环见秋心没有怪她唐突反而和颜悦色的同她说话,顿时精神一振、眼睛一亮,赶紧笑道:“我叫秋雁。我家姑娘是忠勇侯府的计大姑娘,甄府三姑娘乘了我们府上的马车,我家姑娘特意在这儿等甄府二姑娘的。请问车上坐的是甄府二姑娘吗?”秋雁说着踮起脚尖伸着脖子往马车里觑了觑。 计夫人那边虽然多拨了一个妈妈、一个丫头给计子清,但计子清跟她一见面就是暗波汹涌不对盘,哪儿肯信任她的人,今日进宫便仍旧带了自己进府时跟来的秋雁。过了这些日子,这秋雁虽然也学了不少高门大户的眉眼高低,但大家子的讲究习惯哪儿是一时半刻便学得会的?一遇事着急便有本性大露了。 秋心轻轻挪了挪身子挡住她的视线,心里十分不快,连带着对忠勇侯府的印象都有些变了味。秋心正想找个借口推辞,不料甄钰却娇声笑道:“原来是计姐姐,那还等什么?快请她过来!” “哎,是、是,奴婢这就去请我家姑娘过来!”秋雁松了口气,眉开眼笑的连连点头,转身飞跑着去了。 “姑娘?”秋心不禁愕然。 甄钰微笑道:“三妹坐了人家的马车,我理所应当送人家回去的。” 秋心猛然想起这位“计大姑娘”不正是当初自己姐妹暗中跟了一路的郑宝儿吗?心头一凛,陪笑着应了声“是”垂了头没再多言。 计子清其实憋了一肚子火,那计子茜压根不等她上车,不酸不凉甩下几句话让她等着甄钰径自走了,她只得在墙根下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忍气吞声的等着。好不容易总算等来了甄钰。 “甄妹妹!”计子清和秋雁上了马车,自来熟的向甄钰笑道:“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计子清此时方看清楚,高门贵女们的圈子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进的,哪怕你已经认祖归宗,哪怕你本来也是侯府高贵的血脉,人家不接受就是不接受,你一点法子也没有! 今日这么多的人当中,只有甄钰给过她好脸色,只有甄钰理会她,除了巴好甄钰这棵大树,或者说这块跳板,她别无选择,因此对甄钰格外的巴结讨好起来,笑得无比的亲切柔媚。 又看到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容,甄钰呼吸没来由一促,垂下眼帘轻轻眨了眨眼化去眸底那抹深浓的厌恶反感,再抬头时,清明的眸子波光流转,笑吟吟向计子清笑道:“计姐姐客气了,不过小事一桩罢了!难得我一见姐姐就觉得投缘,正好有机会和姐姐说说话呢!” 计子清听了这话喜得身子都有些轻飘飘起来,忙笑道:“可不是,我一见甄妹妹也觉得甚是投缘,比亲姐妹还要亲近些。甄妹妹如果不嫌弃,等明儿闲了,我上门拜访,妹妹可不要拒之门外呀!” 秋心不由得心下厌恶,瞟了计子清一眼心道这计大姑娘怎么回事?到底是真不会说话呢还是假装? “呵呵,我求之不得呢!平日里闲着也是无聊,有个人作伴也是好的!”甄钰依旧浅笑着说道,莲瓣似的小脸上洋溢着天真娇憨的笑容。两人竟是越说越投缘起来。 甄钰将计子清送到了忠勇侯府门前,计子清尚意犹未尽,再三的表示了结交、上门拜访之意,甄钰求之不得,岂有不应?笑得愈发灿烂,两人依依惜别。 回甄府的路上,甄钰便闭上了眼睛松松靠在垫着秋香色绣兰花大引枕上闭目养神,神色间充满倦怠。秋心默然不语陪坐在侧。 计子清嘴角上扬,十分愉悦的回自己的消夏斋,计子茜路上碰见不酸不凉的讽刺道:“哟,莫非是公主留下大姐姐说话了?竟这么晚才回来?大姐姐真是好福气啊!” 计子清心情甚好,挑了挑眉,涎着脸凑近计子茜笑嘻嘻腻声道:“想知道么?偏不告诉你!嘻嘻!”说毕径自走了,倒把计子茜气了个怔。 晚饭后在花厅小坐,计秉毅特意问起今日在宫里的情形如何?计子清早巴不得这一问,只是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不敢说话,已经憋了老半响了,听见计秉毅问不等人开口忙笑道:“宫里果然气派,女儿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这么大的排场,真正是见识了一回!”又说又笑又叹,逗得计秉毅忍不住大笑。 计夫人淡淡瞅了她一眼,柔声笑嗔道:“你这孩子真正是个心实的,宫里如何可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能够随意评点的,这些话可千万不能在外边说,被人抓住了把柄,这可是大不敬罪!” 计子清一惊,顿时有些扫兴,不禁垮了脸色垂下了头去,可怜兮兮的摆弄着茜红水纹衣带,低声道:“是,母亲。” 计秉毅无声一叹,望着楚楚可怜的女儿心中充满了怜惜,她原本就是千金大小姐啊,却沦落到这等毫无眼界的地步,进了一趟宫便兴奋的成这样,这都是他的错,他的错! 计秉毅就瞟了夫人一眼,淡淡安慰女儿道:“清儿是个识大体的,不过是在家里说说罢了,怎么可能会说到外边去呢?不过清儿,你母亲的话也有理,你记着吧。” “清儿知道了,爹。”计子清这才展颜笑了起来,抬头望着便宜爹。 计夫人顿时气结,识大体?她就没看出来她哪儿识大体?倒是一看就是个小家子气的! 计子清顿时又来了兴致,笑道:“今儿女儿进宫,倒也结识了两位朋友呢!一个是甄府的甄钰甄二姑娘,一个是左宰府三姑娘辛萱娘,这两人都对女儿极好,甄姑娘还邀请女儿有空去她府上玩呢!”rq 第167章 疑神疑鬼 “甄二姑娘、辛三姑娘?”计侯爷一愣,随后心中甚喜,笑道:“这两位姑娘都是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清儿今儿初次进宫便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实属难得!呵呵,既是如此,改天得闲了你便上门拜访拜访,同两位姑娘好好相处!” 计侯爷说起来一脸的赞许,计子清听了越发得意,清脆的应了声“好的,爹!” 计夫人身子却是大震,满脑子里都被甄府、甄二姑娘几个字填充着了。计夫人不觉抬眼向计子茜征询的望了过去,计子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示意计子清没有撒谎。 计夫人的心猛的收紧,眼前一阵微微的眩晕。 “夫人?”突然听到丈夫在叫自己,计夫人慌忙回神,笑道:“老爷方才说什么?一时没注意听清。” 计侯爷倒不疑他想,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往后你出门做客赴宴,把清儿也都带去吧!清儿年纪也不小了!” 计侯爷说的意味深长。计子清虽然因为小时候吃了太多苦头个子长得娇小,但毕竟也十七岁了,该找个好人家嫁了。 计夫人顿了顿,点头笑道:“侯爷放心便是!既是侯爷吩咐了,今后我会看着办的。”计子清是半途回府,选秀什么的并无此先例,料想内务府是不收的。 计夫人想了想,又向丈夫笑道:“这么着吧,正好明儿有空,我便带着清儿和敏儿一道上街裁两身好衣裳首饰吧!”计夫人说着又向计子清笑道:“咱们就去玉霞记,这些日子也忘了告诉你了,你还不知道呢,玉霞记有一位绣娘跟你娘可是故交呢,你小时候应该也是见过的!手艺好的不得了!” 计子清神色未变,笑得甚甜,说道:“是么?我娘从前结识的姐妹也不少,不知母亲说的是哪一位?” 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想套她?做梦! 计夫人有些狐疑。却是声色未动含笑道:“似是叫做柳三娘,不知清儿你有没有印象?” 计子清含笑点头:“原来是她啊!娘倒是跟我说过,柳三娘曾经救过我们母女的命,不过清儿倒是没什么印象了。哦对了。清儿记得,她应该是京城本地人,脸上有伤,总蒙着面纱,不爱见人。” 计夫人笑了笑,便没再说什么。这一次的交锋,计夫人完败。 计子清暗自冷笑。关于这个柳三娘,当初前去寻找郑宝儿的人也曾经提过,她如何不知?横竖当年郑宝儿还小,又是这么多年不见了,她不信柳三娘能够认得出她是冒牌的,就算她认出了又怎样,自己如今已经是忠勇侯府的大姑娘,她便是认出了。也只能够装作没认出,不然,就是自己找死!哼。也不知这贾氏特特提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说好了明儿上街的时间,再闲话几句,计侯爷回了书房办事,几个人便各自回去休息。 躺在卷云荷huā纹的紫檀千工拔步床上,望着枣红刻丝吉祥八卉的绉纱帐顶,计夫人有些心烦意乱。这一切从一开始就跟玉霞记有关,也就是说跟户部尚书府有关,偏偏如今计子清那贱人一进宫就跟甄家的姑娘搭上了,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邵心萍的死只是一件小事。即使闹出来她也有手腕平复辩解,可是邵心萍非死不可的原因却是大事,若是有人顺着这条线想得细一些、查得深一些,那么—— 计夫人有些烦躁的翻了翻身,斟酌再三,决定仍是不动声色且看看再作决定。至于这个计子清。暂时还是别打她的主意了,留着没准还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她不是跟甄府搭上了关系吗?那么好呀,就让她们多多的联络吧! 第二天,计夫人果然带着计子清和计子茜去了玉霞记,计子清没有半点的紧张和异样,只是双眼放光的挑选着各种上乘的衣料,什么金线纱、晕文锦、宝huā罗、轻容纱,入了眼便再也挪不动,计夫人冷眼旁观,心底冷笑不已。她就纳了闷,生的出这种女儿的女人有什么好,她的丈夫真正是鬼迷了心窍了!当然了,如果这个女儿是个冒牌货,那就另当别论了。 有了计夫人暗中的吩咐,计子清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跟甄钰、萱娘的友谊也迅速进展。萱娘是个极玲珑剔透的,见甄钰跟计子清交好虽然不赞同,但甄钰坚持她便也笑纳接受,不再劝说她,只暗暗留心计子清的一举一动。上京贵女们见甄钰和萱娘不排斥她,渐渐的也都接纳了她,虽然还没有当她是多亲密的朋友,但是偶尔见面已经会跟她说上三两句话。 计子清明白这一切的变化都是甄钰带来的,对甄钰益发可着劲的巴结,对甄钰几乎是言听计从。计子茜见了越发的恼恨上她和甄钰,在计夫人的严厉警告下,恨得牙根痒痒却也不敢乱动计子清,而她的冷言酸语人家计子清回以云淡风轻,压根儿不当一回事! 转眼到了蟹肥菊黄的九月金秋,各地州府上报,今年粮食产量果然比往年大有提高,上京周边县市的情况亦十分乐观,皇帝龙颜大悦,颁旨褒奖甄老爷及户部众官员,大加赏赐。而御史台左监御史欧阳枚又适时的上了一本,说是右相郭彦已经告老多年,该职位空缺太久不太妥当,皇帝览奏深以为然,着内阁并同六部议处,尽快将右相的人选斟酌着拟出来。 百官接旨,相视各自一笑。若是连这点子眼力劲也没有,那么这个官也不要做了! 当年郭右相告老辞归,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这个空出来的位置可着劲的在皇帝面前表现,暗底下的争夺更是如火如荼。可是皇帝冷眼瞅了大半年,轻轻一句“暂不忍动”硬是将此事放下,这一放就是好几年。偏偏在这当口欧阳御史上本,只要不是个瞎子,谁都看得出来皇帝是什么意思。 于是许多人的心情就变得沉重起来,包括左宰辛大人,包括太子,包括宫里的皇后,也包括甄老爷。 没过几天,甄老爷亦上密奏一本,谁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只是皇帝随之下旨,封甄老爷为钦差,着其前往大夏国人才重地东南三省巡察各地州府县学,以表朝廷重视人才之意,同时向各地学政们提个醒,敲打敲打,来年科举取士时要上点心! 这件差事本应是吏部和翰林院所管,但甄老爷是探huā出身,学识渊博,为人正直,又是皇帝信任的重臣近臣,因此也无人敢生非议。甄老爷领了圣旨,于九月十五带着钦差依仗和羽林侍卫浩浩荡荡的出京去了,上京中甄选右相一时又渐渐的平缓了下来。可是人人都知道,平缓只是表面上的平缓,背地里的暗潮越发的汹涌了。 甄老爷的离开,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个绝好的喘息机会,只要有充足的时间加以布置争取,什么事情不可能峰回路转、最终扭转乾坤。 这一回,甄夫人安安静静的为丈夫送行,却是半个抱怨的字也没有说,只是多嘱咐了几句路上保重之类的话,又笑着提起在福建任总督的二老爷甄格远,说是大侄子明年乡试,若是高中,后年就要上京参加会试了!甄老爷听妻子提起兄弟侄子,眼中不觉露出温暖的笑意,也跟着感慨了几句。 虽然只少了一个人,甄府一下子又觉冷清了许多,加之如今甄克善、甄克守兄弟俩抓紧时间埋头苦读、做文章、写策论,偌大的府邸愈加显得清净了。 次日白姨娘至正院给甄夫人请安,甄夫人留她说了一会子话。白姨娘便忍不住叹气道:“老爷也不知怎么想的,怎么好好的这个时候出京呢!明年二公子和三公子就要上场了,老爷这一去起码得一两个月,可惜又要耽搁好些时日了!若是有老爷在府上指点,两位公子定能精进不少、明年上场也该多几分把握呢!” 甄夫人听了便瞅着她道:“老爷身为朝廷命官,自当以忠君爱国、报效朝廷为先,怎么能光顾小家不顾大家呢?再说了,克善和克守都是聪明好学的孩子,老爷不在,他们不也都在书房学着了?你这话说出去也不怕人耻笑!” 白姨娘听了有些讪讪,忙陪笑道:“夫人说的是,婢妾也是关心两位公子,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嘛!” 甄钰忍不住也笑道:“白姨娘你就放心吧,两位哥哥必定都会高中的。”考状元探huā甄钰不敢说,但考个举人,两位哥哥应该都会很稳当的。 白姨娘不由得眉开眼笑,细眉弯弯,眼睛眯成了两条缝,赶着笑道:“二姑娘吉言,二姑娘的话必定不错的,两位公子一定能高中!” 甄夫人暗叹摇头,看来回老家住了一年多,这脾气仍是一点儿都不曾改!以前有沈姨娘在,白姨娘尚有点儿事情做,至少有个人可供她琢磨,如今沈姨娘已经彻底翻身无望了,倒把个白姨娘落了单,让她一颗心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了! 甄夫人正欲说话,忽见小丫鬟进来禀报:刘姨娘有事要回。(未完待续 第168章 做客太妃府 甄夫人冷眼瞧去,见刘姨娘踏实本分,渐渐的将府中内宅权力分了一半给她,差不多的事都让她做主,也默许她在一定范围内存私房——刘姨娘娘家家境不好,做小官的爹已经去世,母亲卧病在床,两个哥哥不成器,少不了要靠她拿钱给母亲看病。 刘姨娘在阶前跺跺脚蹭去鞋底的灰尘,又拂了拂烟青色几何瑞花薄纱衣裳上的褶皱,理了理鬓角发髻,这才大大方方的进了正屋,笑着向甄夫人见礼,又问候了甄钰,向白姨娘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向甄夫人回事。 甄夫人听的时候多,说的时候少,嘴角的笑容几乎不曾停过,可见的对刘姨娘十分的信任,白姨娘在一旁看着,顿时忍不住有些羡慕起来。 甄夫人早瞅见她的神情,末了便向她笑道:“白姨娘你也回来这么久了,横竖成天也是闲着,明儿起便同刘姨娘一块儿分担分担吧!”让她两人有个伴,也可相互监督,比一人打理又更加妥当些。 白姨娘心中甚喜,眼珠子也亮了亮,嘴里却笑道:“哟,这怎么好呢,若是办坏了事岂不是辜负了夫人一番心意?”不等甄夫人说话,自己又忙接着转圆道:“不过好在有刘家妹妹在,婢妾就给刘家妹妹打打下手便是了,也省得夫人说婢妾偷懒,也不辜负夫人一片心意!” 甄钰垂着头轻轻咳了一下,她忽然就有点同情三哥哥。 刘姨娘赶紧笑道:“白姐姐这么说妹妹怎么敢当呢!有姐姐在,妹妹也可轻松轻松!” 甄夫人也没理论。只吩咐道:“大褶儿仍然照旧,由刘姨娘做主,白姨娘从旁帮衬,两人都尽点心。做好了一起赏,若是坏了,我可不管谁的责任谁无责任。一并同罚。” 刘姨娘、白姨娘忙一起上前应下,恰好王妈妈进来禀报:寿阳太妃府上派了管事嬷嬷递帖子来了,甄夫人便忙命快请进来,刘姨娘和白姨娘便趁空告辞。白姨娘喜滋滋的与刘姨娘一并下去,连她前来甄夫人这里的最初目的也给忘记了。 王妈妈领了那管事的卢嬷嬷并一个穿着绿衫,眼睛圆圆十分有神,看起来十分伶俐的小丫头进来。 那卢嬷嬷穿一身浅棕葡萄纹过膝窄袖菱纱褙子。银灰长裙,挽着光溜溜的元宝鬓,鬓角插戴着镶绿松石的银簪子、娟绸绒花,高高的身量,平凡干净的五官。两颊上深深的两道法令纹,眼皮有些耷拉,但双眸依然明亮有神,一举一动皆透着大家族教养的下人风范。见了甄夫人和甄钰笑眯眯的上前跪下磕头请安,说明来意,双手高举过头呈上一个狭长扁扁的红木匣子。 甄夫人示意王妈妈接过,打开匣子,取出请帖瞧了瞧,是寿阳太妃邀请五日后前往寿阳王府赏菊吃蟹。向那嬷嬷笑道:“太妃如此有兴致,少不得我们母女三个都会过去凑个趣!辛苦嬷嬷了!” 卢嬷嬷忙笑着道:“那么老奴就这么回太妃娘娘的话了,太妃娘娘说了,许久未见甄二姑娘,倒有些想念呢,到了那一日。还请甄夫人和姑娘们早点儿到才是!” 甄夫人瞧了女儿一眼点头笑道:“太妃娘娘既这么说了,到了那日我们母女必定早到!扰了太妃清净,太妃可别见怪才是!” 卢嬷嬷呵呵的笑了两声,拿话应酬过去。 甄钰突然笑问:“卢嬷嬷,不知左宰府和忠勇侯府的夫人、姑娘们可都会去?” 卢嬷嬷怔了一怔,有些奇怪甄钰这么问究竟是何意?甄夫人见状嗔了女儿一眼,向卢嬷嬷笑着解释道:“嬷嬷有所不知,我家这个姑娘同左宰府的三姑娘、忠勇侯府的大姑娘向来要好。” 卢嬷嬷恍然大悟,笑道:“二姑娘放心,左宰府和忠勇侯府都送去帖子了,呵呵,料想那辛三姑娘同计大姑娘都会去的。” 甄钰甜甜一笑,微微点头道:“谢谢卢嬷嬷!” “甄二姑娘客气了!”卢嬷嬷笑着回声,再略说了几句话,王妈妈便仍旧亲自送了她出去。 这厢甄夫人眉头轻蹙,握着甄钰的手轻轻拍了拍,责备道:“你这孩子也是的,哪儿当着卢嬷嬷便问起来了呢!” 甄钰笑了笑没有回答,却反手挽着甄夫人的胳膊笑道:“娘,前两日我去玉霞记看到新进了好些上等的料子,我想各自送萱娘姐姐和计家姐姐两套衣裳成不成?” 甄夫人哪儿有心思同她计较这个?随口笑道:“两套衣裳的事还要问我?你爱扯什么料子便扯什么就是了!” 甄钰笑道:“娘是主母,玉霞记也是娘的产业,总是该问一声的!”一句话倒说得甄夫人并锦绣、锦芳等都笑了。 回头甄钰果然抽个空请了萱娘和计子清出来,各送了两套给她们。萱娘的是一套樱桃红桐乡锦绫芝兰竞秀滚边褙子、鹅黄百褶裙,一套丁香色春兰秋菊暗花纱半臂白绫短襦、同色水泻长裙;计子清的则是一套海棠红金刻丝绣君子兰交领褙子白绫凤华裙、一套豆绿半臂并水泻长裙,料子与萱娘的则是一样。 很快到了赴宴那日,甄夫人命早了一刻传早饭,用过早饭,便让甄钰和甄敏换衣裳一道出门。 到了寿阳王府,果然是来早了,只有寿阳太妃素来关系亲厚的两三位夫人携着姑娘们和仪宁长公主到了,于是大家在花厅中一起见过,坐下说着些闲话。寿阳太妃许久未见甄钰,不免携着她的手含笑问了几句。 不多会,客人渐渐的都来了,花厅中便也热闹了起来,钗环鬓影,裙裾翩跹,空气中都沾染了淡淡的脂粉香味。 负责引领客人的管事嬷嬷点了一遍花名册子,见人数到齐,便向寿阳太妃身边得用的大丫环荷香使了个眼色,荷香心领神会,俯身向寿阳太妃轻轻耳语。 寿阳太妃点点头,遂笑着起身道:“人都齐了,咱们且往琴音阁去吧,正好搭建在池子旁边,瞧着水眼也清亮些,旁边还有两株开得极好的金桂,一旁便是皇帝才赏下来的二十来盆极品秋菊,我瞧了瞧,有赤线金钩、有绿云、有玲珑翠月、有朱砂金丹、有雪罩芙蓉等好些名品,都是寻常难得一见的,开得十分齐全,我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才请你们一块乐乐!不想今儿都来了,可见我老婆子面子倒也不薄。” 众夫人们一边起身簇拥着寿阳太妃往花园里的琴音阁去一边笑着回话,都笑道:“这是沾了太妃的光了!” 计子清寻个空来到甄钰身边,悄悄向她道:“甄妹妹,谢谢你送的这身衣裳,我很喜欢!” 甄钰抬头瞧了瞧,如她预料的那样,计子清今日穿的是那套十分抢眼的海棠红金刻丝绣君子兰交领褙子、白绫凤华裙。腰间垂着飘逸的粉色宫绦,系着翠盈盈的玫瑰佩。这身鲜亮的衣裳,配着计子清头上的反绾鬓及钗环打扮,十分惹人注目,光彩照人。甄钰仔细瞧了瞧她头上那支格外引人眼球的七宝玲珑嵌珠钗,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甜甜的笑道:“只要计姐姐喜欢就好!不过是钰儿一点儿心意罢了!” 计子清十分得意与感激,见甄钰多望了一眼她心爱的嵌珠钗不觉抬手轻轻抚了抚,笑道:“还是钰儿有眼光,说这嵌珠钗最配这颜色的衣裳,果然不错!” “也是计姐姐长得漂亮!”甄钰恭维着,双颊笑靥如花。 两人“亲如姐妹”相处了这么久,计子清所有的首饰在甄钰有意无意的算计下都看了个遍,而且还顺带给计子清讲了许多她从甄夫人那里听来的各种首饰衣裳的搭配讲究等等,计子清最喜欢听这些,渐渐的,只要出席什么露脸的场合,都会征询一番甄钰的建议,按照她的提议来搭配,百试不爽! 譬如这次吧,甄钰把衣裳送给她之后,便随口笑着跟她说,这身海棠红的衣裳可梳反绾鬓,配七宝玲珑嵌珠钗最俏丽;那身豆绿半臂梳飞仙鬓,戴白玉翡翠莲荷戏鱼头面最雅致,计子清便用心记住了。今日赴宴特意将这身艳丽的海棠红衣裳穿了出来,一来是这身衣裳确实非常漂亮,二来也是讨好甄钰、给她面子!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甄钰正夸得起劲,计子清也笑得起劲,却见萱娘一袭葱黄衣衫款款而来,笑吟吟的望着这边。 甄钰便亲亲热热挽着萱娘的胳膊唤了声“萱娘姐姐!”然后抿着唇眨了眨眼,笑嘻嘻道:“我方才夸计姐姐会打扮呢,萱娘姐姐你瞧瞧是不是?” 萱娘瞧了计子清一眼,点头笑道:“果然,计姐姐是越发会打扮了!” 计子清说来也奇怪,以前一开始的时候她还盘算着将甄钰当做垫脚石搭上萱娘这条线,如今却是一门心思巴结哄着甄钰,反倒对萱娘不怎么上心了。 “今儿这样热闹,怎么不见福清公主呢?”萱娘又笑着问道。 甄钰便笑道:“可不巧的很,前天公主走路不小心扭着脚了,昨儿我还进宫陪了她一会儿,她如今在慧妃娘娘那里养伤呢,皇上近日不许她出宫。” “原来如此。”萱娘笑着点点头。rq 第169章 顺口说出的往事 计子清听见便不觉微微蹙眉,她从小独占欲便极强,此刻见甄钰待萱娘的态度明显比自己亲热了许多,心里便有些不受用起来——她自是不敢跟福清公主争,但是温文尔雅毫无攻击性兼又对她始终保持着淡淡疏离的萱娘,她却不怎么放在眼里,此刻对萱娘不自觉表现出两分不喜,不易察觉的冷冷瞅了她一眼,笑着拉了拉甄钰的手说道:“瞧瞧太妃和各位夫人、姐妹们都往前头去了,咱们也别光顾着说话,先且过去吧!” 甄钰便拍手笑道:“计姐姐说的不错!可不是该过去了,太妃娘娘还说那边有两株极大、开得极好的金桂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趁势将自己的手从计子清手中抽了出来。 前世在南方,对郑宝儿来说无论是金桂、银桂还是丹桂都不足为罕,但上京地处北侯,桂树极难栽活,长得极大且开得极好的桂树却十分难得,与花匠技术有关,更要靠好运气。 “太妃娘娘说的,自然不会有假!”萱娘笑了笑,一抬头见前方辛夫人正回头向她招了招手,萱娘便回以温婉柔顺一笑,向甄钰、计子清笑道:“你们俩快些,我娘叫我,我先行一步! 计子清巴不得萱娘赶紧走开,闻言心头没来由的一松,两人连忙答应,看着萱娘疾步去了。 甄钰与计子清一边走一边偏头向她笑道:“听说啊,琴音阁旁边的两棵金桂还是太妃娘娘元丰十三年五月带着谷郡王去西湖散心亲自命人挪回来的,说是郡王喜欢,还特意雇了一艘大船、二十来个工人运回来的,又特意命杭州知府寻了三个当地最有经验的花儿匠一并带回来。没想到这两棵桂树也争气,不但活了,而且一年比一年长得好,树干长了这么大,今年的花尤为开得好!” 计子清听了不觉十分羡慕。叹道:“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太妃娘娘真是财大气粗,这两棵树这样了都不活,那可真没天理了!” 甄钰不以为然笑笑,说道:“你们忠勇侯府一样可以做的到。这也没什么。呵呵,侯爷那么疼计姐姐,还有什么不依着姐姐的?” 计子清听了脸上显出不甘不平的讥笑,轻轻哼了一声道:“侯府中都是母亲当家,我算得上什么呀!”计子清在甄钰面前抱怨过多次计夫人的种种不好,甄钰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自己便也习惯了。说起话来更加随便。 甄钰不欲同她在寿阳王府中说这些闲话,眨了眨眼,狡黠笑道:“横竖将来,总有计姐姐当家的一天呀,不在忠勇侯府也是在别的府,计姐姐急什么!” “你——”计子清睁大了眼,怔了怔方反应过来,不觉脸上一热。有些害羞的嗔了甄钰一眼,作势要打她:“好啊你,竟敢取笑我!” 甄钰早掩口咯咯笑着跑了开去。 计子清回心一想。不觉一边走一边沉思起来,不错,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了,的确该让便宜爹给说一门好亲事了!否则年纪大了,好人家都让别人给找去了,自己怎么办?堂堂侯府千金,难不成还捡别人剩下的? 计子清有些遗憾的轻轻叹了口气,这种有一个富贵权势爹千依百顺疼着的日子她还没过够呢,可惜了!她就是再目空心大也知道,将来嫁人了想要过这种完全有爹罩着的舒心日子也不太可能。计子清心底竟然隐隐的生出一股子怨恨来:如果郑宝儿早死。如果那替侯爷寻亲的人早早遇到自己不就结了?可惜了! 远远的,便闻到一阵馥郁的桂花香味随风飘来,众人情不自禁吸了吸鼻子,都笑着赞:“好香!”一抬头,可见亭亭如盖的树冠上,金灿灿的花朵密密麻麻。将那碧翠的叶色分去了一大半,更是啧啧称奇。 “这两棵金桂也不知怎么的,今年的花开得特别的好!你们瞧瞧,可见我没撒谎吧!”寿阳太妃扶着贴身丫鬟的手,笑吟吟说道,下垂至耳畔的金累丝嵌珠点翠金凤步摇珠光烁烁,奢丽光华。 仪宁长公主忙笑道:“真正的,往年这金桂虽也开花,还不如今年的一半,香味也没这么浓。整个上京里都找不出第二棵,不是,第三棵来!” 众人都笑起来,纷纷附和长公主的话,称赞不已。 不多时便来至琴音阁,是一座长方形卷棚顶的建筑,一色的水磨青砖壁、苍灰屋顶,檐柱门窗分别是半旧的朱碧两色,看上去十分简朴大方,但用料皆为上乘的红木。 两棵金桂树恰好栽植在琴音阁两旁,几乎一般高大,高高的树冠超出琴音阁顶,粗壮的主干五六岁的孩子勉强能够合抱,枝繁叶茂,花开璀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水磨京砖地上落满了点点细碎的金黄花朵,偶尔有一两支小小的花枝,小姑娘们见了不觉蹲在地上嬉笑捡着玩。 众人仰头观赏,赞赏不已。 寿阳太妃益发高兴,见小姑娘们都喜欢这桂花,便吩咐身边的荷香道:“等会儿叫人剪几枝好的,姑娘们回去的时候一人带上两枝吧!” 荷香微笑着答应,众夫人们却忙笑道“使不得!”推辞不已。上京中开得这么好的金桂的确如仪宁长公主所言是“独一份”,也不知寿阳太妃平日里花费了多大的心血来照料,折了花枝岂不可惜? 寿阳太妃抬抬手笑道:“不过是个给人观赏的花儿罢了,有什么使不得!难得姑娘们喜欢!” 众夫人听了便不再推辞,笑着称谢不已。 仪宁长公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却向寿阳太妃抱怨道:“皇嫂好不偏心,我今儿可是一个人来,这不是摆明了送给别人,单不送给我吗?” 众人听了一齐大笑起来,寿阳太妃也笑得见牙不见眼,向众人笑道:“听听,还抱怨我偏心呢!也罢,瞧你说的这么可怜的,我也不好意思装作没看见不是?荷香,等会儿别忘了,给你们长公主也备上两枝好的,省得她抱怨!” 众人都笑着说长公主和太妃说笑呢,哪有那样糊涂人说太妃偏心的? 仪宁长公主亦笑道:“还是众位夫人看的真切!皇嫂最是公平和善的,不然,我也不敢当着皇嫂的面‘抱怨’了!” 大家听罢又大笑起来。 寿阳太妃笑过之后,瞧了瞧那些桂花,向荷香说道:“索性多剪几枝,给宫里头皇后、慧妃、柳嫔、琳嫔、太子妃和两位公主那里都送两枝吧!” 仪宁长公主又笑道:“这金桂开得这般好,掉在地上实在可惜了,若是制成香料,怕是够皇嫂用一年还多呢!” 寿阳太妃笑道:“你说的倒是不错,只是我却不知有谁擅长做这个,别平白糟蹋了好花!”堂堂王府,总不能让外边香料铺的人进来制香吧?为了这点子小事让宫里尚宫局的人麻烦,寿阳太妃是万万不愿意的。 仪宁长公主似是早料到寿阳太妃会这么说,便将萱娘拉了出来,带至寿阳太妃面前笑道:“皇嫂您瞧瞧,这位小姑娘手巧得不了的,她就会制香!” “哦?”寿阳太妃想了想,瞧了一眼有些紧张却仍笑得温婉的萱娘,向辛夫人笑道:“若是我没有记错,这是府上的三姑娘吧?” 辛夫人忙上前笑道:“是啊!这是臣妾府上三姑娘萱娘,这孩子平日里没事,倒是喜欢捣鼓这些玩意儿,倒叫太妃和公主见笑了!” 仪宁长公主不等太妃说话忙又笑道:“皇嫂您听听,可见我没有撒谎吧?人家辛夫人那是自谦!萱娘你说说,这些桂花用来制香是不是上乘?” 萱娘闻言微微瞧了太妃一眼,见太妃含笑待听,没有半点儿不耐烦或者不高兴的样子,又不易察觉的飘过辛夫人,见辛夫人也没有什么别的暗示,遂点点头微笑道:“长公主所言极是,臣女还从来没有见过开得这么好的金桂,花朵饱满,色泽纯正,香味浓郁,若是制成香料,必定是最上乘。只是要制桂香,须得在清晨采摘那半开的最好,一旦开透了,香味便也薄了!” 仪宁长公主听了不觉拍手笑道:“说的不错,跟我所知一样!萱娘果然是个心灵手巧的!”众人听了不禁又笑,都说长公主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又叹想不到制个香料竟也有这么多的讲究! 寿阳太妃亦长公主笑道:“既是跟你所知一样,先前你怎么不说,偏等人家说了才说上这么一句,好不害臊!我知道了,必定是你偷懒,生怕说了我会命你制香是也不是?” 长公主掩袖吃吃笑了笑,十分委屈的说道:“哪里是我偷懒呢?水灵灵的小姑娘陪着皇嫂岂不是比我这老大粗的陪着要好?便是皇嫂瞧着,心里也更开怀不是?” 众人越发“轰”的笑个不住,寿阳太妃亦指着长公主只是笑,末了拉着萱娘的手笑问道:“好孩子,你可愿意料理料理?”rq 第170章 珠钗遗祸(一) 萱娘闻言微笑着便望向辛夫人,身为子女,遇上这种事由长辈拿主意方是正理。 辛夫人哪儿能说不愿意,遂笑着嗔道:“你这孩子,既是太妃看得起你,你尽管答应就是,只是不要淘气了。” 萱娘忙恭声答应,一副柔顺恬静,然后才笑着应了寿阳太妃,举止端庄大方,不卑不亢。太妃见了更加喜欢,拉着她的手握了握方才放开。 甄钰默默站在甄夫人身边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目光不自觉的落在计子清头上那支葳蕤生光的七宝玲珑嵌珠钗上,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今日之事成与不成,全在此一举了。 见众人都在桂花树这边,对不远处高低错落摆放的二十来盆菊花反倒放在了一旁,甄钰心中一动,悄悄松开了甄夫人的手,向萱娘和计子清指着那边的菊花笑道:“瞧瞧那些菊花,开得真好,咱们过去瞧瞧去!” 那些菊花全部栽植在将近一米高的青花山水人物大花盆中,盆盆茂盛,花朵硕大怒放,花型丰美娇艳,粉的、黄的、白的、紫的、橘的、叠色的、渐染的,无所不有,在阳光下一片绚烂更比春花。 萱娘和计子清一笑便同她一起过去,另有三四位姑娘见了,也随着一起过去。 近了看去,更觉出那些菊花的好,各种各样的花型形态各异,比寻常所见不同。计子清站在一盆菊花前,花朵大如海碗,花型盛开如莲。一瓣瓣尾指大小的花丝隐隐泛着豆绿色,十分的清雅高洁,衬着计子清一身亮丽的海棠红衣裳,真是人花两相宜。人艳比花娇。 “计姐姐真漂亮!往这花丛一站,比这花还要好看!”甄钰仰着头,由衷的笑赞计子清。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羡慕,目光从计子清的衣裳往上,落在那支嵌珠钗上多瞧了一眼。 此时寿阳太妃和众夫人们正走过来走到一半,甄钰的声音又清脆,人人都听见了,不由得也都打量起计子清来。 “钰儿妹妹你说笑了!”计子清又惊又喜,见众人都望向她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微微往旁边侧了侧头,那莹莹的珠光益发璀璨起来,活生生将她的气质衬得更盛一层。 “果然是个标致姑娘!不知是哪一家的?”寿阳太妃亦不觉笑赞,却没发现,她身边的兰嬷嬷脚步突的顿了顿。目光闪了闪,偏着头若有所思。 无人回答寿阳太妃的话,连仪宁长公主都落后了太妃几步,在含笑瞧着前方的菊花与身边的彭源伯夫人低语观赏故作没听见,甄夫人为免计夫人尴尬,便向太妃含笑道:“是计侯爷府上的大姑娘。” 计夫人松了口气,感激的瞥了甄夫人一眼,亦向太妃笑了笑。 寿阳太妃恍然大悟“哦”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忠勇侯府的事前段时间闹得波涛汹涌。她也隐约听过一些。为了这位新回归的“计大姑娘”,忠勇侯府母子夫妻姐妹之间明里暗里的大闹了许久,也就难怪说起她时众夫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要我说啊,计夫人真正是好涵养、好脾气!”不知哪一位夫人笑着感慨,带着点淡淡的不以为然。 众夫人无不点头,轻轻称是。若是换了她们任何人,丈夫昔日老相好的女儿突然回归,丈夫的心偏颇成那样,自己不闹翻天才怪,还指望自己善待那小狐狸精?还花枝招展的打扮着带出来做客?想都不用想! 计夫人轻描淡写笑道:“为人妻子这都是该当的,当得什么呢!呵呵,今儿难得赏到这么好的金桂和菊花,那金桂咱们是见识过了,这菊花瞧着也是不俗呢!” 众人见计夫人不愿深谈此事,以己度人觉得也是的,遂一笑收口,不再继续那个话题,转而又兴致勃勃的说起菊花来,上前细细观赏,又是另一番热闹。 计子茜和甄敏、夏莹洁在一处,听到甄钰的话和寿阳太妃的话不由抬头,向计子清瞅了一眼,冷冷嗤笑,一看那狐媚子下作样,就知道她的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妖妖冶冶,什么东西! 甄敏看出来计子茜的情绪,凑过去向她轻笑道:“我那二姐姐跟你家大姐姐真是投缘呢!” 计子茜一股气直冲心头,不由得偏头瞪了甄敏一眼,没好气道:“什么大姐姐,我才没有这样不知羞耻的大姐姐!” 夏莹洁眼睛眨了眨,盯着计子茜发髻上的嵌珠钗瞧了许久,向计子茜笑道:“你那大姐姐,哦,计大姑娘,她发髻上那支嵌珠钗是打哪儿来的你知道么?” 计子茜白了她一眼,说道:“我哪儿知道?左右不过是我爹或者我娘买给她的!”计子清有许多成色十分好,打制得十分精致的珠钗首饰,甚至有好些比计夫人的还好,计子茜如何不知,每每见她戴着心里便十分不爽。 “是么?”夏莹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再言语,却是借着赏菊不动声色的靠近计子清。 一时梅香过来禀报,含笑道宴席已经备好,请太妃、长公主及各位王妃夫人、姑娘们入席。 寿阳太妃站着这么久说笑赏花也有些累了,便笑着邀请众人入琴音阁。于是便都过去了。 阁中相对着摆了许多高脚乌木小方桌,桌上摆着盘碗著碟并执壶酒杯等物,上头是两张大桌,寿阳太妃与仪宁长公主并两三位与寿阳太妃素来亲近且地位尊崇的王妃,下边便是各人的座次,各家夫人携着女儿归坐。因事先都打听清楚了哪一家来的是几人,恰好便是按着人数安排,并不嫌挤。 面向水池的那一面门洞尽开,只在廊外卷棚下半拉着细细的湘妃竹帘,既挡了风。屋子里又亮堂,又可见清亮的湖水,更有金桂花香飘飘而入。阁中案上秋菊怒放,壁上挂着淡远的山水图。更合眼下这恬淡适意的氛围。 佳肴在前,酒香清冽,侍女们捧着蒸好的一盘盘大肥螃蟹上来。众夫人都笑着道:“好口福!生受太妃了!”云云,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寿阳太妃今日亦是兴致极高,又有仪宁长公主在一旁凑趣,一边品酒尝蟹一边说笑,其乐融融。 不多会说书的两名女先儿由梅香引着从旁进来,笑着向太妃和长公主、王妃等行了礼,退在一旁侍奉。 小姑娘们用了些螃蟹和点心便坐不住。寿阳太妃也不是那等苛责之人,便让丫鬟们领着下去玩耍,嘱咐人好生跟着。 甄钰心里有事,本来并不想出去,可是计子清却已经起身。向她笑了笑,她便也笑着去了。计子清不在这儿,她留下也是无用。 寿阳太妃的花园自然比不得仪宁长公主家的,不过这两棵金桂和那二十来盆茂盛的菊花也十分抢眼。 计子清正抬头仰望那一树金灿灿的花朵,夏莹洁忽然向她走过来,笑嘻嘻道:“计大姑娘,你头上的嵌珠钗可真漂亮!” 计子清十分得意,挑了挑眉,瞧了一眼夏莹洁头上的蜻蜓点翠红蓝宝莲荷簪花。抬手抚了抚鬓上的珠钗,矜持的笑了笑,说道:“郡主过奖了!郡主的簪花也很好看!” 夏莹洁却向她伸了伸手,笑道:“计大姑娘可以让我欣赏欣赏吗?”大家一愣,对夏莹洁此举十分好奇,此时好几人都围在旁边看着。 不等计子清说话。甄钰在一旁笑道:“这恐怕不太好吧?郡主要看,何必非得取下来看呢?” 甄敏不酸不凉轻笑道:“二姐姐,人家计大姑娘都没说什么呢,难不成要姐姐替人家做主么?” 计子清对甄钰的话也有些许的不快,但听见甄敏这么抢白,她理所当然是要帮着自己的朋友的,便向甄敏和气笑道:“甄三姑娘这是什么话,钰儿妹妹也是一片好心,我哪儿有那么小气呀!” 甄敏心中一气,正欲顶回去,计子茜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甄敏哼了一声,便扭开头不做声。 计子清一边说一边将头上的嵌珠钗拔下来,递给夏莹洁笑道:“郡主想看,我哪儿敢不从呢?郡主尽管看便是了!只怕入不了郡主的眼,郡主府上,什么好东西没有呢!” 夏莹洁一边接过一边笑得别有深意:“呵呵,那可不一定?有的东西,我们府上也是没有的!” …… 琴音阁中,两个凑趣的女先儿巧舌如簧,一张利口说得寿阳太妃和众位夫人们无不哈哈大笑,一时热闹之极,冷不防听到外边院子里传来阵阵争吵声,再一细听,都是小姑娘的声音,显见是今日前来做客的小姑娘们。 众人不禁都变了脸色,细细听是否有自家姑娘的声音,两名女先儿也有些尴尬,在兰嬷嬷的示意下屈膝向太妃等施礼,默默退下。 计夫人一听就听到计子清那气急败坏的尖利叫声,不由得心头火起,脸上也涨红了,起身向太妃赔笑道:“让太妃娘娘见笑了!小孩子不懂事,还请太妃见谅!” “怎么,怎么还有我们阿洁的声音!”汾阳郡王妃吃惊的睁大了眼,也站了起来。 “兰嬷嬷、荷香,”寿阳太妃便吩咐身边两大得用之人,使了个眼色。 仪宁长公主见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摸了摸下巴,遂笑着打圆场故作轻松道:“不过是小孩子们闹着玩,这有什么呢!你们啊,是少见多怪了,我家那混小子,哪一次见了宫里头那位小祖宗,两个人不闹得聒聒噪噪的!” 大家听了都笑了笑,尴尬的气氛也松动了些。寿阳太妃作为东道主也笑了笑,摆摆手笑道:“长公主说的不错,都是小孩子家的小事而已!咱们且坐着便是!” 众人都陪笑着称是,汾阳郡王妃还好,望着计夫人的目光却无不同情,毕竟,计子清年龄已经不小了,竟然还跟小自己那么多的夏莹洁争执,真正是——没有家教! 一时兰嬷嬷外边的声音小了去,兰嬷嬷神色不定的走了进来,望着寿阳太妃,有点欲言又止。 寿阳太妃不禁皱眉,说道:“兰嬷嬷你是个办老了事的,怎么也这个样子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兰嬷嬷忙陪笑道:“无妨,无妨!原是一场误会,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汾阳郡王妃却是有些不忿,说道:“我家阿洁向来知礼,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显然是完全不信这“误会”之说,摆明了是兰嬷嬷偏帮。 兰嬷嬷有些为难,瞟了汾阳郡王妃一眼欲言又止,寿阳太妃心下却是有些不快,说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兰嬷嬷你尽管说来便是!左右不过是小辈们闹着玩,说开了也就无事了!” 计夫人强忍着心底的火气和羞恼,亦笑道:“是啊兰嬷嬷,你尽管说吧!子清那孩子——王妃且多担待些吧!”计夫人望了汾阳郡王妃一眼,一切难为尽在不言中。 汾阳郡王妃顿时明白计夫人的难处,不禁也有些过意不去,垂了头不言语。 兰嬷嬷见众夫人都看着,心知横竖将来也是要知道的,倒不如今日说开了,于是便弯腰俯身,在寿阳太妃耳畔轻轻的说了几句话。 寿阳太妃漫不经心的神色顿时一收,瞳孔骤然一亮,大惊失色道:“你说的是真的?”语气中竟是透出了几分从未见过的凌厉和急切。 众人不禁都愣住了,错愕的望着寿阳太妃。寿阳太妃浑然不顾,只是紧紧盯着兰嬷嬷,在等她回话。 兰嬷嬷见状赶紧跪在太妃身边,抬头道:“是的,别的老奴不敢说,可是这支嵌珠钗,老奴起先看见时便恍惚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也不敢造次跟太妃说,方才洁郡主说了那些话,老奴才想着断断错不了!珠钗在此,请太妃明鉴!”兰嬷嬷说着将原先收在袖子中一支珠钗取了出来,双手捧着呈给寿阳太妃。 众人的目光不觉都落在那珠钗之上,那钗长将近一尺,钗身为赤金打就,钗头为七宝缠枝花卉如意云头样,镶嵌着光彩夺目的红蓝宝石和两颗拇指大小的南珠,末端是交叠的一双凤首,黄豆大小莹亮乌漆的黑宝石为睛,向下垂着一长一短两串米珠流苏,中间用红珊瑚珠子隔做三段,末端各缀着一颗拇指大小葡萄模样的翡翠,一动一摇之间珠光璀璨,乃是市面上有钱也不见得买得到的上等货品。 计夫人看仔细了这珠钗,脑子里“嗡”的一下,身子差点软了下去。她已经认出了,这支钗是计子清的。rq 第171章 珠钗遗祸(二) 计夫人看仔细了这珠钗,脑子里“嗡”的一下,身子差点软了下去。她已经认出了,这支钗是计子清的。 计夫人知道,计子清那里有许多上乘的珠钗首饰,是当年计侯爷送给邵心萍当做聘礼的,邵心萍去世之后,这些东西理所当然归了计子清所有。计子清又是个甚爱打扮的,经常将这些珠钗轮换着插戴,计夫人不好说什么,但是每每见了便觉十分碍眼,连多看一眼也懒得。因此早上出门时,计夫人也只瞟了一眼但见珠光刺目便也没有细看,此时看了方知,这支钗,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随意插戴的。双凤珠钗,非帝后特赐,只有王妃及以上品级方可佩戴,更别说这钗如此华贵非常了! “太妃娘娘!臣妾管教不严,请太妃娘娘恕罪!”计夫人顾不得旁的,此时恨不得将计子清狠揍一顿,却也只能够将责任抗下,忙起身离席,来至太妃面前跪下。 众人此时也都看清了那钗的样式,心底无不叹息,更加为计夫人不平。心道不知那计侯爷将这半路寻回来的闺女疼成什么样,才惯得她如此大胆! 寿阳太妃像是没看到听到计夫人的话,手里捧着这支珠钗只是怔怔的出神,兰嬷嬷亦垂头跪在一侧一声不吭。 半响,寿阳太妃回神,轻轻叹了口气,向计夫人抬了抬手道:“你且起来吧!以后多留心些!”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这支珠钗戴在计子清头上,而计夫人身为嫡母,带她出来赴宴之前竟没有仔细检查她的服饰着装,便是失职。 计夫人见寿阳太妃这么轻易放过了自己,顿时有些愕然,忙垂首道:“是,臣妾谨遵太妃教诲!回去定当好好管教!”计夫人缓缓起身,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撕了计子清的心都有! “那倒也不必,这一次,就算了吧!”寿阳太妃却又沉吟着说道,神色有些恍然。 计夫人更是一怔。迟疑着应了声“是!”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也都愣住了。 寿阳太妃睨了兰嬷嬷一眼,扶了扶额,摆摆手轻叹道:“你也起来吧,让她们都进来,今儿我要亲自问话。”此事已是当着众人的面开了头。不当着问清楚反而容易引起各种猜忌,寿阳太妃向来是个光明磊落之人,自不肯做那藏头露尾、遮遮掩掩之事。 兰嬷嬷垂首应“是”,起身出去传话。 不一会,各位姑娘们鱼贯而入,来至各自的母亲身边安安静静的坐下,一双双眼睛却是充满好奇的望着阁中情形,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计子清有些心虚。低着头摆弄着衣带,强撑着一步步慢慢走向计夫人身边,却不防寿阳太妃向她说道:“计大姑娘是么?你且过来。我有话问你!” 计子清身子一僵,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无色。 “太妃娘娘叫你呢,大姐姐!别叫太妃娘娘等急了。”计子茜心中暗叫痛快。 甄夫人偏头瞧了瞧自己的女儿,见她抿着唇,一双乌漆漆的眼睛目光沉沉的凝着计子清,不由得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发觉她手掌心似有汗意,心中暗叹,向她示以安慰一笑,甄钰抬起头。对上母亲温暖含笑的目光,心中一暖,遂回以一笑。 计子清嘴唇嚅嚅动了动,下意识望向计夫人,对上计夫人冷冰冰似两把利剑的目光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慌忙走上前去。在寿阳太妃面前跪下,双手握成拳抵在身旁,垂着头颤声道:“民女,民女参见太妃娘娘!” 情急之下,“臣女”又变回了“民女”。 “你不要慌张,我问你话,你只管以实话回答便是了。只要你说了实话,我断断不会责怪于你,你听明白了吗?”寿阳太妃见她这副样子倒忍不住有些可怜,遂温言说道。 计子清怦怦剧跳的心稍稍静了些,她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液,微微抬了抬有些僵硬的脖子,向寿阳太妃点点头,涩然轻声道:“是,太妃娘娘!民女知无不言,绝不敢欺瞒太妃娘娘!” 寿阳太妃沉静如一泓深潭的眸子闪了闪,微微点了点头,一手捏着那支七宝玲珑嵌珠钗,双目灼灼盯着计子清问道:“这支嵌珠钗,你从哪里得来的?” 计子清心头一紧,差点没晕过去,瞪大了眼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从哪里得来的?当然是从郑宝儿那里得来的,而郑宝儿自然是从邵心萍那里得来的,至于邵心萍从哪里得来,她哪儿知道? 寿阳太妃眉头蹙了蹙,强忍着道:“你慢慢说,不必着急。” “是……”计子清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看样子躲不过去,咬咬牙硬着头皮道:“是,是我娘……是我娘留给我的。” 寿阳太妃一顿,又问:“你娘没跟你说什么么?” 计子清见前一句话应付了过去,知道自己找对了路,心头渐渐又多了几分平静,摇摇头说道:“没有。” 寿阳太妃十分失望,沉吟一会又问:“你今年多大?元丰十三年五月,你和你娘可曾去过杭州西湖?” 计子清点点头:“民女今年十七岁,元丰十三年五月——”脑子里灵光一闪,计子清顿时想到甄钰方才同她说的寿阳太妃元丰十三年移栽桂花树的事,两者之间,莫非有什么联系? 计子清的心忍不住又突突的剧跳起来,脑子里天人交战,在“是”与“否”之间不断回转,她咬咬牙,横竖这支钗是从自己头上被人弄下来的,结果无论是好是坏跟她都脱不了干系! “是,元丰十三年五月,民女和娘的确去过杭州西湖!”计子清点点头。 寿阳太妃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盯着她半响,脸色突然绷了起来,声音也有些严厉,问道:“那么你们娘俩在西湖,可曾发生什么事?遇见什么人?” 计子清顿时懵住,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寿阳太妃一眼,不知寿阳太妃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寿阳太妃身边的兰嬷嬷也是一脸的紧张。说道:“计大姑娘,你仔细想想,那年在西湖断桥对面,你们母女两个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人?” 计子清听到“西湖断桥”四字。猛的想起表妹郑宝儿还活着的时候对自己说过的一些往事,在寿阳太妃和兰嬷嬷两双灼灼逼迫的眸子注视下,计子清情急脱口道:“是、是,好像是救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吧嗒!”一声清脆的响声,寿阳太妃手中的七宝玲珑嵌珠钗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甄钰提起的心暗暗松了下去。从寿阳太妃的神色来看,甄钰情知,她已经确定了。 “好孩子,你过来,过来让太妃好好看看你!”寿阳太妃双目含泪,向计子清招了招手。 计子清顿时错愕,计夫人等众人更是睁大了眼,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皇嫂这是——”仪宁长公主也愣住了。 寿阳太妃抽出杏黄色的帕子拭了拭泪。只是望着计子清,目光温柔,唇畔也含了淡淡的笑意。 兰嬷嬷亦抬手拭了拭眼角。解释道:“长公主您有所不知,计大姑娘的母亲,便是当年在西湖畔救了我们郡王爷的女子呀!” “轰!”的一下,阁中众人顿时炸开了花,忍不住交头窃窃议论起来,除了甄钰,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给轰炸到了。计夫人半响回不过神,计子茜一脸的悻悻然,夏莹洁睁大了眼,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原本是想拿计子清的错的。谁知却—— “原来是这样!这是好事呀!恭喜皇嫂,恭喜皇嫂!”仪宁长公主不觉拍手笑道:“我可听皇嫂念叨过许多次了,一直感念当年救了见源的女子却找不到人在哪儿,谁知老天有眼,竟把她的女儿送到了皇嫂面前!当真是天意,天意呀!哎呀你这孩子。太妃叫你你还不快点儿过去,在这发什么呆呀!”仪宁长公主说着含笑向计子清挑了挑眉。 计子清这一下大伏大起,被刺激得差点儿没晕过去,此刻兴奋得脸上放光,双颊泛着浅浅的红晕,听了仪宁长公主的话慌忙点头应“是”,忙来到寿阳太妃面前,作势跪下。 “好,好,好孩子!快起来!”寿阳太妃满脸是笑上手拉住了计子清,趁势拉着同自己坐在一张榻上,双手掰着她的肩膀细细打量,笑得合不拢嘴。 甄钰的手缩在袖子里紧紧攥着,胸口闷得几乎要炸裂开来。 寿阳太妃对计子清是越看越爱,越看越喜欢,接过兰嬷嬷捡起拂拭干净的七宝玲珑嵌珠钗,亲手重新插戴在计子清的发髻上,握着她的手向众人含笑叹道:“这件事我念叨了这么多年,今儿总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了!唉,当年我只顾着安慰源儿,连救命恩人的名字都没有问一句。我本以为总有一天她会带着这支珠钗去孤山松风别院找我,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没有见到她。唉!”寿阳太妃说着叹息不已,众人也都跟着感叹。计子清垂下了头,下垂的眼睫毛恰好遮住了她心虚的目光。 “是了,你娘叫什么名字?如今在哪儿?还好不好?”寿阳太妃顺口叹问道。 阁中众人突的静了下来,计夫人尤为尴尬,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计子清愣了愣,小声说道:“回太妃娘娘话,民女的娘姓邵,上心下萍,民女先前叫做郑宝儿,娘亲她已经,已经……不在了。” 寿阳太妃猛然记起忠勇侯府的这一摊子旧事,自失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向计夫人笑道:“瞧我这记性!人老了,记性也差了!” 计夫人陪着笑了笑,不好说什么。 仪宁长公主便笑道:“皇嫂您不是记性不好,是高兴的过了头了!真正的,没想到您心心念念的人既然是计大姑娘,这可好了,今后可有的是机会亲近了!”众人哪有不巴结的?都笑着附和不已。 寿阳太妃亦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的!” 计子清心中乐得翻了天,却是含蓄的向寿阳太妃笑了笑,寿阳太妃握着她的手就一直舍不得松开,有好多话想要问她,却碍于众人在前也不必问,只是含笑相向。 汾阳郡王妃好生没趣,想了想,终是牵了女儿夏莹洁来至太妃面前,向太妃跪下道:“太妃娘娘,洁儿方才无礼,还请太妃娘娘恕罪!” 寿阳太妃此时高兴还来不及,哪儿还跟汾阳郡王妃计较这个,闻言遂摆摆手命人扶她起来,笑着道:“不过是小孩子之间闹着玩罢了,有什么打紧的?再说了,若不是这样,我也未必能够认下清儿呢!此事便就此罢了吧!” 夏莹洁忙向太妃磕了个头,委委屈屈的答应一声,与母亲一同退下。她出身皇室,好首饰见过不少,计子清发髻上那支嵌珠钗她一看便知是不是她可以戴得起的,她只是想让计子清大大的出一个丑为自己的闺蜜计子茜出口气,哪儿知道这支钗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此刻得知,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好在太妃没有再训斥或是责罚她,不然,真是要亏到姥姥家不可! 一时众人推杯置盏,纷纷向太妃敬酒恭喜,气氛重新又变得活络了起来。最终宾主尽欢而散。 回程的马车上,甄夫人不禁轻叹,说道是真正是世事难料,谁能想得到计大姑娘的生母竟然还跟寿阳太妃有这样一段渊源呢! 甄钰瞧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甄敏,笑了笑只说了声“可不是”便没有多说什么。甄夫人亦一笑止了这个话题,母女三个估算起甄老爷的行程来。 计侯爷得知此消息,同计子清一样又惊又喜,随后又暗暗难过嗟叹不已。凭着与寿阳太妃这段渊源,若是邵心萍还活着,那该多好!可惜,红颜薄命,她终究等不到这一天了。 不过,忠勇侯仍然觉得很欣慰,至少经过这件事,上京众人对邵心萍的看法会改变了许多,提起她的时候不会再说什么“狐媚子”、“狐狸精”、“不要脸”之类难听的字眼。毕竟,救了太妃的独子,且没有带着信物上门寻找太妃以恩人自居,那信物也没有用来换银子而是传承给了女儿留念,这样的人品,岂是寻常?rq 第172章 祸变成福 计夫人那里气怒之下又不觉暗暗有些惊慌不安,谁也没有想到,默默无闻的小老百姓邵心萍,竟然会跟寿阳太妃牵扯上了关系,尽管寿阳太妃只是一个富贵闲人,尽管邵心萍已经死了,可计夫人心里仍然觉得有些堵得慌,每每看见计子清,越发的不顺眼。 从寿阳王府回来的一路上,计子清都沉浸在不可抑止的兴奋中,得意得有些飘飘欲仙了!她不得不感慨,这人的运气要是来了,真正是十堵墙都挡不住!如今她不但有一个疼自己入骨的便宜爹,更有了寿阳太妃这样一尊大靠山,这上京中还有谁敢看不起她? 第二天,计子清便收到了寿阳太妃派人送来的许多珍贵礼物,锦缎绫罗、胭脂水粉、珠玉首饰、金银瓷器玩物等无所不有,一应皆是上等御用之物,单是那一整匹天水碧的衣料,便是有价无市,还有那些个芙蓉暖玉步摇、玳瑁莲花嵌宝钗、半月形白玉花鸟细雕梳篦、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金丝点翠如意云头步摇等等,看的计子清眼睛都花了,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这些东西,她从前连见都没有见过,如今却是任意取用,人生一世,还有什么比先苦后甜更让人刻骨铭心与深有感触的? 恰好萱娘答应了寿阳太妃要进府制香,独她一个却也不好,于是太妃便传了话,让计子清也过去陪着住两日。计子清自是没有意见,只是她跟萱娘一向来有点儿别别扭扭的不太对付,于是趁势向来人请求。可否请甄府二姑娘一起过去做个伴?那传话的嬷嬷记下了,说是回去禀了太妃再做计较。 寿阳太妃自是点头答应,那嬷嬷当晚便又至忠勇侯府向计子清传了一遍话,说是两日后派马车来接。甄府二姑娘也一起过去。计子清高高兴兴的答应了,让秋雁和百灵忙着帮她挑拣去王府要穿戴的衣裳首饰。 秋雁和百灵哪儿懂得这些?计子清自己也不甚懂,想了想。决定还是明天派人接甄钰过来,听听甄钰的意见好了。 晚饭时,计子清便笑着提了此事,只说明日想接甄府的二姑娘过来玩一玩。 计子茜闻言便讥诮的不屑的瞅了她一眼,眼角眉梢微微挑了挑,心道:哟,了不起了呀。刚刚从太妃府上回来就开始摆架子颐指气使了!哼,先前可没见她敢提出邀请谁来府上做客啊! 计侯爷哪儿有什么不同意的?闻言正要点头答应,计夫人却笑道:“后日清儿你去寿阳王府,甄二姑娘不是也要去了吗?不过一两日时间而已,就这么等不及么!” 计侯爷听了也有理。望向计子清正欲开言,计子清忙笑道:“爹,可是女儿真的很想跟甄家妹妹见一见呢,女儿有些事想跟甄家妹妹说说,若是不方便去接她,那么女儿明儿去一趟甄府也行。” 计侯爷听了忙笑道:“既然如此,夫人便明儿便派妥当人去请甄家儿姑娘吧!这也不过是件小事!” 计夫人心头不由大怒,待要怎样又不便怎样,脸颊扯得僵硬才勉强保持着端庄得体的笑容。微笑颔首道:“侯爷既这么说,明儿我便派人过去一趟便是了!”说着又向计子清笑道:“寿阳太妃对你好,今儿又送了这么多礼物,清儿不妨在这两天赶绣一方帕子,送给太妃也是一番心意不是!” 计侯爷顿时也想起来,向计子清笑道:“你母亲说的是。说起来这么些日子爹还从来没见过你绣的东西呢!呵呵,你娘当年可是针神,清儿你的绣技必定不差!” 计夫人听了微微的冷笑,只管笑吟吟的瞧着计子清。 计子清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姑姑是针神倒是不错,表妹郑宝儿也尽得她的真转,她们母女俩的绣出来的东西,比那画上的还要真切,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看的眼珠子都要直了!姑姑那时还笑着说要教给自己,只不过自己没这份耐心,也不怎么学,便又算了。 “不过是块帕子,邵家妹妹那样好的手艺,怕是要不了一天就能好吧?”计夫人仍是笑吟吟的。 计子清脸上有些讪讪,垂了头说道:“娘绣的东西自是极好的,可是,可是我却赶不上娘。娘说刺绣容易伤眼睛,小的时候点不起油灯,娘便没有让我学……” 计侯爷听了这话眼中一黯,轻叹道:“那么就别绣了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计夫人心中顿时噎住,手不自觉的捏了捏帕子,微笑道:“侯爷当年不是留了一匣子首饰给你娘吗?那些首饰每一件价值不菲,足够你们母女两个买上百亩良田,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怎么会穷到点不起油灯呢?这也有点儿奇了!” 计子清心中冷哼,脸上却是一片凄然难过,将郑宝儿当初跟她说的话煽情的说了一遍:“母亲有所不知,我娘说,那一匣子首饰是爹给她的聘礼,爹既然连她这个人都不要了,她还要那些聘礼做什么?我们母女俩就是穷得无米下锅、无钱看病也从来不会打那一匣子首饰的主意!娘说,如果苍天有眼,终有一天见到父亲,便将这些首饰放到他面前,问他一句还记不记得我们母女?若是苍天无眼,此生再不得见——” “好了!”计侯爷心里痛成一团,白着脸色打断了计子清的话,望着计夫人一字一字涩声道:“夫人,以后这些话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你不喜清儿,可清儿她也是我的女儿,我不希望今后再听到你拿这些话挤兑她。心萍已经不在了,我只想对她好一点儿!” 计夫人气得胸膈之间隐隐作痛,她气极反笑,“哈哈”两声,沉着脸盯着计侯爷冷冷道:“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自打计子清进了侯府,我这个做嫡母的可有半分亏待过她?是少她吃了、少她穿了还是少人伺候了?她住的屋子比茜儿的还要好,我也从来没让她在跟前立过规矩,更从未打骂刁难过她,带她上街打首饰、裁新衣,采买回来的新鲜瓜果点心吃食除了老太太那里边轮到她,连世澜茜儿几个都靠了后。老太太那里有些什么话,我总帮着她好言好语的解说,真正好心没好报,这个心操碎了也没人知道!侯爷今日竟说出这种话来,就不想想我的感受吗?” 计夫人既委屈且怒,一席话说完眼眶都红了,掏出帕子飞快的拭了拭眼角,恨恨的绷着脸不语。 计侯爷不觉一怔,顿时有些不知说什么好。其实计夫人对计子清怎么样他也不甚清楚,十之**皆是来源于计子清给他的印象。计子清每每见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模样,计侯爷问她什么她又支支吾吾、躲躲闪闪的不肯说个明白,计侯爷当然会往不好了去想,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怎么看计夫人的言行都觉得有问题,但却从未认真的去想过具体的事例。 “爹!我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偏心!”计子茜再也受不了,忍不住扯着计侯爷的袖子大哭起来,嚷着道:“大姐姐一回来,爹的眼里便只有她没有我,娘还常常劝我要敬着大姐姐,不能跟大姐姐计较,爹怎么能这样说娘呢!” 计子茜一哭,计子蓉不知怎么回事,也哭了起来,扑上来就打计子清,一边打一边叫道:“都怪你,都怪你!” 计子清慌忙躲闪,尖叫不已。计夫人亦大惊,忙将计子蓉拉了过来,又喝叫计子蓉的乳母杨氏将她带下去。 看着计子清那惊慌失措的样子,计侯爷朝计夫人冷冷一笑,扭头招呼计子清:“清儿走罢,早点儿回去休息!明儿爹派人去甄府接甄家姑娘,往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叫张妈妈给外院带信便是!” 计子清还不敢答应,目光情不自禁怯怯的望向计夫人。 计侯爷更怒,冷声道:“爹的话,你记着便是,旁的都不用你管。” “是,爹。”计子清赶忙点头答应。又陪着笑向计夫人道:“女儿先告辞了!” 把个计夫人气得脑门一阵一阵发晕。 “爹!”计子茜咬着唇,眼泪汪汪的抓着计侯爷的胳膊。 计侯爷淡淡说道:“茜儿,你有亲娘疼惜,爹多疼姐姐一点,你也该体谅爹爹。”说毕带着计子清出去了。 计夫人顿时气得身子发抖呼吸急促,胸膛几要炸裂,从小到大,便是当初被计侯爷退婚,她也没有气成过这样。她忍无可忍,伸手抓过身后长案上一只一尺高的影青汝窑花尊狠狠的砸到地上,喘息着恨声骂道:“不知是什么样的狐狸精,生的出这样的女儿!” 计子蓉的哭声戛然而止,计子茜也怔住了,一旁服侍的丫鬟婆子也愣住了,愣愣的瞧着五官扭曲的计夫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们从来不知,端庄大方,温文尔雅,永远彬彬有礼,办事不急不躁的计夫人,人人交口称赞的计夫人,竟然会有如此狰狞的一面!rq 第173章 得意 江妈妈掀起帘子进来,见状慌忙命丫鬟嬷嬷们将计子茜姐妹带下去,吩咐小丫头收拾地上,口中劝着计夫人一边扶她进了内室。 计夫人只觉得头晕脑胀,胸膈间一阵一阵堵得慌,浑身软绵绵的,任由江妈妈扶她坐在嵌螺钿填漆罗汉床上。 靠着鹅黄绣玉兰的亮缎大引枕,计夫人抬头向江妈妈喘气道:“江妈妈,你说说,这小贱人打哪儿学来的这些子弯弯道道?偏生咱们那糊涂侯爷当成个宝贝!依我看,她根本就不是侯爷的种!将来闹了大笑话,才知道我的话呢!” 江妈妈慌得眼神一跳,忙做了个噤声手势,轻声向计夫人劝道:“夫人呀,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呀!不管怎么着,人家已经进了府,别说侯爷当宝贝,老太太也没再多言,如今又有了寿阳太妃这尊大佛,夫人何苦招惹她呢!” “我——”计夫人一口气又憋了下去,为了做给外人看,做出一副贤良媳妇的样,她心里哪怕把计子清恨得要死面上也没有半点儿不妥,对她的关心甚至超过了计子茜,她招惹她?她怎么可能还去招惹她? 只是可惜,这贱人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她对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稍微有点儿良心的人都懂得感恩图报,不说感恩图报起码也心存感激不是?就算不心存感激,难道就不懂得和平共处?非要挑拨些事情出来才甘心?这小贱人真是个讨债的命,天生就是来搅局的! 计夫人头一次感到了头疼,连江妈妈都这么说。她还能怎么样? “你出去吧?我想要静一静!”计夫人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靠在大引枕上,向江妈妈摆了摆手。 江妈妈答应一声,拉过一旁的薄毯给她盖上。悄悄的退了下去。在江妈妈看来,横竖红颜祸水已经不在人世了,留下的又是个迟早得出嫁的女儿。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因此哪怕计侯爷再怎么疼计子清,她也一点儿没往心里去,甚至觉得自己的女主子为了这点小事气成这样着实不值当、不应该! 计子清暗暗得意回到消夏斋,悠然自得在丫鬟服侍下洗漱歇息后,舒舒服服的睡觉去了。哼,贾氏那副慈眉善目的假脸孔骗得过别人,还能骗得过她?真当她是傻子吗! 她会假贤惠。自己干嘛不扮假委屈,管教让她大大的吃个瘪,她才懂得自己的手段! 忽然想起甄钰的话,一再劝说自己要忍让,说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跟嫡母过不去。可是如今的自己,不是已经有了十足把握吗,两大靠山往身后一站,她还需要忍吗?也该让后院那些个不长眼的奴才好好看看了! 第二天,计侯爷果然亲自派了马车前往甄府接二姑娘做客,甄钰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计子清目的何在,笑了笑,带了秋心和莲子两个一起出门,乘了忠勇侯府的马车过去。 计子清见她来了十分欢喜。直接领着她便往自己的消夏斋走,倒是甄钰笑道:“既然来了,怎么着也得到伯母那里打个招呼吧?” 计子清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点头笑道:“还是钰儿妹妹礼数周到,我们一块儿去吧。”便领着甄钰一起往正院去。 面子上的功夫,计子清也很乐意做的。 计夫人一听小丫头子禀报。顿时脸色一沉就要发作,江妈妈忙出言拦下,笑着劝道:“夫人平日里的心胸气度都哪里去了,何必跟一个晚辈较劲?再说了,人家甄姑娘可是客,夫人若是就这么大发了,甄府的面子上可不好看!” 计夫人一听自己倒笑了,叹道:“可不是,我是给气糊涂了,竟较起真来!快请她们进来吧!” 她倒要看看,这个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的庶女到底还有什么huā样!她若是怕了她,那可真是阴沟里翻船,连她自己都要鄙视自己! 一时甄钰和计子清进了内院,计夫人身姿优雅端坐在上,穿着桃红色织锦立领对襟褙子,同色棉绫裙,领口处别了一颗椭圆形镶着金累丝huā边的祖母绿宝石,梳着简单的挑心鬓,薄施脂粉,淡扫蛾眉,十分的端庄敦和。 一进门,计子清的目光便和她打了个交锋,两人嘴角都是若有似无的勾起一抹笑意,既然已经撕破脸,彼此都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甄钰毫无察觉这母女俩之间的暗波汹涌,笑吟吟的上前,屈膝福身,给计夫人见礼。 计夫人抬抬手,亦笑得一脸亲切命“快快请起!”然后又招呼她们坐下,命紫苏斟上茶来。 甄钰微笑着谢过,端起那印着兰草图的细白瓷盖碗茶杯正欲饮用,计子清却向她使了个眼色,携了她的手起身向计夫人嫣然笑道:“母亲这里还有正事儿要忙,女儿便不打扰了,回头再来给母亲请安!” 计夫人哪儿把她这点子小动作放在眼里,笑着点头道:“如此也好,那么你便带甄姑娘回去好好坐坐吧!对了,顺便叫甄姑娘帮你挑挑后儿去寿阳王府小住穿的衣裳、戴的首饰,甄姑娘可是出自名门真正的大家闺秀,眼光必定既妥当又独到!一定会帮你挑出合意的衣裳来的!” 当着丫鬟婆子们的面,计子清听了这话脸上顿时一热,有些恼羞成怒的瞥了便宜母亲一眼,却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笑吟吟的模样回望自己。 计子清顿时微微冷笑,眼神微黯,索性幽幽苦笑道:“母亲说的是,甄妹妹的眼光我也是相信的,至少比我好得多!谁让我从小没人教过这些呢?母亲和妹妹又忙,我也不能那么没眼力劲拿这些小事来烦扰你们不是?所以”计子清漂亮的眼眸眯了眯,浓密的睫毛轻轻眨了眨。望着甄钰笑道:“只好劳驾甄妹妹了!甄妹妹可一定要帮我啊,别让我又戴错了首饰出门,连个提醒的人都没有!上次是老天有眼,误打误撞。这一次若是再犯错误,就不知会怎么样了,若是因此惹出什么连累了侯府。那更是我的罪过了!” 这番话,摆明了就是指责计夫人的不是。高门大户的规矩,计子清可以老老实实的说自己不懂,计夫人却是不能。 计夫人脸色微变,两手交叠松松放在膝盖上却是紧紧的握着,指骨节隐隐发白,胸膛也微微起伏。她仍是低估了计子清的脸皮了。没想到她当着甄钰的面竟然说得出这种话来!还是说,她根本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人?她可以豁出去不要脸,她却是不能! 计夫人突然间就明白了一个事实,威胁一个破罐子说要把它摔坏,其实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计夫人眼角余光瞥见甄钰有些怔忪的神情。觉得她应该没有听明白计子清方才的话,心里略略一松,含笑道:“好了,母亲这儿还忙着呢,你带着甄家二姑娘下去吧!好好招待人家,别怠慢了!” 计子清笑得十分乖巧,微微屈膝道:“是,母亲。”说毕,带着甄钰出去了。 二人出了正院。往东北方向的huā园里走去,穿过紫藤架,拐入一条石子甬路,中间嵌入五色鹅卵石拼接而成的灵芝仙草、五福捧寿、鹤鹿同春、送鹤延年、huā草四君子、金玉海棠、玉兰富贵等各种图案,煞是有趣。两人一边走一边笑着说些闲话,大约一刻钟光景来至计子清的消夏斋。 甄钰笑道:“计姐姐。我有点儿渴了,快叫人斟上茶来吧!” 红梅听见了忙下去端着茶上来,笑着奉与甄钰和计子清。 计子清接过茶,盯着红梅道:“好了,这儿没你们什么事了,都下去吧!到huā园里挑几枝好的huā儿回来插瓶。” 红梅忙答应着去了,张妈妈不等计子清说话,也寻了个由头出去了——她们知道计子清信任的只有百灵和秋雁两个。 可是甄钰却是连百灵、秋雁都信不过,毕竟,这两个都是没经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没准儿被计夫人威胁利诱几下子便暗地里成了计夫人的人。甄钰便向计子清提了两句,计子清当即吩咐百灵和秋雁也下去,带秋心和莲子到她们房里去招呼。 计子清看着甄钰如同久旱逢甘霖似的饮着茶水,有些歉意的笑笑:“钰儿妹妹真是对不起,贾氏那里的茶水我可不敢让你乱喝,谁知道是什么茶呢!” 甄钰诧异道:“难道,难道计夫人她还敢对你——?” 计子清轻轻哼了一声,不屑道:“她装贤良还装不过来呢,哪儿会害我?还不是计子茜那个小贱人!”想起上次在正院吃了一碗杏仁茶,结果回来拉肚子拉到差点虚脱计子清就恨得牙痒痒。 甄钰不禁忧心忡忡,关切说道:“计姐姐,虽然说但凡家庭之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可是计夫人她终究是你的母亲,是内宅的当家主母,跟她作对你会吃亏的!” 计子清不屑的“切”了一声,笑道:“你呀,有甄夫人护着,当然不知道我这种庶女的滋味儿了,何况,我还是半途回府的,她们越发看我不顺眼!哼,你以为我顺了她的意她就会对我好吗?呸!她那假贤良样也就哄哄我那糊涂爹罢了!我是半分儿都不信的!再说了,你不也会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吗?她想那么轻易就把我打压下去了,门儿也没有!哪怕斗不过她,恶心恶心她也是好的。她管着内宅,我爹还管着外院呢,只要爹站在我这边,她还能把我怎么样!” 甄钰听了她这番疲赖撒泼话顿时无语,却又自失一笑,她上辈子的这个表姐,本来不正是这种性格吗? “可是,你这样会吃亏的!”甄钰一副为计子清打算的样子,说道:“计夫人贤名在外,上京贵妇圈子里哪个不夸她赞她?她的一句话顶别人的十句话。你说她假贤良,外头的人并不知道呀!若是她有心为难你,把你的名声在外头搞坏,计姐姐你是要吃亏的!” 计子清心头一动,顿时有些愣住了。她眉头下意识蹙了蹙,暗忖道:不错,她可是要嫁人的,谁家愿意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回去?如今她还想借着便宜爹和寿阳太妃的名头嫁一个上等人家呢,若是被这个女人破坏了,岂不是亏大了?她在外边名声好是么?哼…… “呵呵,多谢钰儿提点,她想坏我的名声,还没那么容易!”计子清转瞬间暗暗有了计较,笑道:“钰儿,今儿请你过来,正有一事相求呢!” 甄钰笑道:“我知道,计夫人方才说的是不是?帮姐姐挑挑后儿去太妃府上要穿戴的衣裳首饰嘛!” 想起计夫人有意落自己的脸,计子清心头闪过一阵不痛快,点头笑道:“不错,钰儿不会看不起我吧?” 甄钰心中冷笑,计子清果然是个给点颜色就灿烂的人,刚刚才得了寿阳太妃的青睐,说起话来底气立刻便不一样了!先两天,她哪儿敢对自己问出这种话来?甄钰嘴里不觉生出一味苦涩,就这样一个人,前世的自己怎么就被她给骗的团团转呢!临死之前,若不是她亲口说出那些话,她到死都不会知道,害死她的,是她…… “钰儿,你怎么了?”计子清见她神色有些怔怔,眸光了无焦距的望着前方不禁大奇,亦有点不快。 “计姐姐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这是计夫人不地道,不叫人教你,又不是计姐姐你的错!”甄钰笑道:“计姐姐不是要挑衣裳吗?咱们现在挑去吧!” 计子清对这番话深以为是,眼睛亮了一下,颇有些得意的笑道:“先别忙,寿阳太妃昨儿派人给我送了好多东西呢!走,我带你去瞧瞧!你喜欢什么,尽管拿去!” 甄钰嘴里笑着说好,又趁势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心里却在嗤笑,她若是真的挑拣她的东西,恐怕她得心疼死!(未完待续 第174章 询问往事 计子清带甄钰看完了礼物,然后才挑选衣裳。甄钰瞧着那些礼物心里又是一阵怅然,若是他日寿阳太妃知道真相,还不知会怎么样! 甄钰帮计子清挑了好几套衣裳,藕荷色绛纱提花褙子、月白百褶裙;樱草色牡丹折枝刺绣圆领对襟褂子、桃红马面裙;浅金五彩绣花褙子、粉红长裙;玫瑰紫折枝千瓣菊纹上襦、杏仁镶玫红滚边高腰襦裙;每一套裙子皆配着不同的首饰,有点翠的,有镶金嵌珠的,有红蓝宝石的,有翡翠镶金的,每一样各有每一样的好。计子清见了大喜,对甄钰谢了又谢,一直留她大半天方放她回去。 回到玉兰苑,甄钰换了衣裳,梳洗一番,往甄夫人那里坐了坐,等着用晚饭。 甄夫人见她回来自是含笑揽入怀中,细细问这一日都做什么了?甄钰便笑着将今日之事一点不漏都说了,只省去了自己挑拨计子清和计夫人相斗的那些话。 甄夫人不由咋舌,说道:“真没想到,这个计大姑娘竟是这般不敬嫡母的人,忠勇侯府后院从此要多事了!我看她也觉轻浮许多,钰儿往后还是少同她来往罢!” 甄钰听了此言正中下怀,计子清要跟计夫人斗起来了,她当然是有多远就躲多远,于是圈着甄夫人脖子笑道:“好,钰儿都听娘的!从今儿起钰儿除了偶尔入宫陪陪福清公主,别的人一概不见,娘帮着挡了便是!” 甄夫人没料到她这么听话,倒是怔了一怔,抚了抚她的头笑道:“先前见你同她那样要好,竟这么轻易就听娘的话了?” 甄钰笑道:“当然了!娘的话不听听谁的呢!再说了,她现在可是寿阳太妃跟前的红人,女儿没的上赶着做什么!” “这倒是的,咱们家不是那等跟红顶白的人!”甄夫人深以为然点点头。 “娘,”甄钰试探着又道:“您说。那计夫人会不会真如计姐姐所言,是个假贤良呢?” 甄夫人大为诧异睁大了眼,有些儿失声道:“钰儿何出此言!计夫人哪里会是那种人呢!倒是这计大姑娘,谁知她进侯府前过的是什么生活、接触的都是什么人呢。她的话,哪里就可信了!钰儿,这些话万万不可乱说!” 甄钰心头一紧,不服气道:“我觉得也不一定,听说计侯爷当年对邵姑娘还是不错的,若不是计夫人横插一脚——” 甄夫人不欲继续这个话题,摆摆手道:“当年的事谁说得清呢!计夫人和计侯爷的婚事是计老太太和贾府商量了做的主。可惜了,若是计侯爷的兄弟不死的话,也许——” 甄夫人正说到要紧处,王妈妈打起帘子进来笑道:“夫人,到点儿了,可要摆饭了?” 甄夫人笑道:“正是呢,一不留神便这时辰了!摆上来吧!叫人去请两位公子。也让他们休息休息,别一天到晚的埋头在书堆里。都要成书呆子了!” “是,夫人。”王妈妈笑着去了,心想也就是夫人真正为两位公子着想。若是旁人,巴不得他们一天到晚不睡觉的埋在书堆里呢! 甄钰心提起了一半,忙又赶着问道:“也许怎么样呢?娘!” “什么也许怎么样?”甄夫人愣了愣。 甄钰道:“就是刚才娘说的啊,说计侯爷的兄弟——” 甄夫人“吓”了一声,略带责备的嗔着甄钰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好没来由的,偏是这些不相干的记得清楚!计侯爷的兄弟早就死了,还说他做什么,赶紧洗手吃饭吧!”说着便携着甄钰站了起来。 甄钰心里十分失望,却只能暂时丢开。心里这一块石头却是怎么也挪不开,计侯爷的兄弟?计侯爷娶计夫人。怎么又跟他的兄弟牵扯在一起了? 甄钰心里有事,味同嚼蜡的用了晚饭,坐了一会儿,同母亲哥哥妹妹们说了几句话,便回去自己的玉兰苑。进了书房,便将秋心唤了去。 秋心见甄钰小小的手指头在摊开的书页上无目的的划来划去。半响不言语,便垂手侍立一旁一言不发,静静的等着。 “秋心,”甄钰仍然没有抬头,低声道:“有件事帮我查一查,此事不要告诉除我之外的任何人。” 秋心一滞,忙道:“请姑娘吩咐。” 甄钰说道:“忠勇侯有个兄弟,你帮我查一查他当年是怎么死的,还有,计侯爷和计夫人的婚事,是怎么一回事。” 秋心有些愣了愣,纵是她素来沉稳,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掩藏不住的狐疑,嚅嚅道:“姑娘查这个是——” 甄钰笑了笑,说道:“其实不是我要查,是计大姑娘托我帮忙的,你也知道,她其实很可怜。” 秋心沉默,忽然轻轻道:“姑娘对计大姑娘,好像,很不一样……” 甄钰眼神闪了闪,漫不经心说道:“计大姑娘的亲娘,跟我的乳娘有些渊源,这个忙,我必须要帮她。” 秋心苦笑,心道,姑娘您的乳娘早已去世,这是不是就叫做死无对证了? “是,姑娘,奴婢明白了。”秋心点了点头。 甄钰听出她语气中的无可奈何,不禁抬头望着她好笑道:“你也不用为难,其实当年这事谁不知道呢?只是计大姑娘这样半路入府的不知道罢了!你随便打听打听都能够打听出来!” 秋心心头一松,自己也好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姑娘说的是,是奴婢多心了!”只是她心里仍然隐隐的觉得那里不对劲,这种感觉只可意会,却无法言传。 秋心百思不得要领,微微摇了摇头,随即笑道:“那么奴婢便下去了!后儿去寿阳王府,便让秋朗随姑娘一起去吧?” 甄钰点点头:“就让秋朗同我一起去吧,你告诉她一声,收拾衣裳。” 秋心答应着自去传话。 回想着甄夫人的话,甄钰越发觉得其中另有玄机。 转眼便又过了一天,甄钰带着秋朗,同计子清带着百灵、萱娘带着名儿,一起来到寿阳王府。 寿阳太妃见了三人十分欢喜,留着坐下说了好一会儿话,又嘱咐她们尽管安心住下,需要什么、短什么尽管同荷香、司琴说。荷香、司琴是寿阳太妃指派专门照顾她们的大丫头,下边还有三个小丫头。 三人一一答应,寿阳太妃携了计子清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越看越喜欢,态度尤为亲热,弄得计子清又是欢喜得意又是心虚,下意识的垂着头,不太敢于太妃相对。 寿阳太妃只当她是害羞,一笑放开她的手,温言笑道:“好了,我也不难为你们了,这几日就住在琴音阁东边的桂荫山房吧,那儿离桂树又近,院子也宽敞亮堂,你们三人一起住足够了,也热闹些!呵呵,清儿你闲了多过来坐坐,我还想问问你关于你娘的一些事呢!你娘那样的人,断断不是个坏人,唉!”寿阳太妃说着眼底有些黯然。 自打计子清回侯府以来,上京里又将计侯爷的陈年旧事翻了出来,将邵心萍说的十分的不堪、下作,虽然只是一面之缘,虽然只是掀开轿帘远远的望了那么几眼,但是寿阳太妃有理由相信,一个不计报酬、不贪恩情的女子,断断不是众人传说的那般! 她尤记得,兰嬷嬷当日回禀她的情形,兰嬷嬷说邵心萍原本执意不肯收取那支嵌珠钗,说是举手之劳而已,当不起如此大礼,兰嬷嬷再三坚持她方勉强收下。兰嬷嬷说,那是个长相清秀,气质温婉的女子,一看就令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她始终没有求过她的报答,如今她已经不在人世,那么就让她报答她这一次,替她正名吧!这样,子清这孩子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计子清心头猛的一跳,脸色微变,勉强陪着笑答应,这神情落在寿阳太妃眼中,太妃以为是她因为听了外边的流言而感到难过羞愧,心中愈发叹息不已。 萱娘随即向太妃施了一礼,微笑道:“太妃娘娘,那么从明儿早上起,臣女便开始制香了,不知太妃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太妃点头笑道:“那就明日吧!我已经叫人准备好,等会儿叫荷香领你去瞧瞧,看还有什么缺漏的不曾,该怎么做,你尽管吩咐小丫头们就是了!” 萱娘笑着答应,与甄钰、计子清一起退了下去,由荷香领着去桂荫山房安顿不提。 桂荫山房主建筑是一座歇山式顶的屋子,五楹两进,粉墙朱檐,雕花门窗,屋子里布置得十分清雅,帐幔帘栊看得出都是新挂上的,一应家具摆设俱全,三人各自挑了一间屋子安顿,荷香便带着小丫头打了热水进来服侍净面洗手。 随后,荷香领了萱娘去看制香的一应器具,甄钰便和计子清在院子外头的花园里散步。 计子清有些心不在焉,甄钰冷眼旁观,知道她定是为寿阳太妃刚才说的话为难,毕竟,她又不是真正的郑宝儿,哪里知道邵心萍的往事?如果在太妃面前露了馅,她的富贵之路也就走到头了!rq 第175章 郡王爱慕 甄钰当然不想让她这么快玩完,她才刚刚回侯府呢,好戏才刚刚开始…… “计姐姐,太妃娘娘对你可真好!”两人走过通往湖心亭的九曲桥,四下无人,甄钰便十分羡慕崇拜的向计子清说道:“太妃娘娘同邵姨不过一面之缘,可是却对姐姐这么好,姐姐真是好福气!” 计子清眼睛一亮,心头顿时豁然开朗,笑道:“我也是托了娘的福罢了!这也是太妃娘娘心肠好!” 太妃同姑姑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反正姑姑已经死了,要怎么说所谓的“往事”还不全在自己?太妃还能去查证不成? “谁说不是呢!太妃娘娘心慈面善在上京里是出了名的!”甄钰十分赞同。 “哦?”计子清忙赶着笑问道:“钰儿妹妹你打小在上京长大,定是了解太妃娘娘吧?不知能否指点姐姐一二?” 甄钰笑道:“指点不敢当,倒是能够跟计姐姐说些上京的趣事典故!” “那就有劳妹妹了,姐姐洗耳恭听!”计子清十分高兴,拉着她一起在湖心亭坐下…… 第二日天刚刚亮,萱娘便起床,打算梳洗完毕便去摘桂花,吩咐小丫头将甄钰也叫了起来——这是甄钰头一天跟她说好的。 名儿一边伺候萱娘洗脸一边说道:“姑娘,要不奴婢也去叫计大姑娘一声吧?”到底是三个人一起住进来的。不叫她一声恐怕她面上不好看。再说了,计子清的性子,便是名儿也看得出来两三分的,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 萱娘有些为难,昨日晚上,在太妃那边用过晚饭回来,甄钰挽着她的胳膊笑着说今儿她陪着她一块采摘桂花。让她记得唤她起床时,计子清也在一旁,只是嘴角微微翘了翘并没有吱声,自己这会儿派人去叫她,是不是太没眼色了? 萱娘想了想,终是无声轻叹点头,笑着向名儿道:“既如此,你去叫她一声吧,小心着点,别惊着她。”如今人家可是太妃的贵客。不是她这个空有嫡女面子的辛三姑娘惹得起的。 名儿笑着去了,回来的时候却是脸上颇有不忿。忍了再忍方向萱娘说道:“计大姑娘说她这就起来,不过她穿衣梳头比较慢,请姑娘您收拾好了先过去,等会儿她会叫上甄姑娘一起过去。” 萱娘不以为意。向名儿好笑道:“就为这个就把你气成这样了?我倒不知何时你也变得这样大气性了!” 名儿听了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想想自己也觉得没趣,笑道:“先不管她们,那么咱们先过去吧!”说着拿起粉紫流霞暗纹折枝梅花刺绣缎面立领对襟褂子、葱黄花卉刺绣马面裙替萱娘换上,外面披上素银蓝的罩衣。替她对镜梳了髻,鬓上一边簪着一朵六叶宫花,一边插上金镶玉倒垂莲花步摇。收拾妥当,便将罩衣小心取下,替她轻轻扯了扯衣襟褶皱,扶着她出去了。 荷香带着小丫头们在外间候着了,见了她们忙迎上前,笑着道:“辛三姑娘,咱们这就去吧?” 萱娘抬头望望天空,太阳还没有出来,湛蓝的天空仿佛带着水汽似的不甚透亮,蒙着浅浅的乳色,显得有点儿低沉。她点点头笑道:“这时候正好,趁着太阳还没有出来,花儿的香味还未散去咱们多采摘一些吧。” 说着,几个人提着小巧的细竹篮子往琴音阁方向去了。 清新的晨雾中,那两株金桂益发显得神采奕奕,碧翠的枝枝叶叶间,金黄的花朵儿缀得满满皆是,带着水汽的香味别有一番清新淡雅。 “好香!”几人站在树下,情不自禁闭上眼,吸了吸鼻子。 “辛三姑娘,奴婢们该怎么做?”荷香上前两步,屈膝向萱娘微笑着问道。萱娘是千金大小姐,爬树摘花这种活儿自然不该是她去做的。 其实做这些活计萱娘喜欢自己动手,但这桂树的确太高,也只好罢了。 萱娘瞧了一眼提着篮子一溜站在当下留平头的四个小丫鬟,俱穿着水蓝色的收腰窄袖短襦,下边是粉红镶边的同色撒脚裤,秋香色粗布面千层底鞋,十分干净利落,正宜爬树。 萱娘便微笑道:“姐姐让这几位小妹子只管捡那半开的桂花摘了下来便是,摘时小心些儿,别混了树沫子就成,也别用力,省得把花儿捏坏了,摘下的花儿不要在手上停留太久,以免沾了手心热气。等她们摘好了,我再慢慢儿挑选吧!” 荷香点头答应,遂向那四个小丫鬟笑道:“辛三姑娘的话可都听清楚了?仔细按着辛三姑娘的话去做,不要胡来,不然是要罚的!去吧!小心些!“ 四个小丫头子早已跃跃欲试,巴不得这一声,叽叽喳喳忙忙答应着,挎着篮子便爬上了桂花树,动作十分的利索,倒是把萱娘瞧得怔了一怔。 荷香便笑道:“这几个小丫头是特意从庄子上挑来的,最是伶俐不过。” 萱娘释然笑道:“原来如此。” 荷香见左右无事,便欲扶着萱娘到琴音阁中坐一坐,萱娘执意不肯,只说在这儿候着便好。荷香无法,命一个粗使婆子取来了毡毛绣花软垫子,仔细的垫在一旁的石凳子上,请萱娘坐下。 萱娘微笑着道谢,方才坐下。 荷香冷眼看去,不禁暗暗点头:人都说左宰府的三姑娘温柔娴淑,待人和气知礼,最是有大家闺秀风范的,果然不错! 这边荷香与萱娘随意说笑着些闲话,甄钰和计子清也带着秋心和百灵在小丫头子的引领下一起过来了。 “萱娘姐姐早!荷香姐姐早!”甄钰笑吟吟的快步上前,拉着萱娘的胳膊甚是亲热。 荷香忙屈膝行礼笑道:“甄二姑娘、计大姑娘!” 萱娘也站了起来,携着甄钰的手笑道:“你也来了!”随后又向计子清微微点点头笑了笑。 计子清亦回以一笑,眉角却是微微挑了挑,眸底飞快的划过一抹讥诮的笑意。萱娘待她向来疏离有余,亲近不足,这倒是破天荒第一遭儿主动同她打招呼。 计子清心里十分得意,更是暗下决心要对寿阳太妃更加巴结不可,于是连带着对荷香也越发和颜悦色起来。她却不知,萱娘之所以对她态度颇有改观不是因为寿阳太妃,而是因为邵心萍。萱娘觉得,有邵心萍那样的娘,她的女儿应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也许先前是自己太过臆断了。 不过,如今对上计子清的态度,萱娘瞬间又改回了主意,觉得有时候有其母未必有其女。 “呀!她们在帮姐姐摘桂花吗!”甄钰一抬头看到桂花树上的小丫头,顿时又惊又喜的叫了起来。 萱娘与荷香不禁相视一笑。“是啊,瞧瞧你,跟发现什么宝贝似的!”萱娘好笑的瞪了甄钰一眼。 甄钰一双乌漆漆的眼珠子望着那桂花树和树上的人,笑道:“萱娘姐姐,不如让我也帮你摘一些吧!我摘的岂不比她们的好?” “这怎么行!小心摔下来!”萱娘吓了一跳。荷香也吓了一跳,忙笑道:“是啊甄姑娘,这树这样高,可不是好玩的。” 甄钰但笑不语,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说道:“你们瞧瞧我今儿的打扮!” 萱娘和荷香这才注意到,甄钰今日也是穿的藕荷色的窄袖短襦、撒脚裤,甚是干净利索,桃红织锦竹叶暗纹的色泽十分俏皮。 计子清亦笑道:“方才我还奇怪呢,今儿怎么穿了这身,原来是早有准备啊!” 甄钰眨眨眼,笑道:“可不是!” 萱娘和荷香仍是不许,搁不住甄钰再三恳求,萱娘再一想秋朗是个会功夫的,也就勉强答应了。甄钰甚是高兴,便也提了竹篮爬上了桂花树。选了那花枝繁盛浓密的去处,熟练的将竹篮挂在树枝上,仔仔细细的采摘起桂花来。 萱娘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身形,一颗心半空悬着。 “咦,郡王爷!”荷香突然转身,发现夏见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不远处的一丛翠竹旁,背着手默默的瞧着这边,一袭月白的交领长袍勾勒出玉树华芝的身形。青松像他的影子般,垂首站在身后。 夏见源见荷香发现了他,萱娘和计子清都回头瞧见了,便向她们点头微微一笑,扶着青松朝她们走过来。 这是计子清回到侯府之后头一回看到年岁相当的贵族公子,夏见源身姿挺拔修长,面如满月,儒雅温和,良好的家教和学识修养养成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仿佛蒙了一层如玉的高贵柔和的光晕,令她乍一见之心头“咚”的狠狠跳了一下,半边身子立时酥麻了麻脚下差点站不稳,双颊一片燥热,害羞的垂下头,流转的眼波立刻如消融的冰雪柔了下去。 夏见源乍一见她,亦情不自禁心头一紧,柔和的眸光骤然亮了亮,神情抑制的激荡,惊喜又惊喜。 天知道,他想想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怅怅然然又叹了多少年,只以为今生再也无缘相见,谁曾想峰回路转,上苍活生生的又把她推到了他的面前!rq 第176章 相见不如不见 那天,听青松兴冲冲的说起太妃娘娘找到了当年在西湖畔相救郡王爷的故人,他脸上的笑容停也停不了,眸中的光彩满满的溢出来,欢喜的情绪将他的胸膛鼓得涨涨的,令他一刻也停不下来,在安怡堂书房中走来走去,借以消减心中的兴奋。 他这才知道她的名字,郑宝儿,这才知道她原来就是忠勇侯府刚刚寻回的侯爷长女!同时亦知道了她的母亲已经去世…… 夏见源嗟叹不已,为她伤感和不平,对她越发的怜悯上心,恨不得立刻便见到她。 青松服侍了主子这么多年,如何不知他的心事?见他激动兴奋得无以伦比,这半日的笑比这么多年加起来都要多,他也笑得见牙不见眼,嘴角差点没咧到耳朵根上去,立刻便告诉主子,说是太妃娘娘已经派人去请计大姑娘了,过两日便同前来府上制桂香的辛府三姑娘一同入住。 夏见源的心立时怦然而动,今日一大早再也忍不住,借着散步的机会鬼使神差的便来到了琴音阁。 可是,随着夏见源扶着青松一瘸一瘸的走过来时,计子清脸上娇羞的笑容顿时换做错愕,春光流转的眸中瞬间熄灭了波澜——原来,竟是个瘸子!虽然不是瘸得太厉害,可是那风姿,却也是大打折扣,连静站着的十分之一也不如。 夏见源本就比旁人敏感,又格外注意计子清的举动神情,见此不觉心头一沉,右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似火的热情如同挨了兜头一盆凉水,瞬间熄灭了大半。 头一回,他暗恨自己竟是这般模样。 “郡王爷好兴致,可是特意过来赏桂的吗?今儿摘桂制香,怕是要扰了郡王爷的兴致了!”萱娘亦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遂笑着向夏见源道。同时屈膝微微一福。 “呵呵,萱娘是母妃请来的客人,这么说倒教我过意不去了!”夏见源亦笑了笑。 计子清这才恍然明了夏见源的身份,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荷香。 荷香便忙上前陪笑介绍。计子清趁势笑着向夏见源见礼。打了招呼。 夏见源的拢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握着,身子也有些发僵,脸颊的肌肉更是管不住的微微抽搐,有些慌乱的笑着点头。 纵然她看不起他是个瘸子,可在他心中,她依然是那唯一的一抹鲜亮。怎么能怪她呢?是个正常人,头一回见自己又几个不是这种态度? 计子清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不安的摆弄着衣带。 “计大姑娘,好久不见。”夏见源的笑容温和中带着一抹说不出的苦涩落寞以及那好不容易隐忍下去的波涛汹涌的情愫,他不敢看计子清,微微别过了目光。 “呃?”计子清猛然醒神,有些不自然的干笑了笑,胡乱点头道:“是啊,好久不见了!” 夏见源见她一副胆小怯怯的模样,脑海中情不自禁呈现那不知回想了多少次的面容。圆圆的鹅蛋脸,水亮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柔声柔气的同他说话,温热细软的手指小心的替他包扎,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眼皮蓦地一抬,水亮的眸光那么温和澄澈的望进他的眼底,甜甜的向他笑着,问他家住在哪里,天都要黑了,为什么一个人在那里? 夏见源的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柔软中带着微微的痛。甜蜜而又伤感的痛。似有东西自心间流淌而过,鼻腔中一阵酸涩,酸意直达眼底,眼眶中不受控制的泛起一股水雾。 他眨了眨眼,掩饰的拂了拂衣裳,故作轻松的向计子清温言笑道:“这些年。过的还好吗?我真没想到,竟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计子清笑着点点头,目光有些闪烁,顺口道:“是啊,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这些年我还好,娘她,很疼我,只可惜她福薄,竟早早的去了!”计子清说着,装作难过的垂下了头,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夏见源顿时慌了神,有些手足无措温言道:“你别难过了!计大姑娘,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婶婶虽然不在了,可是她一定会保佑你的!如今你有忠勇侯府,有我们寿阳王府,没人再敢欺负你!” 计子清心中一松,忙又破涕为笑道:“郡王说的是,是我失态了!” 夏见源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满肚子的话说不出来,半响点点头,笑道:“往后有空多来我们寿阳王府坐坐,母妃必定会喜欢你的。” “好啊,多谢郡王!”计子清笑了笑。 夏见源点点头“嗯”了一声,心里不是不失望,可又觉得,她这副态度,才是正常。 树上蓦地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众人都吓了一跳,情不自禁抬头望去。 “钰儿,小心!”萱娘看到摇摇晃晃的甄钰,手抵在胸口,紧张得心怦怦直跳,眼珠子也直了! 夏见源亦抬头望去,恰好直直望进甄钰的眼睛里,他浑身一震,脑子里“嗡”的一下有些眩晕,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双水亮亮的眸子…… “吓死我了!”甄钰吐了吐舌头,重新稳稳的抱住了树干,轻轻拍了拍胸口,向夏见源招了招手笑道:“咦,郡王您也来了!” 夏见源眉头顿时蹙了起来,盯着荷香责备道:“荷香,太妃将几位姑娘交给你伺候,你就是这么伺候的?怎么能让甄姑娘爬那么高的树上去?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你担当的起吗!” “郡王恕罪!”荷香不敢分辨,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垂着头认错。 甄钰一边小心翼翼的从树上下来,顺手将手中的篮子交给秋朗,拍了拍手,拂了拂衣襟,来到夏见源面前笑道:“郡王不要怪荷香姐姐了,是我自己贪玩!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夏见源面色稍缓,向她笑了笑,然后扭头冲荷香道:“起来吧!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再有。你自己到太妃面前说去吧!” “是,奴婢谢郡王,谢甄姑娘!”荷香松了口气,忙站起身来。 甄钰有些愧疚:“对不起姐姐。都是我的不是,连累了你了!” 荷香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 夏见源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终究没说,怔了一会道:“你们慢慢儿玩,我先回去了。” 萱娘等忙殷勤相送。 夏见源点点头,犹豫片刻终又向计子清道:“计大姑娘。以后有空多来陪陪母妃吧!” “好的,郡王,臣女求之不得呢!”计子清嫣然一笑。 夏见源亦笑了笑,忍不住又悄悄瞧了甄钰一眼,由青松扶着一瘸一瘸去了,心底,一片说不出的怅然和失望。 青松感觉到了自己主子闷闷的情绪,于是没话找话陪笑说道:“郡王爷。那计大姑娘生得可真是漂亮呢!” 夏见源心不在焉“嗯”了一声,随即没好气拍了青松的脑袋一下,瞪着他斥道:“你乱说些什么!姑娘家的相貌是你随便说得的?” 青松皱着五官呲牙咧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嘟囔着答应一声,扶着夏见源去了。 夏见源心中闷闷不乐,胸口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就连见到她之后他的感觉,也突然莫名的就变了!就好像他今日见到的,不是那个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似的! 除了失落和闷,夏见源同时又隐隐的感到不安和慌张。就好像是,他已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再也寻不回来了……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困惑的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件事。只要知道她过得好,不是比什么都强?想想自己也着实难为人家了。不过小时候的一面之缘而已,还妄想让人家也同他一样刻骨铭心么?也许,她早已忘了吧…… 夏见源嘴里微微的又有些苦涩起来。脑海中却是不自觉的,又浮现出甄钰那双水亮亮的眸子,跟记忆深处的画面不断的交换、重叠,他自己把自己给吓了一跳,忙摒除所有的念头,匆匆回了安怡堂。 夏见源到琴音阁那边时,甄钰在树上并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此时将自己摘下来的小半篮子桂花献宝似的拿到萱娘面前,喜滋滋笑道:“萱娘姐姐,你瞧瞧我摘的对不对?” 萱娘抖了抖篮子,细细瞧了瞧,点头笑赞道:“钰儿就是聪明!这些桂花正正合适,不用挑拣便可蒸上了!” “真的么?那可太好了!”甄钰亦十分高兴。 “自然是真的,”萱娘好笑的捏了捏她的手,看了看天色,向荷香笑着说差不多可以了,让那四位姑娘下来吧! 荷香自去吩咐不提。 一时萱娘命人将这摘下来的几篮子桂花用洁白的细棉布盖上,都送到制香房去,待她过去筛选过了,方可开始制香。 荷香见时候不早了,便笑着请她三人回屋回屋,先用早膳,然后再做别的。三人便一起往桂荫山房回去,净了手,甄钰换过衣裳,三人便往寿阳太妃屋里请安,在她那边用了早膳。谷郡王却是没有过来。 用过早膳,寿阳太妃留计子清说话,甄钰禀了太妃,与萱娘一起回去制香,太妃含笑吩咐了几句,便命她们自去了。 大半天的功夫,萱娘时不时的走神,对甄钰的话十句里头倒是有五六句没听进去。甄钰十分纳闷相问,却被萱娘拿别的话岔了开去。 中午用过午膳后,萱娘继续仍进了制香房,甄钰好奇笑问:“姐姐以前不是说过下午制香不太好么?” 萱娘怔了一怔,笑道:“那也分什么种类的香,桂花香便不打紧。” 甄钰一笑,虽心底满腹狐疑,亦不再相问。她却不知,萱娘今日见了夏见源对计子清的态度不由得暗自胆颤心惊,计子清那种三不着两、生冷不忌的性子,万一真弄出点什么事,平白的把她和甄钰卷在里头,真正是飞来横祸,因此只想着赶紧将香制出来,好趁机离开此处。 五天之后,分三批制作的香终于制成,一块块铜钱大小的金黄色香饼点制成梅花状,装在铺着雪白缎子的青玉匣子里,格外的赏心悦目,寿阳太妃见了大喜,命人各包了一小包赠与她们三人,三人道谢收下,就此离开王府。 这几日,计子清多半时间陪伴在寿阳太妃身边,同太妃之间的感情格外的亲密亲近,乍一离开,彼此忍不住都有不舍。临别时寿阳太妃拉着计子清的手,嘱咐了好些话,这才命人送她们离去。而这些天,谷郡王始终没有再露面,离开的时候,萱娘终于大大松了口气。 马车先送了计子清回府,然后才是萱娘同甄钰。萱娘踌躇思量了半响,方才拿话旁敲侧击的提点甄钰几句,以免她将来不知就里被计子清平白赚了进去。 甄钰仍然是有些不太明白萱娘的言外之意,回府之后,便问了秋朗。 那日夏见源来的时候秋朗亦在,有什么不明白的?遂含笑悄悄的同甄钰说了,末了还挤眉弄眼的,笑得颇有几分不怀好意、意味深长。 甄钰当时就愣住了,盯着秋朗道:“你确定?你确定郡王爷——” 秋朗大咧咧的点头:“那么明显怎么不确定?依奴婢来,寿阳太妃虽然很喜欢计大姑娘,但双方的身份摆在那里,她若是知道了这苗头,只怕定然要气得不轻呢!”秋朗性子粗放惯了,并不觉得跟甄钰说这种事情有何不妥。 毕竟,他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记得郑宝儿的人之一,在甄钰的心里,已经把他当做了朋友。 喜欢怜悯是一回事,娶回来做儿媳妇是另一回事。 甄钰的心瞬间凉了凉,有些无力的摆摆手:“这种谣言不可乱传!萱娘姐姐不是也说了么?心里清楚就行!好了,你先下去吧!” 秋朗忙笑着答应,又道:“姑娘放心,这些话奴婢只对姑娘说,好好的怎么会去同旁人说呢!”说毕缓缓退了出去。 甄钰怔怔的望着前方,不禁苦笑。夏见源何其无辜,若是真的趟进了这趟浑水,最终受到什么伤害,却是她不愿意看到的!rq 第177章 嚣张计子清 毕竟,他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记得郑宝儿的人之一,在甄钰的心里,已经把他当做了朋友。 晚间临睡前,秋心向甄钰禀报了自己调查的结果:计侯爷的哥哥叫做计秉华,乃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西南将军,秉承了父亲的伯爵之位和西南军统领之位,可惜没死在战场上,却是意外死于京郊一次狩猎中。 他死之后,西南军群龙无首,恰逢南疆叛乱,人心浮动,于是计侯爷便接替了兄长的位置,率领西南军出征。因那次叛乱十分凶险,计老太太生怕他有去无回,便赶在他出征之前忙忙定下了大理寺卿贾广宁之女贾氏,将之迎娶过门…… 这件事,是当年上京中人人都知晓的。 甄钰望着镏金缠枝金雀烛台上那灼灼跳动的火焰有些出神,突然问道:“这么说,当年计侯爷的亲事是匆匆定下的?” 秋心不明她何以如此相问,点点头道:“是。听说贾氏原先定过亲,可惜还未出嫁未婚夫便去世了,后来便一直没有定亲。” 甄钰笑道:“这倒是奇了,计家的家世,计侯爷先前竟一直没定过亲事?” 秋心望了她一眼,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问似的,于是回道:“计侯爷据说自小性子散漫,舞刀弄剑之余只喜欢游山玩水,计老太太有大儿子傍身,对小儿子一向来甚为纵容,曾经答应过他,将来他的亲事由他自己做主。如果不是计家大公子突然去世,计侯爷料想是会娶如今那计大姑娘的生母进门的。” 甄钰呼吸一滞。心口蓦地一阵剧痛,淡淡的灯光下,看不出她的脸色白了几分。 半响,甄钰轻轻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下去吧,没事了!” 秋心垂首福了一福,默默倒退着下去。轻轻掩上了门。 甄钰猛的抬起头,长长舒了口气,怔怔的瞧着那摇曳的烛火,半响,方躺下歇息,却是一晚上心头沉沉,总也睡不踏实。 计子清自从寿阳太妃府上回去之后。性子不免又越发骄傲跋扈了几分,除了对便宜爹和老祖母,压根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只要不当着便宜爹的面,对计夫人亦是没有好脸色。言三语四的含讥带诮那是常事。就连计夫人身边的江妈妈都有几分看不过去。 计子茜得了计夫人的吩咐,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终于将计子清狠狠教训了一顿,指使心腹丫头帮忙,亲自上阵将计子清揍得惨不忍睹。这下子捅了马蜂窝,计子清恼羞成怒之下闹得全府皆知,计侯爷本就怜悯计子清无亲母照顾内疚,见了她的惨样不由大怒,当即喝命拿家法来。要打计子茜的板子,计夫人暗暗叫苦,不等计侯爷动手,自己将女儿揍了一顿,计侯爷的家法刚刚在院子里摆上,婆子们报:夫人已经打了二姑娘板子。如今已下不得床! 计侯爷只得罢了,将动手的丫鬟婆子打了板子连同一家子直接发配到偏远庄子上,到底将计子茜狠骂一顿,好生抚慰计子清。计子清只是哭,委委屈屈的哭,哭得声泪俱下、肝肠寸断,却是不肯说妹妹半个字的不是,计侯爷愈发怜悯心疼她,计夫人一旁见了则气得肝疼。 自这之后,忠勇侯府内宅众人见了计子清都绕着走,再无人敢招惹她,这是后话。 再说计子茜被自己的母亲下狠手打得双腿淤青,火烧火燎的疼,趴在床上只是哭,哭得一头是泪一头是汗不许人靠近。看到计夫人掀起帘子进来,更是将头埋在枕头中,越发的委屈。 计夫人冷冰冰的瞅了埋头痛哭的女儿,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坐在女儿床前,只是那么一眨不眨冷冰冰的瞅着她,一言不发。 计子茜很快感觉到卧室中异样的寂静,空气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迫倾倒而来,她浑身一个激灵,不觉毛骨悚然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抬起头来,对上母亲不怒自威、静如古水的眸光,一时竟忘了哭声,蜡白的小脸上挂着满满的泪水,直愣愣的望着母亲。 “还想哭吗?若是没哭够你请继续。”计夫人缓缓开口,双手松松交叠放在膝盖衣襟上,身子端坐得笔直秀挺,语气淡淡,面容淡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计子茜的心骤然凉了半截,吸了吸鼻子,满脸的泪痕汗渍在枕头上蹭了蹭,胡乱掠了掠湿漉漉黏在脸颊上的几缕发丝,哽咽道:“娘,我还是你的女儿吗?你下那样的狠手,我还是你的女儿吗!” 计子茜又痛又难过,忍不住又洒了几滴泪。 计夫人岂能不心疼,越是心疼,脸上越是绷得一丝表情也无,冷声道:“你若不是我女儿,你爹要拖你到院子中当着众人的面打板子我理你做什么?你想让下人们都看到你出丑?” 计子茜脸色顿时一白,惊惧道:“我不要!”顿了顿,又委屈道:“可是,可是娘你为什么下这样狠的手,我的腿都要断了!” 计夫人素来个性刚强,自小便是个杀伐决断的,听了女儿这话非但不心疼反而有几分不耐和怒意:“这就叫狠了?你是没见过那狠的!若非如此,你爹见了岂肯罢休?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那小杂种是个疯子,你理她做什么?左右不过是口舌之争,她还敢怎么着你了不成?哼,你偏不听我的,教训了她,你又捞到什么好了?” 计子茜顿时语塞,使劲捶了捶枕头,恨声道:“可是她竟敢辱骂娘您,你没见她那个欠揍的样子!我,我怎么忍得住!” 计夫人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叹气道:“罢了,权当买个教训吧!好好养伤。养好了伤去给她道个歉,再给你爹那里请罪!” “娘!”计子茜顿时大叫起来。 计夫人冷淡道:“听不听我的无所谓。这其中的道理,你自个琢磨去吧!”计夫人十分恨铁不成钢,她不明白。当年的她,陷入绝境尚能扭转乾坤,取得最终的胜利。怎么到了女儿这里,再三提点告诫仍是着了旁人的道! 计子茜顿时又没了话,不甘心道:“我听娘的,以后我不搭理她便是了。娘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计夫人瞅了她一眼,面上平静无澜。她自然是有计划的,可是,这么大的事。她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告诉女儿,闻言只淡淡说道:“你管好你自己便是了,其他的事,莫要多问!” 计子茜顿时气结道:“娘你连我都不相信吗!” 计夫人笑道:“你呀,什么都写在脸上!唉。娘一直以为你还小,好多事还不需要学,不需要操心,也许是娘想错了!你好好养好身子再说吧!都是一家人,什么主意不主意的,这种话以后休要再说,仔细你爹听到了不高兴!” 计子茜有些懵懵懂懂的瞧着计夫人,眨了眨眼,困惑不解。 计夫人没再解惑。扭头向外头道:“云妈,兰叶,进来伺候。” 云妈和兰叶答应一声,掀起帘子轻轻进来,兰叶的手里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 计子茜盯着她两人的背后瞅了半响,向计夫人道:“娘。怎么不见青儿、翠儿?” 计夫人脸一寒,冷声道:“她们俩以下犯上,被你爹打了板子打发到庄子上去了!”说起这事来计夫人也是心头火起,丈夫的心真是要偏到天边去了,竟是半点儿面子也不给她留,立刻就将这些人打发了出去! “娘!怎么可以!我要去找爹!”计子茜急火攻心在床上挣扎起来,疼得冷汗涔涔,抽气皱眉不已。青儿、翠儿跟了她这么多年,一直很得她的心,此事又是因她而起,她心里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姑娘,使不得!”云妈和兰叶慌忙上前轻轻扶住她:“您身上还有伤呢!” 计夫人只是端坐在旁,淡淡的瞅着她并不说话。 “娘!”计子茜终于放弃了挣扎,无力的扑倒在床上,眼泪忍不住又下来了,低声呜咽起来。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感到后悔,心里对计子清更是恨到了骨子里去。 计夫人见她情绪平复了下来,方不徐不疾道:“这只是一个教训,如果你不懂得吸取教训,不懂得冷静、反思,那么下一次,你将会失去更多。不过是两个丫头罢了,她们去了,自有更好的过来伺候。” 计子茜咬着唇点点头,复又抬起汪汪的泪眼,向计夫人道:“娘,能不能叫人递个话到庄子上,让庄子上的人待青儿、翠儿好一点,她们终究伺候我一场。” 计夫人瞅了她一眼,点头道:“你放心便是,这是应该的。”计子茜却不知道,计夫人早已吩咐人给青儿、翠儿各灌了一碗哑药,省得她们在外头乱说话。侯府千金身边的贴身丫鬟,若在外边说了些什么,吃亏的,是她的女儿。 计夫人又坐了一会儿,看她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嘱咐云妈和兰叶好生伺候,便匆匆回正院处理事情去了。 出了计子茜所住的薜荔水榭,计夫人抬头往消夏斋的方向望了望,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冷笑,扶着江妈妈的手臂,慢慢回了正院。 计子清虽然被计子茜揍得很惨、很难看,但是所受的都是皮外伤,有了计侯爷亲自请来的太医照料,又有最上乘的药材,不过三四天功夫便好了大半,相比之下,倒是伤得不显山不露水的计子茜吃亏更大。 此事乃属丑闻,计夫人和计侯爷不约而同及时约束了下人,严禁片言只字在外头流传,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外头隐隐约约仍是传了点风声,说是忠勇侯府大姑娘和二姑娘打架,至于打架的原因和结果,却是传什么的都有,但有一点几乎相同,那就是:计大姑娘被二姑娘欺负了。 毕竟么,一个有亲娘,一个无亲娘,一个是在侯府中长大,另一个则是半道回归,孰强孰弱是个人都能想得到。 寿阳太妃也派了人上门打探消息,声称太妃给计大姑娘送了两盒子御制糕点,计夫人没有理由拦着,只好领了来人去消夏斋。计子清的脸上仍有些青肿,走路也有些一拐一拐的,脸上肌肉绷得紧紧,行动间小心翼翼不敢大力,一看就知道身上仍有伤。 王府的人脸上便有些不太好看。计子清陪着笑谢过太妃,恭恭敬敬接过太妃的礼物,听来人问起何故,便飞快的怯怯瞟了计夫人一眼,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摔到的! 高门大户里伺候的得力下人,哪个不懂察言观色?哪个不是人精?那来人不动声色,眼底的狐疑却是更深,把个计夫人一旁气得说不出话! 最令计夫人恼火的是,寿阳王府的人走了之后,竟连计老太太也传了她前去问话,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说她向来是个聪明人,怎么如今却办起这样的糊涂事来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恩怨不能了的?这一个不过一年半载,横竖是要嫁出去的,弄得这样不好看,岂不是连茜儿的名声也连累了? 话里言外,竟是认为她是在跟死了的邵心萍争风喝醋,计夫人胸中一阵憋屈,由不得跪在计老太太面前诉起委屈来,眼泪浸湿了一张帕子。 计老太太对这个任劳任怨、处处妥帖的儿媳妇一向来十分倚重,听她一言一句,再细细一想,同她平日所行都能够对的上景,老太太心底疑虑顿消,不由得火上心来,弯腰亲自扶了她起身,好言安慰了几句,冷声道:“这么说老二倒是弄了个扫帚星回来了?哼,那女人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当年挑拨得我们母子差点反目,如今她的女儿又闹得你们夫妻父女不消停!我们计家到底是招了什么孽了,牵扯上这样两个女人!往后她的事你不要管,我亲自来管!我就不信,她还能翻了天不成!这次的事,唉,就这么算了吧!外头的那些个流言,不理会便是!”rq 第178章 老太太亲自教规矩 计夫人暗暗叫苦,计子清的事,她其实并不想让老太太插手,见老太太此刻怒气冲冲也不敢多劝,垂着头轻轻应了声“是”,斟酌半响,向老太太徐徐劝道:“娘也别生气,仔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媳妇也不是那容不得人的,都这么多年过来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看不透的呢?侯爷心疼大姑娘母女两个在外头吃了那么多苦,如今多疼她一些也是应该的,因此媳妇也没大好管,谁知茜儿那孩子见了心里不平,总觉得姐姐夺走了父亲的疼爱,这才不对付起来,说到底,都是媳妇的错,今后媳妇会注意的,这点子小事,还是不要劳烦娘了!” 计老太太却是哼了一声,叹道:“你夹在中间难做,吃力不讨好,我都知道的,”想起儿子当年为了邵心萍跟自己顶撞之事,想起他先斩后奏将计子清接回府之事,计老太太心头便不由得一阵发堵,越发的忿忿起计子清来,不容置疑的向计夫人道:“这个恶人,你不便做,就由我来做吧!老二把她都快宠上了天,哼,我老婆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说,还打量我不知道呢!我要让她好好看看,忠勇侯府不是没规矩的地儿,既然认祖归宗,回了计家的门,就该守计家的规矩!她若是觉得委屈不自在,有本事她明儿便滚!” 计夫人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倒是从来不知计老太太蛮不讲理起来也是了不得的!还暗指她跟邵心萍争风喝醋的,这个醋喝起来,她比旁人要更厉害的多! 计夫人无奈。只得答应下来,又陪着计老太太说了一会子话,服侍了一番,这才离去。 对于外头传得风风雨雨的言语。计夫人暗中恨得咬牙。外人问起时却是半个字的解释也没有,只是有些为难的笑了笑,神情坦荡。眉宇间不见半点不自然,一副任由人言的架势,反倒将这流言又消去了许多。 再说计子清伤养好之后,计老太太便派了个婆子命她收拾东西,去静宜园与自己同住,说是要亲自调教她。 计子清不怕计夫人,却有点儿怕计老太太。原因很简单,因为便宜爹可以压得住便宜母亲,却不见得能够压得住便宜祖母。 听到这个消息,计子清吓得腿脚发软,心里忐忑不安。立刻便命百灵去外院给便宜爹传信。 等到计侯爷从府外回来,匆匆赶过来时,一听计子清一脸惊惧的说起这事时,计侯爷提起的一颗心这才放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含笑安慰道:“清儿不用害怕,这件事祖母已经跟爹说过了。那是你的亲祖母,断断不会难为你的!有祖母调教,也是为了你将来好说亲。清儿不小了,爹还琢磨着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呢,养在祖母跟前,到时候说出去也更好听一些!” 听便宜爹说到亲事,计子清有些害羞的垂下了头,双颊一热。不自觉的想起谷郡王夏见源来,心里不由得有些遗憾,心想他若不是个瘸子那该多好! 计侯爷见爱女一脸娇羞的垂下了头,怜爱的笑道:“好了,好了,好好收拾收拾,明儿便到你祖母那边去吧!” 计子清答应一声,想了想又笑道:“爹,女儿白天在祖母跟前侍奉,晚上还是住在消夏斋里吧,怎么好打扰祖母那里的清净呢?” 计侯爷略一沉吟,觉得为了女儿回府一事母亲已经不高兴了,没有必要再为了这点小事再令她不快,便笑道:“你简单收拾几件衣裳,过去陪你祖母住几日再说吧,这也是你祖母一片心意。消夏斋这里,让下人看守着便是了。” 便宜爹也这么说,计子清无法再施展,柔顺的答应了。 第二天,计子清便带着百灵、红梅一道去了静宜园,留下秋雁和张妈妈看守屋子。 计老太太正等着她呢,一见面上下打量一番,见她穿着玫红缎织暗花攒心海棠褙子,桃红刻丝撒花裙,袖口、袖口、衣襟皆为富丽繁花挑金丝线镶滚锁边,挽着螺鬓,簪着花钿和翡翠嵌珠步摇,细碎的流苏长长的垂在耳旁,一行一动间葳蕤生辉,娇艳异常。 计老太太不禁上手合十念佛道:“阿弥陀佛,我老婆子这里是供奉菩萨的地方,你打扮成这个样子给谁看呢!吴妈妈,快带大姑娘下去更衣!” 老太太到底有涵养,若是计子清来说这话,狐媚子、小狐狸精这些字眼是必少不了的。 一时间,数道目光齐齐射向计子清,计子清这才发现,老太太这里上上下下的穿着皆以朴实素净为主,便是老太太自己,也是一身低调的青金色的团花暗纹对襟大袖衫和银灰袄裙,样式普通,只是料子比旁人更好些罢了。 计子清无法,只得随了吴妈妈下去换衣裳。 吴妈妈见计子清若无其事的随着她下去换衣裳,没有半点儿局促难堪或是羞愧尴尬之色,心底倒是暗暗称奇,也暗暗鄙视。 吴妈妈装模作样打开计子清的衣包,挑了挑,摇头陪笑道:“大姑娘,这些衣裳不是织金缎就是繁花刺绣,颜色也太鲜亮了,还是穿老太太为你准备的吧!”吴妈妈说着,打开柜子拿出一套素蓝交领窄袖褙子、白绫长裙,除了领口、袖口绣了一圈单调的小花别无他饰。 计子清已经许久没有穿过这么素净的衣裳了,见这衣裳跟一等大丫头几乎一样,心里有些不快。吴妈妈也不催她,只是笑道:“若是老太太等得久了,恐怕不太好!” 计子清无法,淡淡笑了笑,利索的换了衣裳,任由吴妈妈将她精致的发髻解下,重新随意挽了个最常见的髻,略略点缀几点素净的珠花,随她重新出去。 “嗯!”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笑道:“这还差不多!” 计子清立时松了口气,忙笑着上前给老太太见礼。 老太太点点头,说道:“随我进佛堂,替我念一卷经吧。”这是老太太每日的早课,老太太转念珠敲木鱼,由身边的大丫头低声念诵一卷大悲咒。 计子清顿时有些脸红,吱唔道:“祖母,我,我不识几个字……” 老太太脸色唰的一下变了,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她,面若寒霜冷声道:“不识字怎么不早说?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堂堂侯府的女儿,将来出嫁了不识字怎么管家、怎么看账册子?你爹糊涂,这么大的事不说早作计较,倒是整日价在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闹腾!”老太太当即扭头吩咐春兰:“把大悲咒念给大姑娘听,今儿让大姑娘背下来!”说毕又向计子清道:“好好背吧,下午我可是要检查的,背下之后,再一个一个字的认一遍!” “是,老太太!”春兰屈膝答应,看向计子清的目光就带了点不屑。 计子清嘴动了动,只得答应一声随春兰去了。 突然发现百灵、秋雁两人都不见了,计子清紧了两步,向春兰陪笑低声问道:“春兰姐姐,请问我那两个丫头——” 春兰转头,气定神闲淡笑道:“老太太已经打发她们回去了,静宜园地方小,不惯太多人挤挨在这儿。这儿的下人,大姑娘有何吩咐不拘吩咐哪一个都成。” 计子清十分气闷,却也只得罢了。 春兰领着计子清来到一间小小的禅房,请她坐下,斟上一盏清茶双手奉与她,便拿过经卷开始念,计子清只觉得满耳朵里嗡嗡嗡的直响,根本不知道春兰念了些什么。春兰也不管她,用轻柔舒缓的语调一遍遍念着。计子清没奈何,想起老太太说过要检查的话,只得按捺着性子默默记诵。 好不容易挨到老太太早课完了,开始用早饭,计子清终于松了口气,随着春兰一道出去用饭。 只是她没料到的是,老太太坐着,她站着,老太太吃着,她看着,且还要在一旁伺候。计子清辘辘饥肠被食物的香味一熏,喉头止不住的发出声响,两只眼睛也管不住的直勾勾盯着桌上的食物。 老太太实在没想到她竟如此的没有教养,冷着脸道:“你是我们侯府的女儿,享受侯府荣华富贵的同时,也得承担相应的义务和责任,你这个样子,将来出嫁了怎么侍奉婆母?岂不是令我们侯府蒙羞?你下头两个妹妹还怎么说亲事?吴妈妈,”老太太道:“大姑娘就交给你了,好生的教导教导她,该怎么侍奉婆母长辈!将来不能丢了我们侯府的脸!” 计子清陪笑道:“祖母言重了,婆母想必自有丫头伺候,哪儿用得着——” “啪!”的一下,老太太将手中乌木镶银的筷子扣在桌上,斥道:“长辈说话你敢顶嘴?光这一条罚你跪上一夜都不过分!更别说你说的那都是什么话!你不懂我们这样人家的规矩我不怪你,可你若是连学都不想学,我看你还是别做我们家姑娘的好,省得将来嫁出去了,你自己出丑受罪不说,还得连累我们家丢脸!”rq 第179章 规矩后遗症 一席话说得计子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老老实实的在一旁伺候,末了,站在桌子旁边,匆匆的用了早饭。 早饭之后,又扶着老太太在廊下小花园中遛食,吴妈妈又教了她十几遍该怎么扶方才学会。计子清恨得咬牙,敢情原先教养嬷嬷教的规矩都是花架子! 老太太消了食回屋休息,计子清则又去继续背诵大悲咒。午饭后,老太太检查,她背的有些卡,老太太很不满意,命她继续背…… 背完了大悲咒,还有金刚经、楞严经、功德经,计子清不得不每天没完没了的背诵这些对她来说晦涩难懂的经文,还要在老太太跟前立规矩,还要跟吴妈妈学规矩,还要在佛堂伺候,擦拭佛像、打扫佛堂等——这些活计一向来由计夫人或者计家的儿女们来做,从不假手于人,因此计子清连抱怨都没有借口。 如此过了半个月,计子清那跋扈的神气早已消失殆尽,在静宜园简直度日如年。偏偏还找不到半点儿借口向便宜爹诉委屈。老太太四平八稳,压根儿没有故意刁难过她,计侯爷每日过来请安,都是看得见的。 老太太见敲打得她差不多了,终于放过了她,漫不经心的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你既进了府,就该时时刻刻记着,你是计家的女儿,但凡行事要把计家的脸面放在头一位,计家失了脸面,你也同样没脸。将来你出了阁,还得靠娘家爹娘兄弟撑腰呢!没有娘家做后盾的女人。婆家也会看不起,你可明白了?”言外之意,让她安分守己,不要有意同计夫人作对。否则将来,计夫人母子几个将她撇在一处,那是她活该! 计子清恭恭敬敬的垂首应“是”。心里不禁又惊又怒,她就说嘛,老太太怎么突然间巴巴的将她弄了过来,原来都是为了贾氏!不用说了,定是贾氏在老太太面前说了什么。 计子清不敢抱怨老太太,对计夫人的恨意却是更进了一层。 老太太的话固然有理,但计子清更明白的是。计夫人母子母女几个早就看她不顺眼,将来她若是出什么事她们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指望她们撑腰?简直是笑话!哼,只要便宜爹替她好好的寻一门亲事,寻一个体贴的丈夫、老实忠厚的公婆。谁会看不起她?她又需要谁撑腰?再说了,只要便宜爹在,还能不为她撑腰?将来万一便宜爹不在了,那时她的儿子恐怕也不小了,有儿子撑腰,还不是一样? 计子清瞬间想得通通透透,越发存了报复计夫人的心思。 “好了,你回去吧!这才有点儿大家闺秀的样!”老太太见她言语举止同半个多月前大相庭径,不由得亦有几分得意。 计子清拜别老太太。恭恭敬敬端庄的倒退着出去,气冲冲的回自己的消夏斋。 回到消夏斋,计子清顿时有一种隔世为人的感觉!慵懒的扑倒在柔软喷香的拔步床上,舒服的放松全身,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舒完,背后被人轻轻的推了推。计子清眼睛都懒得睁开,含糊道:“做什么?” “大姑娘,”百灵有些为难的小声道:“您快起来吧,您这样……不合规矩……” 计子清霍的翻身坐了起来,睁大眼瞪着百灵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百灵脸上发白,情不自禁小小的后退一步,却仍是小声道:“大姑娘,您这样,于礼不合——” “啪!”的一声脆响,百灵脸上挨了计子清一巴掌,雪白的脸上立时红肿起来。 百灵慌忙跪下,垂着头轻轻啜泣。 “反了你了!”计子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百灵道:“这是在我的消夏斋,你连我都敢管?望了谁是你的主子了是不是!” 秋雁、红梅和张妈妈听见动静也忙都进来,一股脑儿跪在计子清身边,张妈妈忙陪笑道:“大姑娘仔细手疼!大姑娘要教训丫头不必自个动手,吩咐奴婢等便是了!大姑娘不知,这些日子老太太命人教了百灵和秋雁规矩,老太太发话了,若是奴婢们不好好提点姑娘,任由姑娘使小性儿,影响了姑娘大家闺秀的名声,要打奴婢们的板子卖出去呢!大姑娘,请您体谅体谅奴婢们吧!老太太便是卖了奴婢们,旁的人过来伺候大姑娘也是一样……” 计子清一口气憋在胸口半响才顺畅过来,她没想到,老太太不但摆布她,连她倚为心腹的两个丫头也一并降服了,这消夏斋,纵然关起门来,也不是她的天下了。 “起来,滚出去!”计子清忍了又忍,忍了再忍,咬着唇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 张妈妈等赶忙答应,从地上爬起来,张妈妈仍是好心好意、小心翼翼的提点计子清道:“大姑娘稍安勿躁,有话好好说,别发脾气,发起脾气爆粗口来便不是大家闺秀的样儿了,将来也不好说亲——老奴告退!”张妈妈被她一瞪,识趣的闭上嘴,与百灵三人一起躬身退了出去。 “站住!”计子清突然又出声,吐了口气说道:“去个人告诉我爹,明儿我要去甄府找甄二姑娘。” 张妈妈又笑道:“大姑娘您又说岔了,内院女眷出门,该禀了夫人才是。老奴等会儿就去夫人那边说一声。还有,大姑娘要去甄府,明儿应先递帖子,甄姑娘回应了,再去不迟。” 计子清冷笑道:“甄姑娘是我的朋友,她不会计较这些个!” 张妈妈亦笑道:“甄姑娘计较不计较那是她的事,但咱们侯府行事不能失了礼数规矩,平白让人取笑。外人知道了,要说大姑娘不知礼数的,将来也不好说亲——” “你——”计子清被张妈妈左一句“将来也不好说亲”右一句“将来也不好说亲”气得血气翻涌,哆嗦着手指了她半响才缓过劲来。 计子清怔了半响,又说道:“爹先前不是说过吗?我今后要出门让外院给备车,什么时候又要跟母亲说了?” 张妈妈陪笑道:“大姑娘有所不知,老太太早已交代下来了,说是内宅有内宅的体面和规矩,让侯爷不要乱插手,这事儿侯爷也是知道了的。老太太说了,若是夫人敢给大姑娘使绊子,姑娘尽管回老太太去,老太太给大姑娘做主。” 计子清半响说不出话来,扶了扶额头挥手道:“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是,大姑娘。”张妈妈四人进退有度的行了一礼,倒退着出去了。 计子清睁开眼,有些茫然的望着这陈设讲究、装饰华丽的内室,突然有一种孑然一身的感觉,心飘飘浮浮,怎么也落不着底。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刚亮,秋雁和百灵便在她床前轻轻的唤着“大姑娘、大姑娘”,听在计子清耳朵里跟苍蝇似的嗡嗡嗡,她十分恼火的抬手撩开绛红绣花联珠帐一角,半眯着惺忪的睡眼不耐含糊道:“一大早你们俩嚎什么嚎?嚎丧呐?” 百灵和秋雁慌忙跪下,哭丧着脸道:“姑娘,您不能说这样的话,老太太若是知道了,要骂奴婢们没有好好提点姑娘的!” 计子清心头的火蹭的一下又窜了老高,本想教训百灵和秋雁一顿,转念一想,若是真把她两个赶出去了,老太太和贾氏指不定会派什么样的人过来呢,反倒不如留着她们俩的好! “起来说话,怎么回事?”计子清不耐问道。 百灵和秋雁怯怯对视一眼,吞吞吐吐小声道:“姑娘该起了,该去给夫人和老太太请安了。” 计子清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睁开了眼说道:“什么?现在去请安?”老太太不待见她,一向来都免了她的请安,至于计夫人,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懒得说她,所以计子清自打进府以来,还没有正儿八经的给计夫人和老太太请过安。 “是,大姑娘。奴婢这就服侍您起来吧!”百灵和秋雁小心翼翼的瞧着计子清的脸色。 计子清十分不虞,犹在沉吟。 秋雁哭丧着脸道:“大姑娘,若是迟了时辰,老太太——” “好了好了,起吧!”计子清不耐烦打断她的话,她现在是一听见“老太太”三个字就心烦,可是还不得不听着! 百灵和秋雁顿时大喜放下心来,两人利索的起身,一人服侍计子清下床,一人忙忙拿过衣裳,又向外吩咐打热水。 一时完毕,百灵扶着计子清前往正院去见计夫人,却发现计子茜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计夫人刚刚盘好了髻,正在往头上插戴嵌着红宝石的双台阁金钗。 “哟,大姐姐今儿可真早啊!”计子茜一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笑吟吟的同她招呼。 计子清哼了一声不语。不料百灵却小心翼翼道:“大姑娘,二姑娘跟您说话,您该回她才是……” 计子清蓦地转头,凌厉的瞪了百灵一眼,计子茜那边已经“嗤”的一下低笑出声,对上计子清不善的眼神压根儿不放在眼里,嬉笑赞道:“大姐姐的丫鬟可真忠心呐!时时刻刻不忘提点!”rq 第180章 闹 计子清瞟了一眼计子茜身后面生的丫头,假装诧异道:“咦,怎么不见青儿、翠儿呢?二妹妹身后是哪一位,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计子茜闻言变色,怒视计子清,计子清挑了挑眉,不屑的抽了抽嘴角。 “好了,怎么一见面就斗嘴,都想去你们祖母跟前学规矩么!”计夫人转过头,薄笑含嗔,却是没有偏向任何一个。又向紫苏道:“三姑娘怎么还没来?去催催看,等她来了好一起去老太太那里请安。” 紫苏答应一声,出去遣人去瞧三姑娘计子蓉。 这里计夫人仍是言笑靥靥,仿佛什么不愉快也没有发生过似的,笑着向计子清道:“昨儿母亲已经派人去甄府下帖子了,不过甄姑娘并不在府上,前两日她们姐妹几个与刚刚办差回京的甄老爷、甄夫人一起去庄子上小住去了,清儿你还是改日再上门拜访吧!” “多谢母亲。”计子清不情不愿向计夫人福了一福,若是礼数不周到,百灵又该哭丧着脸“提点”她了。也不知老太太跟这死丫头说了些什么,令她奉若神明! 计夫人笑着点点头,母女几个又说了四五句闲话的功夫,计子蓉在奶娘的带领下也来了,于是母子几个起身,计夫人亲自牵了计子蓉,计子茜和计子清跟在后头,一起去老太太那边请安。 计子清的富贵闲散生活从此落下帷幕。开始了每天虽富贵却枯燥单调得要命的生活。张妈妈、红梅、百灵、秋雁四个人八个眼睛一天到晚每时每刻的盯着她,只要有半分儿行差踏错,便会小心翼翼的出言提点,尤其张妈妈,总要加上一句“将来也不好说亲”,把计子清打击得每每一口气憋不过来! 计老太太见到日渐老实的计子清格外满意,计侯爷也夸赞爱女越来越有大家风范。唯有计子清本人一肚子苦水没法诉说。她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当木偶任人搓圆搓扁的。 计子清将这一切都归结于计夫人的头上,觉得若不是她在暗中捣鬼,自己说什么也落不到这等地步,心里暗暗存了心思。 进入十一月份,天气渐渐变得冷了起来,闺阁中针线也渐渐懒怠多动,离过年又还早,上京高门大户女眷们之间便隔三差五的常常聚会,今儿东家。明儿西家,聚在一起既热闹取了乐又打发了冬日时间。 计夫人乃是上京有名的贤淑贵妇。自然哪家都少不了她,带着计子清、计子茜各家做客,倒是甄夫人因甄钰生病了,因此一直闭门谢客。一心一意在家中守着女儿。 可是渐渐的,计夫人发觉众贵妇们待她的眼神都有些儿变了,背着她窃窃私语,原本她还不太知道怎么回事,并没有疑心在自己身上。直到偶尔一天,她听到计子茜十分得意的说“那小贱人如今老实多了,一步也不敢多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云云,计夫人才猛然惊觉起来。 随后出门做客,计夫人便有意打量计子清,果然发现计子清低眉垂眼、缩肩弓背、小心翼翼的跟在她和计子茜的身后,一副战战兢兢受气包的模样。尤其她素来端庄大方,腰杆儿挺得溜直,计子茜又是个张扬高傲的性子,看起来也是神采飞扬,两下一对比,越发显得计子清可怜。 这不是嫡母虐待庶女是什么? 计夫人气得倒仰,便和颜悦色的同计子清说话,还要携着她的手,不料每每如此计子清却是身子一僵,满脸的惊慌失措,下意识把手便缩了回来,然后又做出硬着头皮不敢缩的样子,令众夫人们见了无不暗叹。据说寿阳太妃也颇有微词,只是碍于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便总是插手。 同计夫人一向来交好的闺蜜,梅翰林家的夫人甚至还寻了机会悄悄的向她劝道:“丽君,你向来是个聪明的,这又是何苦呢,将个庶女弄得跟避猫鼠儿一样,何苦来哉!还记得那次在凤府吗?我听身边的张婆子说,说是凤府的下人说的,那日计大姑娘衣裳上不留心洒了茶水,她们带她进屋换衣裳,中衣不但料子粗陋,还有磨破的地方!这些话传了出去,可怎么好听呢!你的面子,忠勇侯府的面子,还不得丢尽了!” 计夫人顿时臊得满面通红,恨声道:“那个贱人,我说她最近怎么突然老实多了!好么,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梅夫人听罢瞅了计夫人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垂了头不再言语。 计夫人自悔失言,自己这个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等于坐实了外头那些话吗?情急之下她一把紧紧攥着梅夫人的手,眼眶也红了,有些哽咽道:“姐姐,你是知道我的,这种事,我哪里做得出来!” “我自然是信你的。”梅夫人回握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中却是带着说不尽的敷衍。 计夫人差点气炸了肺,回了府上,想要找计子清教训,却发现根本开不了口。计子清什么错处都没有,什么规矩都没犯,她能说什么?总不能说“往后在人前,不要再做出那副样子!”吧,她若是说了,没准计子清连这句话都放了出去。 计夫人也曾想索性从此之后再不带计子清出门,可是突然间不带她出去,尤其是在这风言风语期间,岂不是越发的叫人猜疑? 没多久,计侯爷也听到了一些传言,这一晚阴沉着脸色找到计夫人,大发了一通脾气,说没想到她这么口蜜腹剑,若是她不情愿照顾清儿,她大可以明着说,何必如此暗地里作贱人?把个好好的女儿吓成这样! 计夫人这些日子受够了气,忍无可忍与计侯爷吵了一通,江妈妈、紫苏等苦劝不已。 计侯爷犹自不平,突然问起二儿子计世宜当初砸碎御赐之物的旧事是否有人做了手脚诬陷?计夫人越发莫名其妙,表示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计侯爷冷笑,又说苏姨娘的身体原本还好好的,怎么生了计世霖之后便一日不如一日,连带计世霖这么些年都离不开药罐子? 计夫人这才回过味来,惊出了一身冷汗,勃然变色质问计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计侯爷盯了她半响,说道:“清儿不过是个女儿,你尚且看她不顺眼,更何况世宜和世霖是儿子?”计侯爷想起那日自己问完夏管家邵心萍的旧事之后,夏管家又进了正院的事,差点出口质问计夫人,想了想终于忍住了,心中的疑虑却越发的深厚。 计夫人再也忍不住,哭得满脸是泪,硬是拉着计侯爷到了老太太跟前,向老太太哭诉不已,又将苏姨娘、计世霖及计子清、计世澜等所有的儿女一并叫了去,非要三对六面大家说个清清楚楚。 苏姨娘脸儿黄黄,身子十分瘦弱,听了计夫人这些话吓得立刻跪倒在地,指天发誓,言辞恳切,哭着替计夫人分辨,计世霖也跪了下去,掏心掏肺的替嫡母委屈,计夫人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计子清见无法,只得也上前跪下,说都是自己的不是,是自己笨嘴笨舌,不善应酬,连累了嫡母的名声云云。 计老太太被这一屋子七嘴八舌外加呜呜咽咽闹得头晕脑胀,将一屋子人都呵斥了住,然后绷着脸问计侯爷,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谣言? 计侯爷见自己夫人委屈成这样到了此时也有点过意不去,他知道她这些年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更知道她是个极重面子、好脸面的,当众被自己没脸,也难怪反应会这么激烈。 不等计侯爷说话,计夫人却连忙拭了泪,向老太太道:“既然是谣言,又哪里有什么出处?侯爷心疼儿女,一时心急也是有的,老太太还是别问了!外头怎么传,媳妇也不在乎,可是媳妇无法忍受侯爷和老太太和儿女们这么看待媳妇,只要有老太太和侯爷一句准话,媳妇就是死也甘心!”说毕,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计老太太听了计夫人的话忍不住心头伤感,吩咐吴妈妈亲自扶了计夫人起来,向计侯爷叹气道:“丽君这些年做得怎样你我都看在眼里,或者是你糊涂了不看在眼里,我却是都看在眼里!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对不起我们侯府,你平日里不言不语的,我只当你是个明白人,不料这一开口就是要人命的话!”老太太说着目光沉沉瞅了计子清一眼,想要说什么又怕儿子不高兴,半响扶额叹息道:“人死如灯灭,从前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了,我只觉得庆幸,好在她已经不在人世,不然这个家,迟早要散!” 计侯爷大吃一惊,心中却是更痛,跪下道:“娘,您别说了!这次是儿子孟浪了,不该如此怀疑夫人。外头的谣言不论也罢!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可是正如娘所言,人死如灯灭,以前的人和事,也请娘莫要再提了!”摆明了仍是维护邵心萍的架势。rq 第181章 开门见山 计老太太顿时变了脸色,忍不住就要说几句好听的,可想了想,同一个死人较劲实在是掉价,便又忍住了没说。只是不高兴的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好了,都散去吧!谁要是不想过清净日子,就尽管来闹,看我老婆子饶不饶她!”眼角微挑却是望向计子清。 计子清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众人默默退下,苏姨娘站的久了有点气喘神虚起来,便领着儿子自回去了,计世澜也沉着脸去了,计子茜和计子蓉跟在母亲身边,计夫人瞧也不瞧计侯爷一眼,赌气回了正院。 她心里不能说没有心灰意冷。没错,她设计最终如愿以偿达成了自己的心愿,但她到底轻算了人心,她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也许无论将来再过多少年,在他的心里有的,始终只是她一个人,她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消除半分她留下的痕迹。她忽然有些感慨,原来世界上许多事,不是自己努力就能够改变的,更不是努力就能够得到的。 可是,如果不努力,她就什么也得不到!如果不努力,声名扫地的是她,一辈子抬不起头的是她,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凭什么给人作贱? 至少如今,她有显赫的家世和身份地位,是人人羡慕的好命,还有优秀的儿子,可爱的女儿,这就够了!至于丈夫,也就不过是丈夫而已! 计子清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忍着泪向计侯爷轻轻道:“爹。对不起,是清儿不懂事,害爹受委屈了!” 计侯爷心中顿时五味陈杂起来,以为计子清是因为老太太刚才说邵心萍的话而伤心。他不禁一阵伤感,轻轻拍了拍计子清的肩头,柔声道:“好女儿。你别同你祖母计较。祖母年纪大了,难免——唉,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委屈爹都知道!” 倒是把计子清说的一怔,不过她虽然不解便宜爹话中何意,却也懂得顺势而下,遂点点头“嗯”了一声。微笑道:“爹也不必太在意。” 计侯爷也点了点头,有些神思惘然的样子,叹息道:“罢了,你先回去吧!你母亲那里,唉!” 计子清忙说道:“母亲那里清儿会小心侍奉的。绝对不会再给爹添麻烦。爹放心便是,母亲不过是气急了,她那么大度,必定也不会放在心上,明儿想必也就好了。” 计侯爷听罢忍不住“扑哧”一笑,说道:“好了,外头天凉,回去吧!” 计子清忙答应一声,回了自己的院子。回想起老太太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心里头不由得有点儿发憷。不过一想到贾氏这回吃了这么大的亏,心里头又暗爽起来!该!谁叫她没事在老太太面前挑拨,让老太太把自己吃的死死的,自己闹得她声名受损,也让她尝到一点儿小小教训! 到了晚饭时分,计子清斟酌了半响。仍旧硬着头皮到正院去吃晚饭。如今跟着计夫人一起吃饭的只有三个女儿,儿子们都是自便。 计子蓉还小,计子茜见了计子清却是怒目相向,计子清只当做没看见,计夫人双目微肿,脸上抹了淡淡的脂粉,看上去倒比平日多了两分柔弱。 计夫人并未提起半个字白日的事,仍旧如同往常那样招呼三个女儿吃饭,还特意笑着命紫苏将计子清最喜欢吃的脆笋火腿摆到她的面前,倒是把计子清弄了个手足无措,心底也起了小小的内疚起来。 晚饭后,计夫人支走了计子茜姐妹,独独将计子清留了下来到暖阁中单独说话。计子清立刻警惕起来,坐在铺着狼皮褥子的罗汉床上,等着计夫人开口。 计夫人见她这样子反倒是笑了,说道:“你也不用这样如临大敌,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郑宝儿,我没有想到你这么糊涂!” 乍然听到“郑宝儿”这个名字,计子清不由得神色一竦,脸上也有些微微的变了一变,亦笑道:“母亲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计夫人心头冷笑,却仍是不紧不慢说道:“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这是不争的事实。只不过,我到底看错了你,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不料竟是个傻子!” “哦?母亲这是什么意思?”计子清不由得挑了挑眉毛,有些不快起来。 计夫人直直的望着她,哼了一声道:“我难道说错了吗?我不喜欢你,却从不会在外头下你的脸面,因为那样会带累了我自己的名声,带累了忠勇侯府的名声,可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没错,你故意做出那等样子,是在众人面前下了我的面子,可是你又能够落到什么好处?忠勇侯府的每一个人在外人面前代表的都是侯府的脸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侯府没了脸面,你的身价也会往下掉,将来要说亲,恐怕——,呵呵!我的茜儿、蓉儿年纪还小,等过几年这些事慢慢的淡了倒也没多大影响,可是你呢,你也想再等上几年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还是说,这是旁的什么人给你出的馊主意?” 计子清顿时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明。她嘴唇动了动差点说出甄钰的名字,话到喉头忙又硬生生咽下了,故作不懂笑道:“母亲想得太多了,恕女儿愚笨,竟是不懂!” 计夫人不屑嗤笑两声,说道:“懂不懂随你的便,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你以为这么闹腾便能损的了我什么吗?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郑宝儿,侯爷护不了你一辈子的!大家都给彼此留点面子,将来也好见面,你说呢?” 计子清心头一凛,脸色微变,竟有些不敢看计夫人的目光。 计夫人冷眼旁观。心中对她更加鄙视不已,早知道她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早就该跟她开门见山的!同时心中对计侯爷愤恨不平,就是这么样一个货色。可见她的娘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侯爷真不知是被什么迷了心窍,竟如此将她放在心坎上! “好了。你回去吧!把母亲的话好好的琢磨琢磨,我不希望以后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计夫人端起越窑影青四君子盖碗茶杯垂头饮茶,再也不瞧计子清一眼。 计子清嘴唇嚅了嚅,一言不发起身去了。 自从给计子清出了损主意后,甄钰便有意避开计子清,以免到时候惹祸上身,她虽然在甄府中。但对外边的事却命秋心姐妹一直留心着,忠勇侯府在外边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她亦知道的十分清楚。 甄钰心头十分快意,夫妻离心,家反宅乱,这只是第一步。投石问路而已!她嘴角不觉轻轻翘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这个表姐的品性和手段,她实在是低估了!真是没想到,她会做得这么好! 没过两天,甄钰在玉霞记同白延曲算账时,许久不见的梁玉中不知从哪里得到风声笑嘻嘻的上门来了。 梁玉中与甄钰兄妹都很熟悉,也同他们来过玉霞记几次,因此玉霞记的掌柜见了他不敢怠慢,忙一路引着到后边会客厅去了。 甄钰得到消息也不便让他久候。只得让白延曲先下去忙别的改日再对账,自己先来到会客厅见梁玉中。 “小公爷稀客,怎么今儿得闲过来!”甄钰笑着挑起帘子进来,身后跟着秋朗和莲子。 梁玉中正在一壁仰头瞧壁上挂着的碧桃春燕绣图,听见甄钰的声音转过头来,恰见一个俏生生的少年映入眼帘。穿着姜黄圆领长袍,千层底麂皮小靴子,发束玉簪,腰系美玉,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梁玉中眼睛眯了眯,笑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克善和克守呢?怎么不见?”说着脖子往甄钰身后瞅了瞅。 甄钰请他坐下,命秋心重新斟上茶来,说道:“二哥哥和三哥哥都在忙着功课呢,哪儿能跟你比呀!” “也不怕变成书呆子!”梁玉中嘀咕一声,不以为然说道:“我说他们也太小心了,堂堂探花郎的公子,天赋摆在那里,不知道甩旁人几条街,他们这么用功,别人还怎么活呢!” 甄钰听了心里有些不快起来,顿时不高兴道:“正是你们这些人都这么说,我两个哥哥能不紧张嘛!万一这次若是考砸了,他们还要不要见人啦!” 梁玉中见她的脸色如同六月的雨,刚才还阳光灿烂,一转眼就乌云密布起来,不由得心下着慌,忙陪笑道:“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们俩雄才大略,一定能考上的!考不上也不要紧嘛,反正他们年纪还小,就当试试手好了!”说着还画蛇添足的瞧向秋心和莲子,努嘴笑说道:“是吧?” 莲子“扑哧”一下笑了出声忙掩住嘴,秋心见甄钰有发怒的迹象,忙笑着打圆场道:“小公爷说的是,两位公子乃人中之龙,又这样努力用功,必定不会输给别人的!” 甄钰也不好再揪着这件事发作,转而向梁玉中道:“小公爷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我还有一堆的账要瞧呢!” 梁玉中忙笑道:“我只说一句话就走,不耽搁你的功夫!我们家西山的绿萼别院,有开得正好的梅花,想邀请你们去赏梅!呵呵,到时候别忘了叫上克善克守兄,一起去散散心也好,还有萱娘和那个计府的大姑娘,哦,福清也要去的。” “赏梅?”甄钰微眯着眼,上上下下的打量梁玉中,仿佛不认识似的。 梁玉中被她看得心里有点儿发憷,不由得也垂头瞧了瞧自己,表示没发现什么不对,点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甄钰“扑哧”一笑,瞪着他道:“少在我面前耍花枪!你什么时候长了这么一根雅骨了?还学旁人赏梅咧!你要说请我们去玉福楼大吃一顿我才信你!怕请客的不是你吧?” 梁玉中眼睛惊讶的睁大了一圈,有些沮丧的闷闷道:“我有这么明显么!不过你还真说着了,不是我请,是我表哥请。我悄悄的告诉你,你别跟旁人说啊!” “你表哥?”甄钰不禁埋怨道:“你也是的,你表哥要请客,怎么牵扯到我们做什么?这样好了,回去我转告两位哥哥便是了!至于我和萱娘、计姐姐她们,我们就不去了。”这若是传了出去,恐怕有点不好听。 “不行啊!”梁玉中突然发急起来,忙道:“你当是哪个表哥?是寿阳王府的见源表哥啊,也算是熟人了!难得表哥有兴致想要赏梅,他跟旁的人也不大熟,就跟咱们几个熟一点儿,所以,便邀了你们都去了!” “原来是他啊!”甄钰甚感意外,还真没想到谷郡王也会主动要求请客,她心头突然一动,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一时有些发怔。 “喂?”梁玉中张着手儿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道:“你发什么呆呢!你们可不能不去啊!不然多没劲。” 甄钰“哦”了一声,遂点头笑道:“好吧,到那天我们一定去就是了。” 梁玉中这才松了口气,喜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顺便帮个忙,跟萱娘和计大姑娘说一声,后儿让她们一并到你们甄府等,我派马车去接你们。” 甄钰笑着点头:“这点小事,你放心好了!” 梁玉中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好了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了。”说着起身同甄钰告别,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笑道:“我们玉福楼新来了个厨子,做的一手好东北菜,要不要过去试试?” 甄钰笑道:“改天吧!今儿不得闲。” 梁玉中一笑,便点头去了。 甄钰转身继续回去账房,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黯然,心里也有些沉沉的起来。夏见源主动邀请赏梅,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他为的,十有**是计子清。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十有**则是因为这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计子清受嫡母虐待之事…… 看不出来,他倒是个有心的!只可惜,表错了对象。 甄钰回去禀了甄夫人,只说要陪福清公主去梁小公爷西山的绿萼别院赏梅,两位哥哥也一起去。甄夫人听罢也没说什么,只吩咐早去早回,注意安全,不要吹了风着凉了,又说克善和克守用功虽是好事,但出去散散心、换换脑子也是好的!rq 第182章 试探 转眼便到了出发这日,萱娘和计子清用过早饭,便由各自府上的马车送到了甄府,王妈妈亲自迎了她们到正院大屋子里等着出门。 这日天气不错,阳光虽然很单薄,但天空透着清亮,且也无风,两位姑娘都穿着出风毛的夹袄锦服,披着一口钟的大斗篷,一为玫瑰淡紫色,一为银蓝浅绣式,颜色甚是娇艳。 不多会,梁玉中的马车便到了,一共两辆,甄钰和萱娘、计子清上的那辆只有福清公主在里头,小公主见了她们立刻甜甜的笑着招呼;甄克善兄弟上了另一辆,里边自然是梁玉中、夏见源了。 到了地方,甄钰和萱娘等方知,二皇子夏见泽也来了。于是忙上前见过,大家一起进了绿萼别院。 梁玉中早已派人过来收拾妥当,因此处处干干净净的,主屋里还烧着暖烘烘的炭火,一脚踏入,满室生春,当中的长案上供着数枝怒放的白梅,淡淡的清香随之萦绕而来。 早有管事的嬷嬷丫鬟陪着笑招呼几人坐下,奉上新茶来。梁玉中便笑问:“园子里的梅花开得如何了?” 管事嬷嬷笑道:“小公爷今儿可算是来着了,老奴昨儿特特去瞧了,东南角那二三十株绿梅开得正好呢!北坡的红梅倒还没怎么开,怕是要等再下一两场雪方才好。” 梁玉中满意的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那就最好了!绿萼亭可收拾出来了没?中午我们便在那儿烧烤。昨儿送来的食材可都备上了?” 管事嬷嬷点点头:“昨儿已经叫人收拾妥当了,一大早便烧上了炭火,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和褥子,鹿肉、嫩牛肉等也都腌制在厨房里了,小公爷什么时候传都成。” 福清公主等不得,笑道:“那咱们还坐在这里做什么?到园子里玩玩去吧!表哥你先前还说,有野鸡飞到雪地里一头扎了进去。跟拔萝卜似的拔出来的呢!”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梁玉中“嗤”的笑了,说道:“福清,你糊涂了吧,今天可没有雪!” 管事嬷嬷也笑道:“小公主有所不知,只有连下了好几天大雪,山上找不到吃的,那野鸡才会飞到园子里找食,人一赶它,可不就一头扎进雪地里了?不过这种情形一年也见不了两次的。”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福清公主也笑。说道:“是么?等下次下雪了,我定要再来瞧瞧的!” 说着众人一起出去。沿着打扫干净的青石小径往梅林东南方向走去。 甄克善兄弟已经有些时日不曾出来走动了,两人和二皇子走在前边,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梁玉中和福清公主嘻嘻哈哈在闹着。萱娘放眼打量梅园,暗暗认着各种梅花,怡然自得,甄钰也装作看梅花,不动声色打量夏见源和计子清。 甄钰突然察觉。计子清待她似乎没有先前那般亲热,虚浮的笑容中带着隐隐的防备与探究,她心下也猜测到了三两分。面上却是半点儿也不显露出来,依然如往常那样待计子清,计子清反倒有些困惑起来。 “计大姑娘,”夏见源扶着青松,一边走一边寻找机会靠近计子清,这时走在她身边,漫不经心的问道:“计大姑娘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呃?”计子清睁了睁眼抬起头来,她正在盘算着要不要探一探甄钰,听见夏见源的话有些意外,胡乱点点头:“嗯,还好了。多谢郡王关心。” 夏见源眸底微微闪过失望,青松由不得眼角轻斜,不快的瞪了计子清一眼,对她这种敷衍自家主子的态度十分不满。 夏见源笑道:“计大姑娘过得好便好了。”想了想终究不放心,忍不住又问道:“前一阵子听说……计夫人对姑娘,似乎不太,不太——” 夏见源双目灼灼望着计子清,忍不住有些紧张。他费尽心思,今日将这些人都邀请了过来,为的就是见一见计子清,跟她说几句话,问问她是不是过得好,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计子清身子震了震,突然警惕起来,忙正色道:“郡王这是什么话,断断没有这样的事!母亲对子清一向来疼爱有加,十分关心爱护,处处照顾周到,只是子清有些笨,好多规矩都不懂,也学不好,免不了在人前有失仪的时候,倒是连累的母亲被人说闲话!外头那些流言怎么信得?郡王爷休要再提!”计子清十分气愤的说道:“郡王爷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流言?告诉子清,子清倒要找她理论一番,省得玷污了母亲的名声,挑拨了子清和母亲的关系!” 夏见源目瞪口呆,错愕不已! 瞪着计子清半响说不出话来,有些慌乱的躲开她咄咄逼人的眼神,慌忙说道:“你、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既然是流言,不必理会也就是了!计大姑娘,对不起,我也是一时——”夏见源突然涨红了脸,抬手挡住唇轻轻的咳了咳,说道:“计大姑娘,你们母女对我有恩,如果将来你有什么为难处,尽管派人到我们寿阳王府说一声,我们,我们不会不管的。” 计子清听了这话方才转喜,笑道:“那我先谢过郡王了!” “你不必客气,这是应该的。”夏见源心头一松,舒了口气正欲跟计子清说些别的,甄钰突然跑了过来,拉着计子清的手亲亲热热笑道:“计姐姐,计姐姐!你瞧瞧前边那一树白梅开得多好,咱们过去看看好不好?” 计子清看甄钰的样子觉得不像是个有心机的,况且她现在也还没到时候跟她翻脸,于是笑着点头说好。两人一起辞过夏见源,手牵着手往那边去了。 夏见源只得咽下要说的话,笑了笑,望着计子清窈窕的身影和鬓边垂下摇曳生辉的流苏,微微的叹了口气。 “郡王,奴才真替郡王不值!”青松瞪着计子清的背影,忿忿道:“她还真当自己是谁。也太过分了点!”不分青红皂白便冲着自己的主子发作一通,难道她看不出来自己的主子完全是一片好心吗?在她眼里反倒成了传流言的小人了!一听说将来有事可以找自家主子帮忙,立刻又眉开眼笑起来,真正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呸,连他青松都看不上,什么人品! “青松,不得无礼!”夏见源温润的目光蓦地划过一道凌厉,警告的瞪了青松一眼。 青松无奈垂头认罪:“主子别恼,是奴才僭越了。” 那边甄钰拉着计子清来到一丛怒放的绿萼梅前。两人抬头细细观赏。计子清见那梅花粉团似的可爱,淡淡幽香宜人。忍不住抬手欲折下一枝把玩。 “使不得,”甄钰慌忙拉住她的手,笑道:“计姐姐有所不知,这绿萼梅十分难得。大长公主视之如珍似宝,折了花枝,大长公主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计子清猛然醒悟,有些讪讪的收回手,搓着手笑道:“幸亏钰儿你提醒。不然我该闯祸了。”心里对她情不自禁又复添了几分好感。 甄钰笑道:“小事罢了,计姐姐不必放在心上。好些日子都没见着计姐姐了,计姐姐气色看起来比先前还要好些呢!” 计子清心里一动。轻轻叹道:“好什么呀!我的事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我那母亲——哼” 甄钰笑道:“前些日子传得沸沸扬扬说她虐待庶女,她那样好名声,想必现在也不敢为难姐姐了吧?姐姐你可真厉害,一下子就把她给镇住了!” “话虽如此,”计子清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说起计夫人吃瘪就兴高采烈,而是有些犹犹豫豫且带着三分后悔的说道:“可是这样一来,不是连忠勇侯府的名声都带累了吗!想起这事,我心里倒有些不安,钰儿,你说呢?” 甄钰立刻明白定是计夫人跟计子清说了什么,脸上神情一滞,想了想,有些愧疚的点点头道:“姐姐这么说,听起来好像也有些道理。不过,姐姐也太小题大做了些!” 听着甄钰有些不以为然的语气,计子清心里情不自禁一松,忙问道:“钰儿何出此言?” 甄钰拍了拍手,笑道:“勋贵王公之家的名声,靠的都是实力得来,区区几句后宅的流言算的了什么?不过供人茶余饭后一笑罢了!像这种流言,哪家没有呢?若人人都这么计较起来,可是都不用活了!可是计夫人一向来对自己名声爱逾性命,多介意一些,也是说的过去的了!照正常道理看来,计夫人再怎么样也是后宅妇人,只要侯爷有本事,谁敢小看了忠勇侯府?不过,就是苦了计子茜和计子蓉姐妹两个了!” 计子清本来就对计夫人的话将信将疑,觉得她有点儿小题大做了,此时听了甄钰这么漫不经心的说来,越发认定,觉得有理,听见甄钰提起计子茜姐妹,忙问为何? 甄钰便说道:“这还用说么?计子茜和计子蓉可是计夫人的亲生女儿,又是从小养在计夫人身边的,计夫人若是不贤,她亲自教导的女儿能够好的到哪里去?” 计子清眼睛骤然一亮,顿觉豁然开朗,仿佛从一路的泥泞乍然间来到一片百花盛开的芬芳之地,一扫先前的阴霸心境。 不错,她又不是计夫人亲自教导长大的,计夫人的名声如何,与她有什么干系?只要忠勇侯便宜爹有本事,只要便宜爹疼爱自己,再加上背后的寿阳太妃——对了,从寿阳太妃那里说起来,自己的姑姑可是个大好人呐,自己如今是她一手带大的“女儿”,还担心什么名声?计夫人越是不贤,岂非越显得出自己的好?自己先前竟是傻了,让她三两句话便挑拨了去,还差点跟甄钰生出嫌隙!想想真是不值!交往这么久以来,甄钰对自己有多好,自己还能不清楚?rq 第183章 试探(二) 计子清越想越深以为然,望着甄钰忍不住有些愧疚,她不由得握住甄钰的手,柔声道:“钰儿妹妹,真是对不起!都是贾氏那个小人挑拨的,害的我差点误会了钰儿妹妹!” 甄钰做出吃了一惊的表情,睁大着眼既着急又有些莫名委屈的说道:“计夫人挑拨?挑拨什么?计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好好的牵扯到我了?” 计子清自悔失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甄钰却是不依不饶,理直气壮的非要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计子清无法,只得将当日计夫人所言一五一十的同甄钰说了,末了少不了将计夫人抱怨了一阵。 甄钰心头一沉,其实一直以来,联想到这些日子计子清跟她说起的计夫人种种事迹,联想到当年计侯爷和计夫人那仓促的亲事、计侯爷兄长的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可是每每要仔细想去,却又无从琢磨。但有一样她可以确定,那就是计夫人并非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贤良端庄,那么样样俱佳。计子清的为人性格她十分清楚。所谓的臭味相投,计夫人的秉性也许旁人觉察不出来,但计子清那样刁钻促狭之人,所言断断非是空穴来风。因为她跟计夫人,根本就是同一类人。 “钰儿妹妹,你不会真的生我的气了吧?”计子清有些不安。 甄钰忙笑道:“计姐姐言重了。怎么会呢!我只是,只是替计姐姐有点儿担心罢了!往后你还是不要再跟计夫人做对了吧,料想经过这些事,她也不会再算计你了。到底住在一个屋檐下,计姐姐可要早日为自己打算才是。” 如果说先前计子清对甄钰还有两分不确定的疑心,听了她这番话疑心立刻消失殆尽。甄钰这话,一句句一字字。真正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计子清由不得赶着叫了声“好妹妹!”十分赞同的点头道:“我何尝不是这么想呢!对了,”她眼睛一亮,兴致勃勃悄声问甄钰道:“钰儿妹妹你久居上京,嗯,呵呵,可知道哪家公子同我年岁相当又未曾婚配的没有?” 甄钰顿时无语,有些发窘的垂下了头,这种话,计子清都好意思问的出口!如果自己不是郑宝儿而是货真价实的甄钰,或者是货真价实的任何一名上京淑女。非要当面跟她翻脸不可。 计子清也觉得自己问这话有些孟浪了,可是话已出口。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嘿嘿讪笑了笑,索性涎着脸拉着甄钰道:“钰儿妹妹,你可一定要帮姐姐这个忙啊!” 甄钰想了想,为难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啊!不过姐姐也不用担心,计侯爷一定会为姐姐做主的。” 计子清有些不以为然,说道:“爹自然会为我做主,可是贾氏精明的很,万一要横插一脚从中捣鬼。我还蒙在骨里,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呢!这种事当然是要自己先心里有数的好,最好有了人选。再跟爹提一提,有什么不成的!贾氏就是想捣鬼也不成!” 甄钰心中冷笑:你还不笨,倒算计的好!嘴里却笑着由衷赞道:“还是计姐姐想得齐全!只不过——”说着又有些欲言又止起来。 计子清一听忙又问道:“只不过什么?钰儿你快告诉我吧,你知道,上京勋贵之家这些个门门道道,我是不太懂的!” 甄钰笑道:“那我说了,计姐姐可别生气。” 计子清越发注意起来,忙道:“我知道你必定是为我好的,怎么会生气?” 甄钰点点头,小心的说道:“姐姐是庶女,而且又同别的庶女不一样,是半途回府的。姐姐虽然是个好的,可是搁不住有那等眼空心大的不识货呀,姐姐在婚事上,恐怕是要吃亏的。” 计子清火辣辣起来的兴头顿时如同浇了一盆凉水灭了一大半,甄钰说的,正是她自己最为担忧的!可是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她能够有什么办法呢?时间不等人,过了年没多久她就满十八了,虽说大夏朝女子嫁人一向来不早,但十八岁也很可以嫁了,再拖下去,对她有害无益。 脑子里突然闪过谷郡王的身影,计子清眼睛一亮,目光灼灼闪烁向甄钰笑道:“钰儿觉得谷郡王怎么样?” “啊?”甄钰的心一凛,谷郡王对郑宝儿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甄钰是知道的,可她没想到,计子清也有这般的念头,若是这样,那可就糟糕了—— 甄钰没想到,计子清接下来的话差点没把她给气死,只听得计子清又无不遗憾的叹息道:“不过可惜了,可惜谷郡王是个瘸子,若他不是个瘸子,这门亲事我是乐意之极的!不过,唉,勉强将就吧,他除去是个瘸子,其他的都还不错,人生得也好,又是独子,而且太妃那么喜欢我……”计子清越想越美,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顿时双眸都放出光彩来! 甄钰下意识握着拳头,心里不由得一阵怒火,这个人还真是不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谷郡王那样一个温雅如玉、品性恬淡之人竟然被她说得如此不堪! “钰儿,你觉得如何?”计子清十分得意问甄钰。 甄钰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笑着点头赞道:“计姐姐说得很对,谷郡王还没订亲呢,配了姐姐也是年岁才貌相当!只是上京名门贵家的女子矜持一点儿才能够得夫家高看,若是成亲前闹出什么事来,是要被人家笑话的,也连带夫家从此抬不起头来!姐姐既然存了这份心思,可以回去悄悄的跟计侯爷提一提,让计侯爷来想办法,至于郡王那里,姐姐千万不要露出半点儿意思来——不但不能露出半点儿意思,也还要适当的远着他一些。还有寿阳太妃,姐姐也千万不能在她面前露出半点儿这个意思来,不然将来姐姐嫁给他了,旁人一对景想起前事来,是要笑话姐姐不检点、不是大家闺秀所为的!” 计子清一门心思的想当一个真正的名门闺秀,听了甄钰这话深以为然,心悦诚服的点头,十分感激的笑道:“钰儿说得很对,就是这么着!” 甄钰笑道:“我拿计姐姐当闺蜜朋友,才同姐姐说这些话的,姐姐若是因为这话不好听恼了我,我也没有法子的。” 计子清连忙道:“怎么会呢?有道是忠言逆耳,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钰儿妹妹若是一味的捡好听的话同我说,我才要疑心呢!” 说着二人相视一笑,说笑着出了绕过这浓密的梅树,往绿萼亭去了。 绿萼亭中,此时正一片热闹,甄克善。梁玉中等站在地上说话,福清公主和萱娘正看着丫鬟们在烧烤鹿肉和嫩牛肉、羊肉,还有新鲜的茄子等物,烤肉的香味随着滋滋的香味扑鼻而来,不时有油滴落在通红的炭火上,立刻冒起淡淡的青烟。 “甄姐姐、计姐姐,你们上哪儿去了这么久才过来!”福清公主抬头笑问,巴掌大的小脸上红彤彤的。 甄钰和计子清一边坐下,一边回头指了指过来的方向,笑道:“方才见那边的梅花开得好,就站住瞧了一会儿。” 萱娘听见了笑赞道:“大长公主的梅园果然名不虚传,怪道叫做绿萼别院呢,刚才我略数了数,就有八种绿梅,据说我们大夏国境内,绿梅总共也就十一种呢!” 梁玉中听见回头诧异笑道:“萱娘你可真厉害!改明儿我娘见了你必定引为知己!不过啊,你说的对一半不对一半,”梁玉中无不得意说道:“十一种绿梅这园子里都有,其余那三种是我娘费了千百样功夫,去年、前年才寻回来的,这会子专门养在西边的院子里头,还没移栽出来呢,也难怪你没见着!” 甄钰闻言抬头瞧了萱娘一眼,她果然用心,八字还没一撇呢,便已不动声色同大长公主找到了共同的话题。这样也好,将来她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萱娘听罢更为诧异,说道:“另外那三种可是檀心娇、月笼纱、小金线?”这三种数量极其稀少罕见,已经很多年未现于园林,许多行内人都猜测已是绝种了,不料大长公主居然也弄到手了! 梁玉中想了想,胡乱点点头笑道:“也许吧!你既说得出名字,料想是不会错的!” 计子清不解笑问:“小金线明明有个‘金’字,怎么会是绿梅呢?” 夏见源望着她笑着解释道:“计大姑娘有所不知,小金线是每一片浅绿的花瓣上有一线细细的金线,故而得名小金线,这种绿梅花瓣、花蕊都是浅绿色,花香尤为清冽,采了花瓣晒干,悬挂室中,香味半年不散,且蚊虫不近,乃是绿梅中的珍品。” 计子清轻轻“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摆出一副“受教了”的模样,转过头同甄钰说话,没再理会夏见源。 甄钰悄悄瞥了一眼略感失落的夏见源,心中暗叹。 “郡王所言甚是,我在《古梅宝鉴》上也见过此等记载,却不如郡王记得这样详尽!”倒是萱娘笑着接了夏见源的话,解了他的尴尬。rq 第184章 与二皇子交锋 夏见源朝她笑了一笑。 一时烤肉熟了,丫鬟们小心翼翼用银筷子将香味四溢烤的恰到好处的肉片夹在金边白瓷盘中,捧了过来。福清公主便扬手招呼梁玉中等过来,恰见二皇子不知从哪一处出来,刚刚踏进亭中,福清公主便笑道:“二哥哥你可真会掐算时候,来的正好!” 夏见泽在台阶下蹭了蹭靴底,解了玄色灰貂大氅交给一旁伺候的小太监,一边进来坐下一边向福清公主笑道:“你可少吃点儿,这儿不比宫中,四面都是风,等会儿吹了风,积了食又嚷着不舒服。” 福清公主嘟嘟嘴向他做个鬼脸,吃起鹿肉来。 绿萼亭四周厚厚的锦帘俱已高高卷至顶上,只垂了一层透明的影青绞纱,底部缀着拇指大雨滴状的水晶坠脚,隔着绞纱帐子向外望去,团团如雪,暗香浮动。 亭子里几个人说笑着,一会儿又说要作诗,甄钰和福清公主、计子清三人不参加,只在一旁笑着给他们计时外加评判,倒也十分热闹。 甄钰从前见过萱娘的诗文,萱娘本有十分才气,此时见梁玉中在这方面平平,便也守愚藏拙,勉强展现了三两分,只比梁玉中稍微强那么一点儿,因此总的算下来,她和梁玉中两人输的最多,被众人好好的灌了几杯梅子酒。甄克善又取笑说萱娘是女子,不该难为她的,她的酒应该梁玉中帮着喝了才对,梁玉中也不迟疑,大咧咧的就喝了。众人都笑起来,倒把个心里有事的萱娘窘得脸上发热,托言避在了一旁。 一时尽兴,刚用了吃食身上也暖和。众人便又在梅林中游玩起来。夏见源时不时望向计子清,有些犹犹豫豫的,他难得有机会同计子清单独说话。心里还有好些话没有同她说,见她一副对自己浑不在意仿佛没有正眼瞧过一眼的模样,心里是说不尽的失落,越发觉得她有事,想要问一问清楚。 甄钰早暗暗注意了夏见源,见他这副神情心里也有些发憷,更是打定了主意绝不许他找着机会同计子清说话。她其实很想提醒夏见源几句话。又生怕他看出什么来,只好生生忍住了。 含笑瞧着不远处计子清向萱娘请教认识各种梅花,夏见泽来到身后,甄钰方才惊觉,回身向夏见泽屈膝行了一礼。笑着招呼道:“臣女见过二皇子。” 夏见泽笑着抬抬手命免礼,一双黑黝黝的瞳仁似笑非笑的瞧了瞧她,瞧得甄钰莫名其妙,垂眼瞅了瞅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便坦然的抬起眸子,同他对视。 夏见泽笑意更深,手中攀着一枝白梅,轻轻一放。柔枝“唰”的弹起,枝上梅花纷纷飘落,纷飞如蝶。 “看不出来甄姑娘小小年纪,倒是同计大姑娘合得来。我有点儿纳闷,计大姑娘同你真的有话说么?”夏见泽笑道。 甄钰心里打了个突,摸不准夏见泽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偏着头想了想,眨了眨眼笑道:“左右不过是女孩儿家的话题罢了,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之类的,二皇子如果也有兴趣的话,下次不妨一起啊。” 夏见泽闻言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些倒没什么不可说的,别的,还是不要乱出主意的好!” 甄钰脸色微变,扭头道:“二皇子如果没有别的事,臣女告退了。” 夏见泽却是笑道:“甄姑娘这么急着走,莫非是心虚?” “你——”饶是甄钰再冷静沉着,听了夏见泽这话也不由得恼怒,抬起头向他怒目相视。 夏见泽坦然对上她的目光,那双黑黝黝的眸子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光,只听见他悠悠说道:“甄姑娘似乎很喜欢看戏,不但喜欢看戏,还喜欢编戏。恕在下愚昧,倒要向甄姑娘请教一番——忠勇侯府,到底哪里得罪姑娘了?”他见甄钰有反驳辩解的意思,立刻随着又道:“很不凑巧,刚才姑娘和计大姑娘所说的话,在下听了七七八八,姑娘也太不小心了!忠勇侯府这些日子以来闹得沸沸扬扬,原来都跟姑娘脱不了干系啊!难怪姑娘跟计大姑娘如此要好!” 甄钰垂在身边的手忍不住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手心里一片冷汗,心怦怦的跳着,脸色也变幻莫定起来。 夏见泽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眸光蓦地一沉,收起先前的悠悠浅笑,略带低沉的问道:“甄姑娘破坏人家家庭和睦,设计侯爷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到底是什么意思?甄姑娘不会是闲得无聊才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吧?” 损人不利己?甄钰满腔悲愤齐齐涌来,眼眶一红,眼底竟泛起一层水雾。 夏见泽长长的剑眉一跳,有些错愕的后退了一步,沉声道:“甄姑娘?你——” 甄钰忙垂下头,连连眨了眨眼,将眼眶中的水雾化散了去,轻轻说道:“二皇子的话甄钰有的懂有的却也不懂,计姐姐常常抱怨计夫人对她不好,看不起她,她拿我当朋友,我听了那些话气愤不平,因此胡乱替她出了些主意,没想到让二皇子误会了,有的没的说了这么多!二皇子既然觉得这事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帮她乱出主意便是了!” 夏见泽瞧了瞧满脸委屈的甄钰,将她刚才的话和现在的话两下一对,又暗暗想了想这些日子忠勇侯府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心里将信将疑,说道:“真的是这样?” 甄钰抬起头,眨了眨眼,委屈道:“二皇子爱信不信!凭二皇子的本事,派个人查一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我一个小小女子,哪儿有那么大的胆子、那么大的本事去算计忠勇侯府?二皇子你太瞧得起我了!” 夏见泽顿时噎住,瞅着她有四五句话的功夫方轻哼一声,说道:“我自然是要查的,忠勇侯府的事,你以后都不许再胡乱掺合,知道了么?还有那个计大姑娘,”夏见泽想到方才计子清说夏见源的那些话,心里对她十分反感,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蹙,说道:“那计大姑娘同姑娘不是一样的人,以后姑娘少同她来往的好!” 甄钰揪紧的心顿时一松,忙笑道:“二皇子发话了,臣女莫敢不从,以后断断不敢乱出主意便是了!” 夏见泽见她听不进自己的劝,摆明了仍旧要同计子清来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对她的疑虑却又减了一层,觉得十之**是计子清将她给带坏了。带坏就带坏吧,她自己情愿,自己一个外人,管那么多做什么? 夏见泽念及此便点头说道:“若是再教我听见什么,可别怪我不客气。” 甄钰不以为然,说道:“二皇子这话倒有些过了,计姐姐其实蛮可怜的!”她想了想,忽然一本正经道:“甄钰有件事想请二皇子帮个忙,不知道二皇子肯不肯?” 二皇子不禁有气,明明是他过来教训人的,什么时候倒要帮她做起事来了?只是见她一副认真的神情,拒绝的话却说不出来,不由得脱口道:“什么事你说说看?” 甄钰犹豫再三,终于说道:“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如果可以的话,二皇子能不能想个法子让谷郡王暂时离开上京,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住上一段日子?” 夏见泽一愣,片刻露出了然的神情,有些气急败坏的冲甄钰嚷道:“你什么意思?” 甄钰忙道:“谷郡王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他这样,他这样对计姐姐的名声……不好的……” “你、你还真敢说!”夏见泽顿时气急败坏、气不打一处来。他恨恨的瞪了甄钰一眼,没好气教训道:“你一个小姑娘家,你才多大,你连这些都知道!” 甄钰不说话,抿着唇眨了眨眼睛就这么望着夏见泽,摆出一副“你不答应我就是心怀不轨,就是有意要坏计姐姐的名声”,就差没说出来“你们夏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来了。 “好,”夏见泽不禁心里有气,冷声道:“放心,等过了年我会想法子让堂兄到江南去走一趟,等你这位计姐姐的亲事尘埃落定了再回来!哼,我警告你,你最好暗示暗示她,夏家的门槛,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更不是由着人任意谋算的!” 甄钰笑道:“这种话,却不是臣女说的出口的。臣女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姐妹遭人闲话罢了,旁的事,臣女可管不着!” 夏见泽顿时哽住,瞅着甄钰说不出话来。 甄钰向他屈膝盈盈一福:“臣女告退。”说毕招手叫了自己的丫头莲子上前,一径去了。 既然不能进,又不愿退,那便避在一旁吧!将他远远的支走离开上京,这也是为了他好,等他再回来时,应该真相已经大白…… 那时候,他纵是伤心难过,也有限。 甄克善恰好走过来,向甄钰笑道:“怎么站在风里这么久?小心吹得头疼,到亭子里去坐一会儿吧!” 甄钰笑着点头,同他一路说话去了。 第185章 皇后的烦心事 转眼又过了年,这一年甄府格外热闹,甄夫人似乎是为了弥补去年甄老爷不在家过年的遗憾似的,可着劲的命人布置准备,各色备得十分齐全,加之讨人厌的沈姨娘又已经彻底完蛋,甄克守和白姨娘又回来了,人也十分齐全,越发的热闹起来,欢声笑语不断。 随着除夕年夜钟楼的钟声沉沉敲响,元丰二十四年正式告别,进入了元丰二十五年的新春。 自从甄老爷巡视学府回京之后,选拨右相的呼声也渐渐接近了尾声。甄老爷请示巡视的折子是夹在正常的公文奏折递给皇帝的,因此外边的人压根不知有这么一件事。众人看到的是,恰逢右相甄选,甄老爷却被皇帝一纸圣命发配出京,有那善于揣摩圣意的自然而然会觉得此事大有内涵,甄老爷的呼声也渐渐的低了下去,经过一番激烈的竞争逐鹿,最后由翰林院的老翰林齐良生胜出,坐上了这个内阁的第二把交椅的重要位置。 这是一个大冷门,众臣大跌眼镜。怎么也想不到,皇帝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了这么一个迂腐又古板的老学究!不过,也幸好是他,正因为他既迂腐又古板,不懂什么政治手腕权谋变通,那点子心思都写在脸上,比一碗水还要通透,倒是比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占据这个位置强。于是前往齐家恭贺的众人,笑得多多少少都有那么几分真心实意。 齐良生接旨之后,也顾不得表一表读书人清高超然的姿态了,欢喜得涕泪直下,痛痛的大哭了一场。他钻了一辈子的书丛,原以为这辈子就这么算了,死后讨个“文忠”的谥号也就罢了。不料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临到老了才交了青云好运,一下子坐上了这么个位置。心里对皇帝感激得五内俱焚,发誓要肝脑涂地以报君恩。 皇帝似乎是为了照顾甄老爷“失落”的心似的,特意加封他一个武英殿大学士的头衔,特许入阁行走。 如此。内阁如今除了皇后之父首辅简仁、左宰辛大人、右相齐大人、华盖殿大学士毛崇遂、东阁大学士杨英,又加了甄老爷一个。 对于甄老爷破例入阁,首辅和左宰十分爽快的接纳了他,甚至还明里暗里的安慰了他一番,因为按照他们的预计,甄老爷原本应该是做右相的,如今只封了个武英殿大学士。在旁人眼里是荣耀,在他这里确是委屈了的。 甄老爷含糊应付,心里却是哭笑不得,索性摆出一副颇有点儿意兴阑珊的样子,好好的在家里陪了妻子女儿几天。此是后话不提。 正月新春里,计夫人照例进宫觐见皇后,给皇后拜年。 计夫人和皇后两人的母亲乃是十分要好的亲姐妹,两人是嫡亲的表姐妹。一向来关系亦十分要好。 这一日计夫人按品大装,穿着侯夫人的诰命大衫、云肩、霞帔。 金雀云芝的繁复刺绣,以金丝线串联点缀着许多米珠与宝石亮钻描摹出来的图样。望去端庄华贵,绚烂如霞。秀发高高拢起盘成雍容的富贵牡丹鬓,带着两翼金雀嵌珠点翠花钿,两只高高昂首的金雀一左一右分饰花钿两边,从雀嘴各垂下三串用红珊瑚子如意结连接在一起的珍珠流苏,齐肩轻晃,葳蕤生辉。额上亦如小帘子似的垂了一排的米珠,约有两寸来长,恰恰齐着眉毛,珠光莹柔。愈加衬得双颊生晕,目如点漆。 皇后每每有许多体己话要同计夫人说,只是二人平日里虽然也有机会见面,但命妇平时在宫里停留的时间一向来都是有定数的,皇后也不便破这个例落人话柄,计夫人更更是个明哲保身容不得人说半点儿不对的。因此平日里计夫人入宫请安,两人也不过拉上几句家常闲话便散了。真正有时间能够坐下来说些真心话的,除了新春拜年这日便是皇后的千秋日了。 因此计夫人进宫这日,皇后特意吩咐下去,旁的诰命夫人只需在坤宁宫前磕个头便罢了,特特留下计夫人多说一会儿话。 表姐妹两人说了些家常闲话,皇后使个眼色屏退左右,同计夫人商量起正事来。 重中之重的首要大事,自然是今年四月份的选秀。 大夏朝的选秀为皇帝充盈后宫是一个目的,另一个目的是为皇亲国戚及一二品大员的儿女赐婚。将朝廷重臣的姻亲关系在皇帝这里过了明路,皇帝也好对其中盘根错节的关系有个底,便于及时的掌控。 皇后深居后宫,对外头各家各户的关系不如计夫人更了然在胸,便将事先搜罗上来的名册单子拿来同计夫人细看,还指着些人详细的问了计夫人一番。 计夫人心领神会,明白皇后是要寻几个妥当的放在太子身边了。 计夫人一一向皇后说明了,表姐妹两个又讨论了一番,计夫人寻了个空劝皇后道:“太子还年轻呢,正是要上进历练的时候,表姐忙着往东宫里放人,岂不是让太子分心?还是先想法子让太子爷先参政要紧。论理这话不该我说,只是表姐这里不是外人,少不得我僭越了!” 皇后闻言眼中暗了一暗,叹了口气笑道:“咱们是什么关系?我哪里是那样糊涂人,会不知谁为我好?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投石问路之下,皇上却说太子当务之急是该诞下皇长孙,为皇室开枝散叶,这才是头等大事,别的都可以先往后放一放——谁知太子妃怀是怀上了,偏生肚子不争气!这回选秀皇上可是发了话的,让好好给太子寻两个好生养的呢!” 计夫人闻言不禁暗暗好笑,特地寻两个好生养的?这种事谁说得准呢!又不是大罗神仙! “皇上这么说,也是大道理。”计夫人听见这里头带了皇上的话,自然不会傻到去驳,当下缓缓点了点头,遂笑道:“既这么样,表姐可得替太子爷好好的把好关才行,还有,”计夫人想了想,又试探着道:“最好,跟太子妃那边也先通个气,让她也帮着挑一挑!” 皇后原本还笑吟吟的,听到这后边一句脸色不由一沉,一下子从阳光灿烂变成黄梅雨时的晦涩阴郁。 皇后鼻腔里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跟她说做什么!若是跟她说,再好的人她也定会挑出十七八个毛病来,依着她的主意,东宫里最好只有她一个!” 计夫人知道皇后的心病,闻言讷讷,终又打起笑脸轻松道:“小孩子家儿,谁没点子这样的脾性呢!表姐教导教导,同她细陈利害,她自然也就明白过来了!若是再不明白,表姐再搬出大道理降服她就是了!若是就这么着往东宫里送了人去,将来妻妾不合,闹出什么新闻来,太子岂不要受牵连?就是表姐的面子,也不好看!” 皇后闻言越发心烦意乱,不由得扶额叹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不就是这样!”说着冷笑了一声,咬着牙压低了声音向计夫人道:“我们这位太子妃,仿佛上辈子没吃过醋似的,这辈子可着劲的吃,别人是醋坛子,她竟是个醋缸子!皇上当初也不知怎么想的,还夸赞她‘端庄谦和,温良恭顺’,真正是——你不知道,去年年宴时候,琳嫔调教了个歌女献技,后来辗转把人送到了东宫,头一夜侍寝,第二天太子出去一趟,回去那歌女就死了!哼,若不是我弹压了下去,闹到圣上那里,还不知要怎么样呢!” 计夫人听了也不禁变色,愕然道:“这,太子妃娘娘也太——皇后,她将来可是要做国母的呀,这样的性子可怎么行!单凭这一条,太子在皇上和百官眼里便不好看呀!”计夫人一急,称呼也从“表姐”变成了“皇后”。 皇后听见这话,真是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烦躁上来了,不由得抱怨道:“我也为这事闹心呢!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怎么给太子指了这么一门不着调的亲事!” 计夫人吓得端茶的手抖了抖,下意识四下望了望,皇后自悔失言,讪讪笑了笑,说道:“表妹说的也有理,给东宫选人这事,得了闲我得好好跟太子妃谈一谈。” 计夫人点点头,笑道:“表姐如此给太子妃面子,太子妃料想也不是那不明理的!”她偏着头想了想,又向皇后不紧不慢笑道:“眼看二皇子也大了,下头的皇子也一年比一年大了,迟早总是要说亲的。到时候,少不得皇后多操点心,比着太子妃的人品,给下头几个皇子各自好好的说一门亲事。” 皇后眼睛一亮,顿时喜得连连点头:“表妹所言甚是!本宫为六宫之首,在皇子们的亲事上,理当一视同仁!” 皇上不是给太子指了个醋劲极大的太子妃么?那么索性给下头的皇子们都找这样的妃子不就行了?只要不让他们的妃子比太子妃好,朝臣们两厢比较之下,又能说什么? 皇后心头格外舒畅,不由得觑着计夫人含笑道:“也别光说我们母子,你自己呢?这一向还好吧?” 计夫人有些莫名,笑道:“表姐何出此言,我自然还好。”rq 第186章 计子清心思不小 皇后瞧了她一眼,悠悠轻叹道:“你呀,也不用在我面前硬抗着!你们侯爷认回来的那位大姑娘,哼,那些个事,我在宫里可都听说了!” 听见皇后提起计子清来,计夫人脸色蓦地一变,咬着牙沉声道:“此事表姐不必替**心,我心里自有主意。” 皇后原本还有些不信,见了她这样不由得信了几分,怀疑的目光瞧到她脸上去,说道:“你不会真的这样糊涂吧?为了个半路子来、什么也不是的野丫头,何苦搭上自己的名声?” 计夫人知道皇后是想左了,不由得气结,闷声道:“表姐,我是那样糊涂的人吗!” “我自然不信你是,如今看来真不是了!”皇后讶然一怔,不由得轻轻打了个颤,说道:“难道,难道这都是那丫头设计的?若真是这样,她的心思也太——” 计夫人不屑冷笑道:“那邵心萍若没有两三下子,能把我们侯爷迷成这样?做娘的有手段,女儿自然也不差了!我是先前太过大意了,才着了这丫头的道儿!如今她可不老老实实的了?” 皇后“呵呵”笑了笑,心想女人都是一样,就说眼前这个表妹吧,方才还附和自己说太子妃呢,她自己却也差不多,那邵心萍没准儿重新投胎都生出来了,他这里仍是耿耿于怀。 “要不,我到皇上那里求个恩典,将那计子清也纳入选秀范围之内,给她指一门亲事赶紧嫁出去得了?”皇后试探着为计夫人排忧。 计夫人忙笑着摇头,说道:“表姐虽是好意,可是这个先例却不能开!她不过一个私生女,岂能为她污了皇家的规矩!她的婚事,连我都懒得管,由着我们侯爷自己去操心吧!” 皇后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那便算了。”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一同用过了午膳,计夫人方才告辞出宫。 好不容易过了春节,走亲串戚的各家各户都闲了下来,二月初的时候。计子清趁着一次计侯爷去看她,看起来心情甚好的时候,趁势拐弯抹角的同他提起了自己的亲事。 计侯爷本来也在为这事操心,听见她主动提起来不由得心里有些内疚:自己可是忙活了小半年了,却仍是一点儿成绩也没有。 他虽然是忠勇侯,计子清虽然是她的血脉,可却是个半途回归的女儿。又没有强硬的母家,真正的勋贵之家根本看不上她。而那些愿意相配的人家,他又看不上人家的门槛。 有些勋贵高门之家不便驳他的面子,勉强有意继续往下谈,却是要把她配给那些个没什么出息的庶子,这下子,却轮到计侯爷不愿意了。 这是心萍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是他亏欠了十多年的女儿。他怎么忍心再在她的婚事上亏欠她呢?因此这条求亲之路,注定坎坷。 计子清察言观色,发现自己一提起这事便宜爹脸上便显出有些内疚羞愧的意思来。计子清不由得大急,也顾不得别的,泪水瞬间湿润了眼眶,汪着眼泪拉扯计侯爷的衣袖可怜巴巴的哭求道:“爹,爹,就算清儿是私生女,那也是您的血脉,是忠勇侯府的姑娘啊,清儿只有您了,您可不能不管清儿啊!若是您也不管清儿了。清儿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盼头?还不如早点儿去陪着娘,也省得娘寂寞!”说毕呜呜咽咽的流下泪来,越发的楚楚可怜。 “清儿!”计侯爷听到女儿这些话心疼得五内俱焚,连连安慰,又语气凝重的问道:“是谁说你是私生女的?谁说的这话?” 计子清顿时愕然,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望着计侯爷。她一直都以为郑宝儿是计侯爷的私生女。顺口也就这么说来了,见他目光咄咄逼人,不由得有些慌乱的别开眼去,垂着头道:“爹,没有谁说,可难保大家都这么想!爹也不必追究了。” 计侯爷叹气,想跟女儿解释解释当年的事,一时半刻又哪里说得清?又怕她听了更添伤心,百感千集化为一叹,说道:“清儿,记着爹的话,你不是私生女,不是。” 计子清望了望他,嗯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她并不是十分在意,她在意的,只是自己的亲事。 “你放心吧,”计侯爷终于再次将话题拉了回来,叹气道:“爹一定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爹断断不会委屈了你!” 计子清精神一振,面上却是显出几分理解,幽幽说道:“女儿知道爹也很为难对不对?女儿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除了爹是真心疼爱女儿,若没有一些渊源的,谁会把女儿放在心上呢!偏生女儿的亲娘又去世了,也没个人帮女儿说说话。” 计侯爷心里动了一动,自然而然想到了寿阳太妃,想到了寿阳太妃的儿子谷郡王。 计侯爷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看着计子清目光烁烁,既紧张又有些期盼的神情,他的心头又是一黯,斟酌片刻,旁敲侧击道:“说到底是爹误了你!若是当年将你娘娶了回来,便是王子皇孙,哪一个将你嫁过去做正室都不成问题,可如今,唉,爹断断不会让你去给人做侧室的。爹琢磨着,只要对方人品好,便是出身低一些、官阶小一些也没什么,再不然,在今年的新科士子中挑一个尚未娶亲的也不错。清儿你放心便是,爹会替你想周全,只要我们忠勇侯府在,没人会敢欺负你。” 计子清听了有些失望,不死心问道:“难道,难道如果嫁给王子皇孙,必定只能做妾室吗?如果对方身体有残疾缺陷——” “清儿!”计侯爷听见计子清说的这么露骨,就差没点出谷郡王的名字了,语气顿时变得有些严厉,脸色微沉正色道:“无论对方怎么样,皇室的规矩摆在那里,那是谁也无法抗拒的!此事清儿莫要再提!” 计子清心下甚是不以为然,但见便宜爹脸色不太好看了,她也见好就收,不再纠缠,忙陪笑道:“女儿就是开个玩笑,随口说说罢了!一切自然还是听爹做主!爹对清儿的好,清儿心里都明白!” “你知道就好!”计侯爷十分欣慰,又安慰了她几句方才回去。 计子清顿时一肚子的气闷。不过是个瘸子,她不嫌弃他就不错了,闹了半天竟然是她配不上他?这是怎么说的! 计侯爷越是说谷郡王不合适,计子清的心却越发活络起来,越琢磨越觉得谷郡王是良配,至少比那些个什么出身低、官阶小或者新鲜出炉不知前途何在的举子士人要强得多。寿阳太妃对自己另眼相看,谷郡王又是好脾气,又身有残缺,自己愿意嫁给他,他肯定是又惊又喜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看不上! 便宜爹不是说不可行吗?等自己悄悄的把这件事办妥了,非教他另眼相看不可——何止是他,整个忠勇侯府都要另眼相看不可! 计子清越想越美,心中怡然自得。 可是,这件事要怎样才能办得到呢?计子清又苦恼起来,决定寻个机会问问甄钰再做计较,反正上京她比自己熟,而且难得真拿自己当姐妹! 过了两日,甄钰听了计子清絮絮叨叨的说起这事,不由显出一脸的惋惜和遗憾,陪着计子清好好难过了一会儿,又劝了她几句。对于这个结果,心中却早已有数。 计侯爷再疼她,也很清楚皇室的规矩,怎么会由着计子清胡闹? 谷郡王到底是郡王,而且是皇帝嫡亲的侄子,因为他的腿有问题,皇帝对他更为愧疚,一心一意要补偿。原本早该给他赐婚的,但谷郡王坚决不肯,求了皇帝,说是等他想成亲了自己会跟皇帝求恩典。皇帝不忍苛责他便答应了,横竖他也不可能入朝为官,他想娶谁都无所谓,因此一直拖到现在他的婚事还没定下来。 像这样的情况,计侯爷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好意思去王府说亲,况且,计子清的身份还这么特殊。 “钰儿妹妹,我是越想越觉得谷郡王好,你看我还有希望吗?”计子清叹气着问道。 甄钰心里冷笑,她这么问,其实就是希望再试一试的意思,并不是真的问她还有没有希望。 甄钰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说难也难,说有希望,也可以有啊。” 计子清听罢甚喜,忙说道:“我就知道钰儿一定有法子!” 甄钰有些犹豫,想了想,轻叹道:“我说实话,计姐姐可不要生我的气才行。” 计子清满心等着她出主意,听她这么郑重其事心下不禁暗喜,愈加火辣辣的起来,忙赶着笑道:“我怎么会生气呢?钰儿你一向来都对我好,为我着想,我岂能不知?你若是不帮我,我可真不知该找谁帮忙了!” 甄钰瞧了她一眼,眸光中透出些许怜悯和不平,幽幽叹道:“其实,也难怪计侯爷会那么想,毕竟姐姐的身份摆在哪里,想要嫁入皇室,是太难了点!天家颜面,不容轻视,若是身份不相当,那是断断不容许的?姐姐的亲生母亲至今身份不清不白,姐姐的身价自然也低了许多,如果姐姐的亲生母亲被光明正大的进了侯府大门,被抬为平妻,还有谁敢质疑姐姐的身份?”rq 第187章 平妻 计子清闻言大喜,不由连连点头,拍手眉开眼笑道:“钰儿这个主意简直妙极了!” 甄钰试探着笑问道:“这事全在计侯爷身上,计侯爷他,计姐姐有法子说服侯爷吗?” 计子清不以为然,笑道:“我爹那么疼我,这么点小事还能不成?我娘都已经死了,向计家要个名分,又不能碍着谁什么事!何况,我爹可是说过——”计子清说着,却是有些警惕的刹住了口。 甄钰的心没来由一提,忙问:“说过什么?” 计子清见甄钰双目灼灼望着自己,眸底露出两缕紧张和期盼,略一犹豫,有些不好意思向她笑了笑,说道:“不怕钰儿妹妹笑话,我一直以为我是爹的私生女呢,可是那天爹很认真的对我说,他说我绝对不是私生女,呵呵,想必,我娘也是有身份的!” “轰”的一下,甄钰心头大震,脸色瞬时白了白,计侯爷这话,究竟是何意?不是私生女,那是什么?她突然想起那块玉佩,还有那一匣子母亲当做聘礼的珠宝首饰—— 母亲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的?可惜,无论瞒着她什么,她都已经永远无法对她开口了! 甄钰第一次起了疑心,母亲无意中曾经说起过的、那些放火烧了屋子欲置她们母女于死地的黑衣人,难道不是计侯爷派去的?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 她不禁有些心烦意乱起来,只恨那时候自己还是一个尚未懂人事的奶娃娃,什么也不知道,只从母亲那里得知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钰儿妹妹,你——看起来不大有精神的样子,是不是不舒服?”计子清见她突然发怔不由得关心。 甄钰忍下心中的烦乱惊诧,勉强陪笑道:“没有什么,只是昨儿睡得晚,这会子坐的久了有点儿犯困。” 计子清便笑着起身。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吧!”她恨不得立刻见到便宜爹,跟她提这件事情,本来也坐不住了。 甄钰笑着点点头:“计姐姐好走,我等着姐姐的好消息。” 计子清挑了挑眉。无不得意道:“借妹妹吉言!” 计子清一回到侯府,便迫不及待的命人去请计侯爷,从下午到计侯爷过来,她的人跑了有足足五趟,弄得计侯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一回到家中听说了,立刻换了衣裳便往消夏斋去。 看到计子清好好儿的在那。计侯爷心头方暗自一松,略有些责备的向计子清道:“清儿你也是的,有什么事竟是急成这样!” “爹,自然是要紧事!”计子清欢欢喜喜的见过了便宜爹,一开口便是愁眉轻蹙,欲言又止。 计侯爷的神经立刻“唰”的竖了起来,凌厉的目光扫过百灵、秋雁等,沉着脸道:“是不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欺负你了?” 计子清慌忙否认。然后将丫鬟们屏退,在计侯爷探究的目光下,方轻轻说道:“爹。昨天晚上,我,我梦见娘了。” 计侯爷脸上肌肉微微抽搐,胸口一紧,说道:“你娘……她可说了什么?” 计子清拼命的回想自己从前贫苦被人欺的日子,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凄凉,不知不觉眼泪便涌了上来,娇俏的面容上也多了几分凄然之色,她哽咽道:“娘没有说什么。我看见娘,她好惨,被恶鬼欺负,无路可逃,无家可归,我。我想要救她,可是却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计子清双手捂住了脸,小小的肩膀一下一下的抽动着,呜呜咽咽的低泣起来。 计侯爷脸色惨白,一颗心仿佛被人生生的剖成两半,痛得连呼吸都失去了。 “清儿,清儿……”他喃喃的叫着计子清,却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样做才能够减轻她心中的痛苦。他相信计子清说的一定是真的,她们母女情深,一定是她托梦给她,她一片为母至孝,难怪这么紧张,一趟一趟的派人去找他! “爹,”计子清突然跪在计侯爷面前,扑在他身上拉扯着他的衣袍哽咽道:“爹,把娘的牌位接回来好不好?爹你说过的,清儿不是私生女,那么娘,她应该是爹的妻子啊!娘已经不在了,便是抬成平妻,也损失不了母亲什么的!爹,求你了,好不好?” “你快起来!”计侯爷忙扶起女儿,沉痛道:“这件事我早就在琢磨着,只是觉得时机尚未成熟,不过现在看来,清儿你说的对。你娘活着,我没能保护她,如今她死了,我断断不容她在阴间受苦。这件事,你放心便是!来,快起来!” 计子清心中暗喜,却仍是呜呜咽咽的,一边哭着娘,一边夸着爹,把个计侯爷心疼得无以复加,好言安慰了她一番,决定连夜就找老太太摊牌。 晚饭过后,计侯爷便去了老太太的静宜园,铺垫斟酌再三,终于向计老太太提起了要抬邵心萍为平妻的事。 老太太当即失手打坏了一个汝窑雨过天青绘香祖茶盏,随即气得直哆嗦,指着计侯爷说不出话来。 计侯爷却是铁了心一般,跪在老太太面前,恳求她同意此事。 老太太捶胸顿足,拍打着乌木嵌玉罗汉榻的扶手,气呼呼直骂计侯爷不孝、不知天高地厚,还说若想让邵心萍的牌位进计家抬为平妻,除非是她死了! 计侯爷想起计子清那番话,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却又不敢忤逆母亲,只是跪在计老太太面前,声泪俱下的恳求母亲网开一面,求母亲成全。 计老太太气急败坏,不由得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邵心萍,计侯爷愈发心疼,苦苦劝慰母亲,却是无论如何不肯退让一步。 大门突然“哐啷”一声被人从外边推开,只见计夫人用帕子捂着脸亦大哭着进来,扑在老太太面前求老太太做主,又含泪质问计侯爷,他这么做是要将自己置于何地?可曾想过自己的感受?自己为计家生儿育女、孝敬婆婆、服侍丈夫、十多年来勤勤勉勉操持家务,打理一府上下里外多少事务,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他们计家的?他要这样来折辱她?让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同她这个大理寺卿的女儿同为妻室?既然如此,他当初何苦要答应这门亲事?倒不如当初让她死了算了,也好过今日受这等侮辱! 计夫人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悲凉,不由得大哭起来!计老太太见了,脸上挂不住,又气又愧,忍不住也掩面大哭。 吴妈妈、江妈妈、春喜、春兰、春芳、紫苏、薄荷等慌忙上前劝的劝、扶的扶,再有计世澜、苏姨娘、计子茜姐妹三个都惊动了忙忙赶过来,一时间,静宜园中好不热闹。 计老太太见儿子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跪在面前,不由得拍打着坐垫恨声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让晚辈们都看了笑话还嫌不够吗?滚,滚出去!你死了这条心吧,这件事往后提也不要再提!那贱人想进我计家做平妻?门都没有!便是做个妾,我也不依!” 计侯爷满面痛苦,他知道自己提起这事母亲会生气,可没想到会气成这样!眼看计老太太浑身哆嗦,气色都变了,计夫人更是哭得几乎岔了气,衣裳揉搓得尽是褶皱,情知今日难以再说劝,便默默的垂首起身。 “爹……”计子清忍不住走过去站在计侯爷身边,面上神情十分惶恐。在她看来,邵心萍已经死了,便是牌位进门做平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满以为便宜爹一答应这事便是板上钉钉的了,不料老太太和计夫人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 计世澜兄妹听祖母这么一说方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脸上无不露出气愤难当的神情,计子茜指着计子清怒声道:“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在爹面前嚼舌头根!不要脸!你简直无耻!”计子茜气愤难当,扑过去就要打计子清。 计子清听老太太那么一说心中本就不安忐忑,此刻对上计子茜这恶狠狠的目光和架势情不自禁起了几分惧意,见她朝自己扑过来吓得尖叫一声,叫了声“爹!救命!”便往计侯爷身上扑去。 计侯爷亦是大惊,他想也未想,便挺身将计子清护住,抬手一格,欲挡住扑过来的计子茜。 计侯爷本是习武之人,力气不小,此时心头情绪激荡力道控制不稳,计子茜又来势汹汹,他没料到这一格,竟将计子茜格得跌到在地! 计子茜的身子砰然触碰上冰凉坚硬的地板,呆了一呆,又羞又气又难过,双手掩面“哇”的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计秉毅!你好狠的心,难道茜儿不是你的女儿吗!”计夫人疯了似的尖叫起来,一阵风奔过来要同计侯爷拼命,不管不顾的对着他又撕又打。 端庄贤淑又如何?劳心劳力、掏心掏肺又如何?在别人眼里,终究不如那一抹早已逝去、化为黄土的背影!她受够了!他既然无情,便也休怪她无义!rq 第188章 太妃插手 “你这贱人,你同你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计世澜瞪着计子清,眸中恨不得喷出火来!计子清吓得脸色苍白,跌跌撞撞的向后退步。计世澜愈加愤恨,扬起手大步流星向计子清走去,揪起她的衣领“啪、啪”就是两个响脆的耳光! 计子清立刻杀猪似的尖叫哭喊起来。屋子里乱成一团! 苏姨娘突然惊惧的大叫起来:“老爷,老爷!夫人!老太太晕过去了!老太太晕过去了!” “老太太!” “老太太,醒醒呀!” 吴妈妈、春兰等慌了手脚,围着老太太大哭起来。 计侯爷和计夫人一怔,惊叫“娘!”、“母亲!”奔了过去,又是顺气又是掐人中,又忙着请太医…… 第二天,计家又成了上京的头条,众人闻知,无不叹息。都说这定是邵心萍心有不甘,回来报复,故意要搅得计家鸡犬不宁。 寿阳太妃得知此事心里十分不快,特意派了轿子前往忠勇侯府接计子清过府一叙,送她回府时,顺带赏赐了许多首饰衣料并吃食等物。 上京众人见了,便也不敢再说邵心萍的不是,有的却又转而说起计夫人的不是来。说那邵心萍早已死去,便是请了牌位过府又如何?不过是个名头罢了!况且这邵心萍又不是个有娘家背景的,且计子清是女儿又不是儿子,计夫人闹成这样,着实有点儿小题大做了!于是许多人都觉得。计夫人到底也是个女人,未必有以前做出来的那样大度贤良。 计侯爷开弓没有回头箭,此事既然已经提了出来,又有先前计子清所言邵心萍“托梦”在先。计侯爷仿佛认了死理,说是他已经对不起邵心萍,令她死后尚且不得安生。他这一生一世都没法原谅自己,一而再苦求母亲成全。 计老太太一面在心底埋怨痛骂邵心萍,一面心疼儿子,一边又是憔悴不堪的儿媳妇,老人家心里也十分不好受,最后终于退了一步,勉强同意将邵心萍以妾室的身份将牌位抬入侯府。 可计侯爷却不肯如此委屈了邵心萍。邵心萍是他的妻,而不是妾,当年他浪迹江湖,不幸遭人暗算,是邵心萍救了他。照顾了他两个月,方才令他捡回一条命。孤男寡女一同生活这么久,况且又上药换药有了肌肤之亲,他亦喜她温柔善良,不愿她名声为人诟病,兼之先前又在母亲那里得过可以自主婚事的承诺,便一面托人上京向母亲和兄长禀知此事一边托了媒人上门,三媒六聘与她成了亲。 二人本打算婚后他身上的伤完全痊愈便回京见过高堂,不料两月后却又发现邵心萍有了身孕。于是只得留下安心养胎。 那一段日子,实是他这一生中最美好幸福的日子。那时以为,此生永远可以如斯岁月静好,风景如画。谁想在邵心萍身孕六个月时,他突然接到家书母亲卧病的消息,命他即刻上京。却是只字不提邵心萍。他当时心慌意乱也未曾多想,两人匆匆告别,从此,一个往北,一个在南,此生此世,永不相见!如今每每思及一次,他的心便要痛上一次。可是再痛又如何?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所幸,老天爷终于起了悲悯之心,将她和他的女儿,这个有着他们共同血脉的女儿送回了他的身边!让他那一腔不甘、不忿、痛至极致亦悔至极致的心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寻求慰藉的方向。试问对这个女儿,对这个心萍留给他的唯一血脉和念想,他怎么能不上心?怎么能不心疼? 计侯爷见母亲终于退了一步,心情大振,觉得自己仍然可以努力努力,因此陪着万般的小心翼翼,做小伏低,将好话说尽,就是就是不肯让步,求母亲答应他的请求。 计夫人那边,闻知此消息立刻就病倒了!所谓的贤良,所谓的大度,这时候她还要来做什么!只要这件事变成真,她立刻就会成为上京贵妇们眼中的笑话,或者成为人们同情怜悯的对象! 她贾丽君什么时候需要旁人的同情怜悯了?绝不! 这一根压抑在心头十几年的刺,也是时候来个彻底的了断了! 第二天计夫人强撑着给老太太请安,眼睛肿得跟桃儿似的,面色黄蜡,容颜憔悴,面上敷了厚厚一层粉也挡不住。她却仍是强颜欢笑,收拾打扮得干干净净妥妥当当,在老太太跟前侍奉。 老太太见了这般心疼愧疚不已,拉着她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嘴唇哆嗦了半响,终是长长一叹,劝她后退一步。 计夫人随即痛哭不已,跪下向老太太哭诉道:“老太太明鉴,媳妇不是那等拈酸吃醋的,若是侯爷想要纳妾,媳妇二话不说,明儿便可为侯爷抬回来两房可心可意的侍妾。可是这邵心萍,她跟侯爷的关系老太太您是知道的,整个上京又有谁不知道?侯爷这么做,这不是给妾身没脸吗!已经过了十几年了,她的女儿也回府了妾身当成亲生女儿在教养,侯爷还待怎样?若是那邵心萍的牌位进了门,老太太,您让妾身今后还有何脸面见人!妾身为侯爷生儿育女、打点侯府十几载,却比不过人家一个念想!媳妇是失德还是不贤还是怎的?给人生生比到了泥里!老太太,媳妇也是要脸面的人呀!不说为媳妇脸面着想,侯爷也该为儿女们着想吧?老太太不知道,为了这事,世澜已经两天未曾出府了,就连媳妇——下人们看媳妇的眼光,都不一样了!”计夫人一边诉一边用帕子捂着脸大哭起来。 计老太太不禁也流下了泪,含泪握着计夫人的手叹道:“好孩子,你的孝顺我老人家都看在眼里,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媳妇了!你放心,这个主,我替你做定了!” 老太太也许可以委屈自己和媳妇,但断断不能允许委屈了计家的嫡长子计世澜,计世澜有个被人指指点点的母亲,对他不是什么好事。这是身为家长的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能容忍的! 计夫人心头一喜,面上却满是悲戚内疚,顺势起身,抬手理了理鬓角碎发,眼泪汪汪向老太太哽咽道:“媳妇方才一时急了口不择言,说了些过激的话冲撞了老太太,冒犯了侯爷,让老太太难做,是媳妇的不是!请老太太看在媳妇一时着慌没了主意的份上,饶了媳妇这一遭吧!媳妇在此给老太太赔不是了!” 计夫人说着,屈膝向老太太深深的福了下去。 老太太心底那隐隐生出的不快立刻烟消云散,忙抬了抬手命吴妈妈扶起计夫人来,笑道:“好了好了,你是当家主母,也是个做母亲的人,我能体谅你的心情!快起来吧!” 老太太冷哼一声,说道:“这件事你就别管了。老二那里,尽管交给我,哼,别说是平妻,就是做妾,那邵心萍的牌位也不能入我计家的门。我老婆子改变主意了!” 计夫人闻言并没有面露喜色,而是十分感激的瞥向老太太,眼睛轻轻眨了眨,满含愧疚道:“难为老太太了……” 老太太心怀大慰,只觉得有这样的媳妇实在是打着灯笼没处找,觉得自己若再不为她做主,简直天理不容了! 计侯爷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然反了水,别说他想进一步施展,即使此时改变主意同意以妾室之礼迎邵心萍的牌位入府都已经不可能,计侯爷大吃一惊,几番叹息挣扎,终不甘心,却也识趣的不再提及此事,只想着将来缓缓图之。此事便暂且告一段落,母子二人都将之揭过不提。 计子清恼恨不已,邵心萍抬了平妻,她就等于是嫡出女儿,便有了相当的地位嫁与谷郡王为妻,不料以计侯爷如此坚决的态度,却仍然无法达成此事,实实是她所料不及的! 计子清便趁着前往寿阳太妃府上做客时,意意思思、旁里暗里的撒了几滴泪,隐隐约约将计夫人告了一状。寿阳太妃听罢,想起年前计子清受虐的那些个谣言,心里十分不痛快。 计夫人这么做,岂不是在打她的脸! 计家的家务事,寿阳太妃不便插手,但是邵心萍的事,她却可以说上几句话,管上三分。 寿阳太妃计较已定,以极为隆重的仪式将邵心萍的牌位请入了广恩寺,在广恩寺中专门僻了一间小小的佛堂安置邵心萍的牌位,请寺中僧人专门照应,每日里鲜花鲜果供奉,早中晚各三炷香,年节祭奠,时时不忘。请入邵心萍牌位那日起,特命高僧做足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诵经为邵心萍超度往生。 此事在上京更是传得风风火火,相熟的贵人们提起这事,往往古怪的相视一笑,意味深长,一切尽在不言中。计侯爷心里失落落十分不是滋味,计夫人亦是尴尬得不愿见人。 寿阳太妃给忠勇侯府的这一耳光,可打得太大了!rq 第189章 二皇子的愤怒 甄钰闻知此事,夜深人静时,一个人躲在闺房深处默默的大哭了一场,向着广恩寺的方向虔诚的跪拜了三拜,心里对计家的人,愈发的憎恶起来。 三月里的一天,甄钰入宫陪伴福清公主,这日在花园里散步,冷不防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二皇子揪住手腕低喝道:“跟我走!” 甄钰吃了一惊,抬头看见一脸阴沉的二皇子,心头立刻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张了张嘴正欲叫唤福清公主过来,二皇子比她更快,手上猛的加劲疼得甄钰心口一缩,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的被咽了下去。 “不许叫!跟我来!”二皇子冷声低喝,一双黑翟翟亮如星子的眸子不若往日般充满不羁无谓的笑意,而是抹上了冷狠恼怒的印痕,甄钰顿时傻了眼,鬼使神差的不敢出声,任由二皇子拽着她闪进了一旁的假山石洞中。 这片假山石洞,俗称“迷宫”,占地颇广,高低堆砌如九曲回环,千回百折,万径迷踪,乃是平日里福清公主和甄钰喜欢来玩的地方。 甄钰一边任由二皇子拽着自己左弯右拐的往迷宫中走去,脑子里一边飞快的运转,寻思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可越是着急,越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真正的百思不得其解! 甄钰“哎哟”一声低呼,脚下一个踉跄,小小的身体被二皇子推了一把,下意识反手撑住假山石壁,不由心头火起,回头瞪着二皇子道:“殿下这是何意?” “何意?”二皇子冷笑一声。双目灼灼盯着她,说道:“甄钰,你不会忘记了在绿萼别院答应过我的事了吧?忠勇侯府的事,定是你挑拨的是不是?” 甄钰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下正是无语问苍天,正如二皇子困惑她为何事事针对忠勇侯府一样,她也很困惑二皇子为何对忠勇侯府会这么上心! 难不成。是看上了忠勇侯府的姑娘么?甄钰想起计子茜,把她和二皇子两个想在一块,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你还来劲了!”二皇子看到她的笑愈发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怒道:“甄钰,你别以为本殿下不敢把你怎么着!” 甄钰回过了神,抬起眼眸一眨不眨的迎视着二皇子气急败坏的目光,光洁小巧的下巴扬了扬。说道:“二皇子天潢贵胄,出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家,甄钰不过区区一个民女,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哪里敢轻视了殿下的本事?” 二皇子冷笑道:“是么?别告诉我你记性不好。忘了绿萼别院之事。甄钰,这件事根本用不着本殿下动手,只要计世澜他们知道一丁半点儿风声,这样的后果,恐怕你承担不起!” 甄钰十分反感他的话,倔强的扭过头去,强硬说道:“二皇子太瞧得起甄钰了!寿阳太妃、计老太太、计侯爷、计夫人那都是何等人物?他们要做什么,岂是甄钰能够左右算计的了的?忠勇侯府自闹自的,寿阳太妃看不过去帮了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一把。与甄钰何干?难不成二皇子觉得,他们府上的事要甄钰来负责!甄钰是侯府的管家么?说出去倒成了天大的笑话了!甄钰倒是纳闷,二皇子如此着急紧张忠勇侯府,却是为何?” 二皇子顿时噎住,瞪着甄钰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忠勇侯府这件大新闻一闹出来,二皇子第一个反应便是甄钰在背后捣鬼。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但是虽然无凭无据,他相信,他的直觉断断不会出错,因此十分气愤,气愤甄钰竟敢将他的话当做耳畔风毫不介意,存了心要好好教训她一顿。此时被甄钰这么问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毫无根据理由! 甄钰偏了偏头,心平气和、意态闲闲的向二皇子笑了笑,说道:“二皇子虽然莽撞,不过嘛,关心则乱,甄钰不会亦不敢同二皇子计较。这一次就算了,若有下次,便是二皇子地位尊崇,身份高贵,甄钰却也不是那等任由拿捏的软柿子,说不得要好好的同二皇子理论一番了!二皇子既是无别事,恕臣女告退!”甄钰说着,屈膝向二皇子福了一福。 “不许走!”二皇子被她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和这番狡辩的言辞给气得七窍生烟,一掌拍在甄钰身边的大石头上,怒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甄钰,你敢说此事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你敢么!” 甄钰听他这话说的霸道,心里十分反感,这件事本来就同甄钰没有关系,而是同郑宝儿有关系,她为什么不敢说?她就是敢!对得起天地神灵的敢! 甄钰提了一口气正要说话,突然一阵倾塌声自头顶传来,仿佛一道闷雷划过耳畔。 “小心!”甄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耳畔传来一声惊呼,身子不由自主被二皇子拉了往旁边去,定神回头一看,顿时傻了眼。 只见那唯一出去的洞口,被上方松动的巨石砸了下来,又顺带碰带了一旁的巨石,竟是堵得严严实实不能出去。 这迷宫里有相互连通的活路,也有许多走到底只有入口没有出口的死路,很不幸,他们两人如今所在的,便是一处死路。 前后左右,一时堵得严严实实。 两个人目瞪口呆僵住了,一时之间反应不及。 甄钰忙冲上前推了推那堵住洞口的巨石,纹丝不动。 “你,你——”甄钰一跺脚,急得差点要哭出来! 她一个清清白白的闺阁姑娘,若是被人发现与二皇子孤男寡女受困于此,这辈子就完了! 除了嫁给二皇子再没有第二条出路。 而且,就算是嫁给二皇子,也是一件蒙羞不光彩之事。会被人轻视与取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嗡”的一下,甄钰脑子里一片空白,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冷如冰窖。脚下一软,她无力的扶住那冰凉粗糙冷酷无情的巨石。带着哭腔道:“都怪你,都怪你!让我今后怎么做人!” 二皇子也呆住了,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巨石,心中的沉痛与冰凉不亚于甄钰,他面色灰败的向后退了退,靠在山石上,嘴唇动了动。苦笑着低声道:“事已至此,你便是怪我又有何用?” 甄钰听见他这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语调,越发气急败坏,心头不由得一阵火起,冲上前下劲推了二皇子一把。双目喷火瞪着他恨声道:“倒霉的是我,你当然可以说这样的风凉话!” 且不说摊上这种事女子本来就比男子更加倒霉,何况二皇子乃是天家血脉,身份高贵,哪怕他不得宠,代表的也是皇室的脸面!那么,高贵的二皇子当然不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理所当然是甄家的二姑娘人品下贱,举止轻浮。设计勾引二皇子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 最后的结局是,她的心愿达成了,但是从此也被众人打入不堪的层次! 甄钰越想越难过,忍不住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化去泪水,咬着唇别过脸去。那苍白的脸色衬得饱满的唇愈发娇红如血。 “对不起……”二皇子见她这样有些愧疚,任由她推着自己向后撞了一下不敢躲避更不敢还手。喃喃低声说道。 “哼!”甄钰心乱如麻扭过头,怔怔的瞧着眼前阴森森的巨石,正烦躁得七神出窍无可无不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二皇子一声闷哼惨叫。 “你叫什么?倒霉的是我!”甄钰头也不回的没好气道,突然感觉不对劲,心中一紧,猛然回头,但见二皇子跌坐在地上,躬着身双手紧紧握着自己的左腿,洁白的细棉中裤上,渗出了一点凝紫的淤血,渐渐渗开,瘆人眼目。 甄钰吃了一惊,低声道:“你,你怎么了?” 二皇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紧紧咬着牙,双颊的肌肉微微跳动,五官也变得扭曲,仿佛在忍着剧烈的疼痛。他艰难的抬起头瞧了甄钰一眼,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气喘吁吁道:“我,我好像……被蛇咬了一口!” “好像?”甄钰不知该急还是该笑,腿上都流出血来了,他竟然还说“好像”! 看到二皇子的样子,甄钰不由大急,忙过去扶他起来。二皇子不肯动,有些迟疑的抬头瞧了她一眼,甄钰怒道:“你瞧我做什么?快起来!” 二皇子心虚的低下头去,忍着疼痛,借着甄钰的力量从地上站了起来。 “蛇呢?在哪儿?”甄钰四下一扫,并未看见有蛇便问。此时正是阳春三月,冬眠的蛇此时正是苏醒的时节,想必是方才被响动惊着了,所以恰好钻出来,好巧不巧的咬了二皇子一下。 甄钰知道,这个时节的蛇,毒性最是厉害的。瞧了二皇子一眼,心里只是叫苦! “呃?钻到那里边去了。”二皇子没想到甄钰这个时候还会问起蛇在哪儿,一两句话的功夫方才回过神来,指了指一处贴着地的石缝。 甄钰没吱声,却是扶着他远远的避开那一处,寻了一处凸起的地方,扶他坐下。 二皇子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握着伤口的双手也微微的发起抖来,额上的汗珠汇聚成流,顺着两颊流下来,喘息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凌乱。他艰难的抬起头,望着甄钰,有些探究,也有些发怔,更有些说不清是什么的味道。 (啊啊啊,话说春节长假真的好容易懒啊! 昨天中午 老公问:中午吃虾米? 我:有虾米吃虾米! 老公:那虾米都没有呢? 我:那就别吃,或者你可以去睡觉 老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90章 两人被困 甄钰单膝跪在他面前,双手握着他的左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二皇子“啊!”的低呼一声,弯腰双手情不自禁护了上去,下意识要将自己的腿挪开。甄钰毫不犹豫推掉他的手,手上用劲用力按住他的腿,低喝道:“别动!” 二皇子一怔,居然一下子没了底气,乖乖的闭了嘴,十分别扭兼不服气的瞪着她的头顶。只觉得她乌油油的发髻上那支娇艳的嵌珠红宝石梅花翠佃格外的刺目。 “你干什么!”二皇子见腿上肌肤骤然一凉,不由得唬了一跳,眼珠子有些发直。 甄钰不知何时拔下了头上的佛手头金钗划破了他腿上的一片裤脚,随即将金钗扔在一旁,一边用手撕他的裤腿一边说道:“你没看见么?血都成了这个颜色了,若是不吸出来,你会没命的!” “甄姑娘,不、不行!”二皇子吃了一惊,随即心头一暖一痛,又懊恼又感动又惭愧,懊恼的是自己的一时冲动酿成大祸,感动的是甄钰此刻对他的好,惭愧的是自己先前那般对她着实不该! “甄姑娘,万万不可如此!”二皇子一急,忍不住又挣扎起来。这么一来,甄钰还有什么名声!因为自己而连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二皇子不忍,而且也有顾忌,毕竟,甄钰的爹娘都不是普通的人物。 “不要乱动!”甄钰忍不住拧了他一下,拧得他龇牙咧嘴停止了挣扎。她抬起头,乌漆漆的眸子就这么望着他。莲瓣似的小脸上一脸的平静,她平静的说:“你若出了什么事,我也活不了,我救你。也是救我自己。”说着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张开小嘴覆上了二皇子腿上的伤口。一口一口的吸起蛇毒来,一口一口的吐在旁边的地上。 二皇子心底那一脉莫名而起的微酸的温情温暖被甄钰的话霎时打击得到了泥里,只剩下满腔的酸涩和凉意,怔怔的瞧着她。 那温热而略带冰凉的唇轻轻的覆在自己的肌肤上,带起微微的酥麻的战栗,一阵温热一阵冰凉,一如他此时的心。 他就这么默默的瞧着她不停的为自己吸着蛇毒。小小的脸上只见正经和严肃,没有半点儿厌恶和强迫。二皇子的心渐渐的又柔软起来,胸口热辣辣的,有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汹涌的气息在胸膛间翻滚、汹涌,然后冲撞着四肢百骸千万条血脉千万个神经。好像要冲破他的身体席卷出来。他的心有些发酸,有些沉甸甸的,可是这种感觉,却是那么那么的美好,美好得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美好得令人恨不得永远沉溺期间不愿出来。 他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但是他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种感觉,只因为一个人。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好了,你试试看,腿能不能动,感觉好了些吗……你,你在笑什么?”甄钰发现从二皇子伤口吸出来的血变成了完全的鲜红色。知道能吸出来的毒已经都吸出来的,于是便停了下来,抬起袖子拭了拭嘴角,轻轻的向二皇子说话,让他试一试动一动脚,不料却等不到料想中的回答,且他的脚也一动不动仿佛僵住了一般,甄钰这一吓非同小可,慌忙抬头,却见二皇子眼神有些迷离,怔怔的望着下方,嘴角勾起一抹看起来很“诡异”的笑容。 甄钰越发吓了一大跳,后边那一声质问情不自禁提高了至少三个声阶。 二皇子被她的叫声一惊回过神来,有些莫名的望着她。 甄钰见他眼神虽充满疑问但一片清明,心头暗松,舒了口气站起身说道:“你动一动,觉得怎样?” 二皇子想起方才她的行为,脸上顿时有些讪讪的起来,忙垂下了头,动了动脚,抬头向她喜道:“好多了!不痛也不麻了,心跳也没那样快了!钰——甄姑娘,谢谢你!” 甄钰脸上一黯,垂眸道:“你不用谢我!” 二皇子慌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从中倒出几粒殷红的药丸,自己吞了三颗,将三颗递给甄钰,低声道:“服下。” 甄钰一怔接过,学着他的样子将药丸吞咽了下去。想到他竟随身带着这样的药丸,显然是备着随时解毒用的,她的心里不由得一阵复杂。 二皇子试着站起来,放下袍子遮挡住被撕烂的裤腿,试着走动了几步,抬眼望了望甄钰,眼底也不由黯了下去。 她救了他又如何?他感激她又如何?这个地方,终究是出不去。 “甄姑娘,”二皇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犹豫,终于望着她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甄钰正发呆想着心思,听见他这么说不觉抬头迎向他的目光顺口道:“你说什么?” 二皇子走近她两步,这一瞬间下了很大的决心,沉沉望着她,一本严肃的说道:“我会好好待你。虽然,虽然我是个不得宠的皇子,但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绝不会让你受委屈,不会让人轻视于你!” 甄钰睁大了眼,先是愕然,诧异,待得回过他这话里的味来顿时恼变成羞,双颊火辣辣的发起热来,染上了一层可疑的红云。 “二皇子,”甄钰的心止不住的剧跳起来,好不容易平下了气息硬是歪派着说道:“君臣有别,臣女救二皇子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二皇子不怪罪臣女冒犯臣女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敢要二皇子的报答!这些话臣女担当不起,请二皇子莫要再说了!” 二皇子一呆,随即急道:“什么报答不报答?甄钰,这辈子除了我,你休想再嫁给旁人!” 甄钰越发窘起来,虽垂着头,仍是硬气道:“二皇子熟读圣贤书难道不知什么叫做‘事急从权’么?二皇子这话,把甄钰当成什么人了!你若再说这些话,休怪甄钰翻脸!” 嫁给他?开什么玩笑! “眼下我们要想的,是怎么从这儿出去!若是旁人寻了过来,可就完了!”甄钰不等二皇子有机会说话,自顾自的又说道,走上前几步,捡起那支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金钗,滞了滞,就要往自己的腿上扎去。 “你干什么!”二皇子吓了一跳闪身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想说的话早已吓到了九霄云外,向她怒目而视:“你要干什么!就算不肯嫁给我,也用不着做成这样给我看吧!” 甄钰自动忽略前边的话,只抓住后一句的尾巴,淡淡说道:“我在想办法怎么出去。”抬眼颇为无辜的瞧了气得剑眉倒竖的二皇子,如愿以偿的看到他一脸的莫名其妙兼目瞪口呆。 顺势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甄钰说道:“在我腿上扎上几下子,再涂抹一些吸出来的毒血,我装作中毒晕过去,你叫人过来救我们出去。”甄钰蹙了蹙眉,无奈道:“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法子勉强能够糊弄过去,二皇子觉得是否可行?” 二皇子这才明白她的打算,不觉倒退一步,连连冷笑不已。为了不嫁给他,连这种损招她都想得出来! 她“中毒”晕了过去,人事不省,他也中了毒受了伤,两人之间自然什么事都不可能发生。至于出去之后,要糊弄太医那里,不说满肚子诡计的她了,便是他自己,也能够信手捏来不下十种法子令他们不敢胡言乱语! 她真是好……好得很! 二皇子挑了挑眉,冷笑道:“是么?你倒是晕过去了事,旁人见了我清醒着,还不是一样要说闲话?到时还不是一样连累了甄姑娘?不妥不妥!” 甄钰不理会他言里话外的讥讽,垂眸说道:“这也容易,二皇子就说无意中进来,发现臣女晕倒在此,二皇子吓了一跳,转身想要找人来救臣女,却不料惊慌失措之下不小心撞到了石壁上,引发了顶上的巨石砸落下来堵住了出口。二皇子自己也被毒蛇咬了一口,只是二皇子见机甚快,及时挤出了毒液,才没有晕了过去。不过,到时候二皇子也要装得虚弱些、有气无力些才更容易取信于人……还有这地上的毒液,等会用鞋底搓到泥沙中旁人也就看不出来了……” 二皇子听她娓娓道来,竟是算无遗漏,顿时气得更是七窍生烟。居然连让自己装得“虚弱些”、“有气无力些”她都想到了——当然,中毒了、虚弱了、有气无力了,自然是什么也干不成,也不会有心思干! 她的心思,果真是细! 他一直知道她聪明,却从未料过她如此有急智,这一番话说出去,旁人半个字的错处也不会拿得到! 这明明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主意,只要依着这个主意,两个人都大可平安无事,且名声也不会受到什么无可挽回的影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一点儿也不愿意! 不但不愿意,简直可以说是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 “不好,不好!这个主意一点儿也不好!”二皇子怒火攻心,不管不顾的咆哮起来,心头那团愤怒已极的怒火“唰”的直冲脑门而去,他气得无可无不可,冲上前去将地上那滩毒液踩得一塌糊涂,深深的磨进了泥沙中再不可见! “你——”甄钰吃了一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双拳紧紧的握着垂在身侧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甄钰一跺脚,带着哭腔道:“二皇子这是,这是要对甄钰赶尽杀绝吗!”rq 第191章 复杂心情 二皇子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脸色瞬间白了!胸膛如同挨了重重一击。他呆了呆,痛苦低声道:“在你眼里,我也这么不堪吗?你也看不起我,看不起我没有娘,也没有父皇的看重宠爱,是么?”甄钰心烦意乱,葬了这话却不由愣住了,忍不住生出些愧疚起来。 她忽视了他在宫中的状况,她没有想到他会误解了她的意思!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甄钰迎着他的目光,一字字说道:“我从来没有因为你说的那样看不起你。不过,因为你刚才的行为,我真的有点儿看不起你!” 二皇子身心俱震,睁大着眼错愕的瞪着甄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自己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太过分。 “对不起,甄,甄姑娘,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吧!”二皇子轻叹一声,心里沉甸甸的十分难受。宫中的生活,早已教会他懂得什么是隐忍,该如何隐忍,他从来就不是个冲动的人,因为,他没有资格冲动。 可是刚才,他确是管不住自己,好似速失了心智一般的管不住自己! ……哼!”甄钰轻哼一声扭开头去。想法子?本来便是陷入绝境,哪里有那么多的法子可以想? “二皇子,甄、甄姑娘!”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惊慌意外的语气显出几分特有的尖细。 二皇子和甄钰唬了一跳,二人情不自禁的各自后退一步,不约而同抬头向上望去。只见上方圆乎乎的一个洞口,露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一双滴溜溜乌黑的眸子眨巴眨巴朝下望着,白净的脸上满是震惊。 这是二皇子身边的心腹小太监小宁子。 二皇子气急败坏拉着甄钰进了假山速宫,1小宁子便是那放风的一人,还胡乱给福清公主指了个方向将她引了开去。1小宁子本来听二皇子说有事要问甄钰,命他守在外边,他自然不疑有他可是左等右等不见他二人出来1小宁子心下不免发慌,火烧火燎的又等了片刻,终于等不得进了速宫寻找他二人的踪迹。可这速宫不但速,而且大,小宁子乱钻一气一时半会哪里寻得着了?还是刚才听到那声闷响,这才循着声音寻了过来。但洞中回声颇重,兼且回荡反射,方位不准也是有的,小宁子也是费了好大得劲方才寻来此处,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堵得死死的一处。他原本还以为这又是一条速宫中本就存在的死路不疑有他不料隐约听到里头有人说话,借着缝隙望过去偏又有死角半点儿也望不着,他心里越发不安,估摸着方向就近出去,从外头爬了上来,果然发现二皇子和甄钰被困在这里头。 中宁子将惊讶之下捂在嘴上的手拿开,呆了呆,结结巴巴道:“二皇子、甄姑娘别担心,奴才这就去叫人来!” “站住!”甄钰和二皇子同时出声喝住了他。自被困在此处以来二人还是头一次意见统一。 小宁子唬了一跳,愣愣的瞅着他们,嘴唇动了动,然后也明白了什么叫做“瓜田李下”。 “二皇子,这,这该怎么办?”1小宁子伏在洞顶,暗暗焦急。 甄钰半眯着眼端详那洞口心头略松了松,说道:“不许叫人,我们从这儿爬上去,等会儿你搭把手!”刚才两人只顾着琢磨那被堵住的洞口,竟都没想到过抬头望一望真正是… “那奴才去拿绳子!”1小宁子又说道。 “胡闹!”二皇子蹙眉,沉着脸道:“你想闹的人尽皆知吗!” 他向甄钰道:“甄姑娘你上去便好,1小心点,我一人留在此却是无妨!”他想了想又说道:“福清宫里有清心丸,你想法子弄两粒服下。 等晚些时候,我会叫小宁子给你送药。、, 甄钰点点头低声道了声“多谢!”一想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走了,再让小宁子叫人来解救二皇子便是。只剩他一个人在此也不存在什么谣言的风险。 “那你多保重!”甄钰向他点点头,抬头望了望顶上,攀爬着石壁小心翼翼的往上爬。所幸洞中山石取材玲珑,俱是各种造型凹凸玲珑之才并不光滑,甄钰小心翼翼的,在二皇子和小宁子一下一上四只眼睛的盯望下,居然有惊无险的爬了出去。 小宁子赶紧伸手将她拉了上去,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指了福清公主去的方向,甄钰点点头,同二皇子告别,便拐了个弯往福清公主的方向绕过去了。 晚上在明珠苑歇息时,听到琥珀和玛瑙谈论起二皇子在假山遽宫中被毒蛇咬伤被困之事,风嬷嬷立刻抓住机会对福清公主进行实例教育。 甄钰随口问了一句二皇子伤势如何,听琥珀和玛瑙说已经无事,方才放下心来。 一连几天,甄钰心里都有些不安。毕竟,这可是皇宫,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宫里到处都有眼睛,不知多少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做下的事其实早已清清楚楚落入旁人的眼底!虽然当时周围没有人,但暗处可就说不定了。 不料,过去了六天,关于这件事宫里没有传出一丝儿谣言,所有的人依然按照自己的生活轨迹运行着,仿佛这件事从来不曾发生过。 甄钰暗自侥幸,彻底的放下心来,她没有想到,二皇子居然还颇有能耐,将此事处理得如此妥当。 甄钰这次在宫里陪福清公主住了这么多天,为的就是留下打听观察此事的后果,如今既然已经无事,她亦觉得应该出宫了。福清公主照例不舍,却也没有强留,这日一早陪着她前往坤宁宫向皇后辞行,随后又去了景仁宫向慧妃辞行。 慧妃一向来甚为厚待福清公主,为人最是和气的,对甄钰也极好,听说她要回去了,便笑着点头道:“可不是,甄夫人在家里还不知道怎样念叨你呢!只是回去了也别忘了咱们的小公主,过些日子再进宫住一阵子吧!” 甄钰笑着答应。 福清公主却由不得上前搂着慧妃的脖子粘在她身上笑道:“娘娘,不如我也上甄姐姐家里住上几日,可好不好?” 慧妃“哎哟!”一声唬了一跳,忙笑道:“你可别乱出主意,想一出是一出的,皇上若是知道了,那还了得?这话提都不要提!” 慧妃拒绝得断然干脆,福清公主怏怏不乐,撅着小嘴不高兴,扭头眼巴巴望了望甄钰,终于沮丧的叹了口气,说道:“不去就不去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宫里的好!“慧妃笑道:“皇上也是为你好,你呀,可不能莘负你父皇一番好意!偶尔出宫一超便罢了,哪有住到人家家里去的?甄老爷和甄夫人一大家子岂不是要不得安生?每日还要到你跟前跪拜请安,规矩多着呢!” 福清公主一怔,随即展颜笑道:“还是娘娘说的有理,我差点儿就犯了错啦!”说毕有些歉意的望了望甄钰。 甄钰望着她,含笑微微摇了摇头以示不必介怀。福清公主这才又高兴起来。 此时,二皇子转过紫檀木框架的玉兰聘珑云母落地大屏风进来,嘴里笑道:“哟,这是谁在认错呢?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二皇子说着恭恭敬敬上前向慧妃拱手躬身道:“儿臣见过母妃。”他身上穿着姜黄色圆领长褶通身长袍,柔亮光滑的纯色丝绸质地为底,洁净淡雅,清新出众。衣裳前后共有金丝柳叶湖青紫葳大团huā六个,下摆及袖口处分散遍布的同类小团huā图案共有十二个,湖蓝束口箭袖,镶秀金色缠枝huā纹,朱红三镶白玉腰带,与头上所戴的金缨展翅红绒珠冠相互呼应,浑然一体,再加上青面白地缎子小朝靴,衬得格外身姿俊选挺拔,气质出众。 甄钰乍然见他脸色不由控制的微微一变,硬生生的控制住扭脸别开目光的冲动那样太明显,反而容易令人起疑。甄钰不由向他背后,跟着的不是小宁子,而是另一个面生的小太监。甄钰眸中一崭,主子做错事,受罚的永远都是奴才,小宁子失了伺候之职,听说被拉下去打了三丰板子,也不知现如今怎么样了! “二皇兄又取笑人家!每次都这样巧,莫不是二皇兄在门口偷听来着吧!”福清公主十分不服气瞪了二皇子一眼。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二皇子亦瞪了她一眼,仍是笑道:“皇妹知错就改,这是好事呀!还怕人听见不成!”他顺势瞧了甄钰一眼,点点头道:“甄姑娘也在。” 甄钰起身向他福了一福,垂首道:“二皇子!”想起假山石洞中他说的那些话,甄钰便忍不住感到一阵不自在。 慧妃早已抬手命小太监扶着二皇子坐下,一边微笑着嗔着他道:“你也是的,不好好的在扶风斋里休息,巴巴的又跑过来做什么?孝顺也不在这上头!如今怎样了?可好全了没?”说毕又问可按时服药、 上药,有无胃口等话。 二皇子笑道:“儿臣谢母妃关心!母妃实是多虑了,太医院还是有好几位有本事的太医的,不过一点儿小伤而已,早不碍事了!” 福清公主不服方才被他取笑抢白,此刻便也拍着手儿取笑道:“二皇兄好不害臊,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淘气,好好的往那山石洞里钻去做什么!” 第192章 慧妃试探 二皇子闻言不由得抬手挡在唇畔咳了一下,甄钰身子一震一口茶差点是喷了出来。 慧妃忙道:“你还说呢!那个地方你平日里不也是最爱去的?这回也记住了?下次可不许再顽皮!” 福清公主忙答应着,又笑道:“我好些天都不曾去了,不信娘娘问甄姐姐!” 慧妃笑着点头道:“不曾去就好,以后可也不许去了!姑娘家正该这么规规矩矩的!” 甄钰的心咚咚咚的跳得厉害,此刻再也坐不住了,便起身陪笑道:“娘娘,臣女还要出宫,就不扰娘娘了。臣女告退!” 福清公主亦笑道:“娘娘,那我去送一送甄姐姐!” 二皇子便也站了起来,嘴唇动了动欲要开口。却见慧妃含笑点头道:“既是如此今儿便不留钰儿你用膳了,小公主送了你甄姐姐,索性回母妃这里用膳吧?二皇子你且再坐坐,母妃还有事要同你说。” 二皇子无奈,只得笑着点头应是,重新又坐了下来。 甄钰心头不由一松,若是二皇子也随着一道出去,她还真会尴尬。福清公主早已亲亲热热挽着甄钰的胳膊,笑着应了慧妃一声,与甄钰一起出去了。 “不知母妃留儿臣有何事?”二皇子便问道。 慧妃抬手,保养得削葱根似的指甲泛着柔润的光泽,愈显优雅高贵。她浅浅微笑道:“也没有什么,就是想叫你看看你六皇弟写的字怎么样.可看得成看不成!姜姑姑,你去把六皇子前几日写的字拿来!”慧妃向姜姑姑使了个眼色。 “是,奴婢遵旨。”姜姑姑屈膝向慧妃行了一礼,双手垂着交叠在身前躬着倒退往后去了。 “六皇弟天资聪慧,又有母妃悉心教导,必定写的极好的。”二皇子笑着说道。二皇子向来敬重抚养自己一场的慧妃,对这个异母弟弟也是极好。 “呵呵,我哪里懂这些呢!”慧妃笑了笑,端起身旁梅花高脚小几上的青花鱼戏莲叶盖碗茶杯.揭开盖子,轻轻啜了一口。 “不知不觉,二皇子竟也这般大了,再过几个月便满十五了吧?真正是岁月不饶人呐!”慧妃一手端着茶碗,一手轻轻拨着浮在面上的茶叶,忽然微笑着说道,漂亮温柔的杏核眼温和的望着二皇子。 二皇子有些怔忪,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说道:“母妃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又低声道:“儿臣自幼没有亲娘,这些年承蒙母妃照应.儿子再长大,也不敢忘记母妃的养育之恩。” 慧妃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四下里瞧了一瞧,身子略微往前倾了倾,神情紧张的低声道:“二皇子,这都是皇后仁慈,庇护六宫,二皇子应该牢牢记住。母妃不过替皇后分忧罢了,当不得什么恩不恩的!” 二皇子微微的笑了笑,深潭般的眸中波澜不兴,语气十分恭顺.面上的神情却似讥非讥:“母妃教训的是,儿臣记住了!” 慧妃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也知道自己这番话实在是违心之说.对二皇子有点不厚道,可是,她也是为了他好!她养育了他这么多年,别说亦有几分真真实实的母子之情在里边,纵是并无半丝情意,他若是被人抓住了错处,她也难辞其咎!皇后等着抓她的错处,等的还少么。 “你如今也大了.”慧妃又笑了笑.说道:“再过一两年也该娶妃了!二皇子心里可有什么人选没有?” 二皇子心里一紧,脑海中不自觉的划过甄钰的身影.却是笑了笑,说道:“儿臣的婚事.自有父皇做主,儿臣什么都听父皇的。”只不过,恐怕父皇未必记得有这一档子事吧! “二皇子所言甚是,呵呵,倒是母妃说了糊涂话了!”慧妃欣慰的点点头,又道:“这事也不宜拖得太久,这样吧,母妃明儿禀了皇后,先赐你两名侍妾,如何?”赐了侍妾,也等于从旁提醒皇帝一声:他的儿子长大了,可以婚配了! “不要!”二皇子大吃一惊差点跳起来,慌忙道:“母妃厚爱,儿臣感激不尽,只是,只是—” “跟母妃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慧妃怪嗔笑道:“太子还不到你这个年纪便收了侍妾呢,这是应当的!” “母妃!”二皇子站了起来,忙说道:“儿臣何德何能,跟太子比?儿臣年纪尚小,还从未想过此事,还请母妃莫要为难儿臣!” 慧妃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仍是坚持着道:“这是天理人伦的大事,母妃也是一片好心为二皇子。 你从小养在母妃身边,这事若是母妃不想到,皇后怪罪下来,母妃也难辞其咎!不过,既然你不想要侍妾,不要也罢,明儿母妃便向皇后禀明,让皇上早日给你赐婚也是一样!” 慧妃说毕,双眸定定的瞧着二皇子。 二皇子心中蓦地一沉,退无可退,一咬牙突然跪在了慧妃面前,说道:“儿臣看上了甄府二姑娘,请母妃成全!” “使不得,快快起来!”慧妃一拂那绛红销金的广袖快步上前,俯身将二皇子扶了起来,笑嗔道:“你呀,仍旧是同小时候一样!有什么话总爱闷在心里,非要人逼你你才说!” “…...母妃?”二皇子抬起头,望进慧妃那带着几分愉悦的笑意盎然的眼底,这才明白慧妃刚才只是在试探自己。自己的那点子小心思,她竟看穿了! “母妃......是怎么知道的!”二皇子顺势起身,脸上有些讪讪。他这才发现,周围侍奉的宫女太监一个不剩早已全部退了下去,显见慧妃问他这话是有准备的。 慧妃笑了笑,示意他坐下,自己亦回到金雀鸾座上拂袖坐下,方笑道:“呵呵,你们小孩子家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母妃有什么不知道的!” 二皇子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心思都写在脸上?他不太相信有这么明显。 不过此时,他也没有心思去琢磨计较这个问题,忙问慧妃道:“母妃,此事——” 慧妃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这个从小抚养的儿子,颇为无奈道:“二皇子你看上谁不好,怎么偏是这甄家二姑娘呢!我方才见那甄家姑娘对你似乎不太友善,她若是不愿意,这事怕也难成!” 二皇子一听这话顿时就有些急了,对于嫁给自己,甄钰的态度如何他比谁都清楚。只是这几日,心里千回百转,萦萦绕绕,那抹秀丽的纤影、巧笑倩兮的容颜,非但没有变淡,反而越来越浓了!回想着她的一颦一笑,一颗心没来由的就温柔起来,像双脚踩在了软绵绵的云端里,又像喝醉了酒的微醺。便是默默念着她的名字时,唇齿间皆流转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酸酸涩涩,浮浮沉沉,却又充满着甜蜜。 总之,他不会这么轻易放手。 二皇子甚至在想,所谓的飞蛾扑火、饮鸩止渴,亦不过于此吧? “母妃,若是父皇赐婚,此事——也不甚难!”二皇子有些紧张的搓着手说道。婚姻讲究的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只要父皇赐了婚,她便是不情愿也得嫁。只要他待她好,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也会对他好。 慧妃苦笑,“若是旁的姑娘,这自然没什么。可是甄尚书和西昌县主爱女如命,皇上对甄尚书和县主又这般看重,若是他们不情愿,皇上一句话下来,这事可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再说了,若是甄家姑娘自家不愿意,将来的日子过得也别扭,何苦来哉!” 二皇子听罢心里两分不安又加上了四分烦躁,却是决然说道:“母妃,我是不会放弃的!儿臣对甄姑娘……是认真的!”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没来由感到一阵轻松,多日来那种无法对人言的苦闷一扫而空。他就这么定定的望着慧妃,少年初长成的脸上满是倔强和坚持。 “好,好!”慧妃欣慰的点点头,笑道:“二皇子长大了,是个有主见的人了!只是这话却不是赌气,不是一时的嘴快,而是一辈子的承诺。二皇子要记住今天的话,将来定要好好的对待甄姑娘!” 二皇子心头一松,不由得眉开眼笑道:“这么说母妃答应了!儿臣谢母妃!”说着起身向慧妃施了一礼。 慧妃忙摇了摇手,抿着嘴笑道:“你先别谢母妃,这事母妃可做不得主!这事还要着落在你自己身上!若是那甄姑娘情愿了,一切都好说,若是她不情愿,尚书府那视女如命的夫妻俩是断断不会同意的!你父皇,也未必肯逆了尚书府的意。” 看到二皇子有些失望,慧妃忙又笑道:“你呀,也别急乱了阵脚。甄姑娘下一届才参加选秀呢,还有时间呢!” 二皇子听了这话精神才又好了些,点头道:“母妃说的是,儿臣还有时间准备。可是,可是——”二皇子有些欲言又止的望着慧妃。 慧妃哪儿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不由得抬袖掩口“扑哧”一笑,说道:“你就放心吧!别的母妃不敢保证,这两三年间,甄姑娘断断不会配给旁人便是了!” 第193章 误解 二皇子大喜,复又起身躬身施礼道:“儿臣谢母妃成全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还没有虏获芳心,却是佳人他许,既然慧妃这么说了,必然有她的法子,他亦可放心追求,无后顾之忧。 慧妃呵呵的笑了笑,抬抬手示意他免礼坐下,随即端了端身子正色道:“话虽如此,二皇子切不可忘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还有,要谨慎一些儿,别闹得人尽皆知,那样对甄姑娘和你的名声都不好!若是阄到甄姑娘不得不嫁给你的结果,这辈子你们两人都要过的不顺心,母妃这是为你好,你可别嫌母妃嗦。” 二皇子心下感动,低头称是,抬起头来,眼眶也有些湿润了:“母妃对儿臣怎样儿臣心里明白着呢!除了母妃,旁人也不会对儿臣说这样的话了,儿臣岂是那等不知好歹的?若还教母妃对儿臣说话还要生出小心来,那真正是,儿臣的不该了!” 慧妃眼眶不觉也有些湿润了起来,勉强笑了笑轻声说道:“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些来了!那姜姑姑也是的,怎么去了这么大一会还不回来!” 二皇子笑了笑,也不拆穿她,说道:“横竖儿臣也无什么事,多等一阵子也不妨事的,只是要打扰了母妃!” “怎么会?母妃巴不得你多坐一会儿呢!”慧妃笑了笑。 姜姑姑终于捧着六皇子的大字回来了,陪笑回禀了慧妃·慧妃便命交给二皇子,笑着让二皇子看看。二皇子亦知慧妃支走姜姑姑去取东西不过是在福清公主和甄钰面前找的一个借口罢了,拿了过来倒也细细的瞧了瞧,赞了几句,又指出一两处的不足,慧妃连连点头,一一记下了,二皇子这才告辞。 从景仁宫出来,二皇子的心情格外的舒畅·顿觉天地亦朗阔宽敞了许多,抬头望望天上悠悠而过的白云,一颗心也飞上了云端。 “娘娘,”姜姑姑见二皇子去了,望着慧妃,有些欲言又止。 慧妃小心翼翼的将六皇子的大字理了理,整整齐齐的放下,抬手扶了扶一侧髻上的赤金点翠嵌红蓝宝鲤鱼衔珠步摇,一边轻轻拂了拂衣裳,含笑道:“姜姑姑有话但说便是!” 姜姑姑忙上前·一边帮慧妃整理衣裳一边斟酌着笑道:“那甄家姑娘,娘娘想必不知,皇后可是惦记着呢!怕是,怕是想留给太子的,如今二皇子这么样,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是惹祸上身,姜姑姑不便明言,递了一个眼神给慧妃。 慧妃原本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听见这话不由得“扑哧”一笑·微微摇了摇头,不以为然说道:“这是什么话!你都打哪儿听来的!” 姜姑姑许是觉得自己多事了,也是笑了笑·含糊道:“也不记得听谁说的了,只是隐约记得听谁提过两句,该是奴婢想多了。” 慧妃轻叹着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是,我也觉得你想多了!皇后一向来是皇上的贤内助,皇上重视甄家,皇后自然也不能拖了圣上的后退,她重视高看甄姑娘几眼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何况甄姑娘跟福清公主那样要好·便是看在小公主的份上·皇后待甄姑娘也必定同别的姑娘不一样!你们呀,真正是闲得·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谣言来!若是皇后当真要把甄姑娘留给太子,岂能不跟甄夫人知会、不明着说的?哪儿还等着你们去猜测呢!” 姜姑姑听罢忙笑道:“娘娘这么一说·竟全是正理,是奴婢失言了!” 慧妃便瞅了她叹道:“往后若是再听到这些闲话远远的走开,咱们景仁宫里的人,不瞎掺合!” “是,娘娘。”姜姑姑垂首恭敬应声。 慧妃有些怔怔的望着前方,忽然轻轻说道:“别说皇后没有这个意思,皇后便是有,只要事情未定,我也愿意为二皇子争取争取,我是看出来了,他是真喜欢那甄姑娘,有个打心眼里喜欢的人,多不容易,唉!” 姜姑姑不由得为自己先前隐藏的心思感到羞愧,脸上微热,陪着感叹道:“娘娘对二皇子这么好,也不枉二皇子素来孝敬娘娘!” 慧妃笑了笑,眼底划过一抹温柔与怜悯,还有淡淡的思虑。 甄钰出了宫,则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暗暗祈祷,但愿此事就此打住,再也不要有什么后续了! 回到甄府,同甄夫人好好的说了一阵子话,母子俩另有一番亲亲热热。回到玉兰苑更衣梳洗,换了一套娟纱梅花纹的绣花长袍,腰间松松的系着宫绦;拆了头面,重新挽了简单的高鬓,只簪着一支银绞丝镶红珊瑚的如意钗固定发根,支着肘斜倚在临窗的芙蓉软榻上,望着窗外绿意盎然的玉兰树和树下点缀的娇艳海棠花,甄钰轻叹一声,满心满肺的放松。果然还是家里最好。 秋心双手呈上一封信,笑着说是左宰府名儿亲自送来的。 甄钰听见忙坐直了身体伸手接过。萱娘如今在府中等着进宫选秀,自是不便在上门做客,说起来已经好一阵子没见过她了!这封信既然是名儿亲自送来,萱娘定是十分看重的。 甄钰飞快的拆开信封,抽出信纸展开凝神看去,嘴角不觉露出一抹笑容。萱娘虽然说得很含蓄,但该明白的意思她都看明白了。萱娘是请求她帮忙试探一下梁玉中,在梁玉中面前暗示暗示,看看他有什么反应。如果他能够亲自向皇上请求赐婚,那就再好不过了! 甄钰便打定主意,决定抽空便去一趟玉福楼见一见梁玉中,试探试探他究竟有没有这个心。 过两日甄钰带着秋心和莲子上街,隔着薄薄的车帘望出去·才发现上京比以往热闹了许多,街道上来来往往人潮不断,车马不歇,许多临街的店铺也修饰一新,挂着彩旗招徕顾客,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她这才猛然想起,四月选秀,外地的秀女们可不是已经上京了?今年秋闱,明年春闱·许多上一科春闱失利的举子们这时候也早早的上了京,以文会或者结交结交京中前辈贵人,安心温习功课,为明年的春铡会试做准备。 甄钰的马车来到玉福楼门前,发觉这玉福楼看起来也重新装潢了一番,里里外外透着喜庆与高贵,进进出出人不断,可想而知里边定是座不虚待。 “小公爷做生意,可真有一套!”甄钰见了向秋心、莲子笑道。 “可不是真正看不出来!这玉福楼如今的名头可大了去了。虽说大伙儿捧场一半是看大长公主和平国公的面子,可剩下一半还真是看小公爷的本事!”秋心也笑道。 “正是呢!若他是个扶不上墙的,人脉再多也无用!”甄钰颔首点头。 引路的小厮早看见甄府的马车,飞奔过来隔着帘子陪笑招呼,殷勤的一边领马车长驱直入驶往后院,一边叫人跑去通知梁玉中。 戴上帷帽自后院下了车,小厮领着路,秋心和莲子拥着她沿着回廊向楼上走去,梁玉中恰恰下楼下到了一半,见了甄钰竟是失口笑道:“咦怎么只有你一个!” 甄钰便站住了脚步,隔着薄薄的米白色菱纱帷帽望向他,说道:“哦我一个不欢迎么?不欢迎,我可走了!”说着便转身要走。 梁玉中忙奔了下来拦在她面前,笑道:“哪能呢!就是,呵呵,没看到克善、克守哥俩跟在你身边有些不习惯而已吧!你那俩哥哥把你看得比眼珠子还要金贵,居然没有陪着你一起出来,我这不是一时诧异嘛!”一边说一边抬手不住的把甄钰往楼上请。 不独甄钰,秋心和莲子听了梁玉中这话都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甄钰同他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笑道:“两位哥哥自有哥哥的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用得着他们天天跟着不成!”不坏的这件事提一次忘记一次,我qp不知道你这是第几次·猛然想起,了!” 梁玉中微眯着眼,仰了仰头做沉思状,一本正经的说道:“也许,这事同我不相干吧!嘿嘿!”说起来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语气。不用参加科考,他倒是真的打心眼里开心! “不相干么?也不尽然!”说话间已经进了三楼的那间不知来了多少次的特别雅间,甄钰一边摘了帷帽递给莲子自寻了地方坐下,便有丫环奉上茶来,一边向梁玉中笑道:“你这玉福楼没少赚这些人的钱吧?收了人家银子还好意思说不相干!听说前些日子你又涨价了,怎么还是这么多人,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啊?” 梁玉中十分得意,笑道:“这个么,山人自有妙-计!有钱人多的是,越贵他们才越喜欢,这才显得他们同旁人不一样么!别光说我,你不也一样,你的玉霞记这些日子我估摸着收入也得翻三翻、四翻吧?” 甄钰眼皮子跳了跳,瞧向梁玉中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不由拍手笑赞道:“小公爷真正好眼力!可不就是你说的那样!”这些日子秀女们都在准备名贵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上京里的相关高档店铺,无不赚得盆满钵盈,喜笑颜开。 见梁玉中不经意提及了选秀一事,甄钰倒是省了挑起话题的功夫,身子倾了倾,向梁玉中笑道:“听说,这一届的秀女都很不错呢!好些还是皇上钦点从地方上书香门第、高门望族中特地甄选上来的。” 梁玉中瞥了她一眼,眼底对甄钰提到的美女没有露出半点兴味,却是感叹道:“可惜了!要是早想到,我也早开一家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店什么的就好了!女人的生意最好做了,肯定大赚!”说着还向甄钰邀功似的笑道:“你看我对你够意思吧?我不跟你抢生意!” 甄钰顿时气结,睁大双眸瞪着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半响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哪里是早没想到,是心有顾忌不愿意开吧!” 呵呵多谢昨晚 们的粉红票有打赏 第194章 小宁子的死 甄钰应了声“是”这才起身。偌大的雅间中突然之间寂静无声,令人十分的不习惯,甄钰不由得望了主人公梁玉中一眼。 “表哥快坐,甄钰,你也坐啊!”梁玉中猛然反应过来,忙笑着招呼二人。望了望表哥的脸色,梁玉中百思不得其解,心想方才他在门外时听声音心情挺好的不是么?还调侃自己来着!怎么转眼间完全不是一个样!他觉得纳罕极了! 甄钰见二皇子突然之间过来,心知今日是什么也探不成的了,暗道遗憾,却也只能改日另寻机会! 既如此,她便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甄钰于是起身笑道:“想必二皇子与小公爷另有要事商谈,甄钰便不打扰两位了,先行告辞!” 二皇子见了不禁有气,挑眉睨着她,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嘲弄:“怎么?我一来甄姑娘就要走?” 甄钰心头一凛,脸色也不觉变了变,眼角下意识扫了梁玉中一眼,见他没有注意到二皇子的语气这才稍稍放心——她不是害怕二皇子,而是害怕二皇子颇有拈酸喝醋的语气传了出去大家面上都不好看。若是再因此传出什么谣言来,更是麻烦!念及此,甄钰不由得飞快瞪了二皇子一眼,暗暗有气。 “这就要走!”梁玉中也有点儿意外,笑着挽留道:“才刚来了一会儿呢急什么呀!正好表哥也来了,用了午饭再走吧!”梁玉中虽然平日里做事有点儿漫不经心的,却也知甄钰巴巴的过来找他绝不是闲了来转转,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走什么? 甄钰摇摇头:“不了,玉霞记那边还有点儿事,等下次闲了再来吧!告辞!”说着她已经站了起来。 二皇子却也随着站了起来,向梁玉中笑道:“罢了,突然想起宫里还有点事要赶着办一下。我也告辞!” “哦,那好吧!”梁玉中不知道二皇子要处理的是什么事,倒也没有挽回,笑着点点头应了一声。说道:“那我送你们下去!” 甄钰不快的瞟了二皇子一眼,俏丽的小脸不由得沉了几分。二皇子却是冷眼旁观,见梁玉中与甄钰之间的互动压根儿不像什么“红颜知己”那回事,心头大松,虽然还有点儿介怀这四个字,却已没了先前的烦躁了。 三人带着各自随从下了楼,相互告辞离去。 一上马车坐稳。甄钰便吩咐车夫加速赶车,车夫不明所以,稍一迟疑,便收了主子一记寒冰眼,吓得忙答应一声,将缰绳一拉,口里吆喝着,鞭子甩得呼呼响。 可惜。车夫技术究竟有限,或者说拉扯的马儿力气不如旁人的,不过两条街。在一处拐角,二皇子的马车便拦截下了甄钰的马车。那车夫随着甄钰兄妹出入多次,也是见过些人,识得些眉眼高低的,见对方掀起的车帘中露出二皇子的面孔,吓得一步也挪不动了,只有陪着干笑的份。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甄钰撩起车帘一角不由怒目相视。 二皇子见她俏脸含冰,平日的淡然温婉尽失不觉好笑,说道:“倒从未见过你气成这样!” 这倒是自己失态了。甄钰脸色缓了缓,柔软细密的睫毛轻轻眨了眨。放缓了声音说道:“让殿下见笑了!殿下有什么事么?” 二皇子目光落在她身边的秋心和莲子身上。甄钰想想,只得扭头向秋心和莲子说道:“从这儿往东,过两条街是沐公街,街南有一家东聚兴点心铺子,那儿的奶棋子和绿豆糕最好了,你们去买一点儿带回去!” 秋心有些担忧飞快瞟了甄钰一眼。拉着莲子一起下去了。 二皇子见她二人腾出了地儿,便从自己的马车跳了下来,手搭在车沿一撑,跳上了甄钰的马车。 二皇子还没坐稳,甄钰向他道:“叫你的车夫把马车赶得远一点儿!” 二皇子一怔,照做吩咐了一声,刚刚好起来一点的心情瞬间又跌落了大半。两人的马车都有特殊的标记,二皇子虽说微服出宫,马车上并无皇室标志,但亦有其特殊的标志,足以让懂行的有心人看出来。甄钰这么说,是含了不叫人见了两辆马车在一处生出误会来的意思。 车轮声辚辚远去,二皇子凝着甄钰半响,直直望着她道:“就那么讨厌我么?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何要救我?” 甄钰并不回避他的目光,也是这样直直的望回去:“臣女——” “不要说臣女!”二皇子低喝打断了她。 甄钰沉默片刻,继续道:“我没有讨厌殿下,那日甄钰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不救殿下,殿下出了什么意外,甄钰也会倒霉!严格来说,甄钰救的不是殿下,而是自己,即使当时不是殿下是别的人——” “可当时偏偏是我!”二皇子不肯听她说“如果是别的什么人”之类的话截断了她,说道:“可当时偏偏就是我!甄钰,这是天意!你既然不讨厌我,为何不能,不能试着同我相处呢!”二皇子总算记着几分慧妃的话,对甄钰情不自禁又软了几分。 甄钰听见他前边的话心里还颇有些不是滋味,听了那后一句唬得脸色白了一白,颤声道:“二皇子,这话今儿甄钰就当没有听见,也请您莫要再说了!”甄钰的眼神有些迷离起来,怔怔的想起前世的娘亲,邵心萍。娘亲一辈子为情所困、所伤、所苦、所累,她这辈子,是断断不肯重蹈娘亲的覆辙的!只是一个侯爷,便将母亲害到那等地步,何况她面对的是皇子?她早已打算好了,她这辈子只要找一个出身清白、简简单单的男子过活就好,不要大富大贵、大起大落,只要平淡安乐、岁月静好。这些,二皇子注定给不了她。 二皇子见了她的神情没来由感到一阵心痛,他苦笑道:“甄钰,你真的,一点儿机会都不肯给我么?” 甄钰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她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 她抬头,沉静如水的目光无波无澜,就这么望着二皇子,说道:“小宁子……是怎么死的?不要告诉我,他是受不了责罚挨板子死的。” 脑子里“轰”的一下,二皇子的脸色骤时一白,生生的僵住了。 “昨儿小公主派人给我送了些糕点,我顺口问了一句来人,才知道小宁子……那晚给我送了药膏回去后,便挨了板子……”甄钰垂着头,露出一截修长纤细的脖子,双手紧紧的握在身旁捏着一角柔软的衣襟,她的声音很轻,却是带着一种莫可言状的情愫。 “我——”二皇子的声音发涩,胸口仿佛压了千斤的秤砣,沉甸甸的,压得他的呼吸也有些不顺畅起来。 小宁子的死,他不是没有愧疚,那毕竟是跟了他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人。可是,他看见了那天的事,留着他太危险,他不能冒这个险!在这个宫里,处处都是陷阱,处处都是诱惑,一步踏错全盘皆输,一夜之间天地变色在这里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他不能将自己的把柄交给一个奴才。 小宁子虽然是他身边的大太监三福下令责罚,那时他心里竟是没来由一松,一声不吭的任由他们将小宁子拖了出去,那结结实实的三十板子下去,又加上他保持沉默的态度,底下那些个人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昏迷疼痛呻吟了三天,小宁子就去了。他甚至,连替他上柱香、烧片纸都不敢,只吩咐人用草席裹了送去火化…… 有时候人命,就是这么轻薄如纸,包括他自己在内。 “就是因为这个……你认定我是个心狠手辣的残忍之辈,所以不愿意同我在一起,是么?”二皇子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情绪却也恢复了冷静,不似先前的冲动。 “不,”甄钰摇摇头,对上他的目光说道:“其实这事怨不得你,只能说是小宁子自个倒霉,他非死不可的道理,我能理解——” 二皇子那沉寂下去的眸光骤然一闪,微蹙的眉头也轻轻的舒展了几分,十分欣喜的望着甄钰,却又被她接下来的话打击得沉到了谷底: “可是,理解是一回事、不得不认同是一回事,要打心眼里接受,我做不到,永远也做不到。”甄钰轻轻摇摇头。 道理人人都懂,但人确是有感情、受情绪心性支配的。 人人都知道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规律,是人生必然会有的经历,可是亲人去世时,我们仍然会伤心痛哭,会不舍!这是同样的道理。 二皇子沉默了,瞧着眼前这张巴掌大的清水脸,水汪汪清澈澄透的一双眸子,小巧的唇,秀挺的鼻梁,他的心里禁不住又是喜欢又是难过。喜欢的是他终究没有看错她,难过的是,他分明看到了两人之间天生的隔阂。 “如果,如果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二皇子终是不甘心,提气试探着说道。话到一半,对上甄钰神色平静微微含笑的面容,二皇子自己也泄了气有些好笑起来。 身在皇家,这种事发生不发生岂是他能够掌控的了的?rq 第195章 秀女 身在皇家,这种事发生不发生岂是他能够掌控的了的? 他不是一个喜欢许下空头承诺的人,甄钰也不是一个空头承诺便可打发的人。 如此想来,竟是十个百个的理由都是不合适,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支持他。 “时辰不早了,二皇子还是快些回宫去吧!”甄钰撩起帘子一角,倾身向外瞟了瞟。 二皇子点点头,说道:“等你的丫头们回来我再走!”纵是不甘心又如何?眼下已是说不通了,不过,慧妃说的不错,他还有时间。 说话间,外头便响起了秋心和莲子的声音,二皇子笑了笑,与甄钰道了别,跳下车,自去寻自己的马车。 马蹄得得、马车滚动的轻响从身后传来,二皇子忍不住停住了脚步,回头瞧了瞧那载着佳人轻快离去的马车,四角的车檐垂下的宝蓝流苏轻轻晃动,晃得他的眼前有些迷离起来。二皇子无声耸耸肩,自顾去了。 今日既提起了小宁子之事,甄钰心里到底愧疚不安,虽然这件事纯粹是个意外,如果二皇子不拽着她过去,如果出口没有被堵住,如果小宁子没有发现他们—— 可到底这是一条人命,一条无辜的人命。甄钰心里沉甸甸的,便打算明日上广恩寺上柱香,为小宁子祈祷一番,念一卷往生咒。她能做的,也仅此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有的人会因此失去一些东西,而有的人失去的是这一条命。 次日从广恩寺回来,甄钰想了想,顺道去了一趟太宰府看望萱娘。辛夫人见她上门甚是喜欢,瞧着她的目光多有探究,也试探着笑问了几句关于哥哥克善的话。甄钰一改以往光风霁月的做派,有些含含糊糊的糊弄过去。任由辛夫人自个琢磨。 很快的,便到了选秀的日子。四月十八这日,萱娘与所有的秀女一样,打扮的整整齐齐,登上了进宫的马车。 说心里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想起这些时日来的安排和甄钰后来所说的话,她的心又慢慢的放了下来。 父亲和嫡母想要跟甄府攀上姻亲关系的心,她是早就知道了的。今年年前,嫡母便上甄府又找甄夫人试探了一次。甄夫人也很清楚左宰府是怀着什么心思,面上不便拒绝。只好含含糊糊的糊弄过去。辛夫人虽然不太满意,却也没有不满意。甄钰送辛夫人出去二门的时候,又有意无意的给了辛夫人许多暗示,后来他们兄妹又一起上辛府拜访了一次。辛夫人心中甚喜,完完全全的相信了甄钰所说的,哥哥批过命,亲事不宜早定,最早两年后方合适云云。辛夫人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甄夫人托甄钰向她委婉暗示,一颗心亦尘埃落定,认为这事是十拿九稳的了! 过一两年。萱娘的年纪也不算大,倒是正好! 因此,萱娘这趟进宫参加选秀,不过是走个过程罢了,相信甄府已经在皇帝面前求过恩典。只等着两年之后,与甄府的这门亲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当然,这是辛家人的算盘。萱娘在心里冷笑,这一次她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甄钰在府上正无聊的时候,好些日子没上门的计子清突然之间又前来拜访了。 甄夫人听见说就蹙了蹙眉,吩咐王妈妈:“这样,正好今儿小厨房里做了杏仁海棠冻和酥皮鸡蛋挞,请她们姊妹都过来,顺便让那计大姑娘也过来一块儿尝尝,热闹热闹。你叫小厨房多准备几个小菜,中午在此招待计大姑娘吧!” 王妈妈会意笑了笑,自去吩咐分派,又命锦绣带着两个小丫头去二门外接计大姑娘。 因这计大姑娘,侯爷府闹出了这么多的新闻,桩桩件件都不是什么上的了台盘的,甄夫人对计子清早已起了防范之心,怎么还肯由着她单独黏着自己的女儿?没的把自己一个好好的女儿给教坏了!若非对方身份摆在那里不便推辞,甄夫人早就不许甄钰再见她! 计子清见甄夫人亲自在正院招待她,哪儿想得到人家这是做母亲为女儿的一番良苦用心?还认为自己如今身份地位提高了,在人家眼里也不一样了,心里头美得冒泡,喜滋滋的同甄夫人、甄钰等说着闲话,一边品尝着糕点。 几句话一过,再瞧她的神情举止,甄夫人便将她这个人瞧了个通透,心里头只是觉得好笑,同时亦暗暗纳闷,不知为何自己那聪慧乖巧的女儿怎么偏偏就跟这么个人走得这样近!不过还好,近几个月也不太来往了。 甄夫人一想,觉得定是自己的女儿也觉察出了计子清的不妥所以才渐渐的疏远了她,因此她越发存了心要帮女儿一把,客气友善却带着一定的距离同计子清说着话,硬是不给她半点儿机会与女儿单独相处。 计子清一开始还觉得挺高兴,很快就发现没了话说——她肚子里的货本就有限,之所以跟甄钰谈得来,那是因为甄钰了解她。 计子清几次三番想要提出去甄钰的玉兰苑坐坐,却总是话未出口就被甄夫人笑吟吟的带了过去,或者王妈妈在一旁陪着笑打了岔,偏生甄钰浑然不觉有何不妥,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心意,就这么笑意吟吟的同她说话,不时还与甄馨、甄倩姐妹说笑逗乐几句,把个计子清差点没憋死。 还未等计子清直言开口,甄夫人又笑着说是午饭时间快到了,今儿还特意让小厨房做了几道好菜,正好大家一起吃个饭。却是只字不说特意为了招待贵客添几个菜,让计子清听起来倒像是自己来得蹭光、不太是时候似的。 午饭不但菜式好,甄夫人一高兴,还命人开了一小坛黄泥封口的重阳糯米酒,这酒呈纯粹鲜嫩的乳白色,倒入影青的酒杯中,清白分明,清雅澄澈,散发着浓郁的混着特有的米香 的酒味,入喉甘醇,余味绵长。用过午饭,甄钰便嚷着头晕,十分抱歉的同计子清招呼了一声,槐叶等便扶着她进暖阁躺着休息去了。计子清无法,只得将想说的一肚子话憋在肚子里继续带回去。 计子清越想,心里头越是烦躁。 听到萱娘等上京贵女们入宫参加选秀的消息之后,计子清的心情便一下子糟糕了许多,各种的羡慕嫉妒恨,恨自己不能参加,不然凭着自己的美貌,没准还能当上娘娘呢!连带着,竟连计侯爷也恼上了,恼他不帮自己争取。今日来到甄府,本来是想同甄钰发发牢骚的,不料原本预计要发的牢骚没发出来,心里反而更加添了一层气闷。 这段时间甄钰本不打算进宫的,福清公主却又派了人来接她,请她务必入宫一趟。甄钰眼前没来由闪过二皇子的面容,想了想,到底不便逆了公主的意,便带着秋心和秋朗一起前去。 “甄姐姐,你可是来了!”福清公主喜滋滋的自然而然挽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进了明珠苑。 甄钰一见福清公主这般便笑了笑,问道:“公主可是又得了什么宝贝呀?” 福清公主眨眨眼,偏着头笑道:“不是我得了宝贝,是宫里来了宝贝呀!” “宫里来了宝贝?”甄钰一呆。 福清公主指了指储秀宫的方向,笑道:“就是那里呀!是太子哥哥这么说的!” “公主……”甄钰顿时哭笑不得,这才会过意来她指的是新进宫的秀女们。 福清公主嘻嘻一笑,拉着甄钰的袖子眼巴巴道:“好姐姐,明儿咱们悄悄的去瞧那些秀女好不好?听说,还有江南来的美人呢!什么卢家、孙家之类的,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是父皇格外钦点参选的!” 风嬷嬷这才知道福清公主急巴巴的请甄钰入宫所为何事,不由得大感头痛。新进宫的秀女那是能随便过去品头论足看稀罕闹着玩的吗?可是福清公主既然说了要去,那是非去不可的,她劝不动,也不敢劝,想了想便意意思思的陪笑道:“公主若真想去看,悄悄的远远儿瞧上一眼便是了,秀女们这些时候正在训练呢,怕是也没功夫陪着公主玩儿!将来她们留在宫里便是嫁入皇室或者名门高户,公主要见她们,机会多着呢!” 福清公主撇撇嘴,说道:“谁耐烦真去见她们呀!我只是有点儿好奇!悄悄的瞧一瞧便是了!”福清公主脸上不由得显出了一抹期盼探究的笑容,她更想看的,是秀女们的训练罢了!上一次选秀时她还小,没想着看热闹,这一次岂能轻易错过! 风嬷嬷听见福清公主这么说高兴的连连称是,忙又趁机嘱咐了几句。甄钰一旁听得暗暗好笑,她真心的觉得风嬷嬷是个妙人,小公主一落地她便伺候着,但是据甄钰看来,福清公主的心思,最不了解的便是这位风嬷嬷了!十次有九次半是猜得牛头不对马嘴,偏她自己还半点儿也觉察不到!rq 第196章 被发现了 “公主可听到萱娘姐姐的消息了?不知她现在如何?”甄钰笑着问道。 福清公主恍然笑道:“我本来还记着要同甄姐姐说这事呢!昨儿我让小石子过去看了看她,萱娘姐姐很好,她那样的性子,又不同人争什么,身份又摆在那里,哪儿能不好呢!姐姐放心便是!” 甄钰笑了笑,心里又安定不少。既然萱娘很好,她倒不必多此一举去看望她了,敏感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次日用过早膳不多会,福清公主和甄钰两个带着小石子、小凳子、琥珀果真一起往储秀宫那边秀女集中营去偷瞧秀女去了。 此事虽不合体制,但也要看这事是什么人来做。做这事的主体是福清公主,便是皇后也不便说什么,至于皇帝,哪怕福清公主心血来潮命秀女们给她表演个节目,甄钰觉得十之**皇帝都会答应的。因此甄钰随福清公主过去时,心里并没有什么忐忑不安——不合体制之事,福清公主也不差这一件!只是为了将可能出现的麻烦将至最低,甄钰将秋心姐妹留在了明珠苑没带着一块儿过去。 储秀宫处于皇宫的西北角,是一处三进三出的大院落,除了九楹三进的主殿,大大小小坐落着五十来间房间,安排了待选秀女们入住。 秀女们每日里的训练也是在储秀宫主殿前拼接无缝的方砖广场上,由宫中经验丰富、地位颇高的管事姑姑和首领太监们负责教导秀女们各种礼仪规矩,皇后或者协同管理的妃子偶尔也会过来检查检查。以备一月之后的驾前甄选,或是赐婚或是留在后宫侍奉皇帝。 因秀女们大多身份高贵,基本上只要身份够了,无论相貌便能进到这个地方。除非在这一月之内被发现有极大不妥的举动或者品行德性有极大问题的,一般而言都会留到最后,皇帝纵然不留下。也会将之指婚出去。 两人带着小石子他们悄悄儿来到储秀宫门前。小石子素来机灵,显见是陪着福清公主做惯了这等事情的,不等福清公主吩咐,他便蹑手蹑脚的三步两步上了台阶,将那朱漆桐油的厚重大门轻轻、轻轻的推了推,推开一条逢来,回头向福清公主眉开眼笑的躬身点头示意。 福清公主赞许的回他一笑。有点儿小兴奋和紧张拉着福清公主悄声笑道:“甄姐姐,咱们过去!” 福清公主今日穿着一身海粉白绣娇红海棠花的缂丝宫裙,清雅中透着娇艳,秀发分为两股拢至头顶,打成辫子梳成双挂鬓一左一右的垂着。簪着莹亮柔润的红蓝宝点翠虫草头发,衬得粉莹莹的小脸格外可爱。甄钰则是一袭绣玉兰花藕荷色菱纱半臂,同色束腰水泻长裙,腰间系着桃红的如意结宫绦,细碎的流苏穗子随着行动间轻轻摆动,纤腰盈盈,身姿婷婷,颇有几分飘逸灵动。 甄钰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一手任由福清公主牵着。一手微微提了提罗裙,两人上前,将眼珠子凑在那门缝上往里瞧去。 只见宽阔的广场上,几十名秀女整整齐齐站了有七八排的样子,矮些的站在前边,个子略高的站在后头。这些秀女俱是一模一样的装扮。穿着青蓝色的软绸窄袖半臂褂子,白绫长裙,一律挽着最简单的发髻,只简单的插戴了支用以固定发髻的玉钗和三两点细碎的简单珠花。唯一不同的便是腰间束着的腰带,有湖绿、豆绿、宝蓝、银蓝、绛紫五种颜色,代表各自不同的身份。 由着门缝望进去,只见那些秀女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身子站得直挺挺的纹丝不动,周围散散站着十来位宫女太监,有一旁伺候的,也有负责训练的管事姑姑和首领太监。 只见一名首领太监手中拎着一根尾指大小的柳条鞭子,在秀女队伍中来来回回的转悠,那尖细的嗓音不停的吆喝着什么,看哪个秀女略微站得有点儿不正不挺,手中的柳条鞭子便是不轻不重的给一下子,口里还厉声训斥着。 这些秀女们在家中时,哪一个不是娇生惯养听人伺候的主?几曾吃过这等苦头,却是碍于宫中规矩大如天又兼人生地不熟,心里再多的委屈怨气也不敢吱声,一个个绷着脸咬着牙苦苦硬挺着。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能够忍耐的极限,并不是硬挺就能挺过去的。此时福清公主就看到第三排从大门往里数第二位小姑娘,身子有些摇摇欲坠,背后挨了那公公一鞭子唬了一跳,身子本能的往前倾了倾,那公公又是一声呼喝,在她前边又打了一下,她身子又跳了跳向后一倾,双肩没来由的缩了缩。那公公越发气急,对着肩膀又给了一下子,喝令她站好。小秀女苦着脸,被那公公左一下鞭子右一下鞭子整治得手忙脚乱差点要哭出来! 福清公主不由得“扑哧”笑出了声。 “谁在那边!”那执鞭公公的耳力相当的好,教训人的同时竟是听到了福清公主的笑声。 下一瞬间,福清公主和甄钰还没来得及反应,沉重的大门被那执鞭公公指过来的小太监打开,几个偷看的人一下子在众人面前显露无疑。 “公主?”执鞭太监及开门的两名小太监慌忙跪了下去,伏地叩首道:“奴才参见公主!” 福清公主原本被人发现了本能的身子一缩想要逃走,这三个太监一跪她这也回过了神来:自己是公主,怕什么呀!便从容不迫的站直了身子,上前两步抬抬手笑道:“都起来吧,本宫不过顺路过来瞧瞧罢了!”说着目光在执鞭太监手里的鞭子上溜了一眼,说道:“你的鞭子打在人身上不痛么?这些可是秀女,不是奴才啊!” 执鞭太监吃了一惊,慌忙躬身垂首道:“是,是,奴才谨遵公主教诲!”心里却是一叠声的叫苦。这鞭子,又不是他乐意拿着的,那都是——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公主来了!呵呵,甄姑娘也在呐!”忽见一身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缂丝广袖留仙裙,高耸的盘云鬓上戴着五尾凤衔滴珠点红蓝宝金钗,插金戴银的娇媚女子扶着宫娥太监摇摇而来,带着不可逼视的明艳和气势,却是太子妃。 “皇嫂也在啊!”福清公主笑了笑,索性与甄钰踏进了储秀宫,好奇的瞧了瞧那些个秀女。 太子妃眼光蓦地一凛,向身边的大宫女兰草努努嘴使了个眼色。兰草便挺了挺身,向秀女们喝道:“大胆,见了福清公主,还不行礼!” 秀女们一听眼前女子便是久闻其名的福清公主,不由得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只是被太子妃变着法儿的折腾了这么一大会子,一个个噤若寒蝉乖巧得不得了,谁也不敢抬头去看,无不垂着头急忙跪在地上,向福清公主行礼。 “都起来吧!”福清公主笑了笑,清脆的声音比黄莺儿还好听,而此刻听在这些秀女们耳中更是如同天籁。福清公主一来,她们也可以趁机歇一口气了。 “皇嫂怎么会在这儿呢?”福清公主有些好奇的向太子妃问道。 太子妃眸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下意识微微别了别头,姣好的面容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今儿母后不得空,便让我过来帮着瞧一瞧。”说着又陪笑道:“此处不是小公主该来的地方,小公主还是上别处玩儿去吧!” 皇后借着选秀的名头将太子妃好好的教训了一顿,又拿她没生出儿子的事来堵她的口,太子妃一肚子的委屈、不服和酸楚,却抵不过皇后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只有心不甘情不愿的受教称是。 皇后已是同她挑明了,这次选秀是必定要在东宫放一两个人的,只是这人选却可以由她提议,最后由皇后定夺,皇后便索性命她协同管理此事,命她闲了便过来储秀宫瞧瞧这些秀女,多了解了解,好从中挑选出合适的人来。 太子妃忍气吞声的答应了。今儿强忍着心头的腻味勉强过来储秀宫。一眼扫过去这些秀女,好家伙,一个个身姿窈窕,容颜若花,嫩得跟水葱似的,无论是一众看去还是单拎出来,无一不是绝佳的美人儿! 太子妃柳眉倒竖,心头立刻就堵上了,酸水咕噜咕噜往上直冒,瞧着这些秀女,个个都像自己的情敌,个个都有想进东宫的嫌疑!她是越看越不顺眼,越看心里越不爽!于是命人从大殿中搬了把红木大圈椅在廊檐下放着,她往上一坐,便命教习的管事姑姑和首领太监“好好的”调教这些秀女。 管事姑姑和首领太监哪儿敢逆了太子妃的意?只有遵旨照做的份!所以,便有了福清公主和甄钰偷看时看到的情形。 甄钰下意识的往人群中瞥去,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找到了萱娘,萱娘抿着唇向她微微笑了笑,甄钰轻轻点了点头,便收回了目光。rq 第197章 顶撞 甄钰下意识的往人群中瞥去,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找到了萱娘,萱娘抿着唇向她微微笑了笑,甄钰轻轻点了点头,便收回了目光。 太子妃一个劲的催促福清公主离开,福清公主瞧了瞧这些一个个绷着脸的美人,觉得有太子妃在,今儿也是找不到什么乐子了,便笑着望了甄钰一眼,向太子妃道:“那么皇嫂忙着,我和甄姐姐先回去了!” “小公主慢走,本宫还有点儿事正好要同甄姑娘说呢,甄姑娘能否留步?”太子妃却忽然笑道。 哪儿有甄钰拒绝的余地,便陪笑道:“太子妃娘娘客气了!娘娘有命,臣女自当遵从!” 福清公主见太子妃一副要同甄钰说私话的架势,便点点头,背着太子妃向甄钰调皮的眨了眨眼,笑道:“甄姐姐,我在芙蓉阁前边的小花园那边,等会儿你去找我!小石子,你留下来等甄姐姐。” “好的,公主。”甄钰笑着答应,小石子也躬身应是,侯在一旁。 送了福清公主出去,太子妃脸色蓦地一冷,沉声喝令关门! 甄钰的心突然一紧,望着那厚重的大门被嗡嗡闷响着渐渐合上,眸底闪过一刹那的惊慌,下一刻,却是奇异的静若止水起来。 太子妃若要刁难她,她便是想走也为时已晚!既然如此,与其惊慌失措倒不如沉着冷静的思索应对之策! “大胆甄钰!还不——”太子妃拂袖转身,气势凌厉,一声厉喝冲着甄钰劈头盖脸而落。她没料到的是,“跪下”二字尚未出口,甄钰已经抢先一步跪下了。 “臣女知罪!”甄钰不等她说完立刻截断了她的话跪在地上,垂首说道:“臣女不该胡闹,不该在储秀宫外偷看秀女,请太子妃依宫规例律责罚!” 太子妃生生的憋住了自己那声断喝的尾巴,心里大感憋屈。听了甄钰这话狠狠瞪了她一眼,细想了想她的话,扬了扬高傲的下颔,轻轻摆头。头上珠翠泠泠作响。太子妃居高临下冷笑道:“你方才说不该胡闹?” “是。”甄钰垂首应道。 “掌嘴!”太子妃好不容易捉住了她的错处,岂肯轻易放过,当即理直气壮训斥道:“福清公主方才也来了,你的意思是公主方才也是胡闹了?公主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胆敢指责公主的不是?好大的胆子!君是君,臣是臣。别以为公主高看你几分你便当自个是个人物了!连最基本的尊卑都不懂,看来甄尚书和西昌县主的家教还真是不怎么样!” 甄钰垂首道:“回太子妃话,正如太子妃所言,君是君,臣是臣,公主是金枝玉叶,是这皇宫的主人之一,公主在自己家里有此行为算不得胡闹。可是臣女此举,却是僭越了!这是臣女的错,请太子妃娘娘依宫规例律责罚。” 太子妃被甄钰这一番话堵得胸口萦绕气息一阵一阵的翻腾着。眼前也一阵一阵发晕,气得脸色发白呼吸不畅,好一会才顺过气来,指着甄钰颤声道:“你……好一张利嘴!只是嘴利有什么用!你既知道自己今儿个犯了错,纵然你是甄尚书和西昌县主的嫡女,本宫也断断不能徇私放过了你!” “是,臣女心悦诚服,”甄钰柔顺的说道:“太子妃娘娘熟知宫规,臣女请太子妃娘娘教导,好教臣女得知。下次再不敢犯。” 太子妃冷笑一声,瞟了一眼教习姑姑,傲然顺口道:“告诉她,她错在哪儿!本宫要叫她心服口服!” 皇后没少在太子妃面前夸奖甄钰,且一边说她这也不是那也不足一边对比着甄钰称赞,是个人都受不了。何况太子妃本身就是这般的脾气?加上近日为了东宫放人之事已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正好甄钰撞了上来,她有意在秀女们面前如此,也有杀鸡给猴看,给秀女们一个下马威的意思。 教习姑姑目瞪口呆,嘴唇动了又动,欲言又欲言,为难的望向太子妃。 “怎么了?”太子妃描摹得细长而黑浓的柳眉高高挑起,绷着俏脸沉声喝道:“你是办老了事的,难不成这点子记性也没有!” 教习姑姑不敢拂太子妃的逆鳞,躬着身,垂着头,缩着肩,双手交叠在身前,咬咬牙,终是用那细若蚊虫的声音说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话,甄姑娘此举——没、没有相应的宫规可当责罚……” 太子妃脚下一个趋趔气得脑袋发晕,终于明白自己是上了甄钰的当了!她绷着一张俏脸瞪着教习姑姑,本想开口再问一遍确认终又忍住了——教习姑姑还没这么大胆子敢跟她对着干!再问也是白出丑罢了。 太子妃的目光闪烁不定落在甄钰身上,似要将她刺出个窟窿来,一口银牙差点咬碎,她突然觉得,但凡沾染上甄钰的事,她就没有顺心过!这么一想,心头的厌恶羞怒更是加倍的翻腾,目光也蓦地寒了下去。 “你既然承认自个胡闹,那便是胡闹了,本宫若不责罚,岂不辜负了你一片诚心!你说,是不是?”太子妃突然冷笑,定定的盯着甄钰。 甄钰心里暗叹,太子妃好歹是太子妃,如今在秀女们面前若是下不来台她是不会善罢干休的!说不得,自己得给她个台阶下了。 “太子妃素来严明公正,臣女谨遵太子妃教导!”甄钰垂首说道。若是她要训斥自己几句,也就听着吧!若是想动手,可就另当别论了。 教习姑姑和太子妃身边的厉姑姑、兰草等闻言不由得都暗松了一口气,教习姑姑微微抬眼,祈求的瞟向厉姑姑等。厉姑姑忙陪笑着扶住太子妃,说道:“既然甄姑娘已经知道错了,太子妃素来宽厚,何必同个小姑娘计较呢!让甄姑娘下次不再犯也就是了!” 太子妃轻轻哼了一声十分不甘,却也知道纵是不甘此时也难以再往前施展。细究起来,这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件,且在言辞道理上自己先前已是亏了理,何况里头还牵扯到福清公主。若是她非要以权压人也不是不行,只是当着众人的面,那名声可就—— 太子妃思来想去,脸色微松,换上一副轻视不屑的神情眨了眨眼漫不经心抬抬手哼道:“罢了!知错就好,看来甄府的家教真不怎么样!本宫不跟没教养的人一般见识,起来吧!” 甄钰缓缓起身,听见她接连两次辱及自己的爹娘不由心中有气,望着太子妃说道:“太子妃娘娘对臣女甄家的家教很熟吗?不然如此武断怕是有损太子妃的名声啊!” 教习姑姑、厉姑姑等听了甄钰这话恨不得晕过去,刚刚放松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倒没料到,这甄姑娘也是个倔的!半点儿亏也不肯吃。 太子妃本来发泄似的斥了那句话之后,心情也随之缓解了许多,不料甄钰冷不丁不软不硬这么来上一句,她心底的怒火“呼”的一下又拱了上来,面若寒霜冷笑道:“难道不是吗?甄姑娘既然犯了错,难道不是甄府家教不行的缘故?还有,你别乱说话,本宫对你甄家的家教不熟!”这私下底打听大臣家事的罪名,她可扛不起! “太子妃此言未免有失偏颇,有道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又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臣女犯错在前,认错在后,并未有违圣人之言;况且臣女还有数位哥哥妹妹,因臣女犯了错,太子妃娘娘便出此言将甄府家教全盘否定,臣女实在不能心服,亦替父亲母亲不服!太子妃既是对甄府家教不熟,却出此言,当属主观臆断,臣女更是不服!” “你——你——”太子妃倒抽一口凉气,胸口一梗,闷得难受,瞪着甄钰说不出话来。教习姑姑、厉姑姑等无不变色,秀女们亦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惊讶错愕不已,虽不敢交头接耳,眼神的交流却是十分热闹。 自打甄钰跟太子妃对上,萱娘垂在身侧的手便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早已急得不得了。眼看着一场风波几乎要过去了却又冷不防生变,萱娘同教习姑姑等一样,一颗心松到一半又提了起来! 此时,悄悄瞥见太子妃身子轻颤,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白显见是气得狠了,萱娘情急之下,呻吟一声,身子晃了晃,往旁边一名秀女身上倒去。 那秀女下意识扶住萱娘,“啊!”的惊叫了一声,众秀女都吓了一跳,顿时低呼不断,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糟了,有秀女晕倒了!快,快扶回去!”教习姑姑和首领太监、厉姑姑等趁势惶急的嚷嚷着、忙着指挥众人忙乱起来,心中无不庆幸,都道这秀女晕得及时! 太子妃也吃了一惊,忙派人去请医女,这些秀女万一被她折腾出了三长两短来,如何同人家家人交代?皇后也非揭了她的皮不可! 恰在此时,外头响起了悠长嘹亮一声:“皇后驾到!” 众人更惊,忙着打开大门,跪在地上恭迎皇后。 皇后牵着福清公主的手一并进来,大镶大滚的大红撒金妆花蟒缎九凤呈祥广袖常服呈着无限的威仪和庄重,她的脸色却十分难看,先是命人将秀女们都领回去休息,然后就这么定定的盯着太子妃半响,方抬了抬手命众人起身。rq 第198章 僵硬的讲和 被皇后那凛然的目光压迫着,太子妃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劈头而来,大气也不敢喘,起身后竟觉冷汗涔涔,背后的里衣一片冰凉湿意。 “太子妃也太用心了,”皇后脸色稍缓,声音端庄柔和的说道:“无事了过来随意瞧瞧便是,哪儿用得着在此守候这么辛苦!” 太子妃听到皇后这端庄柔和的声音却是唬得心跳加速,身子都麻软了半边。她知道皇后越是如此,就表示她心头的怒气越大,自己这回恐怕要倒霉了!也不知她究竟在外头听了多久! “为母后分忧,是臣妾的职责,臣妾不辛苦!”太子妃勉强陪笑,却是牙齿有些格格作响。 见她如此没用皇后眼底划过一抹凌厉,微笑着点头无不赞赏欣慰道:“本宫果然没看错你!本宫正好还有事要同你说呢,随本宫去坤宁宫吧!” “是,母后!”太子妃暗暗松了口气。挨一顿骂那是少不了的,只要不用在下人面前挨骂,她已经很满足了。她却不了解皇后的性子——她在下人面前丢了脸面,皇后同样没有脸面,以皇后浸淫后宫几十载的经验和养气功夫来看,如何会做这等没脑子的事? 皇后点点头嗯了一声不再理会她,却是向甄钰招了招手,微笑道:“甄姑娘,过来。” 甄钰屈膝应了声“是”,缓缓走到皇后面前。 皇后携着她的手捏了捏,满面爱怜喜欢的细细打量几眼,柔声道:“好些日子不见,甄姑娘越发的端庄稳重了!好孩子,有空和福清公主上本宫那儿坐坐去,本宫正想同你说说话呢!” “皇后娘娘厚爱,臣女自当领旨。”甄钰屈膝又是福了一福,微笑着说道。 只听得皇后身边的柴姑姑陪笑着说道:“今儿小厨房说了晚上要做上几道新菜,娘娘何不请小公主和甄姑娘过去用膳。岂不热闹?” “倒真是这话,”皇后猛然想起此事笑了笑,携着福清公主的手含笑道:“阿媛今晚可不能推脱,母后保证。阿媛去了断断不会后悔!” 福清公主想了想,偏着头向皇后笑问道:“母后光请阿媛和甄姐姐,还是还有旁人?” 皇后不由得“嗤”的一笑,说道:“光请阿媛和甄姑娘,没有旁人。”太子妃听了这话心里突然有点儿酸溜溜的起来,眼角悄悄瞥了皇后一眼,心头就有些失落起来。 福清公主望了甄钰一眼。向皇后点点头:“好,晚膳时阿媛和甄姐姐一起过去!” “早些儿过去,母后还想好好同你们说说话呢!”皇后笑着轻轻拂了拂福清公主的头,向甄钰笑了笑,方带着太子妃等一并去了。 福清公主和甄钰走出了储秀宫,方向她轻轻问道:“甄姐姐,你没事吧?” 甄钰摇摇头,亦低低说道:“我知道公主一定会救我的!” 福清公主甚少见甄钰说这等玩笑话。不由得“咯”笑了起来,随即抱怨道:“皇嫂好没来由的——” “公主!”甄钰在唇上竖起一根手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没来由的转头向四周瞧了瞧。眼光划过储秀宫外右边转角宫墙处,小忠子的脑袋恰恰缩了回去,同时向后飘去的,还有一抹姜黄的衣角,在阳光下划过一抹耀眼的光芒,甄钰顿时怔了一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算了!咱们回去再说吧!”福清公主闷闷说道,想想又不甘心,说道:“她要是再敢,我就告诉父皇!” “千万不要!后宫小事哪儿值得皇上分心呢!今儿这事。皇后娘娘自有定论的,公主为我这样,是替我招祸呢,往后我哪儿还敢进宫陪伴公主?”甄钰忙说道。 福清公主一想也是,居然难得的轻轻叹了口气,黑漆漆的眸子望着甄钰。有些欲言又止。 福清公主和甄钰刚刚回到明珠苑,不多会景仁宫里的姜姑姑便过来了,问了好几句话,替慧妃殷殷叮嘱了好些话,方才出去。 晚膳前,甄钰和福清公主一同去了皇后的坤宁宫,意外的竟发现太子妃仍然在那儿还没有离开。两个人都有点儿意外。 见过皇后之后,甄钰依礼上前见过太子妃,福清公主却是小脸一扬,轻轻哼了一声,斜了太子妃一眼,腻在皇后身边与皇后说笑,压根儿不搭理太子妃。 太子妃见福清公主对自己如此这般无礼,一股气不由得又堵上了心头,若不是在皇后这里,险些就要发作起来!太子妃眼巴巴的望向皇后,自然是恳求皇后替她做主的意思,哪知皇后压根儿眼角也不斜她,只当没看见,招呼甄钰坐下,微笑着同福清公主及甄钰说话。 太子妃心中益发不满,垂下了睫毛挡住怒火燃烧的眸子,捏着绣花帕子的纤纤素手骨节泛出一阵青白。 太子妃哪儿知道,皇后见福清公主如此态度反而心中一慰。小公主耍耍脾气这是小事,说明她年纪还小,心思单纯,若是她今日不动声色,依然规规矩矩、依足礼数的对待太子妃,皇后才要起疑呢!皇后不介意宠爱偏心一个心思单纯,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花瓶公主,而对一个颇有城府的公主,就不太好说了! “母后,母后,今儿母后这里做了什么好吃的呀!”福清公主眼巴巴的向皇后问道。 皇后笑着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瞧了甄钰一眼笑道:“你呀,就惦记着这个!你瞧瞧你甄姐姐,那才是大家千金的做派,你们再一起玩了这么久,你竟是一点儿仍旧不曾学会!” 甄钰忙笑道:“娘娘过奖了,公主一派天真烂漫,那是臣女再也学不来的!” 福清公主拍手得意笑道:“母后您可听见了!甄姐姐都这么说呢!” “嗳!”皇后抬起绉纱绣花帕子掩了掩嘴,笑道:“你呀,母后真是拿你没法!人家甄姑娘是客气,你倒老实不客气上赶着了!甄姑娘你还夸她呢,这丫头连皇上都不敢轻易夸了,说是一夸必出事故!”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皇后说着又含笑道:“正好前几日黑龙江将军夫人进献了十来条极稀罕的金鱼,养在后边的大青花缸子里呢!走,母后带你去瞧瞧,你若是喜欢,母后就转送给你,如何?” 福清公主却望向甄钰,正欲开口,皇后却笑道:“本宫听说甄姑娘描的花样子极好,正想请她画两张好绣在纨扇上夏天用呢,咱们且去!”皇后说着又向甄钰说了一遍。 甄钰听罢只得起身笑着答应着,皇后点点头一笑,便携了福清公主出去了。临走前,福清公主又瞟了太子妃一眼,太子妃被她的目光瞟得十分不舒服,垂下眼眸装作没看见。 随后,柴姑姑陪笑领甄钰进了铺着大炕的东次间,倒退着退了下去。铺陈着大红闪金蟒缎锦垫的炕头上摆着小小的桃花木嵌螺钿拼国色天香图的小几子,上头摆着描画素笔、裁好的宣纸等物。 甄钰瞧了瞧,并不急着拿起笔来,只是瞅着那白纸出神。 不一会,果然听到珠帘轻响,一抬头,便对上太子妃两道说不清道不明涵义的目光。 “太子妃娘娘!”甄钰起身,向太子妃屈膝施礼。皇后将福清公主带走,不就是想让太子妃同她单独说几句话么? 太子妃见甄钰一脸平静,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仿佛上午什么事情也未曾发生过似的,她的心里没来由又是一阵气闷,感到深深的打击:她这个太子妃就这么没有威严么?见了她竟然半点儿都不怕,好像不把她放在眼里似的! 不把她放在眼里!太子妃被自己转过的念头深深的刺激到了,却也不敢刁难甄钰,摆摆手道:“甄姑娘免礼罢!” “臣女谢太子妃!”甄钰站起了身子,落落大方,等着她开口。 太子妃脸色有些挂不住,好不容易挤出几丝笑容,说道:“等忙过这阵子了,本宫想请甄姑娘去东宫一聚,甄姑娘莫要推辞。”道歉的话她终究说不出口,这邀请做客的话也说得别别扭扭。 甄钰嘴角倒悄悄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别说皇后,便是她此刻也不由得有几分纳闷:皇帝怎么会为太子爷娶了这样一位正妃! “太子妃邀请,臣女怎敢不从。那么臣女恭候太子妃请帖便是!”甄钰含笑说道。 见到她的笑容太子妃心里的疙瘩愈发变大,有些僵硬的点点头道:“那是自然!你且忙吧,本宫先去了!”说毕转身,有些逃也似的出了这间屋子。 太子妃这边才刚走,柴姑姑便斟了一碗茶进来,用小巧的填漆梅花乌木镶金盘托着,一边将茶奉与甄钰一边笑道:“娘娘要这图样也不甚急,明儿后儿姑娘画好了叫人送过来都使得,不如老奴送姑娘后院也瞧瞧金鱼去?那金鱼头是个纯银白色,尾巴却是墨绿色,那尾巴打开来跟孔雀开屏似的,好看极了,外头都见不着的呢!” 甄钰一边陪笑着接过金边粉彩夭桃盖碗茶杯,捏起盖子轻轻拨了拨象征性的啜了一口,随即轻轻放在炕上的小几上,向柴姑姑点头笑道:“真的么?听姑姑这么一说果真稀罕,我还真想过去瞧瞧呢!”rq 第199章 拒赐 “老奴这就领姑娘过去!”柴姑姑忙笑着打起珠帘让甄钰。眉眼打量着她,举止从容,仪姿娴雅,说话行事皆透着聪慧却又不露那等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心里暗暗可惜:若是早生几年,皇后无论如何都会想法子将她聘给太子为正妃!可惜了! 甄钰随着柴姑姑穿过前殿,出了后殿,来到一个小小的天井,还没出殿便听到福清公主清脆响亮咯咯的笑声,其间还夹杂着皇后的低笑,显见母女俩的心情都正好。 “甄姐姐,你快来瞧!保管瞧见了吓一跳!”福清公主娇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呵呵,方才柴姑姑也是说很稀罕呢!”甄钰疾步上前,向皇后屈膝福了一福,皇后含笑点头示意她便趁势起身,已被福清公主拉了过去,指着那半人高大的青花大缸叫她看。 甄钰探头望去,清澈澄透的水中游弋着十几只金鱼,果然如柴姑姑所言,银白的身子,拖着长而宽的的碧色缎子似的尾巴,游动之间,长尾如波浪般轻柔缓动,十分美丽,呈异样的妖娆。缸中一丝水草也无,只缸底铺了一层鸽子蛋大小的洁白圆润的鹅卵石,一眼瞧过去,倒像是一群银色小鱼拖着鲜绿柔和的水草在游弋。 “果然有趣,绿色尾巴的金鱼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而且还长得这般好看!”甄钰也笑道。 福清公主喜滋滋笑道:“可不是!母后方才说了要送两对给我呢!过几日叫表哥也来瞧一瞧。他准定也不曾见过!”拥有什么梁玉中也没有的东西,一直是福清公主乐此不疲的追求。 皇后便向甄钰含笑道:“若是甄姑娘喜欢,本宫也送一对给甄姑娘如何?” 甄钰忙笑道:“谢娘娘厚爱,只是臣女素来不太懂这些,若是养坏了反而辜负了娘娘一番美意!” 皇后笑笑没再坚持,却是向柴姑姑笑道:“把前儿尚宝局进上来的那支金累丝鲤鱼莲花点翠步摇拿来!” 柴姑姑应声去了,不时捧过来一个小小的木匣子。轻轻将匣子上的金色暗扣打开,将盒子双手捧着呈在皇后面前。 福清公主伸头瞧了一瞧,夺目绚丽的点翠、色泽剔透纯粹的红宝石缀莲花、串着米珠的细碎金色流苏,夕阳的余辉照耀下来,映得匣子内一片绚烂璀璨。 “好漂亮的步摇!”福清公主轻轻赞道。 皇后将那步摇拿起来,流苏轻动珠光摇曳间,更增华贵典雅。 “这支步摇母后是要送给甄姑娘的,可不能给你了!甄姑娘!”皇后向福清公主笑道,说着转头向甄钰招手示意。 福清公主怔了一怔,拍手笑道:“是么?甄姐姐配这个肯定好看!” 甄钰一怔。笑道:“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东西。臣女不敢当,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福清公主却不由分说拉着她到了皇后跟前,娇嗔笑道:“姐姐,母后赏你这个自有母后的用意。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姐姐尽管收下便是了!” 甄钰心头一震,脸上神色未变,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坚决不收这支钗。福清公主说这话不过是一时口快、顺口为之,但是听在甄钰的耳中却恰恰是提醒了她。 今日她刚刚同太子妃发生了那么大的冲突,皇后先是逼着太子妃向她道歉邀请做客。现在又下了这么大的血本来笼络她,若说仅仅是安抚,她似乎还没到这般重要的地步!再结合皇后一直以来看她的目光。含笑夸赞她时的言语神情,甄钰脑中豁然开朗,同时“嗡”的一下一片空白——若是此时她还不明白皇后对她的心意,那真正是个傻子了! 皇后听了福清公主的话之后秀眉微蹙,无奈小公主话已出口,皇后又不便驳她,只得含糊笑道:“不过一支步摇罢了,说什么敢当不敢当呢!本宫也觉得这支步摇正配你,来,过来本宫替你插上!” “娘娘!”甄钰神情一肃,竟是恭恭敬敬的向着皇后跪了下去,行起了大礼。 “你这是——”皇后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瞧着她肃穆的神色,一时之间话到嘴边情不自禁又咽了下去,有些瞠目结舌的望着甄钰。 “娘娘厚爱,臣女本不应辞。只是,此物如此贵重,臣女福薄,恐受不起,还请娘娘收回成命!”甄钰的声音轻柔低沉,却斩钉截铁。 皇后迅速与柴姑姑交换了一个眼神,柴姑姑便陪笑道:“甄姑娘这岂不是令皇后娘娘为难么!娘娘既开了金口岂有收回去的道理?甄姑娘向来知书达理,今儿怎的这般固执起来呢!” “是啊,甄姐姐,母后也是一番好意的。”福清公主浑然不觉自己的话那是唯恐天下不乱,眨了眨清亮亮的大眼睛也笑着劝说甄钰。 甄钰咬咬唇,忽然抬起头,清澈柔和的目光望向皇后,轻轻说道:“请娘娘恕臣女僭越,敢问娘娘,今儿在储秀宫发生的事,想必娘娘已然知晓吧?” 听到甄钰突然提及此事,皇后的脸色变了变,回视着她缓缓点了点头,凤目中波光灼灼,不动声色的等着她后续的话。 甄钰说道:“臣女有错在先,太子妃娘娘教导臣女,臣女心悦诚服,但太子妃娘娘因臣女过错辱及臣女父母,臣女心中既难过且不服。臣女曾数次见太子妃娘娘戴过一支鲤鱼莲花点翠步摇,必是太子妃娘娘的心爱之物,臣女怎好亦戴此步摇再犯一个‘以下犯上’之罪!若是不戴,这步摇落在臣女手中岂非明珠暗投、了无用处了?连臣女都觉得可惜呢!还请皇后娘娘成全臣女!” 皇后听了甄钰这番话,不觉有些怔忪,探究的目光飞快瞟过甄钰脸上。她见甄钰句句不离太子妃,又记得那样清楚太子妃最喜欢的鲤鱼莲花步摇,心里忍不住起了另一种猜测:难道,她也想当太子妃? 皇后越想她的话越觉得是,那话外透出的意思是什么?不就是嫉妒嘛! 平日里看不出来,倒是个心高的!不过,眼光倒是不错!皇后飞快瞟过甄钰的眼底就划过了一抹笑意,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许多。 笼络收买人心这种事跟做生意是一样的,摸准了对方的底牌,大可从容谋划,徐徐出招,不必着急紧张。 不怕她有所求,就怕无所求。 既然她存了这份心思,她反倒不需担心了! 皇后于是温和的笑了一笑,用较为轻松的语气笑道:“你这孩子,偏生了一张利嘴,今儿太子妃被你气得够呛,这会子还要来气气本宫不成?既然这步摇你不要,柴姑姑,等会儿送去东宫赐给太子妃吧!好了,这地上凉,快起来吧!”说毕随手将那支流光溢彩的步摇放进了盒中。 “谢娘娘!”甄钰无声透了口气。 “……是,娘娘!”柴姑姑略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哪曾想到不过转眼的功夫皇后肚子里转过了这么多念头。 福清公主忙上前扶着甄钰,向皇后抱怨道:“母后,今儿明明是皇嫂不对,母后偏心!” 甄钰瞧了福清公主一眼,垂了垂睫毛,并不吭声。 皇后见甄钰没有替太子妃分辨的意思,反而来了个默认,心头更是甚喜,面上不由得更添了几分笑意,轻轻拍了拍福清公主的肩头笑道:“好好好,母后不偏心!赶明儿你皇嫂得闲了,母后让她设宴赔罪,如何?” “母后说的可是真的还是说笑的?”福清公主一听这话便来了精神。 “自然是真的!不过,你可不许嚷嚷出去,皇嫂好歹是太子妃,给她留点儿面子知道么?”皇后笑道,说这话时还有意无意瞟了甄钰一眼,丝毫没有避开她的意思,倒把柴姑姑瞧得一愣一愣的。 夕阳收起最后一抹余晖,只余天边一缕红艳得不像样的晚霞,一切的花木建筑皆笼在渐浓的暮色中,晚风轻拂,吹动裙角,带起一丝凉意。 恰好绿梅陪笑寻来,说是晚膳已经备好,皇后便带着福清公主和甄钰回了殿中,来至西侧的偏殿一起用膳。 今儿所上果然都是新菜,除了几样御膳房送来的例菜,一色描绘龙凤的明黄盘碗中,皆是精心烹饪的河鲜。 碗盖轻轻揭开,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碧螺虾仁、翡翠螺片、黄焖鱼骨、牛奶煮弓鱼、松仁鱼米、雪包银鱼、熘鱼片、拌四丝等,再加一海碗热气腾腾的酸笋清汤鱼,令人一见,胃口大开。 不等皇后招呼,福清公主笑着欢呼赞了两声,已是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座位上,绿菊便忙上前笑着将她面前的碗碟杯盘箸匙等一一摆弄妥当。 “你呀!”皇后微微摇了摇头,怪嗔的瞧了福清公主一眼,却是嘴角含着宠溺的笑容,向甄钰招呼道:“甄姑娘也坐下吧,今儿不过吃个便饭,且不讲究那些个规矩!” 甄钰笑着施礼应是,待皇后坐下后,在小宫女的指引下从容落座。在皇后的善意笼络下,这顿饭氛围甚好,双方都较为满意。rs 第200章 皇后起疑 入夜,福清公主和甄钰早已离去,缠枝莲台的琉璃灯树上九点烛火静静燃烧,淡淡的蜜合香无声无息浸染着寝宫中角角落落,皇后的发饰早已拆下,此时只简单挽了个慵鬓,随意插着一支羊脂白玉钗,身上一袭银线勾勒的橘红色轻容纱衣袍,支着肘托着侧头,斜斜倚在铺呈锦绣的金丝楠木嵌富贵花开螺钿碎玉芙蓉榻上,瞅着那烛火愣愣出神,半响,低覆的睫毛方轻轻一眨。 柴姑姑双手微微交叠身前,默默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陪着皇后一同出神。 “柴姑姑,”皇后轻轻转了头,看起来依然姣好细腻的肤色在柔和的灯光下越发显出几分莹润,她抬手习惯性扶了扶发髻一侧,沉思道:“你说,小公主是真聪明装糊涂,还是真性子假聪明?” 柴姑姑吃了一惊,怔忪道:“……娘娘这是,这是何意?” 皇后自失一笑,摆了摆手,身子动了动坐直了起来,柴姑姑忙上前将那绣**同春的杏色大引枕拿了过来放在皇后身后。 皇后顺势靠了靠,瞟着柴姑姑道:“你没见么?今儿本宫拿出那步摇来,可不就是因为小公主那一句话,甄家那丫头脸色都变了一变。” 柴姑姑在心里细细过了一遍,这才恍然明白皇后所言何事。不过,她有些纳闷陪笑道:“想必是娘娘多虑了吧?老奴倒没看出来那甄姑娘何时变了脸色。” 皇后轻轻笑了一声,并不言语。论到察言观色,柴姑姑也算是老道了,可是相比起来,皇后更加相信自己的眼光。 皇后思索片刻。说道:“小公主那个性子,也真亏她活到现在!” “娘娘!”柴姑姑悚然一惊。下意识转头四下望了望,颤声道:“娘娘何出此言!小公主可是皇上的心头肉,除了那等丧心病狂的,谁敢招惹她呢!若是小公主有点儿什么事——谁敢冒这个险呀!” 皇后听了这话不以为意,帝王的宠爱意味着什么皇后比柴姑姑看得更透,福清公主得到皇帝宠爱的同时,也收获了无数的怨恨嫉妒,不知多少人等着她倒下去好重新洗牌呢!要说当年,贤妃不也一样宠冠后宫,她不死。哪儿轮得到福清公主的娘丽妃出头、更别说公主自己了! 可是。皇后突然意识到,同样拥有皇帝无上的宠爱,贤妃是个极谨慎细致的人,也有一遭踏错万劫不复的时候,福清公主这么多年逢凶化吉。难道,她真的是一个花瓶公主吗? “总要找机会试试才好。”皇后淡淡说道。 “娘娘——”柴姑姑觉得今天的皇后十分奇怪。 皇后不紧不慢瞟了她一眼,说道:“试一试那小公主的深浅。”说了这话,皇后心里没来由一阵畅快。 其实皇后自己并不知道,潜意识里她同太子一样都不喜欢福清公主——对所有得到皇帝宠爱的人,她都不会喜欢。比如她生病了、太子生病了,皇帝只是过来瞧瞧,坐了不到半刻钟时间便称政事忙起身告辞,可是福清公主病了呢。皇帝甚至辍朝在榻前照顾!两下如此明显一对比,谁的心里会好受? “娘娘!”柴姑姑又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得向前倾了倾,结结巴巴道:“娘娘今儿这是、这是怎么了!您可不能这样啊,小公主那是皇上的心头肉,您忘了前些年——” “好了好了!”皇后有些不耐的摆摆手。说道:“我心里有数,且这种事还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你放心便是!试一试,又不是要害她。我也没说明儿就这么做了,你急什么呢!” 柴姑姑提起的心这才稍稍放下陪笑了笑,又陪着皇后聊了些闲话,见皇后有了些倦意,唤了宫女进来一起伺候了皇后安歇,方剔了灯倒退着出去了。 自这日一场风波之后,宫里又恢复了平静,太子妃也没有再去储秀宫找秀女们的麻烦,但太子妃刻薄跋扈的形象却在秀女中深入人心,令人噤若寒蝉。 选秀过后不多久,很快便是秋闱之时,但凡家中有待考士子的人家无不透着一股子紧张的气氛,甄府也不例外。 最明显的是,向来满脸是笑,嘴又快、话又多的白姨娘也老实了许多,满心只挂念着儿子甄克守,盼着他能考中举人。大夏国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但凡父亲只要是进士出身且官居三品及以上,其子无论嫡庶,参加科考时无需经过“秀才”一级,可直接参加秋闱考举人。按说甄克善兄弟年纪还小,这次上场也不过试试水而已,但满心想着儿子的白姨娘却是不能如此淡定,那副如临大敌的备战神情,连带甄夫人都紧张起来! 甄夫人一紧张,正院也不敢松懈,连带着整个甄府都透着浓浓的紧张气息,只有无子的刘姨娘背人处少不得轻轻叹息,只她也是明白人,感叹一阵也就罢了,过后仍然一心一意料理甄夫人交代的各种事务,不会像沈姨娘那般尽出幺蛾子。甄府的日子倒也过得顺顺当当。 六月中的一天,甄钰从玉兰苑过去正院陪甄夫人说话,甄夫人忽然笑着同甄钰说道:“三日后我和白姨娘一起去广恩寺为你两位哥哥烧柱香、求个平安符,你要不要一块儿去走走?” 甄钰瞧了一眼旁边眉开眼笑、神情跃跃欲试的白姨娘一眼,便知此事多半是白姨娘撺掇起来的,便笑道:“天气怪热的,娘又最是怕热,那寺庙里大太阳底下香烟缭绕,比别处更热,去做什么呢!两位哥哥学问都不差,平日里又肯用功,必定会中的!” 白姨娘好不容易说动了甄夫人,一听见甄钰这话便急了,忙抢着说道:“哎哟,二姑娘,话可不是这么说呢!二公子、三公子自然是好的,可是有佛祖菩萨保佑,岂不是更保险么!这可是大事,便是求个安心也是好的!”说毕,有些眼巴巴的瞧着甄夫人。 甄钰听她这么说只觉又好笑又无奈,便说道:“姨娘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不如那日带着二哥哥、三哥哥一起去吧!顺便也让他们出去散散心,整日里看书也该换换脑子休息休息了!” 甄夫人点点头,嘴才刚动,白姨娘忙摇着手急道:“这可使不得!这马上就到上场的时候了,怎能让两位公子这时候出去分了心呢!再说这天气这么热,万一若是中暑了——呸、呸,我只是随口说说、担心万一,两位公子身体这么好自然不会有问题的!” “好了!”甄夫人听得有点儿烦,眉头微蹙:“不去便不去吧,说这些有的没的!” 恰说着甄老爷从外边进来了,扫了屋里一眼笑道:“说什么这么热闹?夫人这是要去哪儿呢?” 甄夫人、白姨娘等忙都起身笑着招呼甄老爷坐下,甄钰叫了声“爹!”已奔过去甄老爷身边,拉着他的袖子笑道:“娘和白姨娘说了要去广恩寺为两位哥哥烧香求符呢!” 甄老爷瞧了夫人一眼,面上微微笑着确是有些不以为然,说道:“你不是怕热么?这还要出门!既这么着,那便一早赶早去吧,咱们家的卢湾庄不是在那广恩寺附近吗?索性在庄子上住一晚吧,第二天也是赶早着回来!” 甄夫人还没说话,甄钰甚是高兴连连点头,笑道:“还是爹爹安排的好!娘,咱们便在庄子上住一晚吧!也省得娘赶路难受!” 丈夫关心,甄夫人自然不会拒绝,笑着嗔甄钰道:“你呀,还不是你想着在外头玩,偏拿娘来说话!” 甄老爷一笑,说道:“索性问问三丫头、四丫头她们可要去的,还有克善和克守,一并去散散心吧!” 甄钰更喜,拍手连赞爹爹英明。 白姨娘不由得又急了,甄老爷一瞧她的神情便知她在想什么,笑道:“偶尔出去散散心换换脑子也是好的,你实在是紧张的有些过了!他们年纪还小,便是不中也无妨,下一科再考就是了!你这样,弄得家里人人都紧张兮兮的,你还三天两头叫人去老三那问这问那的,成什么样?我早想说了,只是一忙又忘了!” 白姨娘顾不得讪讪,听着甄老爷那“不中也无妨”的话只觉得心惊胆战的难受,勉强笑了笑,心里默默的念了十七八遍佛。 甄夫人却笑道:“白姨娘也是关心孩子,老爷说的轻松,哪里知晓我们当娘的感受呢!” “夫人说的是!”白姨娘感激的望了甄夫人一眼,为着甄老爷那句话,觉得越发要好好的拜拜佛祖才行。 阿弥陀佛,老爷只是口误,佛祖千万不要怪罪呀! 到了那日,甄夫人和白姨娘并克善兄弟、甄钰一同去广恩寺,甄倩有些不舒服没去,甄馨便留在府中陪她,甄敏更不用说,那是绝对不愿意同甄钰兄妹在一处的,特别是甄克善,令她又恨又怕。 甄钰兄妹一辆马车,甄夫人和白姨娘一辆。 二门处临上马车前,白姨娘说是有几句话要交代三公子,甄克守见她不容分说的神情,蹙蹙眉,只得老老实实的由着她把自己拉到一旁。 “姨娘有什么话快说吧,母亲马上就要过来了!”甄克守见她磨磨蹭蹭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甄夫人上车,身为妾室的白姨娘自然应该在一旁服侍的,且也没有当家主母上了车,反倒还要等候她的道理。rq 第201章 进香意外之事(和氏璧加更) 白姨娘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起来,瞪了甄克守一眼不满道:“知道知道!你姨娘我伺候了半辈子人还能不知这个理?你呀,用不着拐弯抹角的提醒我!我刚特意去瞧了,夫人和二姑娘还得有一会子才来呢!这不特意忙着过来想同你说几句体己话么?你怎的就不耐起来了?你可是我的亲生儿子呐,难不成瞧不起我这个亲娘了?枉我为你可是操碎了心!到如今同我多说两句话都不情愿了,我——” “姨娘!”甄克守哭笑不得,抿着唇望着白姨娘,又有些气恼和受伤。 白姨娘一见他这样自己又慌了,有些手忙脚乱的说道:“克守你别恼,我,我,姨娘那话都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而已!姨娘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那些话你可别放在心上,不要埋怨姨娘啊!你——” “我怎么会埋怨姨娘呢!姨娘叫我过来到底要同我说什么?”甄克守只得收起心底的情绪,反而笑着安慰了白姨娘两句,提醒她正事。 白姨娘这才记起来意,想着没准甄夫人和甄钰就要过来了,心里也是一慌,不再拉三扯四,压着嗓音向甄克守悄声道:“等会儿到了广恩寺,进大殿那一会,记得你要抢在二公子前边跨进去,这样呀,才能占到头一份的运气!” “姨娘!”甄克守猛的抬眼盯着白姨娘,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白姨娘神神秘秘要跟他说的竟是这么一句话! “哎哟!你别这么大声呀!”白姨娘被他的反应唬了一跳,不由得轻轻拍了拍胸口。说道:“就那几步而已,你放心好了,夫人和二公子未必注意得到这些个小事!记得姨娘同你说的啊!千万不要忘记了!” 甄克守张嘴欲言又无力放弃了,胡乱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事姨娘就别操心了!” 白姨娘喜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甚是欣慰。 甄克守瞧了瞧她。问道:“这个主意——姨娘可有跟别的什么人说过?” 白姨娘不满的嗔了他一眼,说道:“姨娘哪里是这么不知好歹的人?这怎么能告诉旁人呢!若是夫人知道了拦在里头可怎么好!” 甄克守略略放心,说道:“姨娘千万别把这话跟别人说。” 白姨娘忙笑道:“放心,这轻重我还是知道的!” 甄克守知道她想左了,也不提醒,点头勉强笑了笑,母子两人便分开。 不一会。甄夫人和甄钰也过来了,于是大家分头上了马车,一路往广恩寺去。 甄夫人等出门的早,来到寺中还不到中午,兼之山寺周围皆是参天古木。浓荫匝地,凉风习习,一扫城中的溽暑炎热。 主持师傅率着几名弟子笑着将他们一行迎入寺中,在禅房略坐了坐说了些话,甄夫人便带着他们兄妹几个前往大殿中上香求签。白姨娘一直有些失神,因为刚刚踏入殿中时,她满脑子光想着求一支好签的事,竟然忘了瞧着儿子是不是在甄克善前面进殿了!等她想起来,一行人早已入殿!白姨娘又不好当着面问的。心里急得猫抓似的,惹得甄夫人瞧了她好几眼她方才回神。 所幸,求的两支签都是好的,甄夫人和白姨娘都甚是高兴,香油钱也添得越发爽快。 寺中香客颇多,甄夫人不愿在此给人添麻烦。拜了佛求了签之后便与方丈告辞,打算回自己的庄子上。 甄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哪里肯就回去?硬是磨着甄夫人同意,让兄妹三人在寺中游玩,晚些时候自己回庄子上。甄夫人有些犹豫,寺中执事师傅便忙笑道:“施主放心,小寺后山景致不错,且也干净凉爽,从后山下去,向西边山脚绕过去,不多远便是贵庄了!到时,可让寺中马车送几位小施主一程!” 甄夫人听见这么说方才罢了,笑着道了客气,交代了甄钰兄妹几句,带着白姨娘去了。白姨娘其实不太愿意让甄克守留下,只是不敢驳甄钰的话,只得怏怏而去。 送母亲姨娘离了寺,甄克善长长的松了口气,望着那渐行渐远去的马车说道:“钰儿,我可快要憋死了!亏得你跟娘说了,幸好这些个日子也快到头了!” 甄克守不由得“扑哧”一笑。 甄钰也笑道:“二哥哥可真是——人家三哥哥就不像你!” 甄克善瞧了三弟一眼,说道:“圣人有云‘术业有专攻’,哪儿能人人一个样?三弟本来就比我爱读书!” 甄钰拍手笑道:“你还知道‘术业有专攻’呀!了不得,二哥哥真正长进了!” “臭丫头,取笑我!”甄克善说着作势要打她,甄钰咯咯笑着往甄克守身后躲去。 甄克守笑着拉着她,向甄克善说道:“二哥,咱们这就上去后山转转吧!” 甄克善笑道:“有什么好转的?左右不过那样!”说着向甄钰眨眨眼,压低声音说道:“我叫大茗他们租了马匹跟过来,就在前边的山坳里呢,钰儿,要不要过去遛遛马?” “真的吗?要,要去!”甄钰眼睛一亮,甚是欢喜。 甄克守见二哥询问的望向自己,忙摇手笑道:“我在一旁看看就好!二妹妹,你也可得小心一点儿,还有啊,别玩得一身汗,小心回去让母亲知道就麻烦了!” “还是三哥哥想的周全!”甄钰心头一紧,笑着吐了吐舌头。 甄克善倒不太当一回事,一边领着他们往山坳那边去,一边向甄克守调侃着笑道:“三弟你也该学学了,不然将来做了官,抓个贼都跑不动!” 甄克守不由得又笑了笑,二哥哥脑子里都是什么呀,当官就一定得抓贼么…… 兄妹三人一直玩到太阳西沉方回了庄子上,白姨娘早忐忑了半日,一听说他们回来了忙抢上来紧张的上下打量甄克守,陪笑招呼甄钰。甄夫人一见女儿有些松散的发髻和红扑扑的小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她也心疼儿子女儿,只嗔了儿子一眼,并未多说,还担心他们累坏了,忙叫人备了热水供他们沐浴更衣,然后一起至厅中吃饭。 甄夫人坐下向白姨娘招呼了一声,白姨娘告了谢方缓缓坐下,甄夫人又向王妈妈笑问道:“那位新来的唐妈妈可安排好了?别忘了叫人给她送饭去。” 王妈妈忙笑道:“夫人放心,老奴刚才已经吩咐厨房了!不会饿了她的!” 甄夫人一笑点头,捏起筷子轻轻顿了一下,招呼众人吃饭。 甄钰好奇问道:“新来的唐妈妈是谁?娘今儿买的人?”这才出来多久,府上又不缺人,甄夫人怎么好端端的怎么会买了个人? 甄夫人一边替她夹了一筷子鱼肉一边笑道:“也不算是买,签了十年的活契,十年后且再瞧着续或是不续。这唐妈妈一看就是个干干净净的稳重老实人,娘琢磨着放在你身边倒好。一直想着你那院子里该添个老成的管事妈妈,总找不到合适的,今儿倒是巧了!” “给我找的人?”甄钰顿时愕然,立刻便说道:“我不要!我那儿人已经够用了!” 白姨娘忙笑道:“二姑娘,这可是夫人一片好意,且人已经来了,姑娘怎么不要呢!那唐妈妈瞧着人真是不错呢!而且,还是桃花庵的女师父介绍的,必是规矩妥当人!”白姨娘神情有些跃跃欲试,巴不得甄夫人将那唐妈妈拨到她那里去的样子。 “真有这么好!”甄钰更加好奇了,要知道除了对自个的儿子,白姨娘甚少有夸赞人的时候,便是一只无缝的鸡蛋,她也能挑出一二三来。 “果然是,不然等会儿姑娘见了就知道了!”白姨娘连连点头。 “桃花庵?可是妙峰山那的桃花庵?”甄克善不由得问了一句。 这回轮到甄夫人诧异了:“你怎知是妙峰山的桃花庵?” 甄钰忙笑道:“今年春天我和哥哥还有福清公主、萱娘他们去过妙峰山看桃花,所以才知道的。” 甄夫人恍然点头,笑道:“那么这可真是缘分了!这唐妈妈先前在桃花庵养了好几个月的病,这回是随着庵中师父下山办事,她也顺便下山准备进京找份活计,谁知这样巧今儿就碰上了!” 甄钰笑了笑,情不自禁对那唐妈妈起了两分好感,也就没有先前的排斥了。 饭后王妈妈将那唐妈妈叫了过来,果然如甄夫人所言,是个看上去便给人很干净、很舒服感觉的人,四十来岁年纪,身量适中,面皮白净,柔和的五官也许是因在尼庵呆久了的缘故,似是染上一层淡淡的祥和的光晕,眼神温和,眉角含着淡淡的笑,头发打理得干干净净挽在脑后。站在甄夫人等面前,双手微微交叠在身前,也是淡淡温和的神情,既不紧张亦无失礼。 “唐妈妈叫什么名字?”甄钰不觉笑问。 唐妈妈柔和的目光微抬,望着她轻笑道:“回二姑娘,老奴叫唐侬。”声音也是温温和和,如三月的春风,带着略微有些软糯的尾音。rq 第202章 太子妃设宴 甄钰心中一畅,不由自主的便笑了笑。 “如何?娘再没哄你吧!”甄夫人亲昵的将女儿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肩膀轻笑着说道,然后抬头向唐侬说道:“以后你便跟着二姑娘吧!二姑娘有时任性,你多劝劝她!你是桃花庵的师父介绍的,又是这样的模样人品,我一见着就觉得好,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娘!哪有这样说自家姑娘的!”甄钰娇笑着在甄夫人身上蹭。 “哦,你还会不好意思呐!”甄夫人呵呵笑着,百般怜爱不已。 唐侬瞧着她们母女情深的样子,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落寞,微笑着点了点头:“夫人放心,老奴一定会好好照顾二姑娘的!” “唐妈妈从桃花庵上来,可认识庵中一位叫做怀安的师父?她一向可好啊?”甄钰又笑问。 唐妈妈身子一震,点点头笑道:“怀安师父一向甚好,只是姑娘——怎么认得怀安师父?” 甄钰偏着头仿佛回味似的凝了凝神,眼睛闪闪发亮,笑着说道:“去年我和哥哥他们去妙峰山看桃花,还挨了怀安师父一顿训呢,呵呵!” 甄夫人听毕便嗔着甄钰道:“佛门清净之地,哪有由着你们闹的?这顿训可是该着挨!” 甄钰和甄克善都笑了起来,都说:“可不就是,所以我们道歉赔罪了啊!而且,怀安师父也是个好人,还给我们指了路呢!” “这还差不多!”甄夫人笑了笑。白姨娘也由着笑夸了一句:“咱们家的姑娘爷们就是品行好!” 唐侬微微动容,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亦陪着笑了笑。 略闲话几句,甄夫人笑着挥挥手,依旧命王妈妈带唐侬下去,顺便将甄钰的事情和甄府中规矩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次日回府,唐侬便住进了玉兰苑,从此成为甄钰身边的管事妈妈。她为人温和。做事仔细,做人热肠,没几天玉兰苑上下无不对她交口称赞,见了面都略带着两分尊敬唤她一声“唐妈妈”。 没过几日。甄钰收到了太子妃发出的请帖,说是邀请甄府姑娘于六月二十二日东宫赏荷。甄钰捏着请帖,便想到了那日在坤宁宫太子妃对她说的话,不由得沉思起来。以太子妃厌恶她的程度来看,宴无好宴那是肯定的,不过,就不知这里头是否有皇后的意思…… “姑娘。奴婢方才向那小公公打听过了,太子妃还请了忠勇侯府、左宰府等好几家王府侯府十来位姑娘呢!对了,福清公主到时也去的。”秋心以为甄钰担心便委婉的提点了一句,有这么多人在,太子妃便是想动手脚也没那么容易的。 甄钰笑着“嗯”了一声,将那帖子随手往几上一搁,说道:“既然太子妃盛情邀请,没有不去的道理!到时你随我一起去吧!” “是。姑娘!”秋心点了点头。 到了这日,甄府上是甄钰与甄敏一块儿过去,若是旁的地方。甄敏自然没兴趣,可是东宫宴请,她却是不会错过的。 临上车前,甄钰目光轻转打量了她一眼:粉红色绣芙蓉花亮缎褙子,镶着玫红金线挑的边,下边系着桃红绣花流苏垂绦宫裙,小小的发髻上插戴着色泽鲜亮的红蓝宝石蝴蝶花簪,艳丽中透着几许灵动,只是对着甄钰时,那俏丽的脸上立刻便会冷上两分。 甄钰也不睬她。扶着秋心的手上车坐好,吩咐车夫直接去东宫。 那车夫倒是一怔,忙应了声“是”,一勒缰绳,扬鞭轻轻甩在马背上,吆喝着往皇宫方向去了。而不是如往常一样,先拐往忠勇侯府去接计子清一道走。 甄敏见了,嘴角微翘,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甄钰兄妹来到东宫时,在宫门口迎接的是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兰草领着一队小宫女、小太监。还有一位娇美的丽人,梳着堆云鬓,戴着金步摇、翡翠耳坠子,看服饰打扮像是太子的姬妾,也带着小宫女在一旁帮着招呼。 甄钰和甄敏下了车,便有小太监自觉上前,领着车夫将马车赶走,这里兰草便一面向甄钰姐妹迎上前屈膝陪笑招呼道了两句场面话,一边向那丽人说道:“赵良娣,这位是甄府的二姑娘、这是三姑娘!” 赵良娣咬咬唇,对来客瞧向自己露出的那种略带诧异又不敢明显表露的神情早已见惯不怪了,客客气气的上前笑着招呼。 甄钰姐妹也忙笑着行礼。 甄敏存心要讨好赵良娣,便赶着陪笑道:“良娣是何等尊贵之人,我们姐妹哪儿敢让良娣亲自迎接呢,真正是失礼了!还请良娣莫要见怪!” 兰草听了这话目光轻飘飘的扫过甄敏,笑着道:“甄三姑娘不知,赵良娣是刚进东宫伺候,对上京的人事都不太熟,太子妃娘娘特意让赵良娣在这儿学着招呼客人、认一认人呢!好些姑娘都到了,两位姑娘还是先进去吧!” 甄敏便又笑道:“原来是这样!只是在里边不也一样可以招呼么?赵良娣在这儿亲迎可真叫人过意不去!” 眼看着兰草的脸色顿时黑了两分,赵良娣忙笑道:“无妨的,等一会儿客人来齐了我也就进去了!两位姑娘还是先进去吧!”赵良娣说着,不由向甄敏投去感激的一瞥,这小半天了,只有甄敏帮她说了句公道话。 她正是从这批秀女中选出来赐给太子的,太子宫里有份位的,如今除了太子妃就只有她! 父亲是四川总督,家族世代为官,母亲出自书香门第的川南杨家,三代出过两状元、一探花、七进士,这样出身,注定从小金尊玉贵,哪曾尝过这种受人摆布的滋味?若说心里不恨不怨不委屈不羞愧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人家是太子妃啊,这下马威打过来,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陪着笑脸全盘接下。 “那么我们先进去了!等会儿见!”甄钰向赵良娣笑了笑,又向兰草点了点头,转身拉着甄敏去了。甄敏此时方回过味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惊得脚下一软,身上冷汗直冒,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厌恶的挣脱甄钰的手,甄钰瞧了她一眼,也没理会她。 领路的两名小宫女将她们领至东宫花园的荷花池旁,一旁高高的柳树下,铺呈着精美的毯子,摆设着桌案椅几,供着茶水点心并时新鲜花,七八位衣着鲜亮的姑娘们散在周围,正摇着纨扇娇声说笑交谈,太子妃身着一袭樱桃红的撒花曳地宫裙,浓艳得如同天边的一抹红霞,纤手执着柄绣花纨扇抵在下巴,正与一位年方二八的姑娘不知在说什么。 见了甄钰姐妹,太子妃只向这边轻轻点头笑了笑算是招呼,便依旧转过脸去同旁人说话。 甄敏正欲走开去寻熟人说话,冷不防却被甄钰拉住了袖子,她脚下止步,扭头冷冷瞅了甄钰一眼,目光落在那被扯的袖子上,示意甄钰放手。 甄钰眼眸垂了垂,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说道:“咱们应该过去先见过太子妃。”太子妃是主人,又是位尊者,无论怎么说都应该过去正式见礼方才合乎规矩。太子妃那一点头可不能代表正式的礼仪,若是一会儿让人挑出来,便是她们姐妹的不是。 甄敏此时也想到了这一点,那身刚刚息下去的冷汗“唰”的一下又冒出了一层,心里暗叫侥幸,嘴里却不甚服气低低嘟囔了几句。甄钰放开她的手,转身向太子妃走去,甄敏跟在后边。 “臣女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福!”姐妹两人来至太子妃跟前,屈膝行了一个优雅得体的福礼。 太子妃“咯咯”娇笑了笑,轻轻抬手说道:“起来吧!两位甄姑娘也太客气拘谨了些!今儿本宫请你们过来消夏玩耍,尽管和姑娘姐妹们玩去便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问着小宫女、小太监们,或者直接来问我都是一样!你们还小呢,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轻松活泼些才好,可别弄得古古板板跟个小老太婆似的!” 姐妹俩自是笑着答应。 “可不是,瞧着她们这年纪,真是叫人羡慕!”太子妃身边的女子亦笑道。 “好了,你们先去玩去吧!”太子妃笑道。 姐妹俩应了一声,屈膝行礼,转身退了下去。 “大一点的那个倒是沉得住气,小的那个么,呵呵!”望着她们姐妹离去的身影,太子妃身边的女子轻笑道。 太子妃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细细的白牙咬了咬那殷红欲滴的娇唇,轻哼了一声,微眯着眼望了望,说道:“两个都姓甄……” “什么?”一旁女子诧异反问,不明何意。 “没有什么!”太子妃笑了笑,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纨扇。 “钰儿,好些日子没见你了!”甄钰一回头,便看到一张满是欢容的笑脸,温柔的气质,似水的眼神,不是萱娘又是谁? “萱娘姐姐!”甄钰也十分欣喜,忍不住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那日她本想去找梁玉中打探打探,被二皇子一搅合只得作罢,后来寻了机会再去时,不料梁玉中带着那个什么凯斯特跑到南方港口去了,据说得好几个月才会回来,甄钰无法,这事只好暂且搁下。rq 第203章 福清公主的刺激 “萱娘姐姐!”甄钰也十分欣喜,忍不住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那日她本想去找梁玉中打探打探,被二皇子一搅合只得作罢,后来寻了机会再去时,不料梁玉中带着那个什么凯斯特跑到南方港口去了,据说得好几个月才会回来,甄钰无法,这事只好暂且搁下。 好在辛府那边误会了暗示之意,认为萱娘和甄克善的婚事那是板上钉钉,求了皇后,在皇上那里暗示呈报过了,萱娘理所当然回府,等候甄府上门提亲。 自从齐良生当上右相,入了内阁,首辅简阁老和左宰辛大人才知道自己小看了齐良生。这老酸儒没什么能力不假,但却是个一根筋,刨根问底、什么事都要说个通通透透的才肯罢休,根本忽视了许多“不可说”之事,往往令人尴尬的下不来台。好在有甄老爷在,且他与齐良生较为投合,每每总能周旋一二,和和稀泥,最终的结果虽然与简阁老、辛大人最初设想相差几分,但也勉强差强人意,因此他们对甄老爷也越发好感。辛府对于与甄府结亲,更是不遗余力。 皇上对这事态度也甚是暧昧,一听说两家都有意,便也不多言,由着他们自己商量着办。 “萱娘姐姐……”此刻见了萱娘,甄钰想起这事,不免有些愧疚。 萱娘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投过来安慰理解的一瞥,低声含笑道:“咱们且一旁说话去!” 甄钰心中一松,笑着点了点头,与萱娘一起远离了人群。来到一棵高大的丁香树下说话。 不多会,却见计子清穿着一袭湘妃色提花褙子并影青镶边长裙婷婷袅袅的也过来了,远远的笑道:“萱娘和钰儿也来了!我还以为还没到呢!倒叫我在家里等了好一会!”看到甄钰与萱娘甚是亲热、交谈甚欢的模样,再想想这段时间以来甄钰对她大有疏离迹象的态度。她的心里立刻咕噜咕噜冒起酸泡来,不由得瞅了萱娘一眼,怀疑是她在背后捣的鬼。 “计姐姐。”甄钰猛然想起没去接她的事,有些过意不去的笑道:“今儿出门时有些赶,车夫要急着回家有急事,所以没有去接计姐姐,倒是我想得不周全,也没提前叫人过去跟计姐姐说一声,计姐姐不会生我的气吧?” 萱娘听了计子清那两句不清不楚的话眉头已经微微蹙起。听见甄钰这么说,眸中不由得一黯,露出替她不值的意思。 “我哪儿会这么小气呢!”计子清说着身子轻斜挤到了甄钰和萱娘之间,将萱娘挤到了一旁,轻轻拍了拍甄钰的肩膀笑道:“钰儿是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么!除非有人挑拨,不然是断断不会忘了我的!”计子清说着就似笑非笑睨了萱娘一眼,故意问道:“如今选秀已经结束了,还以为萱娘在府中待嫁了呢!不想今儿竟还有空出来赴宴!对了,还不知萱娘赐婚的是哪家公子呢?呵呵!” 萱娘顿时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强忍着心头的怒意淡淡笑道:“这种事自有父母做主,哪有做女儿的上赶着忙乎的?又不是人人都有计大姑娘这般的魄力和勇气!不愧是忠勇侯府的姑娘,真正是巾帼不让须眉,叫人叹为观止!” 计子清顿时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上不来,下下不去,她没有想到萱娘的嘴巴竟也有这么厉害的时候。含讥带讽的话说起来比她高明的多了! “萱娘高看了,忠勇侯府的姑娘哪儿敢当呢!”计子清讪讪笑了笑,做出一副听不懂混不介意的神情,不由得悄悄瞟了甄钰一眼。见甄钰有些茫然的目光,心头这才松一口气。她却不知甄钰心里此时不知有多乐呵,瞧着她吃瘪,甄钰自是畅快,同时也暗暗冷笑:她的脸皮果然够厚的,饶是这么样了,还能够笑嘻嘻的回话。 萱娘轻哼一声,有些厌恶的离她远了两步。 计子清混不介意人家厌恶她,反而向萱娘盯了一眼,“请你再走远点”的意思就差没说出来了。萱娘顿时气结,手心一阵发凉。 “萱娘姐姐、计姐姐,福清公主来了,咱们且过去吧!”甄钰笑着向前边望去,说着便往那边去,其他的姑娘们也都向福清公主的方向过去。太子妃亦看见了,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小公主可来了!”太子妃笑着上前招呼,一边请福清公主至一旁备好的榻椅坐下。众人一起行礼见过公主,拥着她一道过去。 福清公主和太子妃落座之后,命众人都坐下,福清公主便瞧了一眼赵良娣,向太子妃说道:“皇嫂,我把小皇嫂也领来了,皇嫂不会不高兴吧?” 小皇嫂?太子妃怔了好一会才领会到福清公主嘴里的“小皇嫂”是何许人也,顿时一股酸涩的怒意涌上心来,瞧着福清公主那副漫不经心无辜的样,恨不得破口大骂,好不容易硬生生吞下了怨气,眸光婉转一瞥,勉强笑道:“怎么会呢?呵呵,能够为小公主领路,那是她的福气!好了,既然小公主这么说了,你也坐下吧!今儿来的都是上京的娇客,替我多招呼招呼,别怠慢了!” 小公主那一句“小皇嫂”叫得赵良娣心花怒放,面上却愈加恭敬,双手交叠在身前,躬身应了太子妃一句,这才小心翼翼坐在太子妃旁边。 福清公主跟甄钰和萱娘都打了招呼,这时看见赵良娣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得又向太子妃咯咯笑了笑,说道:“皇嫂,小皇嫂看起来好像很害怕你呀!” 太子妃心头怒意又添了一层,犀利的眸光扫过赵良娣,绷着脸假笑着亲亲热热握起她的手,尖长的指甲划过赵良娣细嫩的玉手,笑道:“怎么会呢!小公主这回可说错了,我们俩跟亲姐妹一般亲热,她怎么会怕我呢!她呀,想必是头一遭见着公主和这么多的上京名门闺秀,心里头紧张的吧!”说毕又亲昵的好言好语抚慰赵良娣,让她不必紧张云云。 赵良娣被太子妃紧紧攥着手,被她那尖利的指甲刺痛得额上冷汗直冒,偏还不敢挣扎,脸上强做出满脸的笑容柔顺的附和她的话,却不知自己的五官疼得扭曲变形,那笑比哭还要更像几分。还是原先同太子妃说话的那女子见赵良娣情形有些不对,说话都打着颤了,忙向太子妃使了个眼色,太子妃才一笑收回了手。 赵良娣无声透了口气,那刺骨的疼痛来源骤然撤去,浑身反而有一种几乎虚力、摇摇欲坠的感觉,心里不由把太子妃恨得要死。 福清公主却不肯轻易罢休,眨巴眨巴纯洁的眸子细细瞧了瞧赵良娣,十分关切的向太子妃说道:“皇嫂,小皇嫂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刚才在宫门口迎客累的吧!” 被“小皇嫂”这三个字刺激,太子妃的怒意一股一股的拱上来,恨不得冲着福清公主咆哮一声“她是你哪门子的小皇嫂!”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果然是的,妹妹脸色不太好呢!既然如此,妹妹便回去歇着吧!春兰,吩咐林总管差人去请个太医过来瞧瞧!”太子妃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柔声说道。 福清公主还不忘笑着加一句:“小皇嫂好好回去休息吧,瞧瞧皇嫂多关心你呀!” “是,公主说的是,太子妃仁慈心善,一向来对臣妾关心有加,臣妾感激不尽!” 赵良娣扶着贴身宫女的手盈盈起身,向太子妃和福清公主屈膝行礼,缓缓告退。 在坐的各位姑娘们,一个个早已呆住了,有些瞠目结舌的瞧着眼前的情形。太子妃的怒意几乎所有人都看了出来,不少人瞧了瞧一脸无辜、眼神清澈的福清公主暗暗摇头:果然是被宠坏的小公主,一点儿也不懂得察言观色,把太子妃气成了这样还浑然不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太子妃便是再气恼又能如何呢?再气她也不敢动福清公主一下!于是大家忍不住又羡慕起福清公主来。 “呵呵,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福清公主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笑道:“皇嫂请咱们来,可不是在这儿发呆的!” 太子妃硬生生咽下满腔的怒意,点头含笑道:“正是呢!”说毕拂了拂阔大的广袖盈盈起身,指着荷花池一头笑道:“那边水香谢前边有好几种罕见的荷花呢,有娇容醉盏、粉玲珑、点额妆、素牡丹、大锦、小锦、双萼叠翠等,在别处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小公主,皇嫂领你和各位姑娘过去瞧瞧去?” “好啊!”福清公主眨眨眼笑呵呵的起身,丝毫没有自己才刚刚羞辱了太子妃的自觉,依然笑得没心没肺,亲亲热热的拉着甄钰。太子妃见了,心里的气简直不知该怎么发,笑着抬抬手,领着众人往水香谢那边走去。 众人一口气此时方真正缓了过来,气氛又活络了些,拥着太子妃和福清公主一路说笑着过去。有的笑赞花园景致好,有的拍太子妃的马屁说她懂得真多,虚心的请她介绍各名品荷花,有的又没话找话巴结福清公主,不时有笑声传出,倒是比先前更热闹了几分,太子妃的心情也好了许多。rq 第204章 事端 甄钰细细瞧去那些荷花,果然打理得极好,花型也比别处所见别具风姿,粉白、水红、艳红、雪白等各色俱全,婷婷袅袅,犹似美人,清丽雅洁,出尘脱俗。竟还有数支花茎格外高出一众花叶,盛开如硕大的海碗,重台长瓣,花蕊金黄,花瓣却是呈淡淡的豆绿色,引得众人一阵惊叹指点。而这,还不算是这池中最好的一品。 欣赏了荷花,品评称赞一番,便有俏丽的宫装侍女上前禀太子妃:水香谢中备好了各种消暑甜点甜汤,请太子妃和各位姑娘过去用些,歇一歇。 太子妃便笑着让厉姑姑招呼大家过去,自己告了个罪,回寝宫更衣。 于是众人结伴说笑着进了水香谢,品尝各种美食,一边临着水榭欣赏池中荷花,或俯身指点着池中听到喧嚣聚拢而来的各色游鱼。 计子清手里端着一碗加了冰的蜜豆百合露坐在临窗的一处绣墩上,淡淡的凉意透过描荷甜白瓷菱边碗传入掌中肌肤,十分清凉舒适。可计子清此时却有些心不在焉,手中的食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碗中的甜汤,不时咬唇,往甄钰那边瞟去。若不是甄钰一直与福清公主在一起,她早过去找她了,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找甄钰问个清楚明白。 计子清不由得暗恨,明明她给甄钰递了那么多次眼色,明明她仿佛看见了的样子,却半点儿反应也没有,只管与福清公主、萱娘等说笑着,把她这个平日里最要好的朋友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有的人就是这样。别人对她好的时候,她洋洋得意视做理所当然,甚至心里对此人还怀着几分轻视,觉得可以任由自己摆布。而一旦人家不那么上赶着巴结她了。她便又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心底不由得就生出淡淡的失落、气闷和恐慌。对于最了解计子清的郑宝儿来说,她很懂得怎样能够挑起她浮躁的情绪。 不一会太子妃扶着兰草的手。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笑吟吟的过来了。此时太子妃换了一套亮粉色绣折枝玉兰花的菱纱宫裙,挽着鹅黄的披帛,梳着堕倭鬓,十分清丽妩媚。尤其夺人眼目的是她头上的点翠嵌珠鲤鱼莲花步摇,数排米珠隔红珊瑚珠子串成的流苏水泻似的垂在耳畔,行动间珠光葳蕤,映得娇生两靥。艳光四射。 饶是众女子见惯了各种珍贵珠宝,此时亦不觉动容,目光随着太子妃移动而移动,瞧着她头上的步摇挪不开眼。 “太子妃娘娘的步摇真好看!臣女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步摇!”计子茜由衷赞道。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七嘴八舌的赞起来。 太子妃甚是得意。抬手轻轻抚了抚这支心爱的步摇,微笑道:“这是前些日子皇后赏的!” 众人又是一阵称赞,都说难怪这么漂亮,原来是皇后娘娘赏的! 只见太子妃轻轻抬手示意,兰芳便忙上前,将手中一直捧着的小红匣子打开,呈在太子妃面前。众人不由望去,只见那大红绸底上,静静的躺着一支流光溢彩的点翠鲤鱼步摇。虽然不及太子妃头上那支,但也是难得一见、有钱没地买的珍品。 个别眼尖的已经看了出来,这支步摇正是先前太子妃甚为心爱、常常插戴之物,不由心下一惊,掩着嘴轻轻“啊”了一声,心下直觉的感到恐怕要发生什么事。 果然。太子妃纤手轻轻拈起那支步摇,响起轻微的泠泠珠翠碰撞声,莹白的肤色与璀璨的珠光相映成趣。 太子妃举着那支步摇瞧了瞧,向众人笑道:“这支步摇是本宫先前戴过的,也是本宫心爱之物,做工也是极好的。”说着将那步摇重新放入盒中,示意兰芳将那步摇捧过去给众姑娘欣赏。 众姑娘心中不由得就是一紧,突突的跳个不住。太子妃虽然还没有真正说出来,但是这番话铺垫的意思却已是十分明显,那就是,这支步摇她今日是要送出去的!必定是作为什么彩头送出去,只不知是比试赋诗?作画?还是抚琴、下棋? 别说这步摇本就巧夺天工、珍贵无比,单单凭着是太子妃先前戴过的心爱之物,也值得众人各展所长,一争高下! 于是众女子的斗志一瞬间被调动了起来,瞧着身边的人不由自主的便带上了两分警惕三分防范,争相围上来欣赏那支点翠鲤鱼步摇,夸赞的话说得既纯熟又响亮。 挤挤挨挨间,突闻“叮”的一声脆响,众人下意识退后一步往地上望去,却见一枚缀着碧玺珠子桃红流苏的椭圆形白玉佩掉在地上,桃红的流苏,莹白无瑕的玉佩,雕琢着线条流畅的图案,就那么静静的躺在地上,等着主人认领。 这玉佩,是从计子清的身上掉下去的。计子清一怔一愣之间,夏莹洁下意识一摸身上,脸色顿变,俯身将那玉佩捡起来,瞪着计子清扬眉冷声道:“计大姑娘,你怎么解释?我的玉佩怎么会从你身上落下来!” 众女子连同太子妃都怔了一怔,没料到突然之间闹出了这么一出。 计子清自己也吃了一惊,这玉佩怎么会从她身上掉下来。此刻见众人望向她的目光都变了味,那种毫不遮掩的嘲讽和不屑的光芒几乎要将她全身刺出窟窿来!饶是她脸皮再厚,此时也扛不住!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计子清脑子一阵一阵发晕,不由得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 “哈!难不成我的玉佩还长了脚跑到你身上不成?”夏莹洁气急反笑,冷冷的盯着计子清。女孩儿家的贴身物件最是矜贵,轻易不喜人动,何况夏莹洁本来就不喜欢计子清这样的人。 “我看不是郡主的玉佩长了脚,是旁人长了三只手!”不知谁打趣了一声,众人掩嘴“咯咯”的娇笑起来,望向计子清的目光越发闪闪烁烁意味深长。 计子清大怒,指着夏莹洁喝道:“你少在这里贼喊捉贼,你那破烂东西送给我我也不要!哼,我算是琢磨出来了,定是你方才趁我不注意悄悄放在我身上好趁机诬陷我!哼,若真是我偷了你的东西,我有那么不谨慎当众掉出来?” “你——”夏莹洁从未见过这么无耻之人,从未受过如此之羞辱,顿时气得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指着计子清直发抖。 “太子妃娘娘!请娘娘为臣女做主!”夏莹洁脸上挂不住,泪珠不由得滚落下来,来至太子妃跟前就要跪下。 “快快起来,这是怎么弄的!”太子妃心中甚恼,却不得不柔声笑着命宫女扶起夏莹洁来。夏莹洁掩帕拭泪,十分委屈的站在太子妃身边。 计子清也绷着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既躁且恼,大呼倒霉不已。她不觉向甄钰瞟了一眼,却见萱娘拉着甄钰的袖子站在一处,甄钰瞧也不向她瞧一眼,神情十分平静恬淡,仿佛眼前的事与她半点儿关系也没有似的。 计子清心头越发添了一股气,一阵一阵冲上脑门,冲得她头晕脑胀,恨得在心里将萱娘骂了个透! 以往她和别的姑娘出现了什么摩擦,或者别的姑娘有意无意想要刁难她、找她的麻烦,甄钰总会主动的帮她解围斡旋,最后小事化了,皆大欢喜。她本以为这一次也不例外,可是,甄钰竟然没事人一样! 不用说了,定是萱娘那个小贱人,方才被自己抢白了两句怀恨在心,因此挑拨了甄钰…… 太子妃注意到计子清神色不定的只管往甄钰的方向望,心头微微冷笑,抬眼柔柔望向甄钰,笑着开口道:“甄二姑娘,你认为此事该如何解决?” 叽叽喳喳低声议论的姑娘们都静了下来,目光也从计子清身上转向了甄钰。 见甄钰沉吟着不做声,甄敏亦笑着向甄钰说道:“是啊姐姐,你一向来不是跟计大姑娘最要好的么?你觉得郡主的玉佩是不是计大姑娘偷的呢?” 甄敏话音刚落,众女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意味不明。既然她两人一向交好,她的言语怎做的数?可太子妃既然已经问了话,却容不得她回避不言。无论她怎么说,结果都讨不了好。 不想,甄钰为难了一会却是笑道:“就事论事来说,我和大家看到的一样。计姐姐说是有人陷害,那么计姐姐仔细想想,刚才是否有人靠近计姐姐、往姐姐身上放了什么东西不曾?” 计子清想了半响,仍是想不起来究竟谁靠近了她。照她看来,每个人都有嫌疑,只是她一直心神不宁,压根没有留意究竟谁最有嫌疑。想了片刻,计子清的目光落在了夏莹洁的身上,决定就把她咬得死死的。 夏莹洁对上计子清射过来的目光,见计子清如此明目张胆、意味不言自明的瞪着自己不由大怒,眼眶一红,委屈得眼泪又哗哗的掉了下来,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计子清却越发得了意,昂首挺胸上前一步,冲着夏莹洁咄咄逼人冷笑道:“怎么?心虚了?心虚了便承认吧!自个做出来的事自己担着,你哭也没有用!”rq 第205章 翻脸(升长老加更) 计子清却越发得了意,昂首挺胸上前一步,冲着夏莹洁咄咄逼人冷笑道:“怎么?心虚了?心虚了便承认吧!自个做出来的事自己担着,你哭也没有用!” 夏莹洁一呆,越发哭得厉害。 夏莹洁心里憋屈得不得了,偏偏满腔的憋屈还无法言明。她明明是受害者,可是被计子清这么一说,连她自己都有点儿怀疑是不是自己动的手脚陷害计子清了! “清吟郡主不是这种人,计姐姐,你不会是弄错了吧?”甄钰冷不防却如此说了一句,有些担忧的望着计子清。那灼灼的目光中,显然含着两分不确定的因素。 在计子清看来,甄钰这分明就是在拆她的台!饶是她再能忍也受不了,这半日来的憋屈窝火一股脑的爆发出来,计子清冲着甄钰喝道:“怎么?钰儿妹妹难不成认为是我冤枉了她、是我在撒谎?看来你也是个见风使舵之人!” 甄钰一滞,目光有些躲闪,心虚气短的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就事论事?”计子清气愤不已,连声冷笑,此刻在她的眼中,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她的敌人,都存了心的给她难堪,都不是好人!甄钰的退缩越发助长了她的气焰,她气急败坏一阵风冲到甄钰面前,盯着她咬牙道:“那么我就告诉你,事实是这破玩意根本不是我偷的!甄钰,没想到你也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不、不是的!计姐姐,你别着急,有话好好说嘛!”甄钰一慌。不由得拉着计子清的胳膊连忙说道。 计子清心头顿时一阵畅快。 原先她忐忑不安生怕甄钰同她生分了,可如今甄钰主动上来示好,她的脾气又上来了,存心要给甄钰一个教训。让她好好记住冷落自己的后果。计子清想也不想,用力抽出自己的手,顺势将甄钰推了一把。冷声道:“好好说?好好说也是这么样!” “啊!”甄钰猝不及防,被计子清推倒在地,顿时委屈的咬了咬唇。 计子清也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瞧了瞧自己的双手。推甄钰那一下,她根本没有用力,她没想到—— 计子清张嘴欲呼,刚刚抬脚要往甄钰身边过去时。福清公主和萱娘早已扶起甄钰,沉着脸站在一旁。萱娘见计子清要过来,立刻挺身上前伸手拦住,沉声道:“计大姑娘好威风!难不成还想过来欺负人么?枉钰儿向来待你亲如姐妹,你就是这么对她的?便是恼羞成怒。也该分个青红皂白不是!钰儿只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你这么着是什么意思?今儿当着太子妃,咱们且说道说道!” 萱娘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无人不觉计子清太过了,简直有点竭斯底里,完全没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望着她的目光愈发不屑。 “辛萱娘,我的事与你无关!”计子清被萱娘一阵抢白。又受了众人的谴责,胸膛忍不住一拱一拱的又上了火,且大是着急,生怕甄钰从此恼了她。她想要过去和甄钰说两句好话,偏生萱娘又挡在身前,甄钰垂着头与福清公主在一处。瞧也不瞧她一眼。 “哼,”萱娘嗤笑,冷冷说道:“谁稀罕理会你?若不是你不知好歹乱咬人——哼!”萱娘话虽只说了一半,但这嫌恶之情表达得却比说了一整句还要深刻到位。 “你——”计子清气得身子发抖,恨恨的瞪着萱娘,脑子里被无可比拟的怒气一阵接一阵的冲击着、搅合着,满满的愤怒几乎烧尽了她的理智。 “皇嫂,这儿是东宫,皇嫂说说这事该怎么办吧?关甄姐姐什么事?皇嫂不会是故意想为难甄姐姐吧?”福清公主冷不防瞅着太子妃说道。那目光、那语气,认定了太子妃是在行祸水东引之事。 太子妃原本在不动声色的看戏,有意放纵计子清闹腾,甚至巴不得她和甄钰打起来才好。不料计子清这块没脑子的爆碳被点燃了不错,可冷不防杀出了个萱娘,且她忘了甄钰身边还有一个小霸王福清公主! 听了福清公主这句质问,太子妃顿时尴尬不已,不由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轻摇纨扇挡在唇边咳了咳,勉强笑道:“小公主言重了,怎么会呢!” 福清公主哼了一声,傲然道:“不会最好了!皇嫂你总爱找甄姐姐的麻烦,我还以为这次又是如此呢!” 福清公主这句话无疑一记重磅炸弹,将整个水香谢炸得鸦雀无声,人人面面相觑。夏莹洁也忘记了哭,计子清蚀心的怒意也吓得消去了一大半。 众人大有晕头转向之感: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事连接一事、没完没了起来了?矛盾竟蔓延到了太子妃和福清公主身上! 太子妃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大半,突起的臊热感包围了整个脸脖子,她甚至可以感觉得到,有汗珠凝成,又麻又痒。 “小公主,这是怎么说的!”太子妃讪讪笑了笑,笑得艰难,且僵硬。 “小公主真正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素来跟太子妃交好的简家姑娘忙呵呵笑着打圆场,笑道:“小公主向来同甄姑娘要好,见甄姑娘被人欺负少不得心中不快!太子妃身为东道主,又是嫂子,怨不得小公主怪上太子妃了!臣女说一句僭越的话,太子妃您呀,也别委屈了!” 简家姑娘这几句话下来,不但太子妃,便是围观的姑娘们也无不松了口气,原本紧张的空气也松动了些,众姑娘们无不陪着笑附和。 太子妃向简家姑娘投去感激一瞥,故作包容无奈一笑,目光转过计子清和夏莹洁笑道:“好了好了,原本是请大家过来乐呵乐呵的,闹得不痛快就不好了!阿洁,你的玉佩既然没丢,那便算了吧!我看计大姑娘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想必其中真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准!” 夏莹洁甚是委屈,但太子妃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且计子清这般蛮横泼辣无耻,此事又无令人心服口服的证据,再闹下去自己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虽然不甘,但今儿这亏却是非吃不可了! “太子妃娘娘所言甚是,是臣女方才太浮躁了!”夏莹洁学了乖,既然吃亏索性多吃一点,反而还能在太子妃和众人面前多博得几分同情。当即便忍羞忍辱、楚楚可怜的说道。 “计大姑娘以为呢?”太子妃又望向计子清。 计子清心里也憋屈,不知是谁暗算了自己。此时见夏莹洁一副委委屈屈的求可怜样心中十分腻味,越发认定了是她以退为进故意陷害自己,不由得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但她同样不敢拂太子妃的好意,且同夏莹洁一样的心思:再怎么闹也不可能水落石出! “太子妃娘娘说的没错,臣女也没有意见。”计子清也说道。 她说的干干脆脆,坦坦然然,赞同的是太子妃,给的是太子妃的面子,而真相如何,她是仍旧保留看法的。 夏莹洁顿时又气了个怔,觉得自己又被她摆了一道!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对,碰撞出一连串的火花来。 “呵呵!出来玩就该这么和和气气的,这可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简姑娘又拍着手笑道。 众人及太子妃亦笑了起来,顿时响起一阵较为轻松的低低说笑声,无不称是。独有福清公主微微撇了撇嘴,无声的“哼”了一下。 众人手中的纨扇下意识扇得快了些,这水香谢虽临水搭建,虽四面有风吹来,可仍是抵不住由内至外的热。 太子妃心中暗恨,实在搞不明白,为何皇后会叮嘱她定要将自己原先戴过的那支鲤鱼步摇送给甄钰,若非如此,恐怕今日也无这一场风波了。 见气氛缓和了些,太子妃定了定神,示意兰芳仍将那点翠鲤鱼步摇呈上来。众女一怔,交谈说笑的声音又低了下去,目光灼灼瞧着太子妃的举动,不过,此时却已经没有几人仍保持着一开始时的雄心斗志了,更多的人抱着的是明哲保身的念头:今日只要顺顺利利离开此地,不闹什么新闻,那就谢天谢地了! 打定主意的同时,也甚是佩服太子妃:都这般状况了,还不赶紧结束命各人各自回家,难不成还要开什么“诗会”? 只见太子妃手中持着步摇,目光却直直的望向甄钰,十分抱歉的笑着说道:“甄二姑娘,说起来,今儿倒是白白连累了姑娘受委屈了!也难怪小公主要替姑娘不平,这都是本宫招待不周的缘故,这支步摇便赠与甄二姑娘,权当本宫向姑娘赔罪吧!” 甄钰的心头“突”的一沉,下意识抬头对上太子妃的目光。她突然明白,太子妃今日设宴,早已决定要将这支步摇赠给自己。没准,这才是她今日设宴的目的。依着太子妃对自己的态度,她断断不可能将自己戴过的心爱之物送给自己,这么说,这里头十之**有皇后的意思。那天,自己拒绝了皇后所赠的步摇,皇后极有可能转而吩咐太子妃将这一支送给自己,她到底,是什么意思?rq 第206章 成人之美 “怎么?甄姑娘嫌弃本宫的步摇?”太子妃见甄钰站在那里发怔,既未上前,也未下跪谢恩,不由得微眯了眼瞧向她。 甄钰当然不会接受这支步摇,可眼下情形似乎已容不得她多想! 寻思着正要上前找个借口,却闻得福清公主小嘴一撅,又“哼”了一声,同时娇蛮的拉住了甄钰的胳膊。 太子妃的心随着福清公主的动作又是一沉,另一只掩在袖中的手突的紧了紧。 “小公主,这是太子妃娘娘赏给甄姑娘代表歉意的礼物,小公主为何要拦着甄姑娘呢!”简姑娘笑得亲切,却是把甄钰迟疑的原因都推到了福清公主身上。 “甄姐姐才不喜欢鲤鱼步摇呢!皇嫂还是留着赏给别人吧!”福清公主口齿清楚,一字一字说的理直气壮,说着望着甄钰眨了眨眼,问道:“甄姐姐,我说的对不对啊?前些日子在母后那里,母后那支鲤鱼步摇更好看,甄姐姐也没要,甄姐姐不喜欢鲤鱼步摇!” 太子妃一阵眩晕,差点要瘫坐在椅子上,背后冷汗涔涔直冒。福清公主说这番话听起来不甚清晰明了,但谁都是个人精,有什么听不出来的?太子妃甚至已经感觉到,众人望向她头上那支璀璨无比、珍贵无双的步摇眼神都已经变了!仿佛在讥诮:那是别人不要的,皇后才赏给了她……她当成宝贝拿来炫耀的,是别人看不上的东西…… 太子妃脸色极其难看,胸膈隐隐作痛。同时亦羞怒交加。福清公主的话,也令她同时茅塞顿开,难怪皇后特意吩咐,命她当众将这支鲤鱼步摇赠给甄钰。难怪…… 好在,福清公主本性单纯,并未往别的地方想。只是说了这么几句在外人看来似是而非的话。 甄钰趁势上前,向太子妃屈膝施了一礼,说道:“太子妃娘娘厚爱,臣女本不敢辞,可是这步摇太贵重了,又是太子妃娘娘心爱之物,臣女不敢夺人所爱。” 太子妃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似要把她看出一个窟窿来。良久,太子妃缓缓点头,灼灼的目光仍是一眨不眨盯着她,微笑着一字一字道:“不夺人所爱,的确是君子品性。甄姑娘真乃君子!但愿姑娘能当一辈子的君子。” 甄钰心头一松。遂笑道:“臣女恭聆太子妃教导,必不辜负太子妃厚望!” 太子妃笑了笑,将那步摇仍旧搁回了盒中,命兰芳收好。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太子妃和甄钰方才打的是什么机锋,就连福清公主,也是望望太子妃,望望甄钰,一脸的懵懂。大家只知道。太子妃的心情,似乎突然之间愉悦了许多。 数经波折,今日一宴最终以宾主尽欢而结束。至于结束之后太子妃怎样跟皇后交代,就不是甄钰所操心的了。 皇后听了太子妃回禀此事后,怔了半响,不甚在意那步摇有没有送出去。反而甚是详细问了福清公主的一言一行,然后淡淡笑了笑,就摆摆手命太子妃退下了。太子妃礼物没送出去,本来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了,皇后这么轻易放过了她,反倒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呆在那里等到柴姑姑提醒,方才如梦初醒的退了下去,暗中擦了把汗。 而当日,离开东宫一直到上马车,甄钰都没有瞧计子清一眼,计子清几次三番想要凑上来说话,都被萱娘或者秋心挡住了。瞧着甄府的马车渐行渐远,计子清恨恨的跺了跺脚。却不知前边的马车里,甄钰的眼底划过一抹凌厉的快意。 撒了这么久的网,终于要收起来了! 借着今日东宫赴宴的机会,甄钰命秋心趁人不备将夏莹洁的玉佩浅浅的塞入计子清的身上,后来趁着人群挨蹭之际又施了点手脚,将计子清拉下了水。 算计计子清是手段,却不是目的,目的是趁机在众人面前与她划清界限。 甄钰太了解计子清的脾性了,这段时间她有意无意的疏远,早已习惯了被她崇拜着、捧着、称赞着、讨好着的计子清必定心中不快;而今日,就在她的眼前,她故意与萱娘、福清公主表现得甚是亲密,却依然对她淡然疏离,计子清那种占有欲极强且又蛮横霸道之人,能够受得了才怪!果然,她原本就一肚子的不快,在玉佩事件之后,她没有如同以往那样站在她那边帮她解围、反而说起了明显偏向对方的“公道话”之后,计子清一腔的妒意、酸意、怒意顿时被激得爆发了出来,当场冲着她说了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还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推得跌倒在地! 换做任何两位姑娘之间,这交情也应该到了头了。从此之后,但凡她计子清的任何事情,都将与甄钰无关。 做戏做足,因此,便是回程的马车上甄敏明里暗里的讥讽甄钰,讥讽她交友不慎,嘲弄她认人不明,她也一声不吭的别过头往旁边避开了去,相当于默认了甄敏的话。 秋心瞧着她,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不安。无论是她先前不惜血本、几乎没有底线的交好计子清还是如今一步一步的同计子清划清界限,秋心都觉得其中别有内情。她好像在做一件任何人都不知道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事,而她百般琢磨,也不知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何。 计子清那边也是郁闷沮丧得不得了,回想起在东宫自己对甄钰的态度和举止言语,她后悔极了!她本来就是个眼空心大的冒牌货,上京贵女中除了甄钰根本没有人瞧得上她。而甄钰从前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因为甄钰的关系,福清公主、萱娘等对她也勉强不错,她洋洋自得,认为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圈子。如今才发现,这一切的基础其实都源于甄钰!她与甄钰翻了脸,也就等于与这个圈子脱了勾。除了甄钰,她在其中没有任何一个能够说得上几句话的人。如今,连甄钰也失去了! 计子清这边既悔且恼,计子茜见了却是十分畅快。在府上有爹娘压着。她已经不敢找计子清的麻烦,在外头有甄钰罩着,她同样也没法轻易让计子清出丑。如今可好了,只要没了甄钰这个外院,计子清以后再参加什么宴会,就等着怎么丢人现眼怎么来吧! 计子茜越想越畅快,刚下了马车。瞥见计子清懊丧的表情,计子茜忍不住出言讥讽了几句,一字一字皆一针见血的踩着计子清的痛处。 计子清闻言大怒,恨恨的瞪着计子茜,计子茜不甘示弱回瞪过去。轻蔑一笑,优雅转身便欲离去。 计子清此刻心情糟糕之极,哪儿受得了计子茜这么撩拨?非但受不了,今日所积压在心中的怒火反而“蹭”的一下全部爆发了出来。她忍无可忍,一阵风冲到计子茜面前,抬手就狠狠掀了她一巴掌,指着她破口大骂。 计子茜呆住了,“哇”的大哭起来,张扬着双手疯狂的向着计子清扑打过去。边哭边骂。计子清不甘示弱,立刻还手与她对打起来,连珠炮骂得计子茜面红耳赤,尖叫着只恨不得撕碎了她。 姐妹俩毫无形象的厮打扑抓缠在一起,一旁的丫鬟婆子们都愣住了,睁大着眼直瞪瞪的瞅了好一阵。才惊叫一声,一边叫人跑去请计夫人,一边忙冲上前去欲将两人拉开。 只是两人此时都使出了浑身的劲,势头所向披靡,相互揪着头发衣裳、又踢又咬又骂,一时之间那里分得开了!丫鬟婆子们情不自禁被她们气势所摄,又怕殃及池鱼,又怕不留神为她们所伤,一个个张扬着双手急得在旁边团团转,嘴里震天的嚷嚷着劝着,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去拉扯她们的。 计子茜年纪小,又不比计子清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没多会便处了下风,插着金钗的漂亮发髻早被计子清抓得披头散发,金钗、花钿也掉了一地,哭得凄惨无比。她身边伺候的妈妈、丫头见了,嚷一声“了不得!”慌忙硬着头皮冲了上去,拼着受伤也不能再让计子茜挨打了,不然,等会儿计夫人来了,她们一个都讨不了好! “都给我住手!”计夫人带着江妈妈、薄荷、紫苏等赶过来时,看到这一幕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混乱的打斗戛然而止,计子茜一得放松,只觉得脸上、头上、胳膊上、身上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痛,她尖叫一声,又往计子清身上扑了过去。计子清冷冷一笑后退一步偏身侧开,当着计夫人的面“啪!”的抬手又给了计子茜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二姑娘给我拉开!”计夫人心痛且怒,扬声大喝。 丫鬟婆子们如梦初醒,慌忙强行将闹腾不堪的计子茜拉了开去。计子清这当着计夫人面的一耳光,把她们一个二个都掀得愣住了。 眼角余光瞥见满脸是泪,披头散发,衣裳凌乱,脸上还有好几道鲜红血痕的女儿,计夫人的手紧紧的攥着,呼吸也不受控制的急促起来,胸膛一起一伏的。 “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计夫人先不理会打架的两人,冷厉的目光扫过跟随她们的丫鬟婆子,如一道道利剑。 “奴婢该死!”丫鬟婆子们被计夫人目光触及,无不心惊胆战、腿脚发软,齐齐跪了下去,磕头伏地瑟瑟发抖。 “的确该死!”计夫人冷声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主子还小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不成?就由着她们这般胡闹?这里是忠勇侯府,不是东边头的菜市场!你们不要脸侯府还要呢!这事若是传了出去,这侯府的脸面可往哪儿放?大姑娘这一二年就要议亲的,若是外人知晓了此事,你们岂不是害了大姑娘一生!等会儿你们一个二个自己到林婆子那里领板子去,每人三十大板,回头再革半年的月钱!下次又再犯的,打一顿直接卖出去府!好了,都起来吧!” 众丫鬟婆子心头凉了半截,却是谁也不敢出声反对,恭恭敬敬磕了头谢了计夫人,颤巍巍的爬了起来。心中对计子清却是不由自主的添了一层怨恨:果然是那三门子外头来的没有教养的货色,都是要议亲的年纪了,还如此撒泼,哪家若是娶了她,那才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计子清发泄了这一通,心头的火气渐渐消了下去,此刻听了计夫人这番话,猛然想起自己的亲事,脸色微变,情不自禁添了三分不安,轻轻揪着自己的衣襟下摆,垂着头不敢言语。rq 第207章 心思 在江妈妈的劝慰下,计子茜的哭声已经渐渐小了下去,但嘴里仍是呜呜咽咽的,计夫人瞧了一眼女儿,江妈妈替她理了理衣裳和头发,脸上血红的抓痕愈加触目惊心,裙子和衣襟也各自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计夫人简直杀了计子清的心都有了,若是女儿脸上当真留下了疤痕,她便是有法子让计子清变成麻子也换不回女儿的脸! “好了!江妈妈,你先带着子茜回去更衣,拿药膏同她好好擦一擦。”计夫人强按下心头的怒火,以尽量平静的声音吩咐道。 计子茜不甘的抬起头,触到母亲目光的那一刹那又垂了下去,跺了跺脚,一扭身随着江妈妈去了。 计夫人瞧着女儿去远了,这才转头,向计子清望了一望。 计子清鬼使神差的恰恰抬起头来,对上了计夫人的目光。计子清身子一僵,一股从未有过的冷意从脊梁骨一点一点的向上延伸,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令她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透心的凉。 计夫人的目光沉静平和,面色也是同样的沉静平和,看起来与平日里并无两样,可是,不知为什么,计子清就是有那种感觉,那种被人当做猎物盯上、毛骨悚然的感觉。 计子清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心跳快的几乎窒息,瞳孔骤然睁大,不知所措的瞪着计夫人。 此时,计夫人却是朝她温和一笑,如阳春三月拂过柳梢头的暖暖春风。 计子清顿时呆住,脑子里一片空白。呼吸也随之一滞。 “你是当姐姐的,”计夫人沉静温和的开口,用那种操碎了心的用心良苦的母亲的语气,望着她说道:“又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能同妹妹斤斤计较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好的就弄成了这样?” 计子清气焰顿时矮了一大截,不自觉便低声说道:“是。是子清的错,不该一时冲动。其实,其实只是一点儿小误会,小误会而已!” 计夫人又盯了她片刻,然后轻叹一声,点头柔声道:“茜儿的脾气我是知道的,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她呀。就是嘴巴不饶人,教我给宠坏了,其实本心不坏。既然你不愿意说,想必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好了,你也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吧!等会儿我叫人送瓶消肿祛瘀的药膏给你。回去吧!” 就这样?计子清诧异的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望着计夫人。 计夫人见她傻傻呆呆的样子反倒笑了起来,挑了挑眉角笑问道:“怎么?你还有事?” “没、没有了!”计子清反应过来慌忙摇头,吱唔着道:“既如此,子清告退。” 计夫人点点头嗯了一声,瞧着她行了礼转身去了。 望着这脚步有些漂浮的背影,计夫人眼底蓦地划过一丝狠戾,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很快。她就会知道什么叫做末日! 回了消夏斋,计子清的心非但没有平静下来,不安的感觉反而越来越强烈。 换了衣裳,梳洗妥当,她一个人怔怔的坐在月洞窗前发呆,脸色一阵明一阵暗。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更不敢轻易打扰。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且很突然,此时一幕幕回想起来,计子清仍然有种无力头疼的感觉。如果说自打遇到便宜老爹之后她的一切都一帆风顺,那么今天可以说是不顺到了极致。尤其想到刚刚不久前计夫人的言行态度,她心里没来由的就感到一阵恐慌。 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才发现屋里已经漆黑一片,此时,她就这么独自一人,坐在这黑暗之中。身处锦绣膏粱,却没有一样是她可以完完全全驾驭得了的!便是她身上的绫罗绸缎和头上的珠翠宝石,也不知是谁才是主,谁才是陪衬! 或许,她只是邵琬清,是那个在山上挖野菜,在集市上买廉价花布,在河边洗衣裳,会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大口喝水,会为了一个铜子跟人破口吵架的乡下女子,她想变成计子清,她被如今所拥有的或尚未拥有的一切所吸引,她想要融入,想要改变,但她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因为这一切,本来也不是她的! 计子清激灵灵的打了个颤,下意识的抬头望虚空的黑暗中望去,表妹郑宝儿的容颜在她面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她那双充满怨恨,死也不甘的眼睛,就这么冷冷的瞧着她,令她无处遁形! “啊——!”计子清突然捂着头尖叫起来,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百灵和张妈妈慌忙推门进来,点亮了屋里的蜡烛,忙着上前叫“姑娘!” 微晕的烛光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盘旋在她眼前的那张噩梦般的脸。计子清敛了敛神,瞪着百灵和张妈妈呵斥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连灯也不知道点!” 百灵战战兢兢小声回道:“姑娘,方才是姑娘吩咐……不许人进来打扰……” 计子清冷冷剜了她一眼,哼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百灵瞟了一眼垂着头的张妈妈,赔笑着道:“现在是巳时中刻,夫人说今晚没胃口,吩咐了请姑娘在屋里自己用晚饭,这会儿姑娘可要用?要不要奴婢去厨房传过来?” 计子清这时候心烦意乱,哪儿有什么心思吃饭?摇摇头说不必了,却问道:“侯爷回来了吗?去看看侯爷在不在书房。” “是,姑娘。”百灵忙答应着,转身去了。 计子清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抬头瞪着张妈妈:“我要更衣,等会儿去侯爷那。” “是,姑娘。”张妈妈也听说了她今天的彪悍事迹,面对时不由自主的多了两分小心翼翼。 一时计子清来到计侯爷书房外边,脚步随着心忍不住有些迟疑起来。今天她把计子茜揍得有多痛快,此刻心情就有多忐忑。她心里很清楚,计侯爷对计子茜的疼爱绝不输于对她的疼爱。没准,计子茜早已在计侯爷面前告过状了! “是清儿在外头吗?进来吧!”书房中缓缓响起一声中年男子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计子清只得答应一声,咬咬牙,推开门进去。 “爹。”计子清什么也没说,直接跪在了计侯爷面前。 坐在书桌后的计侯爷,执笔的手一滞,凝了她片刻,缓缓的将笔搁下,抬眼望着她,然后就重重的叹了口气,似伤心,似失望,似无奈,但这一切的情绪却包含着同一种感情,那就是关心。 “爹!”计子清忍不住流下了泪。一直以来扮演郑宝儿的角色,她也已经很累了,这种日子,还是早早结束的好。 “傻孩子,哭什么!”计侯爷见她流泪心里也甚是难受,忙起身上前,轻轻将她扶了起来,父女俩至一旁靠着壁的长榻上坐下。 “都是爹不好!”计子清请罪的话还没出口,被计侯爷这当头一句话又给硬生生的压了回去,她有些吃惊和茫然的瞧着计侯爷,心里不安起来。 “是爹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没有好好的教导你。”计侯爷嘴里发涩,发苦。如果不是他失责,计子清断然不会变成这样,初初听到此事时,他惊诧,不信却又不得不信,他震怒,震怒之后却又涌上无可言明的愧疚。 “不,爹!”计子清这一声爹叫得心甘情愿,她无比眷恋的凝着计侯爷慈爱的脸,垂眸轻轻说道:“是清儿不好,爹一向来都很疼清儿,是清儿不懂事,辜负了爹的一番良苦用心。” “清儿……”计侯爷百感交集,五味成杂。按理说,听到计子清这么说他应该感到很欣慰才是,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却充满着沉重,铅块一样的沉重。 “爹,请爹爹尽快为女儿定下亲事吧!对方只要人品好,只要对女儿好,家里简单一些,官职小一些都没有关系。”计子清说出这番话后,心里突然感到无比的轻松。是啊,她只是一个冒牌货,反正她也没法融入上流社会,那么找一户殷实富裕的人家嫁了过去有何不好?只要有便宜爹在,夫家还不得由着她横着走?她原先真是脂油蒙了心,竟然想着去攀附那等世家大族,那不是摆明了送上门去给人羞辱么!猛然想到自己当初之所以生出那般的心思,其实都是基于甄钰明里暗里的暗示,令她鬼使神差的就被她牵着鼻子走。 计子清心里不由得把甄钰恨恨的骂了一遍。 “你真的这么想?”计侯爷又惊又喜又意外。计子清的亲事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她原先不肯嫁给低门小户的人,他也不忍拂了她的意,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没想到,她竟然自己想通了。 “当然是真的,”计子清连连点头,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诚恳说道:“爹,女儿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这般选择才是女儿的福气,求爹成全女儿。” “好,好!”计侯爷十分高兴,忍不住搓着手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好办了,好办多了!”他说着又是长声一叹:“清儿你放心,爹不会亏待你的,你的嫁妆,爹一定好好的给你准备!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列了单子交给爹置办!还有良田、商铺和庄子别院,爹都会为你办妥,断断不会令你受半分的委屈!”在议亲对象上已经委屈了女儿了,那么在钱财方面多给她一点儿补偿,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rq 第208章 曝光 计子清眼睛一亮,强按住心头的狂喜,垂着头,带着几分待嫁姑娘的娇羞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计侯爷见了她这般模样,心怀大畅,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令守在门外的东来、西宇面面相觑、咋舌不已:大姑娘真好本事!侯爷都气成这样了,这么快就哄得侯爷如此开怀! 次日,计子清主动去了正院,大大方方的给计子茜陪了不是,计子茜自打照了镜子后,恨不得撕碎这个便宜姐姐,可一想到母亲严厉的交代,勉强忍着没有发作,却也不耐烦面对计子清,没说两句话便把她赶了出去。倒是计夫人反而好言抚慰了计子清一番,满脸是笑的将她送了出去。于是阖府上下,莫不叹息。 计子清却不知道,正当她盘算着如何从计侯爷手中弄到更多的陪嫁时,一张大网已经悄悄的向她逼近。 那一日,当美梦破裂,残酷的事实硬生生被撕裂在眼前时,计子清仍然处于晕眩中,浑然不敢置信,她的身份,竟然被拆穿了! 在忠勇侯府的正厅中,计侯爷、计夫人、计老太太、邵琬清,以及那位在大街上当街认出她来并揪着她不放的亲爹邵有德,几个人齐聚一堂,大门紧闭,老太太的心腹妈妈亲自坐在门前廊下看守着,一只蚊子都不许靠近。 然而又有什么用?计子清是在大街上被邵有德揪住不放的,此时恐怕整个上京倒有大半个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知道了忠勇侯府计侯爷找回来的女儿是个冒牌货! 这件事出来。最受打击的无疑是计侯爷。此刻,他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像老了十岁,他的目光紧紧的盯在邵琬清身上。他曾今视若珍宝护着的女儿!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得知了今日事情的始末,计老太太盯着她们父女。眼睛里恨不得喷出火来!因为这个新回来的“孙女”,这一年多来府上就没消停过,让外人议尽了是非!可是,所有的那些是非加起来,都没有这次的笑话来的叫人难堪! 原来闹了半天,闹得家宅不宁,竟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邵有德哪儿见过这种阵势。来到这个地方腿就先软了,被计老太太这么一吼,一个哆嗦差点跌了下去,下意识的就往邵琬清身后躲,张皇无错道:“闺女……” 邵琬清狠狠瞪了他一眼。第一反应想要推开他,硬生生的又忍住了。 对上闺女的目光,邵有德也有点心虚,隐隐明白自己坏了闺女的大事。 当初闺女一个人席卷财富一声不吭的逃跑,一个子儿也没给他留下,每每想起来他便气得要吐血。因此当他无意中得知闺女的行踪,又有热心人愿意搭伙赶路包了伙食盘缠,他毫不犹豫的便来了上京,来找那没良心的闺女算账! 今日当街揪住她。他并不知道她竟然已经成了忠勇侯府计侯爷的“女儿”,如果知道的话,就他那胆子他是万万不敢那么冲动的! 他只是看到她衣着光鲜,看到她满头珠翠,看到她出落得越发漂亮,坐着那么豪华的马车。那么趾高气扬,还有专门服侍的丫鬟——那丫鬟身上的衣裳,比她从前穿的还要好上十倍不止! 他当时就气愤得发了狂,自然而然的认为她能够过上如今这般富贵的生活是因为那一匣子珠宝的缘故!冲上去揪着她就破口大骂。 她锦衣玉食,享受富贵,他风餐露宿,饥寒交迫,是个人都会满腔怒火!更何况这一切是她从他手里偷了去的! 直到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直到忠勇侯府的家丁赶来,他才隐隐感到不对劲,如今进了这深深深深的侯府大门,他心里剩下的,就只有恐惧了! 一看他们两人之间这么熟稔的神情动作,计老太太心中更怒,计夫人目光闪了闪,计侯爷的心就是一凉,仅存的一丁点儿希望也被完全粉碎!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计老太太气得拍着胸口,全身在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爹,您听我说呀!”邵琬清大急,眼巴巴的瞧着计侯爷。 计侯爷有一刹那的动容,随即意识到眼前这女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那一点儿不忍立刻又消逝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声的尴尬和难堪。 “掌嘴!谁是你爹!站在你旁边的那才是你爹!”计老太太听了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撕了邵琬清的嘴! “娘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自个的身体!”计夫人嫌恶的瞧了一眼下边的两人,扭头向计侯爷道:“侯爷,如今真相已然大白,别的什么话也不需要问了,侯爷看看这件事该怎么办吧!” 对这个横空冒出来的邵有德,计夫人也暗暗纳罕。 对于邵琬清的身份,自打她头一天进府,计夫人对她身份的怀疑就没有停止过。当时她便悄悄的派人去过一次柳河镇查访邵琬清和邵心萍的消息,可是竟然没有丝毫破绽。但计夫人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越是没有破绽,她越是疑心其中有鬼,因此后来又派人不动声色的暗访,到了如今,她手里已经掌握了不少的证据证明邵琬清的身份有问题,她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撕开邵琬清的真面目!这也是最近以来,她一直容忍邵琬清的缘故。 可她没想到的是,邵有德的突然出现,令她原先所做的一切统统作废!邵有德的出现,直截了当的戳穿了邵琬清的身份,但是同时,也令计家丢尽了脸面! “还有什么怎样处置?拉他们去见官!”计老太太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吼道:“这两个下贱的东西,便是将他们千刀万剐,也不能消除我心头之恨!” 邵有德听了这话,脸色顿时煞白,惊叫一声竟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起来。邵琬清恨铁不成钢的瞥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当着计老太太又不敢说,她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一个劲的求着老太太饶命、侯爷饶命,向着计侯爷爬过去,跪在计侯爷面前,扑过去拉扯着计侯爷的衣裳苦苦哀求。 此时厅中没有仆人,邵琬清又是冷不防的冲将过去,计侯爷手足无措,又不便用力推她蹙眉尴尬,计老太太见她如此无耻,眼前一黑,差点没晕了过去。 “放肆!”计夫人亦忍无可忍,冷声大喝,睨着她冷冷道:“邵姑娘,你若是再这么无耻,休怪我们计家不客气了!你不会当真想去吃牢饭吧?” 邵琬清一怔,吓得白了脸,嚅嚅动了动唇,再也不敢动一下子。 计侯爷长长吁了口气,越瞧邵琬清越觉得别扭厌恶,他此时才突然觉察到,其实对这个“女儿”,他从来就不曾有过那种血脉相连、心脉相通的亲近之感,从来没有!可是—— “夫人先扶着老太太回去休息,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计侯爷绷着脸,瞧也不再瞧地上狼狈不堪的父女俩一眼。 “你若是轻易饶了他们,我便跟你翻脸!”计老太太喘着气,颤巍巍的指着计侯爷厉声喝道。 “娘放心,此事儿子不会这么善罢甘休!”计侯爷站起身,恭恭敬敬向母亲说道,眸光蓦地一沉。 瘫在地上的邵有德听到这句话,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声响,头突然往地上一顿,身体抽搐了两下徒然僵住,竟然被吓得晕了过去。 计侯爷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目光划过邵琬清,心中冷笑不已:没想到这样的男人,竟生了个这样的女儿! “娘,这里有侯爷做主,媳妇先扶你进去休息吧!再怎么着,侯爷也会顾及侯府的脸面的!”计夫人轻轻为计老太太揉着胸口顺气,轻声细语的劝慰着,声音拿捏的恰到好处。 计老太太一想也是,儿子再怎么着,也不会不顾及侯府的脸面,不顾及他自个的脸面,于是面色稍缓,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由着计夫人扶着去了。 计侯爷冷冷瞅了邵琬清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邵有德一眼,随即打开门,吩咐将他二人看押起来,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邵琬清的心便是一紧,面上却是十分沉着,咬了咬唇,终究什么也没说,十分配合的由着下人押了出去。不过短短的半天功夫,由人上人的侯府大小姐转而变为阶下囚,她的神情仍旧不见多少羞愧慌乱,倒令那押她下去的婆子纳罕不已。 计侯爷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沉沉,闪烁不已,突的冷冷一笑,慢慢出了花厅,往自己的书房走去。一个人在书房里一呆就是半天,直到天黑。 夜半时分,邵琬清终于被人领到了计侯爷的书房。她提了半日的心终于轻轻的放下了,可是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当时在花厅内,她趁着扑上前求饶时,飞快的同他说了一句话,她不敢确定管用不管用,那种情况之下想要扭转乾坤她只能放手一搏,事实证明,她这一搏却是对了! 再次来到这个不知来过多少次的地方,邵琬清顿时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这儿的一切都是原样,甚至,那个慈祥的爹也是如以往一样的慈祥,只是,她却不再是他的女儿。rq 第209章 挣扎(Sunflower889升护法加更) 邵琬清从小到大不知怨恨过多少次命运不公,却从来没有如这次这般怨、这般恨!为什么,他不是她的爹呢?为什么,她拥有了却又永远的失去! 她的目光贪恋的扫视着屋中的多宝格,那上边的宝贝,曾经有超过一半被她悄悄划进了嫁妆的单子中打算变着法儿同他要,可惜,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了!一件都不会再属于她! “你说有心萍和宝儿的消息,究竟是怎么回事?”计侯爷脊梁挺得直直的,端坐在阔大的书桌后边,双手直直下垂,搭在双膝上,显出肩膀宽阔且平。他声音低沉暗哑,双目灼灼似电逼视着邵琬清,邵琬清顿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气息扑面而来,没来由的一凛,她从未见过计侯爷这般凌厉的面目,一时之间竟有些愣住了,睁大了眼半响反应不过来! 原来,他的温和与慈爱,只会给予他的女儿!而不是任何旁的人。意识到这一点,邵琬清没来由的感到有些失落。 “哼!”计侯爷冷笑道:“你最好不要再同我耍花枪,你玩不起!”计侯爷桌子下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攥得手心生疼。他戎马半生,叱咤风云,明争暗斗、阴谋阳谋不知经历过多少,不曾想,却在这小小的阴沟里翻了船!这个女人,自己竟然把她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心呵护着,现在想想,她哪一点儿像自己的女儿?心萍和他的女儿,怎么可能是这种性子?而他,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深恨自己。正是因为如此,心中愈发的恼怒。 邵琬清脸色白了两分,身子不受控制的轻轻抖了抖。她咬了咬唇,抬起头苦苦一笑。涩声道:“侯爷莫非忘了不成,我也姓邵啊!我爹也姓邵!” 计侯爷一怔,心头大震。失声喝道:“你是心萍什么人!”这一整日,他被邵有德的突然出现和随之而来的惊天消息给震得头晕脑胀满腔愤怒,一时竟忘了去问这其中缘由!那枚玉佩是真的,那盒子首饰也是真的,她说的那些往事也多半不假,她怎么可能与心萍没有关系! 邵琬清心中暗喜,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垂着头轻轻道:“她是我爹的亲妹妹,我的姑姑,宝儿,是我的亲表妹!” “轰”的一下,计侯爷心里一阵空白。一时之间有点儿傻了眼。眼前这人,虽然不是他和心萍的女儿,却是心萍嫡亲的娘家人,他要——怎么来罚她! 计侯爷心里又乱起来,半响方一字字问道:“心萍和宝儿,她们——” “她们,已经不在人世了!”邵琬清凄然的说着,带着浓浓的窸窣鼻音,泪水簌簌而下。 虽然预料中也是如此。听她亲口说出来,计侯爷仍是心中骤痛,眼眶忍不住湿润了起来。 不等计侯爷问,邵琬清轻轻缓缓的道出了其中的经过。她当然不会照实说,却也不敢随意欺骗计侯爷,因为她很清楚。如今她所有的话在这个男人的眼里都会打上怀疑的问号,他绝对不会轻易相信她,他一定会去查证!不过,她并不害怕他会拆穿她,因为真正的真相,也仅仅她们父女和她曾经的情郎丁睿知道而已! 从邵琬清的叙述中,计侯爷得知了邵心萍母女生命中最后的一段历程:与兄长他乡相遇,跟随兄长回到那早已物是人非的所谓故乡,却不料红颜命薄,不过短短的两个月,就…… “姑姑人生得好,那一手绣技更是精妙绝伦,惊艳四座,回乡之后,托赖姑姑的绣技,我们的生活也过的比从前强些。可是谁也没想到,镇上的赵老爷无意中见了姑姑一面,竟打起了姑姑的主意——” 邵琬清说到这里顿了顿,抬起头有些怯怯的瞟了计侯爷一眼,看到他双颊的肌肉一僵,忙又垂下眼去,继续说道:“那赵老爷虽是家里有钱,却是又老又丑,家里小妾七八房,是个,是个——不怎样的人,姑姑自然不肯。不想那赵老爷却不肯罢休,设下圈套引我爹下赌场,欠了一大堆赌债,赵老爷以此威逼,姑姑,姑姑她——” 计侯爷听得忍无可忍,猛的一拍桌子,瞪着邵琬清恨声道:“父债子偿,你爹欠了赌债,为何要心萍来承受后果!” 邵琬清哭道:“我爹本来就是个赌徒,怨不得侯爷生气!可是,那赵老爷摆明了是针对姑姑的,自然便是没理也自要找出三分理来!姑姑抵死不从,赵老爷的人那天晚上闯了进来,要强行把姑姑带走,姑姑逃不过,被逼无奈投河自尽了!”邵琬清又哭了两声,说道:“那赵老爷见事情闹成这样,便将爹的赌债一笔勾销,威胁我们不许声张,我们人微言轻,哪儿敢跟他作对,只得对外声称姑姑是失足落水身亡!” 计侯爷呼吸一滞,胸口被沉沉的压迫着。半响,微眯着眼冷声道:“赵老爷,柳河镇上的土财主,是么?” 邵琬清从未听过他这么阴森森的语气,情不自禁抖了抖,轻轻点了点头。她心里一凉,暗道赵老爷这下子要完蛋了!事实虽与她所言有出入,但赵老爷逼死邵心萍却是不争的事实,差别只不过是她爹被赵老爷逼迫利诱之下,合起伙来算计邵心萍!到了计侯爷上门问罪的时候,赵老爷便是说出来也无用,只要邵有德咬定牙关否认,大可推说是赵老爷怀恨在心故意诬陷!反正死无对证,谁也没法证明什么! “那么宝儿呢?宝儿她,她该怎么办……”计侯爷低低轻叹,说不出的心痛和怜惜。没有爹,又失去了娘,宝儿的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计侯爷心底突然生出了浓浓的牵挂,以至于浑然忘记了,他其实根本不必再担心,因为很快,宝儿也死了! 邵琬清听了他这么问心头也甚是诧异,越发的胆颤心惊,她强按下满心的恐惧,低声泣道:“宝儿,宝儿伤心欲绝,痛痛的哭了好几日,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儿,怎么劝也劝不住,人也一天一天的瘦下去。好不容易她心情渐渐平复,那日我陪她登山散心,姑姑留给她的手帕被风吹走,宝儿心急去捡,却,却又失足——掉到了山崖下!” 邵琬清说完双肩微缩,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等着预料中的狂风暴雨。 计侯爷脸色大变,猛的抬头,利刃似的目光直直插过来,厉声道:“宝儿又不是小孩子了,好好的怎么会掉到山崖下?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没有啊!”邵琬清吓得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脑子里情不自禁闪现出当时的情形:她口称擦汗借用宝儿的手帕,却又故意松手,手帕被风吹往崖边,宝儿情急失神连忙追赶,却不知那个地方,早已是个陷阱…… 她嘴里却连忙颤声道:“宝儿那些日子精神也不太好,所以才会——我虽然拉住了她,可是,可是我没有那么大的力气,等到附近山头的乡亲赶过来时,我,我已经坚持不住了,我手里只抓住了她半截袖子,呜呜呜呜,宝儿就这么掉了下去,摔断了双腿,后来,抬回去没两日,便发了高烧去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看好宝儿!”邵琬清说着伏地大哭起来,哭得声咽气堵。 计侯爷痛苦的闭上眼睛,暗道命运的残忍!他以为她们早就死了,却又突然找回了女儿,刚刚感谢了上苍给他弥补的机会,却又发现女儿是假的!终于得到了她们确切的消息,却又是——如此这般! 他终于死了心,也认清了命,他心爱的人,连同那从未见过面却曾经存在过的女儿,都离开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 计侯爷眨了眨眼,化去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冷声道:“后来呢?心萍的那些东西怎么会到了你的手里?” 邵琬清哭道:“宝儿表妹临去前,她,她让我带着这些东西,顶替她的身份想法子同侯爷相认,她说,要替姑姑问一句,问一句侯爷究竟还记不记得她们母女!可民女胆小,见了侯爷,侯爷待民女又是这般的好,民女,民女便不敢亦不忍再问……侯爷恕罪,民女不是故意的!”邵琬清战战兢兢,伏在地上的身子瑟瑟发抖起来,要说的话她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如果这样仍不能打动计侯爷饶了她,那么她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她不想死! 计侯爷脸色阴沉不定,目光不断闪烁,片刻后盯着她沉声问道:“是么?邵有德在大街上嚷嚷,说你携了财宝扔下他私逃,这又是怎么一说?” 邵琬清微微抬头,显出有些为难的样子,顿了顿,低声道:“我爹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侯爷今儿也看见了。那些东西到了他的手里,哪儿还能够剩的下?我没法可想,只好偷偷一个人走了!进了侯府之后,我想找他,悄悄给他一些银子,却也,却也没有机会……” 邵琬清适时的住了嘴,垂下了头。与邵有德一起关押了半天功夫,该串的话早已串好,她爹比她还要怕死,到了这动真格的时候,她不怕他会露陷。rs 第210章 结束了吗? 计侯爷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却没有再继续问,只是沉着脸出神。 如邵琬清所预料的一样,如今对于她的话,计侯爷绝对不会再轻易相信——除非他是个傻子! “我会派人去柳河镇查证,这些日子,你和你——爹先暂时住在侯府。”计侯爷缓缓开口,盯着她一字一字说道:“如果你所言属实,看在心萍和宝儿的份上,我不会要你们性命,只要你们远远的滚出上京,此事作罢!如果,有半个字不实,哼,你一定会后悔说了谎话!” 邵琬清慌忙磕头,信誓旦旦道:“事已至此,民女绝不敢欺瞒侯爷!侯爷尽管去取证便是!民女谢侯爷开恩,谢侯爷开恩!” 计侯爷哼了一声,瞅着她说道:“此时谢恩还为时尚早!去吧!” 邵琬清不敢多言,低低应了声“是”,弓着身子随着领路的下人去了。 计侯爷无力的仰靠在椅子上,一夜无眠。 同样一夜无眠的,还有计老太太和计夫人。计老太太是为了计家的名声提心吊胆,烦躁不安,计夫人却是心存疑虑,多有不安。邵有德早不早晚不晚,偏偏这个时候到了上京,偏偏这么凑巧在大街上揪住了邵琬清,她总觉得不是巧合那么简单,可是又找不出来哪里不对!据邵有德说,那几个搭伙上京的商人在几天前早已贩好了货物离开了上京,他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这就更透着古怪! 不过,想必她那好丈夫。这会儿定是在那儿为了邵心萍母女伤心欲绝吧?等到想到这些疑点,怕是黄花菜都凉了!计夫人自嘲的摇了摇头,此事丢脸的又不是她,她操个什么心。没准,还招人家的疑呢! 不出三天,整个上京上流社会中都知晓了此事。众人皆惊,无不瞠目结舌。惊过之后,有幸灾乐祸的,有抚掌叹息的,有但笑不语的,也有个别心思敏锐的,已在琢磨着如何将此事加以利用。从中攫取利益最大化,趁机打击政敌。 甄钰自然也知道了此事。邵有德是她命白延曲安排进京的,那一场偶遇则完完全全出自她的手笔!就不知丢了这个脸面,计侯爷和忠勇侯府接下来会怎么做了!无论怎么做,都注定是个笑话! 没过几天。就连深居简出不太出门的寿阳太妃也知道了此事,寿阳太妃深为纳罕,虽然她不如侯府首当其冲,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心底更是暗恼忠勇侯府不会办事,若没有他们错办在前,怎么会连带着她也失了脸面! 寿阳太妃沉吟斟酌再三,便派人向忠勇侯府下了一份帖子,她要亲自见见邵琬清和邵有德。 邵琬清和邵有德自那日之后。便被计侯爷单独囚禁在侯府西边一处偏僻的小院中,派了他的心腹日夜看守。回了老太太之后下令,没有他的允许,府上任何人都不许去见她们父女。弄得计子茜恨恨不甘不已,计夫人在探知有侯爷心腹匆匆出京的消息后,冷冷笑了两声。 邵琬清和邵有德被带到寿阳王府。也是在一处花厅相见。当中一座十二扇的紫檀边框底座美人簪花屏风将花厅一分为二,邵有德跪在屏风外的地毯上,邵琬清则跪在屏风内寿阳太妃面前。 邵琬清唤了一声“太妃娘娘”便忍不住垂头呜呜咽咽的低泣起来,寿阳太妃见她不过数日未见,却完完全全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由心中恻然,一想到她的欺骗又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抿着唇淡淡的瞧着她不说话。 “太妃娘娘……”邵琬清含泪哭泣,一声声一句句诉得人柔肠百结,她和邵有德在王府足足呆了两个时辰方才离去。 末了,寿阳太妃轻轻一叹,向身边的兰嬷嬷叹道:“这孩子虽是糊涂,可也是个心肠好的。心萍和宝儿都已经死了,不管怎么样,她是她们嫡亲的亲人,我就再帮她一回吧!也算是报答了当初心萍相救源儿的恩情了!” 兰嬷嬷陪着笑轻轻应了声“是”,想了想又试探着道:“其实,这事太妃根本不必再理论。这事儿,说起来真正是——”兰嬷嬷说着又闭了嘴,实在是她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一件乌龙!竟是比那书上的还要离奇,一个乡下的小小女子,竟有这等冒名顶替的胆量,虽说事出有因,可终究——不是人人都敢做的! “呵呵!”寿阳太妃温和的笑了笑,抬手轻轻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微仰了仰头,说道:“就当,是给源儿积积福吧!况且,她们都是邵家的人,帮她一次也算是人之常情!” “还是太妃心慈,想得周全。”兰嬷嬷就笑着说了一声。太妃说的对,这件事在王府这边的情况与在忠勇侯府的还不一样,太妃表现的大度些,人们只会赞,不会嘲,不比忠勇侯府。 “你记得准备些礼物,不必太好,也不能太小气寒酸,回头派人送到忠勇侯府去给邵琬清,就说邵心萍姑娘已经不在,这一份礼便由她收下,别的,什么也不必多说。”寿阳太妃交代道。 “是,太妃。”兰嬷嬷屈膝应了一声。 寿阳太妃眼神黯了黯,至于忠勇侯府会将邵琬清父女怎么样,就不是她该管的了。 收到寿阳太妃的礼物,邵琬清父女又惊又喜又得意,两人均认为,这是太妃在为他们做主!有了太妃这份表示,忠勇侯府就不能不有所忌讳,他们平安离开的可能性又大了一点! 而且,有了这些价值不菲的礼物,哪怕他们身无分文被赶出侯府,生活也不会立即陷入困境。 邵有德心有余悸,忍不住向女儿笑着嘀咕了一声:“闺女,这一次,你可不能再扔下爹一个人跑了!” 邵琬清厌恶的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扭脸走开了。不知为何,听到他口口声声自称“爹”,她的心里极度的不舒服!她的爹,竟然是这种人! 邵有德如今是越发的怕她,见她不搭理自己也不敢说什么,搓着手讪讪的笑了笑,心里却打定主意,这一回一定要睁大眼睛保持警惕,绝不让她甩了自己! 邵琬清以为自己本来要在这荒凉破败的小院里过上一两个月才会等来下一步的进展,不料,从寿阳太妃那儿回来才四五天的功夫,计侯爷身边的东来便过来传话:他们可以离开上京了!离开了以后,永远不能再回来。 惊喜之余邵琬清心里闪过一抹失落,邵有德则是喜出望外——终于不用提心吊胆着是否会挨一刀了! “东来,能不能通报侯爷一声,我,我想去跟侯爷道个别。”邵琬清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开口请求。 邵琬清从前仗着便宜爹宠爱,并不注意结交上下左右的关系,因此这整个侯府中,除了计侯爷几乎没有一个人喜欢她的。这会子她落魄了,又是因为这种原因,众人心中只有高兴鄙视的份,谁会搭理她? 东来听了便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笑道:“我说邵姑娘,有的走你还是赶紧走吧!侯爷是什么人?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听你道别呀!再说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这个心思?这人啊,还是得认清自个是什么东西的好,不然说出来的话,不但令人觉得可笑,且也荒唐!” 邵琬清脸上一热不由暗怒,却只能生生的忍下这口气。今非昔比,她已经不是侯府的大小姐了,人家凭什么要卖她的面子! “那么劳烦你转告侯爷一声——”想到将来再也见不到这个“爹”,邵琬清的心里仍然沉甸甸的。 “你倒是走是不走?”东来不耐烦的瞪着她喝道,心中甚是不屑:都这种时候了,还在这儿惺惺作态,呸,她也配! “走走走,我们马上走!嘿嘿,有劳小哥,有劳小哥!”邵有德见东来变脸吓得不得了,忙满脸堆笑向着东来点头哈腰,一手扯了扯邵琬清的衣袖。 邵琬清毫不犹豫拍开他的手,咬了咬唇终于认命。 “哎,”东来努了努嘴,说道:“寿阳太妃送来的礼物你们自个搬走,侯府可没处放你们的东西!还有,我们侯爷仁慈,这是一百两银票,你们拿去吧!从今以后与侯府再无瓜葛!” “哟,呵呵,谢谢侯爷,谢谢侯爷!”邵有德笑得一张老脸堆满了皱纹,搓着手便欲接过银票。冷不防邵琬清飞快抬手,将银票从东来手中抽了去,揣进自己的兜里,转身抱住了一个装了一套镶宝石的赤金头面的盒子,两匹包装好的西番莲花花大文锦,眼皮子也不抬向邵有德道:“你把那两个古董盒子抱上,抱好别摔了!” 将来的日子还很长,她不得不做打算,哼,银子只有抓在自己手里才最实在,虽然这区区一百两不久前她还不屑一顾! 邵有德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哎”了一声,乖乖抱起了两个装着瓷器瓶子的盒子。 东来嘴角翘了翘,转身懒洋洋道:“走罢!别看了!”这种货色,怎么可能是侯爷的种!东来在心底嗤笑。rq 第211章 疑心扩大 邵琬清父女俩出了城,计夫人才知道这个消息。 计夫人当即就将手中的越窑影青瓷茶碗砸得粉碎,胸口气息一抽一抽差点转不过气来。她衣裳也不换,怒冲冲的带着丫鬟就往外书房闯,外院的小厮男仆们事先不曾得到消息,见了计夫人无不吓了一跳,慌忙闪避不已。 计夫人只质问了一句“侯爷可在?”压根不等人通报,直蹬蹬的便冲了进去,“哐啷”一声推开了书房的门。 计侯爷正捧了一卷书在打发时间,见了怒气冲冲的夫人和跟在她身后收不住脚惊慌失措的看门小厮,嘴角轻轻扯出一丝满不在乎的笑意,摆摆手命下人们都退下。 看门小厮下意识的一把脑门上的汗,忙不迭的应声退下,轻轻带上了门。 “夫人这么急匆匆的,不知有何要事?”计侯爷将手中的书随意往桌子上一抛,起身向计夫人做了个请一旁坐的姿势,不紧不慢的笑道:“这一两年来,夫人给我的惊喜还真不少!如此这般气急败坏失了分寸,我还是头一遭见呢!” 计夫人被他这不紧不慢的几句话勾得满腔怒火又涨了两丈,喘着气颤声道:“听说侯爷,把那邵琬清父女放走了?” “就为这个?”计侯爷淡淡说道:“留着他们已经没用,不让他们走难道白养着不成!” 计夫人越发气急,瞪着丈夫道:“侯爷怎可如此大意!如今外头正是风言风语满城飞,侯爷这时候让他们离开,万一他们落到有心人手中,说出做出点什么事来,侯爷打算怎么善后!”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朝堂斗争往往牵涉到后宅,只要对手抓住一点大做文章,丢官失爵不过一夕之间的翻云覆雨。如今邵琬清这件事。可供人做文章的地方简直太多了,“有失为官体面,辱没朝廷体统”、“识人不明,品性不洁”、“不修身齐家何以为官治国”等等这还不过是信手捏来之说。偏偏他这时候反而放邵琬清父女离开了,无疑将一柄利剑的剑柄亲自递到敌人手中。哪怕不为他为了儿子,也不由得计夫人不急! 听了这话计侯爷面上一点儿动容也没有,一双眸子黑幽幽的,就这么一眨不眨定定的盯着计夫人,仿佛两口望不见底的幽深的潭,盯得计夫人浑身不自在起来。 “侯爷这是何意!”计夫人终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哼!”计侯爷冷冷一笑。盯着她缓缓说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个道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你虽然从来不说,可是我都明白,你心里一直都介意,可我当初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你,我的心早就给了心萍,这一生注定要辜负了你,你也说过。你理解我。夫人,可你自己看看,你做的。都是些什么事!” “计秉毅!”计夫人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这根横亘心头的刺就这么突然被丈夫拔出来,这一刻她几乎完全丧失了理智,如果不是为了儿子,儿子…… “我现在不想与你说这些,我也不懂你夹枪带棒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我要告诉你的是,那对父女如今绝对不能离开侯府的掌控,至少暂时不能,我已经派人去追他们了!希望侯爷给我点面子,莫要再放他们走!” 计侯爷似是早已料到一般。仍是面不改色。 他盯着计夫人轻轻笑了笑,说道:“你这又是何必!我还以为,这事闹成这样,正合了夫人你的意呢!” “你在说什么,”计夫人睁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似的瞪着眼前的丈夫。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不可置信和空飘轻浮,一字字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计夫人嘴里发苦,心里也发苦,邵心萍,邵心萍,为了这个女人,他如今可是风魔了! 计侯爷蓦地冷笑一声,说道:“你既要一装到底,我也不再同你打哑谜。自打邵琬清进府之后,你便一直在派人查她的底,我说的对不对?” 计夫人心头一紧,突然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飞快划过,她想要抓住时却又消逝得无影无踪。 “不错。”计夫人声音平平的点了点头,坦然说道:“自打头一回见她我便觉得她不对劲,可我更明白,那种时候无论我说什么侯爷都不会信我,我只能暗中自己找证据。难道,这事我做错了吗?”计夫人很清楚丈夫的脾气,他既然已经当着自己的面这么问了出来,他的手里肯定已经掌握了真切的证据,与其让他逼得无言可回,倒不如索性光明正大的承认了! “你没有错,”计侯爷深深的瞥了她一眼,仰头长长的呼了口气,说道:“所以,为了证明你是对的,你便找来邵有德,让他们父女在大街上演了这么一出!我从没想到过,你也有丧失理智的愚蠢时候!这事如今已然闹开,你又反过来义正言辞说什么掌控邵琬清父女为侯府着想,呵呵,夫人,好人真是都让你一个人做了!”计侯爷暗叹不已:女人的嫉妒心一上来,真正是可怕之极! 计夫人目瞪口呆,心头蓦地凉了半截,她睁大着眼结结巴巴道:“你,你怀疑是我,怀疑是我把邵有德找来的?”计夫人顿时气急败坏嚷道:“我的确已经查到了一点儿关于这个邵有德的信息,可是我的人根本还没有找着他!侯爷究竟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认定是我!我是打算有朝一日揭穿邵琬清的真面目没错,可是对这事我便是心中再有怨再有恨也不至于这样糊涂,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丢了侯府的脸面,于我有什么好处!” 计侯爷冷冷道:“从前的你也许不会,如今的你会不会我却说不准。”自从邵琬清出现以来,计夫人几次三番的失态,如今想来,当中虽然有邵琬清的恶意挑拨,但又何尝不从侧面表明了计夫人心中所想。女人嫉妒起来,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侯爷这么说,可有证据?”计夫人的心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一寸一寸的麻木。这就是她的丈夫,她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在时间的长河中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感情早已改变了当初,原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还真是——傻的可以! “如果没有证据,我也不会相信你会这么丧心病狂!你要证据是么?”计侯爷冷笑,霍然起身,从书架上的暗格中掏出了一叠的纸张,往计夫人面前扬了扬,“啪”的一声拍在她身旁的菱花嵌螺钿小几上,冷声道:“你自己看!” 计夫人一看之下顿时变色,冲着计侯爷尖叫道:“你偷我的东西!你,你竟然——”这些纸张,乃是计夫人派出查探消息之人传递回来的记录消息的纸张,上边的特殊标记,笔迹,她再熟悉不过,更别说她有的纸张上边,还有她随手用笔写下的许多东西!不需要看第二眼,她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东西。 计夫人又羞又怒,恨不得破口大骂!这就是她的丈夫! “我没那么下作,”计侯爷冷冷瞅了她一眼,说道:“你忘了前段时间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府里进了贼,” 计夫人心下一沉,顿时怔住了。前段时间的某天夜里,侯府中的确是进了贼,只是那贼比较倒霉,刚从内宅翻墙出来,在外院便叫人给捉住了,什么东西也没捞到。当时计侯爷的确是派人问了她是否丢了东西,她哪儿想得到自己藏得如此私密的东西会被人偷了?当时便说的没有。不想自己丢失的,却是这件东西!依着这厚薄来看,计侯爷这儿的并非全部,也难怪她没有发现不妥——这种东西看过了自然便好好的收起来,没有谁没事了便拿出来点数点数。 不过,即使是有这东西,也并不能证明她和邵有德大闹一事有关。 对上计夫人的目光,计侯爷心中了然,冷笑一声,从她手中拿过那一叠纸,快速的捡了捡,从中抽出一张摔在她身上,冷声道:“你自己看!” 计夫人一看,脑子里“嗡”的一下就懵住了。那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按照她的意思,邵有德已经进京,接下来会听她的指示…… “不是说你的人还没找到此人吗?这是什么?”计侯爷的脸色寒沉如霜。 计夫人脸色惨白,直直的瞪着前方说道:“这笔迹……”她说不下去了,这笔迹,这纸张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侯爷,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计夫人无力的辩解,喃喃的语气连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自己。 计侯爷不吱声,就这么定定的瞧着她,缓缓说道:“无论是不是你,都已经不重要了!”言下之意,仍是不相信她。 “侯爷!”计夫人眸中寒光一闪,方才的颓丧震惊之态转眼荡然无存,她双眸灼灼闪亮,决然点头道:“好,就算侯爷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我也认了,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侯爷一声,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既然不是我做的,那么只能说明此事另有人在暗中操作,此人不但将这事抖了出来令侯府陷入丑闻,更离间我夫妻互相猜忌,或多或少,请侯爷多留个心眼,莫要再着了旁人的道!我说这些,也不全是为了侯爷,为我自己,也是为了儿子和整个侯府,请侯爷仔细斟酌!”rs 第212章 意外的变故 计侯爷心头一震,探究的目光望向计夫人,闪了闪,却是沉吟未语。 焉知不是她在以退为进呢?当信任遭遇背叛,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人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计夫人见丈夫仍是一脸的犹疑,心头不由得又凉了两分。她强忍着心头的酸味怒意,淡淡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也知道侯爷是个有主意的人,我也不过是白操了一份心罢了!此事——侯爷自个拿主意吧!妾身告退。” 计夫人起身,向着丈夫屈膝微微一福。 该有的大家礼仪,她从来不会含糊半分。计侯爷嘴角不由得又翘了翘,他是越来越不懂她了,或者说,他从来都不曾懂过,也不想懂。 不想,计夫人还没走出书房的门,便听到一阵急乱的脚步声朝这边奔来。 “侯爷!侯爷!”东来跌跌撞撞奔了上来,单膝跪在他们计侯爷面前,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 “发生什么事了?”计侯爷瞧了一眼东来青肿了一圈的眼眶和身上被撕烂了两块的衣裳,心头就是一紧。东来是亲自送邵琬清父女出城的,可是却这般模样回来…… “跑了!”东来好不容易换过了气,喘嘘嘘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计侯爷和计夫人听罢面面相觑,半响做声不得! 计夫人的人还没追上东来他们,不知从哪儿窜出一股人来。出其不意的夺了马车,将邵琬清父女给抢走了!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人早已跑得没了影! 东来等不敢怠慢,后会和了计夫人派去的人之后,一起分头四处寻找,哪里寻得着!几个人一商量,便让东来回府报信。其余的人在附近继续寻找…… 计夫人细长的柳眉挑了挑,不由得瞥了计侯爷一眼:到了此时,可看清楚了吧? 计侯爷脸色也变了变,邵琬清父女出城只不过是为了引计夫人跳出来而已,,不然,他也不会派得用的心腹亲自带人去送。邵琬清父女此时不能脱离他的掌控,这个道理他何须计夫人提醒?所以计夫人气急败坏过来质问时,他一点儿也不慌张,因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是没想到。侯府竟然早就被人给盯上了,邵琬清父女一出城。就被人抢走!计侯爷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也暗暗纳罕,拿不准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人绝不能就此跑了,东来。加派人手,马上去寻!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父女俩给追回来!“计夫人瞟了丈夫一眼果断吩咐。 东来嘴里含糊哼哼着,偷偷抬眼瞟了计侯爷一眼,见计侯爷没有意见,这才响亮的答应了一声“是!”。起身匆匆奔了出去。 计侯爷寻思半响也拿不准确切答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再说。”计侯爷背着手凝神半响,抬眼瞧了计夫人一眼。 “好,我便回去等着消息。”计夫人点点头随即转身出去。事已至此,便是懊恼也无用!而他们两人之间,在突如其来的变数面前,也没有争执的必要了。 一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侯府前后派出了三拨人马,仍然搜寻不到邵琬清父女的消息。饶是计侯爷素来镇定,也忍不住多了两分焦躁。他想了想,索性派了人在自己圈出来几个对手的府邸周围下了暗桩盯梢,但愿能够有所进展。 侯府后宅中,计夫人也同样忐忑不安,心乱如麻的等着外院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好像要有大事发生! 天色越来越暗,已是过了晚饭时分,计夫人的心也变得越来越不安。不仅仅为了失踪的邵琬清父女,还有暗格中被偷的东西,她这个院子里的人,看来是该好好的理一理了…… 不料计世澜院子里的通房丫头小雅这时候却找了来,向计夫人禀报,说是大公子还未归家—— 计夫人一听就怒了,挑眉冷冷盯着小雅没好气训斥道:“没回来便没回来,大公子在太子爷身边当差,事情一向便多,又不是今儿一天回来的晚,你好好在屋子里收拾好了,备着热茶热水候着便是,哪儿那么多废话!还不出去!” 小雅吓得花容失色,只有垂头说“是”的份,灰溜溜的逃也似的回了燕誉堂偏院。她心里觉得甚是委屈,因为大公子中午的时候便从宫中回来了,说是太子那边今儿无事,便不用再进宫了。下午出门前说好了要回来用晚饭的,还特意叫她让厨房做了南乳墨鱼仔和松子姜芽炒鸡片,可是过了晚饭时候,他连影子也不见一个! 计家家教甚严,以往他若是不回来用晚饭,是必定会差人回来知会一声,由小雅再去告知计夫人知晓,可是今日,知会的人也没有,因此小雅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告诉夫人一声比较好,不想却白白挨了一顿训斥。 忠勇侯府男女主人一夜无眠。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邵琬清父女仍然杳无踪影,计侯爷无可奈何,只得召回一部分人,命精挑细选的剩余人等暗中小心继续寻访。 而燕誉堂那边,伏在卧室外头桌子上的小雅腰酸背疼、迷迷瞪瞪睁开眼,才猛然惊觉,大公子竟是一夜未归!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睡意全无,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却是再也不敢轻易去打扰计夫人。 计侯爷洗了两把冷水脸,醒了醒神,换上朝服前去上朝,等他下了朝回到家中时,侯府中又是一场人仰马翻的闹剧! 忠勇侯府大公子,惹出了一桩风流韵事!这桩风流韵事,将原本就处于风口浪尖的忠勇侯府再一次超越高峰,攀上另一座顶峰! 当几欲抓狂的计世澜和哭哭啼啼的邵琬清被人送回侯府时,阖府上下无不目瞪口呆,吃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原本,计老太太得知了邵心萍和郑宝儿的悲惨遭遇后,也忍不住感慨叹息了一场。邵心萍对她儿子忠贞不二,以死抗拒,也算得上是个烈女了,计老太太认为,烈女都不会是狐狸精,狐狸精也成不了烈女;还有那从未见过面的孙女郑宝儿,花样的年华就这么死去,这到底是计家的血脉,她嘴里没说,心中也暗暗念了几句佛,还主动吩咐计侯爷派人到广恩寺去,在邵心萍的牌位旁边再为郑宝儿也立一块,默认了儿子的打算:等这件事情淡了下去,过个几年,再让她们认祖归宗。 于是连带着,计老太太对邵琬清也少了两分厌恶。 可是没想到皇天菩萨晴天霹雳,邵琬清她竟然,跟计世澜弄到了一起!计老太太大叫了一声“老天爷呀!”一口气转不过来顿时昏死了过去!众人大惊,哭喊慌乱成一团! 当计侯爷回到府中时,正是这么一幅鸡飞狗跳的情形! 好不容易安置好老太太,计侯爷连朝服都来不及换,坐在上方,咬牙切齿的瞪着跪在下头的计世澜和邵琬清,脸色难看得比锅底还要黑。计夫人双目微微红肿,面上形容憔悴不堪,双目无神怔怔的坐在计侯爷身边,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竟让人顿有耳目一新之感。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计侯爷“砰”的一拍桌子,军人的气势突显无疑,凌然的迫力压顶而来,邵琬清和计世澜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耳中嗡嗡直响,心头突突直跳。 邵琬清垂着头,抬手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只是哭。发生了这种事情,身为女人,她只要哭,只要会哭,就够了。 “爹,我,我……”计世澜羞愤交加,颤抖了半响,恨声叫道:“我是被陷害的!我是被人算计了!” 计侯爷顿时气结,恼怒的瞪着儿子半响咬着牙骂道:“不长进的东西!被人暗算,也是你自个没本事!” 计夫人听见这话就轻轻转过了头,抬起眼皮淡淡瞧了丈夫一眼,又别了开去。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从头至尾、清清楚楚给我说来!”计侯爷饶是再气再怒,也不得不先将事情弄清楚。他瞟了一眼呜呜咽咽哭得几欲断气楚楚可怜的邵琬清,心里一阵厌恶。 “爹,”计世澜灰败的脸上勉强打起了两分精神,说道:“……” 计世澜昨日与几个狐朋狗友在一家叫做芙蕖楼的酒楼喝酒,待到散场之时,他已经喝得脑子晕乎乎的了,迷迷糊糊的被人扶上了马车,又迷迷糊糊的下车,上楼,来到一间铺陈精致的房间,倒在了床上…… 房间里的空气中流淌着一种令人骨酥筋软的甜香,吸一口,浑身软绵绵的十分舒服。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这时身边的被窝里躺着个光溜溜的女人,不擦枪走火那是不可能的,何况那时,他刚好喝得晕晕乎乎的正是兴奋的时候!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发觉身边有人计世澜也没当一回事,还以为自己是在家、还以为身边的女人是自己的通房丫头!趁着余兴,他长臂一伸就将这柔软馨香的身体揽入了怀中,翻身覆了上去,半眯着眼朝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就吻了下去。rq 第213章 纳妾(Sunflower889和氏璧兼升长老加更) 预料之中的缠绵回应没有发生,身下的女子反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跟着拼命的蹬着手脚激烈的反抗起来,差点一脚将他踹到了地上! 计世澜满腔的旖旎荡然无存,一惊之下猛然睁开眼,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不是那间熟悉的卧室,身边这光溜溜的女人也不是他那温柔可人意儿的通房丫头!待看清楚这个女人是谁时,计世澜的尖叫比她还要厉害! 两个人比赛似的又叫又嚷不打紧,惊动了客栈中的掌柜伙计和一大票客人,推推搡搡之间也不知是谁一脚踹开了门,霎时屋内春光大泄,邵琬清大哭着缩进了被窝,瑟瑟发抖好不惹人可怜!计世澜呆若木鸡手足无措! 两人的好事就这样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谁想赖,都赖不掉! 恰在这时,计世澜的小厮也从旁边房间里昏昏沉沉的起来,看到这边这样热闹不由自主的也蹭上前去张望,这一望不要紧,随着他一声惊呼出口,计世澜的身份立刻又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 接下来的事……不说也罢! 计世澜含辱带愤的说一句停一句,终于把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邵琬清许是哭累了,哭声也低了些,只是那呜呜咽咽的啜泣声格外的令人心烦意乱。 计侯爷听一句脸色便白一分,听到最后一张脸白得吓人,恨恨的瞪着计世澜,抖着手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计世澜说的不错,他这是被人暗算了!何止是他。他也同样被人算了进去,最令人气愤的是,到了此刻,他仍不知究竟是谁有这等能耐能够算计了他!至于邵琬清。顶多是个被人当棋子利用了的蠢货! 相比计侯爷,此时的计夫人反而镇定得多,只是瞪着邵琬清的目光恨不能喷出火来!这个贱人。不曾想兜兜转转,就像一块狗皮膏药,始终不能离了她们计家! “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不过是儿子年轻,喝多了酒一时胡闹罢了!这上京的高门子弟,谁没个年轻的时候!这种事情掰着手指头也数不过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侯爷不必气成这样!”计夫人强压着一肚子的怒意,咬着牙道出这番话来。 邵琬清哭声一滞,随即又嘤嘤低泣起来。她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再去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日子! 那四处透风的茅屋,那凹凸不平的潮湿地面。那永远带着霉味的破棉被、打着补丁的衣裳、难以下咽的野菜…… 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她,怎么可能再回到从前?光是想想,她都想去死! 因此,当那蒙着面的人给她指出了这么一条路,她稍稍考虑便同意了,同时心里感到一阵轻松,就好像甩掉了什么包袱似的。她知道人家是利用她,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在利用这次机会重返从前的生活!她相信只要重新回了侯府,假以时日。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个不肖子!”计侯爷恨恨的瞪了儿子一眼,无力的颓坐往后靠去。无论他承不承认,这一遭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为了最大限度的挽回面子,便是黄连,他也只能忍着苦一口吞了!蹙着眉瞪着邵琬清。他也不愿意再问她什么——生米已经煮成熟饭,问什么都无可挽回! 此时,邵琬清再也无法脱离侯府的掌控,可是计侯爷夫妇却宁愿她远远的走开,再也不要出现在眼前! 计侯爷沉默片刻,眼神顿了顿,淡淡说道:“此事,便交由夫人一力操办吧!”说毕霍然起身,锐利的眼神划过地下跪着的这两人身上,冷冷一哼,大步走了出去。 听着计侯爷渐渐远离的踏踏脚步声,邵琬清的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眼睛一花,眼前顿时闪出了一抹绯色的挑花裙裾,鲜亮的精挑细绣闪花了她的眼。她嘤嘤的低泣戛然而止,脖子一僵,一动也不敢动。 裙裾微微动了动,强烈的压迫感倾头袭来,眼前的人似是微微俯下了身,邵琬清更是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那一刹那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只有心脏仍在挣扎的跳动。 尖利的指甲划过,下巴一紧一痛,被人捏着抬了起来,邵琬清的眼睛下意识一闭一睁,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格外放大的端庄而凌厉的脸,那清凌凌的目光恍若两汪冰冻彻骨的寒潭,邵琬清喉咙里发出一串低微的呻吟,惊惧的睁大了眼,心不受控制的剧跳起来,快得阻了呼吸。 “计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冷冰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轰炸着她的头脑和神经,邵琬清一阵晕头转向,只看到红口白牙在自己的面前一张一合,继续吐着一个个冰冷的字符:“但愿将来,你不会后悔!” 下巴骤然剧痛随后一松,她整个人身不由己的向后仰倒了下去,邵琬清惊叫一声,牙齿咯咯作响颤抖着爬坐起来。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听了那人的话…… “跪好!”计夫人一声厉喝,两道如电的目光直直刺来,邵琬清几乎没唬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的挺直了跪在地上。 “娘,你,你不会是,不会是要我,要我——”计世澜睁大着眼,不可思议的瞟了邵琬清几眼,心里头不由得一阵恐慌。要他纳了这个女人?这个—— 计夫人冷冷透过去一记目光,无声止住了他的问话同时也肯定了他不敢置信的答案,不徐不疾的说道:“府上又不少这碗饭,不过借你挂个名儿,喜欢呢就瞧瞧,不喜欢呢,扔一旁便是了!顶破天也就是个贱妾,你着什么急!” 邵琬清与侯府的关系太特殊了,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如果侯府不拿出确确实实的态度来,绝对堵不了悠悠之口! 邵琬清听了计夫人这番话,心头反而一松。计夫人这番话若是别的女人听到了,肯定要怄得内伤吐血。头发都要掉一大把!可是邵琬清是谁啊?她想傍的是侯府这棵大树,她又不喜欢计世澜,计世澜把她扔在一边。她还巴不得呢! 计世澜一听这话,厌恶的横了邵琬清一眼,也不言语了,心里却难免存了“走着瞧”的一阵快意。 “你爹呢?在哪儿?侯府不比别处,便是纳妾也该双方父母当面说个清楚!”计夫人自己也对自己方才那番话甚是快意,既然是个妾,将来受什么折腾。她也只能够受着!回想起从前一次次被她气得胸膈作痛的情形,计夫人忽然觉得,这个贱女人跟了自己的儿子,往好了去想也可以算是老天有眼! 邵琬清嚅嚅动唇,低声说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客栈。计夫人冷声吩咐了江妈妈派人去叫,又冷然向邵琬清道:“不想把脸丢到家,就按照我说的做!” “是,母亲!”邵琬清忙振作精神答应一声。 “母亲?”计夫人“嗤”的一下倒是让她给气笑了,长眉一挑讥诮道:“你只是个贱妾,以后叫夫人,再叫母亲可就要掌嘴了!我也知道你是个不知晓规矩的,不过不要紧,我会让江妈妈好好调教你!” 邵琬清身上顿时感到一层冷意。她再不济也明白,如今的调教可不是当初的调教…… 邵琬清身子一僵,垂着头低低应了声“是!” 第二天,便有消息从忠勇侯府传出,计夫人怜邵琬清之身世,兼之邵琬清意欲替表妹郑宝儿留在府中尽孝。便由双方父母做主,邵琬清嫁给府中大公子计世澜为妾,以全其姑姑邵心萍之一片心意。 这虽然是一块事后补救的遮羞布,但这遮羞布总算勉强遮住了那场丑事。一场酒醉之后的丑闻在侯府的补救下勉强完美收尾,也无人好意思再去挑拨什么。说起这事来,也就如计夫人所说的那样,不过是儿子年轻冲动的一场胡闹罢了! 有那等平心而论的,倒是感叹了几句计夫人的不容易,这样特殊的苦果,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吞得下去的! 从此,邵琬清在忠勇侯府有了一个新的身份:邵姨娘。住进了燕誉堂的偏院。 此劲爆消息风靡上京,传到甄府甄钰耳中时,甄钰也惊呆了,半响回不过神来。她是恨计家那一对夫妇,是没打算放过邵琬清,可她没有想到,不知是谁手脚这么快竟整了这么一出,邵琬清从侯爷千金摇身一变变成了侯爷儿子的姨娘! 待得打听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甄钰的目光便落在了秋心、秋朗姐妹身上。 面对甄钰的质问,秋心倒也十分坦然的承认了,这件事虽然不是她们姐妹亲手做的,却与她们脱不了干系。 想到远在西北的计世宜,甄钰的心里没来由感到一阵凉意:那个人,心比她狠,手段比她强!原来最想让忠勇侯府乱起来的不是她,而是他。 甄钰所不知道的是,如果没有那人暗中动作,计侯爷和计夫人派去柳河镇打探消息的人哪儿能够这么容易被她事先那点儿安排糊弄过去?她更没想到的是,借着邵有德的出现,那人趁机巧使离间,令计府夫妇心生嫌隙,将这原本就人仰马翻的侯府搅得更混。她更不知道的是,那人这么做也有他的苦衷。 计世澜和邵琬清的一段风流丑事表面上虽被遮掩了过去,但侯府的名声却止不住的一跌再跌,计侯爷的对手更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一时之间,弹劾计侯爷的奏折一封接一封的递到了皇帝的御案之上,从其教子无方可见能力欠缺,既如此又有何资格治理军队?况且,其家风如此败坏,从下梁之歪可见上梁之不正,品行也很值得怀疑,这种带有污点之人,简直有辱朝廷脸面,统领三军,如何服众;而最要紧的是,这么多年来竟然无人识破其真面目,可见其隐藏之深,心怀之叵测……rq 第214章 转折 计侯爷遭到的攻击是前所未有的强势,言辞激烈,咄咄逼人,将他整个人从品行、德行、能力来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怀疑和颠覆,甚至由此还有人联想到了贪污、受贿、草芥人命等方面,以至于竟不知谁请求皇帝彻查当年南疆平叛之“真相”!闹得整个上京风风雨雨。 计夫人气得肝疼,一连好几天都睡不好觉。对内要安抚,对外也要安抚。愤愤不平之下抱怨不已,儿子不成器、家风不正的勋贵官员又不只计侯爷一个——她不是真认为自个儿子不成器、家风不正,而是在大家眼里已是如此;凭什么这些人一个个就咬着计家不放? 计侯爷反而淡定,要怪只怪这些年来他计家太好了,无论是计夫人在内持家,还是他在外办差,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差错,两人在上京勋贵之中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万人敬仰的对象,计家早已成为上京勋贵人家的楷模,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令人仰慕之余,岂有不招恨的?就好比一颗完美无瑕的珍珠,哪怕沾上了一粒沙那么大的瑕疵,也将为人诟病不容,而一块路边的石头,哪怕整个掉进了染缸里,也没有人会多说一句。 出人意料的是,皇帝收到这些奏折,一封封看完了挑了挑眉也不说话,全部转手便命发往内阁。 偏那右相齐良生又是个极其认真的性子,加上皇帝数次当众赞他“敢说真话,肯说真话,真君子也!”,齐右相感动得几乎没当场痛哭流涕,恨不得将心剖出来交给皇帝。从此愈发的“敢说真话,肯说真话”起来。他早就雄心壮志,要找一块硬骨头啃啃,让皇帝明其不畏权贵之心,显其刚正不阿之品,计侯爷这事恰好撞上门来,正中他下怀,哪儿肯轻易放下了?况且依着他想。那计侯爷,又不是没见识的小民,竟连自个的亲生闺女也会认错;还有那计大公子更好,兄妹做不成直接做夫妻,这都是什么家教!真正叫人看不上! 内阁接到皇帝转过来的折子,简阁老、左宰辛大人等与计侯爷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自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可又忌惮着齐右相的性子。也不好太直白的替计侯爷说话,商讨这事时的态度甚是客气委婉,而他们的态度落在齐右相的眼里,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他们心虚气短。如果说齐右相先前还对计侯爷有两三分认同,此时却是一分也不剩了,非但寸步不让。反而步步紧逼! 原本还以为这酸儒一根筋好糊弄,不想这一根筋也有一根筋的坏处,竟是个认死理的主儿!这酸儒的性子人人都知道,他如果与人有了什么矛盾,没有人会认为是他的错,因为,错的事他从来就不会去做!且他在儒林中声名甚高,眼下又正碰上秋闱时期,这就更令人忌惮。 可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有一次简阁老终于忍不住大怒了,他的女儿是皇后,外孙是太子,儿子是吏部尚书。胞弟是金吾将军,侄儿是骁骑尉,简家子弟中二三流的官员更是数不胜数,门生故吏那都不用说了!他何尝让人如此这般得寸进尺不给面子过? 简阁老忍无可忍指着齐右相鼻子大骂,齐右相也不生气,反而一本正经凉凉的说了句:“阁老何必动怒?有道是有理不在声高,难不成阁老这是恼羞成怒么?下官只是就事论事,若那忠勇侯问心无愧,何惧人查?阁老这般态度,倒叫人——这个,没有证据的话,下官也就不说了!” 简阁老气得七窍生烟,瞪着齐右相,一部花白的络腮胡子抖得不成样。他这什么都说了,却还说什么“没有证据,不说了!”,他是当别人都同他一样是一根筋吗! 甄老爷一见情形不对,赶紧笑着从中和稀泥,与如梦初醒的同僚们慌忙一起帮着和,好不容易将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给调和了下来。左宰大人甚是欣慰,越发觉得与甄家的这门亲事该结! 甄老爷没料到,简阁老和齐右相之间矛盾一缓,两人却不约而同的都把目光转向了他,问他对此事有何看法? 甄老爷只觉望天无语,合着他不是调解竟是揽麻烦上身了。这当口无论偏向哪一边,都会得罪另一边,直直白白叫人问了出来,也不能不开口。 甄老爷再三斟酌,委婉的做了几句铺垫,渐渐的将话锋一转,转向了皇帝。众人思虑了半响,也觉得就这么僵着也闹不出个结果,倒不如仍旧交由皇帝定夺。简阁老也觉得如此甚好,亦可趁机逼一逼皇帝的态度。至于齐右相,他当然也赞成,且理所当然的认为皇帝一定会顺应民意的。 不料皇帝尚未拿出结果,南疆发来八百里加急军报:南疆三十六洞苗人再一次举起了反旗,怀化、昭阳、永州等州县已被攻陷,湘广一带交接处城镇岌岌可危! 这个消息犹如一枚重磅炸弹,将原本就沸水般的朝堂炸得水花四射,作为十多年前领兵出征南疆大获全胜的主帅计侯爷,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南疆战火延绵,救人如救火,片刻延误不得,皇帝收到急报后,立刻数道圣旨齐下,一边命人往回飞报,命周围州县全力援助地方官员死守,一边调运粮草、调兵遣将,集结人马赶赴南疆平叛。 事情虽急,好在皇帝这几年一直在为西北备战,兵器马匹车船粮草衣物药品等供给甚足,军队战斗力也不曾荒下,如今正好先挪过来给南边用了。 谁也没想到,西北还没打起来,南疆又先动了。 但是,在三军主帅一职上,朝中却又出现了无法统一的分歧。 原本,计侯爷理所当然是最适合的人选,但计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少人对计侯爷的能力生出了怀疑,战场之上非同儿戏,若是他再拿出认错女儿的智商来判断敌情,这仗还怎么打? 等着借战争的机会上位的武将无数,稍微有点能力和雄心的都不想被计侯爷这样的老牌一直压着,因此文官那边对计家的口诛笔伐渐渐落下武官这边反而风头渐盛,就连简阁老,也有些暧昧不明起来。 计侯爷虽然是自己人,但哪儿亲得过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简家人?简家同样有需要在战场上立功出头的武将…… 经过两天一夜的激烈角逐争吵,皇帝最终拍板,统帅一职由简阁老的亲弟弟、正二品金吾将军简辽出任,而计侯爷因为对南疆作战经验丰富,被皇帝封了副帅,对主帅行辅助之职。 得知结果简辽喜得摩拳擦掌、热血沸腾,满心满意要大干一场,向皇帝和同僚们证明自己的能力。多年前宋家倒台之后,简辽便跃跃欲试想接收宋家在西北的势力,皇帝却是态度不明,派了几位颇为能干的简家子弟去了西北军营,独独留下了他放在御林军中。而那几位简家子弟也实在是运气不好,不过三五年功夫,都死在了西北,后来西北军被梁褚、谦扬等一批老牌西北将领收拾得妥妥帖帖,皇帝龙颜大悦,堂而皇之的驳了再往西北军中派驻将领的折子,简家便也失去了打入西北军的机会。 因此,好不容易有机会统兵出征,简辽怎么能不兴奋?可是一想到皇帝给自己派了个前任统帅——还是个打了漂亮打胜仗的前任统帅当副帅,他心里又怎么能不腻味?腻味且觉压力甚大。尤其对皇帝语重心长的嘱咐他“凡事要多和忠勇侯商量”、“毕竟忠勇侯经验丰富”等言耿耿于怀。 简辽的心思计侯爷心知肚明,平心而论,如今换做他是简辽、简辽是他,他也一定如同简辽此刻的心情。可是,也不能说皇帝的安排不对,他计秉毅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出任主帅,但毕竟经验丰富,不派他去派谁去?而且,如果打了败仗,他收获的谴责必定要比简辽更多! 对于简辽那忌惮提防的目光计侯爷十分腻味,心情顿时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落,却也不得不收拾行囊,随简辽一起火速赶赴南疆战场。 临行前一天,计侯爷辞掉了所有人的求见和饯行,换了一套家常的藏青色圆领长袍,蹬着青布靴子,一个人出了侯府,漫无目的的在上京城中游走。 望着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有些发怔,不自觉的便想到那一年—— 那一年,如果没有那场对南疆的战争,他一定会回去找她,就算此生已是另娶,注定要辜负了她,他也一定会面对面的同她道个清楚明白。她原谅他,他自然欢喜,她若不肯,他亦不会不忍勉强!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应是闹到如今这般境地! 当年因为南疆的战争,他永远失去了她;如今因他们的旧事而引发出来愈演愈烈的一系列事端却又因为南疆的战争而暂时落下帷幕,这其中的关系细细想来,还真是令人越琢磨越不是滋味!而他注定是那一个被牵涉其中永远不得脱离之人。rs 第215章 父女相见 计侯爷眼神微黯,摇头苦笑了笑。去南疆便去吧,她已经不在了,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随意抬头,却发现眼前这锦绣店铺门额上头,亮闪闪印着“玉霞记”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他怔了一怔,不由得抬脚就往里走去。 去年,就是在这儿,他寻到了她的消息,本以为是老天垂怜,却不知却是老天狠狠的玩了他一把! “这位爷,您看点什么!”穿着蓝布衫,干净利索的年轻伙计打起笑脸上前亲切招呼。他身上的衣裳料子虽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但久居上位者透出的那股通身气质却令店中伙计不敢忽视,更不敢无礼。 天子脚下,卧虎藏龙,以貌取人的人,往往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计侯爷刚想摇头,一幅挂在壁上的冬雪红梅图赫然映入眼帘,红梅如血,花吐胭脂,老树沧桑,枝桠横斜,映着一地的雪白,分外妖娆,浓烈得像一团火,一团桀骜不驯的火。这熟悉的针法,他只要瞧过一眼便能认出。 眼神闪了闪,登时有些朦胧起来。上次那鸳鸯红莲的枕套,仔细辨认便能看出与她手下的区别,而这一幅冬雪红梅,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想不到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那柳三娘的绣技进展竟如此神速!只是可惜,传授她技法的人却早已香消玉殒。 “不知那位叫柳三娘的绣娘可在?”计侯爷不由得脱口而出,对上那伙计略有些怔忪的目光,他自悔失言。忙笑着转圆道:“我想绣一幅东西,有些细微的要求想要当面同她说。至于价钱,那好商量。” 伙计的见他说起价钱时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便知自己所料不错,眼前这位主的身家可不是他这一身衣裳可以表现的。 伙计有些为难。陪笑道:“客官请稍候,小人先去瞧瞧柳姑娘得不得空。嘿嘿,您不知道。如今来咱们这铺子里头求见柳姑娘的实在太多了,而且,柳姑娘手里的活计也多,嘿嘿,您请见谅,见谅!” 伙计唠唠叨叨的解释着,计侯爷一直含笑听着。点点头嗯了一声,没有丝毫的不耐和烦躁,出乎意料的,似乎自打进了这门,他那低落抑郁的情绪似乎平缓了许多。心头也没有那么浮躁了。 那伙计见他的目光一直流连在那副冬雪红梅上,心中甚是自得,嘿嘿笑了两声正欲进去,一抬头见甄钰和秋心、莲子从外边进来,便忙陪笑着上前点头招呼道:“少东家,您来了!” 甄钰笑着点头“恩”了一声,随口问了两句“生意如何”之类的话,眸光一转,发现站在店中的计侯爷甄钰身子一震。脸上不受控制的微微变色,心跳得很快,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计家的事她一直格外关注着,如何不知发生了什么?应该就是明天吧,明天一早,他就要跨上战马。披星戴月昼夜疾驰的赶赴南疆战场了。纵然她不懂军事,也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那曾经是他扬名立万的战场,如今他又一次的去了,却是以副帅的名义,却是带着世人不屑疑虑的眼光,而这一切的源头,却是她一手导引的! 瞧着他微凹的眼眶和略显憔悴的脸色、微蹙的眉,甄钰心里一时就怔住了,酸酸涩涩的,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在里头。 “主子,主子!”秋心见了暗暗焦急,抬手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胳膊。 甄钰一惊回神,眸光轻转,落在那幅冬雪红梅上,那熟悉的针法,那一团火样的梅花生生刺痛了她的双眼,她心头一僵,眸底不自觉的划过一抹冷意。 “原来是计伯父,光临寒铺,实在难得。”甄钰笑吟吟上前拱了拱手,鞠了一躬。原先她刻意结交邵琬清时,在侯府中见过计侯爷几次,也说过几句话,此时上前问候方是正理。 眼前的小少东家容貌极其清俊、仪态大方得体,计侯爷倒是一怔,好一会才认出此人是甄钰,不禁失笑,点头笑道:“原来是你。” 甄钰目光不自觉瞟过那幅冬雪红梅图,问道:“计伯父过来是——”他明日就要出征,今日却来了此处,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计侯爷也没料到会在这儿碰上甄钰,心里有一刹那的尴尬,只是先前已经同那伙计说了那话,此时要走反而太着痕迹,便笑着说了来意,那伙计也忙陪笑上前向甄钰解释了几句。 甄钰稍一沉吟,便向计侯爷说道:“既如此,计伯父请后堂坐坐吧!” 计侯爷本想拒绝,却不知为何望着甄钰那一双眼睛心头一软,点点头笑着道了声“好”,便随她一块进了后堂。秋心怔了怔,眸中一黯,忙与莲子抬脚跟上。那伙计自去寻柳三娘不提。 秋心亲自捧上茶来。一时之间,计侯爷和甄钰也不知说点什么好,两人心不在焉的客套着,各自品着手中的茶。 不一会,那伙计回转来,陪笑道:“计先生,真对不住,柳姑娘这会儿没空,怕是——嘿嘿!” 计侯爷方才分明听到有女子的脚步声走近,只是到了门外又止了脚步然后轻轻的离开了,他也不点破,眼底却不由得露出一丝失望,笑道:“没空便算了,也没什么要紧事!” 他哪儿知道,柳三娘从外头的缝隙中悄悄瞥见了他的容貌,想起上次的会面,哪儿还肯见他、没来由搅入本就与她无干的纷争。 甄钰挥挥手示意那伙计退下,计侯爷也不欲再留,遂搁下茶碗,准备起身告辞。 “计伯父,”甄钰终是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对上他投过来带着几分疑虑的目光,甄钰的心突然跳得厉害,握着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他明天就要走了,明天就要走了,战场上,刀剑无眼…… 甄钰的心越发突突的乱起来,脸色也有几分苍白,眼神闪了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侄女——不舒服么?”计侯爷等了半响也没见她开口说话,反而脸色不好起来,不由得关切问道。 “没什么!”甄钰一笑吐了口气,有些迟疑着说道:“您,您要绣的是什么东西、都有些什么要求跟我说也是一样,回头,我会好好的同柳三娘说的,保证一个字也不差。” 计侯爷倒笑了起来,随即又露出怅然的神色,轻轻说道:“我想绣一床帐子。” “帐子?”甄钰诧异的抬头望向他,迟疑着道:“计伯父明儿——明儿就要去南疆了,这帐子——” “不是现在要,”计侯爷笑了笑,说道:“你让柳三娘先绣着,等我从南疆回来,再来提取。” 甄钰心下恍然,点点头道:“那,我先祝计伯父旗开得胜!不知计伯父要什么的花样和料子。” 计侯爷微微抬头,望着前方的虚空有些怔忪,好一会方道:“料子用上好的轻云纱,选那种极浅的秋香色,花样么,便是五彩丝线的千鸳鸯。” 甄钰的身子猛的一震,抬起头脱口道:“千鸳鸯?” “是,绣一千只鸳鸯。”计侯爷有些奇怪甄钰的反应。 千鸳鸯帐,呵呵,她曾经见过,在遥远的前世,她的娘邵心萍曾经绣过一幅浅秋香色的千鸳鸯帐,她从来不知道,鸳鸯竟然可以绣出那样多的神态造型,从来不知道,那一千只形态各异的鸳鸯绣在帐子上非但不显出半点艳俗拥挤,反而赏心悦目得不可思议! 她更没有想到,她又惊又喜挪不开眼睛的千鸳鸯帐,她的娘却是笑了一笑,将那耗了无数心血完成的作品一把火给烧了!从此,她再也没有绣过鸳鸯。 甄钰不觉抬头,望着计侯爷问道:“计伯父为何要绣这千鸳鸯帐?” 她的神情那么淡然,却又似隐着深不见底的意味,计侯爷觉得有一刹那的恍惚,顿时有些错愕起来,就那么愣愣的瞧着甄钰的眼睛。恍惚中,穿过时空的尽头,这双眼睛同遥远的时空那一头的一双眼眸重叠、幻化、融合、交错,透过这双眼睛,他仿佛看到了那深入其中的魂灵,那令他魂牵梦绕了无数个日夜的熟悉的感觉。眼前的人,是她,却又不全像!明明不像,却又仿佛感觉得到,仿佛能懂! “很少有人,会想要在帐子上绣上千只鸳鸯的,计侯爷——见过这样的帐子吗?”甄钰眨了眨眼,轻轻问道。 计侯爷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顿时感到有些尴尬,他不自然的扭过头,抬手挡在唇畔咳了咳,目光有些怀念,悠悠说道:“你说的很对,没有人会想要在帐子上绣上千只鸳鸯,呵呵,光是想想,便叫人觉得眼花缭乱而艳俗,可有人却能够绣得很好看,不俗。可惜,我也不曾见过!若是为难,便算了吧!”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能够把鸳鸯绣的那么好看?没有! 甄钰差点抑制不住胸中的感情,终是硬生生的压住,淡淡笑道:“计伯父这话听起来真正透着古怪,侄女听着也是糊涂得紧!计伯父为何会选这般的图样呢?”rs 第216章 萱娘的缘分 甄钰这么问,实是有些唐突了,计侯爷瞧了她一眼,却是眸中一黯,口内不由自主叹道:“我只是,想弥补心底一个遗憾罢了!人老了,许多往事便经不得咀嚼,经不得回顾,呵呵,可却又管不住自己去往那回忆里探寻许多的人和许多的事。唉,我怎么好好的同你说起这些来了!看来,真是老了!”计侯爷自失的微微摇头笑了笑,站了起来,说道:“我便不打扰侄女了,告辞了!” 甄钰心里突然沉甸甸起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如麻的乱和酸楚,望着他强作自若的神情,凝结眼底的落寞,她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计伯父!”甄钰下意识站了起来,突然出言叫住了计侯爷,那明显带着鼻腔的声音令计侯爷身子大震,他目光骤然一亮,直直的望向她,一种极其怪异的熟悉的感觉自心中升腾而起,似有若无,似无还有,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在他脑海中飞快的掠过,他明明知道那样东西很重要,却怎么也抓不住。 “千鸳鸯帐不是每个人都能绣的出来的,这笔生意玉霞记接不了,还请见谅。此去南疆——望伯父多多保重,早日归来!”这短短的两句话,甄钰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一字字说了出来。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两句话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两句话说得出口又代表着什么!她的心突突的剧跳着,身子也不受控制的轻轻的战栗起来,她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呼吸一长一短,异常艰难。 计侯爷愣了愣,突然爽朗的大笑起来。他的目光突然一亮。灼灼如明朗的阳光,那笼在眉宇间淡淡的阴骛也如同被阳光划过的乌云往两旁迅速消散了去,整个人精神气概为之一变。变得硬气朗朗,顶天立地起来。 “甄侄女,”计侯爷向甄钰含笑点了点头,豪气万丈的说道:“承蒙吉言,多谢了!”在朝中诸臣态度暧昧,昔日亲戚朋友态度闪烁的当下,却不想她一介小小女子。却会真真切切的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计侯爷顿了顿又轻叹道:“老夫很羡慕甄尚书,他有个好女儿!”说毕轻轻一叹,也许曾经,他也有一个好女儿,他和她的女儿。可惜—— 甄钰嘴唇动了动,眼泪差点要掉下来,勉强笑了笑,向计侯爷轻轻点头施了一礼,瞧着他在她面前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出去了。 “姑娘,您脸色不太好,要不——咱们先回去吧!”秋心走到她的身边,有些担忧的轻轻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秋心总觉得甄钰对忠勇侯府的态度十分奇怪。可是具体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就好比现在,她就琢磨不透她对计侯爷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态度,琢磨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甄钰轻轻摇了摇头,有些失魂落魄的回身坐下。葱根似的莹白手指无意识的绞着手中的帕子,咬了咬唇,轻轻说道:“你们去绣娘们那边看看,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秋心和莲子对望一眼,小心翼翼的点头应了声“是”,秋心又体贴的替甄钰添上了茶,方携着莲子的手,轻轻退了下去。 偌大的后堂顿时陷入一种异样的静谧,甄钰身子一松,无力的往后仰靠过去,轻轻闭上眼睛抬手揉了揉两边太阳穴,前尘旧事,近日新事,一个片段接着一个在她脑海中浮现、交叠、纠缠,种种似是而非的真相假象令她应接不暇措手不及,越想理清越觉乱成一团乱麻!她痛苦的呻吟一声,烦躁的闭上眼睛,硬生生摒除脑海中那一团乱糟糟的东西,方稍稍恢复了平稳的气息。 “姑娘!”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是秋心在唤她。 “什么事?”甄钰轻轻睁开了眼睛,有些不悦的问道。 “姑娘,辛府的三姑娘恰好上咱们铺子来,知道姑娘您也在……”秋心听出了她的不悦,声音带着些询问的意味渐渐低了下去。 “萱娘姐姐来了?”甄钰意外之下不由一喜,精神也振了振,忙站起身向前走去一边说道:“快请!” “钰儿!好些日子不见你了!”门被从外轻轻打开,萱娘嫣然的笑脸顿时出现在眼前,甄钰也笑了,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许多。 “萱娘姐姐!”甄钰紧着两步上前,两人亲亲热热的握着手微笑。 不知为何,甄钰突然有一种感觉,觉得今日的萱娘格外的美丽,整个人容光焕发,眉眼格外的温柔,眼角唇畔都带着柔媚的笑意,浑身散发着一种可称之为娇羞的光晕。甄钰不由得觑着眼,水亮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瞅着她。 “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的瞧着我呢!”二人坐下,萱娘怪怪的瞟了她一眼,话未说完自己又柔柔的笑了,脸上泛着淡淡的光晕,眸光潋滟如一泓春水,不自觉的垂下头去,露出白皙纤细的脖子,双手下意识的摆弄着衣带。 甄钰突然就露出不太怀好意的笑,萱娘一抬眼瞥见,脸上顿时“腾”的红了起来就要扭过身去,却是突然顿住,大大方方的抬起头望着甄钰,轻轻笑着说道:“钰儿,我,我明年就要成亲了!我,我已经找到了他,不需要再等——” “真的!”甄钰又惊又喜,见她这番模样显然心里是千肯万肯的,看到她幸福,甄钰心里也很高兴,不由得紧紧握住她的手臂兴奋道:“是谁是谁?是哪家的公子这般有福?” 说起这事哪怕是跟自己最亲近的闺蜜,萱娘仍是有点儿女儿家的娇羞,脸上更是红云乱飞,眸光越发的水亮起来,她嘴角轻扬。娇羞笑道:“这个人,钰儿你也认识的,就是谷郡王!” “谷郡王?”甄钰一呆,心头大震。脱口便问:“他,他不是没在上京么?怎么——” “他前几日刚刚回来,我们在广恩寺恰好碰上。我们聊了许多,他说他会尽快派人去辛府提亲,只是如今国家有事,怕是会低调些,不会太张扬!”萱娘便笑着缓缓说来。 甄钰眼神微黯,心里不是没有感慨的。没想到最后,谷郡王和萱娘竟是走到一起了!他二人一样的性情温和恬淡。生活情趣格调高雅,说起来,也确是良配! “恭喜姐姐了!真没想到姐姐的真命天子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嘻嘻,若是早就知道。早没这许多事了!”甄钰由衷笑道。 萱娘倒有些面上一热,是想起先前托付甄钰的事了,不由得亦轻叹道:“是啊,世事难料!” “我只不明白,姐姐怎么会和郡王在广恩寺遇见呢?” 萱娘眼底的神情顿时温柔起来,温柔中又含着两分心疼和同情,她望着甄钰淡淡一笑,说道:“前几日是我生母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到广恩寺住上三两日,为生母祈福。他么……” 萱娘抬头望了望前方,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那天的情形。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她抄完一卷经文,正带着名儿在寺中各殿活动活动筋骨。无意中经过那座供奉着众多往生者牌位的偏殿时,却看见他一袭白衣,孤零零的站在那,抬着头怔怔的瞅着面前上方的牌位,那种心痛欲绝的哀伤毫不遮掩的从他的双眸中沉沉透出,她从来不知道,人伤心到了极致会是那么一个样子。他的脸色白得可怖,双眼空洞洞的,就那么站着,看着,若木雕泥塑,仿佛要这么一直站下去,直到亘古八荒。连她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听见。 她走上前去,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牌位,“郑宝儿”三个字清清楚楚的映入眼帘,她的心猛的一震,突然明白了他的心情。 望着眼前的男子,心头百感交集如激流碰撞,突然的涌动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一时之间,对这位郑姑娘也不知是同情更多一点,还是羡慕更多一点。 她上前唤了他一声,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裳,他木然转身,仍是那么瞪着眼睛直直的瞅着她,突然凄凉一笑,转身往外头奔了去。他的腿脚本就不便,没多远便摔倒在泥泞的滂沱大雨中,她急急追去,凄厉急骤的倾天雨声中,却传来他撕裂压抑的哀嚎,那样的撕心裂肺,就好像心生生被人挖走了一样。 她突的就站住了脚,亦是这么傻愣愣的站在雨中,泪水没来由的夺眶而出,和着雨水流过脸颊,划过嘴角,又咸又苦,却不能减去心头那莫名而来的半分沉郁与心痛。她不知道自己是为那郑宝儿流泪还是为眼前的人流泪,或者,是为她自己流泪。 “死者已矣,郡王节哀!”她终是缓缓上前,蹲在他的身旁。 他见她莫名追来,傻子一样同他一起淋雨倒是一怔,愣愣的瞧着她半响说不出话来。 她瞧了瞧他的手,有淡红的血丝从掌心渗出,很快又被雨水冲走。 “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她掏出手绢,轻轻的替他擦去掌心的泥水,将手绢按在他掌心,却见他目光闪了闪,苍白着一张脸,用一种迷蒙似梦的目光怔怔的瞧着她。对上那样的目光,她突然觉得好心酸,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忍不住又流了下来,滚热的泪水和着冰冷的雨水,在她雪白的脸上交汇融合,划过一道一道的水痕。她却不知,曾经也有一位姑娘,做着她此刻做的事,说着她此刻说的话,那些话,那个身影,他注定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上,一辈子也磨灭不掉!而那个人,他却永远也见不到了! 一直到傻呆了的名儿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青松打了伞奔过来,这两个傻子才结束了呆若木鸡的雨中对望。 后来,他也在寺中住了两天,他对她说了好多话,好多从来不曾对人说过的话,关于她,关于那个记忆中的人的话。她也对他说了好多话,好多从来不曾对人说过的话,关于她自己,关于那噤若寒蝉的挣扎与痛苦,还有那份不愿放弃的本心。 当他望着她说:“嫁给我吧,我娶你”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虽然知道他做这个决定自有他的理由,但对她来说却无疑是上苍的恩赐…… “唉!”萱娘轻轻叹了口气,此时与甄钰重新提起当日的事,萱娘的心里仍然有几分沉重与阴郁,一想到他当时那种失魂落魄的神情,她就觉得心里莫名的痛。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竟情深如斯! 甄钰死死的咬着唇,垂着头,用力的一下一下眨着自己的眼睛,努力的将那一次又一次涌上来的泪水化去。她亦从不知,这个世上竟然有这么一个人,固执而又至情的念着宝儿的人;宝儿啊宝儿,那一生虽然短暂,可也不枉了! “钰儿,你怎么了?”萱娘自己出了一会儿神,一转眼瞥见宝儿神情似乎有一种说不清的激动不由一怔,忙握住她的手,却惊觉她的手心一片冰凉。 “钰儿,你是不是不舒服!”萱娘吃了一惊。 “我没有事,”甄钰忙缓了缓神,强行压下心中的难受,勉强抬头笑了笑,却发现萱娘疑惑的目光在自己眼睛上、脸上打转,不由得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知道这满脸的神情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的了。不等萱娘问出来,甄钰勉强笑了笑,轻轻说道:“我,我只是,我,听萱娘姐姐这么说来,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儿难过……萱娘姐姐,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萱娘恍然,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由衷叹道:“傻钰儿,我怎么会为这个生你的气?别说你了,你是没见当日他那个情形,若是见了,更叫你心里难过!”萱娘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那位郑姑娘,真的很可怜!”如果她活着,有这么一个男子疼着护着,不知该会有多幸福,可惜……rs 第217章 惊觉 甄钰心中一震,突然想起如今萱娘可是和夏见源定了情的,她怎么能在她面前说这种话呢!郑宝儿已经死了,她只是甄钰,夏见源应该拥有新的生活,他的妻子,就该如萱娘这般的温柔恬美,聪慧灵巧,而如果因为郑宝儿令萱娘心中永远横梗着一根刺,这是甄钰所不愿意看到的。 甄钰面色一正,有些心虚的瞧了萱娘一眼,试探着问道:“可是,萱娘姐姐,你,你不介意吗?” “介意?介意什么?”萱娘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望着她。 “就是……郑宝儿啊!”甄钰费了好大劲才有些别扭的说出自己前世的名字。 萱娘一愣,随即失笑,抬起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笑嗔道:“你呀!真不知你这小脑瓜子里装的是什么!小小年纪倒是——,我怎么会介意呢?他是个痴情的人,我心里只有敬仰和佩服,还有感动。他对我说过,在他的心里,永远都会有郑姑娘的一片位置,他永远不会忘记她,也不打算忘记她。他还说,说他会好好的待我,不叫我受一点的委屈。他还说,如果我不愿意,可以拒绝嫁给他。我怎么会拒绝呢?”萱娘淡淡一笑,抬手理了理突然划过脸颊的碎发,眉眼间一片恬淡自然:“钰儿你也知道,我所求不过安身立命,何况,他是这样一个人,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从来都不贪心的,这是我娘用命教会我的东西。” 甄钰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忍不住又问:“那。那你喜欢——谷郡王吗?” 萱娘毫不犹豫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说道:“自然是喜欢的,我相信他心里也一定会有我的位置,这样就够了。我会好好的对他。尽一个妻子的责任。”说着面上一红,瞪着眼睛嗔着甄钰道:“你呀!越发的口没遮拦了!怎的连这等话也问的出来!我更是个傻子了,竟还答了你这话!” 一席话说得甄钰也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两个人笑作一团。 这样,也很好。也只有萱娘这样的人,尊重他,理解他,懂他。这样,真的很好! 因目前南疆正在开战,国家正值多事之秋。谷郡王这定亲一事也进行得甚为低调。 寿阳太妃见儿子出去小半年,终于开了窍,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对自己说想要成亲,简直喜得无可无不可,笑得嘴角差点咧到了耳朵根。 听他说要娶辛府的三姑娘辛萱娘。寿阳太妃只略想了想,将萱娘这个人在脑海中描摹展现了一面,当即便点头同意了。萱娘虽然是庶出,但也是养在嫡母名下的,也能算是嫡女,自己的儿子虽然是皇室近支血脉,奈何身有残疾且性子古怪别扭,难得他竟肯娶亲,她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寿阳太妃看着儿子。脑海中便想到了大胖孙子,表现得比夏见源还要着急,第二天就拉着仪宁长公主与她一同进宫,跟皇后说了这门亲事。 皇后吃了一惊,辛府和甄府之间心照不宣的心思皇后是明白几分的,且她也很愿意促成此事将甄府拉入自己阵营。但那心思没过过明路。此时寿阳太妃提起来了,她却不好说什么的,又加上仪宁长公主在一旁凑趣,皇后心中一叹,只得派人将此消息禀了皇帝。 皇帝当时在乾清宫,一听说这事连连大笑称“好”,立刻摆驾坤宁宫,亲自笑着向皇嫂道喜。 夏见源的亲事,不但寿阳太妃,就是皇帝也向来头疼的,只是都怜他自幼丧父,又是那般性子,谁也不忍苛责他,可一年来二年去的,总是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毕竟,皇家的脸面也不能不顾呐!如今难得夏见源主动提出来,别说是尚未定亲的姑娘,便是订了亲,皇帝也非要想法子成全侄儿不可,也算是报答兄长当年的一片忠心。 于是此事由皇帝拍板,正式的定了下来。第二天一早,仪宁长公主便带着聘礼前往左宰府,亲自为这桩亲事保媒。 对左宰府来说,这消息意外得恍若晴天霹雳,左宰大人夫妻两个一下子都懵住了。 谷郡王虽然身份高贵,但却是闲散宗室,寿阳王又早已去世,寿阳太妃的娘家也没什么势力,左宰府那是打心眼里不情愿!尤其想到这个女儿是自小挑出来费尽心思栽培的,不想临到头来功亏一篑,半点儿回报也捞不到,心里就呕得差点吐血! 偏偏这门亲事还是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又是长公主亲自保的媒,左宰夫妇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抗,只得打起满脸的笑容,强颜欢笑的应了下来。 仪宁长公主笑着解释如今情况特殊,聘礼不好太张扬,故只先下了小定,等南疆平定之后,到时再将聘礼完整送来,且婚事定会大操大办,绝对给足左宰府面子! 左宰夫妇听了这话越发郁闷难当,给足面子有什么用?这面子半点儿实际作用都帮不上他们! 辛夫人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将萱娘叫过来好好的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偏仪宁长公主又指了一名嬷嬷和两名体面稳重的丫环出来,笑着说这是寿阳太妃特意派过来伺候三姑娘的,顺便教教三姑娘王府的礼仪、告诉郡王的生活习惯等等,还调侃打趣,直夸萱娘好福气,这还没过门,就受宠了!把个左宰夫妇又是好好的郁闷了一把!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那日,甄钰与萱娘在玉霞记分手回府,一时想着计侯爷,一时想着萱娘和谷郡王,一时想着前世的娘亲,一时想着郑宝儿,一时想着今日种种,一时想着往昔件件,心烦意乱,五内如沸,一颗心揉搓得一塌糊涂不成样,越想越添了无限烦乱,简直自己都不知拿自己怎么办才好。 当晚,也不去正院用饭,只推说累了,随意用了两口饭,早早的便洗漱了上床,命秋心等都出去,一个人躺靠在床头发怔。 思来想去,想的最多的,却是计侯爷,那前世的爹。 今日见这一面,她似乎感觉到了许多从前不曾感觉到的东西,他盯着那冬雪红梅图时那失落痛楚的眼神,他提起千鸳鸯帐时那怅然缅怀的语气,他说到旧事时那种落寞的神情,她暗暗瞧去,似乎都不是假的——他没有必要在她面前作假! 甄钰有些心烦意乱的绞了绞垂在胸前那软缎似的乌油秀发,有些浮躁的叹了口气。忽然又想起邵琬清来,想起她刻意结交邵琬清时的所见所闻,他对她的疼爱呵护,分明便是一个爱极了女儿的父亲的所作所为。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是发自内心的疼爱怜惜,不是时过境迁的赎罪? 可如果是真的,当初他为何,却要做得那样绝! 甄钰目光闪了闪,将秀发轻轻拢了拢往肩后一甩,掀起锦被偏身下床。她走到梳妆台前,手指在台面轻轻叩了叩,从脖子上掏出一把精致小巧的钥匙,俯身“咯噔”一声轻轻打开了一扇小小的抽屉,从里边捧出一个小小的四方乌木匣子,匣子里头,鹅黄的软缎上,静静的躺着一只耳环。 甄钰将那只孤零零的耳环摊在手中,神思有些发怔起来。这是一只造型十分普通的葫芦形金耳环,有拇指大小,葫芦上刻着两只小小的蝴蝶,底部还雕撰着一个“蝶”字。这耳环有些变形了,且半身漆黑,似是被烟熏火烧过一般。 这只耳环,曾经属于一位姓方的夫人,是甄钰变着法儿请求欣赏邵琬清的那一匣子首饰的时候,悄悄打开首饰盒底部的暗格取出来的。邵琬清压根不知那只首饰匣子底部还有一个设计巧妙的暗格,自然不曾发现过这枚耳环的存在。她若是发现,恐怕早就将这变了形的普通耳环给扔了! 甄钰偏身坐下,对着这枚耳环发呆。 她很清楚的记得,娘亲曾今跟她说过,那天晚上,家里来了一位借宿的方氏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带着一个丫环、一个婆子、一名小厮,说是天晚错过了宿头,偏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不知为何突然被人包下了,没奈何只好随意找了家人家留宿一晚。 半夜里,她突然发了高烧,娘带着个婆子,抱着小小的她出去看大夫,不料回来时,看到的却是一片映红了半边天的火海!还有那四邻八舍救火的惊呼嘈杂哭喊声! 那位妇人连同襁褓中的孩子、丫环、婆子、小厮,连同家中的三名仆人,八条人命无一幸免!第二天天刚刚亮,娘亲在大火劫后的屋子里捡到了一样东西,便是这只烧坏了的耳环。 据说,打更的李老汉无意中亲眼看见有几条黑影跳进了院子,隐约还听到了上京口音的几句交谈…… 听到李老汉口中那几句话,别人不明所以,娘亲既惊且怒。 她再也不敢在此地逗留,将那只生怕贼惦记、一直埋在地下的首饰匣子撬了出来,抱着她匆匆离开了宜州。从此伤心欲绝,半生漂泊。 那只耳环,便是此刻她手上这只。rs 第218章 邵有德意外之死 那只耳环,便是此刻她手上这只。 从此之后,每年的那一天和清明节,娘亲都会带着她去庙里上三炷香。 娘亲虽然没有说透,但渐渐懂事的她何尝不明白?当年,如果不是有那位妇人的巧合借住,死的便会是她们母女!八条鲜活的人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她们何其无辜,可是她和她的娘亲,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无辜! “真的是你做的吗?真的是你吗?你为什么那么狠心?既是当初这么狠心,为何现在又——”甄钰眨了眨微热的眼睛喃喃低语,突然一顿,苦笑着摇了摇头。 当年的一切,是从娘亲口中说出来的,娘亲是个细致的性子,她不可能会随意下定论,而且事实也证明了,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找过她们,不是吗?一开始那三年,不肯死心的娘亲一直偷偷打听着宜州的动静,却从来没有得到半点动静! 可是眼前的一切,却又如何解释?他看到那双枕套绣工后的失态与激动,他得知消息后毫不犹豫赶赴宜州,他接回了“女儿”百般疼爱甚至不惜又一次次与母亲对抗,他凝着那神似她的绣技的作品失神落魄,他缅怀她时那眼底沉沉的缱绻和眷恋,难道这些又是假的吗?不,不像!别的都可以作假,那种本身传递给人的感觉却做不得假。 甄钰脑中蓦地划过一道灵光,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计夫人那端庄贤淑、浅浅含笑的容颜。 难道——竟会是她! 甄钰心头大震,瞳孔骤然紧缩,如果是她,那么一切的疑问便迎刃而解! 她有杀她的动机,她了解他们之间的事,她知道她的存在!他出征在外,她完全有时间、有机会、更有能力来做这件事!可她终究不曾见过她,最后杀错了人也不自知。因为李老汉的言辞。那些人必定生怕暴露,因此不敢逗留打听匆匆离开,而包下客栈的人不用说,也是他们了! 甄钰一拍脑袋。大骂自己蠢。 他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为什么他会这么认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今想来,定又是他如今那位能干贤惠夫人设的好局了!她要让他相信她已经死了的事实,不知有多少种方法便可轻易做到! 这么简单的问题,她却直到这刻才想得清楚。 甄钰痛苦的低吟一声,紧紧咬着唇。双手紧紧握着,抵在胸前,五脏六腑霎时揉搓在一起,彻心彻肺的痛和懊恼! 她竟这样蠢!她都做了什么! 滔天的罪恶感滚滚袭来,悔,又有何用!她要报复,一直以来却弄错了报复的对象。想到他对邵琬清的疼爱,那其实疼爱的。是她啊!他一直活在深深的愧疚悔恨中,她却残忍的揭开他的伤痕,硬生生的搅起那已经沉淀的往事。给了他欣喜若狂的希望和欣慰,再狠狠的将他打落地狱!她跟邵琬清那样的人,有什么区别! 甄钰抱着头伏在桌子上,咬着唇无声痛哭,剧烈颤抖的双肩和咬得渗出血的唇无不彰显着她如焚如沸的心情。 突然,甄钰身子一僵,猛的抬起头来。 不对,仍是有哪里不对! 就算计夫人再恨娘亲,可她终究已经当上了名正言顺的计夫人,她的名声也已经挽了回来。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非要至一个没见过面的、身为失败者的平民女人于死地?相比她那高高在上的身份,娘亲就像一只蝼蚁,她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如果单单是恨,何至于到此地步!说到底,她当时也不过是个刚刚出阁的闺阁女子罢了,心思细。心机深,都属正常,但是这般杀人不眨眼、视人命如草荠的狠心,却是太过了!即使不怕暴露人前被绳之以法,午夜梦回,她便不会怕么! 而且,据甄钰看来,计夫人性子沉稳,是个十分理智的人,在当时那种形势完全向自己一边倒的情况下,娘亲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失败者、过去式,她绝无可能为了发泄心头恨而做出这等毫不理智的事来。 可是她的娘亲的的确确是遭了一场大灾,的的确确死了八条人命,那么她到底有什么理由,非要她死不可?这个理由,绝对不是素未谋面的争风喝醋这么简单。 甄钰越想越头疼,神情也越发的凝重起来,突然联想到那之前计侯爷兄长的死亡,她的心越发的乱起来。这明明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但这一刻却奇异的在她心底将之联系在了一起!她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寒颤,心里蓦地升腾起一股透心的凉意! 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甄钰有些惆怅的抬起头,瞧着那点晕黄的烛火发呆,随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突然意识到,要彻底探出这个谜底,其中的艰辛比她想象中要艰难的多。事到如今,唯有伺机而动了,邵琬清那边,显然已经利用不上,她需得找别的助力来打入忠勇侯府。 在这之前,她打算好好的找邵有德“聊一聊”,那个窝囊软弱、愚昧无知的舅舅,如果不是因为他,娘亲不会死,前世的她,也会好好的活着!邵琬清如今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却不能轻易饶了他逍遥快活! 然而,还没等到甄钰腾出功夫来找邵有德算账,这天秋心和唐妈妈从市集上买东西回来,秋心便向甄钰禀道:邵琬清的爹邵有德,在闹市上被马车给撞死了! 甄钰心里顿时一凛,呼吸一滞,半响说不出话来,心里有些不知错所的茫然和空荡。她是恨他,恨不得他死,可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却不知是何滋味。 “是——怎么回事?”甄钰缓了缓神,抬眼问秋心,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怀疑。 秋心苦笑,说道:“此事完全是个意外,谁也没有想到!” “意外?”甄钰反问。 “是的,”秋心自然不会认为自己这么一句话便可打消她心底所有的疑虑,于是解释道:“那马车上坐着的是东福街一家叫做‘锦华坊’的绸缎庄老板,那马车也不甚快,可是——”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秋心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奴婢和唐妈妈在街道对面清清楚楚的看见,那邵有德像是突然发了狂似的往这边冲过来,那马车猝不及防,就这么将他给撞了,随后受惊的马儿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当场就断了气!”秋心皱了皱眉,有些厌恶的说道:“胸腔迸裂,血水四溅,死得可真惨,把周围的人也吓惨了!奴婢和唐妈妈也吓了一跳,买好的食材也都摔了,后来我们再去买了一份,这才赶着回来。” 甄钰微微蹙眉,问道:“你是说,他突然发狂?” 秋心怔了一怔,点点头,然后又坚定的向甄钰摇摇头,回忆着慢慢说道:“不像是受药物所致,倒好像,是突然瞧见了什么东西情绪一时激动不受控制——姑娘也不想想,就他那种人,如若有人想要他的命,哪儿至于要这么麻烦!”说到后一句秋心的语气甚是不屑。她怕甄钰不信,又加了一句:“姑娘有所不知,那些个控人心性情绪的药物可不是寻常便能买得到的,用在他身上岂不浪费!” 甄钰一时无语,但也明白秋心说的不错。在这上京中,邵有德这样的人连一颗小虾米都算不上,的确还不配旁人去算计他。如果计家想要做掉他,有至少上百种法子可以让他无声无息的消失——像他这种人死了,在这上京中连水泡都不会冒一个,更不会有人会为他伸冤做主!至于邵琬清?自顾尚且不暇,哪儿会为他出头! “那商户呢?可有牵扯到什么人么?” 秋心摇摇头:“是户老实本分的商家,不过,奴婢回来时他已经衙门的捕快带走问话了。这人也是倒霉,进了衙门不出点血那是怎么都出不来的!” 甄钰轻轻“恩”了一声,说道:“这件事回头你再打听打听,还有,打听打听计家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秋心便笑道:“奴婢已经吩咐秋朗去了,很快便会有消息的!” 第二天,秋朗便将消息打听了回来,此事处理的最终结果,是那锦华坊的老板倒了大霉,判了个“纵马行凶,伤人致死”的罪名,被下了大狱。原是要判八十大板,流放三千里的,但众多群众作证,证明的确是死者自己不管不顾冲过去方才和马车撞在一处,死者自己也有责任,官府听取民意,在“伤人致死”四个字之前加了“意外”两字,“纵马行凶”也改为“驾车不慎”,免了流放三千里,改为四十大板,家产充公一半。那老板不敢反对,忍气吞声的认了。 不过,据衙门里的差役私下底说,这种如此明显的意外之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那老板根本不至于判得这样重,要怪只能怪他倒霉,谁让他撞上的人跟计家有关系呢! 秋朗甚是疑惑的问甄钰道:“那计府不是该将邵有德恨之入骨吗?怎的反而替他出了头了?”rq 第219章 秋闱 秋朗甚是疑惑的问甄钰道:“那计府不是该将邵有德恨之入骨吗?怎的反而替他出了头了?” 甄钰却是轻轻冷笑,说道:“正是人人都知道计家对他恨之入骨,所以计家才要替他出这个头!”若是无人出来顶罪,旁人岂不是把这笔账算到计家的头上?计夫人可不傻! “邵琬清——可有什么表示没有?”甄钰又问。 秋朗愣了愣方回味过来甄钰的话,听见她问忙说道:“派了两个人将邵有德葬入了城郊的乱坟岗子了,邵琬清亲自去看了一下便走了。” 甄钰便没再说什么,依她想来,邵琬清那般生性冷酷之人,若非计夫人安排,她未必会去瞧邵有德一眼。她对邵有德只有满心的鄙视和怨恨,从来都没见过什么父女之情! 人死如灯灭,邵有德倒是解脱了,想不到他窝囊了一辈子,死的时候反而闹了这么一出不大不小的风波! 既然他已经死了,倒也省去了她的事。虽然,心里总有一丝半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酸酸的,有点怅然,也有点空。 甄钰便将此事丢开,一心一意关心起自家两位哥哥的考试来。还有几天便是秋闱开考之日了,这是一家一族的大事,但凡家中有应试士子的,没有人会不紧张。 唐妈妈据说原先在大户人家里做过厨娘,煲得一手好汤,原本甄钰还想让她这些日子多煲煲汤给两位哥哥补一补,提提神,谁知那日唐妈妈受了惊吓。回来之后当天晚上就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好几天,连厨房的门都进不了,甄钰也只得作罢。 转眼便到了应试的日子。甄夫人和甄钰、白姨娘等将甄克善兄弟俩送出了门,各人心里既忐忑不安又无比期待。甄夫人和白姨娘尤其与旁人不同,携了儿子的手叮咛再叮咛。嘱咐再嘱咐,万管家劝了两三回,方放开手,看着他们告别去了。 原本天天盼着的就是这一刻,真到了此时,看着他们去了,心里却又空荡荡仿佛一下子没了盼头。 等待的日子甚是难熬。尤其是白姨娘,整个人又变得神神叨叨紧张兮兮起来,这些天儿,谁要是敢在她面前说半个不吉的字眼诸如“落”、“空”、“完”之类她就要跟人急,非迫着人念佛不可!甄夫人受她影响。也是坐立不安,甄钰只得一旁好言劝慰不已。 好不容易过了这几天,当万管家将兄弟俩从考场接回来时,府中又是一阵忙乱,甄夫人等见他们疲倦不堪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又问这几日是否吃得好?睡得安稳?有无蚊虫叮咬?又问监考的学政是哪一位?是否和气?又问考得如何?题目难不难?又问是否顺利?又问可有把握高中?又问旁人考出来之后状态如何?可有说了什么? 甄克守比起甄克善来一来年纪小些,二来身体本就不如他,此时神情越显憔悴,小脸发白。眼眶也青了一圈,但他向来温和守礼,面对甄夫人、白姨娘等叽叽喳喳轮番轰炸仍是打起精神微笑着一一回答。甄克善没听几句便不耐烦了,有些沉着脸说道:“母亲、姨娘,这些事明儿再细说吧,今儿实在是倦了。我和三弟得回去好好歇歇!” 甄钰也忙笑道:“可不是,娘和姨娘只顾着问话,看二哥哥脸色都白了。” 甄夫人和白姨娘一怔,这才注意到这哥俩的脸色果然不太好,两位当娘的立刻就心疼起来,忙命他们回去歇着,甄夫人又忙吩咐王妈妈让厨房好好的炖上乌鸡参汤给两位公子补补。 “再加一点儿天麻吧!”白姨娘又加了几句。 “对对!再加点儿天麻,那东西补脑最好了!”甄夫人也忙点头笑着称是。 看到自己的儿子脸色比甄克善差劲了许多,白姨娘心疼之余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不由得竟有几分埋怨甄克善没有照顾好弟弟。随即转念一想,这说明自个的儿子更加努力认真啊,这次的成绩一定会比二公子的好! 白姨娘越想越觉是这个理,精神顿时又振作起来,眼睛灼灼发亮,嘴角也不由得微微翘起,噙着一抹得意的笑,倒引着甄钰有些莫名其妙的瞧了她好几眼。 接下来,又是新一轮的等待。如果说前几天的等待是忐忑,那么如今便是煎熬了。就连一向来施施然淡定的甄老爷面上也不由得显出了几分紧张——这些天同僚们议论的都是这件事,又不少人问起他家的两位儿子,由不得他不紧张。 到了放榜那天,甄夫人一大早便起来了,甄钰也一早起来,忙忙的梳洗了赶往正院陪着甄夫人。不一会,白姨娘、刘姨娘、甄克善兄弟都来了,众人虽勉强笑着说着话,人人的面上都不免紧张,有些心不在焉。甄老爷一早去衙门还未回来,万管家则一会儿一趟的往内院跑,向甄夫人禀着外头的情况。 “娘,我先回南熏馆去坐坐,等会儿消息来了,呃,你再叫人告诉我一声吧!”甄克善被万管家这一趟一趟的弄得心烦意乱,不由得有些毛躁起来。说句实在话,对这次考试他心里压根一点儿成算都没有,出了场之后待要回想场上都写了什么,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甄夫人瞧了瞧他,就有些欲言又止。自己的儿子她最了解,看到儿子这样心里也难免不安,目光不自觉一转,掠了一眼镇定自若的甄克守,也有点儿烦躁起来。虽然甄克守也是儿子,也要尊她一声“母亲”,但哪儿比得上自己身上下来的更亲?若是弟弟中了做哥哥的反而没中,又是嫡子,这脸面可往哪儿放! 甄钰眼中亦是一黯,两个哥哥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她也从来不曾在心中将两人分出个主次来,可是血缘天定,老天早已将差别分得清清楚楚。纵然她可以不在乎,甄夫人也不在乎,世人又怎会不在乎?甄钰轻轻捏了捏母亲的手,甄夫人偏头望着她微微一笑,心中略安。 “母亲,我陪着二哥回去一起等着吧。”甄克守说着也站了起来。 “是啊是啊,夫人就让两位公子先回去休息休息吧,婢妾在这儿陪着夫人一起等!”白姨娘也点头附和。若是等会儿的消息跟她所预计的一样,当着两位公子甄夫人面子上岂不是更不好看?万一她一时气急迁怒自己的儿子可就不妙了! 甄夫人心里越发膈应起来,甄克守说这话时的神情太淡定了,看在甄夫人眼里觉得这就是胸有成竹的表现,衬得自己的亲生儿子越发没底。可是,想到他平日里的懂事,甄夫人对他却是恨不起来,更迁怒不起来,可越是这样,这一腔不快的情绪越是连个发泄的出口都没有! 甄夫人不由得就有点儿心灰意冷,轻叹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你们俩回去歇着吧,等会儿得了消息,我再差人去支会你们!” 甄克善兄弟俩见她这样立刻明白她是为什么而来,两人的心骤然一紧,情不自禁瞪着灼灼的目光盯着她,心越跳越快,似要跳出胸腔来。 “中了,都中了!”锦绣喘着气笑道:“奴婢恭喜两位公子!两位公子快点儿过去吧,这会子夫人她们都在呢,夫人正吩咐着放赏!老爷也回来了!” “是,母亲!”甄克善和甄克守施了礼,兄弟俩便一起告退,相携而去。 出了正院大门,甄克善的腰杆子不自觉挺了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眉目间也舒展了几分。那厅里的气氛太压抑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整个人仿佛都矮了一截似的。 甄克守转头望了望二哥,忽然就笑了。在这明亮得耀眼的阳光下,他的笑容灿烂而温和,带着令人心暖的亲近和理解。 心头一松,甄克善不由得也笑起来,兄弟俩相视而笑。 甄克善就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三弟,好好加油吧,以后爹的名声可全靠你支撑下去了!” “二哥,”甄克守的眼神有点儿复杂,二哥与他说这话时,那等发自真心的语气他听得出来。他抬起眼,乌漆漆的一双眸子瞧着甄克善,轻描淡写的笑道:“二哥放心,这一科你必定能中的。” 甄克善失笑,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又不是神仙,你怎知道?说得这么肯定,听着跟真的一样!” 甄克守只是笑笑,说道:“二哥一会自然知道我说的不错的。” 甄克善原本是不抱什么希望了的,此时见三弟这么笃定自若——且他知道他年纪虽小,却是个不妄言的,不由得心怀一慰,精神也振了一振,眼睛灼灼闪亮有些紧张的揪着他问道:“真的么?理由呢?三弟你可别拿我开玩笑!” “我哪儿会拿二哥开玩笑!”甄克守笑笑,正欲说话,身后传来一阵急急奔跑的脚步声和 “二公子、三公子”的呼唤声,凝神听去,却是锦绣。 “二公子!三公子!”锦绣奔了过来,气喘吁吁,脸颊通红,衬得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此刻,她面上眼底皆是浓得要溢出来的笑,奔到了他们跟前,嘴动了动,却只有喘气的份。rq 第220章 兄弟的良苦用心(和氏璧加更) “中了,都中了!”锦绣喘着气笑道:“奴婢恭喜两位公子!两位公子快点儿过去吧,这会子夫人她们都在呢,夫人正吩咐着放赏!老爷也回来了!” “真的吗!”兄弟二人相视,一颗心落下去的同时,心里立刻升腾起一股无以言喻的兴奋和喜悦,这股兴奋和喜悦之情一直升腾,升腾,越升越高,仿佛要升到天上去,连带着他们的人也觉轻飘飘起来,有点儿不知所措! “不会,不会是弄错了吧?我——真的也中了?”甄克善犹自不敢相信。话说,他是真的真的一点儿也没底! “二公子这是什么话!”锦绣忙信誓旦旦的说道:“万管家叫人将榜单都抄了回来,错不了,绝对错不了!二公子的排名还在三公子之前呢!” “怎么可能!”甄克善脱口而出,整个怔住。 “有什么不可能。” “这是真的!” 甄克守和锦绣同时开口,甄克守便拉着他笑道:“二哥何必在这儿怀疑,咱们快些去母亲那边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锦绣也忙点头道:“对对!老爷也在呢!今儿老爷可高兴,和夫人、二姑娘、姨娘她们一直笑着呢!就等着两位公子过去呢!” 甄克善仍有点发傻,甄克守一笑,道了声呢“走吧!”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去了。 正院那边,此时一片沸腾,主子奴才一片欢喜,一拨拨的下人们上来磕头道喜领赏。甄老爷和甄夫人等俱是笑得合不拢嘴,见了两位公子终于过来,众人迎上来,越发高兴。笑个不住,恭贺声不绝于耳,甄钰也拉着两位哥哥笑吟吟的说了几句。倒把甄克善听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垂下了脸。 “你是第六十九名,克守是第八十一名,以你们这个年纪来说也算难得了!”甄老爷凝着儿子缓缓微笑道:“总算不曾辜负爹一番期望,还算是可造之材!” “老爷怎的仍是这般说呢!”甄夫人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在这种时刻心里只有为儿子骄傲自豪的,哪儿容得甄老爷扫兴?当即便嗔道:“老爷你往常总说我们克善不上进,不用功。这回可知道自己看走眼了吧?我的儿子,岂有不上进之理!”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甄老爷亦甚是无奈,点头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错了?” “自然是你错了!”甄夫人毫不犹豫即笑道:“别的不敢说。这一遭啊,正是老爷错了!” 众人听了越发好笑,甄钰便笑道:“娘,您还这么夸着哥哥呢,您瞧哥哥都要不好意思了!” 甄夫人一看,果不其然,甄克善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自然,于是关切唤了声“克善”目视安慰,向甄老爷嗔道:“你看看你。这么高兴的日子,你偏要说那些话!”甄夫人满腔的兴致不由就消减了两分,有些不太高兴起来。 “好好好,是我错,是我错了!”甄老爷见夫人有生气的迹象,自己也觉得此时不该说这些。忙一连声的道歉,忙说道:“我这不是勉励他们兄弟俩再接再厉么!夫人你想多了!克善,你还不赶紧高兴起来,存心惹你娘不痛快呐?” “啊?”甄克善精神本就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被老爹这么一点名一下子有些愕然回不过神来,下意识的身体一紧,便忙敛神微微垂首顺口道:“爹,是儿子错了!” “扑哧!”一下,甄钰忍不住笑了出来。甄克守手握成拳挡在唇边,偏过头去咳了咳。 “老爷!哪有你这么说儿子的!”甄夫人也撑不住“嗤”的笑了,气氛一松,众人想着甄克善方才的神情也笑了起来。 甄夫人方才那两分不快顿时烟消云散,说毕嗔了丈夫一眼,便好生抚慰了甄克善两句。众人暗暗松了口气,说着又欢喜热闹起来。 这场热闹一直持续到晚上,整个甄府上下人人皆是眉开眼笑,那等真心实意替主人家欢喜的自是由衷高兴,那等置身事外的拿了赏钱也甚开怀。总之,就是人人都满意! 唯有甄克善,自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精神一直不是太好,别人笑他也笑,总有那么两分敷衍的意味在里头。 “克守,你老实告诉我,你的名次,怎么会排在我后边?”这个问题,甄克善想了一天,此刻夜深人静,兄弟二人都回了南熏馆,安静的书房中,甄克善如是相问,双目直直的盯着甄克守,似要将他心底的话迫出来。 甄克守目光闪烁了闪,脸色只微微一变便又恢复了正常,却是慢慢的垂下头去,双手有些不安的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住。 他知道自己的二哥哥只是不喜读四书五经,他其实是个很聪明敏锐之人,胆子又大。大胆猜测,细心求证,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仅仅只是今天自己和他说的那几句话,仅仅一个名次,他便已猜测到了不对,他不愿意否认欺骗他,也不愿意用别的话来敷衍他,可是,又不想说出心底的理由,只好垂下头一言不发。 “克守,你若当我是兄弟,心底有什么话便对我说吧!”甄克善轻轻叹了口气。 “二哥,”甄克守心中一暖,不由得抬起头来,对上那样坦然磊落的目光,他莫名的心中一安,低声说道:“二哥是家里的嫡长子,我不能……越过二哥去。二哥你先听我说完,这也不是全为的二哥,其实说到底,是我的私心更多一点。而且,对咱们甄府的名声、对爹的名声也好。” 甄克善眼中一黯,无声又是一叹。甄克守说的很对,他是嫡长子,如果他越过了他去,在旁人眼里成什么样子?甄府颜面扫地,父亲也会脸上无光,最主要的是,母亲那般要强的性子,母亲会怎么想?母亲平日里虽然也疼甄克守,但终究自己才是他嫡亲的儿子,母亲心头若是存了这根刺,今后他的日子不会顺心,后宅恐怕也要不得安宁!照这么说来,他其实说的也没错,他是存了私心在里头! “委屈你了!”甄克善甚是过意不去,他自己不爱读书,还连累了兄弟小小年纪便这般小心,真正是—— “二哥千万别这么说!”甄克守忙笑了笑。这番话说了出来,他的心里也是一阵轻松,同时亦暗暗有点惭愧,说到光明磊落、心地坦然,他比二哥差得远了。其实二哥哪儿会跟他计较这个呢?二哥从来就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倒是他自己,多心了! “不过,”甄克善笑了笑,又问道:“我奇怪的是,你就能算得这么准?算准了会在我后边?”说毕满眼疑惑的望着他,如果这都能算得准,那他也太神了! 甄克守神情一滞,有些不太自然的干笑了笑,小心翼翼试探的说:“二哥,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啊!” 甄克善好奇心越发被勾了起来,不由得搓着手连声道:“快说快说,我生这个气做什么?” 甄克守便笑笑,说道:“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我帮着二哥温习功课的,嗯,哪些是二哥的强项哪些不是我自然明白,拿到题目我心里大概便有底了,所以——嘿嘿,我只要斟酌着将自己的卷子写得比二哥的差些,自然便万无一失了!” 甄克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睁大眼睛吃惊道:“就、就凭这个,你,你——”瞧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一脸无辜的兄弟,甄克善突然觉得甄家的兄弟好像胆子都挺大! “你就不怕我临场发挥失常?”甄克善不甘的问道。 “不会。”甄克守摇摇头,很淡定的说道:“别的人会,二哥一定不会。”别的人或许因为身体原因,或许因为胆怯会没发挥好,但甄克善显然不存在这种情况;而如果说他超常发挥,那就更加不可能了!不是看不起二哥,而是,甄克守觉得本来就是这样! 甄克善半响无语,而后重重拍了拍甄克守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三弟,爹后继有人了!” 甄克守嘴唇动了动,最终笑笑,垂下了眼睛。 “这样吧,”甄克善沉吟道:“明年的春闱我参加,你就别参加了,下一届你再考,好好的考!”甄克善的意思很明确,只要兄弟两个不同时参考,兄弟自然也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甄克守心中一暖,却道:“二哥,咱们年纪还小,我觉得明年的春闱爹不会让咱们参加的。还是等下一届吧,下一届哥哥参加,我不参加,下下届我再考也是一样。不过,二哥可得努力呀!进士不是那么容易的,二哥要知道,你考不中,我是不会下场的!” 考举人与考进士终究不同,变数太多,甄克守哪儿能次次算得这么精准?如果因为科考的原因弄得家宅不宁、兄弟生隙,那他宁愿不考。在他看来,家庭和睦才是最重要,有这般疼护自己的父亲嫡母兄长,为了一个功名,实在不值当!说句不负责任的话,他只是个庶子,这份光宗耀祖的责任更多是在二哥身上。rq 第221章 皇后发威 甄克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瞅着甄克守半响说不出话,他知不知道他这一句话,可比老爹念叨那些话加起来的总和威力还要大!他考不中他便不考,这不是——难死他了么! 甄克善重重在甄克守肩膀上拍了拍,顿感压力好大。 兄弟二人这边心结已解,白姨娘那边却是一晚上不曾睡好。她怎么样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儿子念书向来是比甄克善强的,名次怎么可能会落在他的后边呢! 白姨娘憋不住,第二天便悄悄的找机会问了甄克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甄克守心下微诧,心想到底是自己的亲娘,无缘无故的也就只有她会生出这般念头。 甄克守自然不会透露给她半个字,非但没有告诉她什么,反而又将她数落了一顿,说她有这等想法简直荒唐,考试结果已经明明白白的出来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难不成朝廷还作假! 白姨娘数次张嘴欲言又吞了下去,有些负气的瞪着儿子道:“我这不是替你抱屈么!明明你平日里学问比二公子要好,这可是连你爹都这么说的,可怎么这到了关键时刻却落在了他后边,这,这你爹能不对你失望吗!这可怎么好!我还指着你给我争光、替我扬眉吐气呢!偏你还没事人一样!” 甄克守心里十分无语,只得耐心安慰了她几句,又正色道:“只要爹看到我的努力便可,无论我考的好不好,我仍旧是爹的儿子。爹不是那种人!还有,我是甄家的子孙,将来便是高中,也是给甄家争光。姨娘说要替姨娘扬眉吐气,我倒不知姨娘平日里受了什么气了?要怎么个吐法?若是谁对姨娘不敬,我现在就可以替姨娘做主。便是我做不了主,上头还有母亲,还有爹,总有人能给姨娘做主,姨娘倒是说说。” “你——”白姨娘顿时瞠口结舌,憋得脸上微涨,半响说不出话来!她就不明白了。她满腔满意都是为了他好,为何三番四次的他总不懂得她的一腔苦心呢?不领情还罢了,竟然还如此奚落她! 白姨娘眼眶就湿了,不由得掏出手帕握住了脸,吸了吸鼻子伤心哽咽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是个姨娘。你心里就只有你母亲。当着我面你就敢顶撞我,在她面前却是恭恭敬敬的,连你都这么对我,我,我活着还有什么盼头、有什么趣!”白姨娘越想越觉得难过,忍不住真掉下了泪,呜呜咽咽低泣起来。她的贴身丫鬟春雨张了张手,嚅嚅的悄悄瞟了她一眼,又瞟瞟甄克守。有些手足无措垂下了头。 甄克守也不理会她,稳稳的站在一旁,云淡风轻的说道:“你哭吧,若让人瞧见了,我只好又去跪祠堂了。”白姨娘虽是姨娘,但终究是甄克守的亲娘。甄老爷对于孝道一向来要求甚为苛刻,曾经就有过一次类似的事,甄克守乖乖的去跪了一次祠堂,打那自后,白姨娘便老实了许多。 果然,甄克守话音刚落,白姨娘的低泣便戛然而止,身子也僵了僵,然后默默的拭着泪,一声不吭。 一旁的春雨顿时松了口气,仰慕的瞧了三公子一眼。 “姨娘自个好好的过日子不好么?惦记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要去母亲那边坐坐,姨娘要不要一起过去?”甄克守毫不客气就当着白姨娘的面这么说了出来。甄夫人疼他,自也不便像敲打沈姨娘那样敲打白姨娘,甄克守心里清楚,自然而然接下了这份责任。 白姨娘顿时心头又是一堵,却是半个字也不敢再说了,反而用手帕拭了拭眼角脸颊,迟疑道:“我,我先回去洗把脸,等会儿再过去,你先过去吧!” 甄克守点点头,说道:“那么姨娘便先回去。对了,前些日子我恍惚听见姨娘说起素馨阁的脂粉好用,过两日正好和二哥出去,我顺便去给姨娘看看。” “呃?好好、好!”白姨娘一愣,忙连连点头,眉开眼笑,笑呵呵的去了。 春雨扶着白姨娘往院子那边走,瞧了一眼喜滋滋的白姨娘,对三公子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暗暗咋舌,三公子这一出一出的,真正的叫人晕头转向、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三公子他心里还是向着我呢!”白姨娘小声向春雨说道,眼底都是笑意。 春雨一怔连忙点头,陪笑道:“可不是,三公子可是姨娘的亲生儿子呐!” “可不就是这个理!”白姨娘心怀甚慰,,一肚子委屈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皇宫里,皇后正听着柴姑姑回禀的消息,手里拿着一份亲信太监从外头悄悄弄进来的上京地区秋闱上榜名单,正细细的看着。 “甄家两个孩子,还真是不错!”皇后笑了笑,指了指那单子上的名字,由衷赞道:“这么小的年纪,不过下场一试,竟然都得高中!假以时日,将来必定前途不可估量。唉,只是,可惜了!” 皇后说着轻叹了一声,柴姑姑知道皇后说的是甄克善与辛府的亲事作罢一事。 “既如此,娘娘,重新给甄家公子指一门婚事不也一样?”柴姑姑就笑了笑。 皇后瞟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却是摇了摇头。她心里很清楚,皇帝将甄老爷看得很紧,皇帝是绝对不会允许甄家的嫡长子与外戚结亲的,而除了辛府,适龄的都已经婚配,可供她选择赐婚的不是没有年龄合适的便是双方身份不匹配的,再不然便是有种种原因在内而不能成的,所以,她才会叹那一句可惜。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寿阳王府那边恐怕都在准备办喜事了!太子妃呢?怎么还没来?”皇后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描摹得浓黑细长的秀眉挑了挑,凤目中闪过一抹凌厉的严光。 “奴婢再去瞧瞧!”柴姑姑心头就是一紧。 太子妃终于姗姗来迟,陪笑上前向皇后屈膝行礼,却是半响没听见那一声叫起,沉寂的大殿中,只有座上那人手中的盖碗茶因茶盖茶碗触碰而发出轻轻的脆响。太子妃一僵,咬了咬唇,垂下的眼睫毛轻轻抖动,遮住了眸底深处那一点不甘和委屈。 “起来吧!坐下说话”皇后的声音带着慵懒的尾调,但却没有人真敢放下了心。她眼角微挑,淡淡瞟了太子妃一眼。 “是,谢母后!”太子妃轻轻站直了身子,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坐在皇后的右下首。 “母后传臣妾进宫,不知有何吩咐?”太子妃陪笑着问道,心中却是烦乱不堪。 皇后不说话,盯着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则破绽百出满脸情绪的脸色,突然“嗤”的一笑,轻轻吹了吹手中的清茶,一边淡淡的问道:“赵良娣如今身子怎么样了?” 太子妃心里不禁有气,合着皇后急匆匆的传她进宫,就是为了问这个?她不敢不答,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轻声回道:“赵良娣有宫女和太监伺候着,向来还好!” “啪!”,皇后将茶碗往身旁的黄花梨高腰菱花几上一顿,紧抿着唇,面沉如霜盯着她。 殿中气压骤低,太子妃蓦地感到一股透心的凉意从心底渐渐漫上来,惊得慌忙起身,垂首躬身颤声道:“母后!” “哼!”皇后的脸色十分难看,犀利的眼神却收了回去,轻描淡举的声音中透着冷意:“别打量旁人都是傻子,就你是个聪明的!平日里尚且罢了,为着你们夫妻和睦,本宫也懒怠插手,你没有身孕之前,你做的那些个事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别打量本宫不知道!你是太子妃,本宫也得全了你的面子不是?可谁叫你自个肚子不争气!怎么,你生不出皇孙便不准别人生么?本宫就这么一个儿子,由不得你拈酸喝醋!本宫警告你,若是赵良娣这一胎有个什么不妥,你掂量掂量,这太子妃的位置还坐得稳坐不稳!” 太子妃脸色煞白,她正是为了这个不自在、心不在焉,不想皇后却当着她的面如此不留情面的敲打。赵良娣那个贱人,才入宫几个月便传出有孕,如今皇后又特意传她进宫亲自过问,置她这个太子妃的脸面于何处! 太子妃的头垂得很低很低,脖子一寸寸的僵硬下去,含着满嘴的苦涩低声道:“臣妾,臣妾谨遵母后教诲。” 半响,等不到皇后的回答。 锦绣璀璨的大殿中蓦地又陷入了无边的空寂,静得两耳仿佛响起低沉的嗡嗡声,将脑中的一切意识尽数抹杀,只余一片迷雾般浑浊的空白。呼吸凝滞。 太子妃终是受不了这般的气氛,细细的白牙咬了咬唇,说道:“臣妾,臣妾定会好好照顾赵良娣和她腹中的胎儿,绝不会出现任何闪失。请母后放心!”说完这两句话,太子妃顿感整个人失去了力气,双脚发软,心头憋屈得恨不能一头撞死。 “最好如此。”皇后冷淡的接口,没有半句的欣慰更无赞赏,两道锐利的目光仍是直直的盯着太子妃,冷不防问道:“夏日里东宫设宴赏荷那次,你可是有些话没有禀报本宫?”rq 第222章 大堂兄要上京 骤然听到皇后忽然提起毫不相干的另一件事,太子妃一僵,下意识的便抬起头来,脱口道:“母后何出此言!” 皇后仍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却是问道:“你没听清本宫的话么?本宫问你,那次宴后,你是否遗忘了什么不曾禀报本宫?” 太子妃心头越发狐疑起来,狐疑的同时也有些不安,垂在身侧的双手情不自禁紧了紧,心头掂量权衡了有两三句话的功夫,陪笑道:“臣妾似乎并无遗忘,那日之事,都禀了母后了!” “是么!”皇后轻轻嗤笑一声,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什么‘君子不夺人所好’、什么‘但愿甄姑娘做一辈子的君子’本宫怎么却没听见你提起啊?” 太子妃心头大震,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失去血色的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着,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她又惊又惧,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东宫里有皇后的心腹! 太子妃心头一阵冰凉,此时回想起刚刚一开始皇后那一番话,心里一阵发虚。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先前那种种处心积虑、费尽心机的谋划遮掩,此时想起来多么的可笑!也许眼前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早已在背地里不知嘲笑过她多少次了吧? 太子妃的心里除了惊惧,随即又涌起一股不可抑止的愤怒。她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她得到过无数次皇上亲口的赞赏,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这样戏弄她!怎么可以!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也不是你能决定的。”皇后高高在上俯视着她,一字一字冷声说道:“本宫给过你无数次机会,可惜,每一次你都令本宫失望!所以,本宫不想再跟你打哑谜了,本宫觉得。对你来说,直截了当的吩咐或许会更加管用。你既身为太子妃,便要有个太子妃的样,你的责任是伺候太子。事事以太子为先,以大局为重,那种小门小院拈酸吃醋的小家子气做派统统给本宫收起来!这个太子妃的位置,那是有能者居之!并不曾刻着你周佩嫣的名字!也并不是铁板一块!” 太子妃再也忍不住,鼻子酸涩,眼眶一热,垂着头低低的抽泣起来。她知道皇后最痛恨的便是如此。又不敢哭,忙又咬着唇死死的忍住,到底有一两声小猫叫似的呜咽声传了出来。她悚然一惊,忙俯首在地道:“母后恕罪,从前是臣妾年轻不懂事,辜负了母后一片栽培之意,臣妾如今明白了,臣妾。臣妾定会好好侍奉太子,担起太子妃的责任,往昔种种。求母后饶了臣妾无知吧!” 皇后见敲打得差不多了,对她的反应也较为满意,便放缓了脸色,温言说道:“好了,你起来吧,坐下说话!唉,母后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将来是要做皇后的,若是容不得人,别说太子没脸面。朝臣们也不会答应!到时候,岂不是白白赔了自个的名声!白白便宜了旁人!” 太子妃不敢言语,只有垂头轻轻说“是”的份,听皇后教导完了方才缓缓起身,归位坐下。心里却甚是不服,别的尚且罢了。可是让旁人在她先前生下皇子,这不是打她的脸吗!皇后说得好听,光知道劝媳妇大度,她自己又何尝大度?那死了的贤妃和丽妃—— 太子妃一惊,慌忙掐断脑子里天马行空的念头,规规矩矩的坐在下首。陪着皇后说了好一阵话,直到皇后自己倦了让她退下,她方才陪笑起身,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这回,总该消停消停了吧!”皇后凤目微阖轻轻斜倚在铺陈锦绣的金丝楠木芙蓉榻上,扶了扶额,有些无力的微叹了口气。太子妃乃圣上钦点,又是数次嘉奖过的,哪儿能想换就换,那不是打圣上的脸吗?说不得,只好她这个做婆婆的多操点心了!但愿总有一天,她能够明白她的用心。 “呵呵!娘娘多虑了,太子妃甚是聪明,定会明白娘娘的用心的!”柴姑姑来至皇后面前屈膝蹲下,抬手轻轻的替她垂着腿。 皇后仍是皱了皱眉,有些烦躁的说道:“本宫要操心的事情数不胜数,偏她又是个不省事的,长此以往,本宫哪儿有那么多的精力盯着那边!” 早该找个帮手了! 皇后的脑海中顿时闪过那张玉白粉莹的俏丽小脸,还有那一双乌漆漆明亮沉静的眸子。那样的容貌,那样的气度,那样的心性,那样的举止,皇后不由得就轻轻的叹了一声。 甄府中,仍然沉浸在两位公子爷双双年少中举的一段佳话中,到了九月中旬,随着甄老爷那远在福建当总督的胞弟甄格远的家书到来,为这份喜悦又添了一层。 甄老爷喜滋滋的向甄夫人、儿女们说道:“今年咱们甄家真是喜事连连,样样顺当,你们大哥哥也中了进士了!过些日子便要上京,参加明年的春闱会试呢!” “真的吗?这可太好了!”甄夫人、甄克善兄弟兄妹等都甚是欢喜。甄老爷说的大哥哥是他的胞弟甄格远的嫡长子甄克礼,今年已十九岁。 一家子说笑一阵,甄老爷有些迟疑的瞟了甄夫人一眼,轻轻咳了一声,说道:“那个,克礼来了之后,人生地不熟的,我看,还是住在咱们家里方便些!正好与克善、克守一起切磋切磋,对他们兄弟也是大有裨益的。” “那还用说!”甄夫人嗔了甄老爷一眼,顺口说道:“哪有让亲侄儿住到外头去的?府里又不是没有地方!明儿我便吩咐人挑一间院子收拾起来,到时候——”甄夫人不知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并且有些不太自然的闪了闪眼神。 甄克礼与父母妹妹一起上京来府探望是在八年前,那时候甄钰才勉强四岁,记忆还很模糊,可是甄克善却是有印象的。 母亲那时与父亲关系不好,越是父亲看重的东西根本不需要理由她偏是要作对,且父亲是甄家这一脉的嫡长子,不想大哥哥却比自己出生得早,也就是说,甄家的长孙却是出在二房,对于这一点,母亲也甚是耿耿于怀,再有沈姨娘不知道从中间挑拨了什么,总之,母亲对二叔一家都十分不善,与二婶也闹得很僵,令父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因此自那次之后这么多年,不愿父亲为难,二叔一家再也不曾来过府上,平日里与父亲也只是书信来往或者邮寄一些土仪特产。可是这一次大哥哥要上京赶考,无论怎样都没有不打招呼的道理,因此二叔也只有硬着头皮来信说了此事。而刚才父亲跟母亲提起这事时有那么点斟酌顾虑,也是为的这个原因。 甄夫人呢?既早已与丈夫和好,对丈夫关爱看重的小叔子一家哪儿还会存有什么怨意?只有比他更加上心的!只是那话说到一半,猛然想起当年的旧事,自己脸上也觉有些讪讪的下不来台罢了! 甄克善见母亲尴尬,这事父亲也不好接口——不然母亲会恼羞成怒;甄钰不明所以也不知如何接口;姨娘们更不敢说,弟妹们也不甚清楚当年的事,这个僵局只要由他来打破了。 甄克善便笑着向甄钰说道:“大哥哥可好些年不曾来过咱们家了,钰儿还记得大哥哥么?” 甄钰偏着头想了想,笑道:“还记得一点点儿,大哥哥个子高高的,长得很结实,旁的可都不记得了!” 甄老爷便笑道:“你那时还那么小一点的人,哪儿还能够记得?这回他来了,你们兄弟姐妹之间正好可以好好的亲热亲热!” 甄钰听罢便涎着脸向甄老爷眼巴巴笑问道:“爹爹,大哥哥来了会给我带礼物么?” 一屋子人听毕都笑了,甄夫人笑着嗔女儿道:“你呀、你呀!大哥哥远来是客,不说想着怎么好好招待大哥哥,倒惦记起大哥哥的礼物来了,你羞也不羞!” “娘!”甄钰不依,扭着身子往甄夫人身上蹭了蹭。甄夫人顺手揽着她,呵呵的笑着。 “娘,南熏馆那边地方宽敞,还有两三间上好的通透宽敞屋子,不如收拾出来便让大哥哥住那儿吧,我们兄弟三人住一起,也方便些!”甄克善便又笑道,甄克守听见也笑着说是。 甄夫人瞧了甄老爷一眼,沉吟道:“这——方便倒是方便,可是,会不会太失礼了?毕竟,克礼这么多年都没来过——” 甄夫人一笑:“那么明儿我便叫人过去收拾,将东西都添置妥当了!” 甄克善和甄克守听了白姨娘那话却是不由得相视一眼。 甄老爷听了这话心头大为感慨,跟当初比起来,真正是一个天一个地!于是笑道:“夫人多虑了,都是自家人,克礼也不是那等小心眼的,哪儿会在乎这个呢!让他们兄弟间多亲热亲热正好热闹些!” 白姨娘也忙笑道:“可不是,正好多个人探讨,这学问也容易长进,等明年上场,两位公子也更添了把握了!”rq 第223章 皇帝之病 果然如甄克守原先所料,甄老爷神色滞了滞,说道:“这些日子我想了想,正要同你们说呢,克善、克守年纪还小,明年还是暂且不好上场的好!好好的再温习两三年,将基础打得扎扎实实的,那时再上场,把握会更大些!” 甄克善兄弟俩心里松了口气,甄夫人和白姨娘却是吃了一惊,两人不约而同望向甄老爷道:“这怎么成!” “老爷!”白姨娘一急便等不得,张口便说道:“人都说趁热打铁趁热打铁,二公子和三公子既然中了举人,一鼓作气参加会试岂不好?二公子和三公子的学问,那可是老爷亲传,外头哪有几人比得上呢!况且这会儿时间还充足,他们再用用功,再有老爷指点指点,婢妾倒觉得,会试他们必定会考得更好呢!殿试也必是稳当当的!” 甄夫人瞧了白姨娘一眼,又瞧了甄老爷一眼,不言语,等于默认了白姨娘的话。这等时候,没有儿子的刘姨娘这种场合自是不会说话的,揽着女儿在一旁,神色间难免落寞,十分羡慕的瞧了两人一眼。 甄克善和甄克守见甄老爷不语不免发急,可这种事,又是甄老爷在此,哪儿轮得到他们插嘴?他们哪儿知道,甄老爷不语不是赞同白姨娘的话,而是瞥见甄夫人有些不快的脸色不便开口,沉吟片刻决定还是晚间夫妻二人相对时再细细与她解释。至于白姨娘,本就是个没主见的,他倒是没放在心上。 甄钰窥其心度其意却是明白了几分,于是拉了拉甄夫人的袖子,柔声笑道:“娘,大夏疆域辽阔,天下才子数不胜数。二哥和三哥虽是聪明,终究在年龄上输给了旁人,人家那苦学了几十年的,岂是没有真才实学的?若是来年下场呢,中一个贡士想必是有把握的,若是进士嘛,可就不见得了!娘和姨娘若是想咱们家再出一个探花郎、状元郎什么的,可就更难了!大夏开科举这么多年来,还从来不曾有过像两位哥哥这么年轻的状元探花呢!倒不如下一届再考,更多几分把握!” 听见女儿也这么说。甄夫人心里不由得也摇动起来,白姨娘更是被探花郎、状元郎六个字给弄得怦然心动。心里也犹豫起来。再一看甄克善甄克守兄弟俩的神情颜色,显然也甚是赞同。 甄夫人脸色缓了缓,望了望甄老爷,有些犹豫的说道:“钰儿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 甄老爷只有望天无语的份。他向来知道女儿在夫人面前很说得上话,只是没想到竟比他还说得上话,就笑着瞧了甄钰一眼,正看见甄钰在悄悄向他眨了眨眼,便一笑收回目光。向甄夫人点头道:“正是如此!他们如今就算有几分学问,又如何同那些在这里头钻研了几十年的饱学鸿儒相比呢!便是多历练历练心性,也是好的。” 甄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甄克善兄弟也放了心,白姨娘也不再说什么。 “这样,他们兄弟会不会扰了克礼呢?要不,还是另外收拾院子让克礼单独住吧!如此对二叔和弟妹也是个交代!”甄夫人又说道,她是担心万一甄克礼考不中,甄格远夫妇会不会胡乱找理由迁怒,埋怨他们安排不周,以至于让儿子分心。 甄老爷在心里又感慨了一回,亦明白她的意思,遂温和笑笑,就事论事的安抚道:“夫人无需多心,我那兄弟侄儿都是性子明朗爽快之人,断断不会计较这些个的!上场参考凭的是真材实料,是扎实的功底和坚韧的心性,失败了便从外界找借口理由,却不想想自身的原因,他们若是敢,长兄如父,瞧我不教训他们!” 一席话倒把甄夫人等都说笑了。 甄夫人便也放下心来,回头安心的处理。于是一家子安心的等候甄克礼上门,俱甄格远的信上说,十月底甄克礼就会到达上京。 还没有等到甄克礼来至上京,十月初,南疆却发来了战败的八百里紧急战报!叛军势如破竹,连克十二座城池,南越国亦蠢蠢欲动,开始往边境大规模调动军队,边境吃紧! 皇帝闻讯震怒,第二日的早朝一直到正午时分都还没结束,朝臣们乱哄哄吵成一片,而那御座上的天子,脸色愈加的难看,一分一分的阴沉下去,很快就黑如锅底。 这厢还未达成一致拿出切实可行的处理方案,西北又发来急报,胡人挥骑南下,势如破竹,攻城叩关,烧杀掳掠,雁门关告急! 消息传来,朝堂震动,百官失色,人心浮动,百姓惶惶。 皇帝急火攻心,又慌又怒,当天晚上就病倒了!这一晚,乾清宫的灯火整夜通明,胡太医率着太医院数位医术杰出的太医在宫中守了一夜。皇帝虽然缓过了神,但整个人憔悴萎靡得不成样,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原本红润的气色一下子蜡黄得简直不能看,两只眼睛深深的凹了下去,眼神也怔怔的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皇帝病榻中犹不敢怠慢了政事,躺在宫中龙榻上养病,连连下旨催内阁会同六部尽快拿出章程来,每日都将内阁与兵部主事等宣传进宫回禀。可是一连过了三天,内阁和六部仍然不能就此事达成一致,皇帝急得火烧火燎,却也无能为力。 这一日,太子前往乾清宫侍疾,看到皇帝这般辛苦硬撑,说不上几句话便气喘吁吁,双颊也一天比一天凹陷下去,太子甚为心疼,即跪在皇帝榻前,请求替父皇分忧。 不料,皇帝听后勃然大怒,大声呵斥,大手用力挥掉了小太监正捧着服侍喝药的药碗,汤汤水水的药汁淋了太子一头一脸,命人立刻将太子赶出了乾清宫,随后立传口谕,命太子闭门读书! 皇后得知消息大惊失色,慌忙换上朝服朝冠,扶着宫女前往乾清宫请罪。可是皇帝却连见也不见她一面,任由她在殿外侯了两个时辰亦不搭理。最后,还是福清公主从里头出来,说是父皇已经歇下了,请母后暂且回去。皇后呆了呆,神色复杂的瞧了福清公主几眼,柔声问了她几句皇上的状况,又好好叮咛了几句,这才带着宫女们回了坤宁宫。 福清公主瞧着她的背影远去了,轻叹一声,便转身又回了乾清宫。 自打皇帝病倒之日起,福清公主便又搬进了乾清宫后殿东暖阁中暂住,日夜在皇帝榻前侍疾。只有她一个人被皇帝允许一直陪伴在侧。 “你母后走了?”御榻上的皇帝脸色蜡黄,额头上敷着一块雪白的棉布方巾,双颊的颧骨微微隆起,平常梳理得整整齐齐的胡须有些凌乱且黯然无光,两鬓显见也多了几分斑白。 皇帝的声音也有些暗哑,带着一种浑浊的低沉,福清公主想起他平日里爽朗清亮的大笑声,眼眶一热,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奔到皇帝榻前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女儿说,父皇已经歇下了,便让母后回去了。” 皇帝的头动了动,眼睛轻轻闭上又轻轻睁开,眨了眨,直勾勾的瞪着明黄云纹的帐顶,瘦削的脸上勾出一抹微微的冷笑,略带着嘲弄轻轻嗤道:“仍是那般不肯失了脸面!你真不该给她这个台阶下!” “父皇!”福清公主扑在锦被上,抬眼望着皇帝轻轻说道:“父皇,后宫这时候可不能再添乱了。母后既然想要这个台阶,女儿给她又何妨!” 从她刚刚记事起,皇帝便循循善诱一点一点的教会她,向她渗透传达,告诉她皇后是个坏心肠而又很厉害的女人,让她记得讨好皇后欢心的同时,更要打探她的一举一动,将后宫的事都告诉他。 最疼爱她的是父皇,她当然会听父皇的话!况且,父皇是她的亲爹,皇后却不是亲娘,她越发听父皇的了。 多年下来,福清公主早已习以为常了。皇后也许做梦也不会想到,整天没规没距笑嘻嘻在宫里胡闹四处乱窜的小公主其实是皇帝的密探。她提防皇帝身边的人,却不会对一个大大咧咧的孩子怎么放在心上,福清公主要从她和她身边的人窥出点蛛丝马迹并非难事。 皇帝倒叫她的话说得呵呵笑了笑,随即低低一叹,眼神划过眼前这张带着愁容的娇小脸庞,心里闪过一缕复杂和内疚,含笑道:“朕的阿媛真是又聪明又乖。” “父皇,”福清公主眼中却滚出了莹莹泪珠,粘在睫毛上,轻轻一眨便抖落下来,在那明黄的锦被上点染开一点小小的湿润,她扬起有点儿苍白的美丽的脸蛋,说道:“那父皇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好,好!”皇帝轻轻一叹,不由得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温言道:“你去里间玩去吧,父皇想静静歇一歇。” 福清公主瞧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却是道:“父皇,我想回明珠苑一趟,顺便去御花园瞧瞧菊花还有没有开得好的,好给父皇采几枝来。” 皇帝笑了笑,点头道:“去吧!多带几个人,要小心些。” 福清公主点点头,转身便出去了。 前朝后宫不知多少双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乾清宫呢,太医们和乾清宫的奴才都被严禁外出,她再不出去走走,不知多少人都要等不及了。rq 第224章 担忧 前朝后宫不知多少双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乾清宫呢,太医们和乾清宫的奴才都被严禁外出,她再不出去走走,不知多少人都要等不及了。 眼见内阁那边迟迟拿不出章程,前线的告急情报雪片似的一封接着一封传递上京,内阁几位成员包括六户主事官及相关人等,已经分不清什么是上朝、什么是下朝,整天就忙着聚在一起争吵不休。兵员补充、粮草后勤等事宜倒能很快达成一致,唯有南疆军队前方主帅是否更换及如何应对南越国二事上始终不能统一意见。直到最后惹得皇帝震怒,内阁才不得不拿出了方案,将主帅简辽撤职,暂为副帅,将原副帅计秉毅提拔为主帅,统领三军,全权负责作战事宜。 而针对南越国调兵遣将一事,则由右相齐良生为使节出使南越国,向对方晓以利害,使之退兵。 齐良生此行乃是受简氏一派所激,愤而主动请缨,皇帝虽然也知道他并非合适人选,在众口一辞一致同意的情况下也无可奈何,只得在副使身上大做文章,欲寻出一名学识渊博、能言善辩、性子圆滑稳妥又能顾全大局相机行事的副使。 原本,皇帝是想让甄老爷同行,但齐良生一走,他又病着尚在恢复中,甄老爷再走,内阁便再无人可让简阁老等顾忌,且户部的一摊子事这个时候也是万万乱不得的。皇帝甚是无奈,只得命人举荐。 不料除了几个态度不明不发言的,余者几乎一致举荐甄老爷。都说甄尚书堪当此任,将皇帝堵得脑子又一阵一阵的发晕。好在齐良生站了出来,压根不管有没有伤到谁的颜面,直言此时甄尚书断断不能离开上京。不然前方粮草供应谁来调动负责?皇帝一听正中下怀,立刻就表态赞同齐右相的话,众臣见皇帝态度如此。也不好意思跟皇帝对着干,甄老爷自己也暗自松了口气。 而后,甄老爷便向皇帝举荐了一人,乃是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方瞻。皇帝对这个方侍讲虽然从未听过,但他相信甄老爷不是那等信口雌黄之人,立刻传旨宣方瞻觐见。 方瞻人过中年,面皮白净。须髯飘飘,双目沉静,一派儒雅,戴着官帽,穿着天蓝色鹭鸶补服的圆领官服迈步而来。恭敬有礼中透出一股自然流露的从容淡定。虽初次见驾,却不见一丝慌乱与局促,更不像有的人,早已脸色发白、腿脚发抖、冒了一脑门的汗。 皇帝见了如此心中便先满意了几分,待问得几句话,得知他本籍便在与南越交界的永州一带,更是心中大定,略略考问了几句,便封他为副使。随同主使齐良生一同前往。 方瞻谢恩之后,又向皇帝提了个要求,表示要带自己的长子方泽同行,皇帝诧异相问,方瞻便解释长子方泽幼时曾在南越生长过一段时间,熟知南越风俗民情。更能说的一口流利的南越话。皇帝问明了方泽如今在御林军中供职,乃是一名普通侍卫,更是深感诧异,便准了方瞻的请求,钦点方泽随同使者一起出使南越。 齐良生带着方瞻下去准备,皇帝又留了甄老爷说话。 “那方瞻胆识过人,仪态不俗,看起来也是个饱读诗书的,又是这般年纪了,怎么只是翰林院一个小小的侍讲?这个侍讲,朕还从未见过!”皇帝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满,眉头也微微蹙了蹙。 翰林院侍讲,主要的职责便是轮流为皇帝讲书,皇帝却从未见过他,岂能不恼? 甄老爷忙躬身向皇帝禀道:“万岁有所不知,这方侍讲是去年才进的翰林院,照规矩,得明年方有资格给万岁讲书。” “哦?”皇帝越发诧异,问道:“那么他从前在何处任职?” 甄老爷也有些迟疑,顿了顿,说道:“听闻他本是地方上的一名小吏,因学识渊博,地方长官便推荐来到翰林院,候补了两年方进了翰林院。” 皇帝闻言不禁笑了笑,又道:“既是如此,爱卿如何知晓他这一等人物?” 甄老爷也笑了,有些不太好意思回道:“皇上是知道微臣的,微臣平日里没什么别的嗜好,闲了就爱去书局转转,上茶馆坐坐,恰好在琉璃路广文斋那一带碰见他几次,一来二去便相熟了些。” “原来如此!”皇帝点了点头,却又仍有些不太满意道:“既是爱卿知晓了这一等人物,怎么不早早向朕举荐呢!像这样的人才,可不多见了!” 甄老爷仍是不慌不乱,笑道:“横竖他已是翰林院的侍讲,陛下迟早会见着他的,微臣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多此一举,所以便不曾向陛下提起。” 皇帝怔了片刻,无奈失笑道:“听起来倒也是的,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甄老爷笑了笑,身子微躬拱手,不再多言。 皇帝理解的瞟了他一眼,轻叹道:“你也有你的难处和顾忌,朕心里都明白!罢了,下去吧!户部和内阁那边,就劳你多操点心了!” “这是微臣份内,理当如此。”甄老爷施了一礼,躬身倒退着出去了。 甄老爷刚回到府中,便见甄夫人忙赶上来问道:“老爷,皇上没有派你出使南疆吧?”甄钰听见了也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父亲,和母亲一样一脸的紧张。 甄老爷失笑:“自然没有!夫人怎么会这么问呢!” “那就好,那就好!”甄夫人放心的舒了口气,笑了笑。这一两年来,她可是有点儿惊弓之鸟了,一有那等跑腿离家的事,似乎总跟自己的丈夫脱不开边。 “爹,南疆和西北如今状况如何了?要不要紧?”甄钰忍不住问道。 甄老爷蹙了蹙眉,瞧了女儿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温言道:“钰儿,这不是你该关心的,女孩儿家打听这些做什么。” 甄钰嘴唇动了动,咬了咬唇怏怏“哦”了一声。她何尝不知道自己不该问、不能问,只是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心慌意乱坐立不安,生生的忍却忍不住,这才贸然开口,不想,爹爹果然是不肯同自己说这些的。 甄夫人见了便含笑道:“你这孩子,乱操什么心呢!你爹这些天也累了,可别再烦他,嗯?” “知道了,娘!那,我回自个院子去了!”甄钰勉强笑了笑,施了礼回了自己的玉兰苑。 南疆战败,连失城池,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这一仗反败为胜,也不过是将功折罪,若是大败而归,恐怕不仅仅是身败名裂这么简单。甄钰轻轻叹了口气,伏在月洞窗前,瞅着院子里那叶子开始飘零,打着旋儿往下落的玉兰树发呆。 如果计家没有先前那一桩桩事,此次出征主帅必定是他,凭他的经验,应该不会出现如今这般状况吧?牵一发而动全身,说来说去,这件事终究与自己不能脱了关系!如果他因此有个三长两短—— 甄钰的心悚然一惊,突突的剧跳起来,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不能有事,她还没查出娘亲的真正死因,还没真正剖开计夫人的真面目,他绝对不能有事! “姑娘,喝口茶吧!”秋朗端着小小的填漆梅花托盘近来,俯身呈上给她,笑道:“这是唐妈妈特意泡的枫露松针茶,清心去火,润口生津,最适宜如今饮了。” 甄钰闻言不禁抬头瞟了秋朗一眼,觉得她似乎另有所指似的。见她面色淡淡,也没多问,接过茶轻轻喝了一口。 “姑娘放心,计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秋朗突然压低了声音,向她轻轻说道。 “计公子?”甄钰一怔,口内的茶没来得及咽下去顿时就呛得直咳嗽,一边咳一边弯腰指着秋朗道:“你,你——”她想问“你说什么!”却是问不出来完整的一句话,只是咳得满脸涨红发热。 “姑娘仔细着!”秋朗忙上前替她轻轻拍着背顺气,一边劝道:“姑娘不必如此忧心,计公子他心里有数的,西北那边悍将多得是,还有谦将军和杨九娘他们,都不会让公子吃亏的。再说那胡人挥骑南下也不是今年才有的事,本是年年都有,只不过今年来得比往年晚了些,恰好与南疆那边的事撞在一起罢了!往年单是这事,也没见朝廷慌乱成这个样!西北边境虽然吃紧,损失也免不了,但是却不会酿到无法挽回。奴婢见姑娘这几日坐立不安,愁眉不展,姑娘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若是那边有什么事,奴婢得到消息一定会禀报姑娘的!” “姑娘不是——”秋朗一时愣了神。对上甄钰有些恼羞的神色又闭了嘴。这些天甄钰的神色她都看在眼里,理所当然的便认为甄钰是为计世宜担忧,且甄钰平日里待她们姐妹也没那么多规矩要求,她不忍见她这样挂心,便寻了个机会好好劝慰她一番,不想完全没劝对地方!她当着甄钰的面说出这一番话来,甄钰岂有不恼的? “好了,停!”甄钰心中甚是无语,好容易缓过气来,抬起头睨着秋朗道:“你说的这些,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秋朗,我管他什么西北告急不告急,于我何干?你唠唠叨叨这一大串是要做什么?你若是想回西北去,我也不会拦着你的!”rs 第225章 金顶銮轿 “姑娘,您可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是担心姑娘,不是,不是想回西北!”秋朗一听吓坏了,慌忙跪了下来。 恰好秋心打起帘子进来,见状愕然,正欲相问,甄钰摆摆手,说道:“秋朗,你且起来,刚才的话我只当你没说过!好了,下去吧!” “姑娘,奴婢——”秋朗生怕她还生气,有些着急的开口。 “秋朗,姑娘让你下去你便先下去吧!”秋心近前来忙说道。她虽然不知道方才甄钰和秋朗之间具体说了什么,但甄钰这些天的神情她也是看在眼里的,而自己的妹子什么性情她亦再清楚不过,因此心里便也猜到了七八分。此时见甄钰气色不同往常,便忙上前阻止秋朗。 秋朗见姐姐也开了口,便轻轻点了点头,应了声“是!”起身退了出去。 “姑娘——”秋心赔笑着上前。 “帮我去打听打听,南疆那边,如今局势如何。”甄钰捧着茶杯,头也不抬低声吩咐道。 秋心神色一滞,垂眸道:“是,姑娘。” “还有西北——应该,不要紧吧?”甄钰又道。 秋心心头一松,她当然希望姑娘关心关心以前的主子,便忙笑道:“西北那边也许胡人今年存了大占便宜的心理,不过,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得到的!” 甄钰有些不甚在意的轻轻“嗯”了一声,并不做多表示。 “姑娘。”秋心犹豫再三,终于轻轻说道:“听说皇上病倒了,福清公主还不知道多伤心难过呢,姑娘何不进宫陪公主说说话,宽慰宽慰公主!” 甄钰突然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瞅着她,似笑非笑。出息了。还想让她进宫去打探消息! “奴婢僭越了!请姑娘恕罪!”秋心被她瞧得心头有点儿发麻,忙躬身垂下了眸,说道:“奴婢这就去为姑娘打探消息。” “去吧!” 望着轻微晃动的棉帘,甄钰心里有些低沉起来。皇帝卧病,福清公主的日子一定过得很忐忑不安,她何尝不想进宫去陪陪她,可是眼下这种敏感时刻,除非公主传召,不然,她主动进宫落在旁人眼中岂不变成了居心叵测?没准旁人还认为这是甄老爷在打探呢! 易帅的旨意一到达南疆。立刻引起一阵哗然。以简辽为首的简氏党朋自然不肯让步,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阵前换帅。乃兵家大忌”的理由拒绝接旨。 虽然计侯爷与简辽乃是同一阵营之人,但南疆战场乃是计侯爷成名之地,无论是从实战经验还是威望来说,简辽根本就不能够跟计侯爷相提并论。简辽若想要获得广大士兵、上下军层的敬服。就必须要比计侯爷更加出色才行,所以一开始,他便存了与计侯爷比试之心兼防范之心,也正是因为如此,扰了心神。才会数次判断失误,以至于造成如今的局面! 如今,简辽还准备集结军队杀回去收复失地呢。这节骨眼上他怎么可能肯交出兵权?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此时交出了兵权,那么这一辈子,他将永远失去这个资格! 出师不利吃了败仗,并且无能为力反败为胜,反而要别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试问皇帝怎么可能再次将兵权交到他手里?纵然皇帝被逼再次交予他,又有谁人会服气? 简辽的心思计侯爷一清二楚,他心里亦十分窝火,简辽为了显出自己技高一筹、见解独特,曾多次与他唱反调,对他提出的建议根本不屑一顾!一开始时如此,吃了亏仍是如此,一而再再而三便到了如今的地步。他也知道,简辽既然想要越过自己,那么自己越说什么他越不会听,他原本也想忍着不说,可是看到他做出一个个错误的决定,他又不可能不说。他绝望的发现,自己所料不错,自己一说,简辽反而越发坚持己见—— 简辽坚决不肯交出帅印,幸亏皇帝早有准备,前来宣旨的太监带了五百多御林军随行,那太监领了皇帝的密旨,见简辽拒不配合,商谈无果的情况下,与计侯爷取得一致后,命五百御林军动手,迅速将简辽极其左右心腹拿下,控制了起来,将帅印交到了计侯爷手中,如此,方控制住了局势。 计侯爷接任主帅位之后,立刻调整了简辽原先的错误策略,兼之他本人昔年在南疆积下的威望,很快就稳住了局势,站住了脚跟,守住了阵地,到了十一月初的时候开始反攻,并且取得了初步的胜利,形势开始扭转。 与此同时,齐良生与方瞻等日夜兼程也赶到了南越国,南越国本是大夏的附属国,只不过想趁着东家不能兼顾之时占点儿小便宜,可此时惊动了东家的人过来敲打,大夏对南疆战争局势又开始反转,南越国便也不敢再弄什么小动作,停止了移兵边境的举动,放低姿态好酒好肉好伺候的招呼齐良生与方瞻一行,但却打着巡逻边境的借口不肯将军队召回,命军队就地驻扎边境,显然是贼心不改,不甘心出兵一无所获,打着静观其变的主意。 齐良生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与方瞻商量之后,只得决定将这边的情况上报皇帝令皇帝暂时安心,而他们俩则守在这里不走。只要他们在这儿看着,南越国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皇帝见这两处暂时都稳定了下来,心头大定,病情也大有好转,可以勉强上朝理政了。 恰好西北那边也传来消息,胡人强攻不得入关,在关外烧杀掳掠破坏之后已经离开,西北暂时也解了危机。可是,损失却是惨重的,不知要从国库里掏多少银子才能够善后、补充;而南边打仗,银子也是流水似的花出去,户部的压力一时巨大。皇帝才刚刚松下来的心又充满了烦躁。 眼见着皇帝身体基本恢复,福清公主才离开乾清宫回自己的明珠苑。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福清公主可清减了不少,娇嫩红润的鹅蛋脸也变成了瓜子脸,乌漆漆的一双大眼睛也少了两分神采飞扬的明亮。 皇帝见了大为心疼,赏了诸多的银耳、燕窝、山参等滋补药材给她补身子,又特意赐了金顶銮轿乘坐。 在宫里,只有皇帝和太后才有资格乘坐金顶銮轿。福清公主乘着这一顶轿子回明珠苑,立刻在宫里又引起了一场震动,皇后呆愣了半响,心里苦涩得不成滋味,她终于有几分体会到,为何太子会如此憎恶福清公主。 别人连想都是一种罪过的东西,她总是轻而易举的能够得到…… 次日,福清公主便来到坤宁宫,向皇后请旨要接甄钰进宫陪伴两日。自那日为太子求情被皇帝避而不见之后,皇后便一直没有见到皇帝的面,如今她的娘家亲叔叔又被阵前换帅,太子又被斥责闭门读书,皇后的心情正十分糟糕,福清公主这一来,在公主的衬托下,皇后越发觉得自己倒霉,对福清公主也不自觉的流露出两分不耐烦来。 “那甄府姑娘手里不是有公主特赐的玉牌吗?想要进宫直接来便是了,何须这么麻烦,还要过来请示本宫。”皇后面上笑吟吟的,眼角眉梢却情不自禁的显示出两分负气的讥诮。 福清公主眨了眨乌漆漆的大眼睛,偏着头关切的瞧了瞧皇后,说道:“母后,您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呢?” 皇后神情一凛,凤目一抬,两道锐利的光芒顿时直直向福清公主射去,福清公主愕然一怔,困惑不解的对上皇后的目光,仿佛傻了眼。 皇后顿时一惊,暗道失态,忙收回了目光,握着福清公主的手轻轻拍了拍,勉强柔声笑道:“母后没有事,只是这些天休息得不太好罢了!好了,阿媛这些日子照顾你父皇必也累坏了,本宫这就派人前往甄府传旨,让那甄姑娘好好的陪你多住些时日。” “嗯!”福清公主点点头,笑靥如花,亲热的挽着皇后的胳膊依偎在她身边认真道:“母后,您是不是在担心太子哥哥啊?母后放心,父皇其实没有怪太子哥哥的意思,父皇说了,今儿就传召太子哥哥呢!” “当真?”皇后心头一喜,眼睛情不自禁亮了亮,不由得握住福清公主的手紧了紧,笑道:“你父皇,真的没有生太子哥哥的气?真的说了今儿要传召太子哥哥?” “当然是真的了!”福清公主憨憨的笑着,说道:“父皇怎么会生太子哥哥的气呢!父皇说,说怕太子哥哥被人利用才不叫他出门儿的,如今父皇身子好了,太子哥哥也不会被人利用了,自然便也不用呆在东宫里了!母后,什么人那样大胆,敢利用太子哥哥呢?父皇说阿媛不懂,不跟阿媛说。”福清公主小嘴撇了撇,有点儿气嘟嘟的样子。 皇后心中一定,回想着琢磨琢磨,如此,倒也说得通。她心中一定一开怀,自然也不再对福清公主存了什么别扭的心,反而还怕她多心,又笑吟吟的好生安抚了她几句,顺便有意无意的问了好些这些日子皇帝的言行状态。rq 第226章 公主的苦衷(Sunflower889和氏璧加更) 皇后心中一定,回想着琢磨琢磨,如此,倒也说得通。她心中一定一开怀,自然也不再对福清公主存了什么别扭的心,反而还怕她多心,又笑吟吟的好生安抚了她几句,顺便有意无意的问了好些这些日子皇帝的言行状态。 她随口问,福清公主便随口答,有的说得清楚,有的却是说的有些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因福清公主向来如此,皇后也不介意,便一笑置之,见她略有些不耐烦的模样,便笑着收了口,命人送她回去休息,自己派人去传甄钰不提。 然后,皇后立刻派人前往东宫打听,果然,皇帝已经传召了太子前往乾清宫问话了…… 福清公主从皇后那里出来,也懒得走路,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回明珠苑。皇后是个精明得过分的女人,在她面前装憨不是那么容易装得过去的,她的话看似漫不经心,却是句句都是意有所指的陷阱,尽管有着多年的丰富实战经验,每次应付下来,福清公主仍然觉得有些心力不支。不过,想一想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皇,福清公主的精神又振了振。 甄钰带着秋心和莲子来到明珠苑的时候,小石子和小凳子早站在院子门口等着迎接她进去。 进了苑中,发现静悄悄的不似往日,甄钰暗暗纳罕,受这环境影响,甄钰的声音也情不自禁低了下去:“公主——可是在苑中么?” 小凳子、小石子相视一眼,小石子便低声赔笑道:“甄姑娘不知,想是咱们公主这些日子累着了。方才还在说等着您呢,谁想坐在榻上便睡着了过去,奴才等不敢惊动。呵呵,甄姑娘也不是外人。奴才们方敢如此,还请姑娘莫怪,请先入内侯一阵子吧!” 甄钰忙悄声笑道:“原来如此!我自然不会介意。既是如此。别扰了公主,我在一旁候着便是。” 小凳子和小石子都笑着低声应“是”,将甄钰请进了明珠苑屋内。风嬷嬷、琥珀、玛瑙等见了默契的微笑着向甄钰屈膝无声行礼,甄钰点了点头,随着小凳子、小石子入了一旁隔断候着,秋心和莲子自有人引着去往日甄钰歇息的地方将包袱安置好。 不一刻,琥珀亲自斟上茶来。甄钰忙起身笑着接过,道了声谢。 琥珀抿嘴低声笑道:“甄姑娘这般客气,一会儿公主知道了,又该训斥奴婢了。” 甄钰笑笑,问道:“公主这些日子还好吗?”刚才她走近榻前瞧了福清公主几眼。自己也吓了一跳,不想她竟然瘦了这么多,唇色淡薄,眼眶略肿,便是沉睡中,那张莲瓣似的小脸上也显出满是浓浓的倦色,从不知忧愁滋味的眉间似乎也轻轻蹙起了一抹轻愁。 琥珀闻言眉头轻轻的皱了皱,瞧了甄钰一眼低声苦笑道:“甄姑娘也知道的,前些日子皇上病了那么久。小公主几乎便不曾回过明珠苑,一直在乾清宫伺候着。小公主素来娇生惯养,也真亏她竟能支持的住。” 甄钰听罢心里也有些恻然,在这个宫里,可以说,皇帝是福清公主唯一的靠山。皇帝身病便是她的心病,这些日子,也真苦了她了。 “好在皇上洪福齐天,如今已无大碍,小公主至孝至纯,上天也一定会保佑她的。想必是那些日子她忧心过度,休息几日也就好了!” “甄姑娘说的是,”琥珀听毕心中一宽,情不自禁生出两分欢喜,笑道:“公主这般孝顺,老天菩萨一定会保佑她的。要说到对皇上的孝心,不是奴婢夸口,我们公主绝对是第一位!皇上也都看在眼里呢,赐了公主许多滋补身子的药材食物,更难得的还赐了金顶銮轿呢!甄姑娘您在宫里多住几日,陪一陪公主,就更好了!” 甄钰脸色微变,吃惊道:“皇上赐了公主金顶銮轿?” “是啊!”琥珀一脸的与有荣焉。 甄钰勉强笑了笑,随口附和道:“这可真是自打大夏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荣耀!” “正是这话呢!”琥珀十分骄傲的笑道,她见甄钰眼神闪了闪似乎有些倦色,便笑道:“甄姑娘您也歇一歇吧,奴婢去瞧瞧公主。” “好,你去吧!”甄钰笑了笑。 琥珀屈膝行了礼,微微垂首后退两步,转身轻轻去了。 甄钰便靠着杏子绫的大引枕上休息,不一会,秋心和莲子轻轻的走了过来,向她回了一声东西都已安置妥当,甄钰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秋心便向甄钰轻笑道:“这明珠苑真正是名符其实,咱们有些日子没来,这儿的装饰摆设比之先前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甄钰抬眼望去,入眼锦绣葳蕤,但显然与先时又不同,各色帐幔帘栊俱是全新换过,用的全是上造的花鸟纹晕间云锦,这样的锦缎,皇家御用最富盛名的江南织造一年也不过生产一百来匹。还有那些桌案格架上的各种金银珠玉瓶炉尊鼎摆设,竟无一件是先前见过的,显然也是全部重新换过。 “公主圣眷比先前更隆了,皇上怕是恨不得将整个内库都给公主搬来呢!”秋心笑了笑,目光扫过壁下长案上一只翡翠花鸟花插,高一尺有余,呈树桩形,澄碧的翡翠莹莹泛着柔光,通透雅致;花插的外壁,缠绕着颜色深浅不同的红宝石雕琢的牡丹花枝,翡翠的原色恰好雕琢成托花的绿叶,枝头停着一只引颈高歌的黄金点翠鸟儿,鸟儿的眼珠子灼灼闪亮灵动异常,却是绿豆大小的黑珍珠。花插中插着两枝玉兰,棕黄色玛瑙为枝干,羊脂白玉为花朵,亭亭玉立,柔柔舒展,与那一汪春水似的花插相映成趣。 “公主侍疾有功,皇上自然疼她。”甄钰淡淡的说着,眼神瞟过秋心和莲子,声音中带着一抹警告的低沉和凌厉:“这是宫里,虽然公主待咱们多有宽宏,你们也不要忘记了祸从口出、隔墙有耳。这些,不是咱们能议论的!” 一席话说得秋心和莲子脸上都肃了一肃,忙敛神垂首答“是”。 “甄姐姐,你可来了!”这厢主仆刚说了三五句话的功夫,一个清脆如铃的声音透过帷幕传来。绣帘轻掀,福清公主笑吟吟的从外头进来了,一边向甄钰走过来一边抱怨道:“奴才们真是越来越不省事,姐姐来了也不叫我一声!” 说话间,福清公主已经来到甄钰身边挨着她坐下,自然而然的挽着她的胳膊靠在她肩头上,轻声道:“甄姐姐,我可真想你呢!” 不知为何,甄钰眼眶有些发热,嘴上却是“呵呵”一笑,说道:“我也想公主,所以一听公主传召,这不立刻就赶着来了?” 福清公主笑了笑,坐直了身子,眸光轻转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我好同甄姐姐说说话!” 风嬷嬷领着众人一并退下,远远的避了开去。 福清公主脸上这才显出几分苦恼和倦色,轻轻说道:“甄姐姐,我真觉得好累!” 甄钰心下吃了一惊,片刻轻笑着柔声说道:“公主必是这些日子在乾清宫侍疾累着了,休息几日也就好了。不过公主,这话可不能再外头说去,”甄钰下意识左右瞧了瞧,轻声说道:“若是旁人听见了,会说公主不孝的。” 侍奉父亲病榻前,本是为人子女理所应当之举,福清公主纵然圣眷正隆,这话倘若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心里未必不会有所膈应,纵然他大度不计较,其他人等未必不会将大帽子扣在福清公主头上。皇帝病倒以来,只有她一个被允许侍奉在侧,随后又是大加赏赐,又是金顶銮轿,不知惹红了背地里多少双眼睛,搅动了多少人的心池。 “呵呵!”福清公主笑了笑,那双有些暗淡的眸子亮起了一层水样的光色,望着甄钰笑道:“想必是我昨儿没睡好,所以今儿才觉得有些累,让甄姐姐见笑了。” 甄钰心头一松,笑着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今儿便早些歇着,也就好了!” “可是,”福清公主那白皙的小脸上突然显出一种甄钰从未见过的凝重与认真,她轻轻说道:“也只有甄姐姐你,才会同我说那样的话。” “公主!”甄钰的心没来由一紧。 福清公主仍是那么望着她,说道:“那次在玉林苑,那般情形下甄姐姐你也没有扔下我不管,我便知道,姐姐是真心对我好的。我心里的话,也只能跟你说。” 回想起这些年的不为人知的艰辛,满腔的心思还不能跟任何人透露。父皇虽疼宠她,可是父皇自己也是为人掣肘,日子过得并非舒心畅意,所以她便是心里再倦再苦,也不忍在父皇面前再透露一二,父皇何尝不知?那般疼爱怜惜的眼神中常常划过一抹内疚,她都看见,为了父皇这份疼宠与苦心,她便是再难也会坚持下去。可是坚持归坚持,她到底是个人,是个年纪尚幼的小姑娘,当心底的愁思抑郁积累到了一定限度,她也会承受不住,也想找个人诉诉。 福清公主语带呜咽,话未出口,眼眶一热泪水却已夺眶而出。她双手捧着脸,瘦小的肩头轻轻颤动,泪水很快浸湿了手心,印在脸上,低低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漏出,一声声含悲带倦,令人不忍。 甄钰有些手足无措,整个人生生的惊呆了。 原来不止她,不止计世宜,不止计夫人,不止许多的旁的人,每个人的心底,都存着一份秘密,不为人知。rq 第227章 倾诉 福清公主语带呜咽,话未出口,眼眶一热泪水却已夺眶而出。她双手捧着脸,瘦小的肩头轻轻颤动,泪水很快浸湿了手心,印在脸上,低低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漏出,一声声含悲带倦,令人不忍。 甄钰有些手足无措,整个人生生的惊呆了。 原来不止她,不止计世宜,不止计夫人,不止许多的旁的人,每个人的心底,都存着一份秘密,不为人知。 她不是第一次见过福清公主哭,但却从来不曾见过她这般的哭。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公主!别哭,别哭了!”甄钰有些僵硬的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公主!”甄钰嘴唇似有千斤重,喃喃的唤了她一声便再也说不出什么。 福清公主索性伏在她身上,抱着她的胳膊,咬着唇呜呜咽咽的低声哭了个痛快,好一阵方渐渐止住了哭声,慢慢放开她的胳膊,抬起满是泪痕的莹白小脸,浓密的眼睫毛一缕一缕湿湿的凝在了一块,眨了眨,楚楚可怜的望着她。 甄钰见她虽满脸泪痕,但眉宇间萦绕的那一抹轻愁却已消散,便掏出帕子给她,柔声道:“公主。” “嗯。”福清公主接过帕子,轻轻吸了吸鼻子,掏出一面小小的把镜,小心的擦拭脸上的泪痕,瞧了一眼甄钰这身秋香色折枝梅花云纹锦褙子胸前泅了一大片的濡湿痕迹,面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甄姐姐。对不起啊!” 她的眼睛清澈而通透,无辜中又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讨好眨了眨,又恢复了一派天真娇憨的模样。 “不碍事,等会儿我悄悄的换了便是。倒是你这脸上。可怎么——”甄钰一顿,眼神也滞住了。 片刻之前,福清公主那张满是泪痕花猫似的脸。此时竟已收拾得妥妥帖帖,细细看去,除了眼睫毛还有些湿润,眼眸中水痕比平常多了一些,竟完全看不出方才那般哭泣过的模样。 福清公主这般哭泣,显然藏有极大的心事,她虽然说“有些话只能同她说”。但她不说,她自然也不会问,可她虽然不说,这般的哭声也已透出了诸多的信息。显然她不愿意让人知晓,所以甄钰才会说悄悄的换了衣裳。也是存了遮人眼目的意思,但福清公主面上哭过的泪痕要遮掩,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却不料这一看—— 甄钰的心中,已不能用“震撼”二字来形容,眼神复杂的望了她一眼,轻轻一眨移了目光,突然觉得手心有一点发凉。 “甄姐姐,我自来便是这样的。”福清公主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说道:“哭了一场心里好受多了。没有吓着甄姐姐吧?” 甄钰笑着摇了摇头,神色复杂的叫了声“公主”。连这般哭一场都要躲起来悄悄的不敢让人知道,可见她一向来—— 福清公主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沉静的眸子就这么坦然开朗的望着她,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诚挚:“甄姐姐,你放心!我绝不会害你的。” “公主怎么这么说呢!甄钰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想法!”甄钰笑了笑。回握了她一下。她们如今如此亲密的关系,早已将双方紧紧的联系在一起。虽然她不知她在这个宫里究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但可以确定的是,她是站在皇帝这一边的,知道这一点,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忧了,因为她爹也是站在皇帝这一边。 福清公主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抿了抿唇笑了。 “公主,”甄钰终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听说皇上赐了公主金顶銮轿?” 福清公主莹白的小脸上顿时展现出一层光晕,她欢然点了点头,笑道:“是啊,父皇说这可是大夏开国以来独一份呢!” 无上的荣耀,独一无二的尊宠,只要是个人没有不喜欢的,甄钰说起这件事,福清公主情不自禁便流露出几分得色。 甄钰的目光轻轻划过室内的陈设摆设,低声说道:“可是公主,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啊,这份尊荣如此尊贵,又加上公主这一次御榻前侍疾有功,公主可要留心些,别招了嫉妒。” 福清公主下意识便想起皇后那不冷不热极度忍耐的脸色,笑了笑,感激道:“甄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甄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的。”也许,父皇正是要如此刺激皇后吧?这是父皇在警告皇后。 甄钰沉默,终是忍不住旁敲侧击着失笑道:“也是我白担心了,皇上这么疼公主,自然会事事替公主想到,不会令公主陷入险境的。” 福清公主心中一动,似有什么念头隐隐的闪了闪,心中某个角落仿佛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她刚刚想要探过去看个究竟,那条缝又悄无声息轻轻的合上了,与原先浑然一体,严丝合缝。 福清公主便笑了笑,说道:“父皇向来疼我,我心里也有数的。” 两人正说着话,听见风嬷嬷在外头轻声呼唤,福清公主便隔着帘幔问何事? 风嬷嬷有些诧异福清公主为何不让她近前去说,只得依旧站在外头陪笑道:“回公主,皇后娘娘那边的绿菊姑娘来说了,娘娘今晚吩咐御膳房备了膳食,请公主和甄姑娘过去用膳。” 甄钰分明看见福清公主的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厌恶,却见她清脆的欢笑道:“母后备了膳食么?只不知都备了哪些菜,是不是我喜欢的?”语气声音仍是那般的随意与大而化之,丝毫不跟皇后客气的。 此时站在风嬷嬷旁边的绿菊忙笑着回道:“回公主话,娘娘早料到公主会这么问的,娘娘让奴婢好好的回明公主,备的有软炸口蘑、一品豆腐、松仁鸭脯、贵妃醉鸡、清烹黄羊肉、冬笋炖鹿筋、三鲜烩响铃、红白樱桃肉、香草烤鳜鱼、虾脑炖豆花等几样,都是公主素昔喜欢的。” 福清公主欢颜笑道:“母后有心了,甄姐姐,咱们今晚便到母后那儿用晚膳吧?” “好,一切听公主的。”甄钰笑着答道。 福清公主便又说道:“绿菊姐姐,上次在母后那里尝过的十景糕我还记得呢,不知道还有没有?” 绿菊心道小公主还真是会挑,口内便忙笑道:“娘娘那边小厨房是能做的,既然公主想吃,奴婢回去禀了娘娘便是。只是,这十景糕要做出来得前前后后三天时间才够呢,公主今儿怕是尝不了了!” 福清公主一听便兴致缺缺,浑不在意笑道:“既是没有便算了!三天之后怕我也忘记了这份惦记了呢!” 绿菊陪笑诺诺答应,见福清公主没有别的吩咐便告退了出去。尽管福清公主说了算了,可公主既然已经提出了要求,又怎么能算了?自己回去是必定要禀给娘娘知道的,而娘娘也必定会吩咐小厨房的御厨将这十景糕做出来。至于三天之后福清公主还有没有这个口味尝一口,那便是三天之后的事了! 娘娘对小公主,可比对亲生的荣昌公主还要疼爱!绿菊心里带着满满的羡慕离开了明珠苑,在她看来,这天底下命最好,最尊贵的女人福清公主排第二,那就没有人敢排第一了! 甄钰在明珠苑住的这些天,福清公主借着陪甄姐姐玩的理由,理所当然的将所有过来明着巴结献好、实则打探消息的各路人马毫不客气一股脑儿的拒之门外,每天除了到乾清宫哪儿请安,偶尔在皇后跟前露个脸,便与甄钰逍遥自在的在宫里游玩。 这一日,两人前往皇后宫中请安,不料却在那儿见到了仪宁长公主和许久未见的小公爷梁玉中。 见她二人进来,梁玉中含笑向二人微微点了点头,甄钰和福清公主俱是呆了一呆,两人心里都是情不自禁升腾起一股暖意。 “表哥!表哥你回来了!”不及给皇后见礼,福清公主又惊又喜的拍着手叫嚷了出来,冲上前去就拉扯着梁玉中的袖子,仰起小脸笑得双眉弯弯,眼睛里闪亮闪亮的。 皇后和仪宁长公主各自唬了一跳,笑着“哎”了一声。 皇后忙招手唤了福清公主过去,携着她笑嗔道:“多大的人了,怎的还这么没规矩!仔细你父皇知道了说你呢!” 福清公主小嘴一撅,不高兴的嘀咕道:“梁表哥又不是外人,我们自小便是这样的,父皇才不会说我呢!” 皇后和仪宁长公主又好气又好笑,都说道:“可不就是小时候的事?如今大了,不比小时候了!” 若是两人传出点什么闲话来,皇帝第一个问罪的便是皇后,皇后见福清公主依然是小时候那般心性,心里既欣慰放心又觉得有些无力头痛。仪宁长公主呢?福清公主虽然圣眷隆重,不过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娶个公主媳妇,若是福清公主进了门,以后这个家里,自己的地位岂不是要屈居第二?这是她亦不愿意看到的。 福清公主还在哪儿不情不愿的嘀咕,勉强答应皇后,甄钰已上前行了礼,仪宁长公主携了她坐在自己身边。梁玉中只是一个劲的笑。rq 第228章 约见 “你梁表哥才刚刚回来,且好好坐着说说话吧!”皇后笑了笑,抬手替福清公主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顺势拉着她与自己同坐在榻上。福清公主自然而然如往常一般便往皇后身上依偎着靠过去,甚是亲昵。 “表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南边好不好玩?”福清公主扑闪着水亮亮的大眼睛迫不及待的向梁玉中笑问道。 梁玉中个头窜得甚快,几个月不见,又拔高了不少。许是南边阳光充足,他的脸色也由原先细皮嫩肉的白皙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浓黑的眉,薄厚适中的唇,深邃的五官,结实的肩膀,挺立的身形,褪去了几许青涩,如果不是那一双依旧贼兮兮似笑非笑,眼珠子乱转的眼睛,如今的他,可也显得颇有几分吸引人的属于男人独有的魅力了。 梁玉中听见福清公主相问,不由得咧嘴一笑,笑嘻嘻道:“昨日才刚回来,惦记着表妹可不今儿就进宫看你来了?要说南边好玩得不得了,可惜了,你不能去!” 仪宁长公主不禁蹙眉,不等福清公主说话瞪着儿子训斥道:“怎么说话的?皇后才刚刚说了,怎的仍是这么没规矩?” 仪宁长公主说着忍不住有些无奈的瞧了皇后一眼,皇后含着笑,亦是微微摇头,带着一种对晚辈的宠溺。 福清公主却是不依,瞪着梁玉中叫道:“表哥又来气我!” 梁玉中忙笑道:“瞧瞧,我才说了一句话娘便训我了,我哪儿还敢气你呢!我带了好些新奇玩意送你呢!在京里可都是买不着的!” “真的么?可都带来了?”福清公主眼睛亮了亮。 梁玉中点头笑道:“不然我进宫做什么?带了好些东西。有献给皇帝舅舅和皇后舅母的,也有给慧妃娘娘几位表哥表弟表姐的,怎么能忘了你呢!” 皇后听毕便向仪宁长公主笑道:“可不是,倒是想不到。玉中竟是这般细心,出了趟远门,这一回来。竟记得人人都带了礼物!” “哟,这可不是他这做晚辈的应该的?若连这点子心意都没有,可见往昔皇上和娘娘白疼了他了!”仪宁长公主满脸都是笑的谦虚着。 皇后见甄钰只在一旁含笑瞧着,又见福清公主只管与梁玉中叽叽喳喳小声说得火热,便笑道:“我也不拘着你们了,你们小孩儿许久未见,这么多的话要说。倒是吵得我头疼,且下去好生说着吧,我也好同长公主说说话儿!你这小丫头,瞧你,倒把你甄姐姐给冷落了!” 福清公主眼神一闪。这才想起还有个甄钰在一旁,她便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讨好的向甄钰道:“甄姐姐,我不是故意的,甄姐姐可不要生我的气啊!” 甄钰忙笑道:“娘娘这话臣女哪里当得起,臣女一旁听着小公爷说着南边的事也觉有趣呢,并不觉得冷落了,又怎么会生公主的气呢!” 皇后与仪宁长公主听着相视一笑,皇后瞧着甄钰眼里都是喜欢。说道:“还是这么好性子,怨不得人喜欢!” “可不是呢!”仪宁长公主亦含着笑。 梁玉中向她望了一眼,笑了笑。 “母后,那么我先请梁表哥去明珠苑坐坐了,明儿再来给母后请安!”福清公主说着从皇后身边站了起来。 皇后想了想,点头笑道:“也罢。我是知道你的,今儿你便不用过来了!想吃点什么,晚膳时母后叫小厨房做了送去。” 福清公主哪儿还有心思在这上头?便摇头顺口道:“不用了,今儿没什么特别想的,等改日想了再叨扰母后吧!” 皇后早习惯了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知道她是迫不及待要与梁玉中一块儿玩的,便一笑收口,命人好生送他们去了。仪宁长公主免不了又嘱咐了梁玉中几句。 三人带着宫女太监们出了坤宁宫,梁玉中便命几名小宫女太监至敬事房处寻自己的小厮,将送给福清公主的那一份礼物接过送往明珠苑去,然后又笑道:“你们先回去,好些日子不见二表哥了,我先去他那儿瞧瞧,一会儿与他一起去明珠苑!” 福清公主自无异议,甄钰听见他提起二皇子却是心中震了一震,这几天并未见着二皇子的面,甄钰几乎忘记了他这个人。想到前事,心里不由有些讪讪。 两人回到明珠苑不久,二皇子便也与梁玉中过来了。 “二皇兄,好些日子不见你了!”福清公主笑吟吟上前招呼道。 “可不是,你这儿有贵客,谁敢过来打扰?”二皇子嘴里说笑着,眼睛情不自禁向甄钰望去,甄钰亦恰好抬起头向他看过去,二皇子一怔,眸中骤然划过一抹喜悦的亮光,那张略有些苍白的脸上也显出两分隐隐的笑来。甄钰心头一跳,慌忙垂下了眼睑。 “甄姐姐不是外人,二皇兄又不是没见过!”福清公主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二皇子笑笑不言,说着几人一起坐下。 明珠苑如今是敏感地方,二皇子向来小心翼翼,哪儿肯在这当口来明珠苑平白招惹一身嫌疑?虽然他很想过来见甄钰,也不敢在此时大意,少不得苦苦忍住了。梁玉中本就是个大而化之的性子,不是他无意中得知他昨日回京,早早叫人守在后宫门口敬事房处,向他的贴身小厮传了两句话,他哪儿能这么快便想起来去看他? 琥珀、玛瑙斟上茶来,福清公主早磨着梁玉中叽叽喳喳的问着南边的新鲜事,梁玉中甚是得意,有的没的与她一通好说。福清公主哪儿听过这些事,就连甄钰也听住了,忍不住问了几句,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也都听住了,梁玉中更加来了兴致,越发滔滔不绝起来。独有二皇子手里握着茶杯,坐在一旁含笑看着,甄钰渐渐的也觉察了,总感到有两道目光萦绕周身,她躲也躲不掉,每每悄悄凝了目光向他一瞥,却又不曾发现任何不对,那人只是垂眸饮茶,倒像是她在偷窥他似的。 甄钰心里不禁懊恼。 不一刻,风嬷嬷进来笑着道:“公主,外头来了一队宫女太监,说是将梁小公爷送给公主的礼物带来了!” 福清公主忙起身笑道:“快叫他们拿进来!”说毕站在殿中张望等候。 不一会,宫女太监们便抬了两只大夹板箱子,并五六只捧在手里大小不一的盒子进来了,依次小心翼翼放在地上、桌上,向福清公主和小公爷复了命,福清公主即命风嬷嬷发了赏钱,打发了宫女太监离去,兴致勃勃的拉着梁玉中打开那些盒子箱子。 梁玉中指着两口大夹板箱笑道:“这里头一箱是些西洋南洋的布匹扇子之类的玩意,另一箱里放了一尊鱼美人的大理石雕像和两座挂钟。”说着亲自打开两个木箱子。 福清公主瞧了瞧那些布料,虽然花样新奇,花色鲜艳,料子也与寻常御用不同,她随手翻了翻亦不甚在意。倒是命人小心翼翼取出那鱼美人的雕像和那两座挂钟的盒子,仔细的瞧了瞧。见那美人鱼一弯卷发掠至一侧垂至胸前,上身是人形,下身却是一条鱼尾巴不由暗暗称奇,惊呼出声;又瞧那两座挂钟,一个是铜镀金孔雀开屏人打钟,一个是铜镀金珐琅楼转花倒球钟。梁玉中摆弄了几下,只见整点时分,那孔雀开屏人打钟下方的小人一下一下拉着手中金线,牵动机关敲打着钟摆,顿时便响起一声声清脆的“铛铛”声;而那转花倒球钟走动时,顶部的五彩珐琅雕镂花球亦随之缓缓转动,变幻出千万道光芒,转出万千缭绕琳琅的图像,福清公主等瞧得有趣,咯咯笑个不住。 甄钰见琥珀、玛瑙、秋心等都爱这热闹新奇,只略瞧了一会儿便笑着退让一旁,看着她们一边瞧一边叽叽喳喳问着梁玉中各样的话,浑然不觉二皇子不知何时已经走近了自己身边。 待甄钰觉察时,再要避开似乎太着痕迹有些不妥,她稍一迟疑,机会转瞬即逝,二皇子轻声笑道:“好些日子不曾见你了!” 甄钰瞥了一眼沉浸其中浑然不觉身外事的上下一众人等,索性抬头,一双乌漆漆的眼睛瞧着二皇子道:“二皇子找臣女可是有事?” 明明上次已经跟他说的那么清楚,可如今看他的神情,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甄钰亦颇觉头疼。 二皇子笑道:“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起一事想要问你。” 甄钰心头一怔,有些恼火的睨了他一眼,她不问,他就没事,偏她一开口,他倒真有事了,这个人还真是—— “二皇子有何事但说无妨,臣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甄钰的语气不觉带了两分生硬与不快。 二皇子倒是笑了,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样,过几日我去玉霞记找你,好好的再同你说。” 甄钰怒目相向,瞪着他没好气道:“好啊,等哪天我二哥哥、三哥哥闲了,我们兄妹必定在玉霞记恭候殿下大驾光临!恭聆殿下教诲。”rs 第229章 大堂兄 甄钰怒目相向,瞪着他没好气道:“好啊,等哪天我二哥哥、三哥哥闲了,我们兄妹必定在玉霞记恭候殿下大驾光临!恭聆殿下教诲。” 二皇子顿时哽住,苦笑道:“如此也罢,那么就在五日后,我会出宫一趟。” “你——”甄钰吃惊的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瞪着他。那个,她以为这不过是他想要接近她随意编的借口随意说说罢了,不想,他竟当了真,他真的有话要问她?上次她不是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了,这时候还有什么好问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二皇子见她有些负气的正要开口,忙抢先拦下了她的话,下意识往周围瞟了一眼,飞快的说道:“是关于忠勇侯府。” 甄钰瞳孔骤然一缩,微眯着眼,有些警惕的盯着他。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可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忠勇侯府,这几个字总能轻易的便拨动她的心弦。她犹豫了一会,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好,到时候我一定会去。” 听到她这么回答,二皇子眼底却闪过一抹失望,他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又低声道:“这等敏感的时候,你不应该在宫里待的时间太长了,这一两日便出宫去吧!” 甄钰猛的望向他,却见他已是转身离开。一抬头,正好见福清公主笑着叫她,她一笑便走了过去。 细想想二皇子的话也有道理,这等时候,她在宫里住的久了确实不妥。于是次日便辞了公主出宫回家去了。脑子里想着二皇子所说的关于忠勇侯府的话,她的心里忍不住又有点儿不安与迫不及待。 情不自禁想起当初她利用邵琬清几次三番挑拨设计令忠勇侯府一次次闹出新闻的往事,为此二皇子还恼怒的警告过她不要乱来!他跟忠勇侯府,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警告她不要乱来。似乎是站在忠勇侯府那边,可是,他终究也没有对她怎么样。更没有将她出卖给忠勇侯府,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甄钰刚回到侯府,甄夫人便携着她笑道:“可是巧了!正想托人告诉一声让你回来呢,可巧你便回来了!你大哥哥再有两三天便可到上京了,你爹已派人去路上接了呢!” “是么?”甄钰眼睛亮了亮,搓了搓手笑道:“眼见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还好大哥哥快要到了,不然又是风又是霜的,赶起路来不知道多麻烦呢!” 甄克守听见便笑道:“听二妹妹这话,倒像是赶过许多路似的。” 甄钰一怔,笑道:“冬日本是如此。哪儿非要赶过路才知道呢!” 甄夫人叹道:“如果不是南方这一场仗,官道要运输粮草军需常常封路,你们大哥哥早就到了,何至于耽搁到这个时候!” 说着母女母子几人又谈论了一阵。 过了两日,风尘仆仆的甄克礼果然便到了上京,来到甄府。甄老爷、甄夫人和克善克守、甄钰、甄敏等乌压压聚了一厅的人,见了面彼此笑着厮见。 甄钰暗暗打量这位大堂兄,身量颇高,双臂甚长。肤色略黑,浓眉大眼,五官棱角分明,身体十分结实,通身气质不像一般的读书人那般温和,双眸炯炯。是个英气勃勃、豪爽外露的男子。 甄克礼口内笑称“大伯父、大伯母”撩着袍子正要跪下,甄老爷早已呵呵笑着叫了声“贤侄”扶住了他。 “到了大伯父家里便同自己家一样,不必如此拘礼。”甄老爷从小与胞弟相依为命,后来忍痛将他送往外祖父家也是没有一日不思念、不为他打算的,兄弟俩感情一向来最好,此刻见了甄克礼,心中那份欢喜愉悦自不必说,拉着他的手笑眯眯的怎么看也看不够,频频点头笑道:“多年未见,如今长这么大了!”想起同样多年未见的胞弟,心里忍不住有些感慨。 甄夫人也笑道:“可不是,这若是在外边见了,肯定认不出来了!好孩子,你尽管把这儿当做自家,有什么需求的,尽管同大伯父、大伯母说!咱们一家人,可不说两家话!” 甄克礼眼睛轻轻眨了眨,眸底飞快划过一丝讶然,忙感激笑道:“多谢大伯母,家父、家母来时已是嘱咐过的,一切听凭大伯父、大伯母安排!” 来甄府之前,甄克礼的心一直不安,特别是想起当初前来那次,母亲与大伯母之间闹的那些不愉快,连带自己和妹妹、父亲也殃及池鱼。自那时起,他对大伯母的印象便十分不好,觉得她是一个尖酸刻薄、高傲冷酷之人,还有那个叫做甄钰的小堂妹,那么一点儿年纪,与她母亲一样,看他们一家的眼神带着高高在上的刻薄,嘴里说出来的话更是简直不能听。 这次上京赶考,他原本是说什么也不肯住进大伯父府中的,就是不想看大伯母母女的脸色,母亲也是这个意思,生怕住得不好扰了自己温习功课。不料父亲一听就发了脾气,说什么那是你亲大伯,哪有放着亲大伯的家不住反倒要去住客栈的?那不是打亲大伯的脸吗?外边的人见了,不知道会生出多少的闲言碎语,因此严厉的警告他:上了京无论如何都要住进大伯父家中,不然,就索性别进京参加考试! 念了这么多年书,又中了举人,他当然不肯放过继续高中的机会,母亲当然也不肯因此命儿子放弃前程,母子两个愁眉对愁眉,在父亲的高压下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 临行前,母亲又偷偷塞给了他不少的银票,再三的嘱咐他一定要放宽心,不要将大伯母那些冷言冷语放在心上,不要因此影响了自己的心情,对甄府家下人出手大方些,该添置什么自己私下就添置了,不要去看别人的冷眼云云。说的他的心里越发添了两分烦乱。忍不住在心底腹诽自己的老爹:真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若是不在乎大伯母的言辞脸色,怎的这么些年也不见他进京去与大伯父聚聚?不是常常念叨着大伯父的吗! 甄克礼没想到啊,他硬着头皮来到了甄府,见到了大伯父、大伯母和一众的堂弟堂妹们,竟然与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大伯母笑吟吟的,满脸的慈爱,这天上地上的反差对比,令甄克礼一时觉得有点儿眩晕。如果不是当初印象深刻,以至于他抵死也不可能认错人,他还真认为眼前的大伯母不是当初的大伯母了! 甄老爷和甄夫人招呼着分宾主坐下,又一一向他介绍了甄克善、甄克守、甄钰、甄敏等兄妹,甄克善等一一起身客客气气的笑着见过堂兄。 别人尚且罢了,甄克礼又特意认真瞧了甄钰几眼。甄钰正好也打量着他,见他看向自己便甜甜的笑了,甄克礼一怔,也笑了笑。不由得下意识握了握垂在身侧的左手。他左手的手腕处,有一道深入血肉的牙印,那是当初让甄钰给咬的…… 甄夫人便向甄克礼笑道:“你两位堂弟如今是住在一块,在靠着外院的南熏馆,那儿院子倒也宽阔,伯母便收拾了两间屋子你也住在那儿吧,你们兄弟三个正好亲热亲热,等会儿让他们领着你先过去看看,若是不满意,伯母再给你换地方!” 甄克礼简直受宠若惊,忙起身向甄夫人做了一揖感激笑道:“大伯母如此安排最好不过,这样就很好,不必再换了!侄儿也正想跟两位堂弟多切磋切磋呢!呵呵,两位堂弟真正是英雄出少年,倒叫侄儿惭愧不已!” 甄老爷和甄夫人都笑道:“他们不过运气好一点罢了,哪儿比得你是真才实学呢!” 提起学问来,甄克善便有些坐不住,生怕老爹又借题发挥将自己一顿好说,于是忙赔笑道:“父亲、母亲,不如儿子这会儿便领大堂兄过去吧,大堂兄行李还没归置呢!” “这倒是的!那便快去吧,收拾好了歇一歇,等晚饭时再差人去叫你们!”甄夫人笑道。 于是甄克礼起身,一一告辞,随着甄克善、甄克守兄弟俩下去了。直到此刻,甄克礼仍有一种犹在梦中的感觉。 晚间用饭时,是甄钰带着丫头到南熏馆叫他们一起,甄克礼一见她情不自禁有点紧张,小心翼翼的笑着同她招呼,倒把甄钰弄得甚是纳闷——当初咬的那一口,她早已经不记得了! 甄克善是记得这事的,好笑的向甄克礼调侃道:“大堂兄放心,小丫头如今长大了,再不会那样!” 甄钰正同甄克守说着话,听见这话偏着头笑问道:“二哥哥是在说我么?再不会那样是怎样?” “我没说什么呀?你听岔了吧?”甄克善顾左右而言他。 “二哥哥不说,大堂兄你告诉我。二哥哥最爱欺负人了!”甄钰笑着,自来熟的便拉着甄克礼的手。 甄克礼唬了一跳,想要推开她又觉得不太好意思,被她拉着又不太自在,整个人都有点儿僵住了。rq 第230章 二皇子的分析 甄克礼唬了一跳,想要推开她又觉得不太好意思,被她拉着又不太自在,整个人都有点儿僵住了。 恰好甄钰摸到他手腕上那块疤痕,不由低头瞧了瞧,顺口问道:“大堂兄的手怎么了?倒像是许久以前的伤了!” 甄钰这一问,甄克善撑不住笑了起来,甄克礼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支支吾吾的含糊了两句。甄钰越发觉得好奇,不由得瞧向甄克善。 甄克善便笑道:“你这话问的好,问的妙!倒叫大堂兄怎么答才好呢!你忘了,当初可是你恼了大堂兄一口咬的!” “我?”甄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十分吃惊。 “我怎么不知道?”甄克守也十分诧异,不过,想想从前妹妹的刁蛮,觉得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甄克礼没想到甄克善会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都是从前的事了,二妹妹无需在意。” “还真是我啊,”甄钰自失一笑,努力想了想,好像真有那么点印象,便有些不好意思向甄克礼福了福身,说道:“妹妹那时候还小,还请大哥哥不要怪罪。” “这是哪里话!”甄克礼忙笑着扶起了甄钰,兄妹几个便说笑着往正院去了。甄克礼心底的那一点儿芥蒂此时方是真正解开了,从此便安安心心的留在甄府住了下来。 甄钰心里一直记挂着与二皇子的约定,到了那日便带着秋心、秋朗出了门,乘马车往玉霞记去。那天在明珠苑不过随口将两位哥哥拉出来说罢了。既牵涉到忠勇侯府,甄钰并不想让两位哥哥知晓。 她才刚刚到玉霞记没多久,夏见泽便来了,甄钰早有吩咐前边的掌柜。直接将夏见泽领进了后堂。 夏见泽一见着她,那双黑翟石似的眸子便像胶着了似的再也挪不开,眸底的那一抹温柔令甄钰觉得有点儿不自在。立刻便扭开了脸去。 “二皇子不是说了,有关于忠勇侯府的消息吗?不知说的是什么?”甄钰垂了垂眸问道。 夏见泽心里有些发涩,似笑非笑的调侃道:“怎么?倘若那日我只是这么随口说说呢?你是不是要把我赶出去呢?” 甄钰眸子里隐隐有火焰跳动,说道:“你消遣我?” 夏见泽见她生气倒笑了,他愈笑,她的脸色更难看了两分。夏见泽见了忙止了笑,似是不甘的轻叹道:“你就这么关心忠勇侯府?我后来听玉中说。他发配西北那日,你也去送他了,是么?就因为,他曾经救过你的命么?” 甄钰听他“他、他”的自叹自说一开始满头雾水,好一会方回过味来他说的是计世宜。甄钰只觉真正是望天无力,又想起了前些日子秋朗那丫头一番安慰的话,她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你少给我扣大帽子,身为皇子,对一个姑娘家张口闭口便是这些混话,你,你——”甄钰想要给他几句好听的,到底心里有顾忌,哼了一声便绷着脸不语。 夏见泽倒是愣住了。没来由的又高兴起来,兴高采烈忙笑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对不起,钰儿,是我失言了!你别——” “你叫我什么!”甄钰心跳顿时漏了一拍,直愣愣的瞪着夏见泽。这是他能叫的吗?除了爹娘。就只有二哥哥这么叫过,便是三哥,也只是叫一声“二妹妹”。 夏见泽被她瞪得有点心虚的挪开眼光,最后索性脖子一梗,脸皮一厚,涎着脸说道:“钰儿——” “不准叫我钰儿!”甄钰气急败坏,忍着气道:“你再如此,只能令我更加讨厌你。” “好,好。”夏见泽从善如流的连忙点头,然后又不耻下问道:“那我要怎样做,才会令你不讨厌我?” 甄钰一口气憋得上上不来下下不去,低哼一声一字字说道:“你离我远点,自然便不讨厌你了!” 夏见泽显然对这个答案十分不认同,却又无奈失笑,轻叹道:“钰——甄钰,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说出来,我改了便是!我对你是认真的,我——” 甄钰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脑门,怒道:“我对你也是认真的!我到底哪里好,你说出来,我改!” 夏见泽双眸讶然睁大,忍俊不禁,撑不住又笑了笑,而后轻轻一叹,不知喃喃说了句什么,默默瞧了她片刻,轻轻说道:“无论你什么样,我对你仍是不会改变。”只要你心中不曾有人,只要你不曾许配人家——便是许配了,也未必不能有变数,我总是还有机会。 “如果二皇子今儿约我出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恕甄钰不能奉陪,先就告辞了!”甄钰不欲再与他纠缠不休,索性直接下了逐客令。她是没料到,皇宫里长大、高高在上的天子血脉,学什么不好,竟去学人家那等死皮赖脸的下三流,她在心里将二皇子与沈姨娘略作比较,也无法分出他二人到底谁的脸皮更厚一些! 夏见泽听她再次提起忠勇侯府,脸色也正了正,望着她说道:“你始终不曾听进去我的话,一开始便打定了主意要将忠勇侯府这潭水搅浑是么?那个邵琬清,只怕从始至终便是你的一颗棋子吧?” 甄钰心头一紧,瞳孔微缩,嘴里却不动声色道:“二皇子认为我有这么大的本事么?您太瞧得起我了!” 夏见泽摇了摇头,说道:“恐怕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邵琬清回到忠勇侯府之后,根本无法打入勋贵高门贵女圈子中,是你帮助了她,那次在宫里的宴会,没有一个人理会她,只有你。自那次宴会之后,通过你几次刻意的结交,她对你简直言听计从;后来她被寿阳太妃错认为昔日恩人之女,那次赴宴前,你曾给她送过两套风格迥异的衣裳,而你先前也教过她怎样根据衣裳搭配首饰,是吗?后来你得知她对谷郡王起了心思,便让我设法将谷郡王引离上京,摆明了你并不希望她与谷郡王在一起,或者可以说,你那时便已清楚,她的身份迟早会揭穿,你不想让她伤害谷郡王;后来就更明显了,在她暴露身份之前,你慢慢的与她疏离,在东宫赏花宴上与她彻底闹翻,从此之后,无论她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对你造成影响!事实证明,这一切都在你算计之内,她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连带忠勇侯府,都被你绕栽了进去!” 夏见泽见她不语,又说道:“这些事一开始也许没有人会去注意、将之联系起来,但是从结果追溯源头,只要稍微用心,便可推测的到。甄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听着夏见泽一句一句娓娓道来,甄钰的心也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忠勇侯府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断断没有就此算了的道理,定会从中追本溯源。正如夏见泽所言,从结果追溯源头,不难看出其中端倪。退一步说,连夏见泽一个外人尚能看的如此清楚,计侯爷、计夫人没有道理看不到这些。计侯爷目前分不开身,那计夫人也绝不是个简单的主,恐怕—— “计夫人不简单,”夏见泽望了甄钰一眼,又说道:“在邵琬清这件事上忠勇侯府栽得如此透彻,又引发了一系列的恶果,最直接的便是计侯爷与简家生出了嫌隙,如果计夫人怀疑了什么,这个被怀疑的人无论是不是,她都不可能轻易放过。而且,甄钰,你的背后是户部尚书。” “这跟我爹没关系!”甄钰心中一凛,脱口而出。 夏见泽凝着她立即反问:“你觉得别人会相信吗?” 甄钰顿时哑口无言。她果然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件事本来就跟甄老爷没有关系,她因此也没往这上边多想,自然而然便疏忽了一些东西。可是,别人不会这么想。 甄钰眼中一黯,不禁有些懊悔。如果她多为爹想一想,多想一想尚书府,也许会更加谨慎一点,她一直以为自己完完全全在暗处,却忽视了身后的尚书府。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如今后悔也无用。更何况,就算计夫人不来找她,她也会去找她,她心里的疑问,还指望着她来解开呢!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甄钰望着夏见泽,眸光里有几分复杂,轻轻说道:“你,这会不会连累到你?” 皇后看起来雍容和蔼,端庄慈爱,对太子之位却看得十分着紧。夏见泽今日这番话,哪怕只有只字片言传入了皇后耳朵里,夏见泽立刻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夏见泽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欣慰的表情,神情一松,反过来安慰甄钰道:“你不用替我担心,我心里有数。” 甄钰微囧,心说我只是过意不去、只是有点儿内疚感激,我哪里替你担心了?这么看来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把我卖了我还蒙在鼓里呢,你还用得着我替你担心?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不好意思说出来,甄钰便垂了头,一脸的沉思。rs 第231章 答应 夏见泽见她不语,低声道:“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总之,计夫人那头是查不到你身上的。唉,我不知道你跟忠勇侯府作对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既然不肯说,我也不能够逼迫你。只是,只是,如果这里头真的没有甄尚书什么事,你往后要多加小心,暂时最好什么都不要动,不要牵连了甄尚书。” 甄钰突然觉得,自己在夏见泽面前就好像一个透明人一样,除了自己心底的那个只有天地鬼神和自己知道的秘密,就没有什么是他查不到的。 “谢谢你,今儿对我说的这些。”甄钰心情复杂的抬起头,向夏见泽说道:“我以后会小心的,暂时也不会做什么。” 夏见泽顿时有些无语,他说的“暂时最好什么都不要动”这是委婉的说法好不好?那真正的意思是“以后都不要动什么”,他相信她不是没有听懂,而是听懂了装不懂,他越发好奇,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了计世宜么? 夏见泽不愿意相信自己这么没出息的猜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叹笑道:“你有你的理由,我也不便再说什么。总之,你将来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夏见泽心里暗叹,其实今天这一趟他根本就不应该来,更不应该跟她说这么多话,其实,她蒙在鼓里有什么不好?至少对他来说,甚至还可以趁机祸水东引,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可是他就是来了。不但来了,还跟她说了这么多有些原本不应该跟她说的话。 甄钰说道:“谢谢你。也请你放心,今儿的话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 夏见泽一笑点了点头,她还真是个明白爽快人。 “甄钰。甄钰!”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由远至近的传来,两人不禁脸色微变:听这声音。是梁玉中来了! “不能让他看到我在这儿!”夏见泽大急,四下张望搜寻藏身之处。此时已经来不及出去,夏见泽略一怔忪,只得往内里隔断大步走去。 “等等!”甄钰突然叫住了他,夏见泽一呆止步,甄钰随手将茶几上他的茶碗拿起塞进他的手里,说道:“快进去!” 夏见泽不禁失笑。忙接了茶碗匆匆进去避开。似乎越是急迫的时刻她越是比旁人更加沉着冷静细心,他好像就没见她真正的慌乱失措过。 夏见泽茫茫避好,梁玉中已经在外头敲门了,甄钰便忙打开门,将他请了进来。 “怎么就你一个在这儿?秋心、秋朗那俩丫头呢?”梁玉中进来便稀奇的说道。他的背后跟着鸣鹿、放鹤两个小厮,手里各捧着三四只摞起来的大盒子。 甄钰笑笑,随口道:“我想自个清净清净便都打发外头逛去了。你今儿倒是巧!” 梁玉中示意鸣鹿、放鹤将手中的盒子小心放下,笑道:“我哪儿是巧,知道你出来了,便从玉福楼赶了过来了。不是说你这还有客人么?” “哦,已经走了。”甄钰淡淡一笑,招呼他坐下,执起茶壶、茶杯亲自给他斟茶。鸣鹿见了忙陪笑着上前接过。说道:“奴才来,奴才来,怎么好意思劳驾甄姑娘做这等粗活呢!” 甄钰一笑便放了手,梁玉中瞅了鸣鹿一眼,笑骂道:“你倒是会献殷勤儿!” 甄钰的目光落在那几个盒子上,笑道:“是给我带回来的礼物么?” 梁玉中刚饮了一口茶。便放下笑道:“这是自然,哪儿能忘了你呢!我本想送你家里去的,怕你哥又说我,只好送这儿来了!对了,里头还有两方肇庆出产的端砚、两方可作印章的福州田黄石,绝对正品,是送给你两位哥哥的,回头你替他们带回去。” 甄钰笑着谢过,又笑道:“以前倒没想到,你竟这么细心,这一趟回来,哪儿都没落下!” 梁玉中挑了挑眉笑道:“其实也就咱们几个人,这点记性我还是有的。今儿来找你,倒是有件事想同你商量呢!” 甄钰甚为诧异,说道:“同我商量?” “是啊!”梁玉中笑道:“其实早有这个想法的,只是先前没顾得上。甄钰,咱们俩合伙开几家珠宝店吧,这可是大大赚钱的生意!”梁玉中说着,眼睛闪亮闪亮的,就好像眼前堆着一座金山。 甄钰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她从来不知道,梁玉中对于赚钱那真是一入此门不回头,玉福楼已经开了三家分店了。她早就听他说了,他这次南下,也是想把玉福楼开到南边大都市的缘故,不想转眼又盯上珠宝首饰这一行了。甄钰自己对做生意赚钱并无多大的兴趣,她之所以要将玉霞记掌握在手中,不过是以此为跳板接触外界,打探自己想要打探的消息罢了,如今玉霞记这边,她也就是看看账本,偶尔巡视一番,跟几位掌柜伙计闲时聊聊,一切事宜早就交给白延曲打理了。 梁玉中见她一脸的思虑犹疑,便忙笑道:“你放心,所有的一切我都准备好了,只要你点个头,挂上牌子便能够开业。” 甄钰更是纳罕,奇道:“既是如此,还要找我入伙做什么?而且,玉霞记虽然是我在打理,可这是我娘的产业,银子并不在我的手里,我什么都做不了啊!” 梁玉中笑道:“我只想将铺子挂在玉霞记的名下,只要这样就行!”不等甄钰问原因,梁玉中轻笑道:“我娘你是知道的,若是挂在我自个名下,便不用做生意了!非成了她的专供不可。光她一个倒也罢了,偏她又大方得紧,到时那些什么王妃、郡王妃、各府夫人都来‘光顾’,我这生意便不要做了!” 甄钰听罢“扑哧”一笑,说道:“你又不缺这几个钱!” 梁玉中挑挑眉正色道:“一码事归一码事,做生意嘛,讲究的是赚钱的乐趣。她们这么一闹,我哪里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甄钰想了想,便笑问道:“不知你那珠宝店取了个什么名字?店铺开在哪儿?” 梁玉中精神一振,笑道:“叫做玉华堂,在同兴大街中段,是四家连成一排的铺子,带着后院,地方还不错,已经在装修了。” 甄钰不禁咋舌,同兴大街挨着琉璃厂,离最热闹的大前门街也很近,是上京中有名的高档珠宝首饰一条街,那地方寸土寸金,不比玉福楼所在的皇城西大街便宜,从他口中说来,却是闲闲。 “为什么要找我呢?”甄钰又笑问道。 梁玉中用一种“这也要问”的目光瞧了她一眼,自自然然的说道:“我相信你啊,别的人我信不过!” 甄钰心中一暖,玩笑道:“单单是挂在玉霞记名下么?” 梁玉中怔了一怔,笑道:“怎么可能,自然不能白占了你的名的,给你两成的利润,半年结一次。至于别的事,你想知道什么便问我,我自会告诉你,不想知道也就算了。” 甄钰笑道:“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给我那份利润也不必取出来,仍旧算在玉华堂里头,什么时候我需要了再提取便是。” 梁玉中见她答应了十分欢喜,当下连连答应,两人又说定了签订契约等事,梁玉中便辞了去了。 夏见泽悠悠从隔断后出来,眸光闪烁,瞧着甄钰微微笑了笑。 甄钰被他瞧得有些不自然,说道:“长公主府素来与朝政没什么关系,小公爷就更不用说了,这个——不要紧吧?” 夏见泽笑着摇了摇头,安慰道:“自然不要紧,你和玉中多多来往也好,至少会让某些人心里存一份顾忌。”他停了停又笑叹道:“我只知道你和玉中关系不错,却没想到你们之间这么熟悉。” 甄钰瞧了他一眼没说话。梁玉中与她的确很熟悉,是君子坦荡荡的熟悉,她也没有必要跟人解释这许多。 夏见泽又低声道:“倒叫我有些羡慕,不过,又觉得庆幸。” 甄钰讶然睁大了眼,疑惑的望着夏见泽。 夏见泽笑了笑,没有再跟她做多解释,转而说道:“我先回去了。明年,慧妃娘娘会帮我辗转提醒父皇,让我分府别居,到时候,也方便出来见走动了。” “慧妃?”甄钰目光闪了闪,忍不住劝他道:“说到底皇后才是六宫之主,慧妃越过皇后去恐怕也不甚妥,倒不如请慧妃娘娘跟皇后提一提,这是理所应当的事,相信皇后亦不会不给这个面子。”这事瞒不过皇后,若是皇后知道了,必定不满,不满而起疑,而迁怒,夏见泽可不是她的对手。倒不如把这份“贤惠”的人情送由她来做。 夏见泽怔了一下,而后缓缓点头笑道:“你说的也对,我回去便跟慧妃娘娘提一提,请她在皇后面前帮着美言几句吧!” 夏见泽依依不舍的瞧了她,告辞而去。 临走前,甄钰却又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夏见泽一喜,连忙转身,热切的目光望向甄钰,相问何事?rq 第232章 萱娘的嫁妆 甄钰垂了垂眼,终是抬起头轻轻瞟了一眼,问道:“南边的战争……你觉得,会怎样?” 又是同忠勇侯府有关!夏见泽眼中不可避免的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嘴里却是轻描淡写的笑道:“不会有事。忠勇侯威名尚在,如今能力更胜当初,这场仗由他主导,取胜只是时间问题。” 甄钰的神情显然一松,随后笑了笑,向夏见泽点点头:“谢谢你。” 夏见泽心里有点儿酸溜溜的不太舒服,又不忍心同她置气,勉强笑道:“这有什么值得你谢的?”说着转身去了。 甄钰这里发了好一会的呆,如果说她对忠勇侯府的态度令夏见泽困惑不解,那么同样,夏见泽对忠勇侯府的态度何尝不令她困惑不解! 事实果然如夏见泽所料,到了十二月中的时候,南疆那边发来八百里加急战报,这一次,总算带回了好消息。计侯爷接任主帅之位后,立刻调整了原先的作战方针,后来又亲自领兵,孤军深入,马不停蹄绕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垮了叛军老巢,大军趁势掩杀,不过短短二十天,便尽数收复失去的城池,将叛军主力尽数歼灭。南疆叛乱基本平定,剩下的只是善后交涉事宜。 最迟二月份,大军便可回朝。同时,齐良生和方瞻那边因为朝廷对南疆叛军战争的胜利也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南越王已经将屯在边境的军队调了回去,且主动为朝廷军队提供了千余匹马匹和数万斤粮食以及衣物、药材等。 御座上的皇帝总算松了一口气,说是终于可以安心的过个年了。瘦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将计侯爷和齐良生均是好好夸奖了一番,如果不是西北那边遭受重创、损失惨重,需要朝廷划拨巨额的银款。他还会更加高兴一点。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胡人想必是安了趁火打劫的心思,今年南下的铁骑数量尤为众多。攻势也格外凌厉,西北军猝不及防,能够抵死守住,已经很不容易了。 得到此消息后,上京中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事不关己围观打酱油。 其中最为纠结的要数忠勇侯府了。 计侯爷打了反败为胜的胜仗,按说计老太太、计夫人等该是高兴自豪才对。可是偏偏计侯爷取代的主帅是简辽,这令计夫人高兴之余心里又十分忐忑,在皇后面前有点儿坐立不安。 皇后倒是个识大体的,亦是够冷静理智,并没有因此对计夫人摆脸色。反而还含笑向她道了两声“恭喜”。可越是这样,计夫人心里越发不安,且那要解释的话也硬生生说不出来了,弄到后来,心里也不知是欢喜多一些还是忧愁多一些。 因这件事,简阁老亦十分无趣,脸上下不来,计侯爷大获全胜的消息传来第二天,他便“偶感风寒。略有不适”称病不上朝了。 皇帝一听说便是满脸关切,特意遣了胡太医前去诊视,各种珍贵的补品药材流水似的往简府送去,又命太子亲自前往简府探视。 简阁老自觉找回了面子,觉得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仍是牢不可破的,心中既喜且慰。这“病”自然而然也就好了,不过在家中呆了三天功夫,仍旧回内阁办事。皇帝又特意召见,亲自询问关心了几句,简阁老越发放了心,对计侯爷也就没那么纠结了,再一想横竖他也是自己阵营之人,他打了胜仗也是一样,于是便痛痛快快的与同僚们商量起计侯爷班师回朝各种封赏如何进行的大事来,且将简家一切不安定因素一力做主压了下去。 皇帝一高兴,说是皇室已经许久未办喜事了,便将谷郡王与萱娘的婚事也命择定了吉日,就定在来年三月十八。寿阳太妃自然也乐意凑这个趣,便将原本准备的丰厚聘礼大张旗鼓的下到了左宰府,引来无数闺中女子羡慕不已。 原本,因战事在前,先时寿阳太妃托仪宁长公主保媒下聘时,只是简简单单的下了几样,当初说的是国家正值多事之秋不宜张扬过后再补上,可有些人却觉得这分明就是借口,因此猜测寿阳太妃并不中意萱娘这个准儿媳妇,左宰府中大多数人亦是如此认为,因此对萱娘非但没有比从前好些,各种冷嘲热讽、明里暗里的刁难反而比之从前更甚,辛夫人对这些事亦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且萱娘也从未在她面前诉过半句委屈,于是众人越发的糟蹋起萱娘来,更有那一起又嫉妒她得攀高枝的,人前人后那些话,更是不能听。如果不是寿阳太妃派了嬷嬷丫头跟在萱娘身边伺候,没准萱娘根本活不到成亲那日。 好在萱娘这些年也看惯了人情冷暖,对这些冷言冷语和时不时便来一下的挑刺刁难并不放在心上,一味的温柔和平忍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心一意只关在屋里绣嫁衣,对寿阳太妃派来的嬷嬷丫头不住的表示歉意,那三人这才看清萱娘在辛府的地位和萱娘的性子,对她倒是多了几分怜惜,便也收了愤愤不平之心,只管安安静静的守着萱娘和平度日,亦不去争那些闲气。 当这份令人目瞪口呆的聘礼送到左宰府,抬聘礼的仆人仿佛望不到头,一台一台流水似的往左宰府中送,光是各种名贵锦缎如妆花缎、销金彩缎、捻金番缎、回文绮、鸟兽葡萄纹绮、万事如意锦、紫鸾雀锦、灯笼锦、八答晕锦、织金锦、闪光缎、金雀羽纱以及白狐、火狸、紫貂、灰貂、豹皮等各种皮子便不下两百匹件,其余珠钗环饰、如意香串、金银玉瓷珊瑚象牙各种摆设陈件更是数不胜数,瞧得人眼花缭乱,众人方知。寿阳太妃先前之词非是托辞而是事实! 这一下子,众人羡慕嫉妒之余又大是懊悔先前不该作贱萱娘,又有一等以己度人的生怕萱娘怀恨在心将来伺机报复心中越发忐忑,于是萱娘居住的小小的梨花榭一时间门庭若市。一天到晚过来道歉赔罪的、讨好巴结的、拉交情的络绎不绝,反倒令萱娘烦不胜烦,偏偏这时候还不好得罪人。不然让人扣上一顶“跋扈”、“忘恩负义”、“忘本”的帽子,吃亏的还是她。 萱娘这边烦,左宰大人和辛夫人也烦躁得要命。这些聘礼看着光鲜,看着是给左宰府长了脸,可是,这是聘礼啊,是属于萱娘自个的。将来萱娘出嫁,这些聘礼还是要做进嫁妆单子里仍旧陪给萱娘带走的。而且,聘礼如此大的手笔,嫁妆也不能够太难看了,至少不能比聘礼差。不然不但丢了左宰府的脸面,还会落下蔑视王府的罪名,这不是左宰能当得起的。 总之,这场婚礼左宰府是赔定了,可是再不情愿也得好好的办! 瞧着那长长的聘礼单子,“事事如意榴开百子点翠嵌宝大盆景一对”、“青铜麒麟一对”、“紫檀雕花洋玻璃大插屏镜一对”、“白玉福禄寿山水人物图插屏一对”、“金镶珠玉累丝香囊八对”、“翠螭纹如意一对”、“百事如意羊脂白玉如意一对”、“翡翠镶金头面两套”、“金累丝点翠嵌珠头面六套”、“……”辛夫人只觉得越看越憋屈,越看头越晕,摘了心肝似的痛,如果这些是给她的亲生女儿茵娘。她自是称意,这说明女儿得夫家看重。将来这些东西都是作为女儿的私人物品陪过去的,女儿也可以此傍身,不会叫人小瞧了去,可是,这只是给一个名义上的“嫡女”。叫她如何甘心! “老爷,这嫁妆,妾身可怎么置呀!”辛夫人指着满满的聘礼单子向辛老爷诉苦:“这寿阳太妃也不知是怎么搞的,难道不知道咱们嫁的是庶女吗!这不是,存心出难题吗!” 要说这聘礼、嫁妆的事,一般而言双方在谈妥婚事的时候也会相互给一个暗示,总要弄得旗鼓相当方可皆大欢喜,省得到时一方难做。可是寿阳太妃膝下就一个儿子,又是身份尊贵,太妃为儿子娶媳妇当然不可能小气了去,辛夫人心里也是有了预防针的,只是她没有料到,她的预防针跟这事实比起来简直是连看都不够看! 辛老爷心里也憋屈,闻言冷笑道:“怎么置还用我教你?当然是比照着聘礼置!萱娘自幼养在你膝下是过了明路上了族谱的,怎么能说是庶女?再说了,谷郡王可是皇上的亲侄儿,这婚事能马虎吗!你也不用脑子想想!”辛老爷其实心里还隐隐有责怪辛夫人的意思,如果当初她妥妥当当的将萱娘与甄府的婚事定了,哪儿还有后来这么些破事?说到底是她办事不力,这后果就该她来承担。 辛夫人听了这番话火气更加一股一股的望心窝上拱,见丈夫明显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亦不服气道:“老爷说的倒是轻巧!这单子老爷自己细细看一看,把整个辛府掏空了也不够陪的!” “不见得吧?”辛老爷立刻反驳道:“这么些年你给茵娘不是置了好些东西吗?先给萱娘便是了!还有你的嫁妆——” “老爷!”辛夫人气得肝一阵一阵的疼,哆嗦着叫道:“老爷也知那是我为茵娘置办的,如今给了萱娘,将来茵娘怎么办?至于我的嫁妆,自然也是陪给我的女儿的!” 辛老爷目光定了定,眸中突然闪了一闪,盯着辛夫人缓缓说道:“平日里我见你对萱娘和茵娘都是一般的好,并不曾分出彼此薄厚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萱娘难道不是你的女儿?她不是叫你一声‘娘’?我始终不明白,萱娘小时候还肯跟我亲近,后来连一句话也不肯多跟我说,夫人,你是不是——” “老爷说这些,是要妾身的命吗!”辛夫人既惊且怒,含泪颤声道:“老爷既有此疑心,不如咱们这就把萱娘叫来,大家当面说个清楚,省得老爷在背后疑神疑鬼叫我里外不是人!妾身若真要耍手段,说得难听点,老爷以为萱娘还能够好好的活着在这个世上吗?府中庶女多的是,妾身也未必非要挑了萱娘养在膝下不可!”辛夫人说毕,忍不住以帕拭泪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不说也罢,我又没说要把你怎么样,你有什么可委屈的!”辛老爷心中本就烦乱,再说了,他对萱娘的生母的感情也并非什么刻骨铭心、山盟海誓的深情,不过是比旁人更喜三四分罢了。佳人已去多年,那份感情也早就淡漠了,再加上萱娘这些年跟他着实不亲,他对她也没有多少真心的父女之情在里头,这一番话也不过是顺势联想到便顺口而出而已,别说辛夫人甚有道理的矢口否认,便是辛夫人承认确实如此,他也不见得会为萱娘做主。 辛夫人这才放了心,顺势吸了吸鼻子收了哭声,放缓了声音拭泪道:“老爷只顾嘴上一时痛快,也不管人受得了受不了这些话!” 辛老爷微微蹙眉,没理会她这话,只说道:“这嫁妆的事,你还得多操心。” 被逼到这一步,辛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便是挖心挖肺的不舍也只得咬牙吞下了,想了想,叹了一声,忍着割肉的痛柔顺的说道:“老爷说的是,萱娘也是咱们左宰府的嫡女,她的婚事自然不能马虎叫人小瞧了去!那一整套的黄花梨木家具本是为茵娘备的,便先给萱娘吧!还有一尊镶宝石九重春色图盆景、一尊掐丝珐琅珊瑚宝石花卉盆景、一套细叶紫檀座框的十二扇四季花卉双面绣屏也是为茵娘备的,都给萱娘好了!再从我的嫁妆里挑二三十件上好的金玉瓷器字画摆设、五六套上等的首饰头面;官中再配各种锦绣彩缎四季衣裳鞋袜、珠宝首饰、金银器皿箱笼等物,再陪两间铺子、两处田庄、八千银子,老爷以为如何?”又说道:“咱们左宰府哪儿能够比得上寿阳王府呢?妾身觉得这已经足够了!”rq 第233章 嫡母的“好心” 辛老爷略算了算,也觉心痛,便点点头道:“这样就好!只是那铺子和田庄要挑好的,别让人说闲话!两处田庄有点儿少了,再加两处吧!”辛老爷想想“四”字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不太吉利,加到六处自己也觉舍不得,便又改口道:“罢了,就两处田庄吧,记得要选好一点的!至于银子,就给一万两吧!” 无端端又加了两千银子,铺子和田庄又没有了可作手脚的机会,辛夫人心里气闷得几欲吐血,脸色也有些发白,强颜欢笑点了点头:“老爷既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嗯!”一件大事解决,辛老爷心中也松了口气,略坐了坐说了几句闲话便出去了。 辛夫人这里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端起茶碗喝水的手都有点儿微微发抖,她勉强饮了两口茶,消了消火,便将茶碗往身旁高几上一顿,沉着脸喝道:“去,把三姑娘请来!” 这些东西,她总不能白白的就这么送给萱娘,总得做点什么心里才舒服。 萱娘一听辛夫人传唤自己心头便微微一沉,当即便命更衣梳妆。 名儿响脆的答应一声,从衣橱里挑了一件颜色鲜亮的织金妆花缎绣牡丹滚边褙子、浅橘色亮缎云纹百褶裙,笑道:“姑娘如今也该打扮得鲜亮些了,这身衣裳配上太妃赏的那套赤金红宝石头面和芙蓉暖玉步摇正衬姑娘!”这些日子名儿也没少受人的气,这一回萱娘长了脸,她也跟着扬眉吐气。便想要出一出心底这口恶气。 萱娘见了却是微微摇头轻轻似笑似叹,嫡母的脾气她揣摩得再透彻不过,寿阳王府那份聘礼必定将她刺激得要跳起来,自己再这么花枝招展的过去。不是分明送上去给她出气吗?婚事虽然已经定了下来,但是在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对于她来说,什么样的变故她都受不起!如今还不是尽撤心房的时候!一步踏错满盘皆输这种事,她绝对不容许出现在自己身上。名儿这丫头,到底有些心浮气躁了,回头还得好好的叮嘱叮嘱。 “又不是出门做客,穿那样的衣裳做什么?”萱娘抬手整了整乌油油的一头秀发,含笑吩咐道:“就穿那套白底红玫瑰印花对襟褙子、淡蓝长裙。再随意挽个发,簪那支玳瑁金丝莲花钗便可。” “可是姑娘——”名儿一怔,对上萱娘那双黑幽幽宠辱不惊的眸子,忙又改了口,笑着答应一声。将手上的织金妆花缎褙子放回去,取了萱娘说的那套半新不旧的衣裳来。 寿阳王府过来的桂嬷嬷见了不由暗暗点头,心道太妃有福,挑了个端庄稳重的好媳妇!便笑着上前扶萱娘,招呼银波、宝珠:“还不快替姑娘梳头,打了水来伺候姑娘洗脸!” 一时收拾妥当,萱娘在名儿和桂嬷嬷的陪同来来至辛府正院,辛夫人穿着一身青金色的对襟褂子、宝蓝绣折枝菊花马面裙,正端庄的坐在上首。笑吟吟的等着萱娘。 “萱娘给娘请安!”萱娘面容恬静,态度恭谦得体,一上来便规规矩矩的垂首福身下去。 辛夫人抬头,看到萱娘身上家常的打扮,头上、衣裳上装饰亦仍是从前家常那般,并不曾大出风头。不由心头一怔,原本存着的要敲打敲打的心思也不觉收了起来,遂含笑向她抬了抬手:“咱们母女之间哪儿这么多的礼数,快坐下,坐下说话!” “是,娘!”萱娘微笑着答应,眉目舒展,一派柔顺自然,至从前的座位上坐下,抬头向辛夫人笑道:“娘今儿叫女儿过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呵呵,如今还能有什么事呢,还不是你的喜事!”辛夫人笑了笑,然后将辛府为萱娘准备的嫁妆细细的说了一遍——主要也是为了说给桂嬷嬷听,然后又问萱娘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萱娘听得早已有些不安,这不安倒不是完全装出来的,她实在也没有料到,辛老爷和辛夫人会这么大方。寻常庶女出嫁,四五百两银子的嫁妆了不得了,便是养在嫡母名下的庶女,也不过七八百两,萱娘这门亲事与寻常又不同,可照她估计,最多也就一万两了不得了,谁知光是现银就陪了一万两,而那一整套的黄花梨家具,便是有钱也不一定买的来! “这,女儿怎么敢当!实在是——”萱娘不安的站了起来,双手捏着裙边,望着嫡母,满脸的无措、歉意和不安。 辛夫人面上仍是含着笑,先是眼角悄悄瞟了桂嬷嬷一眼,见桂嬷嬷面上的神色显然是较为满意的,这才向萱娘笑嗔道:“这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你是养在娘膝下的嫡女,又是嫁去王府做正妃的,这份嫁妆备得太仓促,娘还怕寒碜了你呢!”说毕又与问萱娘嫁衣绣得怎样了?这些日子可休息得好?可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一派慈母做派。 萱娘少不得一一恭敬回答,配合着嫡母。 说着辛夫人将眼一瞟,辛夫人的贴身大丫头宁紫便赔笑着招呼桂嬷嬷和名儿道:“夫人昨儿挑了好些首饰花样要打给姑娘的,只不哪些更好,嬷嬷和名儿妹妹是姑娘身边的人,必定知晓姑娘的喜好,还随奴婢下去挑一挑如何?” 桂嬷嬷和名儿自是明白她们母女要有体己话要说,便笑着应了宁紫的话,屈膝退了下去。小丫头们也都退了下去,顺便带上了门。 萱娘的心一下子突然紧紧的揪了起来,身体也僵了僵,她心里很清楚,先前那一番话都是铺垫,要紧的话就在此刻。 “来,到娘身边来!”辛夫人慈祥的向她招了招手,轻柔的目光扫过她的身上,含笑轻叹道:“这马上就要是别人家的人了,真正叫娘舍不得!” 萱娘起身乖巧的坐到辛夫人身边,听见这话忍不住眼眶一红,垂了头不吭声,看在辛夫人眼中自然满意,萱娘却是在心中轻叹:这十来年的煎熬,终是要结束了! “这是喜事,别难过了!”辛夫人握着丝帕的手轻轻抬起,亲自替萱娘逝去了眼角的泪痕,顺势携着她的手叹道:“你素来是个温柔和顺的,待谁都好,这到了寿阳王府,必定能够好好侍奉太妃,伺候郡王,这一点,娘从来不曾担心过。” 萱娘被辛夫人夸得有些不安,不禁又微微垂下了头去。 辛夫人顿了顿,话锋一转,接着又道:“可是,你这性子有好,也有不好——太温柔和气了,难免会受人欺负!那寿阳太妃只得谷郡王一个儿子,是真正的千顷地一棵苗,便是为了子嗣,将来谷郡王的侧妃、侍妾、通房丫头必不会少,八成还有那官宦之家的正经小姐呢!” 听到这里,萱娘的身子一僵,被辛夫人握住的手也不受控制的紧了紧。感觉到她的反应,辛夫人甚是满意,娓娓道:“你这样的性子,如何拿捏的住下头的侍妾呢?若是被人骑到了头上,到时候岂不是自己吃亏?娘想来想去,倒不如在你的庶妹中间挑上一个得用的带过去,将来也有个帮衬,姐妹两个总好过你一个人吃亏!你说说,如何?” 萱娘心中既惊且怒,她一忍再忍,忍了又忍,就是为了能够顺顺利利的过了这段日子,不料临出嫁前,嫡母竟还存了这般的心思!这哪里是为她着想、帮衬她,分明是要找个人钳制她。不用说,辛夫人心里定是已经找好人选的了选,这个庶妹必定是生母在世的,这样她才好拿捏;性子也定是个争强好胜的,这样才能够将她压下去,萱娘心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名字—— 果然,辛夫人见她不言语,便当她默认了,于是笑道:“我看,你四妹妹荔娘就不错,你温婉和顺,她爽朗明快,正好弥补了你所不能的,将来你们姐妹两个一起侍奉郡王,岂不是比外头来的要好?有什么你拉不开脸面说的,尽管交给她去说、去做,在府中你是嫡女她是庶女,到了王府你是正妃,她是妾室,又是一条血脉的亲姐妹,她断断不敢越过你去!这样,你也有个膀臂了!” 萱娘咬了咬唇,并没有就回答辛夫人的话,脸上神情变了又变,变了再变,这就是口口声声视她为己出的嫡母!这就是那个千般万般都为她打算好了的嫡母!如果说原先萱娘对辛夫人到底存了两三分养育之恩,那么此时,心中只剩下冰冷。 这个世上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会为她着想,从来没有! “怎么?莫非你不愿意?”辛夫人叹了口气,怜惜的说道:“若果真不愿意,那可是个傻丫头了!” 辛夫人心头冷笑,看到萱娘这般反应,她口中虽然抱怨着略显不满,心中却十分畅快,觉得自己总算达到了报复的目的,获得了报复的痛快之感!如果萱娘立刻 陪笑着满口答应,她才要觉得不对呢!她哪儿知道,萱娘正是摸透了她的性情,此时亦不过是顺着她的意思演戏,满足她那一点子促狭心思罢了!rq 第234章 待嫁 辛夫人见萱娘楚楚可怜要委屈不敢委屈的样子,心中倒真起了两分怜惜,轻叹道:“你尽管放心便是,荔娘那边我会好好敲打她,让她识得主次轻重,断断不会容她越过你去!退一步想,纵然没有荔娘,将来也会有别的女人,娘若是不为你想到这一步,那才是害了你呢!王府是何等地方?谷郡王又是皇上嫡亲的侄儿,断断没有只娶一个正妃的道理!你这会子觉得委屈,以后才会想到娘的好处!你仔细想一想,就什么都明白了!” 如果不是了解夏见源,如果不是夏见源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她说不定就要相信辛夫人说的话了。可是如今,且不论夏见源的承诺算不算数,辛夫人这些话她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 夏见源可以纳妾,可以纳不止一个妾,但却不能是辛府的人。辛府的人,她已经受够了。 “萱娘没有委屈,”见戏演得差不多,萱娘才垂眸低声道:“这件事,不知爹可知道?” 辛夫人见她仍在做最后的挣扎,竟还妄想让辛老爷帮她做主,不由得暗自冷笑,说道:“娘还不曾跟你爹说,这种事总要先问问你的意思。你若是没有意见,娘跟你爹一说,他必定也是赞成的!如果你觉得荔娘不好——” “娘挑的人怎么会不好,”萱娘忙笑了笑,勉强说道:“女儿和四妹妹,年岁正当,也是,也是向来亲近。将来若能共事一夫,更是一段佳话!只是,只是——” 辛夫人听她先头说得好好的,后边却突然变了卦。不由得脸色微变,声音也带了两分生硬,挑眉不耐道:“只是什么?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出来便是!” 萱娘先是柔顺的瞧了辛夫人一眼。随后方轻声道:“女子出嫁以夫为天,何况谷郡王又是个性情独特的,四妹妹娘和女儿都瞧着好,却是不知谷郡王会不会喜欢,若是他不喜欢,那岂不是——辜负了娘一番好心!”另一层意思萱娘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万一到时候谷郡王翻脸。当场说出什么话来,或者干脆拒绝荔娘,岂不是让辛府没脸? 辛夫人微微蹙眉,心下略略一想,却也明白萱娘所言非是没有道理。谷郡王性子孤僻古怪是出了名的。行事只按自己本性,从不管顾旁人脸面与世俗礼仪,不然凭他的身份地位,纵然腿脚不便,也不会至今尚未娶妻,而且听说,他素来不近女色,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萱娘是他自己看上的,寿阳太妃喜滋滋的立刻就点头同意好像还生怕他后悔似的立刻就下定。可见,他着实是有几分古怪。 对于这样的人,辛夫人也觉得不好拿捏。不过,让她就此放过萱娘,却也不能。 辛夫人一时沉吟不语。 她不说话,萱娘也不说话。静静的坐在一旁相陪。 “这样,”辛夫人微笑道:“春节时请他过府小聚,到时候让他亲自见见你四妹妹,你再好好的同他说上几句,且看看怎么样!若是他实在不喜欢,那也罢了!”辛夫人说着,眼角微斜,观察着萱娘的反应。 萱娘没有半丝儿诡计得逞松一口气的表情,只是略略松了口气,向辛夫人有些羞涩的笑道:“女儿也是这么个意思,若是郡王不讨厌四妹,这事便成了,若是他不愿意,到时候女儿还想求娘赏女儿两个绝色的陪嫁丫头呢!” 辛夫人听得心怀大畅,她原本也就是这个意思,萱娘自己提出来自然更好,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亲昵的含笑道:“放心,到时候少不了你的!” 一件大事就此说定,随后辛夫人又细细的嘱咐了她许多话,无非是嫁人之后要孝顺婆婆、伺候好丈夫,也不要忘了娘家的人,毕竟娘家才是靠山云云,再一想谷郡王不过是个闲散宗室,再怎么样在朝堂上也帮不了辛家什么,于是也就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致,萱娘见她面有倦色,便笑着起身告辞,辛夫人也不留她,只说了句梨花榭有点儿小,已经收拾好了翠竹轩,让她打点打点东西,过两日就搬进去。又说了这些日子让荔娘同她一起住,给她作伴。 萱娘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满是感激,笑道:“还是娘想得周到,只是劳师动众,倒显得女儿有些轻狂了!” 辛夫人知道她向来在这些吃穿用度上从来不争不抢的,听她这么说也不以为意,往后仰靠着,半合着眼敷衍轻笑道:“这是应该的,按理说早该给你换地儿了,只是家下事多……” 辛夫人的声音渐渐含糊了下去,萱娘见她似是睡过去了,便轻轻的走入隔断内,将一条兔毛织绣的小毯子取了过来,轻轻的抖开,替辛夫人盖上,俯身小心仔细的掖了掖,端详端详,这才垂首恭恭敬敬的倒退了几步,然后才转身轻手轻脚的去了。 萱娘不用想也知道,在她出去之后,辛夫人必定会睁开眼睛,毫无睡意的端坐起来——她本来,就是在试探她! 回到梨花榭,名儿听说了即将搬去翠竹轩居住的事甚为欢喜,满脸都是笑,嘴里也叽叽咯咯的说个没完没了,念叨着这样如何收、那样如何收等语。随后听说四姑娘也要搬过去同住,名儿的脸色顿时又垮了下来,想要说什么到底不敢,咬了咬唇不敢不服的垂下头,默默的出去做事。 四姑娘一向来蛮横霸道,平日里凡事也总爱压姑娘一头,处处都要要姑娘的强,这样的人跟姑娘同住,这不分明是添堵来的吗!名儿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明明姑娘就要出嫁了,夫人却让四姑娘与姑娘一块儿住! 名儿不懂,寿阳王府来的桂嬷嬷、银波、宝珠有什么不懂的?她们都是寿阳太妃特意挑出来的一等一的人精。毕竟,谷郡王这般年纪了仍是不近女色,寿阳太妃膝下光这一棵独苗,岂有不着急的?如今他自己说了要娶萱娘,太妃哪儿能不喜?简直恨不得将萱娘给供起来,派到她身边伺候的岂能是一般人等? 三人虽然面上看起来平平稳稳没什么出众,顶多就是规矩更大些、做事情更加一丝不苟些——这都是正经皇室的做派,算不得什么,但她们心里,可都是精细人。就连辛夫人几次试探,都不曾试探出一二,而她们这些日子以来,却把这辛府后院的情况摸了个**不离十。 萱娘这么一说,三人心下立刻明镜似的透着亮。不过这件事她们并不打算插手,辛府左右不过想要陪嫁一个庶女罢了,也有别的世家大族也是这么做的。如果这四姑娘得到郡王的宠幸,有了身孕,她们也为太妃欢喜,如果郡王不喜这四姑娘,寿阳王府又不少这碗饭! 而且,借着此事也可更进一步看看萱娘的性子——容不得人的主母,哪个世家大族府上都不会喜欢的。郡王爷自己不要别的女人可以,但是郡王妃如果善妒就不行。 这件事萱娘说重视也重视,说不重视也不重视,她目前苦恼的只是没法子将这消息传递给夏见源。她很想知道夏见源对此事的反应,尽管十之**她可断定,夏见源绝不会喜欢荔娘那般的女子,她也情愿相信他当初的话,可是心里仍然有那万一的担心。 过了两日,萱娘和荔娘一同搬进了翠竹轩。荔娘眉宇间透着得意,对萱娘满面亲热的同时又不时流露出一丝不屑和恨意。萱娘浑然不以为意,反倒是名儿闷气暗生。 荔娘一想到寿阳王府送来的那些聘礼,心里就火辣辣的难受,如果早知道有那么多珍贵的聘礼,别说谷郡王腿脚不便,就是半身瘫痪,想要嫁过去的姑娘恐怕也会抢破头!哪儿轮得到自己这个只会一味奉承嫡母的软性子姐姐嫁过去?不过也好,不然还轮不到她有机会呢! 萱娘依旧如往常那般过着日子,每日里除了给辛夫人请安,除了饭后在廊下院子里走走散步消食,便闷头在屋,一声不响不紧不慢的绣着鲜红的嫁衣。 不想才过三天,荔娘不留神将她用来绣金丝挑边牡丹的金线不小心泼上了茶水弄脏了,萱娘只蹙了蹙眉,也没说她什么,次日找了辛夫人,请求辛夫人派个人去玉霞记买些同样的丝线回来。因这丝线原先就是在玉霞记配的,要买原色自然也是去那儿买。 辛夫人也没在意,便吩咐了采办的管家娘子立刻就去一趟。这是萱娘要赶绣嫁衣的东西,采办的管家娘子不敢大意,忙亲自去了一趟。 不料这种丝线恰好断了货,掌柜的答应了明儿想想办法,一定尽快给送辛府上去。采办娘子嘴里敷衍着,心中却等不得,到别的店铺买了一样的便带了回去交差,谎称是玉霞记买来的。不料萱娘拿着瞧了瞧,一口断言这并非玉霞记的那一种丝线,两种丝线差别甚大根本不能混用。rq 第235章 征战之伤 新娘子的嫁衣如何贵重?岂是能够随意敷衍的?即便不是绣嫁衣所用,采办娘子撒了谎也是欺主行为。采办娘子唬得脸色都变了,挨了辛夫人一顿训斥外加二十大板。她始终不肯相信,这两种丝线分明就是一模一样,分明就是同一种,萱娘究竟凭什么断言不同? 她哪里知道,这不过是萱娘和甄钰早就约好的暗号,荔娘那碗茶,若不是萱娘有意,又怎么能够泼得到那些珍贵的丝线? 果然,两日后甄钰便亲自带着萱娘要的丝线笑吟吟的上门来了,说是借此机会顺便来看看萱娘。辛夫人自然没有将她往外头赶的理由,也不能不让她见萱娘…… 甄钰回去之后,将萱娘的信托梁玉中交给了夏见源,夏见源见信眉头微蹙,他此时方知,萱娘这些年来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心中对她不免更添了两分怜惜。 转眼就过了年,而元丰二十五年这个年过的并没有想象中热闹。前线的对敌战争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为之付出的代价却是不小。单说因此而带来的一系列财政问题:战后安置地方百姓、战后重建、消耗的军需粮草、对伤亡士兵的抚恤、对立功将领士兵的奖励——每一项都需要钱,而且是大量的钱。除了这些,还得预备一部分银钱,以备来年开春春耕事宜、防洪防汛,预备万一出现灾情能够及时救灾…… 皇帝还没有从胜利的喜悦中清醒过来。便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火烧眉毛的境地。打这两场仗已经消耗了无数的银钱粮食,不料打完了仗需要的银钱反而更多!面对捉襟见肘的国库,面对甄老爷精细计算后交上去的户部账本及收支记录,皇帝真恨不得一刀剃了三千烦恼丝! 皇帝没奈何,只得下旨后宫缩减用度,自己带头勤俭节约,又从内库中拿出了一部分私产充入国库。底下臣子们见了也不好当做没看见,便也各自从家中拿了几千几万银子捐给国库,可这也是杯水车薪,起不了扭转局势的作用。福清公主倒是从梁玉中那里狠敲了一杠子,梁玉中没奈何,几乎将玉福楼这一年来赚的银子尽数捐了出来,有了他做榜样,上京各大商户们也不好意思不表态,或多或少也跟着捐了一些,皇帝因此对福清公主愈加宠爱。直夸她是自己的福星。 这一个年,谁家若是过得太招摇。便是摆明了同皇帝过不去,因此家家都很低调,戏班子一时生意冷清,便是年宴时。各家连酒都喝得比平常要少许多。 二月中旬的时候,计侯爷终于班师回朝,凯旋归来,同行回归的,还有垂头丧气绷着脸的简辽极其心腹一派。这让代表皇帝前往郊区亲迎的太子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觉得前后不是人。 一方面,简辽是他的小舅公。另一方面,计世澜是他情同手足的伴读,计侯爷也是他这一阵营的人,偏这两人却弄到了如今这不尴不尬的阵势,太子觉得,这分明就是在给他难堪! 难堪归难堪,皇帝交代的工作他还是要做的,太子如针芒在背进行了一系列仪式,听那司仪太监扯着尖细略带柔媚的嗓音一句句的念着晦涩难懂的四六骈文吉祥话儿,好不容易待到整个仪式完成,太子陪笑客气了几句,带着东宫侍卫落荒而逃,浑然没有发觉计侯爷的异样! 在太子刚刚离去片刻,计侯爷便支撑不住从马上摔了下来,当场便吐了血。此时太子已走,没了主心骨做主的人,一时场面混乱异常,还是计侯爷身边的亲信侍卫和心腹随从最先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扶起了计侯爷,又是拿水又是拿药,才令他缓了过来。 上京诸人及皇帝都不知道这一场仗的异常艰辛。计侯爷既要耗费心力运筹帷幄筹谋策算,后又亲自率领一支精悍骑兵穿越潮湿多雾的峡谷山林绕道突袭,受深林间毒雾瘴气所侵,伤及五脏六腑,又兼之强撑着不休不眠指挥战斗,身体早已大大受损。 他一人肩负全军胜败关键之重责,那等时候哪儿敢有半分松懈?只要传出半点儿他身体不适的消息,势必影响军心,也会令对方贼心再起,因此,他只有强撑着,连军医都不敢轻易看。待得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这一耽搁下来,便落下了病根!如果不是当时已是冬日,若是换做瘴气旺盛的炎炎夏日,只怕他这条命便要葬送在南疆了! 随后又是风尘仆仆的往上京赶路,这一路上都不曾好好休息,且医药也跟不上,好不容易到了上京,撑到仪式完成,他紧绷强撑的精神一放松,整个人立刻垮了下去! 计侯爷面色蜡黄的被送回侯府,计老太太和计夫人等慌作一团,计老太太差点又晕了过去! 皇帝得知消息,一边命胡太医急速前往忠勇侯府诊治计侯爷,一边命太子即刻进宫,将太子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太子此时方知计侯爷的状况,顿时也慌了手脚,跪在地上请罪不已,心中却甚是不服,忍不住暗暗抱怨:竟然没有一个人肯提点他一句半句! 计侯爷的病情耽搁已久,且他又受了外伤未愈,经胡太医精心诊治,虽然可确保性命无忧,但他经肺已经大损,从此将会落下气喘咳疾,身体状况也会大不如前,且不能再轻易挥刀弄剑,不能策马驰骋,一切以静养为上。 也就是说,他的戎马生涯至此结束。从这一日起,他永远的失去了作为一名武将的资格! 对这个结果,计侯爷倒是淡淡。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心里早有准备、早已料到。他静静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什么也不愿想,也不忍想,以一个局外人的冷静沉静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心一寸寸的往深处沉下去。 其实这样收场结局,也好!只是心里总觉得有那么一块地方空了,空荡荡的,很不踏实。有时抬眼望着挂在壁上的宝剑。心里也会觉得一阵一阵的凄凉。 计老太太闻知此消息半响做不得声,握着佛珠串的手也僵住了;计夫人眼中黯然,咬了咬唇垂下头,满腔的苦涩化作无声一叹。 此事不过两三日便传遍整个上京,甄府同样也得到了消息,大家倒是感叹了一场。 得知此消息时,甄钰呼吸一滞,那一刹那心骤然一痛,脸色也苍白了几分。她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才刚刚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误会了他。却发现一切都来的太晚! 身为叱咤风云、驰骋疆场的一代名将,到如今的病榻缠绵、病痛缠身。这般惨淡的收场可知他的心会有多痛?可知他的失落会有多深?而这一切的源头,却出于她手! 她生生的,将他的荣耀折断!这教她,到底心难安! 春寒料峭的夜。月光也是那么的惨淡,夜深人静,冷风飕飕而过,院中的玉兰树仍旧是光秃秃的一片,交叉横叠的枝桠影影绰绰。在冷风中呜呜的摇曳着,听在耳中,亦仿佛如泣如诉的责备。 甄钰披了雪青的出风毛斗篷。一个人怔怔的在院子里玉兰树中漫步,她抬手扶着眼前这苍灰粗糙的树干,耳畔情不自禁想起哥哥们听来的关于这场战争何等艰辛的描述,脑海中情不自禁描摹着着经历这一切的他,鼻子一酸,眼眶渐渐泛起水雾。 脑子里空荡荡的,不知站了多久。泪光迷离中,眼前的一切变得支离破碎,幻化成无数的影像,朦胧中,她仿佛看见娘亲那温柔中带着郁郁的面容,她的泪一下子滚了出来,簌簌而落。 她好悔,好悔自己的冲动。如果可以多想一想,如果不是先入为主,是不是这一切就会不一样! “二姑娘?”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温和的呼唤,带着浅浅的试探和困惑。 甄钰身子一僵,垂下头飞快的抬起手轻轻拭了拭面上的泪痕,身子站直了直。 “真是二姑娘!”有轻轻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灯笼映出来的晕黄的光亮也渐渐靠近了来,唐妈妈轻笑道:“这大晚上的,二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仔细冻着了,夫人岂不心疼?” 甄钰转身,望着走过来的唐妈妈,勉强笑道:“我晚上睡不着,心里有点儿乱,便想出来走走。唐妈妈也还没睡吗?” 唐妈妈温和的目光凝着她,轻轻一叹,柔声笑道:“二姑娘好好的怎么会心里乱呢?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别说老爷和夫人了,便是两位公子爷也会为姑娘做主的,姑娘该同他们说,闷在心里可怎么好!晚上天冷,这儿风也大,老奴这就送姑娘回去吧!” 甄钰心中一紧,情知自己刚才顺口说漏了嘴,便忙笑了笑,含含糊糊说道:“不过是没来由发几句感叹罢了,倒不必惊动爹娘和哥哥他们的!我这就回去!” “这就好了!”唐妈妈笑了笑,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亦未在意,便提着灯笼一路送她回屋。瞧着她小小的身形,毛绒绒的出风毛领口衬得小脸越发莹白如玉,一双乌漆漆的眼睛水亮亮的。唐妈妈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女儿,心情就有点黯然。 甄钰似乎感觉到了唐妈妈情绪的变化,突然偏身抬头,向唐妈妈望了一眼。唐妈妈正在怔怔的出神,不期然一下子对上甄钰的目光,顿时唬了一跳,一下子怔住了。 “唐妈妈,你怎么了?”甄钰有些困惑的问道。 “没、没什么!”唐妈妈惊而回神,眼神闪了闪,吱唔道:“二姑娘快进屋里去吧,外头冷!” 甄钰静静的望了她一眼,也没再问她,轻轻点点头“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屋里。 谁心里没有点儿不愿意对人明言的事呢!甄钰苦笑了笑。她长长的吸了口气,没有惊动睡在外头隔断守夜的莲子,悄悄的回了卧室。这一夜,躺在床上,注定无眠。 随着胡太医确诊断言,忠勇侯府,的确很快就热闹了起来。无论府内还是府外,一时之间,都吸引了许多双眼睛紧紧的盯着。 这一日,计世澜从东宫一回到自己的燕誉堂,便命更衣。 小雅等知道主子爷是个讲究爱俏的,便照寻常那样取了光鲜亮丽的衣袍欲与他换上。不料计世澜皱了皱眉,训斥道:“我等会儿要过去父亲那里侍疾,怎能穿这样的衣裳?你是越来越没个成见了!还不快另找了来!” 小雅手一僵,不敢委屈,忙低声应“是”,命小丫鬟伺候着,自己忙又进去寻了一套素净大方的青莲色紫点白色花纹圆领箭袖来,捧与计世澜看了。见他点了点头,这才忙替他换上,又将原先挂在腰间的那花色鲜艳的枣红金绣荷包收了,换了一块素色灵芝青玉佩系上。 计世澜低头瞧了瞧自己这身行头,抬袖拂了拂,便昂首挺胸背着手,急急往正院去了。 计侯爷如今尚躺在榻上养病,一直住在正院,便于计夫人照料。 此时计夫人正伺候计侯爷喝了药,听见人报“世子爷来了!”面上不自觉露出两分温和的神情,忙道:“还不快叫他进来!”说着又向计侯爷陪笑道:“侯爷这两日不是说世澜不挨家整天不知在外头做什么吗?您瞧瞧,他这一回来,可不是惦记着侯爷?” 计侯爷听了,鼻孔里不以为然低哼一声,身体轻动,脸也往内侧偏了偏。 计夫人见了不禁有气,待要同他认真计较又垂下眸忍住了。 这一两句话的功夫间,计世澜已经走了进来,见了计侯爷脚下急趋上前两步,躬身向父亲请安,随后又见了母亲。 对这个长子,计侯爷向来寄着厚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儿子人聪明,却有点儿自信得过了头,对他的话一口一声“是”的应承着、恭听着,但他知道,他从来都不曾放在心上!如今自己已成废人,这个家,将来还得他来撑起来,但愿——rq 第236章 计世澜的算计 对这个长子,计侯爷向来寄着厚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儿子人聪明,却有点儿自信得过了头,对他的话一口一声“是”的应承着、恭听着,但他知道,他从来都不曾放在心上!如今自己已成废人,这个家,将来还得他来撑起来,但愿—— 计侯爷心里忍不住沉沉一叹。 “爹,您如今感觉怎样?可好些了吗?”计世澜站在一旁,一双眼睛却十分关切仔细的望着父亲。 “看看,世澜多关心你!”计夫人十分欣慰,少不得趁机夸赞夸赞自己的儿子。 计侯爷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了两分,轻轻点了点头道:“比起在外头的那些日子好多了,倒难得你也记着!”到底忍不住刺了他一句。自己躺在病榻上这几天,他就没正经过来看过。 计夫人微微蹙眉,眼角余光斜了儿子一眼。计世澜有些尴尬的赔笑了笑,嚅嚅辩解道:“这几日东宫太子爷那边有些事要紧着处理,所以忙了些,还请爹爹见谅!” “你也是忙的正事,你爹自然不会同你计较,更不会怪罪你。”计夫人又道。 计侯爷叹息一声,说道:“你娘说的是,你为国效力那是本分,是职责所在,爹有什么好同你计较的?”计侯爷说着长眉挑了挑,却是有些不满的盯着他道:“我恍惚听见府中下人们都管你叫‘世子爷’,这事可是有的?” 计侯爷此言一出,计夫人和计世澜脸色均变了变。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计世澜是嫡长子不错,如果没什么意外将来必定承爵也不错,这一声‘世子爷’他完完全全理所当然当得起!可是,皇帝至今尚未册封他为世子。这一声‘世子爷’不过是家下人为了巴结讨好他而叫开了的。因为这是板上钉钉迟早的事,所以计夫人也没理论,由着他们叫去。 这是前两年就存在的事情。母子俩都不知道计侯爷这时候突然提起这事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爹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事来了?”冷不防被父亲问起这事,计世澜不禁觉得有些尴尬。 “这件事我早就想说了,只是先前一直忙着没有来得及说。”计侯爷说着望向计夫人:“夫人吩咐下去,从今儿起,这臭毛病给改了!” 计世澜不由脸上一热,心里也有点儿恼羞不服、不舒服。他是嫡长子,也是忠勇侯府唯一的嫡子。理所当然就是世子,所差的不过那一纸圣旨罢了!父亲这么明着吩咐下去,让下边的奴才们怎么看自己? 计世澜嘴唇动了动想要为自己辩解争取两句,被计夫人凌厉的目光一扫,欲出口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你爹说的是。如今咱们忠勇侯府可算是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这个时候断断不能出了差错让人抓住了把柄,还是谨慎小心点为好!侯爷放心,这事我会吩咐妥当的!还有世澜你,如今在外头办事也要多留几个心眼,不要叫人挑着错处!”计夫人点头附和。她心里想的和计侯爷有的一样,有的却不一样,但两人都担心的是,如今计侯爷已经相当一个废人。纵然于国有功,但从今往后却已经失去了为臣的价值,如果有人盯上了忠勇侯府,趁机落井下石,扣上一顶“藐视君上”的大帽子,便是天大的功劳也不够抵消! 母亲也站在父亲一边。计世澜便是不服气也没奈何,只得忍着憋屈点点头,强作恭敬受教的点了点头,垂首答是。想了想,终究是不服、不甘,忍不住又问道:“爹如今的身体恢复的怎样,真的不能康复如前了吗?” 计世澜说着抬起头,既期盼又紧张的望着父亲,眼睛也亮了起来,脸上泛出一层不明所以的光亮,身体微微的往前趋。 计侯爷眉头微微的蹙了蹙,抬眼盯着计世澜满是探究。明明是关心的话,可不知为什么,听在他耳中却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别说计侯爷,就是计夫人也察觉了,抿着唇略带谴责的瞥了儿子一眼。 “好不了了!”计侯爷感叹一声,随着这一声出口,一直以来刻意忽视、故作大方的姿态再也不能掩饰心底的失落与遗恨,万千烦恼顿时涌起,他垂眼扫了一下苍白的手,淡淡道:“胡太医都那么说了,怎么还能好的了!” 胡太医医术高超且素来谨慎,没有十足把握的话他断断不会直言。 计夫人和计世澜听见他这么说,一时亦不忍伤感,计夫人眼眶红了红,低低的唤了声:“侯爷!”她要了一辈子强,顺当了一辈子,谁料仍是不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这叫她如何不怨。丈夫已经如此,她所有的希望,只有眼前这个儿子了! “真的是这样吗?”计世澜不死心的又问道:“也许世上还有比胡太医医术更好的人,也许能够给爹治好也说不准?” 计侯爷心中不快至极,面色一寒,瞪着计世澜厉声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计世澜一惊黄了脸,他当然是有话想要说,可是被父亲这么一吼,什么话都被吓回去了,连忙陪笑道:“没有,没有!儿子只是关心父亲这才多问了两句!” “哼!”计侯爷冷哼一声,将头偏往内侧别过了脸。 当他是傻子吗!既然他不说,他也懒得问。 “是啊,世澜也是关心侯爷,关心则乱说的就是这样,侯爷别会错了儿子的一番心意!世澜,你真是越发不会说话了,好好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竟不成个样!”计夫人在一旁温柔的笑着两边劝解,却是目光凌厉的扫了计世澜一眼。他那样的神情和语气,就是她也察觉出不对劲,何况是计侯爷! 计世澜陪着笑脸唯唯诺诺,略站了一会儿,便陪笑道:“父亲且好生休养着,儿子就不打扰了!”意意思思的就有告退出去的意味。 “去吧!”计侯爷双眸半阖淡淡应了一声,连看也没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心里的失望不由得又加重了两分。 “我去看看小厨房的饭菜备的如何了。”计夫人亦温柔的笑着起身,计侯爷更不理论,仍旧闭着眼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待计夫人和计世澜出去后,靠躺在床头的计侯爷双目骤然睁开,望着他们的背影低低冷笑一声,想着方才那母子俩在他眼皮子底下的眉来眼去,他掀开锦被,偏身下床—— “娘,这可怎么办!没想到爹的身体竟到了这地步!趁着现在皇上还记得爹的功劳,你快劝劝爹,让他尽快向皇上递折子立我为世子!娘,你别出神,听到我的话了么!”计世澜的声音烦躁而急切,双手在身前紧张的搓了搓。 计夫人秀眉微蹙,眸光沉静而安定,有些责备的嗔他道:“你急什么!这世子之位迟早都是你的囊中之物,你这样急哄哄的落在外人眼里头,便是没什么也变成有什么!你爹如今还躺在床上养病,皇上已下了旨意让他好好休养,如今他怎么好这么急切的递折子上去?总要等他上朝了再提此事吧!” “到那时怕就晚了!”计世澜有些赌气的打断计夫人的话,说道:“爹如今的身体状况娘你最清楚不过,连胡太医也那么说!谁知爹什么时候才上朝呢,到那时候,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休得胡说!”计夫人拧眉不快,斥道:“皇上不是寡恩之人,你爹为皇上尽忠半辈子,如今又落得了这般的结果,皇上便是要堵天下人的嘴也不能不让你把爵位承下去!倒是你,”计夫人怀疑的望着他,挑眉道:“你这么急切,究竟是何故?是不是外头有人说了什么?”问到后一句,计夫人的声音蓦地转厉,隐隐的含着怒意。 计世澜沉默。 在母亲坚持的目光下,计世澜只得轻叹道:“也罢!横竖娘迟早也要知道的。娘您不知道,爹如今这样显然已经没有资格再统领西南军了,如果早早立我为世子,太子爷再帮我说几句话,爹手上的军权自然该传到我手里,可如果世子早早不立,朝中大臣便有了借口,到时候西南军的控制权就跟咱们家无关了!” 计夫人身子一颤,心下骤然一片冰凉,顿时整个人怔住了。 计家自计老太爷起,到计侯爷的父亲、兄长,都一直掌控着西南军控制权。这也是当年为何临危受命的计侯爷能够那么顺利指挥西南军平定叛乱的原因之一,否则,以他一个年纪轻轻、从未上过战场的青年小伙,军中那些骁勇善战、经验丰富的将士们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听凭他调遣? 如今,计侯爷的身体已经没有再上战场的可能,那么自然也不合适再掌着西南军的控制权。在计夫人看来,这控制权理所当然是要传给计世澜的,对这一点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也从来没有想过发生变数的可能,如今听计世澜这么说来,无疑一个晴天霹雳从头顶滚过,将她脑子里轰得一片空白!rq 第237章 父子争执 “你这话,是听谁说的?”计夫人的脸色白得吓人,眼珠子直愣愣的,僵硬的扭过头瞪着计世澜,空洞洞的声音带着生硬的晦涩和轻飘飘的虚浮。 计世澜被她的神情吓怔了,有些心虚的别过目光,好一会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如今外头都这么传,娘难道还不相信我吗!咱们计家的军权,不知多少人看着眼红,娘总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计夫人无力的抬手止住了他,浑身虚飘飘的。“你今儿过来看你爹,就是想说这件事?” 计世澜脸上一热,有些讪讪,点点头不自然道:“是,是有这个意思。” “太子呢?太子是什么意思?是太子让你这么做的?”计夫人深深吸了口气,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沉静的盯着计世澜。 计世澜点点头,说道:“太子爷也正为了这事心烦,太子爷说了,这件事他一定力挺我们计家,断断不让那些心怀叵测的宵小之辈占了便宜去!西南军一直在我们计家手里,也只有在计家手里才不会乱。” 计世澜说着不禁有几分得意,眉宇间也舒展了几分。要知道,太子的外祖简氏一族这些年来处心积虑一直想打入军中,可是无论是西北军还是西南军,这些年他们都没有法子踏入一步。如今计侯爷这档子事出来,对简家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太子却没有支持外祖家,而是支持他。他怎么能不得意? 计夫人微微的笑了,心也略定了定。太子的意思就是皇后的意思,皇后的意思,自然也是简氏的意思。简氏通过计世澜向计家传递这样一个信息。也有就简辽一事主动示好、冰释前嫌的意思。计侯爷虽然已不合适继续掌握西南军掌控权,但是在此战争中大败失利的简家显然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将这权力顺延给太子的伴读计世澜,仍旧是一个阵营的人。偏偏计世澜这么多年来迟迟未能得到册封,接手西南军权也不够名正言顺,所以,才会有此这么一说。 “这是大事,且是正事,在你爹面前你有什么不好说的?”计夫人不由得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低喝道:“你做出那副样子,叫你爹心里怎么想!” 计世澜一滞,嚅耶道:“我,我那不是怕爹会有想法吗!” “哼!”计夫人没好气瞪他一眼,道:“走吧。你这就随我回去,同你爹把这事说了!” “不必了!”计侯爷抬手挡在嘴边咳了咳,面沉如霜走了出来。 “侯爷!”、“父亲!” 计夫人和计世澜均是一怔,没想到计侯爷会躲在一旁偷听。母子两个都有些不自然。 计侯爷沉沉的目光扫过计夫人,落在计世澜身上,心里一阵失望一阵难过。这就是他的嫡长子,只有利字当头,才会想到来看他。 “老爷怎么起来了,有事唤一声便是!胡太医可是吩咐了老爷如今一切要以静养为主的!”计夫人柔柔的笑着。上前扶住了计侯爷,扶着他走到一旁的软榻坐下,挪了秋香色的金钱蟒绣大引枕放入他的背后让他靠着。 计世澜也忙跟了过来,垂手侍立一旁。 计侯爷的脸色始终冷沉着一言不发,许久,方抬头盯着计世澜道:“这件事眼下你想都不要想!一切等我康复。上朝了再说。” 计世澜心里发急,又不敢与父亲顶嘴,便求援的望向母亲。 计夫人脸色也微微变了变,勉强向计世澜笑道:“你爹自有主张,此事你就不要跟着瞎掺合了!你方才不是说还有事吗?回去吧!” “等等!”计世澜即将告退之前,计侯爷又喝住了他,沉声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最好不要如同往常一样不放在心上。西南军权这是多大的事,不是封不封你做世子便可轻易解决的!” “是,父亲。”计世澜眼中一凛一黯,垂首躬身退了出去。他的心中不服且失望,他没有想到,对于自己封世子一事父亲会是这般态度! “侯爷,”计夫人轻叹一声,说道:“世澜所言亦有道理,何况侯爷也知道,这也是太子和皇后的意思。”既然有太子和皇后在背后兜着,便是此刻提了此事,又有何妨? 计侯爷抬眼盯着她,一句话顶了回去:“那么圣上呢?你可想过圣上是何意思?” 计夫人脸色大变,瞳孔骤然紧缩,失声惊呼道:“难道,难道是圣上想要收回——侯爷,这怎么行!” 西南军在计家手里多年,是计家背后一张坚实的王牌,只要有西南军权控在手中,上京包括皇帝在内,没有任何人敢看低计家!可一旦这张王牌易了主,计侯爷又是如今这般状况,那岂不是—— “还不至于!”计侯爷沉沉瞟了计夫人一眼,凝神片刻,淡淡说道:“皇上就算有这个心思,这一时三刻也不会动手。”西南军权掌握在计家手里这么多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动的了的!不过,若是自家先乱了阵脚,做出了什么不妥的举动,落了把柄在皇帝那里,那就另当别论了。 “既然如此,咱们更该早做打算!”计夫人放心的同时忍不住越发不安。 “哼!”计侯爷冷声道:“还是那句话,不要轻举妄动。此时来看,一动不如一静,世澜是个没成见的,你莫要随着他一起胡闹!” 计夫人十分不满丈夫这话,说道:“这是关乎到计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怎么是胡闹?世澜肯在这些事上上心,这是他长进了!依我看他的主意就不错,借着请封世子的机会,正好可以探一探圣上的意思,岂不是——” “住口!”计侯爷勃然大怒厉声喝住了她,情绪一激荡,不由得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脸色也变了几分,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侯爷!”计夫人吃了一惊,忙替他揉搓着胸膛顺气,面上焦急,心中却是一片苦涩烦闷:曾经驰骋疆场、雄姿英发的他,竟这么快就有了今日这般境地! “枉揣圣意,这是死罪!”计侯爷瞪着妻子,喘着道:“你别以为我不知你心里想着什么!你和皇后是亲表姐妹,心里便没了成算,你别忘了,你是计家的人!有的嫌疑,能不沾上还是不要沾上的好!” “侯爷不同意便算了,此事也不过早晚的分别!妾身谨遵侯爷的意思就是了,侯爷又何须动气!”计夫人心中不悦,语气也生硬了几分。在她看来,自己和皇后的嫡亲亲戚关系、计世澜与太子打小伴读的情分,早已注定计家与太子之间有了千丝万缕抹不去的关系。计家,必须站在太子这一边,必须保太子!因为在外人眼中,这本来就是事实! 计侯爷双眸半阖,靠在大引枕上喘着气不说话,半响,喘息声方渐渐低缓了下去,脸色也渐渐如常。 计夫人欲扶他起身回去休息,计侯爷抬手止住了她,低低轻叹一声,却是问道:“清——邵琬清呢?” 计夫人身子一僵,忍着心头的不快温言道:“在燕誉堂好好的,侯爷怎么忽然想起她来了?”外界关注邵琬清的人不少,计夫人暂时也不好怎么下重手收拾她,当然,平日里零零碎碎的苦头是免不了她的! 计侯爷沉默片刻,说道:“叫她来。” “侯爷这是——”计夫人蹙了蹙眉,眸底划过一丝冷意,握着的手心一紧。 “叫她来!”计侯爷的声音高了高,带上了两分不容反对的凌厉。 “侯爷别动气,妾身这就叫人去传她!”计夫人心中暗恨,温柔的答应着,转身扬声便叫“紫苏!”。 邵琬清这些日子过得十分痛苦,无日不生活在水深火热、心惊胆战之中。计世澜从前便厌恶她,又是在那种情况下不得不纳了她在名下,心里岂能不憋屈?光有他折腾就不得了了,何况还有计子茜,还有当初她得罪过的一大票人,还有那一批拜高踩低的下人,如果不是她在外头混惯了的脸皮够厚,恐怕早就不堪受辱情愿自尽了! 邵琬清此时方知,原来从前贫穷的日子并不是最可怕的日子,如今身处锦绣堆中,但却没有一样属于她。她就像一只最卑微的虫子,任何一个人都能够对她踩上几脚,不高兴了拿她出气! 她后悔了,是真的后悔了!如果早知道有今日,她就不该行那冒名顶替之事,那一匣子璀璨耀眼的珠钗宝石,足够她很好的生活一辈子了…… 回想起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首饰,邵琬清的心忍不住火辣辣的蠢蠢欲动起来!不甘、不忿的强烈情愫将她的心又灼灼的燃烧着。那些本来,就是她应得的…… 听见计侯爷传见自己,邵琬清的心中立刻一亮,觉得自己的机会又来了!略一沉吟,便陪笑着请紫苏稍后,容自己换一身衣裳。 “邵姨娘快些儿,夫人传你过去,可不是为了看你打扮的!”紫苏的话不冷不热,脸上挂着淡淡的讥诮。作为计夫人的心腹,紫苏对她当然不会有好脸色,何况当初她也没给过她好脸色。rq 第238章 该不该恨 “邵姨娘快些儿,夫人传你过去,可不是为了看你打扮的!”紫苏的话不冷不热,脸上挂着淡淡的讥诮。作为计夫人的心腹,紫苏对她当然不会有好脸色,何况当初她也没给过她好脸色。 这种话和这点子脸色如今对邵琬清来说压根连毛毛雨都算不上,她满脸是笑的答应着,忙忙回屋换衣裳。 邵琬清略想了想,便换了一套淡紫五彩印花绸缎对襟褙子,下边系着鸭卵青长裙,淡雅而素净;又忙忙将头发解散,重新挽了个不甚标准的螺鬓,用银绞丝长钗固定,再在鬓角簪上两朵铜钱大小的海棠绢花,对着铜镜照了照,忙忙出去。 紫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低哼一声,道了声:“走罢!”便转过身去,邵琬清笑吟吟的在后跟上。 来到正院,对上计夫人那冰冷似刃的目光,饶是邵琬清有心里准备,仍是禁不住寒噤噤的抖了抖,缩了缩肩膀。 “侯爷要见你。如今侯爷带病在身,禁不得人叨扰,你待一会儿便出来,别影响了侯爷休息,知道么?”计夫人眼皮子垂了垂,淡淡吩咐。 “是,夫人,婢妾明白!”邵琬清双手松松交叠在身前,垂着头轻声答应。 计夫人摆了摆手,紫苏屈膝垂首无声领命,引着邵琬清往次间二房中去。 计侯爷正靠坐在当中的罗汉榻上,听见裙裾簌簌及脚步声不由抬起头来,在看到邵琬清的一刹那,他脑子里“嗡”的一下。整个人有些怔住了。 眼前的女子,身子窈窕,气质温婉,这样的衣裙发饰。活脱脱便是当年那人的影子。 “婢妾见过侯爷!”邵琬清怯怯的上前,垂首向计侯爷福下身去。 计侯爷猛然回神,轻叹一声。心里不由得起了几分温柔和怜悯,摆摆手道:“起来,坐下吧!” “是……谢侯爷!”邵琬清心中暗喜,嘴里恭声答应着,站起了身,却不敢坐下,仍旧垂手站在一侧。 计侯爷神思有些恍惚。也没再坚持让她坐下,望着前方,悠悠说道:“我年纪老了,那些恩恩怨怨的事也倦了,如今亦无他事分心。心萍和宝儿的事,你给我说说吧……” “是——”邵琬清抬起了头,眸中飞快的划过一丝亮光,轻轻的张嘴,将那些为数不多的往事一件一件添油加醋的说来,这是她翻身的唯一机会,她,绝不能错过! 很快便进入了三月份,即将是萱娘出嫁的日子。甄钰作为她的密友,自然该上府为她添妆。萱娘特意带信,想请她在辛府陪自己住几日,甄夫人见甄钰这些天来精神似乎都不太好,也主张让她出去散散心,便做主答应了。收拾了衣包,带着挑好预备送给萱娘添妆的几件摆设与珠钗首饰,命唐妈妈和秋心两个陪着甄钰一起过去。 翠竹轩如今只有萱娘一个人住,荔娘在夏见源登门做客之后便狼狈的败下阵来搬了出去。 夏见源是在初五这日上辛府做客。大夏习俗,已经订婚的未婚夫妻,彼此之间只要不走了大褶儿,婚前见面相处培养感情是被允许的,甚至也是双方父母都乐见其成的。因此夏见源上辛府做客,萱娘和荔娘都在场作陪,便是茵娘也出来露了脸招呼了一声。 夏见源平日深居简出,内宅夫人闺秀们几乎没有见过他的面的,辛夫人也只在他与萱娘订亲后见过一面而已。夏见源长相本就英俊非常,那种淡到骨子里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高贵优雅,配合着他恬淡闲适的气质,令辛府的丫环妈妈媳妇们一个个看得挪不开眼,小丫头们更是心如鹿撞、面色发红,生生的都被他给迷倒了。 荔娘见了顿时就痴了,一颗芳心腾云驾雾,晕得不知东南西北!别说他只是腿脚有问题走路不方便,他便是瘫痪截肢,她都情愿跟了他! 荔娘见了夏见源这般人品,芳心即许之后心头又升腾起浓浓的妒意和恨意,加上这件事是嫡母过了明路做主的,她越发想要在夏见源面前好好的表现一把,将萱娘狠狠的比下去,因此对夏见源可着劲的赶上前去巴结讨好。 夏见源早得了萱娘的递出去的消息,见此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冷笑。荔娘表现得太急切,夏见源几乎不费什么事,就找了由头将荔娘不轻不重斥了几句。夏见源是何等身份?心头再不快也不会行那破口大骂之事,荔娘偏是个没眼力见的,非但没有领会夏见源的意思,反而还再接再厉欲行补救,而她也是急坏了,竟然浑然不觉辛夫人递过来的眼色,结果只能是越来越糟,终于惹得夏见源动怒翻脸。 至此,什么陪嫁之类的话自然也不必再提。夏见源又在众人面前表现,让辛府的人都看到他有多重视萱娘,随后旁敲侧击的放下一些话,把辛夫人气得暗恨。既恨夏见源摆谱,更恨荔娘不争气。但无论如何,此事却是没戏了!且自此之后,辛府中也再无人敢暗地里给萱娘脸色看,萱娘也得以平平静静的过完这待嫁的最后几个月。 甄钰来到翠竹轩,萱娘早带着名儿、银波、宝珠等迎了出来,两人见了面,亲亲热热的笑着招呼,便一起往里边走去。 如今已入三月,翠竹轩中稚笋吐芽,嫩叶鲜绿,一派清幽明朗,甄钰亦不觉心中大畅,笑着赞道:“姐姐真是个雅人!” 萱娘“扑哧”一笑,摇着手道:“我呀,是个最俗不过的俗人,可当不起这一说!” 时时刻刻活在算计之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哪里有机会能够让她雅得起来? 二人相视,甄钰在她眼中读到一抹淡淡的怅然,回以安慰一笑,萱娘亦笑着向她微微点了点头,这一笑,眉头却是舒展了开来,唇畔漾着属于新嫁娘的娇羞和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与向往。 以前的日子即将过去,未来的生活将是全新。 萱娘拉着甄钰在月洞窗前坐下,亲手接过名儿捧来的茶笑着递给她。 甄钰笑着接过,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萦入鼻端,直达肺腑,低头望去,茶汤澄澈通透,呈漂亮的淡黄绿琥珀色,银针似的白毫茶叶在茶汤中浮浮沉沉,如花般渐渐舒展。再看手中的越窑影青盖碗茶杯,触手细腻光洁,泛着柔和莹润的光泽,上边印着的兰花苍翠欲滴,仿若活物。眼角再轻轻扫过室内,比之先前,果然大变样了。 萱娘见甄钰只管盯着那盖碗茶杯看,便笑道:“这是前些日子娘叫人送过来的,倒是雅致。不过,我还是觉得从前的用着更顺手些。” 甄钰便笑道:“像这样的越窑影青瓷的茶碗茶盏,存世可不多了!我们府上也就我娘屋子里有一套,平日里都怕磕着碰着呢!” 萱娘微微一笑,眸中划过一抹似讥非讥的神色,将茶碗信手搁下,握着甄钰的手转而笑道:“你今日来了,可要陪我多住几天。” “只要姐姐不嫌我打扰!”甄钰嫣然一笑。 萱娘忙笑道:“怎么会?我巴不得呢!”说着有些感慨道:“我就只有你一个能说得上几句话的朋友,钰儿。” 甄钰笑道:“凭姐姐的行事做派品性,将来一定会有很多朋友的!” 萱娘闻言亦笑了笑,正欲说话,在外屋做针线的银波挑起帘子进来笑道:“三姑娘,老爷来了!” “爹来了!”萱娘面上微笑着,不见喜悦亦不见不快,从容起身,拂了拂身上衣裳,甄钰也站了起来,与她一同迎了出去。 辛老爷过来翠竹轩,也不过是有事经过外边心血来潮便进来看看,没想到女儿这里竟有客人。 辛老爷本想打个招呼就走的,可是当着甄钰这个客人的面,说不得总要表现一点父慈女孝、其乐融融出来,便笑着进屋坐了下来,萱娘亦笑着亲自捧上茶,热热闹闹的说了好一阵子话,又客套的与甄钰说了几句,辛老爷这才起身离去。 望着辛老爷离去的背影,甄钰有点儿若有所思。 萱娘握着她的手捏了捏,甄钰方回过神来,笑了笑,随着她一起进屋。 在信任而熟悉的人面前,甄钰的情绪掩饰得并不怎么高明,像萱娘这般从小便浸淫在察言观色中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钰儿,你好像——有心事?”晚间就寝前,房中无人,萱娘轻轻问甄钰,她穿着天蓝印碎花的交领细棉寝衣,玄色缎子似的长发乌油油的如瀑倾泻而下,归拢在右边,垂在胸前,温婉的五官在暖暖的灯光下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眸中亦是一派温婉如水。 不知怎地,甄钰见到这样的萱娘,心里突的一软一热,轻轻道:“萱娘姐姐,你——你恨你爹吗?” “恨?”萱娘有些怔住了,讶然睁大着眼,有些迷茫的望着甄钰。恨吗? 萱娘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有时候怨过,可是,唉,他终究是我爹啊!内宅女人的心机,不是男人能够想象得到亦不是男人能够招架得住、辨识得清的,也许很多事,他根本就不知道吧!我又何必恨他呢!”rq 第239章 他来了? 甄钰的身子忍不住轻轻抖了抖,半响喃喃道:“他……不知道?” 萱娘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轻叹道:“是啊,男人自诩聪明,觉得女人不过是仰仗他们鼻息而活,其实他们又怎么知晓,女人之间无声的厮杀,不会比他们朝堂上的斗争来得逊色!女人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往往要比他们高明得多!” 脑海中划过嫡母那端庄大方,总是含着温和慈爱笑容的脸,萱娘心里突然觉得自己的父亲也很可怜,再位高权重又怎么样?在外头再精明奋斗创下大家大业又怎么样?这么多年膝下却只得辛夫人所出的唯一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还是个先天体弱泡在药罐子里的! 甄钰一时有些出神,果然是她太急切了吗? “瞧我,好好的怎么跟你说起这些来了!”萱娘有些失笑,柔声说道:“甄老爷和甄夫人那样的好人,钰儿你哪里感触得到这些呢!罢了,这些话说也无益,从前我没有资格在乎,如今,已是没有必要在乎!钰儿,你也不用替我想这些。” 甄钰笑了笑,并没有反驳她的话,轻轻说道:“萱娘姐姐,能想得开,看的切,真是一种福气。” 萱娘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眼睛一亮,轻快的扬了扬细长的柳眉,笑道:“我也是这么想!人总是要向前看,何必纠结于不堪回首的往事陷入泥泞之潭而不能自拔?我以前常常想。我要活着,我要好好的活着,为自己活一回,方不辜负这一场生命,如今总算,似乎做到了!” 也许会有人认为她冷血,天性凉薄。对自己亲生母亲的惨死无动于衷,可是,当年之事已久,且她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她也没有任何的证据,她能做什么?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庶女,没有任何依靠,她所能凭借的只是自己的谨慎小心,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世上。可是,她没得选!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降生在这个世上! 出生了。便是事实。出生了,只有好好活下去。而她为她那同样卑微的母亲所能够做到的,只是每年一次的去寺庙诵经祈祷,求佛祖保佑她早日超生。来生幸福。 “姐姐是个好人,老天一定会眷顾姐姐的。”甄钰轻轻的说道。她与她不同,有的事,她注定无法忽视,更无法忘记!如骨鲠在喉的疑虑。她必定要探个水落石出,无论因之付出何等的代价。 萱娘温和的笑了,朦胧的灯光下。望着眼前的小姑娘,萱娘顿时又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情形。这样的眉宇间流露出来的神情,这样的似乎有淡淡哀伤流淌的眼眸,是与她的年纪所不符的。 萱娘就有一刹那的怔忪。只是一晃神的时间,那种神情似乎又消失不见了,甄钰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她,老老实实道:“萱娘姐姐,我有些困了。” 萱娘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既是困了,早点儿睡吧。”萱娘看着她睡下,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才拉开自己的被子,轻轻的躺了下去。 甄钰在辛府一直住到三月十二,这才回了甄府。 因四月上旬有春闱会试,上京城中此时已是十分热闹,汇集了全天下的文人才子,街道上来来去去最多的便是身着长衫,头戴纶巾的读书人。马车驶过闹市街头,甄钰忍不住挑起一角帘子向外瞧了瞧,复又放下,向唐妈妈、秋心笑道:“也不知大哥哥功课温习得怎样了!这么多的人参加考试,想想都怪吓人的!” 唐妈妈和秋心相视笑了笑,秋心便笑道:“大公子的学问必是不错的,又有老爷指点,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这一科考试啊,大公子必定能中!” 唐妈妈也笑着说道:“可不是!只可惜了,咱们府上两位公子今年不上场,不然,也必是不差的。” 甄钰听着“扑哧”一下笑了,说道:“若真有你们说的这么容易,那就好了!” 回到甄府,甄钰主仆先往正院见了甄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方回了玉兰苑。 一时无事,甄钰便出了玉兰苑,缓缓往南熏馆去找几位哥哥。推门进去,但见天井院子里几棵石榴都发了芽,沿着粉墙的一溜盆景也点染上了深深浅浅的绿意,一派生机盎然。院子里静悄悄的,千山、千雨等也不知去了哪。 进了屋子,绕至书房,方见甄克善、甄克守两人不知凑在一处不知在看着什么,甄克礼却不在屋内。 只见甄克守在说着什么,甄克善在一旁听着,不时缓缓点头,看他的神色,却是眉头轻皱,一脸的强耐痛苦。 甄钰“咯”的一下轻笑出声,书房里的两人抬起头望过来。 “钰儿来了!”甄克善眉开眼笑,大有松一口气的神情。 “二妹妹!”甄克守也笑着招呼,将手中的纸张放下。 “看什么这么认真?大哥哥呢?”甄钰笑着入内。 “大哥哥今儿出去会友去了,我和二哥正看大哥哥一位朋友做的策论文章呢!”甄克守笑了笑,又赞道:“大哥哥这位朋友真不简单,这文章若是送到爹面前,爹也是要夸赞的!” 甄钰心道,难怪二哥一脸的苦相! 她纳闷的是,二哥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儿忌讳三哥似的!三哥让他看,他便老老实实在一旁看着,比爹的话倒更管用两分! “真有这么好么?那就拿给爹看看好了!”甄钰不以为意笑了笑。每次春闱之前,聚集上京的各路士子们为了在这场龙争虎斗的厮杀中多一分取胜的机会,以文章策论或者诗词歌赋为敲门砖,奔走于前辈权贵门下府邸,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因此甄钰有此一说。 不料甄克守却摇了摇头,颇有些仰慕佩服的笑道:“这位丁公子可是再三嘱咐了,不让拿他的文章请爹过目的!” 甄钰甚为不屑的微微撇了撇嘴。 甄克守看懂了甄钰的心思,便笑道:“这可不是他以退为进,丁公子说这话时语气极为恳切的。” 甄克善也插嘴道:“是啊!他还说了呢,他的文章让我们私下里看看也就罢了,不要在外人面前提及,真的是个很低调的人!” 甄钰不由得也注意了起来,要知道,甄克善可是不轻易夸奖读书人的。于是笑道:“这么说此人是安了心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那策论文章真写的有这么好么?我也瞧瞧!” 甄钰说着凑了过去,甄克善兄弟俩便笑着往旁边让了一让。甄钰含笑接过甄克守递来的一纸文章,白字黑字,如行云流水,赫然展入眼帘。 “这是——”甄钰脑子里“嗡”的一下顿时一片空白,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愣愣的望着手中的文章出神。 “二妹妹觉得怎么样?字也写得不错吧?”甄克守笑问,兄弟俩浑然不觉甄钰的异样。 “果真……是好,字也写得不错!”甄钰哪儿还有心思看下去?听见甄克守问便勉强挣出一个笑脸,敷衍着说道。 偏甄克善又接着笑问道:“钰儿倒是说说,好在哪里?”往常甄钰不时也与他们兄弟俩一块儿看这些东西,每次她总能滔滔不绝的说出许多个一二三来,而经过她讲解一番,甄克善倒觉得能多懂两分,这一次她竟没多余的言语,甄克善倒觉奇怪。 “好在——”甄钰心头一梗,终是说不出来,转而问道:“这位丁公子是何方人士?跟大哥哥很要好吗?” “是谁在说我呢!哟,钰儿来了!”正说着,甄克礼笑着从外头进来,一袭藏青长袍衬得身形十分俊朗。 “大哥哥回来了!”兄妹三人笑着上前。三个多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彼此之间已经很熟悉了,甄克礼本就是个爽朗性子,见甄夫人和甄钰都与从前大不一样,也很快就忘记了从前的种种不快,很好的相处起来。 甄克礼回来这一打断,甄钰倒不好再接着问刚才的话了。一个闺阁女子,见了男人的一手好字、好文章就念念不忘起来,不等甄夫人知道,甄克善和甄克守都要先会警觉。 “大哥哥好悠闲,这等时候还有闲心定性出去会友,真叫人佩服!”甄钰笑着不动声色引着话题。 “就是,我也是这么说!”甄克善十分郁闷,兼有角色错位的感觉:怎么甄克礼那么悠闲,反倒是他,天天在捧着书本! “呵呵!”甄克礼笑了笑,逍遥的舒展舒展胳膊,口内说道:“越是越是这等时候越要放松,养好精神,若是紧张太过了,反为不美!有道是物极必反,说的正是这个理!” “物极必反还有这么一说,倒是新鲜!”甄克善和甄克守都笑了起来。甄克守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不过,听大哥哥这么说,也有些道理。” “可是,大哥哥这么想保不准别人也是这么想,大哥哥这时候出去访友,焉知旁人不会嫌大哥哥打扰了?”甄钰又笑着说道,手心一紧,心也随之提了起来。rq 第240章 诗会 “可是,大哥哥这么想保不准别人也是这么想,大哥哥这时候出去访友,焉知旁人不会嫌大哥哥打扰了?”甄钰又笑着说道,手心一紧,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那就更不会了!”甄克礼说在兴头上,也没想别的,顺口就笑道:“丁兄的才学在我十倍之上,且也不是那等钻进书堆便出不来的书呆子!如今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伙看书的倒少了,聚在一起,交流交流,倒更有进益些!对了,” 甄克礼说着顺手从袖中抽出一封帖子来,笑道:“如今物候正好,天朗气清,大家相约了后儿在南郊的枫落湖畔游湖切磋呢!二弟和三弟要不要一起去凑凑热闹?” 甄克善听罢下意识便皱了皱眉,他实在是不习惯文人气息太过浓郁的场合,又不是人人都像甄克礼、丁公子这样爽朗明快,多的是文绉绉的,客套话一句句说起来没完,他听着都觉得累,偏顶着爹的嫡长子的名头,他还不能在人前失了礼数!且那些诗词啊文章啊什么的,他也不甚懂。 “我看还是——”甄克善望了望甄克守,笑着开口。 “去吧!二哥哥、三哥哥!”甄钰想也不想截断了他的话,眼巴巴的恳求道:“我也想去看看热闹呢!便是去枫落湖看看风景也是好的!” 甄克守听见便也笑道:“二哥哥,既然二妹妹也想去,咱们便一块儿去凑凑热闹吧!”听了甄钰这话甄克守正中下怀,他想去。却不好意思驳了二哥的意。 甄克礼见甄克善不说话,便点头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儿咱们一起去!”甄钰时常跟着两位哥哥出入,他已是见惯不怪了。 “那——好吧!”甄克善瞧了妹妹一眼。终于笑着点了点头。 甄钰亦放了心,点点头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不打扰哥哥们了!”说着站了起来,甄克善等送她出门去了。 出了南熏馆,甄钰的脸色瞬间沉静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紧紧握着,丁公子,丁公子,还有那一笔熟悉的字。那口吻熟悉的策论文章——丁睿,是他来了吗? 甄钰眸中划过一抹复杂的痛楚。 “呵呵,说起丁郎,你很意外是不是?其实丁郎他喜欢的人呀,其实是我呢!”邵琬清那娇媚得意的笑声浮现眼前。甄钰咬了咬唇。 邵琬清说的,是真的吗?她分明的记得,那日外出登山散心,其实是他约她去的,可是后来他却没有出现,直到她坠崖、受伤、屈死,他都没有再出现。 这一点百思不得其解,曾经令她死不瞑目。没想到再世为人,他竟又出现了!也许。这就是天意!上一世的疑点,她要一点一点的揪出来。 很快就到了枫落湖聚会这一日,甄钰禀了甄夫人知晓,换了一套银蓝团花暗纹圆领长袍男装,象牙色腰带上系着一块碧莹莹的翠玉,与甄克善兄弟三人一起乘车而去。 许是临近春闱。众人均觉躲在客栈里温习再怎么看也无多大用处,人人都想趁着最后的时间多结交结交朋友,散心的同时顺便试探试探对方的底细,相互交流之时,没准还能打听到用得上的消息。因此,今日枫落湖的聚会甚是热闹,足有三四十人之多,除了外地的士子们,亦有不少上京名门之家的公子参与,不用说,这些公子自然便成了众星捧月的对象了。 甄钰兄妹四人到来之后,立刻便吸引了众多的目光。一来因为四人容貌气质穿着打扮俱是不俗,这么齐整整的出现,想不引人注意也难;二来甄钰和甄克守年纪看起来显然要比众士子们小上一截,众人未免好奇多瞧几眼;三来,当众人认出这是户部尚书甄老爷家的公子时,哪儿还会客气?尤其听说了甄府三位公子去年秋闱都中了进士,最小的才十二三的光景,中热目光中更是多了几分探究羡慕和讨好,呼啦啦一下子都上来笑着拱手招呼。 一时之间,“久仰”、“幸会”等客套话漫天乱飞。 三位兄长一时都忙了起来,亦笑着与众士子们招呼,甄钰微微笑笑,轻轻往后退了几步,目光不由自主的在人群中缓缓扫去,突的一定,心跳有一刹那的停顿,茫茫然,空荡荡的。 那人青衫落拓,身形依旧是那么挺拔,嘴角噙着温和的浅浅的笑意,背着手站在不远处随风飘荡的垂柳下,向这边望着。风轻轻吹过,扬起他的衣角和几缕青丝,遗世而独立。身处红尘,身上却似乎不曾沾染上半点红尘的气息。 不知为何,在一刹那的激动之后,甄钰的心却蓦地平静了下来,望着他,就像望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人,前世种种,爱也罢,怨也罢,此刻统统都没有了,只剩下澄空明净的一片。 她只想知道,当年害她的,究竟有没有他的份!毕竟,那个地方,可是他约她去的! 身旁的说笑声又高了些,甄钰回神,却是甄克善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笑着道了一声:“走罢!到前边去坐坐!” 前边不远处湖畔码头上,停着两艘极大的漂亮雅致画舫,此时两船并排,用缆绳系在了一起,船上铺了平整的木板,将两条船练成一片。小聚斗一回文,解开缆绳,拆去木板,又可游湖。 甄钰抬头向甄克善笑着“嗯”了一声点点头,便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一起过去。 “丁兄!呵呵,你来了!”走在前头的甄克礼突然站住,向丁睿打了个招呼。 “克礼兄!”丁睿见他们身边的人少了,这才笑着过来见过。闲聊间,亦同甄克善、甄克守见过了。瞧见甄克善牵着手的甄钰,丁睿倒是怔了一怔,笑道:“这位小兄弟,瞧着倒是面生——” 甄克礼兄弟三人相视笑了笑。甄克善便瞧了甄钰一眼向丁睿介绍道:“这位是我堂弟,克珍,这是丁睿丁公子。” “原来又是一位甄家公子!幸会!”丁睿打量了甄钰两眼。含笑向她点了点头。 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笑脸,甄钰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恍若隔世,一时之间,她有点儿分不清,到底从前是梦,还是如今是梦。 “丁公子好!”甄钰标标准准的向他拱了拱手问好。气定神闲,再也自然不过,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丁睿丝毫没有拿她当小孩子敷衍的意思,笑着回了礼。又向甄克礼等笑道:“你们甄家真是人才济济,这位克珍小兄弟亦是不俗!” 甄克礼呵呵一笑,道:“我这小兄弟也是好奇,今儿便带他过来玩玩罢了!”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人说笑着一起往画舫上登去。 看着甄克礼和丁睿极熟络的样子交谈着,甄克守随在甄克礼身边听得专注,甄钰便有意拉着甄克善落后了几步,见四下无人注意,遂悄声向甄克善笑问道:“大哥哥同这位丁公子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啊。这可真奇了!” 甄克礼才刚刚来上京不久,平日里也不甚出府,而丁睿也不是上京人,他们俩这般热络,给人的感觉倒像是结交数年极熟稔的朋友似的。 “这个,想必就是一见如故吧!”甄克善正好也懒怠同那些人挨得太近。见妹妹和自己说话,也乐得放慢了脚步,顺口向甄钰笑道:“妹妹——四弟有所不知。还记得去年大哥哥上京,因为道路受阻耽搁了许多时日的事吗?大哥哥正是在屏南道与丁公子遇上的,那时道路受阻,大哥哥在一家寺庙中借住了十一二天,恰好丁公子也寄居在那家寺庙,他们便是那时候认识的。得知丁公子也欲上京赶考,大哥哥还邀请他一起来咱们府上住呢,让丁公子婉拒了。后来丁公子到了上京,便递了信与大哥哥,两人的交情就是这么来的。”甄克善说着又笑道:“丁公子这人倒是不错,前些日子我和三弟、大哥哥都邀请他到咱们府上住着,彼此间也好切磋切磋,他却坚持不肯!” 也难怪甄克善会这么夸他。住进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的府邸,这是多少人拿银子都砸不开的大门,他却再三拒绝了,自己的文章也不肯当做敲门砖求人指教,这般的骨气,已是不俗。而他亦没有为了避免“巴结讨好”的嫌疑来了上京也不主动找甄克礼,可见其心底一片坦荡,并不畏人言。 朋友要结交,关系坚决不攀、不借,能拿捏的恰到好处,也足以令人佩服几分了。 “二哥哥,四弟,快些过来!”码头上,甄克守和甄克礼向这边望着,甄克守招招手向他们叫道。 “咱们且过去吧!”甄克善笑了笑,应了甄克守一声,拉着甄钰过去,一同上了画舫。 丁睿突然察觉甄克善兄弟三个似乎对这位四弟格外照顾小心翼翼,轻易不让人靠近他身边不由暗暗纳罕,细细瞧了甄钰两眼,但见眉目如画,唇若红菱,心不由暗跳了跳。 一时人既到齐,众人各自寻了位置坐下,便有雇佣的青衣仆人斟上茶来。 品着热茶,欣赏着湖光山色的美景,众人的心情情不自禁都开朗了几分,在座有两位川南来的顾姓、毛姓才子,性情甚是活跃,说话又是妙语连珠,将气氛带动得格外轻松活络,一时之间欢声笑语不断。 甄钰静静的坐在甄克善和甄克守的中间,手中剥着花生有一颗没一颗的尝着,不时瞧瞧外头的湖光水色,不时听他们聊上几句,话题无非是谁又做了一篇好文章如何的可圈可点、谁前两些日拿着自己的诗作去拜访了翰林院的李翰林结果受到了好评诸如此类,再不然便是猜测今年的题目将会如何如何,甄钰听得有些发腻,便瞧着外头怔怔出神。忽然察觉到仿佛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回首抬眼望去,恰直直对上丁睿的目光,丁睿一愣,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慌忙扭开了头去,垂首喝茶。 嘴里的茶水吞咽下去,带起心底一片苦涩。不知为何,刚才一抬眼看到他的神情,丁睿顿时有一刹那的恍惚,那样的神情,分明就是—— 怎么可能呢!丁睿失笑,微微的摇了摇头,定是自己疯魔了! “阳春三日,如此聚会,如此美景,怎么可以没有诗词助兴呢!”那爱热闹的顾公子清朗的声音高高响起,立刻获得了一大片的赞同。 春闱考场,那是真正的上万人挤独木桥,不到发榜的那一日,除了极个别信心极度膨胀、盲目自信之人,没有谁敢保证最后的结果是喜是悲。 不是大家不够优秀,而是优秀的人实在太多。 如果不能得中,那么凭借诗词在众人中间出出名,也是一件不错的事,也不枉来上京一趟!倘若这诗词传到了某位贵人手里,得到了贵人的赏识,那就更妙了! 一听要作诗,众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许多人跃跃欲试,一副准备厮杀的神情。 “今日对此湖光山色之美景,不如今日诗作就以此为主题,又现成又自然,不知各位以为如何?”说话的是一位面皮白净、薄唇长目,身着湖绿色直裾、头戴纶巾的青年士子。甄克守小声说,这是江南的杜士子。 “如此甚好!杜兄这主意不错!”众士子都笑着称是。古来山水诗虽多,但也是最容易做的, 恰好,另一头船上聚着的士子们听见这边嚷嚷着要做诗便也派了两人过来瞧瞧,笑着问是何题目,那边也要一起做。听了这个主意,也笑着说不错,寒暄几句,便依旧过去了。 这边众人又商量着:若是人人都做,一来人数众多时间不够,二来有的人并不喜欢此道倒不好勉强的;于是将七张裁成四方的小纸条做上标记,折叠起来,与其他无标记的纸条混在一起,一人从中拈取一张,拿到有标记的是必要做的,若实在不想做可与旁人交换,余者想做便做一二首,不想便罢了!而那拈到有记号纸张的七人所做诗作,众人是要一一点评的,余者有佳句自然亦要品鉴一二。 众人都笑着称是,于是当即便收拾了桌案,命青衣仆人捧出文房四宝来,有的做标记,有的裁纸,有的折叠的忙乎起来。依着人数将纸条准备好之后,装入一个藏青色的阔口瓷罐中,一人捧着自众人面前经过,每人从中拈取一张,相互笑着验看。 甄府四位公子中,独甄克善拈到了一张带有标记的,一时间甄克善不由大急,眉头不易察觉的蹙了起来。 别人拈到了这纸条可以同旁边人交换一张空白的,他却是不好这么做的。昔年探花郎、堂堂户部尚书的嫡长子、去年才中的举人,竟然不会作诗,传了出去,他的面子和甄老爷的面子甚至甄府的面子都要大大受损不可! 甄克善不由得暗暗叫苦。rq 第241章 采桑子 “二哥,换给我好不好,换给我吧!我想要这个有字的!”甄克善还在那里烦恼,甄钰突然仰起小脸,睁着一双黑漆漆水亮亮的眸子,脆声祈求着甄克善,一脸的羡慕和迫不及待。 众人见了不由相视而笑,均想:这甄府的小公子倒是有趣!到底是小孩子,看来是个爱出风头的! 甄克善心中喜透,差点要笑出声来,面上却是故作沉吟,仿佛有些不舍,顿了顿方宽容宠溺的笑着哄道:“好好好,那便换给你吧!”说着还轻轻抚了抚甄钰的头,一脸的兄长疼爱弟弟的模样。 “谢谢二哥哥!”甄钰喜滋滋大大方方的同他交换了,兄妹俩各自嘴角微翘,趁人不备悄悄眨了眨眼。 没有谁会清楚甄克善的底细,见他如此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反而无不心中赞扬:甄府的嫡长子,人品做派果然不俗,对幼弟如此友爱,真正难得! 甄克礼和甄克守见状,也各自松了口气,相视轻轻一笑。 丁睿是略略清楚甄克善的底细的,见状不由得又好好的瞧了甄钰两眼,唇畔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心底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起来。甄钰和甄克善两人之间的眼神互动,又让他有一刹那的恍惚。 那般的狡黠,那般的机灵,怎么会这么像! 众人便在船上随意走动起来,或扶栏,或倚舷,三三两两指点着风景推敲佳句,或者独坐默默凝神沉思,甄克礼兄弟几个也被人拉了去。 待得一炷香燃尽。众人又重新落座。那顾士子和毛士子等三四人拼了一张宽大的桌案在侧,一人研着墨,一人展着雪白的宣纸,只等着有人念了出来便写下。或者,让那作诗之人自己来写。 自然是那拈到纸条的七人先写,儒林士子讲究一个“尊”字。按照年龄排序,甄钰最小,理应排在最后一名。众人瞧了瞧气态闲闲,神情间似乎还有些懵懂浑然不知自己所做何事的样子,不由得都好笑了起来,均觉甄府这位小公子实在是太有趣了! 一时先头六人的诗作都写了出来,其中有好的。也有平平的,大家少不得都称赞吹捧了一回,相互传看诗稿,说的头头是道。甄克善冷眼看去,心中十分无语。有的诗作,连他都看得出来不好的!要他像众人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能说的出来才怪!好在,有甄克礼和甄克守在,但凡有问上来的话都有他二人不动声色挡着,倒也没有谁认真的点名道姓要问着他,令他免去一场难事。 接下来,便轮到甄钰了。 “甄小公子,该着您的大作了。”顾士子笑吟吟的向甄钰道。那略带请教打趣的语气,让众人都笑了起来。甄钰也跟着笑了。大家只把她当成个凑热闹的小孩子,虽然是笑着,这笑却没有半点儿的嘲弄讥讽,只是觉得新鲜有趣,带着包容。 “好啊!”甄钰笑呵呵的回答着。甄克礼有些紧张的握了握拳。甄克善和甄克守却知道这点事难不倒妹妹,纵然她不出挑,也不会落了甄府的面子,因此面上俱含着浅笑,并不着急。 “那是甄小公子自己写,还是在下代劳呢?”顾士子又笑着问道。 甄钰身量不足,站起来那桌案已至胸口,她当然无法自己写,顾士子说那话是含着调侃与打趣。众人听了,果然又呵呵的笑了起来。 甄钰扭头,目光落在丁睿身上。丁睿一怔,鬼使神差的,竟站了起来,口中说道:“不如就由在下代劳如何?” “好啊,谢谢丁公子!”甄钰点了点头。 丁睿微笑点头上前,从顾士子手中接过了笔,抚了抚铺呈桌上的雪白的纸,抬手提笔,站在案后,眼角微微一抬,凝向甄钰。 甄钰目光闪了闪,向众人笑道:“我可没有各位哥哥这般大才,这么短的时间里可想不出来什么好诗,不过,倒是先前诌了一组描写西湖的旧诗,不知道做不做得数?” 众人自然不会同她一个半大孩子计较,见他说话口齿清楚伶俐,长相俊美,仪态大方得体,又出身不俗,对她更是大增好感,都笑着同意了,同时也有几分好奇,催着她将旧作快些念出来。 丁睿听到她说西湖却是一怔,顺口问道:“甄小公子去过西湖吗?” “不曾!”甄钰摇摇头,清亮亮的眼睛望向他。 “呵呵,既不曾去过,如何却写了一组西湖的诗呢?”不知谁笑着问道。一众人听见问都笑吟吟望着甄钰,浑然忘了诗会的目的,只觉得逗这甄家小公子格外有趣。 甄钰一本正经回答道:“虽不曾去,心向往之。若是非要去了才可以写,那么范仲淹也写不出来《岳阳楼记》了!” “好,说得好!”众人一愣,随之无不哈哈大笑起来。丁睿脑子里“嗡”的一下,立时呈现一种雾茫茫的空白。记忆的曲线深深的往脑海中延伸而去。 这句话,曾经,他也说过。 “甄小公子,快念,快念!我们可都等着呢!小公子说的是‘一组’,咱们大家可没听错吧!”不知谁又笑着起哄,众人都点头称是,一时间笑呵呵的,就连船另一头也被吸引来了多人。 甄钰微微一笑,遂轻轻念道:“画船载酒西湖好,急管繁弦,玉盏催传,稳泛平波任醉眠。行云却在行舟下,空水澄鲜,俯仰留连,疑是湖中别有天。” “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无风水面琉璃滑, 不觉船移,微动涟漪,惊起沙禽掠岸飞。” “春深雨过西湖好,百卉争妍,蝶乱蜂喧,晴日催花暖欲然。兰桡画舸悠悠去,疑是神仙,返照波间,水阔风高扬管弦。” 甄钰的声音轻轻缓缓,一句句念着,一连便念了三首,众人一时怔住,望着她的目光也渐渐变了,惊诧不已。眼神不自觉瞟向外头的湖光山色,细细咀嚼那如清泉般从她口中吟念出来的词句,一时鸦雀无声,面上再无一丝方才的打趣嬉笑。 “哎,丁公子,你怎么停下来了?赶紧写啊!”站在丁睿旁边的林士子一转眼瞥见丁睿如木雕泥塑般呆在那里,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不由得轻轻提醒了一句。 “啊?呃……”丁睿一怔回神,有些慌张掩饰的笑了笑,撩起衣袖下笔如飞。 此时此刻,众人都被甄钰怔住了,虽然丁睿的表现比之众人更夸张了一些,也无人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只有甄钰知道,丁睿的心底此刻定然翻起了滔天的巨浪,那份震撼无法以言语形容!因为这几首词,曾经是他写的! 是他为她写的。 她说她喜欢西湖,她跟他说当年在杭州生活那两年的种种往事,他便笑说要为她写一组西湖的诗词,让她读着的时候,不必亲去亦可重现出那番美景。她还取笑,说是他并不曾去过西湖,如何能够写得出来?便是写了出来,也是不贴切的。他意味深长的含笑瞧了她几眼,笑着道:“虽不曾去,听你描述亦心向往之。若是非要去了才可以写,那么范仲淹也写不出来《岳阳楼记》了!” 他又说:“等将来我考取了功名,咱们一起去!” “清明上巳西湖好,满目繁华,争道谁家,绿柳朱轮走钿车。游人日暮相将去, 醒醉喧哗,路转堤斜,直到城头总是花。” “荷花开后西湖好,载酒来时,不用旌旗,前后红幢绿盖随。画船撑入花深处,香泛金卮,烟雨微微,一片笙歌醉里归。” 甄钰依然徐徐缓缓的念着,丁睿俯身书写如行云流水不曾断绝,不曾凝思,不曾停顿。甄钰念着什么,他早已听不清楚,可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异常清晰的回响,萦绕在耳畔,将那尘封记忆中的字句一字一句的重现出来—— “天容水色西湖好,云物俱鲜,鸥鹭闲眠,应惯寻常听管弦。风清月白偏宜夜,一片琼田,谁羡骖鸾,人在舟中便是仙。” “残霞夕照西湖好,花坞苹汀,十顷波平,野岸无人舟自横。西南月上浮云散,轩槛凉生,莲芰香清,水面风来酒面醒。” “群芳过后西湖好,狼籍残红,飞絮蒙蒙,垂柳阑干尽日风。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何人解赏西湖好,佳景无时,飞盖相追,贪向花间醉玉卮——”念到这里,甄钰突然停住了,抬眼向丁睿望去,丁睿亦不觉向她望来,彼此默默。 一个不动声色,一个探究惊疑。 “甄小公子为何不念了?该是还有下半阙吧?”众人听得入神,不觉问道。 甄钰有些为难的笑了笑,抱歉的说道:“是该还有下半阙,只是,时间有点儿长,我不太记得了!有劳丁公子挥洒记录,不如,这下半阙请丁公子来续作,不知丁公子可否愿意?” 丁睿深深的瞧了她一眼,心里正翻腾激荡得厉害,当即毫不犹豫点点头,一边笔走如飞,一边低声念道:“谁知闲凭阑干处,芳草斜晖,水远烟微,一点沧洲白鹭飞。”rs 第242章 试探 “好,续得好!好极!”众人见丁睿才思如此敏捷,一怔之下无不喝彩。 又有人不觉赞赏叹道:“丁公子果真大才,这下半阙和上半阙浑然天成,自成一体,看不出半点儿承接晦涩之意,连意境也是一样,倒像出自同一人所做!难得,当真难得!” 续作旁人诗作,这种事他们人人几乎都可以做得来,可是才思像丁睿这么敏捷,又续得这么浑然一体,却无人敢保证自己能够做得像丁睿这般出色。一时间,连甄家三兄弟都愣住了,甄克礼、甄克守等看向丁睿的目光越发佩服不已。 丁睿怔怔的,整个人仿佛魂灵出窍,对周围众人的夸赞浑然不觉。心心念念的,想的只是她,只有她。那抹绯色的窈窕身影,忽远忽近,忽而清晰,忽而模糊,从他记忆深处潮水般涌出。望着眼前这张姣好莹洁的脸庞,那般的神情,那般的眼眸,令他忽然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 “果然是好诗!”不知何时,众士子们都聚了过来,手中传看着甄钰所作这九首西湖诗,交口称赞不已,其中更有那杭州籍的举子甚是自豪,摇头晃脑的吟哦,对人解说着西湖的风物。 “可惜了,只得九首,在下不才,想要续上一首,凑成十全十美,不知甄小公子意下如何?”一位高瘦的中年举子拈着胡须向甄钰笑道。 这是一段佳话,众士子哄然叫好,甄钰自然不会反对。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求之不得,请前辈指教!”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甄小公子家学渊源。小小年纪便有此才,这‘指教’二字小公子休要再说,实实羞煞人也!”那举子一副受宠若惊。慌忙摇着手笑道。 “前辈如此谦虚,便是此等品格亦值得在下学习。”甄钰笑道。 那举子被她夸得拈着胡须呵呵直乐,众人亦无不叹息甄府家教之好。那举子亦不再一味谦让,笑着上前,从丁睿手中接过软毫长笔,饱蘸浓墨,抬袖挥毫念道:“平生为爱西湖好。来拥朱轮,富贵浮云,俯仰流年二十春。归来恰似辽东鹤,城郭人民,触目皆新。谁识当年旧主人。” 众人见了,自又是一番赞赏,气氛一时热烈。甄钰微笑着听了几句众人的夸奖,便有些羞赧的垂了头,怯怯的往甄克善、甄克守身后躲了躲,甄克礼便忙笑着上前周旋。甄钰年纪尚小,众人见她如此亦未苛责,宽容一笑,转而又与甄克礼热络说谈起来。 甄钰乖巧的依偎在甄克善和甄克守身边。悄悄抬眼凝眸,向丁睿望了过去。丁睿正在发怔,突然觉察到她的目光,亦转头对了过来,甄钰毫不回避,眸中波光流转。俏皮的向他眨了眨眼,分明就是从前郑宝儿的娇嗔形容。 丁睿心口一热,身形微动就欲向她走过来,握了握拳,终究又强忍住了。望着她的目光,越发探究。 不一会,有船夫佣人将那铺成连接两船的木板撤去,将缆绳解开,竹篙轻点,船桨慢摇,缓缓将船荡开了去,一前一后在枫落湖中游玩。众士子重新落座,一边品茗赏景,一边相互交流,甄家兄弟和丁睿一时间都成了众人围绕的焦点。众人均想,甄家这么小的公子亦有此才,那么他上边的哥哥们自然更不用说了,能趁此机会同他们切磋切磋,总归有益无害。甄钰终归年纪小,且此时面上显出了两三分倦色,众人亦不去烦她,由着她静静的寻了船尾一处清净地方,伏着船舷发怔。 “甄小公子,”听到这低吟的声音甄钰身子微微一僵:他终于是过来了! 甄钰收回伏在船舷上的胳膊,慢慢抬起头,眨了眨眼,睁着清澈的眼眸,静静的望向丁睿。 “你——”丁睿脚下一个趋趔差点没摔倒,眼神有些无措闪了闪,讶然低呼道:“你是——你是甄府的姑娘?” 如果这么明显丁睿还看不出来她是个女子,那他就真是个睁眼瞎了! 甄钰微微的笑了笑,轻柔的说道:“我是甄府的二姑娘。丁公子找我有事吗?” 丁睿闻言不禁有些踌躇起来,他和甄氏兄弟三个也算相熟,甄家的事也略知一二,自然知道甄府的二姑娘是甄老爷夫妇最为疼宠的嫡女。心底的那些疑惑,他一时有些拿不准该不该同她问起。 强烈的愿望终是压倒了一切,丁睿寻思一阵,把心一横,抬眼望着甄钰低声问道:“方才姑娘所做那九首《采桑子》,当真是姑娘的旧作?” 甄钰清亮亮的眼睛扑闪了闪,偏着头疑惑道:“丁公子对此存有疑惑?” 丁睿胸中一梗,顿时说不出话来。巧合这种事,他是不信的。何况,若是有一首相同倒也罢了,偏偏那九首完全一模一样,他怎么能相信这是巧合?天底下再巧的事也巧不成这样!只能说,这其中必有缘故! 丁睿悄悄打量了甄钰两眼,这甄姑娘毫无顾忌在他面前露出女子的身份,对他过来问这些话也毫不感到惊讶,这些不能不令他的心更加没底不安起来。 “在下,在下不是不信姑娘有此才华,只是——”丁睿踌躇着,好些话始终不便说出口。 “呵呵!”甄钰轻轻的笑了笑,眼波流转,漫不经心的向丁睿说道:“这九首《采桑子》当然不是我做的了!” 丁睿心中一喜,眼中骤然大亮望向甄钰,微微有些发急道:“可否请甄姑娘告知,这究竟是何人所作?”丁睿的双目一眨不眨,屏住了呼吸,紧紧的盯着甄钰,心跳快得令他整个人几乎有点脱力。离开柳河镇之后,他曾经悄悄回去打听过,有的说她已经死了,有的说她随她的舅舅表姐离开了柳河镇治病去了—— 他以为此生再也不能相见,没想到今日,却有这般的机缘! 甄钰小小的手情不自禁握紧了紧,淡淡瞥了他一眼,微笑打趣道:“丁公子难道忘了吗?有半首可是公子续上的,认真算起来,这九首自然不是我做的,我做的,只有八首半而已啊!” “……”丁睿心中一凉,顿时有一拳打空的感觉,紧张的神经和身体瞬间松弛下来,脚下一软,差点儿站立不稳。 他当成重之又重的大事来看待,不想在人家眼中,只是一句微不足道的玩笑话。丁睿不由自主露出深深的失望,却也没有理由说甄钰什么。甄钰的话虽是调侃,可却是实打实的实话! 丁睿一时紧张一时松弛,一时重燃希望一时心迹灰败,这一番折腾下来,身心早已憔悴不堪,脑子里也乱哄哄的怎么也理不清思绪。他苦笑了笑,向甄钰拱拱手,低声道:“唐突姑娘了。” 甄钰依旧神色不动,轻笑道:“丁公子真是客气了!呵呵,丁公子也是糊涂,自己做的诗不想这么快就忘记了!” 丁睿正欲转身离去,听见这话猛的抬头直直望向甄钰,脑子里血仿佛一下子被抽干,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望着眼前这女子这般平静的容颜,睁着这般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这么望着他,那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又从心底油然而生。他突然有一种错觉,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是身在梦中还是现实。 甄钰心中暗叹,垂下了眼眸,有意无意的说道:“三月十八谷郡王与左宰府三姑娘成亲,丁公子或许可以想法子去看一看。”甄钰说完这话,扭过了头去,依旧伏在船舷上,眺望远近的湖光山色,再也不瞧丁睿一眼。 丁睿呆了半响,终于低头,慢慢的踱了开去。 听着他渐渐离去的脚步声,甄钰的心底慢慢涌起一股浅浅的苦涩,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很快,便到了三月十八这一日,寿阳王府的独子迎娶正妃,结亲的对象又是左宰府的姑娘,这场婚礼自是热闹。也成为待考士子们想方设法钻营的门道。这般大喜事的场合,主人家总没有将客人往外头赶的道理,只要能够想法子进去了,没准便能结交上一两位朝廷大员,对将来的仕途,那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若是机缘巧合,再被哪家高门夫人小姐看上了,就更是一段佳话了! 不过,这都是有机会能够进了寿阳王府的大门才有机会发生的事,若是连人家大门都进不去,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而这王府的大门,也不是那么好容易混进去的。 甄钰和甄夫人用过早饭,早早的便去了寿阳王府,望着里里外外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喜气洋洋的热闹,甄钰是由衷的替萱娘高兴,想到那天和丁睿说的话,她的心里也有一些忐忑。 寿阳太妃今日穿着浅啡五彩绣金阔袖对襟大衫、青金缎面翟纹马面裙,抹着镶红宝石的青金五福暗纹抹额,戴着赤金点翠的万年吉庆簪环头面,端坐在喜庆辉煌的大堂上,自打宾客进门,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停过,眉目尽情的舒展了开来,一双往昔一派沉静的眸子也闪烁着明亮的光泽。大长公主笑吟吟的陪在一旁,众贵妇人们带着各家小姐众星捧月凑趣,笑声不断,将气氛烘托得更加热闹无比。rq 第243章 邵琬清、丁睿 “怎么不见忠勇侯夫人呢?”彭源伯家的王夫人忽然笑着“咦”了一声问道。众人一下子都注意起来,往人群中扫了一眼,都笑道:“果然是,忠勇侯夫人今儿可是迟了!” 大家说着相视了视,你眨眨眼,我挑挑眉,目光闪烁,嘴角微微的挑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上京的贵妇人们,除了对自己一两个私交特别好的闺蜜略为宽容,没有人不喜欢看旁人的笑话。这些年计夫人出的风头已经够了,如今计家接二连三的闹出新闻,众人中多有巴不得的,且忠勇侯已是如同废人,也没有了结交的必要。 “计夫人想必是在府上照顾计侯爷一时脱不开身吧,想必一会儿就来了。”凤夫人笑了笑。 “侯府中又不是没有下人,计夫人也太仔细了些!”有的人不以为然。 另一个听了便笑道:“哟,这你就不知了!计夫人与计侯爷伉俪情深,假手他人照顾侯爷,她怎么能够放心呢!” 大家听了这话,都颇为玩味的笑了笑。 伉俪情深?计夫人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便是她与侯爷伉俪情深、相敬如宾,只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 寿阳太妃听到这些,眉头轻轻的蹙了蹙。众夫人们这才回神想起此时是在什么场合、在办什么事,于是忙陪笑着收口,转而说起了别的事。 正这时。迎客的女司仪却恰恰唱了一句:“忠勇侯府计夫人携计姑娘到!” 计姑娘自然是计子茜,以前说到计子茜的时候总是说“计大姑娘”,可后来来了邵琬清,计子茜便变成了“计二姑娘”,如今虽然揪出了邵琬清是个冒牌货的真相,但郑宝儿却是真正存在过的,而忠勇侯府又不曾就这件事做出明确的表示。因此如今各府上说起计子茜来只含糊称呼为“计姑娘”。 计夫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听到女司仪这么称呼计子茜心里就有些尴尬,这个称呼就等于一个标签,无论走到哪里,听到这个称呼,众人自然而然便勾起对这件事的记忆来。 衣着光鲜的计夫人携着计子茜微笑着款款进来,依旧那般端庄得体,笑容依然那般亲切,便是那份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凝练、高雅气质亦不减一分半毫,可是搁不住众人的眼睛都戴上了有色眼睛。怎么样都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三分勉强。 计夫人何等敏锐,一个照面便已察觉到众夫人对她态度的变化。她心中暗气暗恼,面上却是丝毫不觉,眼波一转,微笑致意。笑吟吟的同众人打了个招呼,款款上前向寿阳太妃道着“恭喜”,呈上红绸包裹的贺礼,吉祥话儿也是侃侃而来。 可是,在看到她身后跟随伺候的人面貌后。众人都愣住了,包括寿阳太妃。 那女子盘着妇人鬓,插戴着两支不奢不简的金钗。左边鬓角还簪着两三朵拇指大小的艳红堆纱海棠花,身穿玫红撒花绸缎长褙子,浅橘点绣长裙,瓜子脸,柳叶眉,雪白的双颊上打着淡淡的胭脂,眉目如画,身姿窈窕,不是计世澜的妾邵琬清又是谁? 御史台左御史吴嘉的夫人卫氏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吴嘉的嫡女去年选秀时不曾留牌,后指给了忠勇侯的嫡长子计世澜,预计今年九月完婚。 吴家书香门第,最讲求规矩,正妻未娶进门,计世澜却先纳了妾室,虽然当时情况特殊,吴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十分不快。后来计夫人多方周旋,才渐渐哄转了吴夫人,获得了吴家人的谅解,不然,这不是结亲,倒是结怨了! 可是近日这等场合,计夫人却将邵琬清也带了来,这不是摆明了打吴家人的脸吗?面对周围夫人们有意无意瞟过来的眼色,吴夫人只觉得羞恶不堪,胸膈间一阵一阵的涌上怒意,拢在袖中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才忍住了没上前质问。 计夫人一看到寿阳太妃愕然的神情,心头一凉,暗叫糟糕,立刻明白自己中了旁人的圈套了。 若不是那送喜帖的仆人提点,计夫人怎么可能将邵琬清带过来?她以为这是寿阳太妃的意思,虽然心中不情愿,也不便驳了太妃的面子,谁知道,竟然不是! 可到了此刻,计夫人便是千般法子也使不出来,更没法说出那仆人提点之事,只得暂且咽下这枚苦果,依然笑吟吟的站在堂中。至于吴家那边,只得事后再费些精神心机去解释清楚了。想到吴夫人执拗清高的脾性,计夫人不由一阵烦恼。 “计夫人有心了,快请坐下!”寿阳太妃好容易回神,含笑向她抬了抬手。 计夫人趁势屈膝福了福身,领着计子茜和邵琬清、紫苏、薄荷一同退在了一旁。 长公主笑着打圆场,众夫人们便又呼应的说笑起来,气氛却变得有些些的怪异了。寿阳太妃顿时也有些尴尬,面对邵琬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装作没看见。 邵琬清本来也以为这是寿阳太妃给她的机会,进了堂中便热辣辣的微微抬头向太妃望了过去,太妃却没事人一样压根不接她的眼神,邵琬清不由得一阵失望。 自从她与计侯爷说了几次郑宝儿母女俩的往事后,她的日子好过了一些,府中下人们也不敢再如先前那般随意的嘲弄作践她,计世澜对她也宽容了两分,邵琬清松一口气的同时,熊熊斗志又燃烧了起来,她再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了,地位和身份,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既然有希望,她为什么不去争取? 邵琬清站在计夫人身后。垂着眼睑十分的恭顺,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样把握住这次机会,再次获得寿阳太妃的好感。 悄悄抬眼瞟了瞟这大红喜庆、锦绣富丽的厅堂,邵琬清心里忍不住升起强烈的羡慕嫉妒。差一点,当初就差一点,她就是今日的女主角,就是寿阳王府的女主人。可惜—— 脑海中顿时想起当初甄钰劝她的那些话,邵琬清终于找到了迁怒的对象,怨愤不甘的目光划过人群,最后落在依偎在甄夫人身边的甄钰的身上,恨恨的盯着她。 那些当时她认为很有道理的话,如今统统变成了她怨恨甄钰的理由。她抠着手心,怨恨的想:谷郡王明明是对自己有好感的,如果不是她说那么些花言巧语来欺骗自己,谷郡王娶的一定是自己!到时候木已成舟,或者拿捏住谷郡王的心意。不愁寿阳太妃不同意! 突然又意识到,谷郡王今日迎娶的是萱娘。那是甄钰最好的闺蜜啊! 这么一想,邵琬清越觉得自己推测的很有道理,对甄钰越发的愤恨起来,盯着她灼灼的目光似要喷出火来。 甄钰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轻轻眨了眨,柔柔缓缓的向她望过来,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这笑容,透着一股邵琬清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似从前的友好亲昵。也不似陌生人的客套敷衍,也没有半点儿自觉对不住她的汗颜心虚,有一点冷清。透着淡漠的意味深长,却又似隐含着一抹她熟悉的光彩。 邵琬清越发恼羞成怒,“唰”的一下,心上的血液直冲脑门,将她烧灼得脸上脖子上一阵一阵的发热。 甄钰微微冷笑,通过梁玉中令那送信的仆人说上那么三句两句并非难事,她果然是来了。 不一会,执事管家笑吟吟的领着家下一群衣着鲜亮的媳妇妈妈们涌了进来,七嘴八舌的笑着报道:花轿就要进府了! “好,好!”寿阳太妃眼睛一亮,一下子又高兴的呵呵笑了起来,不由得站起了身,众人也都欢笑热烈讨论起来,簇拥着她来至廊下,向府门方向张望侧耳,果然隐隐听到骤然齐鸣的鞭炮声和拔高了音阶的鼓乐唢呐之声。 鞭炮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欢快的喜乐声也越来越嘹亮,不一会,便听得外头一阵喧哗嬉闹,穿红着绿、打扮光鲜的众宾客们及家下仆人们笑成一片,簇拥着新郎和新娘从外头进来。 萱娘身着绣着凤穿牡丹镶珠嵌宝的大红嫁衣,头上盖着绣着展翅金凤的大红盖头,手中牵着结花的大红绸,另一头在夏见源的手中,由一左一右两位簪着红花满脸是笑的新娘搀扶着,款款上前。周围簇拥着无数观礼嬉笑的宾客。 夏见源由青松扶着,头戴簪着金花的大红翘翅冠,一身大红广袖交领长袍,金线绣出四爪蟒袍团纹,金红相间,十分夺目,映得那如玉的面庞也显出两分浅红。 夏见源从未穿过这般鲜艳颜色的衣裳在人前,此时看去,别有一番气质,加上嘴角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浑然不同于平日的清冷孤高,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柔和。 寿阳太妃见了儿子面上神情,既伤感又欣慰,鼻子一酸,眨了眨眼,差点掉下泪来,望着红绸另一头那盖头下的新娘子,心中愈加多了几分满意。 “太妃快进去坐好,新郎、新娘该拜天地、拜高堂了!”仪宁长公主等都笑着,于是一众宾客一齐簇拥着往喜堂进去。 甄钰往那簇拥进来的来宾中瞟了一眼,随即悄悄退了出去,趁人不注意,往王府花园的方向走去。 邵琬清见了萱娘今日这般排场,想起自己鬼迷心窍之下听从了那般的馊主意没脸没皮的进了忠勇侯府大门,成为人人嘲笑唾弃的对象,两厢比较,心中妒火越发一窜老高,眼角瞟见甄钰悄悄离开人群,她咬了咬唇,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几步,见计夫人及众人压根就没注意到她,便急急往甄钰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料才出了院子没多远,来至一处转角拐弯处,却见秋心笑吟吟的从前边走来。邵琬清一滞,眉头情不自禁皱了皱,脚步也停了下来。 她本想侧脸一旁装作没看见秋心,秋心却微笑着向她过来,客气的向她点了点头,笑着招呼道:“邵姨娘好!” 邵琬沉着面色鼻孔里“哼”了一声没搭理秋心,秋心也不在意,微笑着道:“邵姨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可需要帮忙?” 邵琬清再也忍不住,抬起眼皮恨恨的瞪了秋心一眼,挑眉冷声嗤道:“怎么?我想在这花园中走走,秋心姑娘也要管吗?” 秋心呵呵笑了笑,说道:“邵姨娘说笑了!我只是白问问一句。既如此我就不打扰邵姨娘了,邵姨娘请!” 邵琬清早就不耐烦,当着秋心的面却不便表现得太急切,白了她一眼,迈着从容的步子依旧往前走去。 四下一看,哪里还有甄钰的影子? 邵琬清又往前走了几步,终究泄了气,恰好前边来了个小丫鬟,邵琬清一喜,忙抱着万一的心态上前相问。那小丫鬟并不认识邵琬清,见她穿戴也像模像样,便笑着指了方向。 邵琬清一喜谢过,匆匆往前赶去。绕过一片花林,恍惚看见甄钰就在前边的紫藤花架前,邵琬清心中立刻升腾起无限的忿恨,加紧了脚步。 不料待她穿过假山,来到这片紫藤花前时,又失去了甄钰的影子。邵琬清不由着恼,心中闷闷,索性继续向前。 拂开浓叶花枝,不见甄钰,眼前赫然出现另一个人影。一身青衫绸衣,皂色布鞋,是个年青男子,邵琬清吓了一跳,低低的惊呼出声。 那男子也吓了一跳,也惊呼了一声,慌忙后退了两步拱手躬身道了声“失礼”,抬起头来,两个人都怔在了当地。 邵琬清眼中光亮骤然闪动,望着那男子又惊又喜道:“丁郎,是你!” 丁睿脑子里“轰”的一下瞬间炸成了空白。他不动声色的求了甄克礼兄弟,混入了寿阳王府,刚进府不久便接到下人递来的一张条子,趁人不备来到此处,万万没料到会在这儿碰上邵琬清!这个对他来说噩梦般的女人。 丁睿瞬间脸白如雪,惊得浑身冰凉,心跳骤停,直愣愣的瞧着邵琬清,半响回不过神来。 “丁郎,我可找着你了!”想到这些日子的委屈苦闷,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倾诉可以依靠的人,此时乍见丁睿,所有的委屈仿佛都找到了倾泻的出口,邵琬清从心窝子里热起来,眼眶一红,泫然欲泣,禁不住脚下上前,向丁睿靠过去,含泪道:“丁郎,你终于来了!你可知这些日子,我心里有多盼着你!”rq 第244章 旧情 丁睿听了这些话顿觉毛骨悚然,慌忙往后退了两步,不着痕迹瞟了一眼她的装束,目光最后落在她的妇人鬓上,淡淡道:“夫人请自重!” 邵琬清顿时一僵,心头如挨了重重一击,饶是她脸皮再厚,脸上也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 一时忘情她竟忘了,她如今已经不是邵姑娘了,而是邵姨娘! 丁睿扫了她一眼,欲转身离去。 “丁郎!”邵琬清哪儿容他这么轻易离去,她鼻子一梗,略带着点伤感轻轻叹道:“我爹死了……” 丁睿果然停住了脚步,手中一紧,慢慢转过身来,望着她,却是问道:“宝儿呢?” 邵琬清眸中顿时闪过厌恶的光,唇角勾起冷笑,挑眉似笑非笑道:“丁郎真是个多情人!怎么,假戏真做了吗?” 丁睿脸上肌肉微微抽搐,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薄唇紧抿,并不做声。 这等于默认的态度无疑大大刺激了邵琬清,她的面目顿时多了几分狰狞,又酸又涩低喝道:“丁睿,你别忘了,你说过要娶我的!你喜欢的是我!” 丁睿冷笑,冷冰冰的目光望着她,一字字道:“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这般蛇蝎心肠的人,我不会多看你一眼!” 邵琬清气得胸膈一阵一阵发痛,深深的嫉妒和狂怒霎时冲溃了理智,她“呵呵”冷笑两声,咬牙恨恨道:“我算是看穿了你,你也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既如此,那么宝儿呢?她又如何?” 丁睿面色一变。心跳有一刹那的停滞,明明知道邵琬清是个不可相信的女人,仍是忍不住问道:“宝儿她到底怎样了?” 邵琬清见他这么紧张郑宝儿,心中又妒又恨。锐利似剑的目光盯着丁睿,尖酸冷笑了一声,讥诮道:“你倒是关心她。可若不是因为你,她又怎么会落到这等下场呢!呵呵,骗她的由始至终都是你,你欺骗了她的感情,我那表妹是个性子烈的,她恨不得你死,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丁睿脸色惨白。痛苦的眸光中显出一层迷茫,他怔怔道:“这,这都是你——”对上邵琬清那冰冷怨毒得近乎疯狂的目光,丁睿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他孑然一身,邵琬清频频向他示好。她那么美丽,那么活泼爽朗,又对他那么好,他不知不觉也对她有了心。可没想到,郑宝儿母女回到邵家之后,她竟然让他多照顾亲近宝儿。她哭着求他,她爹又欠了赌债,期限一月,若是还不出来便要拿她抵债。姑姑母女有钱却不肯伸以援手,她说宝儿对他有好感,求他哄哄宝儿,弄些银子过来救命。他明知不妥,却最终答应了她。 他没想到一番相处,心底深处渐渐生出一种怦然心动的情愫。到了最后,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戏还是假戏真做。犹豫越来越多,不安越来越深,他不敢去想,有朝一日宝儿知道了真相会怎么对他,他也不知道他该如何再来面对邵琬清。 纠结再三,他痛苦得几乎濒临奔溃,百般设法,终不能解下这自己亲手套上的枷锁。他终于下定决心跟宝儿摊牌,不料邵琬清瞧出了端倪拦住了他,私下里又对他软磨硬泡,她泪眼盈盈,哀求他救她这一次,她那么绝望的求他,说只要他肯救她这一次,她可以成全他和宝儿,这件事她永远都不会对宝儿提起。他怦然心动,又惊又喜,禁不住这么大的诱惑,傻傻的竟就信了她。 可他没想到,他竟会无意中发现,她居然是那样的人。他怒不可遏质问她,她含羞带愧不住求饶,哭得梨花带雨,痛悔不已在他面前忏悔,求他原谅。他脑子一热,竟又一次相信了她。 她又说,姑姑去世了,宝儿心情十分不好,她一直想带宝儿出去走走散散心,宝儿却是心如死灰一动也懒怠动,她求他的亲笔信,她说只要看到他的信,宝儿必定愿意出去走走散散心的。他满心里只想着宝儿以泪洗面的模样心如刀绞,亦未多想她话中的陷阱,竟就那般按着她的意思写了封信,约宝儿登山—— 不想她后来又同他说,宝儿仍是不愿意出去,此事过一两日再说。他心中愈加烦躁,再三拜托她照顾宝儿,若不是宝儿新近丧母他不便上门,又岂用得着如此多事? 他没想到的是,恰是他约宝儿的那日,却传来宝儿坠崖重伤的消息。他当时惊得整个人透心凉,趁着夜色悄悄上门,质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却冷冷笑着,不提半句她骗他的话,却字字句句拿他的亲笔信说事,那个时候,他懊悔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从未想到,一个花朵般年华的少女,心肠竟是如此歹毒,如此阴险。 她在用那封信威胁他。那是他的亲笔信,宝儿去了他约的地方才出的事,她又是宝儿素来交好的嫡亲表姐,只要她手里攥着那封信,她想怎么样说就怎么样说,想要他怎样就怎样!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话!还有他欺骗宝儿感情的事,没准到了她的嘴里,将会变成他喜新厌旧抛弃她,转而又盯上了宝儿—— 他惊慌失措,越想越觉心惊肉跳,仓皇之下,连夜悄悄离开了柳河镇…… 当他再次悄悄潜回去,却发现她们父女连同宝儿都不见了,柳河镇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暗中多方打听却一无所获。他心中惆怅,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相见,不料到了上京,却又生生的勾出往事来,还有眼前这个女人—— 丁睿强迫自己拧回思绪,抬起头目光直直的望着邵琬清,淡淡说道:“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告诉我?” 听着他这般冰冷无情的与她谈条件,邵琬清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愤恨。她强迫自己压下这股愤恨,稍稍放缓了声音,柔声问道:“你怎么——会到上京来的?”她眼睛一亮,又惊又喜道:“你是来参加春闱考试的?” 丁睿一见她这般语气与神情立刻提高了警惕,他本不想告诉她生怕多生事端,见她已是猜了出来只得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如今已经是举人了?”邵琬清心窝里忍不住又热了起来,瞟了一眼丁睿身上袍子的衣料和整个人通身的气质,她是真的后悔了! 如果早知道他有今日,离开忠勇侯府之后她就该找他去,没准此时,自己已经是举人娘子、将来还有可能是状元娘子。邵琬清悔得肠子都青了,心下忿忿为什么自己的运气总是这么背! “真是恭喜你了!”邵琬清声音兴奋得有些微微的发抖,无意识的绞着手指,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哀求道:“带我走吧!你带我走,我便告诉你宝儿的一切!我用性命发誓,这一次,绝对不骗你!” 丁睿眼中划过毫不掩饰的失望,上下打量着她,挑眉讥诮道:“带你走?” 邵琬清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凄然一笑,低眸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饰装扮,说道:“比起从前,你必定认为我如今好过多了,也光鲜多了,是么?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别人家里一个卑微的小妾,我,我是被逼的,带我走吧!只要离开忠勇侯府,我一定不会缠着你,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后,我就会离开!” “忠勇侯府?”丁睿挑了挑眉。 邵琬清神情一滞,点点头道:“是,忠勇侯府的大公子喝醉了酒,就——”邵琬清说着,难过的垂下头去,抬起帕子轻轻拭了拭泪。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丁睿始终冷冷的看着她一出一出的表情,面上没有半点同情和被打动,有的只是深深的厌恶,他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并没有觉得你现在比从前过得好、比从前光鲜,因为你这种人,根本不配过得好!你不告诉我也不要紧,我不信自己便查不出来。我奉劝你一句,既然进了别人家的门,最好还是老实本分些,你的那些手段,只能用来欺骗伤害信任你的人,在高门大户内宅之中,恐怕还不够人家看的吧?” 邵琬清又羞又怒,顿时气得浑身直哆嗦,她指着丁睿颤声道:“你,你就不怕我将你的事抖出去吗!你别忘了那封信!” 丁睿目光闪了闪,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邵琬清心中暗喜,下颔维扬,傲然道:“只要你设法带我离开,我便将那封信还给你。” “呵呵!”丁睿忽然笑了,说道:“你太自以为是了,你若是觉得那封信拿出来公诸于众有用的话,随你的便!不过我想,依着你的性格,自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那样已经没用的东西又岂会留着,那封信你怕是早就毁了吧?”丁睿说着双目灼灼的凝着她,随后冷冷一笑,说道:“我若是带你离开,才是着了你的道。到时候我若是不就范,你一口咬定我拐带了你,我还能有活路吗?” 邵琬清蓦地变了脸色,愣愣的呆在当地。rq 第245章 面对 丁睿丢下一个鄙弃的目光,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身后左边方向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两人俱是吃了一惊。 借着花枝树影的遮掩,丁睿毫不犹豫往前方的假山一带奔过去,盼着能够躲一躲。邵琬清一愣回神,也忙收敛了神色,整了整身上的衣衫,装作赏景的模样。 她从来都不傻,知道此时自己和丁睿两个若是被人逮住,计夫人肯定会趁机将自己置于死地,她还没过够好日子呢,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死去?至于丁睿,只要他没有郑宝儿的消息,她相信他迟早仍会找她! 邵琬清刚刚整理了神色,眼前一闪,便看到福清公主带着两名宫女、两名小太监从石子甬路那边走了过来。邵琬清不敢失礼,忙垂着头上前福身,低声道:“见过公主!” 福清公主随口“嗯”了一声算是揭过,忽然又停住了脚步,上下打量着她问道:“你是谁?我怎么瞧着你有点儿眼熟?” 邵琬清顿时尴尬,肩膀缩了缩,嚅嚅的说不出话来。 还是福清公主身边的琥珀瞧了她两眼,向公主陪笑道:“公主,这是忠勇侯府上的邵——邵姨娘呀!” “邵姨娘?”福清公主愣了愣,“啊”的一声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你!” “……是……”邵琬清不敢不应,陪着笑脸点了点头。 福清公主十分不屑的低哼一声,问道:“可是随着计夫人一块儿来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邵琬清低声道:“婢妾……婢妾也是随意走走,就到了这儿了!婢妾不敢打扰公主。这就告退。” “等等!”福清公主却不让她走,怀疑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说道:“你在这儿,莫非也是过来找甄姐姐的?” 邵琬清一怔。愕然的抬起头来。 “不许你再找甄姐姐!”福清公主神气十足的抬起头向她呵斥道:“你这个样子,还找甄姐姐做什么?还不回去,没准计夫人在找你呢!” 邵琬清不由得心惊胆战。腿脚一软差点儿跌到,嘴里要辩解两句,看到福清公主的模样又不敢辩,忙张皇的退了下去。 福清公主正在这边训斥着人,冷不防听到假山那面传来一声女子尖锐的惊叫,邵琬清心头一凉,头也不回。脚下去得更快了。 这边琥珀和玛瑙相视一眼,蓦地变色道:“公主,好像是大公主的声音!” 大公主,是皇后娘娘所出的荣昌公主。 “咱们过去瞧瞧,大皇姐该不会是摔跤了吧?”福清公主说着与琥珀、玛瑙等忙忙过去。 只见荣昌公主正扶着山石。脸色苍白,嘴唇也泛着白,身子正微微的发着抖,整个一惊魂未定的样子。 “大公主!”琥珀忙上前扶住荣昌公主,福清公主亦上前拉着她的袖子,抬起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关切的望着她:“大皇姐,你怎么了?红蓼、兰芷她们呢?” 荣昌公主喘了喘,缓过了神。遂携着福清公主的手捏了捏,勉强笑道:“皇伯母和姑姑那儿叫呢,我还不是过来找你的,谁知刚才从那假山洞中窜出来一只野猫,吓了我一大跳,红蓼和兰芷。我让她们往别的地方找你去了。” 荣昌公主话音刚落,红蓼、兰芷便奔了过来,急慌慌的只管叫着“大公主”,又忙上上下下的瞧她。 “我没有事,不过是唬了一跳。”荣昌公主说着仍有些惊魂未定的神气,笑了笑,携着福清公主道:“走罢,咱们赶紧到前边去。” 福清公主有些不太情愿挪脚,说道:“我还没找着甄姐姐呢!” 荣昌公主微微蹙眉,这个小皇妹素来被父皇宠坏了,做事皆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喜好,不想在外边也是如此。于是便微笑着好言哄劝她道:“宾客们都在堂上那边呢,没准儿甄姑娘也早过去了。若再不见她,让皇伯母府上管家派人来找便是了。再不过去,皇伯母该着急了!”好说歹说,才把福清公主哄了过去。 到了那边,果然看见甄钰已经回来了,正挨着甄夫人旁边笑着说话呢,福清公主上前见过寿阳太妃和仪宁长公主,便寻了甄钰说话去了,反倒是荣昌公主,有些神色不宁,不时的发怔走神。 寿阳王府的热闹一直持续到晚上方渐渐落下帷幕,甄钰和甄夫人也是晚间才打道回府,甄克善和甄克守也随着一起回去,甄克礼却还要晚些,留了下来闹洞房凑热闹。 回到府中,母子母女几个都觉有些疲惫,陪着甄夫人进了正院,略说了几句话便辞了各自回院子里去了。 想起白日里在寿阳王府后花园中听到的那番对话,甄钰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很多事当时不觉,回过头去用心细想想,便可发觉许多蛛丝马迹。 甄钰早已隐隐猜测到,当年丁睿突然的向她示好别有隐情,这也是她重见丁睿心情虽然复杂但却已没有半丝情愫的原因。可是今日听他们亲口说出来,她的心里仍然忍不住一阵一阵的凄凉起来。如果,当年只要谨慎一些,是不是一切就会不同? 她更没有想到的是,邵琬清竟疯狂到了这等地步,竟会哀求丁睿带她私奔。她也不想想,忠勇侯府的门槛岂是随意便能进出的?她既然已经进了那道门,除非是蒙着白布被人抬出来,不然,就休想再离开一步! 甄钰微微吸了口气,今儿被邵琬清这么一刺激,她相信丁睿很快便会设法来找她。毕竟,那九首《采桑子》就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丁睿在邵琬清那里无法打听到的事,势必会转而将希望放在她这里。 两日后,在玉霞记的后堂中,丁睿又见到了甄钰。 较之上一次,丁睿的神态平静了许多,只是那双黑黝黝的眸子中探究的意味更浓了些。 “甄姑娘,”丁睿见甄钰没有半点儿开口的意思,只好轻叹一声打破了僵局,他望着甄钰抬起来的头凝过来的目光,索性开门见山道:“甄姑娘究竟想怎么样,请姑娘直言。只求姑娘告诉在下所想知道的。” 丁睿回去想了许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日枫落湖畔甄钰的表现,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似乎都另有所指。他能感觉到,这都是针对他的,旁人压根儿无动于衷浑然不觉。 包括后来他与邵琬清的偶遇,也多半是她所设下的局。 丁睿觉得十分不安,就仿佛眼前的小女子,能够洞察他内心一切的想法,知晓他所有的过去。 他不想再去找邵琬清,就只能来找她。 “当真我教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吗?”甄钰微微的笑了,说道:“你要想清楚,那个消息,值得你用未知的一切来交换吗?” 丁睿眉棱骨跳了跳,喜道:“这么说,你真的知道?你知道宝儿的消息!” 甄钰不答,垂下了眼眸。 丁睿脸色一僵,他知道她是在等他的答案。 与宝儿这件事,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午夜回首,常常被梦靥惊醒。这份心结不打开,他一辈子都无法解脱,那种提心吊胆坐立不安的日子,他再也无法容忍下去。更何况,他是真的想知道她的消息。 丁睿面色正了正,说道:“只要甄姑娘不让在下去做杀人放火伤天害理陷害人的勾当,在下任凭姑娘驱遣。”经过了邵琬清一事,他也学会了警惕。 甄钰望着他,鼻子一酸,眼眶微微的湿润,她轻轻道:“你,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算起来,我们有三年半不曾见面了……” 丁睿愕然睁大了眼,直愣愣的瞪着甄钰,张了张嘴,脑子里轰响成一片空白。 是他幻听了吗?记忆中的那张容颜与眼前女子的脸不断的切换交叠,丁睿惊呼一声,紧紧握着的双手颤抖不已,身子也不可抑止的轻颤起来。 “宝儿……”丁睿喉咙里喃喃吐出这个名字,喘息着道:“你,你——” 甄钰凄然一笑,低头瞧了瞧纤细白皙的手,低声说道:“那日我本不想出去,可是架不住邵琬清软磨硬缠,我更没想到你其实并没去那,从头至尾那只是她设的一个局。” 丁睿定定的瞧了她半响,仍是半信半疑,却不觉顺口问道:“那么后来,后来你怎么会,怎么会——”他抬眼打量着眼前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容貌,后边的话再也问不出来。 “此事说来话长,”甄钰瞧了他一眼,便将事情的经过娓娓向丁睿道来,末了叹道:“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具身体里了!也许这是天意,老天也不忍看着我枉死。” 丁睿此时再无怀疑,咬牙道:“邵琬清,邵琬清!真没想到,她竟是这种人!宝儿,这个仇我定要帮你报!” 甄钰冷笑,毫不客气质问道:“帮我?你怎么帮?你如今又能做什么?还有,宝儿已经死了,我是甄钰!” 丁睿嘴唇动了动,眼底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黯然道:“当初,是我害了你,就让我帮你一次,权当赎罪吧!”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的心里顿时无比的轻松起来,整个人都透着通透。人隔两世,一切都已经不同,他不再奢望别的,只为求一个心安理得。rs 第246章 说错话 (Sunflower889和氏璧兼升宗师加更) 甄钰咬了咬唇,说道:“她如今虽然是忠勇侯府一个不得宠的小妾,但终究是侯府的人,便是我如今的身份,想要动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于你?” 丁睿黑黝黝的眸子如两汪深不见底的深潭望着她,说道:“只要你答应,我自有我的法子。” 甄钰有些诧异,她没想到他对忠勇侯府亦浑然不惧,也难怪,他本来就是这般富贵不屈的性子!甄钰点头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以你的才华,问鼎三甲亦不是难事,你是想入朝为官后,再设法替我报仇是吗?” 丁睿笑笑,怅然道:“我的心思,极少有瞒得过你的时候。” 听到这话,甄钰心里也颇不是滋味,有些酸酸凉凉的,低声说道:“我曾经以为你和她同谋害我,如今知道不是,我心里亦安然了。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仕途不容易,还是算了吧!” “我是真的想帮你,宝——甄,甄姑娘,”丁睿微微皱眉,说道:“她虽然依靠着侯府,可区区一个小妾的身份,还算不得什么,你如此顾虑,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甄钰沉默片刻,轻笑道:“便是我不说,你也能打听得出来!”甄钰说着,便将邵琬清冒名顶替回侯府,后来又如何败露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且直言不讳自己在这里头的作用。 丁睿听得目瞪口呆。震惊了半响回不过神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里头竟还有这般曲折的过程,更没想到,郑宝儿的真实身份竟是如此。 丁睿蹙了蹙眉,搓着手半响不言。 甄钰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她先前的报复,完全不把侯府的脸面考虑在内。如今却又多了顾忌,令他一时猜不透她心中所忌究竟是什么。可是有些事,眼前她还不能告诉他,心底隐藏最深的那个秘密,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甄钰轻声说道:“我做这一切都有我的理由,只是现在却不方便说出来。我不想让你插手进来,也正是这个原因。” 丁睿立刻说道:“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便是,至于这背后的原因,我不必知道。我只想为你做一点事,这是我应该的。就当,让我替屈死的宝儿伸冤吧。” 甄钰默默的望着他。心中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半响,轻轻说道:“丁睿,你不会后悔吗?” 丁睿定定的望着她,一字一字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太疏忽了,若非如此,也不会害得你这般下场,而我自己这些年,也不必天天生活在悔恨痛苦当中。” 良久。甄钰垂了眼眸道:“我相信你。你随时都可以退出,只要不将我的事说出去,我亦无所求。” “放心!”丁睿定定的吐出这两个字。他曾经充当帮凶害过她一次。那种刻骨铭心的悔痛与无力回天之感令他一度生不如死,这一次有机会重来,他绝对不会再让旧事重演。 丁睿说着站了起来,说道:“我先告辞,一切等我中了状元再说吧!” 甄钰眼睛闪了闪,神思有些复杂。 丁睿笑道:“这一科的状元,我必定要中。” 听着他这宣誓般的话,甄钰心里涌过一阵感动,点点头笑道:“我亦相信你有此才。” 丁睿不再说什么,拱手转身离去。 望着那轻轻抖动的门帘,甄钰的目光益发沉静起来。从枫落湖畔的九首《采桑子》,到寿阳王府与邵琬清的相见,她总算看出了他对郑宝儿还有几分真心,选择对他和盘托出,亦是无奈之举。他总归是要入仕,且他的才华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与其让他被别人拉入阵营,倒不如先将他争取过来。 萱娘与谷郡王成亲之后,二人琴瑟和鸣,夫妻相敬如宾,加之萱娘本就是个婉约柔顺的大方品格,在寿阳太妃跟前伺候亦十分得体,寿阳太妃十分欣慰,对她的喜欢怜爱不免又多了几分。 三月二十六这日,寿阳太妃便在府中设宴,邀请了众多上京名流贵妇夫人小姐们赴宴,要将萱娘好好的介绍给众人。 一般而言,这种宴会既是将新媳妇隆重介绍给圈子内众人认识,也有让新媳妇跟着学习如何待人接物、礼尚周旋的意思。学习这些,无疑是为当家主持中馈做准备。 众夫人们接到寿阳太妃和谷郡王王妃联名发出的请帖,无不暗赞萱娘命好。 谷郡王除去腿脚略有不便,也不像外头人传说的那样孤僻古怪,成亲那日,他丰神俊朗的身姿和浅浅含笑的儒雅形象众人都是亲眼所见的。他虽然不在朝中任职,但成亲当日皇帝就颁下圣旨册封新媳妇为郡王妃,可见圣眷依然隆重。那一份家私就不用说了,单看聘礼也看得出来!更重要的是,萱娘这才刚刚进门,寿阳太妃就有将主持中馈的管家权力交给她的意思,这是无数新媳妇为之奋斗多少年也未必能够达到的目标,怎么能不叫人眼热! 到了这日,众人上得门来,看着萱娘的通身打扮愈加眼热:浅金缎面牡丹折枝刺绣圆领对襟褙子,绯红绣牡丹百褶裙,翡翠落英缤纷的头面首饰,耳朵上坠着杏核大小的南珠坠子,泛着柔和温润的光芒,随着她走动微微轻颤,十分抢眼。 寿阳太妃笑吟吟的携着萱娘的手,将她一一介绍给来客,萱娘温柔的笑着上前一一见礼,端雅大方,一举一动透着从容。 众夫人也不是第一次见萱娘,可这一次都觉得与以往不同。虽然萱娘依旧如以往那样温柔和顺,但以往却没有如今所呈现出来的那种由内而外透出的光彩,因这层光彩,使她整个人都变得明媚鲜活起来,令众夫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恍惚。 再看看寿阳太妃对她的态度,众夫人心中忍不住有些嫉妒懊悔,若早知如此,她们哪一家的女儿不能够嫁入寿阳王府?哪儿轮得到萱娘一个庶出嫡女来捡这个便宜! 宴席摆在花园中的木香棚里,众人围坐着说笑凑趣,一面赏花,一面品茗,萱娘在兰嬷嬷的指引提点下一一招呼着众人,安排着各项事宜,不时向甄钰的方向望过去一眼,二人相视一笑。萱娘一早想与甄钰好好说几句话,只可惜今日她是待客的主角,自宾客进门便不得停歇,更不用说抽空说话了。 计子茜见了这般心中十分不屑,原本听说萱娘嫁给了谷郡王她还幸灾乐祸呢,没想到事实与想象的差距竟是这么大。萱娘如今是皇上亲封的郡王妃,又甚得太妃宠爱,她不敢招惹她,就越发的看甄钰不顺眼。 “我记得甄妹妹从前与福清公主、谷郡王妃还有邵琬清最是要好的,怎么如今也不见甄妹妹理一理邵琬清呢!光记得跟福清公主、谷郡王妃言笑晏晏,邵琬清倒是常常惦记着甄妹妹呢!可惜甄妹妹怕是早已不记得她了!” 计子茜微微冷笑,竟清亮亮的说出了这一番话。 众人无不变色,一时间鸦雀无声,面面相觑,个别胆小的,只管垂头欣赏自己手中的茶水,似要数清楚茶碗中有几根茶叶似的。 计子茜十分得意,嘴角轻扬微微低哼了一声。甄钰不是自来被人夸赞端庄聪慧吗?她倒要看看,被人当成趋炎附势的小人她会怎么想。 甄钰向她微微笑了一笑,目光中透出几丝怜悯,随后又垂下了头去并不言语。 计子茜被她的目光激得怒起来,双眸一瞪,没来得及开口桌案下的手便被身旁的母亲狠狠的捏住了。计子茜疼得闷哼一声,偏过脸不快的瞪着计夫人,对上计夫人凌厉的目光她突然有些心慌,似乎自己犯了大错。 计夫人刚刚压下女儿蠢蠢欲动的心思,正欲开口,只听得坐在上位的寿阳太妃轻轻咳了两声,不紧不慢的淡笑道:“邵琬清?计夫人,她在你们府上如今还好吧?前几日见着,气色倒还不错!” 空气中耸然聚起的凝重微微被撕开了一条细缝,众人绷紧的神经也不约而同松弛了下来。 计子茜脸色一白,随后“腾”的一下臊得发热。她原本只是想要刺甄钰的,不想无意中连寿阳太妃也刺了进去。 计子茜垂着头,不安的扭着手指,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计夫人慌忙起身陪笑道:“自然还好,再怎么说她也是世澜正经纳回来的良妾,又看在当初邵姑娘的份上,府中断断无人难为她的。不然,前几日妾身也不会带她前来赴宴了!” 计夫人说这话时,简直是吞了一肚子的苦水,她相信不到明天,她的好亲家一定会原封不动的知道她今日所说的这番话,到时候,又不知要费多少心思,下多大功夫才能解释清楚,可是此时此刻,她又怎么敢不顺着寿阳太妃的意思? “那就好。”寿阳太妃笑着点了点头,叹道:“我年纪大了,好多事也管不过来了,一阵想的起来临到要做却又忘了!不管怎么说,邵琬清也是邵心萍的嫡亲侄女,又与你们侯府是这样的关系,她年纪还小,难免一时想左或是被人鼓动做下什么错事,可到底心性不坏,不是什么害人性命的勾当,如今进了你们计家的门,倒要计夫人多多操心了!”rq 第247章 西北战事 “太妃所言极是!这本便是妾身责任所在,今儿又得太妃如此提点,真乃三生有幸,妾身感激不尽!”计夫人微笑着回答,心里的火气却是一股一股的拱上来。 寿阳太妃抬了抬手,含笑示意她坐下,又笑道:“前些时候我一直为郡王的婚事忙着,倒是忘了你们府上这事了! 萱娘,”寿阳太妃说着扬头叫萱娘,笑着吩咐道:“等会儿备上几匹上好的料子、两套头面首饰,派人送往忠勇侯府邵姨娘。” “是,母妃!”萱娘温柔的微微屈膝,笑着答应。 计夫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半响勉强笑道:“这……妾身代邵姨娘谢过太妃!” “这不值什么,该当的!”寿阳太妃摆摆手,又向计夫人笑道:“论理这话不该我来说,你若是觉得没道理,且当我老婆子信口开河罢了!” “这是哪里话,得太妃教导那是妾身求之不来的福分,”计夫人忙陪笑请教,寿阳太妃方笑道:“那邵姨娘不懂规矩,你还真该多教教!听说那次在东宫赴宴,可是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你多教教她,往后也就好了!” 寿阳太妃说着望向萱娘,萱娘会意,笑道:“别的倒也罢了,就是钰儿受了委屈,计姑娘今儿那几句话,倒是冤枉钰儿了!” 计子茜胸中一梗,忍住了不吭声,甄钰忙起身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的,想必,也是她一时心急罢了!” 计夫人忙叹道:“她本来就是那么个脾气。不懂得好歹,辜负了太妃一番心意,又误会了甄姑娘,怨不得旁人再不敢亲近她!她既然进了我们计家的门。自然会好好调教她回转过来。”计夫人心头十分气闷,不过一个耍了花枪赖上来的妾,竟还逼得她在寿阳太妃跟前如此做小伏低。不得不咬牙表下这一番态。从此之后,想要拿捏处置她,就更加难了!计夫人想及此,心里把计子茜恨得气不打一处来,偏生此时还半点也不敢表露出来,连眼角也不敢斜一斜计子茜——知道在座的各位夫人都是个眼睛毒辣的。 寿阳太妃一笑点头,此事方就此揭过。 至此。众人见寿阳太妃神情淡了下去再无兴致,也不敢随意说笑,渐渐的也无了兴致,不多会儿,便陆续告辞离去。计夫人的心中越发不安。 “甄妹妹。钰儿!”甄钰和甄夫人出了寿阳王府,上了马车正欲离去,计夫人的马车突然靠近了过来,计夫人掀起车帘一角,向甄夫人点了点头,眸光轻转望过甄钰,十分不好意思陪笑道:“今日之事,是茜儿不懂事,请甄妹妹和钰儿莫怪!” 甄夫人心中岂能不无不快?在邵琬清还是计子清的时候她便不喜欢她。无奈甄钰硬是要同她来往,她心疼女儿惯了的,也不忍苛责。后来邵琬清的真正身份被抖了出来,再后来又莫名其妙成了计世澜的小妾,甄夫人除非是脑子进水了才会任由女儿同她继续来往!所幸,在那之前女儿与她也渐渐疏离了。甄夫人心里才算安定。 谁知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计子茜好不好的竟然说出了这种话,这不是存心让甄钰下不来台吗?身为母亲,她心里怎么能没有丝毫芥蒂?甄夫人心下且有不平不忿:那邵琬清如今还是你计家的小媳妇呢,张口说别人,怎么不说说你自家? 计夫人等了片刻仍不见甄夫人回应,心里诧异,扭头瞪着计子茜喝道:“子茜,还不快给钰妹妹道歉!越发口没遮拦,别仗着祖母疼你,我就拿你没法子了么!” 计子茜不情不愿动了动唇,甄钰倒不稀罕听这言不由衷的话,便笑着拦道:“计姐姐不必如此,我都明白的!”甄钰说着,意味深长的瞧了计子茜一眼。计子茜被她这一望,差一点又勾起火来。 甄夫人见甄钰这么说了,便也淡淡笑道:“钰儿说的是,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口角,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时候不早,我们娘俩也该回去了!” “妹妹慢走,改日容我再登门拜访吧!”计夫人含笑点了点头,看着甄夫人的马车缓缓去了,深深的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目光闪烁,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足有两三句话的功夫,方轻轻放下了车帘,扬声吩咐道:“走罢,回府!” “那计子茜,实在无礼之极,难怪计家接二连三发生这么些事!偏是她家不是旁人家,果然是有些道理的!”甄府的马车里,甄夫人犹自忿忿。谁要惹她的女儿,那是绝对的不行! 甄钰抬眼望望母亲,无辜的眨眨眼睛,微微的笑了。 甄夫人瞧了瞧一日不同一日,眉眼越发出众的女儿,见了她这有些不以为然的态度,愈是气不打一处来,埋怨道:“你也是的!娘常常夸你是个明白知理的,怎么这一次这么没有成见,偏喜欢同那邵琬清在一处?亏得后来离她远了,不然后来这事闹出来,连你的名誉都要受损,将来怎么好——” 说到“说亲”两个字,甄夫人又咽了下去,却是不满的嗔了女儿一眼。 “娘!”甄钰何曾将甄夫人的脸色放在眼里过,顺势挽着她的胳膊,半真半假的笑道:“娘多虑了,理这些做什么呢!若是说不着好人家,女儿留在家中陪着娘一辈子不也好么!” “胡说!”甄夫人瞪她一眼,自己却笑了,责怪道:“姑娘家家的,这些话怎么好说出来?”顿了顿又低哼道:“谁要是嫌我女儿不好,我还不依呢!” 甄钰心中一暖,依偎着甄夫人咯咯笑道:“我就知道娘最疼钰儿了!” 甄夫人轻叹一声,顺势揽着她轻轻抚了抚她的头,低垂的眼眸中,满是疼惜怜爱。 甄钰不经意抬头,对上她温情柔和的目光,心蓦地也变得柔软了起来。脑海中不经意闪过方才计夫人眸底那一闪而过的凌厉,不知怎地,她心里竟有些隐隐不安起来。 母女两个回府不提。 离春闱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上京中的气氛不知不觉也平添了几分紧张,无论是头一回还是不知第几次参考,众士子们的心中随着这一天的到来也越来越紧张。原先为了放松而举行的各种诗会也销声匿迹了,这等时候,无人再有这份闲心。 甄府中,甄克礼也不再出门,在南熏馆看书,休息,每日里甄老爷无论怎样都会抽出时间过去坐坐,指点一番,或者将甄克善兄弟两个也叫了过来,一起探讨。甄钰偶尔也过去坐坐,想起丁睿,心颇难安。 转眼便到了春闱,看着一袭青布衫的甄克礼登上前往贡院的马车,甄夫人等心上脸上都显出几分期盼和紧张,一颗心放下的同时又紧紧的提了起来。 就在上京中春闱考试紧张有序的进行之前,谁也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北,大将军梁褚早已悄悄的下了令,西北军兵分三路,各率领铁骑五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悄无声息的向胡人的部落进发,而关于此事的奏折递到上京时,正是春闱会试的最后一天。 消息传来,朝堂哗然。 大夏素来重视人才,每一届的科举考试都是国家重中之重的大事,只要不是性命交关关于国之存亡的紧急大事,所有一切都理应为科举让道,让举子们不受外界干扰顺顺当当的考完试,以示国家对人才选拔的尊重与重视。而西北军偏偏选在这个时机自作主张、悄无声息的出兵,惹怒了朝堂一大票重臣,尤以简阁老一派为主。御史们也摩拳擦掌,引经据典、挖空心思写折子弹劾梁褚,内阁会同兵部、户部堂官亦汇聚一堂,议处此事。 不料,简阁老领头的折子递上去,皇帝见了半点声色不动,反而不冷不热的质问简阁老:“这些年来,旁人不知,莫非爱卿也不知?朕一直在为西北安定未雨绸缪,难得梁大将军将此事放在心上,此次有此魄力主动出击,难不成朕还要治他的罪?如此一来,将来还有谁愿意为朕出力肃清边境大患?” 简阁老听罢心中凉了大半截,这么大的事皇帝不可能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如此只能够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此事虽然朝堂无人知晓,但是必定亦得到皇帝暗中许可,朝廷与西北往来的旨意无论密不密都极难瞒得过他的耳目,算起来最有可能的,怕就是前年谦扬来京时就已与皇帝定下大略方针了。 简阁老心里一阵发闷,但却不敢再同皇帝辩解,唯唯退下。紧接着,皇帝索性正大光明的下旨户部,为西北筹措粮草药品等一切后勤供给。整个上京,一时间又沸腾了起来。 秋心、秋朗姐妹也颇为兴奋,求着甄钰从甄老爷那里弄来朝廷的邸报,甚是关切西北势态的进展。 “梁大将军可真有魄力,去年边镇大关不是才被胡人铁骑重创么?转眼之间便主动出击,真正是——人所不及!”秋朗情不自禁感叹,微微抬头望着前方,明眸中露出无限敬仰。rq 第248章 偶遇前生父 “梁大将军可真有魄力,去年边镇大关不是才被胡人铁骑重创么?转眼之间便主动出击,真正是——人所不及!”秋朗情不自禁感叹,微微抬头望着前方,明眸中露出无限敬仰。 到底是血脉相连根之所在的故土,说起这些熟悉的人和事,秋朗总觉得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甄钰闻言笑了笑,这两日秋心和秋朗可没少就西北战事探讨议论,一来二去之间,她亦知晓了不少。 “也不尽然!”秋朗话音刚落,甄克善指节轻轻扣了扣红木的几面,接口道:“要我说,去年所谓的重创根本就是言过其实,或者根本就是个假象!打仗可不是光靠魄力就成,还要讲计谋,更重要的是,要拼实力!好比一块铁,要想打造成上等的神兵利器,工匠的手艺要紧,但这块铁本身的质量才是根本,不然,再好的手艺也白搭!去年胡人想趁着大夏兵力被南疆牵制的机会大举进攻占便宜,梁大将军他们又为何不能将计就计呢?西北军养精蓄锐这么多年,哪儿是胡人铁骑说重创就重创的?如今正值国家选拔人才之时,春耕亦刚刚开始,乃是青黄不接之际,谁也不会想到此时出兵,连咱们自己人尚且如此惊诧,更别说胡人了!这一次若是没有意外,胡人的主力怕是该完蛋了!” “听二公子这么一说,好像还蛮有道理的!”秋朗听罢眼睛亮亮的,不由得点点头,说道:“梁大将军素来深沉,有勇有谋,若果真如此,亦非不能!” 甄钰怔了怔,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冷颤,心有余悸道:“可是去年听人说,西北那边被胡人重创那么惨。若果真是诱敌之计的假象,这个代价也太——” 秋心、秋朗闻言相视色变,作为过来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胡人抢掠过后的城镇乡村是一副什么惨样。伏尸流血,家毁人亡,举目所及,一片焦土赤红,触目所见,不是流着血的尸身就是倒塌的房屋,一切。都毁于灰烬! 甄克善瞥了妹妹一眼,轻轻叹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若是一下子将人都转移了去,胡人岂有不起疑的?不过我想,也不至于像传说中那么惨就是了,梁大将军他们,总会有些办法尽量减少损失的。再说了,这也不能怪梁大将军他们心狠。若是换上不中用的将领戍守边境,每年这种事还不是都会发生!” 一时大家无言,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可是听起来心里总有那么点不自在。 甄钰不由得嗔了哥哥一眼,说道:“真是不懂你,你就不能像三哥哥那样斯斯文文的读书,说起这些眼睛发亮滔滔不绝的!”甄钰白了他一眼,他心里憋着的这些话,也就只敢在她和三哥面前说说了,爹的面前,是断断不敢的。 甄克善浑不以为意,笑道:“我一个爷们,难不成你让我拿绣花针绣花吗?”说的秋心等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秋朗忍不住又叹道:“不知道谦夫人她们怎么样了。这么说起来,心里还真有点儿担心呢!” 甄克善顺口也道:“世宜兄也在军中,也不知道这一次出击有没有他的份。” 秋心笑道:“谦夫人他们都是西北军中老牌了,经验丰富,定然不会有事的,凭计公子的本事。这次出击他若在列,这一场仗下来,可是功成名就了!” 甄克善听了秋心这话,一颗心忍不住又蠢蠢欲动起来,毫不遮掩目中的羡慕。 甄钰看的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们说的倒是轻巧,胡天北地,黄沙千里,瀚海阑干,风沙砥砺,要越过茫茫大漠,与胡人铁骑在其中周旋将之歼灭,哪儿有那么容易!但愿,但愿他们都能平安,这就好了!” 秋心便忙说道:“姑娘说的不错。姑娘,奴婢姐妹明儿想要去一趟广恩寺上柱香祈福,请姑娘准了吧!” 甄钰望了她一眼,点头道:“是该去一趟,等回明了娘,我也同你们一起去。”甄钰说着询问的望向甄克善。 甄克善笑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会试的成绩还没下来,爹吩咐了,让我和三弟这些天多陪陪大哥哥。” 秋心笑道:“大公子学问那么好,一个贡士是稳稳当当的,老爷还放心不下不成!” 甄钰笑道:“尚未尘埃落定的事,谁又敢保证没有万一呢?对了,我倒好两天不曾见着大哥哥了,这些天他都在做什么呢?” 甄克善笑道:“访友啊!今日带了三弟和几个同年约了去踏青,我嫌太气闷,就没去。” 甄钰心里动了动,顺口笑道:“哦,又是与那个丁睿一起?” “不是。”听甄钰提起丁睿,甄克善的眉头微微的蹙了蹙,面上露出两三分不屑的神情来,说道:“丁睿很久没来找大哥哥了,大哥哥去找他也不太见着他的人影。你可知道他都上哪儿去了?说出来恐怕你都不信!原本还以为他清高孤傲有骨气呢,不肯让爹指导文章,原来人家是嫌咱们甄府的庙太小,住不下他这尊菩萨,人家如今往太子东宫跑得甚勤呢!据说啊,太子对他十分赏识,等名次一下来,殿试过后,太子必要重用的!” 甄克善面上微微的笑着,语气说不出的嘲讽。 甄钰听得心一凉,生生的愣住了,一时之间,也猜不透丁睿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过了两日,甄钰禀了甄夫人,与秋心、秋朗姐妹二人一起上广恩寺烧香祈福。 想到邵心萍和郑宝儿的灵位亦供奉在此,上香之后,甄钰留下秋心姐妹在香房中抄念经文,自己独自一人,往供奉她二人灵位的殿阁走去。 甄钰一路想着心事,脚下就不太留神,近至跟前猛然抬头,赫然发现邵心萍和郑宝儿灵位前站着一名深蓝素缎圆领长袍的中年男子,定神一看正是计侯爷,甄钰猝不及防慌忙闪避。 “谁?谁在那里!”计侯爷突然沉声喝道,锐利的目光往甄钰躲避的方向射了过来。他虽然身体大损,但多年来养成的军人习惯还在,周围稍有风吹草动,极少瞒得过他的眼睛。 甄钰心一沉,抬手理了理鬓发,从容而出,屈膝福身笑道:“计侯爷。” 眼前的女子穿着天青色长衫,领口、袖口及裙裾衣襟边角镶着两寸来宽的绣折枝菊花滚边,梳着朝云鬓,身姿婷婷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俏生生的立在他的面前。 “你是——甄姑娘?”计侯爷十分诧异,不由得多打量了甄钰两眼。 甄钰笑道:“今儿侄女来寺中上香,时间宽裕便在寺中随意走走,不想打扰了侯爷了!” 计侯爷目光温和了下来,客气的露出两分淡淡的笑容,温言道:“无妨的,倒是刚才,有没有吓着你?” 甄钰摇了摇头笑着说了句“没有”。大半年不见,计侯爷眼神依然那么锐利,人却消瘦了许多,那扬起的眉非但不如往昔威仪赫赫令人情不自禁肃然起敬,反而带着一种末日强撑的哀凉。许是肺功能受损,可以看得出来,他呼吸得很用力,胸膛一颤一颤的,像是赶了长路疲累不堪的老人。 甄钰眼眶微微的湿润起来,怔怔的望着他,面上不由自主的表现出了几分难过心伤。 瞧见她的神情,计侯爷长眉一挑,甚是诧异,心底却生出一股温暖的情愫,踏实,安定,还有一点近似欣慰。明明这是别人家的女儿,可为什么却令他感到没来由的亲近。 “呵呵,你这样瞧着我,是觉得我很可怜吗?”计侯爷玩笑似的向甄钰笑问道。 “不是,”甄钰面上一热,忙别开目光,有些讪讪的笑道:“只是,只是有几分替侯爷惋惜。” 计侯爷眼中一黯,反而温言安慰她道:“身为军人,职责所在,如今这般,已是甚好的结果了!比起那些马革裹尸、埋骨沙场的袍泽来,呵呵,我倒是捡回了一条命。” 他虽是这么说,故作轻松的语气中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和无奈,叫人听得心酸。就像秋风中打着旋的黄叶,不管愿意不愿意,它终究脱离了枝头,始终将归于尘土,化为尘埃。 计侯爷说着一叹,又调侃着笑道:“你这孩子,倒是个心善的。”却又叫人猜不透。计侯爷心底不是没有狐疑和纳罕,可是面对她时,他却不愿意深思,甚至有一种隐隐的期盼,期盼她能够一直与他这么亲近。 甄钰微微笑了笑,转头望着邵心萍和郑宝儿的灵位,灵前香炉中有缭缭轻烟升腾而起,凌乱了她的视线,也扰乱了她的心。 “侯爷,我能为邵阿姨和宝儿姑娘上一炷香吗?”甄钰望着计侯爷轻轻问道。 计侯爷心头没来由震了震,不由自主点点头脱口道:“当然可以。” 甄钰咬咬唇点了一下头,随即上前,从旁边拿起三炷香,就着一旁的油灯点燃,执香拜了三拜,随后将之插在香炉中。rs 第249章 疑心再起 她的动作从容缓慢而娴熟,眉宇眼角带着一抹凝重和虔诚,计侯爷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目光闪动,心潮起伏,脑子里突然乱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从记忆深处翻腾了出来,若隐若现,似有若无,他急切的想要抓住看个清楚明白,却始终隔着一层迷雾,怎么样也绕不过去,看不清楚。 “邵阿姨真傻,”上了香,甄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计侯爷说:“她若是主动来找侯爷,想必一切便会不同,侯爷也不会——”甄钰说毕,低垂的眼眸悄悄注意起计侯爷的神色来。 只见计侯爷眼中一黯,转过视线望着邵心萍的牌位,黯然的眸光中情不自禁的又展露出两分眷恋和柔情,不觉顺口就轻叹道:“当年我出征之前,曾派了家人前往接她们母女,没想到中间出了差错,家人带回了她们母女死于意外的消息——” 计侯爷心头一震,眸中光芒大盛。找回了那假冒的女儿之后,他满心欢喜自然不会过多再去追究旧事,后来假冒的女儿身份被拆穿,忠勇侯府一度陷入丑闻的漩涡中心,后来又发生了南疆叛乱之事,他被家中和朝中诸事缠身焦头烂额,没有来得及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邵心萍母女既然被传死于意外,又是如何逃过一劫?而这个“意外”到底是个什么意外,是自然的意外,还是人为的意外?不早不晚,为何偏偏是他派人去接她们母女的时候却又出了意外?难道是夏管家—— 计侯爷在心中摇摇头,夏管家不见得赞同他将邵心萍接回侯府,但是也不会因此而害她的性命,别的不说,宝儿也是他的骨肉,夏管家怎么敢害他的子嗣! 甄钰心头亦是大震,她从来不知,计侯爷也曾经派人去寻过她们母女。如此说来。当初去的,该是前后两拨人,计侯爷的人应该是后到的那一拨。 甄钰瞥见计侯爷的神情,手心不由得紧握了握。面上却是一派平淡自然,仿佛在说的是与自己混不相干之事。听了这话她露出恰恰适当的惊讶,说道:“竟有这等事!人命关天的事,若不是亲眼所言,家下人哪儿敢用假消息糊弄主子!这么说来,当年的事还颇有几分复杂呢!”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但是人命关天的事。官府亦有裆可查。火中丧生的那八条人命,至今仍是未被破解的悬案,计侯爷只要起了这份疑心,就一定会插手, 顺藤摸瓜,亦未可知。 那无辜丧身的借宿妇人母子,她也很想知道他们的身份。说到底,是她们连累了人家。 计侯爷面色又沉了两分。回想起当初夏管家向他回话时那笃定的语气和神情,甚至还主动在他面前发誓,绝不是撒谎。反而还有一种“幸亏天意如此”的侥幸。他当时深信不疑,听到这个消息心神俱碎,后来俗事缠身,也就没有再派人前往查探。如今想来,夏管家那么笃定的语气,显然是认定邵心萍已死,可是实际上,她却没有死,那么他到底为何会如此笃定? 计侯爷默不作声,只听得甄钰又有些疑惑不解的轻笑道:“倒是奇怪。邵阿姨怎么让宝儿姑娘姓‘郑’呢?” 计侯爷听甄钰这话仿佛有怀疑邵心萍改嫁、宝儿不是他女儿的意思,忙回神解释道:“心萍的娘姓郑,唉,她也许是怨我吧!”邵琬清可是说的清清楚楚的,心萍不曾改嫁,她的心里至始至终只惦记着他。他不容人哪怕只有半分玷了她的名声。 甄钰双目尽显同情,十分认同的点头叹道:“是啊,隐姓埋名必有苦衷的,不然,邵阿姨何必如此委屈宝儿姑娘!”甄钰说完这话,向计侯爷陪着笑了一笑,屈膝微微福身道:“侯爷您请便,侄女出来的久了,该回去了!” 计侯爷一时也未多想,苍白的脸上勉强挣出两分笑容,抬抬手点头道:“去吧!” 甄钰微微躬身点头致意,转头缓缓去了。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他是个聪明人,许多事情要查起来,也比她方便得多。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计侯爷一时有些怔忪,心头猛然划过一道亮光,顿时脸色大变,脚下重重一顿,几欲站立不稳。 邵心萍对他的心始终不变,宝儿又是他的女儿,她却不让她从他的姓,难道真的是有苦衷?隐姓埋名?为何要隐?为何要埋?与其说是对他怨恨,细细想来,倒更像是在逃避躲藏什么…… 计侯爷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脑子里揉成一团乱麻。许多原本清晰的思绪反而又变得绰绰约约起来,且有些线索,下意识的,他不愿意深入细究,因为那般的结果,是他所不愿意,不忍亦不敢相信的。 计侯爷一直在广恩寺待到暮色降临,方下山回府,一路上仍是这般若有所思。 刚刚回到侯府,更衣净面毕,西宇便上前陪笑禀道:“侯爷,夫人那边打发人来瞧了几次了,今儿请侯爷过去正院用晚饭。” 这是计夫人有事要同他商量惯例的语气。只不过,因为邵琬清这件事,加上一些前头旧怨心病,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貌合神离,这么久以来,计夫人还是第一次这么急着要找他。 计侯爷神情滞了滞,点头道:“叫人过去说一声,等会就去。” 西宇屈膝应了,退下自去找人传话不提。 计夫人那边,听得计侯爷又去了广恩寺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不想今日他逗留的时间还那么长,直到天黑了才听见人说回府,偏偏又有要事相商,这等待的心情更加不耐。 好不容易等到计侯爷姗姗迟来,脸上表情不冷不热的,且看向自己的时候眸底深处似闪过探究,饶是计夫人涵养再好,脸色也是一绷。如果不是为了儿子,她非要同他好好的理论理论不可。 计夫人上前招呼,笑着让紫苏、薄荷帮着摆饭,又不明不暗笑着道:“若是知道侯爷今儿回的晚,便叫人迟些再备饭了,这会子放得久了,怕是不那么新鲜了!” 计侯爷听了瞅了她一眼说道:“往后你不必等我便是,我倒没有那么多讲究!” 倒显得自己多事了!计夫人顿时一梗,垂了眼眸一言不发的坐下。 夫妻两个各怀心事,闷声不响的用过晚饭,当两人相继放下筷子的同时,一旁伺候的紫苏等也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这种压抑的气氛,在一旁伺候着真不是个好受的差事。 “你找我何事,说吧!”花厅中,计侯爷手里端着蕉叶梅花的青花盖碗茶,用盖子轻轻拨弄着手中的茶水,眼也不抬的问道。白日在广恩寺中,甄钰的话一句接一句在脑海中回放,迫得他几欲发狂,苦苦的忍着方能沉下气来。 计夫人见他一回来便是这样,理所当然认为他是去追缅旧相好、沉溺其中尚不能自拔然后把气撒在自己头上,心头也是气得差点厥过去,心尖上一滴一滴的滴着酸水汁。 “侯爷过两日便要上朝了,不知为世澜请封世子一事,侯爷准备的如何了?”计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和颜悦色的问道。 计侯爷端着茶碗的手一顿,说道:“如今西北正打着仗,殿试又近在眼前,这都是大事,这个当口怎么好提微末小事?过一阵子再说吧!” 计夫人笑道:“话也不是这么说!这两件是大事自然要紧,可也没个为了这两件事便将其他所有的事都暂停的道理!分明是毫不相干的事,又不会影响什么,且不过举手之劳,侯爷何必如此顾虑!”计夫人心头暗暗气愤,一听到“西北”两个字,尤为刺耳。 计侯爷抬起头来,目光沉静,深不见底:“你今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计夫人见他仍是一副不以为意毫不上心的模样顿时火了,没好气挑眉道:“不错,世澜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总要替他打算!看在咱们夫妻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侯爷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计侯爷瞧了她半响,方冷笑道:“怎么?到了如今,连你也认定我是个已经被圣上遗弃的废人了是吗?这么急着找依靠,也要看你那宝贝儿子靠不靠得住!” “你什么意思!”计夫人脸色大变,惨然笑道:“我能为了什么?世澜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更是计家的血脉,我为他打算还不是为你、为计家!如今你再不提,倘若西北那边打了胜仗,万一皇上趁机赏赐分封,命西北的有功将领接替了你的位置,到时候世澜该置于何地!” 计侯爷听她这么说也有些烦躁。他正当壮年,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积累、打磨历练,比之当年领兵平叛更有建功立业、挥斥方遒的本钱,却不料如此憋屈的出征,又如此黯然的收场!当时尽了全部的心力来平复压抑自己内心的情绪,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被压抑下去的情绪反弹上来,心情反而更加的抑郁与失落。rq 第250章 夫妻交锋(和氏璧加更) “世宜也在西北军中,我今日去广恩寺,便是替他上香祈福去了。这个时候提出册封世子一事,多少有些不近人情,还是等西北战事结束再说吧!”计侯爷轻叹着,语气很平静。 两个都是儿子,一个在军中打仗生死未卜,他却要为另一个请封世子,这话传了出去,怎么传怎么不好听!况且,他心里也不安。 计夫人听了这话心里越发不快,计世宜不过区区一个庶子,且是发配去了西北,早已相当计家一颗弃子,不想如今请封世子却还要忌着他! “无论如何,世宜也是计家的血脉。”计侯爷又加了一句。 计夫人不肯死心,说道:“既然侯爷不方便出面,此事我去找皇后说说,侯爷以为如何?” “你就这么等不及!”计侯爷脸色蓦地一变,厉声道:“我不是说了吗?等西北的战事结束了再提这事!” “一个犯了罪发配西北的庶子,何至于顾忌到此地步!”计夫人憋了半日的火呼的一下蹿起老高,霍然喝道:“侯爷三番两次的推脱,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莫非,这爵位侯爷还想传给计世宜不成!” 江妈妈、紫苏等从未见过侯爷和夫人撕开脸吵架的场面,更没见过夫人气成这样,紫苏等唬得面白无色,敛声屏息僵立在旁一动也不敢动;江妈妈急得干瞪眼,几次三番想要出言劝慰夫人,话到了嗓子头硬是出不来,她只得拼命的给紫苏等使眼色,紫苏等好半响才醒过神来,悄悄的缩肩弓背垂首倒退了出去。江妈妈自己也无声退了出去,守着门口不许人靠近。 计侯爷也火了,望着计夫人反问道:“有何不可?你既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世宜也是我的儿子,如果他在西北立了军功,封他为世子。将来接掌西南军权,再合适不过!” “我绝不同意!”计夫人厉声道:“侯爷别忘了他是为的什么去的西北,若是让计世宜承了爵,计家颜面何在!妾身和世澜又颜面何在!” 计侯爷不为所动。一句话冷笑道:“屠狗辈中多英雄,何况世宜出身侯府,便先前有过,那又如何?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夫人敢说这一辈子从未做过有悖良心的事么!” 计夫人听他这话仿佛另有所指,心里“咯噔”一下,抬头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哼!”计侯爷轻轻嗤笑。说道:“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人都是会变的。世霖自打出娘胎体弱,就不说了,世宜从小的学业、生活起居,夫人可没少费心,跟世澜都是同样的待遇,但凡世澜有的。他都有,西席先生、骑射教习教世澜的,也都教他。谁人不赞夫人一句贤惠?便是娘和我,也都觉这天底下再没有哪个嫡母对庶子能够做的比夫人更好!可是如今,夫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倒叫我,不能不感慨了!” 计夫人气血上涌,恼羞成怒,喘着气颤声道:“我对他好,那是因为他识本分,知进退,我也是希望将来他们兄弟能够互相扶持,希望世澜将来有个膀臂。若是他不安本分。我断断不会饶他!咱们这样的人家,嫡庶绝不能乱!这么简单的道理,侯爷难道不知道么!”计夫人说着伤心,不由得滴下泪来,泣道:“如果世澜不成材,是个恶霸纨绔。我自己便先羞死,也没脸再要求侯爷什么!可是,世澜他有什么错?他哪点儿不好?便是太子殿下,也常常称赞他,娘也那么疼他,侯爷若真要将他舍弃,他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计夫人说到伤心处,断断续续的低泣也变成了呜咽。如今,儿子是她翻身的唯一王牌与保障,如果儿子没了前程,她还能争来什么?她贾丽君绝对不能输得这么憋屈,不能就此沦为别人或嘲弄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对象! 女人嘛,年轻的时候比谁嫁得好,到老来自然是比谁的儿子更有出息。年轻时她赢了,如今她同样要扬眉吐气。 计侯爷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想起计世澜,他情不自禁便想起战国时候赵国的名将赵奢和他的儿子赵括的故事,心头一阵烦躁。 计世澜不是不聪明,而是太喜欢卖弄聪明,偏偏还觉得旁人看不出来他卖弄聪明。 这样的人,流于轻浮,注定成不了大事。如果是在翰林院里咬文嚼字,沾沾自喜、偶尔自我陶醉一下倒也罢了,如果想要成为统领一军的核心人物,他不够格。 “我就这么一个嫡子,自会替他打算,他是你的儿子难道就不是我的?我做父亲的,难道不希望他好?”计侯爷低沉的叹了口气,语气也松弛了下来。 也许这就是宿命,纵然计世澜真的是赵括那样的料,他也只能够认了!谁叫他们是父子呢?在他彻底变成赵括之前,他只有尽自己的一切去挽救,去改变,剩下的,便交给天意吧! 计夫人听罢心头一宽,这才慢慢停止了抽泣。拭干眼角的泪痕,柔声说道:“说到世宜,我哪里又忘记了他?他如今在西北,我岂有不担心的!前儿我便派人去莲花庵添了香油钱,替他求了平安符回来!只是这两日忙着,忘了同侯爷说了!”计夫人说罢,抬头吩咐一旁的江妈妈去将那求来的平安符取过来。 江妈妈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计夫人面色微沉,又低喝了声:“江妈妈!”江妈妈这才身子一震,忙答应着去了。 计夫人悄悄打量计侯爷的神色,见他压根没有阻止江妈妈的意思,心头微微冷笑。 不一会江妈妈取来了平安符,双手奉与计夫人,计夫人接了过来,又转递计侯爷:“侯爷你看!” 计侯爷亦未推辞,接过来略略拆开,见果真写着计世宜的名字,这才抬头看向计夫人,缓了缓脸色,低声道:“你有心了!” 计夫人拢在袖中的手抠得手心生疼,面上却微微一笑,有些无奈自嘲道:“侯爷这话言重了,这本是妾身该当的!世宜这孩子从小没了娘,我这个嫡母若还不为他想到,谁为他想呢!侯爷毕竟有朝廷公务在身,家庭之事,哪里又有精力顾得周全!” 他分明,已经再不信任她!非亲眼见过不相信!从前,断断不会如此。 计夫人一腔怨怒无处撒,不由得暗骂计世宜。平安?她巴不得他早点儿死!死了一了百了,谁也没法再找他的麻烦,可不就是从此平安了! 计侯爷点点头,面上也露出几丝欣慰,说道:“夫人这些年来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夫人的所作所为,我自是清楚。放心便是,世澜的事我会留心的!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书房去了!”计侯爷说着站了起来。 听他这一番似有所指、仿佛有迹可循的话,计夫人心头一阵憋屈,待要问又无从问起,只得起身陪笑道:“侯爷慢走,如今不比从前,侯爷也要早些歇着。” 到底心中憋不住刺了他一下。 计侯爷闻言脸色微变,轻哼一声“夫人有心了!”遂转头出去。 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计夫人的脸色“霍”的沉了下来,咬了咬唇,冷声道:“江妈妈,叫人仔细的查一查,今儿侯爷在广恩寺,究竟遇上什么人了!” 江妈妈吓了一跳,变色为难道:“夫人,这——” “叫你去便去!”计夫人手中一紧,声音愈加的低沉了两分:“侯爷今儿的态度不对,十来年的夫妻,也不是白做的,他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 春闱会试的榜单很快公布张贴了出来,甄克礼毫无悬念的中了贡士,第四十五名。甄钰拿着那家下人抄写回来的榜单一个个搜寻,从中找到了丁睿的名字,第二十八名,混在众人中,并不显眼。甄钰微微一笑,这个成绩,对丁睿来说,倒是有些委屈他了。 “克礼,好好的准备一下,该参加九日后的殿试了!”甄老爷对侄儿这个成绩颇为满意,用他的话来说,那是“比你老子强些!” 大夏朝的科举考试,与前朝一样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年一期,新皇登基或者因什么大事大赦天下,也有可能会加开恩科,那是天家的恩典,不算在这三年一期的规矩之内。通过会试的举人称为贡士,贡士再参加殿试,贡士在殿试中均不落榜,只不过由皇帝按殿试成绩重新安排名次而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二甲三十名,赐进士出身,三甲则人数不等,一般而言在一百三十至一百六十名之间,赐同进士出身。 这些人,都是大夏国未来官僚机构的主力力量,有道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大夏朝历代皇帝的内阁中,除了开国皇帝那一代情况特殊,非翰林而入内阁的,仅仅只有当朝的简阁老一人。而简阁老也不能免俗,在入了内阁之后,还到翰林院挂了个闲差一段时日遮人耳目。rq 第251章 丁睿的心思 转眼又到了殿试这日,为表国家重视人才之意,皇帝亲自坐镇,在乾清宫大殿举行,题目亦是由皇帝当场写出,杜绝了一切作弊的可能性。 因此,只要皇帝不是个宠幸奸佞的昏君,极少有人敢在会试中作弊,因为贡士们参加殿试所有的卷子都由皇帝亲自拆阅,题目又是现场而出,若非有真才实学万一露陷被皇帝问出来,那是谁也担不起的大罪! 殿试的时候,除了有的人因为天子在座而感到紧张忐忑之外,气氛还算轻松。毕竟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存在落榜的问题了。再不济也是个同进士出身,而混得比进士好的同进士,历代比比皆是。 只有丁睿的心情格外的紧张,一字一字费尽思量,写得近乎虔诚的认真。他要争的是状元。之前暂避锋芒,就是为了今日大放光彩! 甄克礼却最是坦然,他爹当初也是个同进士出身而已,还是排在倒数的,他也就没什么压力,照常答完卷子,太阳还没偏西,就交了卷子回甄府了。 甄克善兄弟和甄钰都在南熏馆等着他回来,见到满身轻松笑吟吟回来的甄克礼,甄克善羡慕得恨不得以身代之。大哥哥算是解放了,他的苦日子才刚刚起头呢! “大哥哥,考得如何?”甄克善等笑着上前问道。 甄克礼呵呵一笑,惬意的伸了伸胳膊,笑道:“再不济也是同进士,不想这个了!且看天意吧!” “大哥哥真正豪迈!”甄克善羡慕之极。 甄克守仰着脸笑问道:“不知圣上出的是什么题目?” 甄克善立刻说道:“诗赋就不知道了,我猜策问定有关于西北对胡战争的吧?” 大夏朝的殿试共分两部分,一是诗、赋各一首一篇;二是策问两道,由皇帝提出关于国家政事、生产、民生或者军事问题,考生发表见解,提出对策。在一天的时间内完成这四道题,难度还是极大的,而一个人的学识修养、思想见解。亦可从中窥见大概。 除了这些,在答卷的过程中还顺带考了书法。 倘若字写得太难看,也是很要命的一件事!读书人都很相信“文如其人”、“字如其人”的话。先帝建德初年间便有一林姓贡士因为字写得难看,最终失去了状元之位。连一甲都没捞上,最后定了个二甲第一名。虽然后来这林贡士受了刺激发愤图强苦练书法,最终一洗前辱,不但进了内阁,而且在大夏朝书法史上亦成一代名师,但他因字难看被降名次的故事还是流传了下来,令后辈学子们引以为戒。 兄弟两个眼睁睁的都望着甄克礼。甄钰也好奇的等着甄克礼回答。 甄克礼笑道:“诗赋无要求,圣上特许随意发挥,且无论新作旧作。策问嘛,倒是问了关于战争的,不过,不是关于西北,而是关于南疆!呵呵,还有一题。是关于吏治。” 甄克善听了十分遗憾,望着甄克礼各种羡慕:“诗赋无论新作旧作?圣上这一次可真宽容!” 甄钰等听毕忍不住都笑了起来。甄克善最怕的就是这个,若果真无论新作旧作。对他来说倒果真是件好事了! “这两道策问看似毫不新鲜,可正因如此更难出彩,也不知道这一次的一甲会花落谁家了!”甄克守却是如此说道。 甄克礼见他小大人一般的样子呵呵笑了笑,抬眼望了望前方,顺口说道:“状元么,丁睿该是有九分把握的!总之一甲之中,定会有他。” 甄克善有些不以为然,低哼一声,微微调侃着笑道:“大哥哥说的也是,你这位丁兄如今傍上了太子爷。便是不中一甲,也必定前程似锦的。” 甄克礼笑道:“二弟就是这么个直性子!我倒觉得丁兄不是这样趋炎附势之人,他一介布衣,太子盛情相邀,他也只有周旋的份。看事情,可不能只看表面。” 甄克守听了也笑道:“二哥。大哥哥说得对,我也觉得丁公子不像那样的人!二妹妹,你说呢?” 甄钰神思不知又飘忽到了哪里,听见甄克守说话方“啊?”的一声扭过头来,茫然道:“什么?” 倒把甄克礼兄弟三个看得笑了。 正说着,王妈妈从正院过来,笑着说甄夫人叫呢,于是兄妹几个过去不提。 丁睿,太子,甄钰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这一把赌对了还是错了,将真实身份透露给丁睿知道,是不是太冒险了? 无论甄钰怎么琢磨,殿试的结果还是如期出来了。甄克礼考进了二甲,而丁睿,不出甄克礼所料,也不出他自己所料,中了头名状元! 而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丁睿没有像历届状元惯例那样进翰林院任正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而是由太子请求,经皇帝特准,特许丁睿入东宫,任同样的正六品的东宫府丞。 虽然官阶大小一样,但一个是翰林院常职,一个是由太子亲点的亲信,虽有点儿失却读书人的骨气,但前途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众人无不羡慕叹气,直叹丁睿运气好! 甄克礼呢?补了山西一县知县,已定好了是明年四月份上任。 殿试最终结果发榜之后,众士子们在上京城中一时成为热馍馍。有道是“不欺少年穷”,每一届参加会试的四五千人,而贡士最多的时候也才三百出头,今年这一届尚不足两百。 这不足两百人,都是从天下济济人才中精挑细选、挤着独木桥厮杀过来的,无一不是千里挑一、人中之龙,谁又知道将来的六部尚书、左宰右相、内阁阁老、殿阁大学士不出在其中? 鲤鱼跃龙门成功的这些士子们与那些黯然回乡,准备下次卷土重来的同仁不同,再也不必拿着文章诗稿登门拜访求人指点,因为无人再将他们拒之门外。或是各府拜访,或是举行诗会茶会赏画会,或登高望远或踏青郊游,为着这难得同榜的缘分,也为了将来结交朋友、打下人脉基础,上京中一时之间热闹不已。 甄克礼也在其列,甄钰不时往南熏馆去套他的话,旁敲侧击打听着丁睿的情形,越是打听,越发没底。丁睿由不显山不露水一跃而成状元,的确成为这一届最耀眼夺目的一颗明星,且如今又靠上了太子,大家都以为,如今的他必定会高调出场,风头无二,不料仍是如同往常那般低调,除了必要的场合,几乎不参与众士子们的活动,而是立刻走马上任,低调的在东宫履行自己的职责,俨然已经进入了角色,并且决定按照角色的规则办事。 这样一来,倒令许多对他不服气、不忿、不甘以及羡慕嫉妒恨的士子们改变了态度,对他起了两分好感,就连早已暗中派人紧紧盯着他的皇帝,也不吝的夸奖了他一句“稳重、识大体”。甄老爷等也叹一句“如此年纪这般行事,着实不易!” 可是甄钰那边,心里却越发不安起来,搞不清楚丁睿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丁睿设法约见了她好几次,她心中疑虑犹存,也不敢轻易赴约,全部都推脱了去。直到半个月后的一日,才被丁睿给堵在了街上。 “宝儿,你为何总是避着我?”茶楼雅舍中,丁睿的目光炯炯发亮,脸色却有些微沉不快。 甄钰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咬了咬唇,终又垂下了眼眸,握着茶杯不语。 丁睿目中闪过一抹伤痛和失落,苦笑叹道:“宝儿,要你再相信我,就这么难么!” 甄钰眼皮子眨了眨,仍是不说话,给他来了个默认。虽说后来他是真喜欢上了她,可这份喜欢却来源于欺骗,根植于欺骗,说毫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何况,他如今可是太子身边的心腹亲信,而自己的爹又是个不站队的,她绝对不愿意为了解决前世的恩怨纠葛,而陷今生对她疼爱有加的双亲兄长于泥淖不拔。 沉默半响,丁睿低声道:“我知道你顾虑什么。可你要知道,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计世澜是太子的伴读,我一介一穷二白的书生,想要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和忠勇侯府搭上关系,接近太子是最好的捷径。” 甄钰的目光闪了闪,抬头望着他,若有所思。 他说的是“接近”,不是“投靠”。 “可是,太子终究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的身上既然打上了太子党的烙印,难道还能洗的清吗?”甄钰轻轻问道。言外之意是,你既已是太子一党,计世澜就是你同一阵营的朋友,将来两相冲突时,焉知你会如何取舍? 丁睿深深的眸子凝着她,嘴角忽的勾起一抹轻轻的落寞的笑容,他正色道:“宝儿,我丁睿此生只真正爱过一个人,也只对不起一个人,为了她,我已经活在悔恨痛苦中好几年,我原以为,此生便要一直这么煎熬悔恨下去永不得解脱,没想到老天待我不薄,如今只要能够帮到她,我付出什么都愿意!” “……”甄钰听得心里有些发酸,小小的菱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rq 第252章 慧妃用心良苦 “那天与你分别之后,我在上京中打听到了不少的事,”丁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划过桌面,说道:“邵琬清对不起你,忠勇侯也对不起你,宝儿,这两个人,我都会帮你向他们报仇。” “不!”甄钰的心一紧,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对上丁睿幽深的目光,她定了定神,摇摇头苦笑道:“忠勇侯的事,你不必管。你若对死去的宝儿还有两分情义的话,就不要乱动忠勇侯。” 丁睿对这话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反而一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的了然。他微微的笑了笑,说道:“以你如今的身份,如果仅仅只想报复邵琬清,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折腾,邵琬清别说搭上忠勇侯府,连上京都来不了!” “你什么意思?”甄钰的心突然一紧,突突的剧跳起来。 丁睿仍是笑得云淡风轻:“宝儿,你心里还有秘密。你不说自然有你的顾虑和苦衷,但是我猜测,这份苦衷定然与忠勇侯府有关。你设计邵琬清的同时何尝不是设计了整个侯府,可是现在,你却又对忠勇侯这么紧张——”丁睿喃喃低语道:“宝儿你是个心地善良快意恩仇的,我敢说,你当初设计侯府的时候肯定一丝儿犹豫都不曾有过,可是如今你却犹豫了,是不是有了什么出乎意料的发现?我想要帮你,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不过,只要我能够把握住忠勇侯府的一举一动。这就够了,你说呢?” 甄钰脑子里一阵一阵的晕眩,浑身脱力得像要散了架!为什么,她遇到的这一个一个的男人,眼睛都这么毒,果然是她,太幼稚了吗! “所以。”甄钰微微喘着,低声道:“所以你才故意引起太子的注意,投靠在太子身边?” “是的。”丁睿点了点头,声音平淡,表情淡淡,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那么,你便替我注意侯府的动向吧!”甄钰咬咬牙,又道:“我爹我娘都是本分之人,我不希望这件事跟他们扯上什么瓜葛。” “放心,”丁睿见她终于对自己放下了戒备心防。笑道:“我有分寸的。还有甄克礼,我也不会将他搅合进来。” 甄钰略略放心。说道:“那就好!以后有事,还是那样,去玉霞记找白掌柜,他会通知我的。” 丁睿见她仍然没有将内情告知自己的意思。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可更多的却是内疚。想想也是,换做他是她,如今也必要步步谨慎的。来日方长,总有一日。她会相信他的。 “好。”丁睿点点头,见甄钰有要离开的意思,低声说道:“你最近留心点。忠勇侯夫人这段时间在查你们甄府,还有你。” 甄钰一凛,目光闪了闪,笑着点头道:“谢谢你!那计夫人素来是这样,不必理会她!” 甄钰心中却不能不纳闷,二皇子不是说了有法子转移计夫人的注意力吗?而且自那之后,她也命秋心姐妹暗中留心了,计夫人的确没有注意到她。怎么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她却好端端的—— 细细回想近段时间的一件件事,甄钰脸色微变,想到了前些日子在寿阳太妃府上的那次宴会。 “要不要我帮你——” “不必了。”甄钰淡淡说道:“她爱查,就尽管去查好了。”她如今动作越多,计侯爷对她才会疑虑越重,就算她怀疑自己什么又怎么样?这里头的原因,只要她不亲口说出来,她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只要她想不到她的身份,就永远也无法知晓她做这些的动机,那么,她的一切推断与判断都将是错误的。她如今要防着的,就是她是否会给自己来阴的! 皇宫里,慧妃正在自己的景仁宫中与二皇子夏见泽说话。 “二皇子如今与那甄家姑娘——如何了?”慧妃捻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笑吟吟的问着夏见泽。五月的樱桃,正是滋味最浓的时候。 夏见泽一听她提起甄钰,心里一热,又是甜又是酸又是沮丧又是痛苦,苦笑道:“母妃,甄姑娘她,不喜欢儿臣。” “不喜欢?”慧妃一怔,怜爱的叹息道:“那孩子是个聪慧的,却也如此没眼光!” “其实也不是——”夏见泽话到一半忙又改口道:“她只是说,说不喜欢宫里的生活。”夏见泽眸中一黯,低声道:“儿臣的性子母妃是知道的,儿臣只想好好的活着,别的什么都不曾想过,何况,也没有资格去想。可是这个身份摆在这里,儿臣有什么法子?那些勾心斗角的龌龊事,别说是她,便是儿臣自己,也厌烦的很!” 慧妃闻言色变,下意识四下看了看,神色稍稍缓了缓,面上微沉,低斥道:“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若这般自轻自贱,这般作贱自己,别说对不住本宫的抚育之情,又怎么对得起你那早死的亲生母妃!” 夏见泽闻言面上突然一白,眸中目光闪烁不定,终是咬牙问道:“母妃,我母妃,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慧妃更是神色大变,变色道:“你这是什么话!马上就要开牙建府的人了,竟还是这般不识轻重!贤妃姐姐当年难产而亡,她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命,不是让你胡乱糟蹋、自轻自贱的!” 夏见泽面色赧然,脸上涨得通红,膝上的手曲握成拳,骨节泛着突兀的白。他垂头低声道:“是儿臣说错话了,请母妃恕罪。” “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便是你父皇也不会饶了你!”慧妃轻叹着,语气又柔和了下来,含着同情和怜悯,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不愿意同人争斗也是一件好事,既是你本无此心,那么甄姑娘担心的事不是都不存在了吗?你很快就会分府出去,到时候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又碍得了旁人什么!本宫抚养你一场,别的也帮不了你许多,你自小也吃够了苦头,能够换得一生幸福,本宫见了,也替你高兴!贤妃姐姐九泉之下,也会含笑的!” 慧妃说到动情处,声音里忍不住带上了浓浓的鼻音,眨了眨眼别过一旁。 夏见泽心中顿时热血翻腾蠢蠢欲动,那颗半要放弃的心立刻又振奋了起来。不错,将来分了府,自己做个闲散宗室,关起门来过日子总是可以的吧?她是自己这么些年来唯一喜欢的人,日子长了,她自然会看到他对她的好! “母妃,您真的会帮儿臣吗?”夏见泽又惊又喜,又有点儿忐忑。 “那是自然!那甄姑娘是个不错的姑娘,有她陪你,母妃也算圆满了!”慧妃说着双手合十微微一笑。 夏见泽十分高兴,说道:“那,等下次选秀,请母妃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儿臣一辈子感激母妃的恩德!”只要圣旨一下,甄钰便是再不情愿也只好嫁给他。他不会逼迫她,只是害怕她会属于别人,相处的时间长了,他一片真心,自然能够将她打动!何况,她本就不讨厌他。 “这可不行!”慧妃却是摇了摇头,笑道:“若是别的姑娘都好说,可是这甄姑娘乃是西昌县主和甄尚书的心头肉,西昌县主疼女儿那是出了名的,她的婚事,你父皇肯定会征询县主夫妇的意见,县主岂有不问女儿意思的?若是本宫一时提了,万一被你父皇驳了回来,这事可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如果你能够打动甄姑娘,岂不是一切水到渠成!那甄姑娘原本不肯答应,那是还没有看到你的诚意,你将一切细细的说与她听,她不是就明白了?” 夏见泽凝思想了想,顿觉豁然开朗,遂笑道:“母妃说的极是,钰儿她顾忌什么我都知道,我好好的跟她解释,她自然也就明白了我的心意!” 慧妃听罢又好气又好笑,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嗔他取笑道:“瞧瞧,钰儿钰儿的!你呀,这辈子怕是要被她吃的死死的!” 夏见泽心口一热,目光顿时也柔和了几分,嘴角情不自禁翘了翘,说道:“那是儿臣求之不来的福气!” 慧妃听了更笑,笑毕又轻叹道:“一个你,一个你六皇弟,将来都能够平平安安,美满幸福,母妃这一辈子,便再无所求了!” 夏见泽便说道:“父皇甚为疼爱六皇弟,六皇弟又那么聪明伶俐,将来必定出息,母妃无需忧心。” 提起亲生儿子夏见沛,慧妃面上不觉露出笑容,笑道:“你六皇弟还小呢,也不知什么时候才长到你这么大!”皇帝对这几个儿子都是不冷不热,相比较而言,对这个幼子倒比其他三个儿子更喜欢几分,提起这个,慧妃心里也是甚为欢喜的。 看到夏见泽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羡慕,慧妃忙收起了笑容,嘱咐道:“二皇子,这件事你也不需要太过着急。如今西北那边还未分出胜负,虽无坏消息,但亦无好消息传来,如今朝中上下都紧张的盯着那边,你规规矩矩的在宫中读书便是,暂时不要出去,更不要去找甄姑娘。省得落人把柄!等这件事告一段落,再提不迟!”rq 第253章 赴宴 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身为皇子,不说为国分忧,为父皇分忧,反而还天天忙着谈情说爱追求心上人,如果皇帝知道了,一怒之下这件事准定要黄。夏见泽被慧妃这么一提醒,心中十分感激,拱手垂头道:“多谢母妃提点,儿臣记住了!” 慧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那就好!沉得住气,才能等到好机会!” “母妃说的是!”二皇子与慧妃相视一笑。 西北这一场仗,六月底的时候终于告了一段落,西北军大获全胜,狠狠的重创了胡人的主力部队,缴获了大批的牛羊马牲畜和金银宝石,余者率众四处逃窜。只是可惜大漠太过广大,气候和环境又恶劣,未能一歼成功。 比起这么多年来,这一场战争却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这标志着,大夏国对胡战略的改变,由被动防守改为主动出击。 捷报传入上京,皇帝龙颜大悦,朝臣们亦欢欣鼓舞,气势高昂,众口一词表示应该大大嘉奖西北军上下。 却不知,连带着捷报一起呈上的,还有一封梁褚执笔,各大主将联名的密折,在折中向皇帝表示,此次胜仗不要朝廷任何赏赐封功,只请求皇帝准许将此次获得的战利品全部充当军资,等彻底打败胡人之后,再接受朝廷的表彰封赏。 皇帝自然没有意见,西北军有这份一鼓作气拼到底的决心,他巴不得。将战利品全部充当军资,暂时便无须向朝廷要钱要粮,也是十分合理的要求。 可是内阁却炸开了锅,说是例不可开,西北军这么一弄,将来别的将士打了胜仗要怎么办?就算他们不要任何封赏,朝廷也该做个姿态出来,这也是激励百姓、振奋民心的好事! 皇帝知道内阁。或者说是简家一派惦记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此次立功将领的名单。梁褚的密折本就是他授意上的,为的就是不让人知晓这份立功的名单,此时岂肯就范?只管拿梁褚的折子来堵他们的口。说是梁大将军说的也有道理,朝廷应该尊重他们的意思。内阁一听不干,固执的坚持己见,最后退而求其次,请求皇帝派遣钦差前往西北军安抚慰问,以示天恩浩荡,以示朝廷对西北对胡战争胜利的重视。对西北军的重视。 这样,既表示了朝廷的意思,又不损失一钱一粮,还能够起到激励士气的作用,也可以让钦差好好的观察一番,看看西北军是否言过其实,夸大了胜利果实。 别的皇帝可以不管,这后一句话却不能不防。思索一番,同意了内阁的提议。 于是,就钦差的人选问题。朝堂上又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角逐,最后,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又落到了出使南越有功的齐良生头上。 简阁老一派本不肯同意,皇帝却一口咬定,齐良生出使南越的差事办得极妥当,可见经验丰富,办事亦认真,乃是出任钦差的不二人选,简阁老一派没了话说,总算争取到了一个副使的名额。命随了齐良生一道去。 齐良生当仁不让,不辞劳苦,带着仪仗队伍浩浩荡荡的去了西北,一个月后方回朝复命。他的嘴也是紧的很,回朝复命半个多余的字也没有,一板一眼只回复了皇帝当初让他带去的几个问题。至于那副使。更是倒霉,还没到西北呢,就让齐良生给抓到了小辫子看押了起来,压根一步也动不得,更别说打探什么消息了! “若不是路途遥远,怕路上会出事,微臣早就命人先押他回来了!”齐良生说得理直气壮,且略带嫌恶。 简阁老一派气得要死,偏偏证据确凿,找不出齐良生半点儿错处。心中无不都道:若是你早就命人先押他回来那倒好了! 不过,皇帝也没治这副使的罪,只是小小的训斥了一番,也不许齐良生再告他的状,算是圆了简阁老一派的面子,简阁老等自然也不好意思再理论这事。 齐良生带回来了好消息,皇帝心头大定,龙颜大悦,恰好没多久便是慧妃的父亲,以致退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国子监祭酒温维奇七十大寿,皇帝在景仁宫闲坐时,慧妃从旁提了一句,皇帝一高兴,随口便命李公公备贺一份重礼,到了那日送往温府为老学士贺寿。 皇帝这一开口,慧妃喜不自禁,谢恩之后忙命人将此消息传递给娘家,娘家得到消息也很高兴,原本就准备大办的寿宴因此越发准备得隆重起来。 到了寿宴那一日,果然门庭若市,车轿川流不息,往来不绝,温家儿孙媳妇外院内宅忙得脚不沾地,暗自庆幸,幸亏扩大了规模,上提了档次,不然,可真要失了面子了! 皇帝都表了态要送贺礼凑趣,有谁不来巴结的? 因六皇子年纪还小,慧妃乃天家内眷,自不能回府拜寿,慧妃便奏了皇帝,请皇帝准许自己自幼抚养的二皇子夏见泽替她回府一趟,这是彰表孝道的意思,皇帝并无异议准了。二皇子十分感激慧妃,正好趁此机会,他也可以见一见甄钰。 甄钰和甄敏随着甄夫人用过早饭便去了温府,拜寿之后,便在内堂中与各府夫人、小姐们聊天闲话,温府的媳妇少奶奶们一旁陪笑招呼着。 甄钰没想到的是,这一次,邵琬清竟然又跟在计夫人身边出现了,反倒是计子茜病了没来。 众夫人们这一次见了邵琬清却没有上次在寿阳王府那么惊异了,毕竟,寿阳太妃上次当着面这么说,后来又赏赐了邵琬清东西,连计夫人都被逼的在寿阳太妃面前应承了下来,还有谁那么自讨没趣跟太妃唱反调? 邵琬清今日穿着一袭浅橘色的轻容纱挑绣纱裙,无论样式与花色都中规中矩,恰合着妾室的身份。更难得的是,她今日面上表情亦十分沉静,规规矩矩的侍奉在计夫人身边,没有半点儿怨愤不甘。 甄钰忍不住向她多望了几眼,邵琬清察觉了,向甄钰回望过来,展颜轻轻一笑友好的点了点头,甄钰浑身一个轻颤,忙避开了目光去。 甄钰心底突然有些不安起来,邵琬清气急败坏的时候并不可怕,而她一旦露出这种冷静得变态的神情,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从来不曾听说她与温家有什么不对付,她今日这般,是想要做什么? “花园里的水榭那边凉快,这时候荷花也开得正好,姑娘们在这儿气闷,倒不如上园子里散散心去吧,等会儿开席了再过来便是!”慧妃的兄长、吏部左侍郎温于宪的妻子温大夫人亲切招呼各位姑娘们,又示意女儿温翠楹领着各府姑娘们往园子里去。 内堂中人多嘈杂成一片,众姑娘们早已不甚耐烦,听见温大夫人这么说正中下怀,各人与自己的母亲招呼过后,叽叽咯咯笑着起身,随着温翠楹一起去了。 甄钰心中不安,原本陪在甄夫人身边不肯去,偏温大夫人看见了笑着向她道:“甄姑娘也一起过去和姑娘们玩玩吧,这么大的姑娘了,可是一刻也离不开娘么!” 众人听毕都好笑起来,甄夫人亦笑,顺手揽着甄钰,轻轻抚了抚她的头,眉眼间尽是温情含含笑道:“我这个钰儿从小便是这样,偏要黏着娘,倒叫各位夫人见笑了!” “这是夫人的福气!哪里见笑了!”众人都笑道。 温大夫人又含笑道:“姐妹们都去,你在这里岂不闷的慌?呵呵,眼看要找婆婆家的人了,还这么黏着娘哪儿成呢!将来出阁了,甄夫人不知多不舍呢!” 甄夫人微微叹了口气,笑道:“可不是呢!”又向甄钰笑道:“既如此,你便一同无园子里玩玩吧!” “甄妹妹,一块儿去吧!”温翠楹早笑着过来向甄钰招呼。 甄钰不由得悄悄瞟了邵琬清一眼,见她眼观鼻鼻观心依旧身形挺直双手垂在身前侍奉在计夫人身旁,浑然不觉周围所动,便略略放了心,笑着向温翠楹点了点头,道了声“有劳姐姐!”,带着秋心一道儿去了。 温府的后花园十分精致,布景尤其巧妙,内种假山佳木各种盆景格外的多,靠近水池名为“含烟”的水榭中,在延伸水面这一面搭建了卷棚,伏栏便可观荷,三面竹帘半放半遮,一旁栽着翠竹,清风细细,绿萝生凉,置身其中,甚是凉爽。包括甄钰、甄敏在内的一共十来位姑娘们都在此中歇息,或赏荷,或下棋,或饮茶聊天,或撒着鱼食逗着池中的锦鲤玩,倒也十分热闹。又有丫鬟们捧着各色新鲜瓜果、冰镇甜点往来,温翠楹和府中两位姐妹殷勤招呼着。 温翠楹的妹妹温翠桢一时又嫌不够热闹,又命人将那各色五彩辉煌的水禽赶了过来,看它们在水中叽叽啾啾的叫着嬉戏,各人拿着细细的竹竿子,一头垂钓着食物逗着玩,乐得哈哈大笑。 甄钰也在一旁含笑看着,不时与温翠楹说几句话。 “我家三妹妹就是这么淘气!整天没个姑娘家的样子。为了这个娘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了,一见着人多热闹,她便又什么都忘了!”温翠楹向甄钰等笑着说道。 “这多好,家里岂不是更热闹些!”甄钰笑道。(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第254章 不见了 一时说着话,丫鬟们捧来了冰镇的银耳雪梨甜汤,谁知那丫鬟不知怎的脚下绊了一下,惊叫一声一下子朝这边扑了过来,托盘中的碗盏清脆落地,甄钰首当其中,避不及避,低呼一声身子轻侧,仍是泼了一裙子的汤汤水水,将那绣着折枝芙蓉花的云香纱褙子浸染了一大片,一滴一滴的往地上滴着汤水。 那丫鬟顿时黄了脸,张慌着双手呆在了当地,被温翠楹一喝,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嘴唇哆嗦了半响方哭着磕头告饶。 这么大动静早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温翠桢素来是个脾气火辣的,见了甄钰提着裙子的狼狈样,不由怒火中烧,怪那丫鬟失了自家脸面,当即俏脸一沉指着厉声喝道:“一点子小事也办不好,府里头养着你们何用?来人,拖下去给我掌嘴!回头告诉管事妈妈一声,重重的罚!” 那丫头本就瑟瑟发抖惨白着脸色,听了温翠桢这番话更是抖得筛糠一般,哭得满脸是泪只管嚷着“三姑娘饶命!” “好了,还不快下去,怎的连规矩也不懂了?今儿是什么日子,不许再哭!”温翠楹早在甄钰旁边柔声抱歉,替她整理裙子,听见这丫头被三妹妹吓得越发哭起来不由沉声低喝。 这等大喜的日子里,府里头最忌讳的就是不吉之事,她这么一哭,正是犯了大忌。 那丫头此时也回过神来了,硬生生咬着唇止住了哭声,忍着泪缩肩拱背的被人带下去了。秋心见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脚上仿佛不受力。目光不由得闪了闪。 “甄妹妹,真是不好意思!”温翠楹十分尴尬瞧了瞧甄钰那湿了一片的罗裙,脸上微微有些发红。 “没有什么的,我叫丫鬟把衣包取来换下便是了!”甄钰笑了笑。刚才大伙儿都挤在一处逗引那池中嬉戏的水禽。推推搡搡之间不留神撞着了也是寻常。 甄钰说着望了秋心一眼,秋心屈膝道:“奴婢这就去拿衣包过来。还请温姑娘给寻个地方便好。” 温翠楹忙笑道:“倒是不用那么麻烦!若是甄妹妹不嫌弃,我家三妹妹那里就有合身的新衣裳。也是这次为了祖父寿辰才添置的,不如甄妹妹且就换了吧?”温翠楹满脸的祈求和渴盼,甄钰若是遣人去甄夫人那边着人寻衣包,众夫人们知道了岂有不问的,虽是小事,可终究显出温府的安排不周来。 温翠桢也忙笑道:“我姐姐说的是,甄姐姐。咱们身量差不多,我那一套新做的红缕金撒花缎面上襦、粉色撒花百褶裙正合今日穿,我这就叫人去取了过来!” 甄钰想了想,点头笑道:“如此也好!那就劳烦”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温翠楹姐妹听见她答应了,便忙吩咐丫头飞跑去取。这边温翠桢依然招呼着众姑娘们玩耍,温翠楹便带着甄钰主仆往东北边的金香楼去等着。 “那边也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正好咱们在里头歇一歇。”温翠楹扶着贴身丫鬟湘儿的手,笑着让甄钰。 甄钰笑着带着秋心同她去了。 楼前廊下坐着两位照看看守屋子的媳妇子,见了她们忙起身见礼。温翠楹摆摆手命她们退下。 一时进了金香楼,果然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想必也是为了这次寿宴特意收拾出来的。多宝格和长案上摆放了不少的金银玉器皿摆设和鲜花盆景瓶花,案上的香炉中还点着香,袅袅的轻烟中。不时传来细细的清香,沁人肺腑。 湘儿服侍了她们坐下,便笑道:“姑娘和甄姑娘且坐着,奴婢去叫人沏一壶好茶来!” “去吧!”温翠楹笑着向她点点头,向甄钰安慰笑道:“我三妹妹的院子离这里不远,一会儿衣裳就取来了!” 甄钰听了忙笑着道了声“无妨。” 温翠楹见她的目光不时望向那副芭蕉紫薇图下边桌案上的珐琅錾金三脚象足香炉。便笑道:“这是前些日子得的松枝吴藿香,这个天气点着倒正好,不但不觉气闷,且还有一股令人神清气爽的清凉香味。” 甄钰笑道:“府上真细致,预备得这样齐全。”连这没人的屋子里,都燃上了这般名贵的香料,甄钰说着,上前去瞧了瞧。 温翠楹矜持的笑了笑,说道:“这些个下人们,也算是长进一回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甚是意外,没料到这屋里连香都点上了。 外头的阳光明晃晃的,投在地上的叶子影儿一圈一点,风一吹,也跟着轻轻的晃动,如水面上跳动的银点,让人有些昏昏然起来。 总算是那去取衣裳的丫头回来了,陪笑着上前交割清楚。秋心亲自接了过来,温翠楹便打发那丫鬟下去了。 “甄妹妹这就换下来吧!这换下的衣裳我让湘儿拿回去清洗干净了再给妹妹送回去!” “不用了!一点小事而已,我自己拿回去洗也是一样。”甄钰笑了笑。姑娘家的东西,怎么好轻易假手旁人? 温翠楹听见了,笑了笑也不再勉强,便请甄钰和秋心自入碧纱橱后去更衣。 花厅中,姑娘们跟着温家的两位姑娘出去之后,没多大会,邵琬清趁人不备借口如厕也出了去,问清了姑娘们去的方向,一个人遮遮掩掩的也绕了过去。 虽然计夫人的话她不会全部相信,更不会相信计夫人会为她好,可是计夫人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细细想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一件一件的事,果然都和甄钰脱不了干系,而且,在自己身份败露倒霉之前,偏又那样巧,她不动声色的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邵琬清越想越气得七窍生烟,尤其想到甄钰当初劝说她不要接近谷郡王,随后谷郡王不知为何就离开上京去了江南,回来后又那么快就和萱娘订了亲。邵琬清越想越悔恨,当初如果不是因为被甄钰花言巧语所迷惑,今日谷郡王妃就是她! 反正都是邵心萍的亲人,女儿也好,侄女也罢,寿阳太妃要报恩让儿子娶了她还不是一样?怎么着都不可能像今天这么惨! 如今自己身份卑微,不过一介小妾,人家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尚书嫡女,她想要见她一面比登天还难。今日非要趁这个机会同她好好理论一番不可。她这么算计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邵琬清远远的瞧着水榭那边衣香鬓影叽叽咯咯的热闹,姑娘们头上的珠钗不时被阳光反射过来,闪耀刺目,更加刺心,邵琬清怔怔的瞧着,脑子里不由得一阵恍惚起来。从前她也是其中一员,这么快,就一无所有了! 心中更恨,手上用力,面前一朵硕大的芙蓉花生生折断,乳白的汁液瞬间从断口处冒出来,邵琬清厌恶的瞧了一眼,随手将那花朵抛在一旁,掏出手绢细细的擦拭手指。 猛一抬头,却看到前边灌木丛后有一个青布包头、穿藏青短褐的男仆鬼鬼祟祟的掩身其中,正向水榭那边张望打探。 邵琬清一惊,同时又感到一股莫名的刺激,她将身隐了隐,眼睛一眨不眨也盯着水榭那边,不一会,便看到那边起了喧哗,又有丫头跪着求饶,又隐隐听到温家三姑娘大声斥骂丫头的声音。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甄钰衣裳让那丫头不留神泼了汤汁了。邵琬清低骂一声“活该!”再抬头去寻那青衣小厮时,却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邵琬清心里不由一惊,顿时有些慌神的四下看了看。 看到甄钰和温翠楹离开,她心头一动,打起了精神悄悄跟了过去。可惜金香楼她不敢进去,只好在外头藏身等着,心里琢磨着等会儿甄钰和温翠楹出来,该如何想个法子将温翠楹支开。 不料,邵琬清眼睛一花,又看到天香楼廊下窗前有人影闪过,她眨了眨眼,唬得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站在背阴处的身子从脚底慢慢浸上来一股凉意,令她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邵琬清越发好奇起来,虽然心里紧张得突突直跳,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越发要探个究竟。 不多会,只见四名青衣小厮动作迅捷的窜身进了天香楼,不一会,扛了两个大小略有差别的白布袋子出来,在门口分作两组,一人扛着布袋一人断后,朝不同的方向去了。 邵琬清差点惊呼出声,慌忙抬手死死的捂住嘴,四下看看无人,悄悄跟在那扛着略小布袋的一组人身后…… 邵琬清看清楚了一切过程,兴奋得差点要笑出声来。 “甄钰,你也有今天!”邵琬清咬牙切齿低声嗤笑,理了理身上衣衫,脚步轻快的往水榭方向走去,只要众人都看到了,那高高在上的尚书府千金,就要身败名裂,比她还不如!想起当初听从了那人的安排计划,用那般不得不为的下策进侯府的门,邵琬清心里就一阵愤恨。 “二姐姐不是带她换衣裳去了吗?”温翠桢问道。旁的姑娘们也甚是纳闷,无不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甄妹妹主仆没有回来?”邵琬清才刚走到旁边,就听到水榭那边一片嘈杂,众姑娘们都围在一处叽叽喳喳,问话的,是温翠楹。rq 第255章 邵琬清的挑拨 温翠楹蹙了蹙眉,说道:“我,我一时有点困,不知怎地竟睡了过去,等我醒来时,她和秋心都不见了!我还以为她先回来了呢!” “甄姑娘不是这样不识礼数的人,怎么会不打招呼就离开了?” 众人不觉望向甄敏。 甄敏不以为意笑了笑,随口说道:“想必是我二姐看到温姐姐困了休息,所以出去走走吧!”即便是这样,也是失礼的举止。 众人一时都不搭腔,又有人笑道:“这花园里总归就这么大,甄姑娘还能上哪儿去呢?叫人找找便是了!” “会不会去了花厅呢?”又有人说道。 “这倒是的!”温翠楹猛然回神,忙笑道:“没准儿真是回了花厅那边去了!各位姐妹们在这儿坐坐,我过去看看。”话是这么说,温翠楹心里不知怎的也隐隐的有些不安起来,说着急急转身忙要过去。 恰此时,有人眼尖的笑道:“那不是谷郡王妃吗?郡王妃来了!” 众人循着望过去,果然见三四个丫鬟仆妇簇拥着萱娘正朝这边走来,她的身边仍旧是名儿贴身搀扶着。 邵琬清悄悄瞟了一眼萱娘通身的打扮,雍容华贵,仪态万方,尤其是头上那十分惹眼的红蓝宝点翠嵌珠翟凤花钿,更将她整个人衬得高贵明艳不可逼视。这般架势和威仪,哪儿还有半点当初那做小伏低、满脸柔顺的庶女模样? 众姑娘们见了,也有羡的也有慕的也有感叹赞叹的,却无不整了整衣衫鬓角。规规矩矩的上前屈膝行礼,口内笑着见礼。 萱娘轻轻抬手甩了甩手中茜红绣花的丝绢帕子,微笑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众姑娘们一齐陪笑起身。萱娘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一遍。笑问道:“甄府的二姑娘呢?不是说也在这儿吗?” 慧妃父亲的寿辰,皇帝都亲口命人送了礼,寿阳太妃不便亲自前来。便派了萱娘过来道贺。萱娘在花厅中与众夫人们寒暄一阵,便欲过来寻甄钰说几句话。她在一群夫人中间年纪本就太小,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而她身份却高,有她在场众夫人又不便将她撇开不理论,因此她要过来,众夫人们也觉得正中下怀。 温翠楹闻言脸色微变。望向领着萱娘过来的内宅头等管家娘子道:“梁大娘,甄二姑娘不在花厅那边吗?” 梁大娘一怔,摇摇头笑道:“老奴刚陪着谷郡王妃过来,甄姑娘并不在那边。” 萱娘闻言秀眉微蹙,面上顿时有些不虞。来者是客,明明就是温家姑娘将客人领了过来,这会子却连客人在哪儿都不知道!且甄钰并不是个顽皮乱窜的—— “这是怎么回事?”萱娘心一紧。 温翠楹顿时跌足急道:“刚才丫鬟不小心弄脏了甄妹妹的裙子,我便陪了她去金香楼那边去换,不料我打了个盹,睁开眼回过神来时,甄妹妹主仆都不见了!” “这附近可找过了没有?”萱娘听着话有蹊跷,顿时急道:“钰儿并不是个贪玩的!你领她去换衣裳,如果不是发生什么事。她一定不会招呼不打一个悄无声息的就走开!” 萱娘这话听来像是责怪她有责怪甄钰的意思,温翠楹听了顿时心头一梗,想要分辨什么,嘴唇嚅嚅动了两下也不敢辩,只忙说道:“我这就叫人去找!” “是在找甄姑娘吗?”邵琬清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插进话来,当即陪着笑脸上前。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齐刷刷落在邵琬清身上。看清是她之后,不少的姑娘面上露出淡淡的讥诮,摆出一副看戏的样子。 萱娘蹙了蹙眉,一看到邵琬清便知无好事,只是,邵琬清说出这样的话来,必定有因。 温翠楹如同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当下忙点头,望着萱娘道:“邵姨娘这是从哪儿来?可是看见甄姑娘了?” 邵琬清笑了笑,说道:“我刚刚从那边过来,倒是恍惚看见甄姑娘往东北角那边阁楼方向去了,不过,她走得急,又隔得远,也不知是不是!” 温翠楹听见忙道:“东北角那边只有一座清苑,我这就过去瞧瞧!” 萱娘目光闪了闪,有些怀疑的望向邵琬清道:“你果真看清楚了?是甄家妹妹?” 邵琬清忙笑道:“是不是也说不好,也没准儿是我看走了眼。不如,咱们大家都过去,若不是,也好帮忙在园子里找找!” 温翠楹已经等不得,忙道:“前边就要开席了,既如此,劳烦大家都帮帮忙吧,改日必定重谢!”说着脚下不停,带着丫环已是急急过去。一个大活人,不过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甄夫人又是出了名的护女的,若是问起来,难免大家心里都添堵,这大喜的日子,偏生在她手中出了岔子,她怎么跟父母交差? 萱娘见温翠楹如此说,也不好阻拦,只得也跟了上去。 邵琬清却又有意无意的笑道:“不知是不是那清苑有什么特别好的景致,甄二姑娘怎么会去了那里呢!”众姑娘听得这话似有所指,原本不打算过去的此时倒全部被勾起了好奇心,相视笑道:“咱们都过去帮忙!” 萱娘是个自小在后宅混大的,什么不知?手中的帕子不由得就紧了一紧,扶着名儿疾步跟上,王府跟来的婆子和温府中相陪引路的管家娘子一怔,忙脚不沾地的快步跟上。 一时走到清苑前边,冷不防却见秋心慌里慌张的从旁边转角小径跑了出来,没头苍蝇似的乱了方寸,见这边来人心下一慌,下意识的就要躲开,却被温翠楹出言叫住。 秋心不得已停下了脚步,转身上前,向萱娘、温翠楹等屈膝施了一礼,陪笑道:“奴婢见过谷郡王妃、见过各位姑娘!” “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没规矩,见了人不说好好的站着,反倒转身要跑?二姐姐平日里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吗!”甄敏当即柳眉倒竖厉声呵斥秋心,顺带把甄钰也踩了一下。教出这样的奴婢,主子的品行能好得到哪里去? 秋心垂着手交叠在身前,低声道:“奴婢,奴婢急着去找姑娘,所以,所以——” “那又如何?去找二姐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慌个什么劲!”甄敏又是一声呵斥。 “找到甄姑娘了?”温翠楹乱糟糟的心顿时松了下来,也顾不得等甄敏教训秋心,忙问道:“甄姑娘呢?在哪儿?”嫡庶姐妹之间不合,温翠楹见多了早就不怪了,她只要确保甄钰没事,其他的并不想夹缠其中。同时心中难免要想,这甄三姑娘一个庶出妹妹,却敢当着这许多外人的面、又是在别人府邸中,就这么拉下脸来教训嫡姐屋里的大丫环,可见还真是—— “甄三妹妹少说两句吧,眼前确定钰儿没事就好!秋心,你家姑娘呢?”萱娘不由得插了一句嘴。 若是从前,甄敏哪儿把萱娘放在眼里,如今听了萱娘发话,却是咬了咬唇,站在一旁不敢再吭声。 “姑娘,姑娘——”秋心眼神有些躲闪,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慌乱又强作镇定。 邵琬清不等别人说,忙道:“想来甄二姑娘必定在那清苑里头的,郡王妃、温姑娘,咱们进去瞧瞧便知!”邵琬清说着就要引着温翠楹走。她不由得深深瞟了秋心两眼,心想这个死丫头倒是命大,不知怎的竟让她逃脱了,不过,看她这神色,那甄钰必定是—— “姑娘不在里头!”秋心错愕的抬起头,望向邵琬清。 邵琬清分明看清她眼底的慌乱,哪里肯信,心中暗暗冷笑,说道:“不在里头?那你慌个什么劲!在不在看一看不就清楚了?” “邵姨娘什么意思!”秋心顿时涨红了脸,顿时气急败坏起来。邵琬清果然是个尖酸刻薄之辈,连影子都没有的事,她竟然说出此等暧昧不明的话来。 众位姑娘听了邵琬清这话,再看看秋心这副模样,心里顿时大感兴趣起来,温翠楹一时也怔住了。 邵琬清鼻孔里哼了一声,怪笑道:“哟,我什么意思?我这不是关心甄二姑娘吗?二姑娘来温府赴宴,好端端的却不知做什么去了,怎么叫人放心呢!” “邵姨娘嘴里最好干净些,我家姑娘不是你一个姨娘能说三道四的!”秋心又慌又怒,气得浑身轻颤,脚下一不留神,踩在了萱娘脚上。萱娘见了这般心里也正在乱着,冷不防挨了秋心这一下心中一惊,下意识“哎呀!”惊叫起来,名儿和丫头婆子们俱是一惊,叫着“郡王妃!”抢上前来。 秋心早已回身扶住萱娘,急得一个劲赔罪,一时乱作一团。 邵琬清见状暗喜,一边向温翠楹姐妹陪笑道:“两位温姑娘还是快瞧瞧郡王妃吧,我去替姑娘看看!”说着生怕人同她抢似的,三步两步奔到廊上,提起裙子毫不犹豫一脚踹开了门,往里头直奔而去。 众姑娘们见她冲了进去,哪儿有不好事的?一个个叽叽喳喳低声议论着随着蜂拥而进,反倒把萱娘同温家姐妹撂在了外头,也有三五个胆小怕事或是素来洁身自好沉静稳重的姑娘们陪在外头。rq 第256章 冲动的代价 众姑娘们见她冲了进去,哪儿有不好事的?一个个叽叽喳喳低声议论着随着蜂拥而进,反倒把萱娘同温家姐妹撂在了外头,也有三五个胆小怕事或是素来洁身自好沉静稳重的姑娘们陪在外头。 冷不防,一阵慌乱的尖叫声从屋内传来,随即见众姑娘们一个个见了鬼似的从里头奔出来,脚步跌跌撞撞,神色慌慌张张,脸上红晕骤起,似是羞愤交加。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温翠楹、温翠桢相视一眼,温翠楹只觉得心蓦地一沉,差点没想晕过去。不过是领着赴宴的姑娘们来后花园散散心解解闷,怎么好端端的就闹成了这样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了!”温翠桢见姑娘们一个个脸色又羞又恼红得可疑也慌张得可疑,偏偏一个也不答她的话,她本就是个急性子,此时哪里还忍得住,急得跺脚道:“你们不说,我自个看去!” “去不得,去不得的!”一位穿桃红半臂的姑娘拉住了她。旁边又有一位穿着橘色长衫水泻长裙的姑娘说道:“别人去不得,温家妹妹却是去得的!” “啊!”这时候,从屋里又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一个人,众人一看,却是后知后觉的邵琬清。 邵琬清没有想到,她兴匆匆的将一众人引来这里抓奸,不料屋内的情形跟她在外头隔着窗户缝偷看到的情形完全不一样。原本应该是两个人。此时甄钰竟不见了,只有一个年轻公子毫无形象的躺在榻上正在酣睡。众姑娘们见了这样,哪儿有不臊的,当即惊呼一声全部跑了出去。她也是吃了一惊,吃惊之余第一个念头便是:甄钰会不会躲在屋子里哪个角落里?她见那公子睡得沉沉似乎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便大着胆子急忙的在屋子里四处搜寻,连衣柜都没有放过!只要能够找到甄钰。她便不算丢脸,不然,今天这脸,是丢到家了! 找了一圈都没有甄钰的影子,她心一横,弯下腰就要趴下去看床底,不料恰在此时,床上的公子翻身坐了起来,两条腿垂下了床,恰恰落在她的面前。迷瞪瞪的瞪着她喷着酒气喝问道:“你是谁!在这儿做什么!” 邵琬清伸出去的手差点儿碰上他的腿,顿时唬了一跳。下意识抬头,对上他直瞪瞪望过来的眼睛,这才吓得落荒而逃。 “你们两个,快进去看看怎么回事!”此时萱娘已经无恙站了起来。温翠楹顾了这边乱了那边,舒了口气忙吩咐跟来的府中婆子。此时,她也隐隐猜测到什么来了,心更是突突乱跳。 两名婆子应了声“是”,还不及进去。但听见门楹轻响,一个穿着枣红暗花团纹的男子摇摇晃晃的靠在门上,一脚踏出来。衣裳虽然有些皱巴巴的不甚整齐,好在没走了大褶。 众姑娘见了这男子,又是一阵尖叫,纷纷用手中团扇遮住了脸转过头去,一个个臊得脸红心跳,不由得恨恨的瞪向邵琬清,如果不是她莽莽撞撞的多事,她们怎么会闯进去?不闯进去,又怎么会看到—— 这下子,真正是什么脸都丢尽了! “三哥!”温翠楹和温翠桢见到这男子,不由得齐齐一怔,眼珠子睁得老大。 这男子正是温翠楹姐妹的嫡亲堂兄温和泰,慧妃二哥的嫡长子。 “你、三哥你怎么会在这!”温翠桢失声大叫起来。 温和泰抚了抚额,皱皱眉摇了摇头,身形有些摇摇晃晃的下了台阶,有些茫然的望了望她们,说道:“我在前边喝多了两杯,一时头有些沉,就进来想要歇一歇,不想方才被一阵乱七八糟的尖叫声给吵醒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温翠桢一怔,奇怪道:“可是三哥你——” “三哥你也是的,母亲让我带着姑娘们在园子里,你怎么也不知道避一避,要歇不会回自个屋子去!三哥还是快点儿出去吧!冲撞了客人怎么好!”温翠楹皱皱眉,有些恼火的瞪了温和泰一眼。 温翠桢闻言目光闪了闪,垂下了眼眸不说话,心里还在有些怔忪,心想三哥酒量不是一向来极好的吗?怎的这么轻易就让人给灌醉了? 温府的管家娘子和内宅得用婆子显然也是知道温和泰的酒量的,不过却不像温翠桢那么缺心眼儿,闻言立刻就有两名婆子上前陪笑道:“老奴这就送三公子回去歇着,三公子小心些!”说毕上前一左一右扶着温和泰摇摇晃晃的去了。 温翠楹暗暗舒了口气,这件事是三哥哥乱闯花园,酒后失德,可是众位姑娘如果不是自己闯了进去也不会发生这种事,说起来双方都有责任,且法不责众,好在人多,大家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事混过去——没有谁那样傻,将这件事到处去说,一下子得罪这十来家人家和温府。否则再加上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岂非要将上京一半的高门大户都给得罪了? 不过,如果单单只是一个人在那屋子里,那可就—— 想到这里,温翠楹不由得生生打了个冷颤,脊梁骨上一阵发冷。如果甄钰被发现与三哥同处一室,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不但他们两人没脸受尽千夫所指,便是温府和甄府都会受到牵连,宫里的慧妃也要没脸! 温翠楹不由得向站在那里怔怔发愣满眼不肯相信的邵琬清望了一眼,心中暗怒。显然,邵琬清肯定是知道什么的,不然也不会将众人引过来,更不会心急火燎的直冲进清苑去,更不会看不到甄钰在里头而露出这种表情;还有自己的三哥,号称千杯不醉的人,怎么说醉就醉了?而且,三哥也不是不知规矩轻重的,今日府上来了这么多的女客,他便是躲酒,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进了园中一处楼阁便躺了下来而不是回自己屋里? “真是不要脸!一个姨娘,还当自己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呢,来到旁人府上也敢这么不管不顾的做起主来!” “也不知她是安的什么心,好端端的把咱们引来这儿!” “就是,天生就是个下贱胚子!” “忠勇侯府家风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这种货色计夫人怎么也带出来丢人现眼!若是从前,计夫人哪儿会犯这种错误!” 众姑娘们恼羞成怒,一个个都拿邵琬清出气,顿时你一言我一语的羞辱嘲骂起她来,连带忠勇侯府也恼上了。 温翠楹猛然回神,失声道:“甄姑娘呢?” 众人一顿,七嘴八舌的咒骂声顿时消失,一个个目光齐刷刷的瞪向邵琬清。 邵琬清猛然察觉,尽管她没脸没皮惯了,在这数不清道愤怒的目光下仍然感觉有点儿扛不住,两条腿直发软,她强作镇静,目光躲闪心虚道:“你们,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一名穿石榴红绫、戴梅花攒珠金步摇的鹅蛋脸姑娘挑眉冷笑道:“你不知道你刚才满嘴里嚷的是什么?” “甄二姑娘从前待你倒是不错的,没想到你下贱到了这种地步!” 众位姑娘们一时心头火起,不由得又将邵琬清讨伐了起来。 “秋心!”萱娘顿时板起脸来,提高声音将众人的声音喝住,众姑娘果然不再言语,一齐垂下了头。 “钰儿到底在哪儿?你究竟知是不知?还不快点儿说!”萱娘顿时恼火的瞪向秋心。 秋心有些为难,终是抬手向西北方向指了指,说道:“姑娘在那边那片芙蓉花那儿呢!” “钰儿好好的,怎么去了那儿呢,还不快领我们过去!”萱娘顿时放了心,却又嗔了秋心一眼。 本来有些姑娘们生怕有什么事惹到自己身上,本想推辞不过去了,可是萱娘这么一说,谁也不敢先走,只得簇拥陪着一道过去。萱娘深知,今日发生了这种事,要想断绝所有的猜测,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将一切都光明正大的暴露在众人眼底,这样,才能断绝所有流言的根源。众人难免会奇怪,甄钰换衣裳之后怎么会去了那边,旁人不便问,那么她便来问,总之,不能让旁人有一丝半毫的纳闷。 刚才秋心故意踩了她的脚,趁着转过身来扶她的时候重重捏了捏她的手向她递了眼色,她心中一惊便故意叫痛本想拖延时间,没想到邵琬清竟然会压根不管不顾的冲过去,令人阻不及阻,当时,她吓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腿一软差点真要跌坐在地上。 直到众人乱作一团的退出来,直到温家三公子摇摇晃晃的一个人出来,萱娘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下来,然后,秋心就又给她使了眼色。 众姑娘们听见萱娘这么问,顿时又注意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秋心。其中一个忍不住抱怨道:“是啊是啊,甄二姑娘到底去做什么去了?刚才你早说了她去那边不就行了?你那般慌张的模样,岂不是平白令人起疑!”话里的意思,竟有些责怪甄钰和秋心的意味。rq 第257章 乌龙 秋心忙有些尴尬的陪笑了笑,为难的蹙了蹙眉,小心翼翼的轻抬眼皮瞧了温翠楹一眼,陪笑道:“温姑娘您可别恼,这不是人有三急嘛,奴婢伺候姑娘换了衣裳后,见温姑娘您和湘儿姐姐在榻上打盹,姑娘说您这几日怕是也累着了,难得休息一会儿,便说不要打扰了您。我们出了金香楼,恰好见到了个个婆子,上前问了一下,婆子便领我们往芙蓉圃去了。后来姑娘见那边芙蓉花开得正好,便在那边细细欣赏了一阵,谁料一不留神姑娘的裙子让花枝给勾坏了一片,姑娘不好意思过来,便让奴婢过来请温姑娘帮个忙,谁知奴婢又不熟悉这园子路径,心里急得没法偏又找不着路,直到刚才——” “原来如此!”温翠楹忙道:“我就说,甄妹妹没来由的怎么会走开了呢!倒是我失礼了,改天再好好向她赔不是去!”温翠楹说着,忙又吩咐了温翠桢,让温翠桢派人回屋子里去取一套干净衣裳来。 “那领路婆子呢?”邵琬清跟在一侧,本来一直垂着头,听见这些话冷不防便问道。 秋心眸底闪过讶异,说道:“婆子领了过去,姑娘便打发她走了。” “哦?真是这样吗?不知秋心姑娘可否认得出那婆子来?”邵琬清气得肺都要炸了,在心底恨恨的骂了无数句“撒谎!全是撒谎!”可恨此时偏又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她亲眼看到的,明明就不是这样!秋心这死丫头嘴里说着什么领路的婆子,还不是在为甄钰找人证。证明她们主仆并不曾单独呆过,也就不曾私下里做过什么,她偏不叫她如意! 秋心坦然的直视上去,迎着她的目光。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可真记不得了!比不得邵姨娘有心,什么都会留心记住!” “郡王妃小心脚下。您的脚还疼吗?要不要紧?”温翠楹冷不防柔声问了一句身旁的萱娘,抬手殷勤的扶着萱娘。 众姑娘们望向邵琬清的目光不由得又多了两分鄙视。邵琬清一怔,方回过神来温翠楹就差直接叫她闭嘴了,她有些挂不住,面上讪讪。 温翠楹心中怒极,因为慧妃的关系,温府的人对与皇后太子走得很近的忠勇侯府本来就没有好感。此刻见邵琬清区区一个姨娘就敢如此不知轻重早就怒上心来,只是来者是客,且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总不好说人家府上的姨娘什么的,因此才忍住了不言。 萱娘微微笑了一笑,目光轻转瞥过邵琬清。笑道:“那一下很轻,早就无事了!” 名儿在一旁笑道:“不过我家郡王妃就是爱清静,最讨厌聒聒噪噪的,说是会吵得人心烦!”名儿说着,将邵琬清瞟了一眼。 邵琬清一惊,不敢再问。 一时来到芙蓉圃那边,果然看见甄钰遮遮掩掩的站在花丛中,神色焦急东张西望,不时垂头看看自己的裙子。看到萱娘、温翠楹一行人过去,顿时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向她们招招手笑了一笑。 “钰儿,你真是淘气!倒害得大家都为你担心!”萱娘笑着上前,亲亲热热携着甄钰,亲昵的笑着嗔她。一行人站在花荫底下。 “郡王妃姐姐,你也来了!”甄钰有些不好意思的垂头笑笑,却是任由萱娘携着手,抬头望着她,笑得亲密。 看到甄钰这么坦然自若没有丝毫的惊慌局促,且那裙子的确是被勾坏了一片,姑娘们都爱美,她因此不肯出去也是正常。众人心中便再无疑惑,又想到她在宫中有福清公主,在外头有梁小公爷,如今又有了谷郡王妃帮衬,谁会自讨没趣再顺着邵琬清的意思去怀疑她?况且,想想自个,今儿已经够倒霉的了,回到家里还不知怎么挨母亲教训呢,哪儿还顾得上其他! 一时取裙子的丫头匆匆跑了回来,温翠楹领着甄钰主仆去了最近的屋子里换了出来。此时,温翠楹才真正的松了口气,浑身顿时散了架似的脱力,却又强撑着满脸的笑,将众姑娘们仍旧领回了花厅。 她知道甄钰必定经历和什么,还有萱娘,和秋心之间必定有她所不知道的互动,不过,她并不关心,只要一切平安,她的差事就算完成了!温翠楹心里暗暗拭了把汗,今后再有这种差事,她是说什么也不肯领了! 回到了花厅,众姑娘们依旧说说笑笑没事人似的,极有默契的不曾在各夫人们跟前提起半句。甄钰自打一进厅,便悄悄的留神注意计夫人的神色,果然见她看到自己之后眼底迅然划过一道讶然的光芒,随后目光微沉瞟了邵琬清一眼,便仍旧不动声色的与旁人说话。 经过了这一番事,甄钰早已身心俱疲,但是这个时候却不能表现出半点儿来,便强打着精神,陪着一道说笑不断,不见一点儿异样。 当她随着温翠楹踏进那金香楼中时,看到那香炉中袅袅的轻烟顿时便警惕起来,这么名贵的香料,实在不该没人的时候便点燃在此,温府虽然富贵,但恐怕也还富贵不到这个地步。可是,这屋子外头廊下,分明是有照看的媳妇子的,这香炉中燃着香料,她们岂有不知?又岂会由着这么点燃? 甄钰于是屏住了呼吸上前去瞧了瞧那炉中的香饼,发现是刚刚点上去的,心内更是吃了一惊。那两名媳妇子坐在廊下聊天的样子来看,那么投入、那么专注、那么流畅,断断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她们要过来因此点上了香,若是旁人,会是谁?时间掐的刚刚好,若是太早,难免被媳妇子发现,若是太晚,她们便已经进来了。 联想到在花厅中的邵琬清,甄钰心头越发不安起来。站在月洞窗前假装欣赏兰花,她本想寻个借口命人将那香掐灭了,不料恰好瞟见窗外灌木花丛中有一闪而过的青影,她心下暗惊,生怕惹急了对方狗急跳墙,到时候来硬的反而会更吃亏,只好忍着没说,只是目视秋心,又瞧向那香炉,秋心会意,亦有意无意往窗前靠近了近,屏着控制了呼吸。 后来两人到屏风后换衣裳时,用帕子沾湿了插着新鲜花卉瓶中的水捂住了鼻子,果然不多会,便听到外头温翠楹和湘儿扑倒的声音。跟着不过三四句话的功夫,便听到有脚步声进来。二人情急,便装作晕了过去,随后便感觉被人装进了布袋子里扛了出去。 秋心本来就会功夫,冷不防便将那二人击倒,随后忙忙循着来路去找甄钰。当她在清苑的隔断中找到甄钰时,甄钰正揉着手腕站在地上,一旁的床榻上,躺着一名昏迷不醒的青年男子! 秋心唬得脸色都白了,如果不是自己和甄钰见机的快,今日若是着了道,甄钰的名声势必毁于一旦。 秋心当时就要拉着甄钰跑出去。这是个是非之地,离开越早越好! 不料甄钰却不肯走,反而命她上前看看那榻上的男子是否有什么不妥。她哪儿知道,甄钰被人从布袋中放在那男子身边后,她睁开眼睛后,便发觉那男子的脸色很不正常,呼吸也甚是微弱,没来由的让人心慌。 秋心一看顿时唬了一跳,床上男子分明就是中了毒,看这个样子若不解毒恐怕熬不了多久了! 甄钰闻言脸色大变,暗道那设计之人心肠歹毒。 这男子衣饰华丽,相貌不俗,身份定然不寻常,没准就是这温府中的公子少爷,如果被人发现她与这人躺在一起,而这人最后又被发现死了,那会是什么后果,她连想都不敢想!可是,如果她就这么和秋心走掉,这一条人命就这么白白被她放弃了,这一辈子,又怎么会心安? “秋心,想个法子救救他吧!”甄钰望着秋心,脚下不由得生了根似的走不动了。 “姑娘!”秋心一怔,瞧瞧甄钰,再瞧瞧双目紧闭、面色一阵潮红一阵发白的男子,心底大为焦急。 不是她不肯,可是这会子要怎么救?她们姐妹虽然有一些解毒的药丸药散,可在大宅院中生活也没有将这些东西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的道理。纵然带在身上了,不知这男子所中的是什么毒,她也不敢轻易下手,不然万一弄巧成拙,那时不是她的错也是她的错了!这是在温府,她又不能冲出去告诉这府中下人,说是这儿有人中毒,让她们赶紧去通报,别人反过来问她是如何发现的,她要怎么说?她是甄钰身边的贴身丫头,顺着她,别人自然会联想到甄钰身上来,到时候连甄钰的名声也要被带坏了! “姑娘,咱们从后门走,奴婢,奴婢在后门外头放一把火,姑娘以为如何?”秋心斟酌片刻,低声向甄钰说道。 放火求救,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了。虽说这般的好日子里,府中起火不是一件吉利事儿,但相比出了一条人命,只得两厢取其轻了!至于最后这人能不能救活过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rq 第258章 不可思议的女人(Sunflower889和氏璧加更) “好,咱们走!”甄钰点点头。 秋心见她答应也定了定神,于是顺手拉住房间中的帐幔用力一顿拉扯了下来,要放火,这些东西是最容易烧起来的。 不想,两人还没出去,便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二人相视,心中一紧,急忙闪避在内。听得脚步声只有一人,秋心本打算趁势将此人打晕,谁知这人进来了,她们才发现来的竟然是夏见泽! 甄钰和秋心目瞪口呆,忙闪身出来相见。 夏见泽见了她们焦急的神色大缓,仿佛重重松了口气,忙道:“钰儿,你果然在这儿!”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甄钰忙问。 夏见泽急匆匆就要带她走,说道:“一时半会说不清,快点儿跟我走!”看到床上的那公子,他眉头又蹙了蹙,诧异道:“这是温家二老爷的嫡长子,温家的三公子温和泰,这些人竟敢对你——”夏见泽不由怒从心起。 甄钰心中一惊,道:“果然是温府的公子!二皇子,这个人是不是中了毒?要不要紧?” 夏见泽凑上前去,看见了温和泰面上的神情,不由脸上一热,眼角有些尴尬的瞟了甄钰一眼。看这样子,温和泰应该是先被人下了春药,可是后来不知又服了什么药,所以才这副样子。如果不是后来的药压住了春药的药性,只怕这时候早就发起作来了! 夏见泽突然瞟见温和泰手里握着一个红缨软绸塞子的小小瓷瓶,拿过来看了看,忙道:“不妨事,我这儿有带有可以解毒的药,倒杯水来化开给他灌下去便好!” 秋心答应一声,一眼瞧见旁边铺着湖绿弹花桌布的圆桌上便有一套青花的茶壶茶杯,也顾不得什么,拿起来便要倒茶。 “别用那个!”这屋里现成的茶水什么的,甄钰是再不敢信了。四下里瞧了瞧,从一只插着新鲜花卉的双耳粉彩花瓶中倒出了半茶碗清水,递给夏见泽。 夏见泽瞧了她一眼,从身上掏出一个宝蓝色的香囊来。从里头拿出一个小纸包,倒了些粉末,将茶碗晃了晃将药粉化开,向秋心道:“过来帮我!” “哦!”秋心点点头,与夏见泽一起来至床沿,秋心用力将那陷入昏迷气息微弱软软躺着的温三公子扶了起来,夏见泽熟稔的捏着温三公子的嘴张开。便将那半碗茶水都灌了下去。 这毒中的快,解的也快,不过三四句话的功夫,温三公子喉咙里咳了咳,动了动身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床前的这三人不由一怔,最后目光落在夏见泽身上,吃惊道:“二皇子!”便欲挣扎着起身行礼,被夏见泽又按住了。 “这个。是你的吧。”夏见泽瞧了瞧捏在手中的白瓷瓶子。 温三公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忙点点头道:“正是,多谢二皇子!” 温和泰微微舒了口气。见二皇子、甄钰等人的目光落在那小白瓷药瓶上,苦笑道:“我不留神多服了两粒,若不是二皇子和姑娘,再挨得一时半刻,这条小命就算玩完了!” “你,你不会是自个服下的毒药吧!”秋心听说顿时气急败坏瞪着温和泰,一时也顾不得礼仪规矩。姑娘和自己若不是因为这个老早就走开了,没想到这人倒好,不是旁人下毒,倒是自己服用了!他自己找死。那是活该! 温和泰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与夏见泽相视交换了目光。 “这是甄尚书府上的甄家二姑娘!”夏见泽如是为温和泰介绍。 甄钰上前微微福身,温和泰想要起身无奈手脚酸软,只得在床上偏身见过,随着脸色却变了变。咬着牙道:“若是叫我查出来是谁干的,定然饶不了!”祖父寿辰,连皇上都给面子,府上众人光顾得高兴了,不料一时疏于防范就惹来如此之祸,如果自己和甄钰被人看见—— 还好他见机得快。 温和泰说着抱歉的瞧了瞧甄钰,苦笑道:“这药是治病的,只是,我手一抖多服了两粒,差点酿成大祸!今日之事,还要多谢甄姑娘!” 甄钰和秋心听罢,主仆二人相视一眼,心中都是哭笑不得的感觉。人家只是,手一抖……多服了两粒! 温和泰再三致歉,心中却是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他被人弄来这儿,迷迷糊糊间被灌下了春药,也是那春药刺激血液循环加快,加上他本人的意志,这才有了一刹那的清醒。他本身身体就不太好,肝脏一直有点儿问题在服药,恰好三个月前府中请来了一位老神医,替他配了一料药,这药治病效果极好,但老神医也再三叮嘱了,是药三分毒,这药千万不能食用过量,否则,就会性命不保。 他又不是未成年的毛头小伙子,中了春药之后身体那般反应他岂能不知?他既然已经中了旁人圈套,横竖已是脱身不得了,他不能再连累家里、连累宫里的慧妃娘娘,倒不如一死了之。人死万事空,到时候,温家的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定能为他讨回公道! 于是趁着那一刹那的清醒,他毫不犹豫的从怀中掏出药瓶,服用了比平日大两倍的量。 没想到这么巧,恰好让二皇子和甄府二姑娘给救了!醒转来时,那春药的药效虽然还残存着一些,但也消退了大半。此时甄钰俏生生的站在跟前,虽然是个美人胚子,但却仍然是个眉眼还未完全长开的青涩小丫头,他不由暗自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不然一旦犯下错事,他便成了侵犯幼女的禽兽! 夏见泽见状心下亦猜测到了七八分,悄悄打量了温和泰几眼,不由暗暗佩服此人的果决和狠厉。 “糟了!”秋心此时反应过来,飞奔至窗前悄悄向外头望了一眼,转头变色急道:“有人朝这边来了!难道是——” “快走!从后门走!”夏见泽也慌了神,目视甄钰。 温和泰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淡淡道:“二皇子和甄姑娘此时倒不必急着走,甄姑娘难道不想看看是谁设下的局吗?何况,此时出去,也太冒险了些。” 甄钰、秋心和夏见泽均是一怔,一齐望着温和泰。 “谁将众人引过来、谁迫不及待的想要闯进来,谁便脱不了嫌疑。”温和泰淡淡的说着,说毕望了秋心一眼:“你出去拦一拦。” 秋心立刻明白了温和泰的意思,她越是要拦越是显得做贼心虚,越是有人会不依不饶。秋心望了甄钰一眼,见甄钰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点点头说道:“好,奴婢这就去!”说毕从后门身姿轻巧的绕了出去。 此时,已经可以听得到外边急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声音了。甄钰细细辩去,其中果然有邵琬清的声音,她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怒火。她就知道,今日在温府看到邵琬清,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委屈二皇子和甄姑娘到屏风后边躲一躲。”温和泰望着次间的岁寒三友乌木框座的屏风有些抱歉的说道。 “好,钰——甄姑娘,咱们快过去!”夏见泽嘴角不容察觉的微微翘了翘,看起来像是很有几分高兴。虽然是有点儿不太光彩,不过,能够跟甄钰单独在一起多呆一会儿,他心里仍然觉得十分愉悦。 夏见泽目光中突然闪烁出高兴的光芒,倒叫温和泰有一刹那的错愕不解。 甄钰扭头瞟了一眼那屏风,却是一言不发,拉着夏见泽头一低就要往床底下钻。 夏见泽呆了一瞬,然后毫不犹豫便弯腰俯身要随着甄钰一起钻,吓得温和泰慌忙道:“二皇子、甄姑娘,使不得!” 堂堂二皇子和户部尚书的宝贝嫡女钻到床底下,而他却大模大样的躺在床上,他们俩还叫不叫他活了? 甄钰毫不介意,说道:“温三公子不必介意,这是躲藏的最好地方!”说着不等温和泰反应过来,拉着二皇子就钻进了床底。 邵琬清是什么人?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的,躲在屏风后能躲得过去? 饶是温和泰素来足智多谋、沉着冷静,见状也震惊了半响,方匆忙抖了抖薄薄的锦被,小心翼翼的重新躺下,侧身向内躺好。 这边刚刚准备好,便听得外头的喧哗嘈杂声更响亮了些,然后便听见秋心慌张躲闪的声音,还有女子咄咄逼人的尖利声音。 随后,门便被一脚踹开! 温和泰知道进来的世家女子不少,因此才特意用薄被盖住了身体,这也是给众世家女多留一点面子的意思。依着他想,众女见到床上躺的是个男子,总该一慌而散了吧?不料,随着脚步声猛冲进来,他还没来得及调整心态,便感觉一阵风席卷而来,然后身上一轻,被子便被人整个的掀了起来,随后才响起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夺门落荒而逃的声音。 温和泰吓了一大跳,他见过的女人也不少,但是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如果不是心里先有三分准备,不是手脚本有六七分软,他恐怕会惊得立刻从床上跳起来!rq 第259章 后续 温和泰好不容易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装作酒醉未醒,身体无意识动了动,眼睛却是并未睁开,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他能感觉的到,床前依然站有人。 “不可能,这,这不可能!”床前的女子喃喃念叨,声音里透着刻骨的恨意。 “一定还藏在屋里,一定在!”那女子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气愤,随即便在屋子里忙乱乱到处寻找起来,连衣柜都不放过。 温和泰暗叫侥幸,若不是甄府的二姑娘想得周全,这时候,她和二皇子早就被人揪了出来了!到时候,他又该如何自处? 床底下的二皇子,此刻虽然佳人在旁,也没了旖旎柔软的温情,惊得目瞪口呆,心底是和温和泰一样的震惊!只有甄钰十分淡定,黑漆漆的眸子眨了眨,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邵琬清四处找了一遍不见人影,仍不肯死心,竟然奔过来要看床底,床上的温和泰大吃一惊,这时候无论如何也装不下去了,便装作浑浑噩噩的偏身下床,出言呵斥,这才将邵琬清惊得逃了出去! 想起刚刚经历的那一幕幕,甄钰忍不住一阵后怕。今日这件事,定然与计夫人脱不了干系,不然,计夫人岂会带邵琬清过来赴宴?带来了也不拘在身边管教而由着她到处乱窜? “甄二姑娘,谷郡王妃有请。”甄钰正神思惘然,一名穿戴齐整的嬷嬷近前屈膝福了一福。笑吟吟的同她说道。 甄钰询问的望向母亲。甄夫人见了便微笑道:“既是谷郡王妃请你,你便去吧!” 甄钰笑着答应,随那嬷嬷去了。 好不容易捱到寿宴结束,回府的路上马车里,甄钰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过去。甄夫人只以为她是在府中玩得累了,也未在意,小心翼翼的将她搂在怀中。回到府中。又命王妈妈等好生将她送回玉兰苑不提。 次日,夏见泽悄悄约见了甄钰。想起头一天的事,两人心里都有一点儿尴尬,说了好一阵话才转到了正题。 “甄——姑娘,是不是忠勇侯夫人发现了什么?不然怎么会发生昨日的事?”夏见泽问的开门见山,灼灼发亮的一双眸子凝着甄钰,眸中带着淡淡的担忧,俊朗的浓眉挑了一挑。 这事太明显,连夏见泽也看出来了。 “不但算计了你,连温家也算计了进去。忠勇侯夫人倒是好胆识!”夏见泽目光闪了闪。温家背后的慧妃,忠勇侯府却与皇后是亲戚。这其中的利害不言而明,而选在慧妃父亲七十大寿的日子动手,若是成了,想要遮掩都遮掩不住。立刻就会成为上京中的大新闻! “这些日子甄姑娘还是不要出门吧,在府中总安全些。”夏见泽轻叹了口气,想起昨日二人一起躲在床底下的那一小会,他是第一次单独和她在一起离得那么近,近得可以闻到她身上的淡淡的馨香。神思一荡,夏见泽心口又微微的热起来。 “这件事,我会悄悄查个清楚。” 甄钰抬头望向他。摇了摇头,说道:“忠勇侯夫人和邵琬清摆明了是冲着我来,与二皇子无关。这件事,也只有我才能打消忠勇侯夫人的疑虑。”她不就是疑心甄老爷是否对他们忠勇侯府怀有心思吗?只要让她知道没有,知道她不动声色引着邵琬清做下这一切都是另有原因,是私怨,与甄老爷无关,计夫人心头疑虑自然要放一放的。 毕竟,皇后一派还是想争取甄老爷的,且甄老爷本来就同此事无关,从未做过什么与皇后一派正面冲突的事。皇后一派定然也会暂时收手,做进一步观察。 “你……”夏见泽愣了愣,手下意识的紧了又松,有些失望的说道:“你何必同我如此分生,不信我能帮你吗?” 甄钰摇摇头,坦然的迎着他的目光:“不是的,只是我已经想到法子了,二皇子,你这两日接连出宫怕是不太好,以后没事,快点儿回去吧!”就算他暗中培植了那么一小股属于自己的势力,可是跟权倾朝野的皇后太子来说,根本不够看的,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让他卷入危险。他这么多年小心翼翼也不容易。况且,这一次的事又牵扯到了温家,二皇子更应该避开。 夏见泽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仍然希望她遇到困难可以放手让他来解决、可以安安心心的依靠他! “二皇子,你将来若是娶了甄家二姑娘,可一定要对人家好呀!要变得强大些,才能好好保护她!” 夏见泽脑海中情不自禁便浮现出慧妃的这句话来,心底顿时泛起一阵苦涩怅然的滋味来,将心里压得沉沉的。 他果然是,还不够强大!她别说依靠他,甚至还生怕连累到他受苦。他堂堂男子,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娶她! “你快点儿回宫去吧!”甄钰黑漆漆的眸子望着他,又说道。 夏见泽轻轻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这就回去,既然你胸有成竹,这一次我便不插手。你小心,若是有什么难事,让小皇妹告诉我,我一定——”夏见泽顿了顿,又自失一笑,摇了摇头。终是忍不住说道:“总之,你不要介意,我不会以此要挟你什么,亦不会挟恩求报,我是真的想帮你而已。” “谢谢!”沉默片刻,甄钰垂着眼睑低声说道。 甄钰很快便联系上了丁睿,问他道:“我想见邵琬清,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如今身份有别,她自是不能够下帖邀请邵琬清,亦不可能上门拜访。 温府那件事,丁睿也听说了。当然,他听说的过程当中跟甄钰没有牵扯上丝毫的关系,而是说,忠勇侯府大公子的妾室邵姨娘莽莽撞撞闯进温家三公子酒醉歇息的屋子,还冲上前去掀人家温三公子的被窝…… 为了这件事,计世澜这几日不知道被多少似笑非笑的暧昧眼光打量,不知被多少人半真半假的嘲笑多少回。就连太子,对他也有意无意的疏离了几分。弄得计世澜大为恼火。 发生这件事后不久,甄钰便找上了他要见邵琬清,联想到邵琬清那日在温府的行为,丁睿目光一寒,冷声道:“是不是邵琬清又对你——” “有惊无险,我找她正是要说这事!”甄钰打断了丁睿的话。 丁睿的目光依然闪动不已,沉着脸色,盯在甄钰脸上,半响轻叹道:“宝儿,不如速战速决吧!”顿了顿他立刻又跟着道:“只要你点头,事情交给我来做。” 甄钰神色一凛,情不自禁的微抖了抖。丁睿的意思她懂。她有些吃惊的抬起头来瞧了丁睿一眼,依然疏朗的眉目,淡淡的神情,她却没想过他为了她会说得出这样的话。 不是舍不得邵琬清死,邵琬清那般狠毒害死了母亲和她,她永远都不会软下心肠放过她,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借着邵琬清的楔子,也许她可以查出更多关于忠勇侯府、关于计夫人的秘密。当年计侯爷抛弃母女二人的真相一直是母亲至死不能释怀的真相,既然重生了,她就要将这一切都探个明明白白。 “我还不想她死。”甄钰垂着头,声音轻轻的:“如果你想要帮我,就不要动她,只需要按我说的做,如果为难,我也不勉强你。” 丁睿嘴唇动了动,长眉一扬,说道:“三日后,东宫另一位太子爷的伴读的妾室做生日,众人早说了要乐一日,计世澜也会带着他的妾室过去。虽然邵琬清在温府闹了那样的笑话,我也会想法子逼得计世澜带她过去。” 计世澜的妾室,如今只有邵琬清一个。 甄钰抬起了头,目光闪了闪,问道:“不知他们会经过哪一条路?” 丁睿想了想,说道:“计世澜去过他们家多次,等我打听打听再告诉你。” 甄钰点点头,笑道:“那么我等你的消息,别忘了知会我。” 只要邵琬清看到了她,不用她上前找,邵琬清自己也会来找她。 回到甄府,甄夫人正和万管家在商量着甄克礼的婚事操办准备事宜。 因为年后甄克礼便要在上京成亲,甄家二夫人便要带着女儿甄岚先行进京,为大儿子的婚事做各项准备,甄夫人和甄老爷商量之后,早将玉玲珑馆扩一扩,改个名字叫做萃华居,重新修整了出来,到时候好让二夫人母女住下。 甄克礼的婚事是二老爷多年前在任上时便定下的,那时候,二老爷还不是总督,而是福建的一处知府,为甄克礼聘下的妻子方晴,正是为甄老爷举荐、与右相齐良生一同出使南越的方瞻。 那个时候,方瞻不过是二老爷府中的一名书办,曾经救过二老爷的命,为二老爷出了许多的力,二老爷能够这么快升任福建总督其中很大一方面是靠了方瞻的力。甄克礼和方晴的婚事便是那时候许下的。rq 第260章 拦路 后来二老爷推荐方瞻进京谋缺,本欲给甄老爷来信让甄老爷照顾一二,不料方瞻却笑着请二老爷写了推荐信给他亲自拿着进京,让二老爷不必再在甄老爷面前提起。不料方瞻进了京,并没有用过那封推荐信,也不曾去找过甄老爷,因此也一直不得志。后来好不容易补了一个翰林院侍讲,阴差阳错的巧合之下却认识了甄老爷。二人相见恨晚,很快成为至交,但他更是不曾提起那封推荐信。他也是一介读书人,有自己的傲气和风骨。 甄老爷会举荐他与齐右相一同出使南越,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方瞻从南越回来之后,父子二人更是大得齐右相的夸奖,皇帝龙颜大悦,亲自考核之后,将方瞻从翰林院放到了吏部,封了正五品的吏部员外郎;又将方泽提拔为三等禁军侍卫,特意编入皇帝近身侍卫队。方家一时风头无限。 后来,甄克礼和方家的婚事暴了出来,众人看方家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暧昧,背后也多了好些闲言碎语。甄老爷对此一言不发,该做什么仍旧是什么,这门婚事,他其实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举荐方瞻,看重的也是他的才学和能力。君子坦荡荡,他亦无任何话好对人解释的。 此时,方瞻方将甄家二老爷那封多年前的推荐信拿了出来公之于众,那些闲言碎语这才慢慢消退了下去。 甄克礼明年就要离京走马上任,方家也着急起来,于是两家一合计。便决定过了年正月里就将婚事办了,双方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彼此更满意的是对方的人品学识,在聘礼、嫁妆上都觉过得去就行。不必太过于繁琐,反正婚后夫妻俩便要长途跋涉走马上任,置办的东西太多也不方便。 可这到底是甄夫人嫁入甄家之后为甄家后辈操办的第一件婚事。再简单礼数上也不能失礼于人。如今二夫人和大姑娘还在路上,甄夫人便先忙起来,又是修缮玉玲珑馆,又是为甄克礼收拾新房,又要为婚礼添置许多东西,不但内宅的王妈妈等人,便是外院的万管家、余管家也时常被叫来商量。整个甄府忙得人仰马翻。 甄钰从外头回到正院,万管家和甄夫人正好商量告一段落退下,甄夫人见了甄钰便含笑招手,兴致勃勃笑道:“钰儿快来,你说说。该给你大哥哥新房置办什么样的家具合适?还有新媳妇的新衣裳、头面首饰以及新房中要用的一应什物,也该早早的为他们预备起来了!” “娘!”甄钰笑着上前,有些好笑的坐在甄夫人旁边依偎着坐下了,然后就着甄夫人手中看那单子上长长的一串物件名单。 甄夫人还在笑问着:“喜帐上是绣鸳鸯并蒂莲好还是榴绽枝头好,也不知咱们铺子里有没有什么新鲜花样,明儿该去瞧瞧才是!” 甄钰不由抿唇,甄夫人就是这样,对一个人好起来便是这样掏心掏肺的,哪怕从前再有嫌隙和不快。她也统统都会忘记。母亲为大哥哥的婚事在忙乎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母亲事无巨细竟都要包揽了。 “还是等二婶来京了再说吧,不是还有七八天二婶就到了么?到时候听听二婶的主意、看看二婶有什么打算!没准有些东西二婶直接从南边就带过来了呢,咱们如今也不知底细,到时候备重了倒叫二婶和大哥哥为难。不知是用自己的还是用娘备的呢!”甄钰挽着甄夫人的手臂笑着说道。 甄夫人一怔,犹豫道:“会这样么?那么远的地方,你二婶又急着赶路,哪儿能带多少东西呢!” 甄钰笑道:“二婶急着赶路自然是带不了,不过,大哥成亲是在明年,那些东西有妥当的家人押送慢慢儿上京也不是赶不及啊!” 甄夫人凝神的功夫,王妈妈也忙附和甄钰点头笑道:“是啊是啊,夫人,二姑娘说的对!老奴也觉得,还是等二夫人来了再说吧!毕竟,二夫人更知晓大公子的喜好不是!”王妈妈也觉得甄夫人有点儿热情得过了头了,早就想劝又不便劝。 二夫人虽然也是个爽朗的性子,可是毕竟这么多年没见过面了,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变化?而且当年妯娌两个的关系闹得那样僵,甄夫人如今这么热心帮忙,恐怕人家未必感激,反而会怪她管得太宽了呢!说起来,哪个做母亲的愿意让旁人为自己儿子的婚事做主呢? 甄钰一通话甄夫人犹可一笑置之,可是连王妈妈也这么说,且语气中有两分遮遮掩掩,甄夫人本是个通透人,一下子也想明白了,于是笑道:“也是我太心急了些,那就再等上几日吧!等她二婶来了再做计较!” 甄钰见母亲有些受打击的样子,便忙笑道:“那这几天娘就好好的休息休息吧,等二婶来了,她又不熟悉上京,还不是事事要同娘商量讨教的?到时候娘想要清闲可不能了!” 甄夫人和王妈妈听了这话都笑起来,甄夫人心中也好受了许多,抚着甄钰的头笑道:“说的倒是,趁着这几日,我也该好好休息休息!”凝着一天天长大出挑的女儿,想到儿子,遂怜爱万分的笑道:“没想到一转眼,你大哥哥就要娶媳妇了!再过一二年,就轮到你们兄妹几个了!” 王妈妈也呵呵笑道:“可不是!咱们家公子和姑娘这般人才,也不知将来哪家有这个福气呢!” 甄钰听了脸上一热,往甄夫人肩头伏了伏,忙说道:“我要多陪着娘几年,倒是二哥哥、三哥哥,赶紧给他们娶媳妇吧!” 甄夫人和王妈妈都笑,甄夫人又打趣道:“娘倒是想多留你几年呢!不然,你这性子都未收的,嫁去哪家岂非祸害!”说得大家伙都笑了起来,甄钰脸上一热,伏在甄夫人身上不肯起来。 自打邵琬清在温府闹了大新闻回来,计世澜是越发的看她不顺眼,本来想找个借口推脱不带她出去赴宴,可是没想到被大家玩笑挤兑了几句,不得不改变了主意,硬着头皮带她出门。 别人越是要看他的笑话,他就越要做出若无其事、满不在乎的样子来。 “到了梅家,你给我老实点!”上了马车,计世澜咬牙切齿。他是当时脑袋被驴给踢了,竟然会答应带小妾出去赴宴,竟然忘记了他只有邵琬清一个妾室。话已出口,收都收不回来! 那梅府二公子说是为妾室过个生日,其实不过是个幌子,不过是想让大家伙儿都去聚一聚罢了,而且也有攀比谁的小妾更得人意儿的意思。 在家里聚总比在外头鬼混的好,如今上京中各府对年轻公子哥之间这种宴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较真,只要家中没有太厉害的妒妇,都不会传出什么“宠妾灭妻、家风不正”之类的闲话。 邵琬清望了望他,漂亮的杏核眼轻轻眨了眨,轻轻应了声“是。”应酬一群小妾,她呸,她还不稀罕呢! “若是你再不知轻重闹出什么笑话,小心回来我抽死你!”计世澜又不放心的恨恨加了一句。 邵琬清轻哼一声,索性别开脸去。 在梅家呆了不过小半个时辰,邵琬清便托辞身子不适先告辞了出去,梅家公子的小妾笑吟吟的百般挽留看了戏再走,邵琬清哪里还有心情?语无伦次的推辞了匆匆离去。出了梅家大门,仍是气愤难当,不由得掀起车帘对着梅府大门恨恨的“呸”了一声。留下来让人继续打量笑话,她又不傻! 回府途中偏偏马车又坏了,邵琬清憋了一肚子的气进了一旁的茶馆等候,刚刚上楼梯,便看到甄钰和秋心正要从楼上下去。邵琬清一怔,满腔的怒火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面色不虞的瞪着甄钰,仰着下巴抿着唇,身子向前挺了一挺挡在甄钰面前,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如果不是甄钰,她怎么会这么惨?往日的不说,便是今日成为众人明嘲暗讽的笑话,也都是甄钰的功劳! 甄钰见了她,也没有好脸色,娇俏的小脸一扬,甚是轻视不屑的“哼”了一声,瞅着她傲然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计府的邵姨娘啊!邵姨娘,我们还真是冤家路窄,怎么这上京这么小,到哪儿都能碰上你!秋心,赶明儿再出门,记得先帮我瞧瞧黄历!” “是,姑娘,奴婢记住了,下次出门,一定好好的看过黄历,省得出门再碰上一些不该碰上的人!”秋心立刻垂首回应甄钰,丝毫不顾及邵琬清的脸面。 邵琬清眸中骤亮,一股抑制不住的怒意带着血气从心底直冲上脑门,胸口一滞,差点憋不过气来。 不过一个小小的奴婢,也敢在她面前这么嚣张! “邵姨娘请让让,我家姑娘要下去!”秋心双目灼灼望着邵琬清,语气客气中带着压抑却显而易见的傲慢。 邵琬清冷笑一声,偏偏站稳了脚跟,身形一动不动。一个奴婢,叫她让她就让?笑话!rq 第261章 挑拨 “姨娘!”百灵有些怯怯的拉了拉邵琬清的袖子,下意识往旁边避了避。今非昔比,姨娘这样是要吃亏的。而另一名媳妇子则目光闪了闪,并不吭声。 邵琬清用力甩掉了百灵的手,在甄钰面前,她哪儿肯示弱?如果不是甄钰,她也落不到如今的地步,一切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安了坏心、使了心眼!她以为没了她的示好,她以为她落到如今的地步,她便会怕了她吗?做梦! 甄钰面上顿现一闪而过的怒意,却是抿着唇不说话。 邵琬清见气着了她,心头一阵畅快,当下甩开百灵上前两步,挑眉讥诮道:“甄姑娘又何必用这种眼神看我?呵呵,好妹妹,钰儿,咱们从前可是最要好的姐妹呢!怎么今儿却翻脸不认人了!妹妹这样,做姐姐的可得多伤心呀!”说毕,还装模作样的掏出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 甄钰听到这尖酸刻意的话,脸色蓦地一白,眸底飞快的闪划过一阵恨意,在前世,邵琬清不知叫过她多少声“好妹妹”,那般的亲热,那般的宠溺,可是结果呢?结果她亲自将她送上了黄泉!处心积虑的谋害她,临死还那般羞辱她、打击她,没有一丝的犹豫! “好妹妹!”多么讽刺! 眼前的人身上散发出的怒意令邵琬清有一刹那的恍惚,她眼神一闪,心头顿时泛起一种诡异的熟悉的感觉,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心底有些发麻。 秋心和百灵听见邵琬清这么不管不顾对甄钰说这些话均是变了脸色。百灵是面色惨白,心口一滞恨不得晕过去,秋心则是满腔怒意,挡在邵琬清面前瞪着她冷声道:“邵姨娘嘴里最好放尊重些!我家姑娘是何等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奴婢回去禀了我家夫人,也好让夫人上忠勇侯府问问。府上是不是不会管教姨娘!” 邵琬清顿时大怒,指着秋心破口骂道:“侯府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奴婢而已!在我面前你比我还不如呢!轮得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 秋心顿时愣住,睁大眼睛错愕的瞪着邵琬清,一时浑然不知所措。她不是一般的婢女,是在西北军营那样的地方呆过的,性情也算爽朗明快。行事也算不拘小节,可仍然让邵琬清的泼辣给镇住了。 “闪开!”邵琬清冷哼一声,毫不犹豫一抬手将秋心往旁边推了一把,寒着脸冲着甄钰挑衅道:“怎么?一见到我便急着要走?是心里有愧不敢见我吗?我倒是有好些话要同你说呢!咱们上去细细说说!甄姑娘,你敢吗?”说毕气势汹汹瞪着甄钰。 秋心大怒。闪身上前就要将邵琬清揪到一旁去,甄钰抬手止住了她,明亮的双眸轻轻眨了眨,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淡淡说道:“既然邵姨娘这么说了,那就请吧!邵姨娘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甄钰说着转身上去,进了一处空闲的雅间。邵琬清咬咬唇,提裙大步跟了上去。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将随行丫鬟都摒在外头。 “邵姨娘有话快点儿说吧!耽搁了姨娘的时间。恐怕姨娘回府晚了要挨骂呢!”甄钰睨了邵琬清一眼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 邵琬清听了这话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满肚子的话要质问甄钰,反倒不知该先提哪一句了。眼睛瞪了半响,才道:“我究竟与你有何冤仇?你为何要害我?” 甄钰莫名其妙:“我怎么害你了?这话问的奇怪!” 邵琬清冷笑,恨道:“难道不是么?如今回想起来,但凡我身上发生的事。好像都脱不了你的干系,你敢说没有?你先前那般对我好,现在想来,不就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吗?后来眼看着我要倒霉了,你又不着痕迹的同我划清界限——我爹来上京,是你搞的鬼吧?”想起邵有德突然出现那一日,邵琬清心头的恨意一时达到了顶点,若没有那一日,她仍旧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是众人又敬又畏的大小姐,何至于落到身败名裂的地步! “你说,你发誓呀,到底是不是你!”越提起来,邵琬清越气得胸腔几欲炸裂。 甄钰双眸一眨不眨凝着她,片刻轻轻一笑,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说道:“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不过,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我接近你,自然是有目的的,你也不问问你自己,你哪一点值得我对你好?” “果然……是你!”邵琬清气得浑身发抖,紧攥的手心微微发凉。 甄钰轻蔑一笑,说道:“你不用气,谁叫你是计子茜的姐姐呢?计子茜曾经差点害死我,我难以接近她,只好报复在你身上了!你是忠勇侯府的大小姐,你的名声败坏了,她自然也会受到牵连。能够借你的手对付她,更是趁了我的心意!我先前对你好,都是假的,是想时机成熟了再狠狠摔你一个跟头,你还不明白吗!不过,你还真让我吃惊的,我没想到,你竟然不是侯府的大小姐,竟是个冒牌货!呵呵,你倒是有胆有识!出了这件事之后,用不着我再做什么,你们整个侯府都够热闹了,计子茜自然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计夫人不是怀疑她借邵琬清之手针对忠勇侯府吗?也许计夫人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女儿曾经对她做出的好事!今日邵琬清与她相见之事定然瞒不了计夫人,而她们今日谈话的内容计夫人也必定能够打探出来。她有报复计子茜的心思,设身处地的想想,想必计夫人是能够想得通的。那么她针对邵琬清所做的一切,就有了合理的理由。邵琬清是半途回归的女儿,计子茜又是个娇蛮的,二人之间本来就横亘着不合调和的矛盾,要对付计子茜而利用上邵琬清,这也是最有效的途径。 邵琬清听罢更怒,恨声道:“计子茜是计子茜,与我什么相干!”话是如此,可除此之外,她自己也觉得甄钰实在没有害她的理由。不知不觉,邵琬清更恨上了计子茜两分。 邵琬清神色一凛,沉声问道:“我爹来上京,真的不是你做的?” 甄钰俏脸一寒,冷声道:“我若是知道你是个冒牌货,我会同你来往自降身份?”她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瞅了邵琬清一眼,说道:“计侯爷、计夫人那是何等精明之人?他们都已经认下了你,我一个外人难不成还会去怀疑你的身份?还会派人去查你的底细?还会运气那么好查到了你爹?呵呵,我说句难听的,要查你的底细,计夫人的热情怕是比我要高得多、也更有必要有可能的多吧?连她都没查到你爹认下了你,何况是我!” 邵琬清心头大震,冷笑道:“你不用挑拨离间!” 甄钰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邵琬清能够说出这句话来,说明自己这番话已经起了作用了。只要她有脑子,她就该清楚,最不愿意她回到侯府的就是计夫人,会在计侯爷认下她之后依然死心不改去查她底细的,也只有计夫人!除非,她能够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这种重生之事,只要她不说,她又怎么可能知道? 计夫人利用邵琬清来试探她、陷害她,她为什么不能利用邵琬清来搅合计家?邵琬清特殊的身份,加之先前寿阳太妃的话,计夫人便是再厌恶她、恨不得她死,也不敢轻易处决了她。何况,邵琬清可不是个笨的! 温府中的事,计夫人利用邵琬清对她的恨意设计她,无论她最终有没有被毁了名誉,邵琬清都注定成为众人不堪的对象。邵琬清对计夫人素来充满敌意,又恼了甄钰,没有人会将邵琬清的行为联系上计夫人挑拨的作用在内,而只会看做是邵琬清个人的报复,这样,忠勇侯府就可以摘得干净。到时候,她再接机表态,狠狠的惩戒邵琬清,既表明了忠勇侯府的态度,又可趁机拔掉眼中钉,不可谓不高明。 邵琬清回想起计夫人带自己去温府赴宴前一天晚上,特意留下自己说的那些话,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愤怒,脑子里顿时搅得一片混乱。尽管不服气甄钰的话,却也不能不面对现实。她就说嘛,那个女人会那么好心?会主动带她赴宴,到了温府还不用她在一旁伺候,任由她找了借口出去! “可若不是你,”邵琬清仍旧瞪着甄钰,恨道:“我早就离开上京了,手里的钱足够我好好的生活一阵子!在京郊劫持了我们父女的,是不是你?” 甄钰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怔了怔,嗤笑道:“你竟是这么想的?你不妨回去问问你的丈夫,问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遭人报复;或许也说不定,是计夫人舍不得你走呢,呵呵!”甄钰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昂首道:“我没有这样的本事,你尽管派人去查就是了!”这件事的的确确与她与甄府没有关系,加上先前有夏见泽的安排,计夫人查得越认真,越没有牵扯到甄府的可能。rq 第262章 刁难 计夫人当然不会舍不得她离开,邵琬清细想了想“遭人报复”那话,甄钰这岂不是在奚落自己?顿时面色紫涨,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甄钰丝毫不将她的脸色当一回事,闲闲说道:“看来,你是丝毫没长进,不想竟在温府闹了那样的笑话!想必如今侯府上下,都在议论这事吧?我其实也蛮佩服你的,出了这样的事,今儿竟还有心情上茶馆喝茶!” “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这般!”邵琬清冷笑。心里却不能不恨计夫人,到了此刻,她也明白自己是被计夫人当枪使了。 甄钰质问:“这与我又何干?” “大家心知肚明,在我面前你用不着装傻!”邵琬清冷笑道:“我当时明明看见,哼,在那清苑的屋子里,你明明就——” “你看到我的脸了?”甄钰冷声反问。 邵琬清一滞,仍辩解道:“虽然没看到你的脸,可是——” “没看到就不要乱说!”甄钰嗤笑道:“我若是你,便不会再同我纠缠不休,计夫人不喜欢你,你想要在计家站稳脚跟,还早着呢!与其将精力浪费在我身上,倒不如多为自己设想设想!大宅院中的姨娘小妾,想要活得轻松自在可不容易呢,主母一进门,又没有儿女傍身,呵呵,你就是想进家庙躲清净,也未必能够呢!” 邵琬清目光闪了闪,细细的柳眉一挑,讥诮道:“你会这么好心提醒我?你口口声声说她,你何尝和她又不一样?哼。都是假惺惺!” 甄钰笑了笑,淡淡道:“随你怎么想,我只是希望,从今以后我的生活中不要再有你的影子。仅此而已!” 甄钰说着垂首拂了拂衣襟,向门口瞥了一眼说道:“这儿的茉莉花茶不错,邵姨娘慢慢享用吧。告辞了!” 邵琬清心头一阵恼,总觉得不应该就这么让她走了,想要阻拦,嘴动了动又说不出话来,只得眼睁睁的瞧着甄钰出去了。 马车终于修好,邵琬清面色沉沉的从茶馆中出来,重新登上了马车。 百灵与那跟随的媳妇子相视一眼。面对神思不定的邵姨娘,两人心里都有点儿忐忑。 一路上邵琬清都没有说话,薄薄的唇轻抿着,勾勒出柔和妩媚的唇线,打了脂粉的双颊十分娇艳。乌黑的眼珠子定定的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浓黑的睫毛不时轻轻一眨。 回到忠勇侯府,经过花园湖畔时,恰见计子茜、计子蓉姐妹两个在丫头们陪伴下在湖畔栀子花丛中嬉闹。邵琬清脚步顿了顿,沉沉的面色愈加阴郁了两分,扭头就要从旁避过。 “站住!”计子茜娇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邵琬清只作没听见,抬脚便欲加快速度。 “邵姨娘,大姑娘叫你呢!”荔儿扬声喝道。 邵琬清只得住了脚,转身瞟了计子茜一眼。淡淡道:“大姑娘找婢妾何事?”大姑娘,口内这么称呼时,心里只觉得一阵讽刺。 娇艳的海棠红绣攀枝花衫裙将计子茜衬得俏丽而张扬,恰如阳光般明媚。她一步步走过来,直直的目光从邵琬清脸上转到身上,又从身上转到脸上。突然“嗤”的一笑,说道:“邵姨娘不知做人妾室当温柔恭顺吗?摆出这副冷脸给谁看呢?是不是又想学规矩呀?” 邵琬清垂在身旁的手一紧一松,面色也略放松了松,扯出一缕笑容,垂首缩肩陪笑道:“大姑娘教训的是,婢妾受教了!” 计子茜哼了一声,心中畅快无比,怪笑道:“算你识时务,到底是学乖了,比从前强些!有的人就是天生下贱,非要叫人踩踏到泥里,才会识得清自己的位置!妹妹,你说是不是?” 计子蓉清亮亮的眼睛眨了眨,含笑道:“姐姐说的是,邵姨娘是比从前强多了,从前邵姨娘好凶的!” 邵琬清顿时尴尬无比,计子茜则是心头火一下子勾了出来,劈手从丫环手中夺过一个一尺来长彩绘花描的不倒翁玩具,扬手扔进了湖中,向百灵努了努嘴:“去给我捡上来!” 百灵没想到一旁躲着缩着也中枪,顿时白了脸,张惶的望了邵琬清一眼,哭丧着求道:“大姑娘,奴婢,奴婢不会水呀!” “混账!”计子茜喝道:“湖边的水又不深,淹不死你!怎么,从前使唤不动你,如今也使唤不动么?” 百灵心头一凛,求救的望向邵琬清。从前使唤不动?这是打哪儿说起!从前她们“姐妹”斗法,身边的奴婢们都倒了霉,只能怪自己运气不佳! “大姑娘吩咐,你还不快去!这么多人在这儿,若还是淹死,那便是你活该要死了!”邵琬清瞪了百灵一眼。 周围垂手默默的丫头们俱是一凛,众目睽睽之下,如果百灵真的淹死,人命关天,她们一个也逃不了干系,没准还会被主子推出来当替罪羊。心里这么想着,幸灾乐祸看戏的心情不由得多了两分惴惴。 百灵一下子也回过了味来,可是望着那碧幽幽看不见底的湖水,心里仍是一阵一阵的哆嗦。战战兢兢的下了水,冰凉的触觉四面扑围而来,百灵站立不稳,“啊!”的尖叫了一声,引得岸上一阵嘲笑。 计子茜只是冷冷一笑,目光灼灼盯着百灵。 百灵咬咬唇,硬着头皮怯怯往前挪了挪步,伸着手臂去够那漂浮在水面的不倒翁。不料水波轻荡间,将那不倒翁又往外推了推,百灵触之不及,只得脚下试量着再往前去了去。 她是长这么大第一回下水,心中本自存怯,在水中又不懂控制力道,身子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试了几次拿不到那不倒翁,被计子茜催得大急,一咬牙,猛的向前迈出了一大步,不料一脚踏空,发出一声骇人的尖叫后整个人便沉了下去。 百灵拼命的拍打着湖水,浮浮沉沉尖叫着“救命!”,凄厉恐惧的声音在这明亮的阳光下显得异样的诡异。岸上的丫头们一个个脸色发白,身子发僵,直瞪瞪的瞧着说不出话来。 邵琬清心中微微冷笑,视若未见站在一旁,她倒要看看,计子茜会怎么样! “还不快叫人来救!”计子茜见邵琬清半点也没有主动开腔的意思,心中冷哼,不得不开口吩咐。 荔儿、小橘等猛然反应过来,正欲奔去叫人,已经有后宅管家娘子带着几名媳妇子听到这边的动静急匆匆赶了过来,口内杂乱纷纷的问着:“发生什么事了!” 计子茜瞟了邵琬清一眼,淡淡道:“邵姨娘的丫头不留神掉下去了,李妈妈快叫人救上来是正经。” 李妈妈见那水中的丫头已是沉的时候多浮的时候少,忙命两名会水的媳妇下去救人,一边蹙了蹙眉,向邵琬清道:“要我说,姨娘也省事些,无事还是在院子里规规矩矩呆着的好,这才是我们这样人家的规矩!何苦带着丫头四处招摇?夫人那边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呢,难不成还得为姨娘操心?” 邵琬清听了心头顿时憋了一口气,却不敢跟李妈妈拌嘴,不然,李妈妈失了面子恼羞成怒,随便使些什么绊子也够她喝一壶的。 邵琬清受教的垂下了头一言不发,忍得差点内伤。这种受人冤枉却有口难辨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不一会,百灵便被媳妇子救了上来,双眸紧闭,脸色惨白,乌紫的嘴唇也泛着白,脸颊上贴着几缕湿漉漉的乌发,衣裳紧紧的贴在身上,满头满脸满身的水,滴在地上,一会儿便滩了一地。 两名媳妇子极有经验的用力猛拍她的背、胸腹、脸颊,摇晃她的身子,百灵猛的大声咳了起来,呕出了几大口水,缓缓睁开了眼睛,被明亮的阳光一照,看到周围这么多双眼睛,感觉到身下是实实在在的地面,整个人松懈下来,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心里一实一空,方才那恐惧的感觉一点一点逆袭而来,瞬间又占据了满心,百灵牙齿咯咯作响发起抖来。 身子一重,被人摔在地上,随后脸颊上“啪”的挨了重重一耳光,打得她晕头转向,眼前金星直冒。 “李妈妈!”百灵捂着脸惊惧叫道。 “不好好伺候你主子,瞎乱跑什么!这水里也是能玩的?你也不小了,怎的这般不知轻重!夫人知晓了,没准还得怪我们看管园子不力!”李妈妈面若寒霜,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骂。 百灵眼眶一热,泪水夺眶而出,也不知道脸上是湖水还是泪水。 “李妈妈,这丫头如此不知规矩,还留在府中做什么?妈妈带下去,名儿找个人牙子卖了干净!”计子茜在一旁淡淡说道,眉眼朝邵琬清飞了一飞。 百灵心头一紧,随即又放松了下来。她和秋雁是邵琬清带进来的丫头,邵琬清失势,她们两人的日子早就不好过,邵琬清又是个薄情寡义的,自己二人真正是两头不讨好,夹在中间苦不堪言。卖了出去,虽说前途不知,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邵琬清却是心里一惊,如今在这府中,她勉强能够用得上的只有百灵和秋雁两人了,倒不是这两人对她有多忠心,而是她们根本没得选!百灵这一走,秋雁一个落了单,她还能用谁?rq 第263章 二夫人上京 邵琬清当机立断,立刻跪在计子茜面前,垂头道:“大姑娘,都是婢妾的错,是婢妾没有管教好奴婢,求大姑娘饶了她吧!今后,婢妾再也不敢了!” 李妈妈等不动声色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计子茜心头大畅,抿着唇冷冷的瞧着邵琬清不说话。周围空气中,一片说不出的寂静。 邵琬清只觉得阳光格外的耀眼,刺得她的眼睛也睁不开,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晕,双耳中嗡嗡的响成一片混沌。她咬咬牙,重重的磕下头去:“求大姑娘饶了百灵!” “邵姨娘好没体统!”李妈妈一旁说道:“姨娘好歹是大公子的姨娘,怎么能当着下人的面如此,既失了大公子的脸面,又让大姑娘难堪!大姑娘倒是为了姨娘打算,不想姨娘竟还这般逼迫大姑娘!” “李妈妈说的是!”计子茜嗤笑道:“你的丫头不懂事,留在身边也是笑话!让你来管教?呵呵,那就更成了笑话了!李妈妈,调教丫头本是你们职责所在,今后你可要多上点心,别以后叫拿起没脸的又做出什么有损侯府颜面的事来!” 百灵、秋雁在邵琬清身边呆了这么久,将她们卖了出去焉知不会在外头胡说八道?这卖不会卖的,计子茜那么说,也就是刁难刁难邵琬清的意思! “是,大姑娘放心!老奴明白了!”李妈妈恭声答应,说毕向着百灵喝道:“从明儿起,你同秋雁两个一人半天轮流到我那里去。听见了吗!”邵姨娘总归是姨娘,身边总要留有一个人伺候的。 邵琬清心头暗恨,却是一言不发。 “是,是!”百灵忍着呜咽。委委屈屈的连忙答应。 计子茜这才轻哼一声,冷声道:“起来吧!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怎么了你呢!” “谢大姑娘!”邵琬清毕恭毕敬的回应一声。这才慢慢的起身。 主仆二人起身后,计子茜姐妹并李妈妈众人已经转身离去,望着这一个个冷漠相待、肆意嘲笑离去的人,脑子里突然想起甄钰所说的那些话,邵琬清恨恨道:“你看见了吗?除了我还有谁会对你们好?叫她们得意,总有一天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百灵呼吸一滞,怯怯叫了声“姨娘!”。其实,她倒是很想劝劝她从此深居简出、安分守己,可是在邵琬清久日积威之下,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没过几日,甄府二夫人带着女儿甄岚风尘仆仆来到了上京。甄克礼和甄克善兄弟二人、余管家并几名家仆亲自往城外迎接二夫人。 渐渐接近城门。耳听得外头的声音嘈杂了许多,人来人往,车马纷纷,俨然比一路上所经城池更多了几分繁华。 “没想到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二夫人轻轻的叹了口气,鸭蛋脸上顿时泛起一丝忐忑。 “娘”甄岚微笑着轻轻捏了捏母亲的手,含笑道:“大哥来信不是说了吗?大伯母如今同以往不一样了!” 二夫人笑了笑,说道:“但愿如此吧!”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甄克礼眼尖已经瞧见马车迎了上来。赶车的车夫一怔,忙勒住缰绳停下马车跳了下来,上前躬身行礼道:“大公子!” 随行的家仆及后边的马车中,随车嬷嬷和丫头也掀起了帘子,忙跳下了车上前见礼。 二夫人心中一喜,掀开车帘向外笑道:“克礼。你来了!” “娘!”甄克礼走到车旁,笑道:“可是把你们盼来了!” 甄岚听见这话俏皮的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瞧了甄克礼一眼,笑嘻嘻打趣道:“娘你听见了没,哥哥可是天天盼着你呢!” 二夫人“扑哧”一笑,赞道:“也不知是盼我还是盼什么呢!不过知道来接娘,也是长进了!” 甄克礼脸上一热,讪讪的别过头抬手轻轻咳了咳,忙笑道:“大伯父、大伯母和堂弟堂妹他们也都盼着娘和妹妹呢!今儿大伯母特意让二弟、三弟陪着一起出城接娘和妹妹。”甄克礼说着向后望了望,甄克善、甄克守上前施礼,余管家带着人跟在他们身后躬身见过。 “这是——”二夫人目光闪了闪,一时认不出甄克善兄弟来。直到兄弟二人笑着上前叫“二婶!”二夫人才回过神来,抬抬手让了一让,失笑道:“一别经年,不想你兄弟二人竟这么大了!” 二夫人说着又有些感慨,他们兄弟两个年纪虽小,去年的秋闱却是都中了举人的,可见大伯家教确实不同一般。 “父亲今儿上衙门去了,母亲和妹妹她们在府中还等着二婶和大姐姐呢!”甄克善矜持的笑了笑。 二夫人忙笑道:“可不是,这天气也是叫人热得难受!好孩子,倒是难为你们了!”二夫人说着,见他们都是骑马前来,便笑道:“咱们都是一家子,也没那么些讲究,你们兄弟快都上车来吧!” 甄克善、甄克守哪里肯?甄岚见了便从二夫人身侧俯身往前探了探,笑道:“二弟、三弟还是上来吧,陪娘和我说说话也是好的!” 甄克善和甄克守不好拒绝,只得道了声谢,兄弟二人先后上了车。 余管家便上前笑道:“二夫人,这就进城吧!夫人在府里可是盼着二夫人呢!” 二夫人笑着点点头:“好,有劳这位管家了,你看着安排便是!” 余管家客气了两句,便与甄克礼一道,引着二夫人一行往甄府去了。 二夫人心头的顾虑在见到甄夫人之后,终于完完全全的打消了。 “弟妹可算来了!这一路上辛苦了!”甄夫人笑吟吟的携着刘姨娘、白姨娘和甄钰等姊妹几个,带着内宅大丫环们亲自来到二门迎接二夫人,见着她们母女来了,欢欢喜喜的上前招呼着。 “怎么敢劳烦大嫂!”二夫人本也是不是个小肚鸡肠的,见甄夫人笑得真挚,心中一暖,忙笑着上前见礼。 双方寒暄几句,一路闲聊着往正院走去,甄夫人早已备好一切,让内外管事们安排二夫人带来的男女仆人下去安歇,只留了贴身丫鬟伺候,又命将她们的行李先搬入萃华居,直接就让二夫人母女在正院更衣净面梳洗,二夫人倒有些过意不去,谢了又谢,方才去了。 之后,妯娌二人重新坐下,命她们兄弟姊妹们上前正式见礼,热热闹闹的坐在一处说笑,一派其乐融融。 晚间甄老爷回来,又有一番热闹。二夫人携着儿女再三道谢,又奉上二老爷的信笺,甄老爷又嘱咐了好些话,无非是“安心住下、不必见外”、“有什么需要尽管同夫人说!”之类的话,二夫人笑着一一答应,见了他夫妻二人间相处甚是亲密,二夫人这才明白,甄夫人为何态度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一个本性不坏的女人,家境富足,有体贴呵护的丈夫、有懂事孝顺的儿女,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又还有什么嫌隙过不去的? 念及当年,将心比之,若是自己府上也有个像沈姨娘那般的姨娘,自己怕是比当年的甄夫人还要做的出来! 二夫人母女两人当晚便歇在萃华居,次日将行李略略收拾,便命仆妇阮妈妈等将送与甄夫人的礼物拿了出来,一起往正院去。 “上京里什么没有?别的东西我们那儿当做宝贝,恐怕到了上京遍地都是呢!想了想,便只带了些土仪略表心意,嫂子权当瞧个新鲜罢!克礼的婚事,怕是还要多多劳烦嫂子帮忙呢!”二夫人笑着说道。命阮妈妈等将那些东西捧上来,有黄精、红葱等补气益血的药材,还有几匹闽地的织锦、干贝瑶柱海鱼紫菜等海货,再有一匣子十八颗圆润的南珠并女孩子戴的珠钗。 “都是自家人,你这么说可太见外了!大老远的,又是这个天气赶路,还记得我们!”甄夫人笑道:“克礼的婚事是咱们甄家子侄辈第一桩婚事,自然是要好好的办的,你便是不说,我也该帮忙的!” 别的东西甄夫人都含笑着看了,见了这一盒子珠光圆润的南珠忙向二夫人道:“这个使不得,太贵重了!弟妹还是留着将来给岚儿做嫁妆吧!”说着便示意王妈妈帮着阮妈妈收起来。 二夫人忙按住了,亲自捧了至甄夫人面前递给她瞧含笑道:“我们那儿占了地域的便宜,也就只有这个东西在别处稀罕些,在我们那还不算贵重,不值几个钱,嫂子不收,我岂不是臊的慌!岚儿这孩子,亲事倒是定下了,不过算命先生说她命中不宜早嫁,我还打算多留她两年呢,这些东西备起来也容易!”甄岚的亲事定下时,二老爷还不是闽南总督,因此女儿亦不必参加选秀。 再推脱便是小家子气了。甄夫人笑了笑,赞了几句这珠子的成色,客气了两句便递给王妈妈收起来。 甄岚那边听见母亲说起自己的亲事面上微微一红,遂起身含笑向大伯母、母亲望了一眼,含笑道:“我那里也带了些小东西要送给几位表妹,我想请表妹们上屋里坐坐。”(未完待续。 第264章 方家 甄夫人含笑道:“你们姐妹几个多年不见,正该好好亲热亲热,去吧!” 甄岚笑着行礼答应,与甄钰、甄敏等去了。 二夫人这边与甄夫人闲话几句,便笑着向甄夫人道:“方家那边,我也有好些年不见了,如今既到了上京,我想着,这几日也该上门去拜访拜访才是。不知大嫂以为如何?” 甄夫人点头笑道:“这倒是的!论理是该过去走走,克礼明年成了亲就要外出赴任,这聘礼嫁妆该怎么弄合适,你们双方也得多商量商量!” 二夫人听见这话眉头蹙了蹙,欲言又止数次,终叹道:“不瞒嫂子,说起这事来我心里还真有点儿没底。那方夫人不是方姑娘的亲娘,是方大人后来娶的继室,也不知那方姑娘——”二夫人说着“咳”了两声,有点儿不太好说,端起身旁的青花缠枝莲纹茶碗轻轻的啜了一口。 “竟是这样!”甄夫人有些讶然的睁了睁眼,一时也甚是诧异。 那方姑娘养在继母身边,若是继母是个贤良的还罢了,若不然,还不知给教养成什么样呢!也难怪二夫人说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甄夫人想着又有点儿郁闷,二夫人一家在福建不错,可是自己和甄老爷总是在上京的,他们若是不放心,早些年便该来信,让他们帮忙探个究竟,说什么也要向那方夫人施施压,不令她难为方姑娘。甄夫人暗叹,说起来,也怪妯娌之间当年闹了太大的不愉快。以至于二夫人不愿意开这个口。 看这个样子,对这桩婚事,二夫人的态度是颇为保留的,如果不是顾忌家族颜面。退婚二字早提了出来了。 “这门亲事既是你们早早定下的,想必那方家必定是个值得相交的人家,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必定不俗,你呀,就把心放宽吧!明儿便递张帖子过去,定下日子来,我与你一起走这一遭如何?”甄夫人笑道。 二夫人听了甄夫人这话心中略宽,甄夫人这么说,显然是虽同住在上京。但也并不知晓方家的情况,二夫人心里虽然有点儿失望,可是转念一想,甄夫人虽然不知晓方家的情况,可也没有听说方家有什么闹得不好的新闻。有的时候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凡事总得等看过才知晓。万一那方姑娘真被继母给养废了,也只好,也只好—— 二夫人想着又有点儿忐忑烦恼起来。自己的儿子一表人才,人品端正,又刚刚中了进士,又是这样的出身,可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娶一个上不得台盘、愚不可及的儿媳妇,别说委屈了儿子。便是自己也不甘心! 可是,甄夫人明显已经表明了态度,甄老爷必定也是如此,自己在家时也试探过丈夫的意思,话还没说完就让他给顶了回去。这门亲事,是说什么也退不掉的! 二夫人有些后悔的轻叹一声。说道:“也只好如此了!有大嫂陪着我去一趟再好不过!”顿了顿,二夫人又幽幽叹道:“当年方老爷还在南边我们老爷那儿的时候,我和方夫人义结金兰,两个人不知道相处得多好!她也是命薄,” 二夫人说着,一方面是怀缅亡友,一方面替儿子委屈,眼眶顿时有些发红起来。她眨了眨眼,抬手用帕子拭了拭眼角,伤感道:“那年她带着幼子回娘家探亲,不想半路上借宿的人家突然失火,母子主仆全部被烧死在屋中。唉,这也是飞来横祸,谁也料不到的!” 甄夫人听得毛骨悚然,心头一颤,脱口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那家人岂不是也——” 二夫人轻叹道:“那倒是不太清楚!那场火听说一共死了八口人,大火过后里头遭了难的人面目全非,方老爷也是过了许久才敢肯定死的是自己的妻儿。” 甄夫人也陪着叹息了几声,没想到那位方姑娘的亲娘竟然遭了如此横祸,也算是个可怜人。 “想必那方老爷后来续弦,也是为了有人替他照料一双儿女,这样说来,方姑娘这位继母想必不差的,咱们也先别想那许多,等过几日见了便知晓了!那方姑娘从小遭逢如此不幸,倒是个可怜人!” 二夫人听了这话自是明白甄夫人的意思,忙点头笑道:“大嫂说的是!其实我也不求别的,这方姑娘将来能够替克礼持好家,不叫克礼分心,内宅不乱,我也就知足了!” “咱们做父母的,可不都是这般心肠!”甄夫人点头说道,说着二人相视一笑,又说了些别的。 过了三四日,甄夫人便同二夫人一起,并甄岚、甄钰,挑了几件不轻不重的礼物,乘车前往方府做客。 方府住在山子石胡同一处三进的小院落中,这还是方瞻父子出使南越回京之后,父子二人都升了职加了俸禄,皇帝又放了赏赐之后才匆匆置下的,原先租赁的是城隍庙街旁边两座小小的院子。 下了马车,看到这枣色的大门半新不旧,青砖院墙显然是刚刚修葺不久的,虽不富贵讲究,看上去也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门口一左一右栽着两棵枝繁叶茂的槐树,投着一地的浓荫。 二夫人眉头微蹙,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不由得悄悄瞟了甄夫人和甄钰一眼。甄夫人出身世家高门,甄钰一落地便是尚书千金,她也没料到方家会简朴到此地步,生怕甄夫人和甄钰会露出鄙视的神气。见她母女两个仍是满脸的笑容,甄夫人的目光除了有一点儿诧异再无别意,甄钰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笑吟吟的四下张望,除了一点儿好奇也没有别的。 二夫人顿时松了口气。 王妈妈和阮妈妈已经上前去敲门,禀明了自家身份,那开门的老苍头往前瞧了瞧,慌忙奔进去报信。不一会,听得脚步纷沓,却是方夫人亲自迎了出来。 “这是,是甄大夫人、亲家夫人吧?”那方夫人有些拘谨的笑了笑,目光落在甄夫人、二夫人身上。 王妈妈便笑着道:“这是我们甄夫人,这是二夫人!”又瞧了甄岚、甄钰一眼笑道:“这是我们大姑娘、二姑娘!” “敝处简陋,甄夫人和亲家夫人、两位姑娘快里边请!”方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忙将她几人往里让。 “哪里的话,亲家太见外了!”二夫人笑着说道,与甄夫人一起进去。 只见这方夫人穿着浅棕色折枝菊花暗纹两寸宽青金滚边窄袖褙子,鸦青襖裙,宝蓝绣鞋;盘着元宝头,簪了一对点着红色碧玺的镏金钗,左边鬓角簪了两朵鲜红的绒花,鹅蛋脸,下颔微圆,五官长得有点开,眼中透出一派温和柔顺,待人有些客气和拘谨,老老实实的,乃是最常见的内宅妇人做派。 二夫人鼻子不由得又有些发酸,这位方夫人比起当年的方夫人,不知道差了多少倍!若是先方夫人还在,今日旧友重逢,不知会有多高兴! “晴儿!”二夫人鼻子一酸,差点也掉下泪来,揽着方晴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晴儿别哭了!” 方夫人一时也怔住了,嘴唇动了动,愣愣的瞧着方晴和二夫人,半响方小心翼翼劝道:“大姑娘,快别这样了!大姑娘!” 一时来至花厅分宾主坐下,便有青衣小丫鬟奉上茶来。 “这是前些日子刚买的黄山云雾,也不知合不合甄夫人和亲家夫人的胃口!”方夫人手指下意识绞了绞手中的帕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茶一入口,甄夫人便知这黄山云雾不过是一般的黄山云雾,笑着客气了几句也未说什么。 寒暄了几句,甄夫人、二夫人便命甄岚、甄钰姐妹上前拜见方夫人,方夫人笑着客气的让了让,忙向身边的婆子道:“咱们大姑娘呢?快去将大姑娘请出来!”甄夫人和二夫人今日上门,可不是为了看她,那是为了方大姑娘来的。 “呵呵,说起来,我也好多年不曾见过晴儿这孩子了!晴儿从前最是乖巧不过,打小我就喜欢这孩子!”说起方大姑娘,二夫人的眼睛亮了亮,望了方夫人一眼,笑吟吟的说道。 方夫人温顺的笑了笑,说道:“大姑娘如今——也是极好的!”说起自己的这个女儿,方夫人一时有点儿不知该用什么词形容似的,有些为难的笑了笑。 二夫人听了心顿时就放下了大半,也笑着点了点头。她之所以满口夸赞的提起方晴来,就是要试探试探方夫人的态度,方夫人这般的为难,连一个描述的词都不太方便说,虽然与方晴透着疏离,但同时也表露了方晴的事情她其实做不得主,也就是说,方晴绝不会被她养废了。方夫人心中颇松,一面又担忧,方晴没有娘教导,继母又教导不了,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二夫人这边正与甄夫人和方夫人寒暄着,突闻一阵脚步从屋外传来,眨眼间,一个穿着豆绿印花衣衫的窈窕身影闪了进来。 二夫人眼睛闪了闪,还未来得及开口。 “闵姨!”方晴一头扎进二夫人的怀中,搂着她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二夫人的闺名叫闵蓝秋。rq 第265章 方家(二) “晴姐姐,快别难过了!”甄岚见了也上前去,笑着拉了拉方晴的手。 方晴这才抽抽噎噎的离了二夫人的怀抱,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哽咽道:“闵姨,岚妹妹,可算是,再见着你们了!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们了!” “傻孩子!怎么尽说傻话呢!”二夫人携着她的手重新坐下,连忙出言安慰。先前的疑虑在见到方晴的这一刻起统统都消失不见了,仍然是她印象中的那个孩子,她怎么忍心! “可不是,娘天天都念叨着晴姐姐呢?怎么会忘记!晴姐姐放心便是!”甄岚也在一旁打趣笑道。 方晴一怔回过味来,顿时面上一红,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一时又轻松活络了起来。 方夫人暗暗舒了口气。 方晴依礼上前一一见过甄夫人和甄钰,又致了歉方才的失态。甄夫人、甄钰笑着客气了两句。甄夫人又含笑着夸了一回,给了见面礼,大家重新坐下说话不提。 这边正说着话,只见小丫头进来禀道:“大爷回来了!” 方晴听了便向甄夫人、二夫人笑道:“是大哥回来了!” 方夫人望了甄夫人、二夫人并甄岚甄钰一眼,略略迟疑,笑道:“都不是外人,不如请大爷进来也见一见吧!” 方晴笑道:“那是自然,闵姨也有好些年没见过我大哥了吧?”方晴说着又向甄夫人感激笑道:“去年若不是甄老爷,我爹和哥哥也没有那样的机会,论理,大哥早该上门拜访的,今日无论如何,也该进来向甄夫人请个安!” 甄夫人听毕不由暗赞,甄克礼将来有这么一个伶俐媳妇帮衬,必定会少许多麻烦,遂笑道:“朝廷上的事咱们也不懂。不过,这也是方老爷和方公子有才学,当得起!” 方夫人猛然醒悟似的,笑道:“还是大姑娘提醒的是。快,请大爷进来!” 丫鬟忙答应着去了。 一时方泽进来,身姿矫壮挺拔,肩阔臂长,面目沉肃,星眸微沉,一袭宝蓝圆领箭袖越发衬出那一身不易近人的沉肃气质。他一踏进来。丫鬟们的呼吸似乎都敛住了些,垂首躬身大气也不敢出。 “甄夫人、闵姨!”方泽见过母亲之后,恭恭敬敬向甄夫人和二夫人行礼,拱手垂首道:“寒舍简陋,不周之处,还请甄夫人和闵姨多海涵。” “这是什么话!咱们两家从前便是极好的,如今又要做亲家了,哪里说这般见外的话呢!”二夫人和甄夫人相视一眼笑道。 甄夫人亦笑道:“正是呢。你们兄妹也叫我一声伯母便是!” 方泽和方晴略有迟疑,甄夫人便玩笑道:“怎么?莫不是我还当不起这声伯母不成?” “甄夫人这么说倒显得我们兄妹矫情了!”方泽兄妹笑了笑,上前重新见过甄夫人。 “这才是!”甄夫人含笑抬手让了让。二夫人见甄夫人不嫌方家寒酸,心中也自高兴,满脸是笑。 方夫人望了望方泽,又望望方晴,笑道:“大姑娘不如带两位甄姑娘到你屋子里去坐坐,你们年轻姑娘说得来,也省得在这儿陪着拘谨了!” 方晴明白方夫人和大哥是要同未来婆婆商量嫁娶事宜,面色微热,笑着点了点头:“好的,母亲。”说着便向甄岚、甄钰笑道:“岚姐姐、甄妹妹。走,到我那里坐坐去!” 甄岚和甄钰便起身笑着告辞,与方晴一块儿出去了,沿着走廊去方晴的闺房。 方晴与甄岚已经好多年没见过面了,当时还小不觉什么,如今一见却是格外的觉得亲切。觉得满肚子里许多的话要说,可是甄钰也在这儿,方晴却不便冷落了甄钰,三人便只笑着说些家常闲话,无非是穿衣打扮、描花绣样。 “晴姐姐、大姐姐,我想到院子里去玩玩!”甄钰自不会那等没眼色,略坐了一会儿便含笑起身。 方晴有些迟疑,笑道:“外头怕是也没什么好玩的,甄妹妹——” 甄岚这些天却是与甄钰混熟的了,自是明白甄钰的好意,笑道:“无妨的,钰儿想出去转转便让她去好了!我看那墙根下头的茉莉花儿开得倒好,钰儿摘一些用针串了,戴在手上倒也好看呢!” 甄钰吐了吐舌头,笑道:“那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我不喜欢!” “哟,倒像你多大了似的!”甄岚取笑,三个人说着都笑了。 方晴将甄钰送到门口,又命自己的贴身丫鬟蕊儿跟着,看着甄钰和秋心、蕊儿去了,方才回转。 方家这三进三出的院子比起甄府来极小,只比甄钰住的玉兰苑大了一点点,这内宅院落就更小得可怜,花木既不多也甚为普通,没什么好看的,只有东边墙角搭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棚子,上边爬满了藤藤蔓蔓,吊着结了许多的瓜果,甄钰便带着秋心、蕊儿往那边走去。 “咦,这长得好像葫芦啊!”秋心惊奇的叫道。西北蔬菜稀缺,甄府也不曾栽有此物,秋心从来都没见过葫芦瓜,一见之下大为惊奇。 蕊儿掩口“扑哧”一笑,说道:“秋心姐姐,这本来就是葫芦啊!” “呃,是么!”秋心有些讪讪。 甄钰也好笑,瞥了她一眼淡淡笑道:“我还以为今儿随我出门的是秋朗姐姐呢!”这种话从秋朗口中说出来,甄钰才是一点儿都不奇怪。 秋心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姑娘,不如咱们回去也在院子里种一些葫芦吧,瞧着倒是怪有趣的!”秋心说着,伸手轻轻摸了摸那吊着的绿油油的葫芦。 蕊儿顿时一脸的紧张,手紧了紧,嘴唇张了张想要阻止秋心又生怕得罪了贵客,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盯着秋心的手,生怕秋心一高兴信手摘下一个来。 甄钰瞥见蕊儿的神色,笑着嗔秋心道:“还不快放下手来,小心弄掉了!” 秋心一笑收手,蕊儿松了口气,忙笑道:“在上京里,这葫芦得要三月底、四月初下种最好。甄姑娘喜欢,等这葫芦成熟,种子下来了,奴婢禀了我们姑娘知道,姑娘一定会送给甄姑娘一些的!” 甄钰笑道:“好啊,那我可记着了!到时候你别忘了同你们姑娘说!” “奴婢一定不会忘记,甄姑娘放心!”蕊儿忙笑道。 甄钰目光转了转,这才发现这小小的院子里除了这里,还有好几处都攀爬着葫芦苗的藤蔓,就连廊下都栽着两棵,碧绿的藤蔓攀攀绕绕,几乎要顺着搭在廊下的竹枝爬到屋顶上去。 “你们姑娘——很喜欢葫芦吗?”甄钰笑问。 蕊儿的眼中顿时一黯,低声说道:“我们先夫人最喜欢葫芦,姑娘和大爷怀念先夫人,每年都会在院子里栽种许多葫芦。”蕊儿眼角微转,瞟了一眼绣房的方向,说道:“可惜了,若是先夫人还在,看到姑娘如今这样,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蕊儿面上的怀念和难过从眼眸深处透出来,甄钰便问道:“你是从小便跟着晴姐姐吗?” 蕊儿点点头,说道:“是的,奴婢是当年先夫人买下的,一直在姑娘身边伺候。先夫人和姑娘都待奴婢极好。” “晴姐姐是个好相与的,先方夫人必定也不差。”甄钰笑了笑。 蕊儿十分认同这话,连连点头高兴道:“正是呢!” 甄钰突然又问道:“今儿怎么没见你们大奶奶呢?” “大奶奶?”蕊儿愣了愣,才回过神来甄钰指的是方泽的妻子,不由得失笑道:“甄姑娘误会了,我们大爷还没娶亲呢,哪儿来的大奶奶!” 蕊儿这么一说,甄钰和秋心相视一眼,均是吃了一惊。 “你们大爷……还没娶亲?”秋心脱口问道。方泽的年纪,看起来有二十好几将近三十了吧,怎么会还没娶亲? 提起这个,蕊儿也有些尴尬,欲说不说,支支吾吾的笑了笑,见甄钰和秋心都是一脸的疑问好像觉得方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古怪毛病似的,顿时一急,忙道:“我们大爷的人品那是极好的,武功骑射也甚是了得,只是,只是,大爷迟迟不娶亲,那是为了先夫人,大爷说了,一日不找出杀害先夫人和二爷的凶手,便一日不会成亲!” 甄钰和秋心都愣住了,听蕊儿这么说,难不成先方夫人还是因为什么事含冤而亡不成? 蕊儿话一出口便懊恼不已,轻轻扇了扇自己的脸颊,沮丧埋怨道:“都是我多嘴,都是我多嘴!”蕊儿眼巴巴的望着甄钰,又望望秋心,嘴唇嚅嚅说不出请求的话来。 甄钰和秋心不由好笑,甄钰便向秋心使了个眼色微不可觉点了点下颔。 对于探听别人的秘密,她和秋心都没有那么大的兴致。既然方家人不愿意有人插手这件事,身为外人,她又何必多问? “蕊儿姑娘放心,不过随口这么一问一说罢了!”秋心笑了笑。 蕊儿听了如释重负,又有点儿不放心,忙又陪笑问了一句:“甄姑娘和秋心姐姐,都不会将这话说出去的是不是?”rs 第266章 购物 秋心不由得好笑,那方姑娘有一颗水晶玲珑肝,待人接物处处周到,怎么身边的贴身丫头这般没有眼力界?自己的话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她却仍旧要问个一五一十。 “是,自然不会说了!咱们两家可是姻亲,这些话怎么会同外头人说去?”秋心抿嘴微笑道。 蕊儿见秋心答应了,不由得又望了甄钰一眼,甄钰不语,态度确是默认了,这才放下心来,笑道:“秋心姐姐说的是,如此奴婢便也放心了!” 一时有小丫头奔了过来请,甄钰便依旧同她们回了方晴的闺房去。 “在外头站了那么一会儿,真是难为你了,可是累着了?”方晴笑着拉着甄钰坐下,亲自接过小丫头手里的茶碗递给甄钰,笑道:“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谢谢晴姐姐!”甄钰笑着接过,甄岚只在旁边磕着瓜子抿唇含笑看着。 甄钰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方晴的闺房,原来没有注意,此刻方见,这闺房中也颇多葫芦的元素。桌子上是湖绿色的葫芦纹的桌布,帐子、门帘也绣着葫芦藤蔓,多宝格上放置的是大大小小精心处理过的葫芦,就连插花的花瓶,也是葫芦造型。 方晴见甄钰的目光落在多宝格上的葫芦上久久挪不开眼睛,便微笑道:“不过是些寻常的玩意儿,甄妹妹也喜欢么?等今年院子里的葫芦成熟了。我亲自挑选几个好的送给妹妹如何?” 甄钰眼睛一亮,笑道:“好啊!方才还和蕊儿说呢,晴姐姐也给我一些种子吧,明年我也想种一些,瞧着倒怪有趣的!”甄钰心中未免暗暗纳罕,方晴既说这不过是寻常的玩意,且原本也不是值钱的东西。为何却看得这般重?说了要送她,也说是等院子里的成熟了才送。这半日看来,方晴并不是个小气的人,不知为何却会如此。甄钰目光不经意扫过甄岚,却见甄岚目光微黯,望向方晴略带怜悯。也不知是否同这葫芦有关。这是人家的私事,甄钰心中也就那么一想,并未往心里深思了去。 “好啊,等过一两个月也就好了,到时我让大哥给送过去。”方晴瞧了蕊儿一眼含笑道。 “那我先谢过晴姐姐了!”甄钰笑道。 甄岚又打趣道:“其实也用不着方大哥送过去。明年晴姐姐可以自己带过去啊!” 众人一怔,不由都笑了起来。方晴脸上一红,轻轻啐了一下,赶着上来拉着甄岚要打,甄岚连连告饶。屋子里笑作一团。 不一会前院嬷嬷过来传话,说是已经摆上饭了,请姑娘们过去用饭。三人理了理衣裳发髻,便一同出去。此时方泽已经不在了,几人用了饭。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甄夫人和二夫人相视使了个眼色,便笑着起身告辞。 “这下子你放心了?我看那方姑娘真是不错。既重情义又知礼有度,将来为克礼操持家中事务,必定妥当。”甄府正院花厅中,甄夫人笑着说道。 一路上因有甄岚和甄钰在,许多话不方便说,一直到回来了,妯娌两个这才重拾话题。 “嫂子说的是,我这心总算是放下了!”二夫人听了这话眉目尽舒展,面上笑吟吟的。 原本她还担心方夫人会把持着整个方家,把方晴养废呢,今日一见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那方夫人说白了就是个照顾方晴的妈妈子,半点主都做不得的。就连方晴的婚事操办事宜,还得有方泽在场才定得下来。如果不是家中没有主母诸多不便,恐怕方老爷压根就不回娶继室,要知道他们夫妻当年感情那是极深厚的。 “就是方家如今情形不太好,也不知——”二夫人说着,有些为难的瞧了甄夫人一眼。 今日所见,方家情形两人都见了,跟甄家做亲家,确实不太相配。二夫人是生怕甄夫人心里会瞧不起自己的亲家。 甄夫人一听便明了她试探的意思,遂笑道:“俗话说娶妻娶贤,你们又是自小做下的亲家,咱们甄家断断没有嫌贫爱富的理。何况方老爷、方大公子如今既得皇上重用,没准要不了多少年方家便会出头,你也不必想那些白白扰人思绪的!” “大嫂,”二夫人听了这话心头大暖,感激道:“谢谢大嫂!有大嫂这一席话我心里便踏实了!这日子定在明年正月十八,眼看着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上京里头是否有什么风俗我也不懂,又有许多东西要赶着添置,还要劳烦大嫂提点!” 甄夫人笑得愉悦:“这是应该的!” 妯娌俩这些日子便忙着准备起来,一项项的拟了单子,新房如何布置,聘礼如何准备,宾客请哪些,菜肴原料购买,媒人鼓乐雇佣林林总总不一而语。有的让管家负责,也有许多得二夫人亲自购置。 甄夫人陪着二夫人上了几次街,不由得眼界大开。她从来不知道,二夫人买东西砍价的本事简直无人能及,其口舌之能令人叹为观止。 那日二人去买头面首饰,店里的掌柜见二人衣着质料上乘鲜亮,跟随的丫鬟仆妇亦是穿戴不俗,行动间规矩甚大,便知是来了大客户了,忙上前笑问。 二夫人抬手拨了拨头上的玛瑙嵌珠钗,笑道:“明春便要娶媳妇了,我是来置办聘礼的!店里可有什么压得住场面的好东西不曾?” 那掌柜眼睛一亮,心道:明春娶媳妇这会子才来置办聘礼可见是赶得甚急了! 这样的生意通常都较容易做成,赶得急便不会计较太多。再瞧瞧她们头上戴的首饰都是价值不菲,掌柜心中愈加有底。 “有、有,那可要恭喜夫人了!五福宝钗、双喜珍珠步摇、百年好合钗、仙芝瑞草吉祥钗、万年吉庆钗、喜鹊登梅钗、并蒂莲花钗我们这儿都有,金的玉的宝石翡翠珍珠的,掐丝累金点翠样样俱全,夫人您里边请!”掌柜的一边说一边将甄夫人和二夫人往内堂中请,命人斟茶上来,又命伙计捧上来好几副头面首饰,殷勤的请甄夫人和二夫人看。 这几副首饰均盛放在铺着大红绒缎的托盘中,一件件整整齐齐摆放着,珠光璀璨,炫丽夺目,有金累丝的,有金镶宝石的,有金镶翡翠的,也有宝石嵌珠的、点翠的、碧玺珊瑚、玛瑙玳瑁,应有尽有。 甄夫人这几日已经见识了二夫人的手段,知道进了店便没有自己的事了,因此只微笑着坐在一旁闲闲品茶,只管看着二夫人使手段。 二夫人手中端着盖碗茶,一手捏着盖子轻轻拨着面上的浮茶叶,细长的柳眉微微挑了挑,抬眼瞟了笑眯眯的掌柜一眼,微笑道:“这些好是好,就是不甚压得住场面,掌柜的若只有这些东西,我看还是算了吧!” 掌柜的听了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的笑了起来,正如二夫人所言,这些东西虽然不错,但并不是上乘的精品,不过是掌柜的用来投石问路的罢了。 掌柜的连连告罪,又笑道:“夫人的儿媳妇真是好福气,小人店里还真有几件颇好的东西,夫人稍候,小人这就亲自取来!”说毕告了个罪出去了。 不一会,掌柜的亲自捧了一个大托盘进来,小心翼翼的搁在甄夫人和二夫人面前的茶几上。托盘中盛放着好几只打开的枣红小盒子,每一个小盒子中是一件名贵的首饰。 甄夫人目光闪了闪,落在一只雕琢成玉兰花苞形、晶莹剔透的翡翠吊坠上挪不开眼睛,还有一副镶嵌着几粒钻石,其中中间一粒足有尾指大的金镯子,闪烁着灼人的光芒,十分抢眼。 “两位夫人好眼光!这可是西洋来的火钻镯子,像这么大的火钻,整个上京都找不出来第二副了!”掌柜的殷勤的笑着,将那装着火钻金镯的盒子拿出来放在二夫人面前。 大夏首饰还是以珠玉金银各色宝石为主,钻石之类的虽也有,但极少,在上流社会中也不流行,这一副火钻镯子所用的钻石是店东家从一名洋商手里买来的,做工精致无比,材质更是一等一的好,可惜,上京的贵妇人们并不感兴趣,掌柜的又不肯减价卖掉,因此一直放在这里。 掌柜的见甄夫人和二夫人目光都在那火钻镯子上停留了好一会,心中窃喜。把这件东西卖掉了,东家必定有重赏!而且,这也是他能力的表现。 “不知这副镯子作价如何?”二夫人手里把玩着,笑问掌柜。 掌柜忙笑道:“实不相瞒,这副镯子光原料便好几千两,加上镶嵌雕琢打磨工艺,店中标价是一万两千两。” 二夫人听毕笑道:“倒也相差不离这个价,不过仍有点贵了。”二夫人随丈夫在福建多年,靠海港口多有洋商往来,西洋玩意她见过不少,自然知道这火钻在西洋人眼中的价值。钻镯她也见过不少,可这么大的一对火钻,她也是头一回见。 掌柜的斟酌片刻,笑道:“难得夫人识货,又是家中办喜事添购,不如凑个整数,一万两卖与夫人,再少也不能够了!”rq 第267章 计夫人的恼怒 掌柜的斟酌片刻,笑道:“难得夫人识货,又是家中办喜事添购,不如凑个整数,一万两卖与夫人,再少也不能够了!” 二夫人点点头,爱不释手的摩挲着那副镯子,随后放下,笑道:“借你吉言,呵呵,光这一副也不够,还有别的什么都拿来吧!” 掌柜的顿时大喜,甚是殷勤的为二夫人介绍别的首饰。掌柜的有心要做成火钻镯子的生意,介绍得格外卖力,在别的首饰上都给了二夫人十分优惠的价格,二夫人再压一压,有的东西几乎是零利润那掌柜的也忍痛答应了。 “好了,就是这几样。”二夫人笑着扫了一眼挑选出来的好几件首饰,嵌红宝石翡翠桃福纹簪、金镶红珊瑚翠挑簪、十八子碧玺手串、红蓝宝龙凤金镯、一整套喜上眉梢宝石点翠头面、一套凤衔滴珠金累丝头面。 掌柜的顿时大喜,只是面上喜色尚未褪完,二夫人手中又拿起了那对火钻金镯摩挲着,颇为犹豫惋惜的含笑道:“这一对镯子,仍旧是有些贵了!” 掌柜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喉咙里吞了吞,艰难陪笑道:“二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掌柜的不由懊恼,早知道先把这副镯子定下来再看别的不就好了?他以为二夫人虽没明说,但那样表态定是会要这镯子的,心里一高兴也没有多想,谁料二夫人临到末了会来这么一出! 二夫人轻叹一声。摊手道:“实不相瞒,我的银子有限,这镯子虽然极好,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呵!” 掌柜的一听二夫人是嫌这镯子贵了,并没有不买的意思,又回复了些许精神,忙道:“那么二夫人以为。作价几何您能接受?” 二夫人抬手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比,笑道:“六千两!” 掌柜的只觉得天旋地转,无力道:“二夫人,您这也太——您这价钱出来,小人明儿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买卖的事,你开价我还价这是天经地义。” “您再加点,九千两,我也卖给您了!” 二夫人摇摇头,遗憾道:“将方才挑出来的那几件结了吧,总共是七千六百两。我算的可对?” “二夫人……”掌柜的急得差点要哭出来。先前他满以为会做成那副火钻金镯的大生意,在这些首饰上让利不少。不想二夫人忽然之间不要那副镯子了,以这个价钱卖出这些首饰,他是真的会卷铺盖走人的!可是先前的东西价钱都已经谈得死死的,断断没有反口不卖的道理。不然若是外头人知晓了,今后也就不要做生意了! “二夫人,难得您识货,要不,这镯子您再看看?只要价格合适。咱们皆大欢喜岂不是好?您再看看?”掌柜的心急如焚。 二夫人又推了几句,见火候也差不多了,遂笑道:“实不相瞒。这副镯子我是真心喜欢!这回错过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碰上这么合适的呢!这样,一共一万五千两,您要是不卖,我也没有法子了!东西喜欢,可我是真没那么多银子啊!” 掌柜的在心里算了算,仍是苦着一张脸,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这样吧,”二夫人笑道:“我另给你二百两,权作辛苦费,你意下如何?” 掌柜的眼睛亮了亮,低头沉思。自己将这副镯子无论多高的价钱卖了出去,东家赏银最多也就一二百两。自己按照这个价钱将镯子卖给二夫人,虽然价格不如期望中高,但是相对于这副镯子的成本来说,还是赚了一千几百两的,也够在东家面前交差了。 “这,二夫人都说到这份上了,小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掌柜的叹了叹气,说道:“这一趟生意,实话告诉二夫人,真正是不赚钱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将来可要多帮衬帮衬小店啊!” 二夫人笑道:“少不了你的!我嫂子家里的儿女们都未成亲呢!你当我嫂子是谁?是户部尚书夫人!” “原来是甄夫人!”掌柜的眼睛亮了亮,顿时大喜,忙对着甄夫人做了个揖,笑道:“小人今儿可老下脸皮了,将来甄夫人可得多帮衬帮衬呀!” 甄夫人好笑道:“那是自然的,只要价格公道,东西又好,自然也就上这儿来了!” 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痛痛快快的结了账,双方各自欢喜。 “随着弟妹上街买东西,真是叫人大开眼界!”甄夫人不由好笑道。 二夫人亲亲热热的笑道:“这也是一种乐趣!” 这一下子,连王妈妈、锦绣等都笑了起来。 甄府这边忙着办喜事,忠勇侯府那边,计夫人再次向计侯爷提及了为计世澜请封世子一事,计侯爷烦不胜烦,说道:“消停些吧,还嫌忠勇侯府新闻闹得不够多吗?我还没问着你,温府老爷子做寿,你自己去不就是了,将邵琬清带去做什么?” 在人家花园子里乱窜,心怀鬼胎急吼吼的带人闯进人家屋子里,明明看到人家床榻上躺着的是个男人,竟然还奔过去掀人家被窝!忠勇侯府祖宗的脸面都教她给丢尽了! 计夫人心里暗骂邵琬清不中用,明明一切都让她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通个风报个信,这么简单的事情她都办不好! “我哪里想得到会发生那样的事!”计夫人脸上一黯,轻叹一声顿时叫起屈来:“寿阳太妃特意提过要好好关照邵姨娘,侯爷你待她也甚是不错,我带她多出去走走也是用心良苦,一心要抬举她、为她好!哪曾想到会发生那等意外呢!要我说。此事邵姨娘摆明了就是被人利用,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偏是那时候甄府的二姑娘就不见了,人人找不着偏她见着了?这分明就是个圈套!也怨不得邵姨娘提防不住!” “甄府二姑娘规规矩矩谁人不赞?你少在这儿播弄是非!”不知为何,听到计夫人说甄钰的不是,计侯爷心中顿时十分的不舒服起来,沉声道:“当日甄姑娘如何不见。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圈套,哼,你说的倒也对,但只不知若是彻查了下来,还不知牵扯到是谁下的圈套呢!” 计夫人听毕心头一跳,片刻问道:“那世澜请封世子一事,侯爷究竟有何打算?” “等明年再说吧!”计侯爷道:“府中接二连三的闹新闻,家宅不宁,如何请封?让皇上心里怎么想?” 计夫人顿时火了,决然道:“不行!明年。明年就晚了!西南军权一旦交出去,世澜还能够要的回来吗!侯爷好歹也该为世澜想想!” 计侯爷冷哼一声。反问道:“就算皇上现在我将西南军权移交给世澜,他能管得住吗?你以为那些武将是那么好治辖的?”计侯爷在军营中混了多少年,最明白那些人的性情,计世澜算是栽在邵琬清这上头了。在旁人眼里,就是个不着调的世家纨绔,军人最鄙视的,就是这种人! 计侯爷见计夫人嘴唇欲动,又说道:“你以为当年我临危受命。那些人真的什么都听我的?我花费的心血精力不是你能够想象!世澜,再历练历练吧!” 计夫人面色微沉,淡淡道:“侯爷能等。我们母子可不能再等了!总之,世澜一日不封世子,我一日都不安心!” “你想怎样?”计侯爷面上一凛。 计夫人冷哼一声,说道:“不怎么样!” 计夫人心中恨极,计侯爷始终不肯请封,甚至连一句准话都不肯给,若说不是生出了别的心思,计夫人说什么都不肯相信!只要一想到在西北的计世宜,计夫人的心里边十分不安。 当年计世宜的生母杨氏难产,稳婆和大夫都说情况甚危,恐怕要一尸两命,谁料杨氏那个贱人,临死还要给她添堵,死死拼着命将计世宜生产了出来。后来,计老太太怜惜孙子,生怕她要照顾世澜分不出精力,将计世宜亲自养在身边,这一养就是四年。 四年之后,她好不容易将杨氏留下照顾计世宜的贴身丫头和嬷嬷都料理了,不料那死丫头临死大喊大叫嚷嚷她要害二公子性命,嚷得人人变色。没办法,她只得暂时留下计世宜的性命,非但不能再谋害他,反而尽心尽力的照料他,生怕他真的出点什么意外。 后来他见计世宜性格沉闷,不爱说话,也不爱与人交往,无论是四书五经还是弓马骑射都学得勉勉强强,是一个寡淡之极的人,她也就慢慢放松了警惕。 再后来,皇上为皇子们钦点伴读,将世澜点给了太子,她心里暗自欢喜,不料福清公主那日见了计世宜,在皇帝跟前随口说了句玩笑话,说大表哥给太子哥哥做伴读,干嘛不让二表哥跟着二皇兄呢?皇帝一笑,随口便答应了。自那之后,计夫人想要再动他的主意,越发困难了! 她一直暗中观察计世宜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表现,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直到后来清虚观那日发生意外,她才又重新注意上了他。不料没来得及下手,他却又打碎了御赐之物被发配充军,那时她还暗笑老天有眼,除掉了一个眼中钉,谁知西北这一战,他竟又立了功! 偏偏军报瞒得紧,满朝上下除了皇帝再无第二人知晓,她也不知他究竟立了什么功?功劳有多大?越是不清楚,心中越是不安。世澜的世子一位一日不定下来,她一日便不会心安!万一这爵位给了计世宜,她们母子要如何自处! 燕誉堂卧室中,计世澜望着眼前的茜红撒花衣裙的窈窕女子,挑了挑眉,冷声低喝:“你怎么在这儿?滚出去!” 邵琬清抬手,轻轻抚了抚高高的望仙鬓鬓角珠花,阔大的衣袖滑落至肘弯,露出一截圆润雪白的胳膊,红白分明,惹人眼目。 “世子爷好大气性!婢妾只是想好好服侍世子爷,世子爷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呐!”邵琬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吟吟道,婷婷袅袅,如一支怒放的芍药。 计世澜正为这事烦恼,一听邵琬清“世子爷、世子爷”的称呼自己,只觉得说不出的讥诮与刺耳,几个跨步上前,捏着邵琬清的下巴狠狠一抬,恨声道:“贱人!连你也敢取笑爷,你是什么东西!” 邵琬清用力扭开被他钳制的下巴,莹白如玉的手轻轻揉了揉,满不在意的笑了笑,柔声道:“爷是婢妾的依靠,婢妾再蠢也不会取笑爷,难不成,爷不想早日册封世子吗?” 计世澜愈加恼怒,抬手便欲向邵琬清打下去。 邵琬清下意识眼睛一闭身子一缩后退一步,偏着头叫道:“婢妾有法子让爷如愿,爷要不要听一听?” 计世澜抬起的手顿时僵在半空,呆了呆,将信将疑道:“你有法子?” 邵琬清轻轻吐了一口气,抬手理了理耳畔碎发,眼波流转嫣然笑道:“爷不相信?”一边说一边往计世澜身上靠了过去,一手在他胸前无意识的轻轻摸索。 温热柔软的娇躯贴靠上来,淡淡的馨香窜入鼻端,计世澜突然就觉得身子有些发软,有些心猿意马。他一直将邵琬清视为耻辱,自打酒楼客栈那次之后,再也没有碰过邵琬清,此时柔柔的灯光下看来,邵琬清果然颇有几分姿色,那如玉的肌肤,似要滴出水来的媚眼,还有馨香温软的娇躯,无一不绽放着诱人的情愫。 计世澜用力一把抓住胸前乱摸的那只手,触手滑腻娇小,柔若无骨,他想要将她推开,不知怎地竟有些忍不下心,就这么按着她,沉着脸冷声道:“你不是在开玩笑?”他心中一气,声音愈冷了两分,直直向邵琬清的脸上逼过去:“你若是敢消遣我,我会叫你生不如死!” 邵琬清委屈的抿了抿唇,柔声道:“爷就这么信不过婢妾?如今在这侯府中,除了爷婢妾还能依靠谁?爷别忘了,侯爷对婢妾表妹母女情分犹在——” 计世澜握着她的手一紧,冷笑道:“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我爹连我娘的话都不听,他会听你的?”rq 第268章 拒绝 邵琬清挑了挑眉,媚眼如丝,娇笑道:“爷也是男人,难不成不知男人都是这么个德性?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夫人的话侯爷不一定听,可侯爷多少总会念着姑姑的几分情分——啊!”邵琬清腕上一痛,被计世澜狠狠的捏了一下,疼得骨头差点碎裂! 计世澜恨道:“妻不如妾?你当你是什么东西!” “好,好,就当婢妾说错了!婢妾也无所求,只求能够帮到爷,只求为爷分忧解难,只求将来能够有一席之地。婢妾除此还能求什么!”邵琬清连连软声告饶,语带哽咽。 计世澜一想也是,她如今能够依靠的除了自己还能有谁?他可是她的男人! 邵琬清趁着计世澜失神的时候,轻轻将自己的手从他怀中抽了出来。悄悄揉了揉,陪笑道:“婢妾替爷试一试,如何?” 计世澜盯着她不说话,目光闪烁,半响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邵琬清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虽然她如今是他的人,计世澜也不相信她真的什么也不要,就只是一心一意的为他! 邵琬清轻松的笑了,她本来就是有所求。 “婢妾只想要一个儿子。”邵琬清垂下眼眸,轻轻眨了眨眼睛。 计世澜冷哼一声,方才被她有意无意挑起的情欲霎时间消退得无影无踪,扬眉冷笑道:“好,只要你能够做得到!” “爷可不要哄婢妾,婢妾向来傻的很,禁不住爷哄的。”邵琬清语带柔媚。 计世澜甚不耐烦,随手解下身上一块玉佩扔给她:“你拿着这个,也是个凭证,如何?” 邵琬清眉开眼笑握在手上摩挲摩挲,笑道:“爷放心便是,婢妾一定不辱使命。”说着忙又表态道:“爷放心。婢妾也不是那不知轻重的!婢妾要孩子,也会等世子妃进门之后。” 计世澜哼了一声,心想你识趣最好!你便是不识趣,世子妃进门之前你也不能够怀的上! 玉霞记的后堂中。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夏见泽将甄钰主仆唬了一跳。夏见泽面色不甚善,秋心愣了愣,使了个眼色,识趣的带着旁人退下。自己则守在外间。 “二皇子怎么来了?真是稀客!”甄钰如往常一样笑着起身招。 夏见泽听见她这么说,似乎是自己不该来似的,心中的不快越发扩大起来,俊朗的脸上更沉了两分。直直的盯着甄钰说道:“你就这么讨厌我?避嫌要避得这么彻底吗?怎么梁玉中你倒不避嫌了?” 甄钰叫他没头没脑说了一通心中甚诧,睁大眼睛讶然道:“二皇子这话——是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夏见泽冷笑道:“前几日我开牙建府,特意请了你去,为何不去?皇妹也去了,克善克守和玉中他们都去了,谷郡王夫妇也去了。我想着有他们都在,旁人也说不了你什么,却没想到。你连面也不露,这一丝丝的嫌疑都要避开么?” 甄钰嘴动了动,本想解释一番复又忍住。他既然这么想,其实也好。 甄钰垂下了眼眸不吭声,给夏见泽来了一个默认。 夏见泽见她这样心里更加发酸,可是越是发酸他越是不服气,越要争一争。 夏见泽强忍着心头一股一股往上涌的酸意,轻叹一声温言道:“钰儿,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今日来也不是来找你算账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如今我开牙建府了,不比宫中那时,我只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只要我小心些,不会有谁来打我的主意,只要你愿意,你我便可在一起。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会护你一世安康喜乐。钰儿,只要你答应。我便去求慧妃娘娘做主,娘娘的面子,父皇总会给几分的。” 夏见泽双眸灼灼闪亮,紧张而期盼的凝着甄钰。眼前这个女子,他是真的很喜欢,真的不愿意轻易放下。从记事起,他要考虑的便是如何活下去,步步谨慎,步步提防,直到遇上她,心底有那么一块地方渐渐的变得柔软了,他第一次变得贪心,他想要她,要她一世相陪。 此生唯此求,他愿意倾尽所有来努力。 慧妃娘娘说得对,他应该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将来追悔莫及。 甄钰吃惊的睁大眼睛,脚下一顿下意识往后顿了一步,说道:“二皇子,你疯了不成!” “我从来没这么清楚过自己想要什么!”夏见泽见她仍然不肯松口,心中一阵失望,却也绝不肯就此退步。 “不可能的!”甄钰淡淡道:“我早就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二皇子,你帮过我很多次,我很感激你,可是,感激是一回事,我——” “我只想要你试一试,竟这么难么!”夏见泽苦笑,轻叹道:“在你眼中,我是不是跟纠缠良家女子的无赖纨绔划上等号了?纵然如此,我仍是放不下你!”夏见泽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紧紧握着她的双臂,低声道:“那日你没去,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那本来该是我最高兴的一日,我终于脱离了那个牢笼,终于可以多得了几分自由和放松,我盼那一日盼了好久好久,可是没有你在,那一日我心里一点儿喜悦与放松都感觉不到,只觉沉闷得难受,心里空荡荡的没着没落!我这才知道,如果没有你在,我求来的自由又有何意义?钰儿,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了解我的心意,但愿有一日,你能明了!” 甄钰只觉得喉头一阵涩然,身子也有些无力。夏见泽非是不明白,而是不愿意面对,他以为只要他一心求全便真的能求全吗!他身上流着皇帝的血,只要一日太子未继位他一日都不可能置身事外;皇帝身体健康,只要不出意外再活二三十年根本不是问题!二三十年的漫长时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随着夏见泽一天天长大,太子和皇后对他的防范只会越来越重,越来越严。 自己呢?自己是皇后盯上了的人,是皇帝掌上明珠的闺蜜,爹爹又是皇帝十分看重的户部尚书、殿阁大学士。亲叔叔又是封疆大吏,即将与甄家结为姻亲的方家,自去年开始亦在朝中崭露头角,如果夏见泽当真求娶自己。皇后岂能答应?夏见泽没准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只是这番话,甄钰却不方便对夏见泽说出来,那颇有自以为是、卖弄的意味。 夏见泽说了这番话,不动容是不可能的,只是,动容是一回事,理智又是另一回事事。现实阻碍重重。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母亲的冤屈要伸,她没有精力再去同皇后斗,而且,她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挑战母仪天下的皇后。 “二皇子,”甄钰挣开了他的手臂,一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生涩艰难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还说不逼我,可是你这番话。又何尝不是在逼我。”甄钰淡淡说道:“我好歹也是户部尚书和西昌县主的嫡女,便是爹娘,也从未对我说过这般重话。” 夏见泽呆了一呆。忙保证道:“我,我以后不这么说了便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心中所想,我不是有意轻薄,更不是看你不起,钰儿,你别生气!” 甄钰心里顿感无力,她这么特意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出身身份,正是想让他能够好好的望这上头去想一想,不料他竟是半点儿也没意识到!平日里他虽有些不羁,却绝不是个反应迟钝的愚昧之人。不料今日竟是—— 甄钰抿唇垂眸不言,夏见泽还想说什么,猛然听见外头的秋心大声嚷起来:“福清公主,您来了!” 屋子里两人俱是一愣,夏见泽还来不及回避,门已经被一阵风似的推开了。福清公主笑着说道的一句话还未说完:“秋心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本公主又不聋着——咦,二皇兄你也在呐!” 夏见泽有些尴尬,笑道:“是啊,我路过这儿,顺便进来瞧瞧!你怎么出来了?就你一个?”说着往她身后瞧了瞧。 福清公主一边来到甄钰身边一边笑道:“有随行侍卫在外头!二皇兄如今开牙建府了这日子也过的太叫人羡慕了,再也不用受拘束!小心父皇知晓了训你呢!” 甄钰见福清公主来了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笑着招呼公主,三人坐下,秋心也从外头进来了,斟上了新茶。 “呵呵,横竖我如今又不曾领着差事,父皇不会怪我的!”夏见泽笑了笑。 多了一个人在此,夏见泽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得收起方才的话题,三人随意说些闲话。只是瞧着眼前佳人巧笑倩兮的如画眉目,夏见泽的目光便一直舍不得挪开过。 不多会兄妹二人一起离去。 马车上,兄妹两个似乎都有心事,默默的都不说话,马车里一时寂寂无声。 “你这么瞪大眼睛瞧我做什么!”夏见泽一抬头,见福清公主偏着小脑袋,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很专注又有点儿迷茫思索的盯着自己看不由好笑。 “二皇兄,”福清公主笑了笑,挪了挪身体往他身边靠了靠,说道:“二皇兄喜欢甄姐姐,是不是?” 夏见泽吓了一跳,缓了缓神说道:“你,你是这么认为?” 福清公主不屑的小嘴一撇,说道:“二皇兄瞧着甄姐姐眼睛都挪不开,还不是喜欢?” 夏见泽下意识的朝外头望了望,忽然又觉得自己这副心虚的样子有点儿不妥,身子顿时一僵,看似随意的淡淡说道:“小丫头懂得什么,尽在这儿乱说!” 福清公主不服气道:“二皇兄不承认,我去告诉父皇,让父皇给评评理!” “阿媛!”夏见泽吓了一跳,他只顾着掩埋真相,却忘记了这个小皇妹的拿手绝活就是“我去告诉父皇,让父皇做主!”。 夏见泽为难的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扑哧!”福清公主见他这样竟掩口笑了起来,说道:“二皇兄喜欢甄姐姐也没用啊,甄姐姐好像不喜欢二皇兄呢!” 夏见泽一口气转不过来差点憋死,苦笑道:“阿媛……” 福清公主轻轻叹了口气,粉嫩雪白的小脸上可没有半点儿无奈的意思,叫人见了顿时想起“为赋新词强说愁”这句话来。 “其实,我也觉得二皇兄和甄姐姐蛮相配的呢!二皇兄这么好,一定会对甄姐姐好的。”福清公主说的煞有介事的认真。 夏见泽眼睛一亮心头一喜,不由得心花怒放满脸是笑,说道:“你也这么认为?我也是这么认为!” 福清公主翻了翻白眼,心道你若不这么认为怎么会喜欢人家? “可是,甄姐姐这么好,不知多少人家求娶呢!二皇兄别抢不过别人呢!”福清公主语气中带着一点儿幸灾乐祸。 “谁说的!”夏见泽脱口而出,身子不由得挺了一挺。 “我觉得就是呢!”福清公主可没有被他吓到,理直气壮的质问道:“二皇兄如今虽然开牙建府了,可是却不曾办过什么差事,甄姐姐怎么可能嫁给一个碌碌无为之辈呢?你要是不够厉害,怎么保护甄姐姐啊!” 夏见泽顿时警惕起来,狭长的眼眸半眯了眯,暗暗凝神打量福清公主,却见福清公主小脸上满是坦荡荡的理所当然,清澈见底的眼睛中透着认真。 夏见泽心头一松,想了想,突然又有些沮丧,叹道:“你说的也对!”有的事他以为可以避开一辈子,原来不是那么简单和容易。一味的示弱未必就能换来和平。他突然想到,皇后是绝对不愿意看到他幸福的,就算有慧妃帮忙,也要自己有实力才行。 “嗯,阿媛,帮皇兄保守这个秘密好不好?”要下决心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前前后后,他总要想的周全。 “为什么?”福清公主有些奇怪的眨了眨茫然的眼眸。 夏见泽笑得亲切:“因为,你甄姐姐脸皮薄啊,这事若是人人都知道了,难免会拿她开玩笑,你甄姐姐会害羞的!” 福清公主想了想,说道:“嗯,我不愿意甄姐姐被别人开玩笑!” “对,对!”夏见泽趁机加固她的想法:“所以,一定不要告诉别人!” “父皇也不能说么?” “父皇也不能!” “好,不说!”福清公主想了想,点头笑着答应。 “这就对了!这样就没人拿你甄姐姐开玩笑了!”夏见泽终是安心。 既然已经开牙建府的独立,他也应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无论是为了甄钰,还是为他自己。 计侯爷终于松口,上书皇帝,计世澜终于如愿以偿,得封忠勇侯世子。 计世澜与计夫人母子两人均是又惊又喜,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计夫人得知是邵琬清的功劳,心里顿时又泛起了酸水——只要是跟姓邵的沾上边,什么都比她管用! 计世澜突然之间也看到了邵琬清的作用,至少有她在,需要在爹面前提及的许多事对自己来说便方便了许多,至于母亲的心情,他觉得那纯粹是她自己没事找不自在——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rq 第269章 计世澜事后追问邵琬清是怎么做到的?邵琬清少不了拿邵心萍做文章,胡乱说了一气,愈加令计世澜认识到她无人取代的作用,对她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实际上,邵琬清只是跟计侯爷说,计夫人和计世澜的决心势不可挡,计世澜已经同太子商量好了,连请封的奏折都写好了,计侯爷如果不答应,他们母子二人便自己做主,到时候,恐怕忠勇侯府又要闹新闻。与其如此,倒不如计侯爷主动请封。 计侯爷呆了半响,终于无奈让步。计世澜如今在东宫任职,他根本不可能限制他的自由,计夫人又是皇后的亲表妹,他也无法阻止她进宫言事。既然如此,邵琬清的提议乃是最妥当的解决法子。 思索了一整夜之后,他终于陈上了请封的折子。 皇帝倒也没有什么意见,幽深的瞳仁望了望他,反而笑着说此事早该如此,很痛快的下了朱批。 十一月中,上京城中下了第一场透雪,银装素裹的世界抹去了许多的棱角而变得柔和。 甄府正院中,甄夫人一边在给女儿亲自系上大红羽缎斗篷,嘴里一边笑着叮嘱着:“福清公主真正好兴致,这头一场雪才下,便邀你进宫赏雪。这般天气最易冻着,可得小心着,莫要玩得过了头,连累了公主遭了风寒!” 甄夫人嘴里这么嘱咐着,心里却是忍不住抱怨。今年冬天来得晚,本还以为是个暖冬,不料这天气说变就变,一夜之间气温骤降,叫人防不胜防。偏福清公主这会儿派了人来接甄钰进宫,她便是不舍担忧也没有法子的。 前来传旨迎接甄钰的姑姑陪笑道:“县主不必担心,宫里一切都妥当,皇后娘娘会留神看着的!”说着又双手奉上一只镏金圆形四瓣花纹单柄手炉笑道:“小公主生怕甄姑娘冻着,还特意让奴婢给甄姑娘带来一只手炉呢!” 甄夫人及甄钰俱怔了一怔。甄夫人便笑道:“公主也太客气了,还巴巴的让姑姑从宫里带过来!” “奴婢可不是也这么说呐!”那姑姑笑道:“甄姑娘怎么可能没有好的手炉呢?可小公主那牛心脾气便是如此,她非让带不可,奴婢也没有法子!” 甄钰目光闪了闪。笑问那姑姑道:“真的是公主执意让姑姑带来的吗?” 姑姑忙笑道:“可不是!小公主对甄姑娘真正是好,这么些年奴婢还从未见过小公主对哪位姑娘这么好呢!” “钰儿,怎么说话呢!”甄夫人微嗔。 甄钰笑了笑,说道:“小公主这样,倒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说话间已经收拾好衣饰,甄夫人又瞧了瞧跟着的秋心和莲子的装束,银鼠出风毛襖裙襦衣。利落干净的发髻上点着两三点鲜亮的珠花,并无不妥,又翻检翻检那杏色水纹哆罗呢的两个包袱,见应备的东西都齐全了,便笑着点了点头,锦绣、锦芳便将包袱打包好,交给秋心。 于是甄夫人送至廊下,望着甄钰同宫里的姑姑、小太监去了。 来到明珠苑。正当午间时分,福清公主却是不在,风嬷嬷说不多会前刚刚去了乾清宫皇帝那里。笑着说公主临去前已吩咐妥当,请甄姑娘好好先歇一会,甄钰笑着答应了,命秋心、莲子随风嬷嬷等将随身行李安置。 玛瑙轻盈盈的奉上茶来。 甄钰手中一盏茶还未凉,便见皇后宫里的绿菊姑娘婷婷袅袅的来了。甄钰及风嬷嬷、玛瑙等忙笑着上前相迎。 绿菊忙笑道“不敢!”上前屈膝给甄钰行了礼。 “绿菊姐姐快起来!”甄钰伸手扶住了绿菊,笑道:“我正说等公主回来便去皇后娘娘那边请安呢,不想姐姐倒先来了!” 绿菊笑道:“甄姑娘进宫时恰好娘娘宫中的小太监外出办事瞧见了,娘娘才知道姑娘来了!娘娘说,皇上与公主今儿高兴,公主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呢。不如甄姑娘随奴婢去坤宁宫用午膳倒也便宜!” 甄钰一怔,水灵灵的眸子中略显诧异,随后有些腼腆的微微垂首,受宠若惊微笑道:“娘娘如此厚爱,真令臣女汗颜!” 绿菊笑道:“娘娘素来喜欢甄姑娘,这是我们大家都知晓的!姑娘这就随奴婢过去吧。娘娘还等着姑娘呢!” “绿菊姐姐稍候,我换了衣裳就来!”甄钰笑着答应,重新系上大红羽缎斗篷。 “有劳绿菊姐姐有这一趟!这样天气,辛苦姐姐了!”一时收拾完毕,甄钰带着秋心一起跟随绿菊出了明珠苑,甄钰亲热的握着绿菊的手,顺势将一个小金裸子塞入她的手中。 “甄姑娘客气了!”绿菊含笑回应,用力捏了捏,不动声色将金裸子收入袖中。没走几步,又笑着随口向甄钰道:“今儿好大的雪,太子妃娘娘进宫来给皇后请安,午间也陪着娘娘一块儿用膳呢!甄姑娘过去了,多一个人更热闹些!” 甄钰心中“咯噔”一下,笑着点头道:“绿菊姐姐说的是!” 一时来到坤宁宫,看到坐在暖阁铺着锦绣绒垫的罗汉榻上正说笑的皇后和太子妃,甄钰双手敛了敛,脚下微微快了几步,与秋心稳稳上前,微微提了提茜红撒花的百褶裙,跪下向皇后和太子妃请安。 皇后忙抬了抬手,命绿菊扶起她,笑道:“钰儿快起来,今日不过家常一聚,快别这么多礼!” “臣女谢娘娘!”甄钰笑了笑,仍是坚持完完整整的行完了礼,这才由着绿菊扶起来。甄钰抬头向皇后和太子妃望去,皇后穿着青金色的滚边广袖大衫,领口系着铜钱大小的白玉蝶恋花盘扣,系着宝蓝襕边百褶裙,头上松松的挽着堕倭鬓,以一支凤首含珠钗固定发髻,再就是三两点细碎的珠花;太子妃一袭银红亮缎锦服宫裙,挽着反绾鬓,松松簪着几点珠翠;两人都是较为家常的打扮。 皇后倒是没有说空话,果然是家常一聚。只是家常一聚,何必拉扯上她?甄钰不必去看,也能够想象得到太子妃强作的欢颜笑意。 “快坐下,不必拘礼!”皇后含笑打断了甄钰的思绪,亲切笑道:“冬日天短,不便午睡,我正想着有人过来陪着说说话呢,可巧你们就来了!” 甄钰应了一声,坐在一旁铺着锦垫的杌子上。 “若是母后不嫌烦,儿媳便是日日进宫陪着母后解闷都使得,就怕来的多了母后嫌烦呢!”太子妃亲昵的笑道。 “呵呵,我不嫌烦,就怕你心不在焉!”皇后取笑道。 “倒是好些日子不曾见着甄姑娘了,不知甄姑娘最近在忙些什么?”太子妃笑着向甄钰道。 甄钰有些诧异她会主动向自己开口说话,斟酌着笑道:“也不做什么,冬日没有哪里可去的,多半在家里陪着母亲!” “甄家大公子来年就要娶媳妇了,甄夫人和甄二夫人想必都忙着吧?”皇后笑道。 甄钰点了点头,便笑道:“大哥哥年后不多久便要出京赴任去的,这场婚礼两家都商量着尽量简单了办,如今诸事已备齐全了。” 皇后眼角似有似无瞟了太子妃一眼,又笑道:“甄老爷、甄夫人真是治家有方,甄家的公子、姑娘个个都是好的!” “娘娘谬赞了!”甄钰笑了笑,垂下了眼眸。 正说着柴姑姑拨开湖绿挑金万字不到头的锦帘进来,笑着禀膳食已备妥当,请娘娘用膳。 皇后便笑着起身,向太子妃和甄钰笑道:“中午随便备了一些,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胃口!多少陪本宫用几口吧!” 太子妃和甄钰哪儿敢将皇后这话当真?二人都笑着客气了两句好听的,一时簇拥着皇后往饭厅过去。 长方的御膳桌上摆放着十六个明黄描画的盘碗,侍膳的太监见皇后坐下,便无声的将盖子小心揭开放在一旁另一太监捧着的托盘中,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这时为皇后布菜的宫女才站到皇后身边敛神屏息的伺候着,只等着皇后将目光投向哪道菜,便用乌木镶银的筷子或者银匙替皇后布菜。 帝后用膳,除了年节宴席之上,陪宴的宫妃皇子公主等理应站着,宫里只有一个人例外是坐着的,那就是福清公主。 皇后瞧了瞧一左一右站在下首太子妃和甄钰,笑道:“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本宫也改动不得,你们有什么爱吃的,便让宫女盛过来!” “娘娘说哪里话,规矩所在,自当遵从。”太子妃和甄钰都笑着道。 皇后一笑点头,便开始用膳。太子妃和甄钰也不敢多用,瞧着皇后用过的菜肴,才偶尔让布菜宫女夹一筷子过来。食不言寝不语,皇后不说话,她二人也不敢多言。 饭毕,皇后又出了殿门来至廊上,在厚厚的棉帘遮挡的走廊上散步消食,瞧着廊上摆放的一溜盛放的杜鹃、山茶、海棠、牡丹、芍药等花卉盆景,一边随口与太子妃、甄钰说着闲话。皇后话里话外,似多有试探,甄钰滴水不漏小心回答,丝毫不敢懈怠。rq 第270章 瞧着眼前娇艳绽放的鲜花,皇后突然向她二人笑道:“瞧着这些花儿,本宫倒想起,不知御花园中的腊梅开得怎么样了!” 扶着皇后的柴姑姑听见便笑道:“坤宁宫外右边的小花园里就有五六株长得极好的腊梅呢!前儿奴婢经过,瞧见满树的金黄半开的花苞,这一场雪下来,想必也是开了的!” “是么?倒想去瞧一瞧!”皇后说着,含笑将太子妃和甄钰瞟了一眼。 太子妃正瞧着一朵粉中带白的千瓣芍药不知在想着什么,没瞧见皇后的眼神,甄钰只好陪笑道:“不如,臣女过去瞧瞧,折几枝过来请娘娘观赏?” 皇后甚慰,瞧着太子妃却是眉头微蹙。太子妃这会也回过神来了,忙亦陪笑道:“母后,还是儿媳去吧,这本是儿媳份内之事!” 皇后却笑道:“难得你们俩都这般有心,那么你们俩便一起去吧。若是真心孝敬本宫,就你们俩去,一个下人也不许带!” 太子妃和甄钰相视一眼,笑着答应了一声,宫女们打起帘子一角,二人一起下了台阶去。 太子妃只觉得同甄钰走在一起千般万般的别扭,甄钰心中同样如此,两人虽走在一块儿,却是各自沉默,谁也不曾开口说话。 甄钰是生怕开口惹得太子妃不快,且也不愿意受她奚落讥讽,便索性不开口;太子妃呢?她理所当然觉得甄钰应该主动同她说话,至于她搭理不搭理那是她的事,甄钰不开口。摆明了是瞧不起她,不把她放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暗自恼怒,咬牙暗道:以为巴结上皇后和福清公主便了不起了么?想凭此进东宫的门、想生生压本宫一头。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么福气! “太子妃娘娘,在那边呢!”甄钰见太子妃只顾着出神,浑然不看脚下的路。只得出言提醒道。 太子妃收回思绪,略显尴尬的调转了方向,嘴里不自然的低哼一声,走到甄钰的面前。 拐了个弯,二人顿时眼前一亮,但见一片雪白柔和的琉璃世界中,几树金灿灿的腊梅怒放枝头。妖娆夺目。清雅悠远的馨香淡淡袭来,沁入鼻端,和着清冷干净的空气一同到达肺部,令人顿觉神清气爽。 甄钰的嘴角不觉勾出淡淡的微笑。对于一切美好的东西,她总是格外的喜欢与赞叹。 “果然是开了!”太子妃走了过去。左顾右盼瞧了瞧,向甄钰颐指气使道:“怎么?还等着本宫动手么?在娘娘面前到会讨好儿,这会子倒不动了!” 甄钰也不说话,取出用素蓝棉布包裹着的竹剪子上前端详端详,踮了踮脚,轻轻攀了攀选中花枝,笑问太子妃道:“太子妃娘娘觉得这一枝如何?” “剪下来吧!”太子妃鼻孔里轻哼一声,有些不耐烦道。 甄钰微微一笑,用竹剪子小心翼翼的剪了下来。一连剪了三四枝。又笑问道:“太子妃娘娘觉得可够了?” 太子妃一把从她手中将花枝拿过来,放在鼻息下轻轻嗅了嗅,白了甄钰一眼,没好气道:“这还不够难不成你要将这几株花树都剪没了吗!走罢!” 说毕,转身便走。 甄钰眼睛眨了眨,淡淡一笑。随着太子妃的脚步往回走。 不料没走两步,雪天路滑,太子妃一不留神“哎哟!”一声惊呼,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银红的宫裙霎时染上了一片湿漉漉的雪痕,合着些许泥土,十分的狼狈。 甄钰吃了一惊,下意识尴尬的往后退了一步。 “太子妃娘娘、甄姑娘,好了不曾?娘娘命奴婢们过来瞧瞧呢!”那边传来绿菊的声音,听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有两三人朝这边走来。 太子妃顿时大急,挣扎着起来,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裙摆,一脸狼狈焦急的神情。这个样子叫人瞧了去,她太子妃的体面岂不尽失? “请太子妃娘娘稍候,臣女让她们暂且不要过来,替娘娘取了斗篷再来。”不等太子妃出言,甄钰连忙说道,然后便朝着绿菊那边走去。 过来的是绿菊和另一名皇后宫里的小宫女,绿菊见了甄钰,又瞧了一眼面向腊梅的太子妃,含笑道:“可好了不曾?娘娘可是说了,晚了是要受罚的!” 甄钰忙笑道:“一会子就好!只是,方才起了风,太子妃娘娘说有点儿冷呢!娘娘是矜贵人,有劳姐姐替娘娘取一件遮风的一口钟斗篷过来可否?” 绿菊怔了怔,便忙笑道:“这有何不可,索性也替甄姑娘取一件来吧!这个天气冻着了可不是玩的!”皇后刚才一开口便笑着让她们过来,当时觉得暖和,也不曾想起让她二人系上斗篷,这会子出来暴露在冷空气中,果然受不了了。 “谢谢绿菊姐姐!”甄钰笑道:“不如就让兰草姑娘和秋心带过来吧,倒不好劳动姐姐的!” 绿菊笑了笑,点点头答应了一声,带着小宫女复又转身去了。 甄钰这才松了口气。 太子妃突然跌倒,若是叫人瞧见是一件颜面尽失之事,没准太子妃恼羞成怒之下还会诬赖是她推倒了自己。这个地儿只有自己和太子妃两个人在,太子妃若要诬赖她,她还能辩解不成? 一时兰草和秋心过来,手中各捧着一件斗篷,甄钰的是那件大红羽缎的,太子妃的是一件內镶白狐皮子的豆青金线暗纹团花出风毛一口钟大斗篷,系在领上,长几曳地,将整个身子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内,正好将内里的狼狈完完全全遮掩住了。 皇后见她二人回来,便含笑道:“快去将斗篷解了,再过来赏花!” 太子妃和甄钰各自一旁偏殿去收拾,绿菊这边将那数枝腊梅插入小宫女早灌了清水备着的美女耸肩梅瓶中,几个近身姑姑女官围在皇后身边凑趣。 不一刻太子妃和甄钰都回来了,甄钰瞧了一眼太子妃,太子妃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浅绛红的衣裳。 “你们俩倒是有心了!这花枝选的不错,有型有花,甚是不俗!”皇后含笑着命她们坐下。对于太子妃身上换了一套的衣裳完全视而不见。甄钰目光闪了闪,顿时有点儿若有所思。 “为母后尽心,这是应该的!” “所幸入得了娘娘的眼,太子妃娘娘和臣女倒不枉这一趟!” 太子妃和甄钰均笑道。 正说着福清公主清脆脆的叫着“母后!母后!”从外头踏步进来。见了太子妃和甄钰满脸是笑,高兴的叫道:“皇嫂!甄姐姐!” 太子妃和甄钰亦笑着叫了一声“公主!” 皇后早已呵呵的堆起满脸慈爱的笑容,伸手示意福清公主过去,亲昵的将她揽着同自己坐在一处,又笑着问了些闲话。 福清公主随口笑着应了,见这腊梅眼睛一亮,笑道:“好漂亮的腊梅!母后,我也想要!” 皇后听了便笑道:“母后这儿的东西你想要什么不行?你喜欢,等会儿叫宫女连瓶子一起抱到明珠苑便是了!” 福清公主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笑道:“这怎么好?母后也喜欢,福清不夺母后之好,福清自个上御花园里摘去!” “你呀!真是一刻也闲不住!”皇后闻言顿时便笑了,说道:“好了,母后知道你是来领你甄姐姐了!御花园里雪大路滑,可要小心点儿,摔着了可不许哭的!还有,冬日天色暗得早,不要在外头逗留的久了,小心着凉!横竖你甄姐姐也要陪你住好几日,不如今日就别出去了吧,明儿再去也一样!” 福清公主想了想,点头笑道:“那也好,福清听母后的话!母后,那我们回明珠苑去了,明儿再来给母后请安!” “去吧!”皇后笑着抬了抬手,吩咐道:“绿菊!” 绿菊会意,陪笑道:“奴婢送公主和甄姑娘回去!” 福清公主轻轻“嗯”了一声,笑着起身,拂了拂衣裳,叫了声“甄姐姐”亲亲热热挽着甄钰的胳膊,向皇后告了别,于是一起出去,回明珠苑去了。 皇后瞧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面上的笑容渐渐的消解下来,向左右使了个眼色,柴姑姑垂首躬身,带头倒退着出去,小宫女和太监们也垂着头躬着身子随着出去了。 太子妃身子下意识坐直了直,有些怯怯的朝皇后望过去,正对上皇后望过来的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的眼神,顿时一梗,嚅嚅道:“母后……” 皇后眸光轻转挪开了目光,套着嵌珠宝石镏金护甲的手指轻轻抚弄过身旁瓶中的腊梅,淡淡道:“如何?甄家丫头是个知礼的吧?” 太子妃敛了敛眉,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身体,勉强道:“……是。”眼见自己跌倒,没有在一旁看热闹,也不必自己开口便懂得替自己遮掩,太子妃再讨厌甄钰也不得不承她的情,只是因此,心中越发的不太舒服起来。 “本宫就说她是个极好相处之人,性子好,识大体,又聪慧。将来她进了东宫,不但是太子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有她相助,你不知要少多少麻烦!”皇后淳淳教导。rq 第271章 “本宫就说她是个极好相处之人,性子好,识大体,又聪慧。将来她进了东宫,不但是太子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有她相助,你不知要少多少麻烦!”皇后淳淳教导。 太子妃垂着头,只有低声说“是”的份。 皇后轻叹,继续开导道:“本宫本可以像赵良娣那样将甄家丫头赐给太子,你可知本宫为何不那么做而是让你多同她接触?” 太子妃抬起头,眸中迷茫微现,轻轻摇头陪笑道:“儿媳不知,还请母后赐教。”赵良娣,想到那个如花似玉、书画双绝的傲娇美人赵良娣,太子妃心里就更添了一层酸。 所幸,赵良娣生下的也是女儿,不然,东宫哪儿还有自己的地?这边刚刚松了一口气,谁知皇后又要往东宫里塞人! 太子妃愤愤不平,甚至有些赌气恶意的想:皇后只管往东宫塞人,也不想想自己的感受,她既这么贤惠,怎么不给皇上塞人呢! 皇后见太子妃这副神情,心头顿感无力:果然是个不点不透的!这样的人在太子身边主持后宫,她怎么能够放心得下! “母后这都是为了你!”皇后说道:“你若想要甄家那丫头全心全意的帮你,就得先以真心待人。你是太子妃,你主动对她好,她岂有不心生感激、投桃报李的?谁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户部尚书千金也不会免俗!” 皇后说着有些不快,目光微沉:“今儿本宫特意令她前来,这是给你同她相处的机会。不想你竟半点儿也不主动,只管这般淡淡的,白白浪费了本宫一番心意!你既不稀罕本宫给制造的机会,那么今后。你便自己看着办!”说到末了,皇后的脸色顿时多了两分阴沉。 太子妃手一紧,咬牙道:“是。媳妇懂了!”太子妃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在燃烧,将她的理智烧成了灰。 听了皇后这一席话,她心中越发下定了决心:甄钰,绝对不能入东宫!此女心机深沉,若真进了东宫,万一和赵良娣那个贱人合起手来,还有自己站的地儿吗! “甄姐姐。”福清公主和甄钰回到了明珠苑,只有二人在暖阁中时,福清公主眸光闪了闪,方轻轻道:“对不起,甄姐姐!” 甄钰摇摇头。笑道:“公主别这么说,不妨事的!” “母后让我叫你进宫,我也不好拒绝的。”福清公主又道:“母后和皇嫂今儿没有难为你吧?” 甄钰笑道:“多亏公主事先提醒,我一直小心翼翼提防着,倒没有发生什么事!” 福清公主传她进宫,却非要巴巴的送去手炉让她暖手,甄钰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福清公主真的照顾她、不忍她冻着,就不会传她进宫了。她送了手炉就表示她其实也不想传她进宫。但是又不得不传,因此只好送个手炉权当略表心意!熟悉福清公主的甄钰,接到那只手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我就放心了!”福清公主嫣然一笑。 过了两日,福清公主与甄钰在慧妃的景仁宫喝茶,不一会儿柳嫔、纪贵人等也结伴而来,慧妃含笑殷勤招呼。几人一起在暖阁中围坐着说话。 福清公主见人来得有些多了,便向甄钰使了个眼色,起身向慧妃笑道:“娘娘,明儿得空我再来瞧您,我和甄姐姐先走了!” 慧妃正要答应,柳嫔瞧了甄钰一眼,嫣然笑道:“倒是巧了,我倒有一件事想要拜托甄姑娘,不知甄姑娘得闲了,可否上我的宜芳院去坐坐?” 甄钰还没说话,福清公主瞧了柳嫔一眼便笑道:“柳嫔娘娘有什么话这会儿同甄姐姐说了还不是一样?何必要叫甄姐姐去宜芳院不可呢?甄姐姐,既然柳嫔娘娘要说话,我先出去等你!”福清公主说着向柳嫔笑了笑,不等人说话径自出去了。 她既说了在门口等着,柳嫔自当长话短说。 “这样也好!”柳嫔有些些的尴尬,目光轻转望了慧妃、纪贵人等一眼笑了笑。 甄钰微笑道:“柳嫔娘娘不知有何吩咐?” 柳嫔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身上,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偏襟长褙子冬棉服,粉紫暗花镶边,浅玫瑰紫齐脚面玉璧纹凤华裙,衬得整个人摇曳生姿,婷婷可人,遂含笑道:“这衣裳甚是别致,裁剪得也极好,听说甄姑娘打理着一家叫做玉霞记的绸缎衣裳铺子,这衣裳可是出自玉霞记?” 甄钰点点头,笑道:“谢柳嫔娘娘夸赞,这衣裳确是出自玉霞记的裁缝之手。” “这倒巧了!”柳嫔说着向众嫔妃笑道:“内务府进献的衣裳,来来去去就是那几种样式,花样也没什么新鲜,尽是些个**同春、杏林春燕、百草齐放、榴绽枝头,要不然就是福禄寿字、流云百福、富贵不断头、团花、八宝、如意、四君子、芝兰竞秀、瓜瓞绵绵,早就瞧腻了,赶明儿我也想在玉霞记做两身衣裳,不知甄姑娘能否答应?” 众嫔妃听了柳嫔的话,再瞧了瞧甄钰身上的衣裳,小小的立领,偏襟,腰身微收,粉红嵌珠络子花卉盘扣,鲜艳的整株绽放虞美人为图样,淡雅中透着几分自然的娇艳;底下的裙子似百褶而非百褶,明暗之间光晕流转,衬着细细的襕边,十分精致。 “柳嫔姐姐这么一说,果然是的,比宫里的那些好看多了!” “可不是!内务府墨守成规,不思进取,都是一群没见识、没品位的老糊涂!” “这么鲜活的花样,果真别致!比那些个金线银线或是镶珠镶宝的好看多了!” 众嫔妃深以为然,顿时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说了不停。 “甄姑娘,不知甄姑娘意下如何?”柳嫔抬起春葱般的纤纤玉指扶了扶鬓角的钗头凤,笑吟吟的望着甄钰。 甄钰一时有些怔忪,她和柳嫔素来无交集,没想到柳嫔好端端的会提出这么个要求。 甄钰虽然不甚懂生意,可也知道答应柳嫔这个要求是不妥当的。 宫中嫔妃公主皇子们的衣物有内务府下属的尚衣局管辖,柳嫔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将内务府踩到泥里的同时又将玉霞记抬得这样高,如果她答应了柳嫔,岂不是有意给内务府没脸? 而且,不过两套衣裳,她哪儿好意思收柳嫔的钱?这一开始不收钱,往后再想要收就难了;且旁的嫔妃们见了,若是一个个效仿起来,她吃不消不说,且这摆明了还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皇帝素来崇尚俭朴,在吃穿用度方面素来不甚上心,亦不许奢侈浪费,因此内务府也不敢拂了皇帝的逆鳞,自五年前进献了一批新鲜花样的衣裳料子被皇帝训斥之后,再也不敢自作主张,每年为后宫添置的衣裳来来去去都是用惯了的花色图样和样式。嫔妃们有时自己别出心裁自己剪裁或是增绣添加些花样,皇帝倒是不追究,偶尔也会随口称赞一两句,故而柳嫔此时敢这么跟甄钰说。 “甄姑娘很为难吗?”迟迟不见甄钰回答,柳嫔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起来,描得十分精致细长的黛眉挑了挑,俏丽的瓜子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 甄钰忙笑道:“柳嫔娘娘误会了,臣女倒是不为难!只不过,只不过宫中娘娘们的衣裳由内务府供应,臣女那小小的玉霞记算什么,哪儿敢跟内务府相提并论呢?怕娘娘穿了不习惯,且说出去倒叫人讥笑轻狂了!若是娘娘喜欢这些花色样式,臣女回去,可让人将花色样式的图纸布料送与内务府,这天底下手最巧的裁缝师傅都在内务府,他们裁剪出来的衣裳,相信一定要比玉霞记好上百倍不止!而且,这也才配得上娘娘尊贵的身份!” 柳嫔没料到甄钰会拐着弯的拒绝,偏她又说得冠冕堂皇,句句在理。当着众人的面,柳嫔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勉强笑了笑,颇有些玩味似笑非笑道:“甄姑娘这是拒绝了?莫非是怕本宫给不起银子?” 柳嫔此言一出,众嫔妃也嗅到了两分不同寻常,一个个眼神有些闪烁起来,慧妃微微蹙眉:柳嫔说出这等话来,实实有失身份了! “柳嫔娘娘何出此言!”甄钰倒是笑了,莲瓣似的小脸上略微有些迷茫和怔忪,就是没有尴尬和失态,清亮亮的眼眸就这么望着柳嫔,没有半点儿被戳穿心头所想的不好意思。 “且不说娘娘不是这样的人。单凭娘娘肯穿玉霞记出来的衣裳,这是为玉霞记涨名声的大好事,这样一来,玉霞记的生意还不知会多好呢,便是这上头赚的钱,也大大的超过两套衣裳的价钱了!只是可惜,此事臣女不敢坏了规矩,倒要白白失去这样好的一个宣传机会了!”甄钰说着,小脸上顿时显出淡淡的惋惜来。 “甄姑娘说的是!这规矩可不能乱,”慧妃见状也忙搭话,瞧了柳嫔一眼,笑道:“柳嫔妹妹这般年轻美貌,再好的衣裳也不过是个陪衬,这一身就极好,还要什么外头做的呢?再打扮那样出众,还教不教我们活了!”rq 第272章 众嫔妃听了慧妃这打趣的话不由得都笑了起来,亦纷纷跟着打趣。 “瞧姐姐说的!”柳嫔掩口笑了笑,听了甄钰那一番话她心中已是舒服了不少,再有慧妃也开了口帮腔,她哪儿还好意思不依不饶,趁着台阶赶紧下才是正经!末了轻轻一甩帕子,笑道:“我不过就那么一说罢了!这宫里的规矩谁敢不从呢!” 说着妙目轻转,波光翟翟,打量了甄钰两回,益发笑得亲切:“难怪皇后娘娘和慧妃娘娘、福清公主都这么喜欢你,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今儿这么一见,本宫也有几分喜欢你了!今后进宫得空了,也上我那里去坐坐吧!” 甄钰垂下眼眸,低声微笑道:“柳嫔娘娘拿臣女开玩笑呢!娘娘不嫌弃,臣女定当上门拜访,就怕惹娘娘烦呢!” “哪里是玩笑!我们可都这么看!”李美人掩口“咯咯”,笑得意味深长:“也不知将来哪一个有福,能够与你姐妹相称呢!” 众嫔妃听毕相互相视,俱是抿唇微笑。皇后想要把甄钰指给太子,众嫔妃都是整日尽琢磨后宫中这些个风吹草动八卦的,岂有不知? “好了好了!甄姑娘哪儿禁得起你们这么打趣呢!”慧妃笑道:“福清公主还在外头等着呢,甄姑娘快些去吧,别叫小公主等急了!” 众嫔妃一凛,嬉笑声戛然而止,身姿也下意识挺直了直。此时方想起来,甄钰与福清公主的关系,小公主若是恼起来,琳嫔便是她们的前车之鉴。 “是,臣女告退!”甄钰趁势屈膝行礼,抬起头来,对上慧妃满含关切的目光和淡淡的示以安慰的笑容,顿时心头一暖,回以笑意退了出去。 福清公主正在外头等的不耐烦。脚下随意的踢着廊下的小石子,抬眼吩咐:“去瞧瞧,甄姐姐怎么还没出来,去请甄姐姐出来!” “公主……”玛瑙有点儿为难的陪笑了笑。她只是一个宫女,娘娘们留下甄钰说话,即便是奉了福清公主的旨意,她也不敢就这么去将甄钰唤出来,正犹豫着该找个什么借口搪塞过去,目光一闪,恰见甄钰从里头款款而出。玛瑙眼睛一亮,朝甄钰那边努了努嘴,向福清公主笑道:“公主,甄姑娘来了!” 福清公主抬起头,不觉笑着奔了上去,挽着甄钰胳膊上看下看,笑道:“甄姐姐可算是出来了!” “公主!”甄钰笑了笑,向福清公主回以轻轻一捏。她也不好说“让公主久等”之类的话。未免有埋怨柳嫔的嫌疑。不过,福清公主这般上上下下的检查审视她身上是否有不妥,摆明了一副欲挑事找茬的架势。相信众嫔妃们也不敢轻易再难为她了。 “柳嫔娘娘问了姐姐什么这么久!”福清公主抱怨着问道。 “也没有什么,”甄钰轻描淡举的笑了笑,说道:“柳嫔娘娘想在玉霞记做两套衣裳,我生怕铺子里裁缝手艺不好给推辞了。” 福清公主不以为然撇撇嘴,说道:“娘娘们和我们的衣裳都由内务府一手承办,再不然便是各宫可以自己绣绣花、镶镶边什么的,哪里能够轻易上外头作去!柳嫔胆子倒大,父皇知道了,是要不高兴的!” 甄钰听得这话下意识四下里望了望,福清公主顿时就笑了起来。不再说这个话题。 皇后那边知道了此事,柴姑姑亦道:“这个柳嫔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想了这么一出!到底那甄姑娘识大体,不然,传了出去,岂非有损天家颜面!” 皇后听了这话微微一笑。轻轻拿起一旁青釉描白莲纹的盖碗茶,一边轻轻拨着手中的茶水,一边笑道:“柳嫔她们还年轻,爱俏爱打扮也是正常!说起来也是的,内务府这几年都没什么长进,贡上来的衣料花色和衣裳样式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样,别说她们,便是我也瞧着有些厌烦了!你记得提醒我,等下次见了皇上,也该向皇上提一提了!” 柴姑姑一怔,恭声应了声“是”,又叹道:“娘娘仁慈,什么都替她们想得周到!” 皇后“呵呵”笑了笑,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慢慢说道:“可我好奇的是,慧妃素来明哲保身不沾事的,怎么竟然会当着众替甄钰解围,这倒是奇了!你去查查,瞧瞧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娘娘!”柴姑姑嘴里答应着,心里却甚不以为然,笑道:“慧妃这些年来虽抚养了二皇子,自己又有皇子,可奴婢瞧着,她倒是个老实的,也不见闹出什么事来,对娘娘也恭恭敬敬,堪堪遵守着宫中的规矩。” 言下之意是,皇后娘娘您恐怕多心了,那样一个人,也值得娘娘上心么? 皇后低哼一声,说道:“柴姑姑,老实不老实这种,本宫从来都不相信!本宫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后宫的女人呀,哪一个是心甘情愿居于下位的?再老实的也少不了一肚子花花肠子!柴姑姑你要记好了,这不叫的狗,一咬起来,那才是入骨三分呐!” “是,娘娘,奴婢受教了!”柴姑姑心头一凛,情不自禁躬了躬身垂着首应道:“奴婢这就仔细去查。” 明珠苑中,福清公主那边也说起了这件事,态度确是与皇后这边迥然不同。 “幸好有慧妃娘娘在一旁,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甄钰想起来仍捏了一把汗。若是被柳嫔逼迫不过唯有答应,那真正是后患无穷。 “慧妃娘娘素来对我最好,自然不会叫人白白为难了姐姐!”福清公主仰起白皙俏丽的瓜子脸笑着说道。说着又道:“那甄姐姐还得谢谢我呢,若不是我抢白了柳嫔让在慧妃娘娘面前说,娘娘又哪里又机会帮得了姐姐呢?” “说的是!公主相助之恩,甄钰没齿难忘,在此谢过公主隆恩!”甄钰像模像样的向福清公主做了一揖,二人相视,相互扶着笑作一团。 在宫中住了有三四日,甄钰方告辞出宫。 进宫那日是琉璃世界、银装素裹的大雪之后,今日出宫,却是阳光明媚,天高气清。 马车轻快的从闹市中穿行而过,听着外边的人声鼎沸,熟悉的叫卖吆喝声,甄钰心情甚好,便顺便往玉霞记去转了一趟,这才重新登车回府。 马车在经过东二条街的时候,不时掀起帘子一角向外张望的秋心突然“咦”了一声,回头向甄钰道:“姑娘,奴婢瞧着那边的人像是方家的姑娘和蕊儿呢!” “晴姐姐?”甄钰一愣,说道:“她和蕊儿在这里做什么?” 秋心眸光暗了暗,声音也带了一点儿凝重:“姑娘,晴姑娘好像遇上了麻烦!” 甄钰忙喝停了马车,撩起车帘向外望去,果然可见在对面街道的拐角处,似乎有位穿着宝蓝色暗金纹的轻浮年轻公子拦住了方晴,两名着藏青棉服的豪奴双手交叉松松垮垮搂在胸前,在一旁交头接耳的瞧着热闹。 甄钰不由怒上心头,低喝道:“走,咱们过去!”方晴是甄克礼的未婚妻,她既然亲眼瞧见了她被人调戏,哪儿能够视而不见的? 甄钰命莲子在马车中等着,自己和秋心跳下车急急过去。 “晴姐姐!”甄钰笑着招呼方晴,站在她身边挽住了她的胳膊,秋心不动声色的侧立在那年轻公子和甄钰、方晴之间,微微垂眸。 那年轻公子面色顿时一沉,不悦的瞪向多管闲事的甄钰,在对上甄钰毫不掩饰怒目相向的目光之后,他先是一怔,继而面色缓了下来,还堆上了满脸的笑意。 他二十岁出头,瘦削的身体略显单薄,长眉细眼,面皮薄薄,嘴唇也薄薄,原本颇为好看的面容因了一双色眯眯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而令人只觉粗鄙不堪。 “呵呵,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啊?”说着笑嘻嘻满面轻浮的伸过手来。 “钰儿妹妹!”方晴厌恶的蹙眉,拉着甄钰往后退了两步。乍见到甄钰主仆,方晴心中满怀欢喜,慌乱无主的心情顿时也安定了许多,此时未免更着急起来,她一个惹上麻烦就够了,这下子又搭上了甄钰! “呵呵,原来你叫钰儿啊,果真是一块美玉!好,好极了!”那公子一下子将方晴抛到了一旁,一双贼眼只在甄钰身上转悠,眼底闪过一抹不容察觉的兴奋。 秋心听了这话大怒,柳眉一挑脚下微动便欲出手教训那人,甄钰使了个眼色,秋心只得忍下心头之气,默默往旁边退了两步。 “你是谁?”甄钰抬头生硬的问着那人。他身上穿着不俗,腰间系着的玉玦配饰更不是寻常人家能轻易用的起的,便是要打人,也得弄清楚对方是谁不是? 那人顿时就乐了,呵呵笑道:“钰儿你问我么?我是简家二房的公子简瞻荣,皇后的亲侄子!呵呵,钰儿,你跟了我,保管你全家享上无限富贵!” 简瞻荣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不由得伸手去摸甄钰的脸。 甄钰忍无可忍,头一偏抬脚便朝简瞻荣膝盖踹了过去,简瞻荣猝不及防,“哎哟”一声顿时跌倒在地。rs 第273章 “公子!”两名笑嘻嘻不怀好意看戏的豪奴吃了一惊,忙上前一左一右扶起了简瞻荣,向甄钰怒喝:“大胆丫头,敢同皇后娘家过不去?莫非想造反不成!” “住口!爷看上的人是你们能骂的?”甄钰还没说话,爬起来的简瞻荣出声呵斥了豪奴,揉了揉生疼的膝盖,向甄钰呵呵一笑,眼睛比先前更亮了三分,笑嘻嘻道:“好个泼辣的小丫头,爷好久不曾见过这样的货色了!” 甄钰和方晴主仆几个听简瞻荣自曝家门,心中俱是一惊,秋心不由得也有些踌躇起来,皇后娘家的亲侄子,哪儿敢轻易对他动手? “还不快过来向我们爷赔罪!我说姑娘,我们爷可极少这么夸赞人的,姑娘你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叫我们爷看上了!”两名豪奴见甄钰和方晴俱是微微变色,心知已经将她们震住了,顿时得意的开口。 听他们将一番话说得如此自负兼无耻,甄钰和方晴俱是心中恼怒,方晴白了脸色,捏着甄钰的手紧了紧,侧脸低声轻轻道:“钰儿快走!” 甄钰心中一暖,用力回握了握方晴的手,向她目视安慰的眨了眨眼,扭头瞪着简瞻荣道:“我若是不过去,你们是打算强抢民女了?” 简瞻荣呵呵笑着,但笑不语。那其中之一豪奴却放肆笑道:“你还敢不从?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怪不得我们了!” 甄钰挑了挑眉,顿时嗤笑道:“皇后娘家的亲侄子?你?”她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似的,说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德行过人,可见简氏一族家教必定非同一般。你说你是简家的人?简家会有你这样的不屑子弟?我看,你十之**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秋心顿时也回过味来,不等简瞻荣辩解。立刻接口喝道:“不错,你这贼头鼠眼的东西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狗胆包天竟敢冒充皇后娘娘的娘家人。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今儿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秋心话音未落手上招数已出,一拳过去正中简瞻荣鼻梁,跟着一个倒钩脚,简瞻荣痛得惨叫一声,“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秋心抬脚便踹过去—— 那两名豪奴没料到秋心这么彪悍,先是惊得呆了。回过神来惊呼“公子!”不顾一切大叫着抡起拳头向秋心扑过来。 秋心哪儿将他们放在眼里,下颔一扬,挑眉冷笑,一个横扫过去,身子后仰旋身至他们身后。拳脚并用,将这两人朝简瞻荣打了过去。两人惊慌失措的惊叫着,身子不受控制,先后摔到了简瞻荣身上,三个人顿时叠起了罗汉。 垫在底下的简瞻荣还未从先前的剧痛中缓过劲来,接连又挨了两下重撞,立刻杀猪似的惨叫起来,眼泪直飚,他似乎听到腰间“咯噔”一声。骨头好像断了! 原本紧张得心突突直跳的方晴和蕊儿此时见了简瞻荣这副熊样,也不由得“扑哧”笑出了声。 “你、你、你们——好大的胆子!”简瞻荣努力的抬起头来望向甄钰,又喜又恨咬牙骂道:“我可是皇后的亲侄子!” “你还敢说!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真正笑话,就你这德性给皇后娘娘娘家看大门也不配!秋心!”甄钰努努嘴使了个眼色。 “是,姑娘!这等刁民,竟敢败坏皇后娘娘的名声。果然是不要命的!”眼见那两名刁奴七手八脚哼哼唧唧的快要从简瞻荣身上爬了下来,秋心掠身上前,一脚踏在最上头一人的后腰上,那人惨叫一声,生生的压了下去,简瞻荣和另一人亦惨叫起来。 此时,周围早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都是小老百姓,谁也不曾见过皇后娘家人究竟是长什么样,相比之下,倒觉得甄钰的话更有道理,在一旁纷纷议论不已。 “说,你可知罪!你到底是何人!从实招来!”秋心脚上用劲,几乎将那人的腰踩断,下边两人也受不住这沉重的力道,三人惨叫一声比一声厉害。 “不说是么!”秋心毫不留情,一边用力踩着一边义愤填膺的喝道:“当街调戏民女,还敢打着皇后的名头?皇后母仪天下,雍容贤淑,天下谁人不知!岂容你这鼠辈污蔑咱们大夏国的国母!” 百姓们被秋心这么一煽动不觉情绪也激荡起来,纷纷七嘴八舌的讨伐着简瞻荣,也不知谁带的头,向简瞻荣“呸、呸”的吐起了口水。 简瞻荣长这么大哪儿受过这等侮辱,顿时恶心得胸口一阵一阵的翻腾,偏偏被重重压着连吐都吐不出来,一时急得两眼翻白! “我说,我说!”简瞻荣哪儿还敢倔强,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将脸埋进去,大叫道:“我同皇后娘娘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是皇后娘娘的侄子,我,我——” 众人听他亲口承认,越发不屑,各种骂声雪片飞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甄钰见事情差不多了,便向秋心使了个眼色。秋心微微点头,将脚从那豪奴腰背上撤下,脚尖顺着一踢,将那两人先后从简瞻荣身上踢了下来。 简瞻荣只觉得身子一松,喉咙一痒顿时大咳起来,一眼扫到脸上、头发上、衣领上、面前周围的地上尽是唾沫浓痰,胃中一阵翻腾,手撑在地上身体一偏扭头“呃”的一下搜肠刮肚的大吐起来。 “既然你知道错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也不同你计较!”秋心哼了一声,朗声教训道:“我说,长点进吧,以后别这么丢人现眼!若是皇后娘家人知道了,皮不揭了你的!好了没事了,大家都散去吧!”秋心说着去扶甄钰和方晴。 众人见简瞻荣惨吐不已,一股难闻的恶臭在空气中散发出来,无不皱眉,纷纷掩鼻后退,纷纷议论着散去了。 自众人围观至终,甄钰和方晴只是沉默的站在一旁,面露怯色与不安,强忍着镇定胆战心惊的瞧着眼前的一切。甄钰就是要让人知道,对于这件事,她也是害怕的,她是受害者。 简瞻荣有错在先,又亲口承认了自己冒充皇后娘家人,秋心的来历又不寻常,这件事简府便是派人上门找麻烦,甄钰也尽有话说。 “我们走吧!”甄钰鄙视的瞟了一眼地上的简瞻荣,与方晴主仆、秋心一同离去。 甄钰请了方晴主仆一同上马车,命车夫将方晴送回方家再回府。 “钰儿,谢谢你!”回想起方才的事,方晴仍是心有余悸,笑道:“今日若不是遇上你们,我还真不知该怎么脱身!”对方竟是皇后娘家的亲侄子,她便是抬出自己的爹和哥哥来,恐怕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方晴不由有些懊恼,不过出府买点儿东西,就遇上了这种事! 甄钰笑笑,说道:“晴姐姐不必客气!” 秋心不觉笑道:“是啊,横竖就要是一家人了,方姑娘何必如此见外呢!” 方晴脸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垂下头去。 甄钰瞧了秋心一眼,秋心自悔失言,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甄钰忙拿别的话岔开了去。 围观人群尽散,简瞻荣主仆三个这才相互扶持着跌跌撞撞起身。三人这副尊荣有多狼狈那是不用说的了,简直不忍看。光是难看也还罢了,只觉浑身的骨头似要散了架似的,无一处不痛。 “公子,公子,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是啊公子!那贱人欺人太甚!根本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两名豪仆将摇摇晃晃的将简瞻荣扶在一旁喘息,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替他拍打拉扯皱巴巴染着泥沙的衣裳、替他整理头发一边说道。 “还用你们说——还敢提皇后娘娘!”简瞻荣浑身无处不痛,一动气厉声大喝引动筋骨顿时更痛,不由得龇牙咧嘴。 “没出息的东西!都是你们惹出来的好事!”简瞻荣无可发泄,只得恨恨拿身边这两人出气。 两人悄悄相视一眼不敢做声。 想起甄钰那俏丽的小脸和泼辣的神气,简瞻荣不由得又心痒难舍,龇牙咧嘴吸了吸气,吩咐道:“回头别忘了,给爷好好的查一查那小丫头到底是哪家的!” 两人眼睛均是一亮,知道公子的毛病又犯了,听了此言正中下怀,当即连连点头陪笑道:“公子放心,放心!小的们一定不负公子所托,一定尽快将那丫——那姑娘的下落查出来!” 到时候,倒要看看她还敢如何?哼!一个小丫头而已,胆敢与皇后外戚作对,管教她全家统统倒霉! 简瞻荣主仆三个整理一番,狼狈不堪的离去,谁也不知,正对面的酒楼二楼上,两位年轻的公子命人将半掩的窗户重新关上,回到桌子旁的座位上重新坐下。 “这简瞻荣真是个蠢材,连个小丫头片子都对付不了!”说话的男子声音悻悻然,薄薄的唇抿了抿,一脸的不屑加不甘,赫然便是计世澜。 “呵呵!”另一人淡淡笑了笑,有些古怪探究的瞧了计世澜一眼,低头把玩手中小巧的酒杯,这人却是丁睿。rq 第274章 计世澜对上丁睿探究的目光面子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便笑着说道:“丁兄才来东宫不久,虽得太子赏识,好多事情却也还不知道。”计世澜开了口却颇为踌躇,不知该不该同丁睿说。 “哦?世澜兄这话倒叫小弟有些糊涂了,还请世澜兄赐教!省得将来小弟做错了事还不自知!”丁睿有些茫然的抬头望着计世澜。 计世澜身子略微前倾,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说道:“那甄姑娘的爹丁兄应该有所耳闻吧?” 丁睿想了想,说道:“甄大人甚得皇上看中,简阁老、齐右相对他都颇多赞誉,他又是翰林出身,小弟自然也是知道的。” 计世澜面上略微带了点不屑,微不可觉低哼一声,说道:“照我看来,也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糟老头子罢了!太子和皇后娘娘屡次向甄家示好,那老头反倒越发拿起大来了!老奸巨猾!哼,难不成他还以为没有他太子殿下便做不成太子么!等将来殿下继位,我倒要瞧瞧他会如何收场!” 丁睿面色顿时紧张了些,忙关切的低声道:“世澜兄,这里是酒楼,小心隔墙有耳!” 计世澜看到丁睿分明一副为自己着想的神情,心中甚是痛快,感激一笑,低声道:“放心吧!隔墙有耳也要耳朵够长才行!也就是丁兄你,我才会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若是旁人,我才懒得同他说上这些呢!” 丁睿又笑了,笑意直达眼底,真诚而坦然,他的笑容里总含有一种令人情不自禁便情愿相信的东西,是令人放心的笑容。 “我自然知道!”丁睿说着起身,倾身向前,亲自为计世澜斟了酒,笑道:“所以,我一直很敬仰世澜兄!世澜兄但凡有何吩咐。只要不违背太子殿下意愿的,在下无所不从!” 计世澜听他这么说反而更喜,呵呵笑道:“丁兄太见外了!将来咱们一文一武同朝为臣,一起辅助太子殿下。还要多多相互协作呢!” 说毕二人相视一笑,碰杯仰脖饮尽。 借着酒杯遮掩,丁睿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淡淡笑意,一文一武?辅助?就你计世澜那水平,也敢把自己拔高到这样的高度,别说你上不去,就是上去了。你不怕摔死吗! “所以世澜兄刚才是想让那甄家姑娘吃点苦头,好借此提点提点甄大人?”丁睿笑了笑,却是转换了话题。 计世澜点头笑道:“不错!甄大人思索考虑了这么些年,也该下决心站队了!哼,他若以为保持中立便可保住一切远离纷争,他也太自以为是了!” 丁睿笑了笑,由衷赞叹道:“世澜兄一片心思为太子着想,实在令丁某佩服!”说着他目光闪了闪。忍不住又“呵呵”笑了起来,说道:“今日之事谁也不料竟是如此收场,也不知简家的人会怎么样!” 计世澜有些不屑。说道:“简家人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就看那甄大人识相不识相了,只要他乖乖的求到太子面前,自然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计世澜嘿嘿但笑不语。 丁睿瞳孔骤然一缩,目光紧了紧,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度。随即点头笑道:“世澜兄所言甚是!” 丁睿说着又笑道:“此事咱们等着看戏便是,呵呵,我的差事还没办好呢,世澜兄。是不是该继续了?”丁睿说着目光闪烁,笑意吟吟的瞧向计世澜。 “咳,”计世澜抬手挡在唇畔掩饰掩饰,略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计世澜的婚事定在十二月初二这日,太子为了表示对自己这位表弟兼伴读兼心腹得用之人的看重,特意命丁睿协同办理这桩婚事。为计世澜好好的挑选一份重礼,所有的费用全部由东宫来出。 丁睿不由分说,当着太子的面半认真半玩笑的说要带着计世澜一同选购礼物,这样选出来的才好更合计世澜的心意,太子一笑默认,计世澜也不便推辞,只好随着丁睿满上京城中挑选各种物件。 既然有了太子金口在前,且太子非是做面子功夫,实实是再三叮嘱在银钱上不必顾忌的,丁睿何不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这大笔的银子花下来,计世澜对他也越发的亲切和气了! 今日二人出来,便是要去大前门一带看一套书房里用的文房器物,不料恰好碰上简瞻荣和甄钰冲突,计世澜便改变了主意拉着丁睿上酒楼看戏。 “今日怕是也来不及了,不如,明日再去如何?”丁睿望了望外头的天色,又笑道。 “如此也好!呵呵!”计世澜笑了笑。 二人就此分手,各自回家。 走出酒楼,与计世澜道了别,看着他上了马车摇摇而去,丁睿仰头望了望天,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匆匆往剪子胡同方向走去。 不多久,一封信便经由白延曲之手送到了甄钰的面前。 甄钰见信目光微沉,略一思索,便命秋心传话出去,约了丁睿次日在玉霞记见面。 计世澜那边,计世澜回府之后,听闻计夫人找他和邵琬清,收拾一番,两人便一同去了计夫人所在的正院。 “娘!”计世澜笑吟吟上前,拱手躬身行礼,笑道:“这么晚了,娘找儿子何事?” “婢妾见过夫人!”邵琬清垂眸上前,屈膝行礼。 计夫人已经许久没有找过她了,邵琬清心中不由得暗暗警惕。再瞥见一旁冷冷瞅着自己似笑非笑的计子茜,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呵呵,怎么?娘无事还不能找你说说话?”计夫人瞧着眼前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容貌俊朗出众的儿子,心中满是得意,微笑着抬了抬手,示意计世澜坐下。对邵琬清却只淡淡的瞟了一眼。 计世澜一旁坐下,干笑道:“当然能,当然能!这几日忙,不然早该过来陪娘说说话的!” 计子茜听了便在一旁好笑道:“哥哥嘴里说的好听,只管来哄娘,如今便忙成这样,等过些日子嫂子进了门,哥哥没准更忙得都不记得娘了呢!”计子茜说着得意的飞了邵琬清一眼。 邵琬清岂能让她如意,垂手敛神站在计世澜身后一侧,目观鼻,鼻观心,权当没有听到计子茜的话。计子茜果然觉得没趣,俏脸一沉低哼了一声。 “这是什么话!”计世澜和计夫人都笑了起来,他有些讪讪,瞪着计子茜佯怒道:“子茜一个姑娘家家的,说话越发口没遮拦起来了!” 计夫人亲昵的拍了拍计子茜的手,笑道:“子茜说的倒没错!娘也盼着新媳妇进门呢!将来你们夫妻和顺恩爱,便是不来陪娘说话,又有什么打紧!” 计世澜勉强笑了笑,未婚妻家里因为他和邵琬清的事早已不痛快,大舅子更是私下里怒气冲冲的找过他给下马威,而老丈人乃是御史台左御史,为人有些太“那个”,若不是为了替太子争取啃下这块硬骨头,打死他他都不娶这房媳妇,如今因为这种种原因,他对那吴氏也没什么好感。 “娘今儿找我,不知何事?”计世澜终于将话题扯了回来。 计夫人面色正了正,目光不着痕迹的从邵琬清身上瞟过,说道:“新媳妇就要过门了,你心里要有个谱。” 计世澜听到这话,顿时心底下有些膈应,微微沉吟,勉强笑道:“娘放心,儿子知道。御史台左御史配咱们忠勇侯府,谁也不辱没了谁,想必吴家也是知道轻重的。” 自从邵琬清帮了他的大忙,让他得以顺利册立为世子之后,计世澜对邵琬清的态度大加改变,两人理所当然、自然而然的有了肌肤之亲、鱼水之欢。 邵琬清哪儿肯放过这个修补关系的大好机会?趁机可着劲的巴结计世澜。 邵琬清是谁呀?她的出身和生长生活坏境让她练就积累了全挂子对付男人的法子——若非如此,她长得这么漂亮,又有一个三天两头欠一屁股赌债的爹,早就被人拉去抵债了!可奇迹的是,每一次她都有本事逢凶化吉,周旋回转,长了这么大,在男人手里愣是半点亏也不曾吃过! 在他眼里计世澜这种出身高门、天生优越感十足、有点小本事小聪明而又沾沾自喜自以为是自认为是顶天立地大丈夫的男人简直太容易哄了。因此这近一个月的功夫,计子清将计世澜那是哄得服服帖帖。 计世澜本来对她还有些心理阴影,可在她的手段之下,渐渐的那点阴影也消失殆尽了;计子清在那方面胆子又大,颇具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的天赋,什么花样都敢玩,也能玩,床上床下均把计世澜伺候的舒舒服服,计世澜如今几乎离不开她,若非有前科在,差点就要把她认作红颜知己。 当然,有了前科在,她在他心里也就一件玩物而已。 这些事计夫人也颇有耳闻,不由得气愤不已,背地里银牙几乎咬碎,不知骂了多少句“贱人!”,可是这是儿子的房里事,她也不好把手伸得太长,对于计子清这种人来说,什么敲打都是没有用的。计夫人如今只盼着儿媳妇赶紧进门,通过儿媳妇的手来控制邵琬清,才是名正言顺。rq 第275章 今天晚上,计夫人是特意要跟他们说这件事的。 计夫人见儿子提起自己未来的媳妇是这样一种态度心里甚不受用,登时斥责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朝历来重言官,御史台左御史声名在外,在皇上面前都是说得上话的!吴家的姑娘自幼受庭训,聆听教导,定是个知书达理的,不是那种乡下摸爬滚打的粗鄙之辈可比,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懂得珍惜!将来一定要好好的对人家,知道了吗!不日你们就要大婚了,娘就是不放心,这才想着好好嘱咐嘱咐你!” 计世澜顿时明白母亲所指何在,他天生以大丈夫、伟男子自居,心里自然而然的更加同情弱者,计夫人不说这番话还好,说了这番话,他心里对吴氏反而更加反感,对天天伺候得自己妥妥帖帖的邵琬清愈加起了一星半点同情保护之心。 “娘放心,我知道的。”计世澜勉强应付,目光有点闪烁。 计夫人不由来气,淡淡道:“光知道没有用,你可得拿出点诚意来!说实在,咱们家已经亏了吴家姑娘了,若不是娘拉下脸面回旋周转,这门亲事哪里能够这么顺当?吴御史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当初闹得大了,丢脸的可是我们忠勇侯府!” 这话计世澜听着十分腻味,不就是婚前纳了个妾吗,至不至于这么矫情、闹得这样大动静?哼,话又说回来,若是事情真的闹大了。大不了最后退婚,大丈夫何患无妻?可是若退了亲,那吴家姑娘声名受损,吃亏的可是她们家!吴家又不傻。才不会闹到这样地步呢!既然如此,那就是纸老虎,有什么可怕的?计世澜就搞不懂了。自己这个娘素来精明能干,脑子灵敏清晰,目光犀利独到,不想这一次却是阴沟里翻了船了! 想归想,计世澜并不想跟计夫人争执,便一味笑着敷衍,笑道:“娘尽管放心就是了。儿子为婚事这些天也都在忙着准备呢,这还不是诚意怎么才算有诚意!” 计夫人脸色稍缓,笑道:“这也是诚意,不过,在别的方面你也得注意注意。别叫新媳妇一进门就心里膈应、不自在。”说毕。计夫人有意无意瞟了邵琬清两眼。 “哥,我看还是让邵姨娘暂时挪出燕誉堂吧,我看西北角的樱园就不错,不如让她先过去住一段时间,等以后再搬回来伺候哥哥和新嫂子!”计子茜说道。 邵琬清身子微僵,垂着身前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樱园,是一座又破又小还十分偏僻的院子,邵琬清从前还是计子清的时候曾经无意中走到过一次。那院子前边不远处有一处角门,外头便是下人妈妈媳妇子们的住处。被发配到了那里。想要再回燕誉堂,可就难了! 计世澜可不是个长情、痴心的人,邵琬清敢保证,她一走,计夫人肯定会塞漂亮丫头到燕誉堂伺候,一来二去的。又是新媳妇、又是通房丫头,哪儿还有自己的地儿? “不用那么麻烦了!”不等计夫人出言附和,计世澜忙抢着先回了话,笑道:“横竖世子妃进门了,也该有人在旁伺候,一个小雅有点儿少了,让邵姨娘也跟着伺候不是好?邵姨娘住在偏院,不会碍到世子妃的!” 计夫人凌厉的目光瞬间扫过邵琬清,淡淡笑道:“你考虑的倒也周全,既如此那便算了吧!只要不走了大褶儿,合了我们这样人家的规矩,也没什么不行!” 邵琬清暗暗松了口气,计世澜便笑道:“还是娘通情达理!” 计夫人笑道:“你也不用拿好话哄着我!你都这么说了,娘想要不通情达理都不能够了!”计夫人心中暗忿,邵琬清这个贱人,可是留不得了,等新媳妇进了门,看她怎么好好的收拾她! 计世澜呵呵笑了笑,又顺着计夫人的心意说了些好听的话,计夫人心情这才好转了些。计世澜趁机告辞,领了邵琬清出去了。 “娘!”计子茜气鼓鼓道:“那邵家的人一个两个怎么都是狐狸精!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连哥哥如今都向着她!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计夫人眸光骤然一凛,身子微微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下意识扭头瞪了计子茜一眼,淡淡收回目光,说道:“再怎么样也就是个妾,等媳妇进了门,有她苦头吃的!” “怎么?生气了?”燕誉堂暖阁中,计世澜慵懒的坐在铺着驼绒褥子的罗汉榻上,笑嘻嘻的一手揽着邵琬清的纤腰,一手轻轻抚摸她光洁滑腻的下巴,入手触感极好,他心神微荡,忍不住凑过去在她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一股淡淡的馨香从她胸口衣领缝隙处窜入鼻端,若有似无的香味令人欲舍不能,计世澜就觉得自己心里像被点上了一把火。 “妾身哪儿敢生气呀!”邵琬清一扭头别开了脸,任谁都听得出她话中的酸意,“只要世子爷和世子妃高兴,让妾身有个容身之地,有个依靠,妾身便就知足了!” “你放心,有我在,没人会害得了你!等世子妃进了门,你只管按规矩相待便是了!”计世澜揽在她腰间的手无意识的抚摸揉捏着,说这话与其是说给邵琬清出气还不如说是反感吴家有意作对。 “那还用说!”邵琬清白了计世澜一眼,风情万种幽叹道:“但愿,世子妃不是个醋坛子就好了!” “呵呵,是又如何?”计世澜笑问。 邵琬清娇躯一扭,酸溜溜娇嗲道:“若是个醋坛子,妾身想要伺候世子爷岂不是要偷偷儿的?” 计世澜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偷偷的?他顿时想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句话来,不由得感到一阵异样的刺激,不管不顾的将邵琬清往罗汉榻上一推,翻身压了上去,嘴唇贴着她耳畔呼气低笑道:“说的也是,不如趁着现在用不着偷,好好伺候爷尽兴吧!” 计世澜口里说着,手中用力一把扯掉她的腰带,撕开她的衣衫,邵琬清扭动着身躯咯咯娇笑躲闪,鬓乱钗横,双颊如花,媚眼如丝,愈发引得计世澜气喘如牛身子大动,不一会,暖阁中便传来男女欢爱时的**之声。 次日下午,甄钰带着秋心乘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出府,来到一家幽静的茶馆,主仆二人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内外套间的雅舍。 秋心屏息一试,目光一扫,确定内间只有丁睿一个人,便识趣的默默关门退出,守在外间。 “你来了!”丁睿笑着起身引她坐下,目光瞬间变得柔和,唇畔的笑容也温柔了几分。 甄钰严厉警告了许多次不许他再叫“宝儿”,丁睿不习惯也不愿意叫她“甄姑娘”,一般情况下,总是你你的称呼。 “谢谢你昨儿的提醒!”甄钰坐下,笑道。 丁睿眉间微蹙,面上也有几分凝重,说道:“简家的人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你也是的,怎么让秋心将人揍得那样呢!”丁睿顿时有两分责备和担忧。 甄钰清粼粼的眸子凝着他,闪了闪,垂下了头。 “昨日我和计世澜刚好路过看见,”丁睿开口,忙又解释道:“我知道秋心姑娘的本事,知道她足以打发简瞻荣几个,所以,就没有现身帮忙。你,不会怪我吧?” 甄钰笑着摇摇头,说道:“你昨日和计世澜在一起,自然不方便出现帮我,我怎么会怪你?” 丁睿闻言大大松了口气,笑道:“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说着又蹙眉道:“可是那简瞻荣吃了亏,如果真上甄府闹事,却也不妙!此事你最好同甄大人、甄夫人说一声,早早想好对策。计世澜的意思,要借此事迫得甄大人向太子求助投入太子门下,你要提醒他小心!” 甄钰笑了笑,说道:“我会提醒爹娘注意的。昨儿我便同娘说了这件事,娘气得不得了,哥哥也气坏了!那简瞻荣不上门找麻烦则已,他若是敢上门,哼,我爹娘没准还要找他算账呢!” “你……”丁睿顿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此事可大可小,但绝对不容掉以轻心,听她说得这么漫不经心、胸有成竹,丁睿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像个傻子。 甄钰嫣然一笑,便将昨日之事的经过向丁睿说了一遍。丁睿他们只是远远的看到,并不曾听到什么,听了甄钰这么一说,丁睿不由捧腹,笑道:“若果真如此,倒不必担心了!”既然那简瞻荣当众承认自己不是皇后的娘家人,甄钰和秋心等又不认识他,教训的只是一个调戏民女的纨绔子弟,便是皇后出面,也不好说什么。那简家人如果是个识趣的,简瞻荣多半已经被教训一顿禁足了。 “不过,他们心底必定怀恨,你——仍是要小心些!”丁睿的眸光幽深而凝重,含着他自己亦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暗自嘲笑自己,其实他根本没有必要替她担心,她那么聪明,只要她愿意谋算,没有什么会漏过的。她从不曾对他谋算过,因为她信他,可是因为他,她如今却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rq 第276章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甄钰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说道:“人家欺负上门来,我没有因为顾忌将来遭受的报复一味容忍的道理。” 丁睿默然,又道:“对了,你同福清公主——最好也要保持一点儿距离,省得遭人嫉恨。” 甄钰淡淡一笑,说道:“太子妃早就看我不顺眼,我便是从今以后不理会福清公主,太子妃也仍是看我不顺眼的。” 丁睿如今在东宫当差,会这么劝她她理所当然觉得他是知晓了太子妃恨她所以才这么说。 谁知丁睿略微有些怔忪,脱口说道:“不是太子妃,是太子。” “太子?”甄钰惊讶的睁大了眼,不明所以的望向丁睿。 丁睿暗叹,她果然是不知道! 心情突然大为好转,只要能够帮到她,他都会没来由的觉得整个人为之一振。 “不错,是太子。”丁睿苦笑了笑,说道:“也难怪你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太子十分怨恨福清公主,说恨到骨子里也不为过,我也是刚刚知晓。你和福清公主这么要好,太子对你也素来厌恶,如今你又得罪了太子外祖家,太子恐怕,心里会更不舒服,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发作起来。” 甄钰脑子里顿时有些乱。太子对她有敌意,她早已隐隐感觉到了,也一直觉得有些纳闷。她同太子素来没有交集,他对她如此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如今听丁睿说来,却是因为福清公主的关系。 甄钰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也暗暗吃惊。太子对福清公主竟是这般怨恨吗?她看不出来。也不敢相信!因为,这事听起来就觉得荒唐! “我说的是真的,”丁睿见甄钰望过来的目光中满含怀疑,迎着她的目光一字字缓缓说道:“我说的是真的。可其中缘由。我也甚是疑惑。总之,我告诉你,你心里有数就好。” 甄钰望着他。目光复杂的点了点头。 丁睿见她的神色,显然是并不曾十成十的相信自己所言,眸底闪过一丝黯然,心间微微的泛起苦涩。 丁睿尽力摒除内心的失落,又说道:“前些日子,忠勇侯派了些人出京,据跟踪的人回报。那些人去了宜州,至今未归,也不知是去做什么。” 甄钰不禁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件事丁睿竟也会帮她去做,她不禁有些担忧。说道:“其实,其实你大可不必冒这样的险,万一出了什么事,岂不是——” 丁睿就算再得太子的宠信,也毕竟根基尚浅,远远不是忠勇侯府的对手,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人在计世澜身边,甄钰不希望他羽翼未丰就被人揪出来牺牲掉。 丁睿见她关心自己的安危顿时心中一喜眼睛一亮,嘴角也不知不觉浮出了几缕微笑。忙笑道:“你放心!我只是同太子说,如今计侯爷已形同废人,西南军的控制权皇上迟迟不发话,为避免旁的人在这上边打什么主意,最好还是密切注意忠勇侯府的一举一动。是太子的人发现计侯爷的心腹乔装离京跟上去的,同我没有关系。” 此事由丁睿提议给太子。不想果然发现侯府有所异动,太子惊诧之下忍不住同丁睿分享讨论此事,那是人的本能反应,再正常不过。 甄钰心头一凛,看来太子和计世澜的关系,也不像表面上的那么亲密无间! “我记得,你和伯母从前在宜州住过……是不是——”丁睿的语气有点儿迟疑。 甄钰点点头,说道:“不错,计侯爷的人,应该是去查一些往事的,不过,”甄钰有些踌躇,仍是说道:“这些往事,太子也许不会感兴趣,可是我想让你帮个忙,能不能通过计世澜让计夫人知道。” 丁睿眸底闪过一抹厉色,面色微沉,低声道:“计夫人?好,你放心便是!”甄钰与他见面的次数不多,可是很多时候有意无意总会提到计夫人,联想到邵心萍,丁睿早已觉察到了三五分。 甄钰想要道谢,可一想到每次自己说“谢谢”的时候丁睿面上总会出现一种落寞无奈的神情,她便咽下了快到嘴边的话,向丁睿笑了笑,改口道:“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丁睿果然高兴,眼睛亮了亮,精神一振,笑道:“一定。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便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再联系。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甄钰笑着起身,向他点点头“嗯”了一声,二人匆匆告辞,各自回家。 甄钰心里颇为纳闷,按照丁睿所说的离京时间,计侯爷的人在宜州待的时间有点儿太长了,这有点儿不太合理。凭着计侯爷的职位关系,要在府衙中调一份当年的档案绝对不会这么难。除非,府衙中的档案语焉不详,或者根本没有。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有问题了! 坤宁宫中,皇后听毕柴姑姑的禀报,经过精致妆容修饰的面上顿时凝重了起来,紧紧的抿着唇,粼粼凤目半眯着,定定的凝着前方,半响不语。 “慧妃那个贱人,跟二皇子还真是母子情深呐!”皇后高高的挑了挑眉冷笑。 柴姑姑不敢说话,身子微躬,垂手站在一旁神态愈加恭敬了些。 “你说,慧妃她这是想做什么?”皇后侧脸问柴姑姑。 柴姑姑忙陪笑道:“娘娘别生气,也许,也许慧妃并不知道娘娘的心意,所以才会——才会这样犯糊涂!” “哼!”皇后鼻孔里冷哼一声,说道:“她又不傻,连琳嫔、柳嫔那样的傻子都知道她会不知道?我看她分明就是知道装不知道,分明要同本宫作对!还有夏见泽,好大的胆子!本宫留给太子的女人,他也敢打主意!哼,以为有慧妃罩着就万全了?他也太狂了些!本宫还以为他是个老实的,不想这才刚刚出宫开牙建府,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敢跟本宫叫起板来了!” 皇后越想越气,面目不由自主变得有些扭曲和狰狞。 这么多年来,谁敢跟她抢东西?谁敢打她看上东西的主意?没有! 柴姑姑微微抬头,赶紧劝慰了皇后几句,问道:“此事不知娘娘有何打算?” 皇后略一沉吟,方道:“不着急。既然如今知晓了此事,不愁没有法子。本宫这些年似乎已经疏忽了,这倒是提醒了本宫,那夏见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本宫要再试上一试。” 皇后的目光渐渐的沉了下去,柴姑姑知道,她心底已经有了主意了。 转眼间便到了十二月初二这日,这一日是计世澜和吴氏的大喜日子。整个忠勇侯府张灯结彩,吉乐高奏,车水马龙,人语喧哗,好不热闹。 只有燕誉堂西偏院的一处小院落,在这泼天的热闹中,显得格外的冷清与落寞。邵琬清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坐在炕上装模作样的做针线借以打发时间,一朵花绣了半天连一个花瓣也没绣好。 “给我拆了!都是不中用的东西!”邵琬清瞧了瞧那歪歪斜斜、针脚粗糙的花瓣一眼,勾起满心的心烦意乱,将绣绷一下掷入百灵的怀中。 “是,邵姨娘!”百灵战战兢兢慌忙接过,垂着头开始拆线。 平日里尚不觉,此刻听这“邵姨娘”三个字邵琬清只觉得格外的刺耳,忍不住偏身下炕,狠狠的拧了百灵腮上一把,恶声道:“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就你伶俐!” 百灵白嫩的脸蛋上立时显出了一道深深的指甲印,白中透着血红。泪水在眼眶中汪汪的打着旋,却不敢哭出来,也不敢再出声,咬着唇低着头苦苦的忍着。 “说你哑巴,还真就是个哑巴!”邵琬清一肚子的毛躁,嫌恶的瞪她道:“滚出去!少在我跟前碍眼!” 百灵如奉圣旨,垂首躬身低声应“是”,缩肩弓背忙不迭的退了出去,轻轻替她带上了门。 隔着院墙,隔着门窗,隔着帘栊,仍有喜乐声、鞭炮声、恭喜声、欢声笑语声时不时隐隐的传来,将邵琬清逼得几欲抓狂,整个人都要炸了,挠心挠肺的抓狂。 尽管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日,尽管早就准备心平气和的接受,可是真正到了这一日,到了此刻,邵琬清却无论怎样都无法平静下心来。 原本,她也可以有这样的排场,原本,她也有成为主角的一天,可是统统都没有实现!她只能以屈辱的方式,换来今天的偏安一隅。若是这个吴氏再是个厉害的,她的日子恐怕比在计夫人手下更加难过。计夫人管教她尚有两分顾忌,可这吴氏却是她的主母,有的是理由整治她! 一想到晚上计世澜将进入洞房与吴氏行那夫妻之事,并且将来只有吴氏安排,她才能够伺候计世澜,她的心里就更加不舒服。 无论邵琬清愿意不愿意,前院招待宾客的计世澜是十分高兴的。 成亲最大的好处就是标志着他已经是个男人大丈夫,有业也有家了,可以独当一面而不是像从前那样事事都要以爹为先、听爹的话了! 第277章 尤其是在爹身体已经废了大半的情况下,今后忠勇侯府他才是真正挑起大梁的擎天柱。看着一个个来访宾客在他身边套近乎、客客气气寒暄道喜,计世澜心里就乐开了花,感到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和责任感。 可是,随后的洞房花烛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 平心而论,他的媳妇长得还是不错的,但就是有点太一本正经了,端着的架势神情,令他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觉得没趣。 行周公之礼时,更是无趣。 她骨架偏大,身子又瘦,僵硬的躺在床上,压上去只觉得被她的骨头硌得慌,引不起人半点的**。偏她还一动不动,双目紧闭,雪白的脸绷得紧紧的,别说妩媚了,连一丝丝表情都没有,令计世澜顿时就没有了兴致。 如果不是想到明日一早要拿元帕落红去母亲跟前交差,计世澜压根什么都不会做了。最后,他只得一边想着邵琬清那骨肉匀亭的香滑**一边应付眼前的差事,草草应付完事。随意擦了擦,便拉过锦被盖着,背对着吴氏一觉睡到天光。 吴氏初经破瓜,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夫君加上身体撕裂般的痛令她无法安然入睡,轻轻侧头目光淡扫过夫君,他对她的态度近乎冷漠,满不在乎,吴氏眼底一片黯然。 次日一早,两人梳洗之后去正院给计侯爷和计夫人敬茶,计侯爷和计夫人对这个贤淑知礼、温文得体的儿媳妇甚是喜欢,计夫人尤其笑得亲切。竟弯腰亲自扶起了吴氏,携着她的手安慰嘱咐了许多话。吴氏受宠若惊,心底也温暖踏实了些。 出嫁前娘就说过,做人媳妇的。伺候好婆婆和伺候好丈夫是同样重要不分主次的首要任务,若一定要在两者之间分出个轻重、做个选择出来,婆婆比丈夫更加重要。只要获得了婆婆的认同喜欢。便等于抓住了丈夫的一大半。 随后又去拜见了计老太太,两人便回燕誉堂。 邵琬清早已侯在燕誉堂正屋廊下等着请安,见计世澜和邵琬清回来,忙陪笑着上前屈膝行礼道:“婢妾见过世子爷、世子夫人!” 至始至终,邵琬清都没有瞧计世澜一眼,连眼角也不曾斜向他,只是一脸的谦卑柔顺。计世澜倒是瞧了她好几眼。见她如此待自己,既无幽怨,又不像喝醋生气,倒惹得他心痒难挠,待要问此时又不便问。瞅着她只是一笑。 吴氏听见问候脚步顿了顿,目光闪了闪,细细打量了两眼眼前的女子,亮丽的桃红印三色樱花对襟窄袖褙子、橘红宁绸齐脚镶边百褶裙,虽是冬装,仍将她的身姿娇好的表现出来,玲珑有致,骨肉均亭。挽着富贵牡丹鬓,鬓上除了嵌珠金钗和碎宝石簪花。还簪了两朵喜庆的红绢花,淡扫蛾眉,颊点胭脂,真正是鬓若刀裁,眉目如画。 “这是邵姨娘么?快免礼!”吴氏得体的微笑着抬了抬手,温言道:“难得邵姨娘有心了。进屋子里说话吧!” “世子夫人这话折煞婢妾了!伺候世子和世子夫人,是婢妾份内,当不得夫人此言!”邵琬清亦温柔腼腆的微笑着,殷勤的几步上前,抢着为计世澜和吴氏打起了帘子。 计世澜听见吴氏的答话,眉头不易察觉的轻蹙了蹙,心底有些不快。 吴氏昨天才进的门,一见邵琬清随口便叫了“邵姨娘”,连半丝儿犹豫迟疑也没有,说明她进门之前定是将自己身边的人和事打听得清清楚楚的了。对这样的事计世澜心头十分的不快,对吴氏愈加多了两分不满。 其实他也不想想,当初他纳邵琬清为妾之事有多热闹,吴氏怎么可能不知道?为这件事计夫人再三的在吴夫人面前陪笑抱歉,一再表示成亲前计世澜只有这一个妾,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今日见了邵琬清这身穿戴,吴氏哪儿能瞧不出来她的身份? 一时进了屋内,计世澜和吴氏坐在主位上,该轮到邵琬清上前敬茶,诸如小雅之类的通房丫头、大丫头上来磕头认主。 婆子端上茶盘来,送到邵琬清面前。邵琬清仍是一脸的平静柔顺,瞧也不瞧计世澜一眼,抬手去端那描着鸳鸯喜字的粉彩茶碗,缓步上前。 “拿个垫子来!”邵琬清正欲跪下,计世澜冷不丁出口吩咐。 屋子里众人的呼吸均是一滞,吴氏的身子僵了僵,心底莫名的泛起一抹沉沉的苦涩,身边的陪嫁大丫头莲儿、瑰儿和乳娘方妈妈脸色俱是变了。 这新妇才进门,主母的威仪尚未确立,世子爷就如此明目张胆的护着小妾,这不是打新妇的脸?方妈妈顿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心底替自家姑娘心疼懊悔不堪。她悄悄睨了计世澜一眼,心想计夫人还说什么“世子爷年轻不懂事,喝多了酒,贪新鲜胡闹,如今早已大悔,偏邵琬清身份特殊,此事只得如此云云”恐怕都是骗人,瞧这模样,世子爷对这位看似温柔和顺的妾室可着紧的很呐! “天冷了地上凉,还不快拿垫子来,这大喜的日子,可别叫邵姨娘弄出病来。”吴氏嘴角缓缓泛起一抹浅笑,柔声吩咐着。 丫鬟们如梦初醒,慌忙答应一声,奔去取了垫子过来。 邵琬清端起茶碗的手却又停下了,向吴氏陪笑道:“这茶有点儿凉了,喝下去对身子不好,请世子夫人稍后,不如令人再斟一盏来吧。” 方妈妈一张脸气得几乎变了形,这敬茶不过就是个形式罢了,自家姑娘接过来沾沾唇就对得起她了,她还想着自家姑娘喝下大半碗去不成?敬个茶而已,竟还要自家姑娘等? 吴氏稍稍等了两秒,见计世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便点头微笑道:“倒是妹妹想得周到,真是个细心妥帖人!” 那端茶的婆子听罢忙端了下去重新准备。 邵琬清顿时面上一喜,却又有些犹疑和惶恐,忙摇手怯怯道:“世子夫人折煞婢妾了,在夫人面前,哪儿当得起‘妹妹’两个字!世子夫人快别这么称呼,若是夫人知晓了,婢妾是要领家法的!” 计世澜听毕心中的不快顿时又加了两分:吴氏出自书香门第,这个道理岂会不知? 但凡高门世族权贵之家,除了正经的二房太太,除非夫家是非不分、道理不明而容忍妾室欺压到正室头上来,否则断断没有妾室胆大包天敢同正室夫人互称姐妹的,在正室夫人面前,妾室只能够自称“婢妾”而已。可是吴氏一开口就称邵琬清“妹妹”,这不是间接讽刺计家门风不严、没有规矩? 吴氏听了邵琬清的话微微一笑,便没有再说什么。 一时婆子重新斟上茶来,邵琬清忙小心翼翼双手将茶碗端起,跪在吴氏面前,恭恭敬敬的将茶碗奉过头顶呈给吴氏,垂首道:“婢妾给世子夫人敬茶,请世子夫人喝茶!” 吴氏微笑着伸手去接,不料欲接而未接时,邵琬清不着痕迹的往后缩了缩手,吴氏一时不留神,手上一个不稳,她暗叫糟糕,想要挽回已经晚了!邵琬清一声低呼,泼了满头的茶水,一道道顺着她的头发、脸颊往下流,茶香四溢,冒着腾腾的热气。水串往下流,瞬间就泅湿了她的衣裳。 屋子里众丫头婆子们见邵琬清顶着一头湿漉漉的茶叶,满头满脸的水串,模样十分的狼狈可笑,一个个不由得咬唇偷笑、幸灾乐祸。就连吴氏带来的莲儿、瑰儿也忍不住面露笑意,忙又苦苦忍着。 邵琬清飞快的抬起袖子胡乱拭了拭脸上的水痕,身子颤了颤,肩头缩了缩,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垂着头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有半句抱怨和半点不满的表现。 吴氏出身书香门第,自幼秉承庭训,熟知女训、女戒,哪儿稀罕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刁难邵琬清,见邵琬清这样她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脸上顿时露出两缕歉意的微笑,嘴唇微动正欲好言抚慰一番—— “哐啷!”一声脆响将所有人都震了一震,一只喜字莲纹的粉彩茶碗被计世澜砸得粉碎。 计世澜冷哼一声,阴沉着脸瞪向吴氏,冷声道:“你这妒妇!”说毕霍然起身,头也不回的一阵风去了。 计世澜心中怒极,他婚前有妾吴家又不是不知道,若是非要计较这个不想嫁便不要嫁,横竖他也不稀罕,既然嫁了过来,就该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个事实。当着他的面就敢如此,她折腾的是邵琬清,羞辱的却是自己! 这叫他如何能忍? 一屋子人目瞪口呆,直愣愣的瞧着世子爷消失在眼前,厅中一时静得心跳可闻。众人垂着头,一声不敢吭,心怦怦的剧跳着,唯恐被殃及池鱼。 吴氏尴尬不已,臊得满脸通红! 嘴里发苦。 新婚第二天的丈夫,在妾室行礼正式见面的场合如此的落她的脸、给她这样的评价,将来她还怎么抬起头的做人?在这个府上,她还有何作为正室的威仪所在?rs 第278章 吴氏越想越委屈,鼻子一酸,眼眶中顿时迷蒙上一层水雾。她死死的咬牙抿着唇,眨了眨眼将泪水化去,胸膛微微起伏,苦苦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邵姨娘敬茶怎么也不好生敬,怎的半途就松手了?”方妈妈喉咙轻轻咳了咳,平平的问着邵琬清。 邵琬清忙缩了缩肩膀,俯身磕头颤声道:“是,是婢妾失手,请世子夫人恕罪,请世子夫人饶了婢妾!” “今儿闹成这样,你还敢求饶?”瑰儿是个脾气有些急躁的,见自家主子没脸一时也急了,忍不住出言忿忿。 邵琬清低声哽咽道:“婢妾该死,婢妾……” “好了!”吴氏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抬手扶了扶额,温言道:“这事错不在你,是我这几日有些紧张劳累,手上无力这才拿不稳,倒连累了你!”吴氏温和的目光在邵琬清身上转了转,微笑道:“再斟一盏茶来,等会儿你赶紧回去梳洗梳洗,换一身干净衣裳,这样的天屋子里虽暖和,到底是冬日,不要着凉了!” 众人没料到吴氏竟一点儿生气的意思也没有,不由得俱是一怔,那端茶的婆子忙答应一声又去斟茶,心里不由得感慨:新夫人敬茶如此不顺的,怕是满上京里再也找不出第二家来了! 邵琬清也十分意外,她以为吴氏必定会大骂大闹拿她出气,那样倒正方便她往下施展了!不料她竟软软的将自己的招数全都接住了,倒叫自己也不便再怎么样了。 她不禁也有两分佩服,都闹成这样了。计世澜都走了,她竟还稳得住要把这仪式进行到底。 “谢世子夫人,夫人心好,真是婢妾的福气!婢妾一定会好好伺候夫人。再也不敢大意了!”邵琬清赶紧顺杆子上爬,感激涕零的话说得发自肺腑的真诚。 这一趟,在两个人的小心翼翼下。敬茶仪式终于顺利完成了。 “去把我妆奁里那瓶子桂花油拿来!”吴氏笑吟吟的喝了一口邵琬清敬来的茶,抬眼吩咐莲儿。 不一刻莲儿带回来一个四寸来长的印花白瓷瓶,吴氏将瓶子递给邵琬清,含笑道:“这桂花油是托人从杭州买回来的,上京里难得有这么纯正上等的桂花油,你拿去用吧!保管梳出来的头发光亮可鉴、香味馥郁。” 邵琬清眼睛一亮,满面喜色接过。一面谢了吴氏的赏,恭恭敬敬的退下去了。 “世子夫人想必也累了,要不要先歇一会儿?”方妈妈好心的劝道。 吴氏摇摇头,身子反而端了端,淡淡道:“将燕誉堂的人分批叫进来。一并都见了吧!” 方妈妈和莲儿、瑰儿面面相觑无奈,知道姑娘的性子又犯左了,只得点头答应,自去传人。 一时燕誉堂通房丫头、服侍的大小丫头、婆子媳妇们都分批进来拜见了主母,吴氏该说什么说什么,浑然不受方才情形的影响,各自赏了礼物,吩咐去了。 众人见新夫人虽然年轻,却是个心性坚韧且待人温和有礼的。心中无不佩服,各自佩服不已。 一时人皆退去,吴氏任由莲儿、瑰儿和方妈妈服侍她拆头面重新挽发、更衣、净面,几个人的心情都有些低沉。 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中人的容颜,吴氏突然觉得十分陌生。只不过过了一夜,她却觉得自己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难怪娘说,女孩儿家嫁了人就会变了,变得同做姑娘时候不一样,娘说这话时,望着她的目光中尽是怜悯和不舍;她也知道自己这个丈夫婚前与小妾闹了那么一出,可她没想到的是,事情远远要比她想象中复杂得多。 她一直以为,就像她的婆婆对自己母亲说的那样“一个妾而已!” 如今方知,一个妾,可以比旁人两个妾、三个妾更加难缠。 甄老爷的胞弟甄格远在十二月十二这日到达上京,他是有意避开计世澜的婚期不去凑这个热闹。 甄二老爷进京,自然为的是儿子的婚事,聘礼已经下过,一切事宜俱已备齐,就等着他这个家长前来坐镇。 方家的人得到甄二老爷到达上京的消息,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婚期已经确定,若是万一路上受阻甄二老爷不能及时到达,那可就麻烦了! 两家既是姻亲又是十几年的交情,甄二老爷刚到上京两天,方泽便上门拜访。 婆子领着方泽经过花园里往萃华居去时,路上恰好遇到甄钰从右边梅林的石子甬路出来,披着大红金丝暗花出风毛的斗篷,身后跟着的秋心披着雪青斗篷,怀里抱着两枝含苞绽放、枝桠遒劲横斜的梅枝。 方泽停住了脚步,向甄钰点头笑了笑,招呼道:“甄二姑娘!” “方大哥好!”甄钰笑着上前,嫣然道:“方大哥是来找二叔叔的吗?可是巧了,二叔刚回来不久呢!” “呵呵!”方泽笑了笑,又道:“前些日子,谢谢你救了晴儿。” 甄钰忙笑道:“方大哥太客气了,别说晴姐姐很快就是我大嫂了,我既见着了岂能不帮她?便是不认识,那简家的人那么可恶,也该上前帮一帮的。” “甄二姑娘好心,晴儿嫁入甄家,是她的福气!”方泽又笑了笑。 甄钰俏脸笑得灿烂,黛色的柳眉扬了扬,说道:“我倒是觉得,我家大哥哥的福气更大些!” 方泽一怔,二人不由得相视哈哈笑了起来。 笑容一收,方泽面色有些肃然,也有些欲言又止,甄钰微诧,清粼粼的目光望着他。 方泽抬手挡在唇畔略有些不自然咳了咳,说道:“甄二姑娘,那简瞻荣不是个好东西,且是胆大包天胡闹惯了的,甄二姑娘今后出门还是要多加小心为好!” 甄钰十分诧异,不由得抬眼瞥了秋心一眼,对上她的目光,秋心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眼皮。 “谢谢方大哥提醒,我会注意的!”甄钰向方泽笑道。 “可是方贤侄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两人忙转身循声看去,甄钰便笑着叫了一声“二叔!”又笑道:“方大哥,二叔来了!二叔、方大哥,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甄二老爷望着方泽有些微的发怔,忙回过神来,笑道:“好,好,钰儿你先回去吧!” 甄钰笑着屈膝行了一礼,带着秋心款款而去。 “方贤侄,真的是你!”甄二老爷望着眼前这高大俊伟的男子,目光灼灼闪亮,又惊又喜。 “侄儿见过叔父!”方泽心里也是激动起伏不已,脸上带笑,忙单膝着地跪了下去垂首拱手行了个大礼。 “起来!快起来!”甄二老爷呵呵笑着,忙弯腰将方泽扶了起来,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然后重重的拍了拍他坚实的肩膀,大笑道:“好小子,若不是今儿你上门来,哪天在路上见着了,我都不敢相认!谁想得到呢?当年那又瘦又小又黑,跟个泥鳅似的小子竟长得如此一表人才了!” 由今抚昔,甄二老爷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真是时光荏苒,岁月不饶人呐!” 方泽笑了笑,说道:“今日一见,叔父倒是一点儿也没变呢!仍是当初那般模样,精神气概倒是比那时更好!” 甄二老爷闻言不由得又大笑起来,斜了方泽一眼道:“好啊你小子,在上京呆了这些年,也学会拍起马屁来了!” 方泽笑了笑,又道:“去年侄儿和父亲陪同齐右相出使南越,本想顺道去探望探望叔父,谁知竟也不能,父亲一直遗憾呢!也请侄儿当面向叔父告个罪!” 甄二老爷笑道:“你们那是出使公事,时间紧迫也是有的。不过怎么连封信也不给叔父去?南越那边同福建倒是常来常往的,你们当时同我说了,不知要省多少麻烦!” 方泽正要开口,甄二老爷抬手止住了他,笑道:“罢了,我也懒得同你爹计较这个!他定是老毛病又犯了,我有什么不知道的?要是同他计较这些,早被他气死了!” 方泽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拱手道:“叔父您大人有大量,侄儿在此承您的情!” 甄二老爷笑道:“我便是大人大量,你也得拿出姿态来。等我未来儿媳妇过门那日,可得好好的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方泽慨然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侄儿今日上门拜访,便是小妹与克礼兄弟的婚事好些事情要同叔父商量呢!” 甄二老爷点点头,望向那为方泽领路的婆子,朝她挥挥手屏退了去,便向方泽笑道:“走,咱们往梅林里走走,我可也有好些年不曾见过这劳什子了!” 方泽一笑跟上。 二人在梅林中一路散步赏梅一路说事,末了甄二老爷突然站住了脚,向方泽说道:“贤侄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妹子也要出嫁了,你自己呢?可有娶妻的打算不曾?” 方泽眸子一黯,面色顿时沉静了几分。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可是一提起来,仍然牵动着他的心隐隐作痛。 第279章 “叔父是知道的,”方泽轻轻说道:“我当年曾发过誓,一日不找出杀死我母亲和弟弟的凶手便一日不娶亲。如今妹妹已经出嫁,我也没有什么牵挂了,正好可以一心一意的寻找真凶!” 方泽的声音顿时低沉起来,带着说不出的恨意和悲愤。弟弟当年还那么小,母亲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人,到底是谁,会这么狠心,连丫头婆子都不放过! 甄二老爷轻叹一声,片刻勉强笑道:“人各有志,你有此心叔父也不拦你。这件事这么多年来你可有了些头绪不成?你这么死磕到底的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叔父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你爹只有你一个儿子,若是后继无人,你娘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 方泽闻言恭恭敬敬向甄二老爷躬身施了一礼,感激道:“叔父拿侄儿当自己人才会说这番话,侄儿岂是那等糊涂的会恼叔父?可是我心里实在是恨!这些年牵挂着妹妹,分不出太多精力查探此事,不过我想,总有一天会找到线索、查出真相的!” 甄二老爷沉默,后抬起头说道:“如今你爹是吏部员外郎,你也是御前三等侍卫;咱们两家结为姻亲,也算得上是自己人,将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不必有所顾忌,尽管开口。” 方泽点点头,拱手道:“多谢叔父!” 那边,甄钰正叫了秋心过来问话。“方大哥分明话外有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瞻荣调戏的是方晴,后来却又目光热烈得诡异的盯着她不放。甄钰那时便已觉得这人有些不对,今日方泽又是如此的欲言又止,说没有内情甄钰都不信。 那件事后,她明明让秋心去查过简家的反应。秋心没道理不顺道打听了什么回来。 秋心瞧了瞧甄钰,嘴唇动了动,双手不自然的交握摆弄着手指。半响小心翼翼道:“姑娘,那,那简瞻荣心理有些问题,专门喜欢十二三岁的幼女……”秋心见甄钰的脸色变了,忙又道:“姑娘放心!有奴婢姐妹保护姑娘,那简瞻荣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能够对姑娘怎样!” “行了!”甄钰恼怒的打断她的话,忍不住一阵恶心腻歪。难怪方泽欲言又止不好说。原来这简瞻荣还有这样的毛病,还真是该死!最好下次不要碰上,不然,她也不会饶了他! 乾清宫偏殿中,皇帝浏览着手中的奏折。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猛然“啪!”的一下将手中奏折狠狠扣在御案上,咬牙冷声道:“去把夏见泽那个不肖子给朕找来!等等,还有皇后、慧妃,全都叫来!” 小太监小心翼翼答应着,敛声屏息大气也不敢出,弯腰躬身倒退着出去,飞奔去传人。 皇帝正在气头上,二皇子又住在宫外。若是慢了,皇帝恼怒下来,随口就是一顿板子,谁受得起? “你自己瞧瞧,这都是什么!”皇帝阴沉着脸,扬着手中的奏折。劈头朝二皇子砸了下去。 坐在一旁的皇后和慧妃面色微变齐声低呼,慧妃更是嘴唇动了动,到底未敢说什么,将起欲起的身子强忍着又坐了下去,心里多了几分紧张惴惴。 明黄色的奏折直直飞来,夏见泽眉棱骨一跳,下意识偏头躲闪,奏折带起一阵风呼啸而过,将他的额头擦破了一块皮,顿时便火辣辣的疼起来。 夏见泽不敢抬手去覆,一撩袍子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连忙将那跌落在地上的奏折捡起来,打开看。 夏见泽一见大惊,目光闪烁,神色更是接连变幻了许多次。 “儿臣管教不严,请父皇降罪!”夏见泽将奏折小心翼翼放在一旁,顿时俯身叩首在地。 奏折上罗列了一项项,俱是他府上管家侍卫太监奴才们强买强卖、鱼肉百姓、勒索钱财、恶意伤人的事实,说得有理有据,人证物证罗列得清清楚楚,他除了俯首承认之外,别无他法! 可是,他有什么法子?府中下人,除了他从宫里带去的近身服侍的寥寥几个,剩下的全部是由内务府分派过去的,他根本没有挑选或者拒绝的权力。这些人当中,他也不知谁的背后主子是谁,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绝不是他!而他们名义上偏偏又是他的奴才,在外头惹了麻烦,御史不参他参谁? “哼!”皇帝冷哼一声,瞟了小太监一眼向皇后、慧妃努努嘴:“让皇后和慧妃也好好瞧瞧,这个逆子都做了什么好事!” 小太监忙将奏折拾起,恭恭敬敬的呈给皇后,皇后瞧了,瞟了夏见泽一眼,轻叹一声,面上大是忧虑,随后递给身旁的慧妃,叹道:“妹妹也瞧瞧吧!” 慧妃心里早已七上八下,勉强陪笑双手接过。这些年来皇帝对夏见泽一直不冷不热的放任自流,没想到头一回主动召见他,却不是什么好事! 慧妃只匆匆扫了几眼,便觉脑子里“嗡”的一下头晕目眩,那奏折上的一个个字开始不停的跳跃晃动,眼皮子直跳,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慧妃悄悄瞟了一眼皇帝阴沉沉的脸色,再求救似的瞧向皇后,抿了抿唇,满脸的担忧和为难。 抚养一场,她对夏见泽还是有感情的,可是皇后在座,皇后不开口求情,她也不便开口。 “都是儿臣的错,请父皇降罪。”夏见泽又磕了个头。 “皇上,”皇后见慧妃就差没开口求自己了,不得不开口,一边起身陪笑道:“皇上,二皇子年纪还小,且刚刚开牙建府,什么都不懂,念在初犯,且他的认错态度又诚恳,皇上便饶了他这一遭吧!” “是啊皇上,”慧妃也忙起身陪笑求情道:“二皇子从小善良,哪儿会纵着下人做这些事?必定是下头的人狐假虎威有意生事,还请皇上明察,以免冤枉了二皇子,有损皇上的英名啊!” 皇后听见这话,顿时把眼睨了一睨,瞟向慧妃。 “哼!”皇帝又是一声冷哼,恨声道:“即便是下头的人狐假虎威,那也是他御下不严、管教不力!追根究底,仍旧是他的错!” 夏见泽咬咬唇,正要出声—— “父皇!”随着一声清脆娇嫩的声音,福清公主穿着一袭织金妆花珊瑚红出风毛对襟褂子、同色灯笼玉兔纹袄裙迈着小小的步子进来,径直穿过大殿来到皇帝身旁,依偎着皇帝道:“好久没听到父皇这样生气大声说话了,父皇怎么了?是二皇兄惹父皇生气了么?” 皇帝轻轻拍了拍福清公主的肩膀,面色稍缓,温言问道:“阿媛怎么过来了?” 福清公主“扑哧”一笑,拉着皇帝的袖子偏头道:“父皇忘记了?是父皇让人家过来陪父皇用膳的,父皇还说让阿媛早一点儿来,所以阿媛就过来啦!” 皇帝不禁抚额失笑,说道:“瞧瞧朕这记性!” 福清公主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夏见泽,说道:“父皇,地上凉,让二皇兄先起来说话吧!这又是快过年的,父皇应该高高兴兴的才是,不要生气了!” 皇帝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两分,冷冷的盯着夏见泽,说道:“既然阿媛帮你求情,你且起来!不过,这事仍旧没完!你身为皇子,不知管教约束下属,罪责,不可免!” 一席话,说的夏见泽只有垂首答“是”的份。 慧妃见福清公主来了,凭一向来的经验知道皇帝是再也发不了火了的,心头略定,忙又道:“皇上,都是臣妾的错,二皇子打小生长在臣妾身边,是臣妾没有教好二皇子!以至于他不知如何约束下属奴才,今日闯下此祸,请皇上宽恕。” 皇后也忙道:“皇上,臣妾身为六宫之首,亦有责任!正如慧妃所言,皇上再给二皇子一次机会吧!” “皇上,”福清公主此时也听明白了个大概,说道:“二皇兄又不曾办过差事,也难怪那些奴才们不听话!这也不能全怪二皇兄啊!” 慧妃心中甚喜,忙顺着福清公主的话说道:“公主所言有理,请皇上不如派遣二皇子差事,二皇子历练出来了,自然也就不会发生此类事情了!” 皇后心中只是叫苦,这算什么?将惩罚的问题就这么搁置一边了?反而还说起派遣差事来了!这岂不是二皇子因祸得福?而且,这也绝非她的本意! 可是慧妃已经开了口,且言之有理,皇后也不便轻易反驳,便笑道:“二皇子府中那些胆大妄为的奴才是该好好惩治惩治,二皇子回去之后,一个个揪出来,谁也不要轻易放过了!不然,下次再发生类似之事,别说二皇子名声受损,整个皇室也要遭百姓所诟病!” 差事什么的,还是缓缓再说吧,眼下二皇子最该做的,应该是惩治管教他府中的奴才。 皇后说毕,凤目微睨,眼角悄悄的瞟了皇帝一眼,皇帝却似未曾听见似的,只是沉吟。 “说起二皇兄的府邸,父皇,”福清公主抬头向皇帝笑道:“前些日子我同梁表哥去二皇兄那里坐了坐,二皇兄的府邸大门上连匾额都没有呢!人见了都说奇怪,不如父皇给二皇兄赐一块匾额吧?”rq 第280章 皇后的手紧了紧,心头越发的不快起来。她不禁有气,福清公主这算什么?她什么时候同夏见泽这个小杂种关系这么好了?这小杂种表面上不声不响,背地里竟是如此阴险狡诈,竟巴结上了福清公主,倒是自己疏忽大意了! 慧妃听了更喜,忙目视夏见泽,笑道:“二皇子,还不快求皇上赐匾!” 夏见泽虽然开牙建府,但是身份却十分尴尬。 但凡出宫开府的皇子们,无不现在皇帝这里得到封号,然后才出府,但夏见泽是个另类,他如今已是搬出去建府了,但却并不曾得到皇帝的封号,因此,那大门上悬挂匾额的位置就一直空着,因为不知该写什么。 他还不是郡王、亲王,只是皇子。 夏见泽感觉得到皇后灼灼定来似要将他融化的目光,他心底顿时升起一股不服输来,顺着慧妃的话立刻跪下,俯首道:“儿臣请父皇赐匾。” 皇后暗暗吸了口气,匀了匀胸膈中的怒意,淡然的瞧着眼前的一切。 皇帝脸色阴晴不定,终于点了点头,淡淡道:“看在慧妃和阿媛的份上,朕便准了你!即日起,封二皇子为定郡王,赐郡王府正门匾额,书‘定郡王府’!” “儿臣谢父皇隆恩!”夏见泽深深的叩下头去,心中大透一口气。为了这不明不白的身份,这些日子他没少受人明里暗里的奚落嘲弄。 “朕限你三日之内,将你府上的事处理妥当,给朕和御史台一个交代!三日之后,到九城兵马司报道,”皇帝稍稍沉吟,说道:“暂封正六品的巡城统领,不要让朕失望!” “是,儿臣谢父皇!” 福清公主却大叫了起来,诧异道:“父皇您——让二皇兄跟士兵一样去巡城?” “他是皇子。理应多多接触百姓疾苦,将来才能做一代贤王,朕这是为了他好!”皇帝盯了夏见泽一眼,语气平平淡淡。 皇后心头火气去了大半。正六品的巡城统领,说出去真要笑掉人的大牙!他在皇帝心中的位置,看来也不过尔尔! 皇后不禁冷笑,不由得斜了慧妃一眼,不是变着法子为他求差事吗?好嘛,果然求了个好差事来了! 福清公主若有所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皇后。慧妃!”皇帝突然又点了她二人的名。 二人都是一凛,连忙敛神肃色,恭敬上前听旨。 皇帝的目光先是落在皇后身上,龙颜不悦道:“内务府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给定郡王府挑的人?你究竟有没有过问?这才多久,便闹出了这多么的事,竟还惹得御史弹劾!” 皇后忙敛神低眉认错,忙道:“这一次,臣妾定当看紧着。再不许出现类似此事。” 皇帝哼了一声,又瞪向慧妃有些不耐道:“定郡王自小由你抚养,不想竟是这般不成器。连几个下人奴才也拿捏不住!由着他们胡作非为,传了出去简直叫人笑话!” 慧妃心里委屈,却不敢在皇帝跟前分辨,只得垂首道:“臣妾知错,今后臣妾会记得时时提点二——定郡王,不负皇上厚托!” “你们记得最好!这点子微末小事还要朕来过问!”皇帝有些烦躁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片刻摆摆手:“好了,都下去吧!” 皇后和慧妃相视,屈膝告退。夏见泽也躬身退了下去。只有福清公主留下陪皇帝解闷。 夏见泽一边走一边寻思,这一回终是找着了理由收拾那些刁奴了,平日里他早就命得用的那几个心腹不动声色监视着一切,这时候来个迅雷不及掩耳,起码能够拔掉一大半别人安插在府中的钉子。 丁睿那边,年前也从太子那里得到了计侯爷派遣心腹去宜州所行之事的底细。 果然如甄钰所料。太子得知所禀后,不以为然并不当一回事,反而还跟丁睿取笑了一回,说忠勇侯如今看来真的是废了,大事不做,仍一根筋的纠结着十几年前的、如今早已作古的老相好的往事。那么多的要紧事不做,好端端的竟派人去查那场大火。 对于那场大火中死去的八条人命,太子并没有过多关注,只是随口论了两句“那几人倒霉”,便将此事丢开。 丁睿将那一切告知甄钰,甄钰先是静静的听着,继而面上露出越来越深的不安,倒引得丁睿关切相问。 “怎么了?莫非有什么不对?”那时甄钰尚在襁褓中,尚未记事。 甄钰的声音有些发涩,抬头问道:“这么说,那投宿的妇人母子连带主仆几个的真实身份,计侯爷的人并未查到?” 说起这事丁睿也十分无法,苦笑道:“说起来也巧的很!这桩无头公案出来之后,恰好宜州知州任期到满,此案尚未了结他便已离任;那下一届的知州声称此案并非在他任中发生,亦不应由他负责;再加上当时又没有苦主上衙门告状,此事当时热闹过一阵子最后也就不了了之,那几具尸体便由官府指定了仵作埋到了乱坟岗上。若不是如今计侯爷问起,这件事早就被人遗忘得干干净净了!” 丁睿说毕,又冷笑道:“这件案子本就是个无头公案,勘破的难度太大,几乎没有找到凶手的可能性,也难怪那两任知州相互推诿!” 甄钰亦不由唏嘘不已,心里更是暗暗的难过,连计侯爷的人都查不到头绪,又隔了这么多年,此事难道再无真相大白的一天吗? 甄钰相信,计侯爷和她一样,定然都怀疑此事同计夫人有关,可惜,如今找不到半点证据。 人证物证俱无,谁能奈何得了她? “那借宿妇人的身份,也无半点儿线索吗?”甄钰不死心又问。 这妇人幼子分明就是做了她们母女二人的替罪羊,虽我不杀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这些年来,邵心萍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如果今日得知,借用自己如今的身份,报答了她的家人,也算是一点儿安慰。 丁睿极其不忍她希望落空,却仍是不得不回答道:“不错,只知道那妇人是回娘家探亲,至于她是哪里人,姓什么,倒不清楚。好像是姓方,又像是姓王。”丁睿斟酌着,缓缓说道:“据宜州城中百姓说,此事发生大约四个月之后,才有一少年男子一路查探到那儿。那男子是那妇人的儿子,他也曾到官府闹过一阵子,不过知州大人一味推诿,认定是意外,最后也不了了之!那男子后来想要起灵枢回乡,不想那埋葬尸身的仵作在这之前突发疾病身亡,竟无人得知那妇人母子葬身何处,那男子痛哭一场,望天而祭,最终含恨离去。” 甄钰眼睛亮了亮,这么说来,那男子对此事未必心服,说不定他也在查探此事,说不定,他手里能够有什么线索! “那男子当时多大年纪?长相可有什么明显特征?还有,这些年他有没有再去过那里?如果去的话,一般是在什么时候?”甄钰目光灼灼,盯着丁睿紧张的问道。 丁睿不由得失笑,调侃道:“甄钰,你投身为女子实在是可惜了!若是男子,进了刑部,定然是一代青天大老爷!” 甄钰却没有心思同他开玩笑,苦笑道:“这些年我就琢磨着这一件事,有什么是想不到的?你快告诉我,快回答我的话啊!” 丁睿闻言目光顿时黯了黯,轻轻开口说道:“那男子,没人问过他的年纪,据说看起来十三四岁左右,长得很瘦,有点儿黑,带着南方口音。他恨宜州城中人心冷漠,对众人都没有好感,也没有人敢去招惹他触这个霉头,所以也无人了解他的情况。那乱坟岗子远在郊区,平日里极少人去,这些年他有没有去过那里,也无人说的上来……” 越说下去,丁睿自己也觉得十分丧气。他很想劝说甄钰算了,将前世的一切都放开了吧!何必再于此苦苦纠结?可是一对上她渴盼的眼睛,那快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也罢,既然她想去做,他便帮她好了! “丁睿,你有法子查到计夫人当年派去做这事的那些人吗?”甄钰突然问道。 丁睿吓了一跳,脸色也有些变了,反问道:“你,你想要做什么?” 甄钰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既然宜州那边没有查不出来什么,既然这件事跟计夫人有关系,那么为何不试着从计夫人身上查?只要找出当时前去杀人灭口的那些家伙,也许,又是另一条线索。” 只要找到实打实的证据证实此事是计夫人主谋,八条人命,足以将她打落地狱!就算始终不能查得到死者的真正身份,也能够祭告其在天之灵了! 丁睿苦笑,说道:“甄钰,这事哪有这么容易。那些人还在不在人世还说不定呢,更别说揪出他们令他们认罪了!据我猜测,计夫人当时才刚刚嫁入忠勇侯府不久,那些人应该是贾府她父兄的人才对!”rs 第281章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甄钰眼睛顿时睁大,愣了愣,一时定住。 丁睿没料到她会这么大的反应,一时有些愣住了,怪怪的瞟了她一眼,迟疑着重复道:“我说,计夫人当时才刚嫁给忠勇侯,她用的那些人应该是贾府的人才对!” 在夫家尚未站稳脚跟,她根本不可能有倚为心腹的夫家奴仆可以帮她杀人灭口之辈;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也不可能知道从哪里请到什么江湖人士——即便能够她也得仔细想想,这等于落了把柄在人家手中,将后患无穷,她不可能会放心。若说是她的陪房,贾家人脑子又没坏掉,怎么着也不会把杀手陪嫁过去,一般的陪房,哪有这等的手段和心肠能够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 “甄钰,你,你怎么了?”丁睿见她脸色变了又变,甚是难看,半响不吱声,不由关切。 甄钰回神,勉强笑笑,说道:“我,我没什么!只是,我想不出来,贾府为何会支持计夫人这么做,你说呢?” 甄钰这么一说,丁睿也愣住了。计夫人和邵心萍之间,不过是两个女人之间为了一个男人的恩怨,在计夫人已经达到目的、扭转形象之后,贾府的人却仍旧要千里迢迢派人前去,将邵心萍母女仆役一起置于死地,这似乎有点小题大做,太不值当担这么大的风险。 “难道这里头另有隐情?”丁睿的心猛地一沉,他似乎隐隐察觉,不知不觉中。他和甄钰似乎陷入了一个泥潭,越陷越深。 甄钰的心突的一阵剧跳,一刹那间身子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空落落的。她无力的往后靠了靠。靠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贾府!” “甄钰。当年,邵姨有没有留给你什么东西,或者,交代过你什么话?” 甄钰想了想,苦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我娘手里有什么贾府顾忌的东西?我娘跟贾府,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如果真的是贾府出手。必定是冲着计侯爷,可是,他们两家都结成姻亲了,还有什么古怪不成?计侯爷当年留给我娘的有两样东西,一样是计家的传家玉佩。还有一样便是一匣子珠宝首饰的聘礼,这两样东西,我打小便见过,并不觉有什么异常,如今这些都落在邵琬清的手里。” 丁睿想了想,说道:“那个首饰盒,是否有什么古怪?” 甄钰一愣,说道:“那能有什么古怪?再说了,当时计侯爷下聘时。他和贾府并没有什么牵扯!” 丁睿一想也是,片刻说道:“不如,我帮你将那首饰盒从邵琬清手里要回来,你再慢慢看看?” 甄钰脑子里一闪,突然想到那首饰盒底层的暗格,也许。那个盒子不止这一个暗格?她的心猛的揪住,犹豫片刻,抬起头睁着清亮亮的眼睛说道:“邵琬清如今是计世澜后院的人,你,你能从她那儿拿过来吗?” “呵呵!”丁睿展眉笑了,笑得云淡风轻,说道:“我自有办法,你等着便是。那毕竟是你娘的东西,我帮你要回来也是应该。那些首饰和玉佩,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帮你试试。” “不必,”甄钰忙摇摇头,说道:“留个念想便罢了!”邵琬清那个性子,岂肯轻易将钱财送出去?何况那些首饰她几乎都戴过,万一哪天被人发现在甄钰这里,倒是祸根。那玉佩,是计家的传家之物,就更不能在她这里出现了! 丁睿其实也是这么想,闻言微微笑了笑。 与丁睿告别,甄钰主仆打道回府。 眼见天色暗沉沉的,仿佛又要下雪了,甄钰便向秋心道:“先别回玉兰苑了,去正院陪娘坐一会儿,吃了晚饭再回去。省得回去了不多会又要过来!” 秋心笑着答应一声,扶着甄钰,主仆二人一起往正院去了。 甄夫人正与白姨娘、刘姨娘、王妈妈等在说事情,一件件的交代年前年后需准备的各项事情,管事娘子仆妇们往来穿梭不停,好不热闹。 见甄钰进来,众人忙陪着笑脸招呼。甄钰笑着随口答应,便叫了声“娘!”往甄夫人身边过去。 “钰儿过来了!”甄夫人含笑携着她坐在身旁,握了握她的手,触手指尖微凉,微微蹙眉嗔道:“可是又出门去了?怎么不多带个手炉呢!” 甄钰夺手笑道:“不冷!” 甄夫人摇摇头,笑道:“还说不冷呢!你姐妹们都在西次间暖阁里玩,你也过去吧!” 甄钰笑着起身,说道:“那我便不吵娘了!”说着便去了。 “夫人,您可别怪婢妾多嘴,”白姨娘瞧了一眼甄钰离开的身影,说道:“二姑娘过了年就十四了,这若再这么随随便便的往府外头跑恐怕也不太好吧?传了出去对二姑娘名声不好的,毕竟二姑娘可还没说亲呢——” 白姨娘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串,浑然没注意甄夫人及周围诸人都噤了声,一个个目光全部都瞪向她。 当白姨娘后知后觉明了过来后,顿时唬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慌乱的望向刘姨娘企图寻找盟友:“刘妹妹我说的不错吧?” 刘姨娘见她还想拉自己分散责任,她虽然老实也不傻,于是笑道:“咱们二姑娘这般聪慧,容貌又是个出挑的,等后年选秀,不知多少人家求着要呢,哪里会有什么不好!姑娘出府也不是去什么别的地方,不是进宫陪公主便是替夫人打理铺子,这是姑娘能干,能为夫人分忧,不知多少人羡慕夫人的福气呢!” 甄夫人听了白姨娘这一番话,心情这才又好转了,淡淡瞟了白姨娘一眼,笑道:“二姑娘还小呢,我还想多留她几年,这会子说这些还有点儿早了!”说毕,仍旧接着先前的话一样样吩咐着。 甄夫人让白姨娘的话气得有点儿肝疼,白姨娘所言原本她也有点子这样的担忧,可是白姨娘当着众人这么一说,她反而改变了主意。她的女儿,她可以管教、可以说意见,但是旁人来说,那却不行! 年前处处事多,皇帝也忙得晕头转向,甄二老爷好不容易才等到了皇帝的接见。 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乾清宫正殿中,甄二老爷行了跪拜大礼,皇帝赐了座,甄二老爷便向皇帝一一禀了在福建这几年的状况。皇帝早已看过他先前递上来的奏折,不时询问相关情况。君臣二人不觉谈论了半响。 皇帝正欲结束会面,不料,甄二老爷却恭敬起身,上前来至皇帝面前,一撩袍子跪下俯首下去,口内道:“微臣想向皇上求个恩典,请皇上恩准!” “求恩典?”皇帝目光闪了闪,不觉微笑道:“你要求什么恩典,说来朕听听!” “是,皇上。”甄二老爷忙陪笑道:“正月十八微臣的长子成亲,微臣,微臣想求皇上赏一份贺礼。” 皇帝脸色微变,目光蓦地一沉,睨着甄二老爷不吭声。 大夏国一共设立了七位总督,甄二老爷是其中一位,是名符其实、实权在握的封疆大吏不假,可是皇帝没想到他胆子竟这么大,儿子成亲,就敢明目张胆的求他要贺礼! 甄格非是怎么教自己的胞弟的! 皇帝忍着心中的不快,微笑道:“朕亦听说了爱卿正月里要娶儿媳妇,恭喜恭喜!爱卿放心,到时候朕必定送上一份大礼,呵呵!” 皇帝虽然不快,可也不便当面拒绝甄二老爷的请求,如今朝野上下,他能够用的人实在太少,七位封疆大吏中,除了甄二老爷和被西北军控制的陕甘总督之外,都是简氏一党的心腹,而西北军对他也并非誓死效忠,态度颇为暧昧,他不能在这当口为一点小事令甄二老爷心怀芥蒂。 “微臣谢皇上隆恩!”甄二老爷十分高兴的又磕了个头,然后抬起头望向皇帝,试探着说道:“皇上,微臣想过了,到时皇上能不能赐给微臣一百两银子做贺礼?” “你说什么!”皇帝睁大了眼睛瞪着甄二老爷,不敢相信道:“你再说一遍?你要什么?” “一、一百两银子!”甄二老爷被皇帝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但谨记着开口恳求的初衷,依然坚持己见。 “放肆!”皇帝气得七窍生烟,拍案怒喝。 甄格远这是,这分明是在戏弄他!哪怕他求一对玉如意或者别的什么贵重之物他就算生气也可以理解,可他竟然求的是区区一百两银子! “皇上,微臣就要一百两银子,请皇上成全!”甄二老爷却是一根筋直通到底,摆明了不达目的不罢休、不通融没商量的阵势。 “你——”皇帝大怒正要训斥,突然想到什么,当下缓了缓脸色,瞪着他没好气道:“理由呢?告诉朕理由,若是说不出来,今儿你就别想这么着从这儿好好出去!” 甄二老爷苦着脸,一脸的为难,咬咬牙终于道:“微臣不敢说,说了怕皇上笑话微臣狂妄!总之,微臣只求皇上赐一百两银子,这样,微臣也就不用为难了!上京之前微臣可没想到啊,这上京中同僚们都那么热情,微臣自打来京之后,都不曾有什么空与兄长好好聊聊,整日不是这一府请微臣赴宴就是那一府请微臣赏花,微臣又不便拒绝!早知如此,犬子的婚事不在这儿办就好了!这样微臣也不用上京,更不用左右为难……”rq 第282章 甄二老爷没头没尾、语无伦次的说了一大通,将皇帝搅得晕头转向。 皇帝不禁蹙眉,先是气愤,继而又感到些不对劲,冷静下来细细琢磨甄二老爷这些话,渐渐的也品出一点儿滋味来了。 “直接说吧!”皇帝微眯着眼,瞪着甄二老爷道:“别在朕跟前绕弯子了!朕恕你无罪,也不说你张狂!” 甄二老爷又磕了个头,忙说道:“犬子成婚,皇上的贺礼自是最金贵的,微臣想,谁也不能越过皇上去,想必同僚们也是这么想的……” 皇帝一怔,继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片刻想起他的良苦用心又觉感慨,抬抬手叹道:“爱卿快起来吧!倒难为你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甄府娶亲,不知多少人要在这贺礼上做文章,毕竟这一巴结的可是两位重臣。大喜的日子里,这礼甄府是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 可是有皇帝的一百两银子摆在那里就不一样了,皇帝作为大夏地位最尊崇的人,谁能够越过他去?便是有人要越,甄府也可以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拒绝。 “送银子,倒有些俗气,朕再想想。”皇帝捻须沉吟,琢磨着送一件别的不轻不重、能够挡得住借机行贿赂之事的礼物。 甄二老爷忙道:“皇上,还是银子方便!其实也不俗,实用,比别的都实用!” 银子一百两就是一百两,明明白白,实实在在。若是别的东西,反倒不好估价了。皇帝御赐,一块砖头也可以说是价值千金。 皇帝一听甄二老爷这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点头笑道:“还是爱卿想得周到!这样。朕赐银二百两吧!大喜的日子,取个双全之意!” 甄二老爷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忙又跪下俯首道:“微臣谢主隆恩!还请皇上在犬子婚礼前三天赏赐!” 这些日子。他和兄长二人都没少为这事犯难。自打他来京之后,各路人马纷纷示好结交,他尚可暧昧不明周旋其中,什么东西也不沾手,可到了儿子婚礼那日,人家送上厚厚的大礼,就不是那么容易推脱得了了。 可如今有了皇上这二百两银子坐镇就不一样了。只要提前放出点风声,谁不要命的敢送超过皇帝所赐价值的贺礼? “好,朕到时定不会忘记!”皇帝点点头,笑着命甄二老爷平身,叹道:“你和你兄长。都是朕的肱骨之臣,你们对朕有这份忠心,朕心里都有数!” 甄二老爷微微躬身拱手道:“忠于皇上,是微臣和微臣兄长份内之事。” 皇帝微微一笑点点头,瞅着甄二老爷片刻又笑道:“朕只是纳闷,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是你兄长?你?” 皇帝虽然是询问,可是语气却带着浓浓的不信。这个主意有点儿近乎促狭和戏弄,甄老爷心性耿直,甄二老爷豪放。两人都不像想得出这般主意的人。 甄二老爷本来想随意点点头说是自己或者兄长,可一对上皇帝那翟翟明亮锐利异常的眸光顿时一惊给吓了回去,垂着头嚅耶片刻勉强陪笑着道:“是,是兄长的嫡长女想出的法子。微臣和微臣兄长也是无法可想,所以——” “是常常进宫陪朕的福清公主的甄府二姑娘?”皇帝问道。 甄二老爷忙点点头:“是,正是。” 皇帝闻言不觉大笑。说道:“不拘不泥,聪慧过人,甄府这位二姑娘果然不错!” 甄二老爷陪着笑了笑。 “好了,你退下吧!”皇帝摆摆手。 甄二老爷躬身应“是”,敛身倒退着出去了。 皇帝坐在御案后凝着前方久久不语,突然“嗤”的一声轻笑,喃喃笑叹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有此贤内助相助,也不枉朕忍辱负重一片苦心……” 转眼过了年,甄府上下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为甄克礼的婚事做最后的准备。 皇帝的贺礼,果然在婚礼的三天前送到。 送的贺礼是托在铺着红绸托盘里的二百两闪亮亮的雪花银,送礼的人是八名宝蓝缎衣着簇新的太监、八名桃红绣花宫装同样衣着簇新的宫女,这阵势令许多人瞠目结舌,一时之间闹不清楚皇帝究竟是何意? 若说他重视,送的却是区区二百两银子;若说不重视,送礼的却是十六人的大阵势! 甄府两位老爷也没想到皇帝赐银会这样大的排场,想必是觉得礼轻了有意将排场弄大些好涨一涨面子。 阖府上下在两位老爷、夫人的带领下,开了中门,抬了香案,恭恭敬敬的接了这份大礼,随后将之供奉在了中堂。 “钰儿这孩子果然聪明!”甄二老爷望着那亮闪闪的雪花银得意笑道:“有了这些个银子,咱不接厚礼也说得过去了!” 甄老爷瞟了胞弟一眼,笑道:“好了,赶紧想个法子将这意思传出去吧!还有,别再把钰儿名字挂在嘴边,这种事哪能跟钰儿扯上关系!” “是是是,大哥说的是!是我糊涂了!”甄二老爷一拍脑门连忙点头。又道:“大哥放心吧,从此刻起我一定半个字也不说了!我只知道,这是皇上的恩典!” “说的就是!”甄老爷笑了笑。 婚礼那日,众大臣同僚们果然没有一个敢送重礼的,只有一位京畿附近的骁骑将军抬来了一架紫檀框底座的白玉花卉插屏,被甄二老爷甚是婉转客气的拒绝了,众人听甄二老爷说的有理,兼且态度诚恳,又有皇帝这一顶大帽子压着,也就一笑劝住,劝了那位骁骑将军一回,于是入席把酒尽欢,宾主皆欣。 这一日,丁睿作为太子的代表也上门贺喜。自从结交上太子、后来又入东宫任职之后,他和甄克礼的关系疏远了许多,甄克善对他更是甚为不屑,认为他攀上了高枝就忘了朋友,实在是个假清高!这日见了他,也仅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并无多言。 丁睿心里一阵苦笑,甄钰不喜欢他多多接触甄府几位公子,他怎么能够逆她的意?望着高高的院墙,内外之隔森森严严,想着一墙之隔的佳人,此时不知在做什么,是何等的为她的兄长欢喜、替他的兄长招呼着女眷来宾!再想着佳人已是豆蔻年华,如含苞绽放的花骨朵儿,要不了两年,这枝花骨朵儿便会悄然绽放,以最美丽的姿态展现在众人面前;有朝一日,她也会有如今日这般的大喜之日,在这满是大红喜庆的院落之中,披上鲜红的嫁衣,戴上璀璨的凤冠,千般娇万般媚的登上花轿,一抬抬进别人家,与别人拜天地、拜高堂、两对拜、入洞房,彻彻底底的成为别人的女人!他呢?他又算是什么! 丁睿越想心中越沉越苦涩,一股浓重的惆怅烦闷之情悄然萦绕胸膈之间,渐渐的将他逼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想一醉方休! 他以为他已经可以很理智的看待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却原来不生情是因为未触景! 耳畔的欢声笑语渐渐模糊、练成一片恍惚虚无的背景,抬眼望去,人人俱着欢颜,人人皆是笑语,只有他,心底满满的尽是苦水。 “丁大人!来来、今儿借花献佛,要好好同丁大人亲近亲近!”不知谁哈哈的笑着过来拍他的肩,丁睿亦哈哈笑着大声答应,来者不拒,与人喝得伶仃大醉! 第二日,丁睿在沉沉的头痛中醒来,只觉得身体沉沉的一直往下坠,麻麻的不听自己的使唤。 挪了挪麻木的身体,缓缓呼吸了几下,好不容易缓回了神,赫然发现窗户纸雪一样的白,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纸照射在床前,天色竟已这般大亮了! 丁睿惊呼一声翻身起床,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裳一边大叫:“阿木!” 阿木是太子赏给他近身伺候的小太监,听见他喊,高高的答应了一声,瘦小的身子从外边飞窜而去,陪笑道:“丁爷,您醒了!” “怎么不叫醒我!你自己瞧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丁睿手上一边忙着一边瞪了阿木一眼训斥道:“还不快点打水来!” 阿木慌忙出去打水进来,一边替他绞热手巾一边陪笑道:“丁爷别慌,太子爷昨儿便派人吩咐了,说是今儿不用打扰丁爷,让丁爷休息够了再过去也无妨!所以奴才才没有叫醒丁爷!” 丁睿一怔,有些木然的接过阿木递来的热毛巾,说道:“太子爷真这么说的?” 阿木忙笑道:“奴才有天大的胆子才敢撒谎呢!丁爷昨儿回来醉得不成样,许是如此太子爷才这么说吧!哦,丁爷放心,奴才悄悄的问了那前来传话的小公公,小公公说,太子爷没有半点儿生气的样子!” 阿木知道自己这个新主子待人温和、平易近人,不太讲求规矩,唯独对自身的要求却十分苛刻严谨,容不得半丝的疏忽懈怠。 昨晚——喝醉了?丁睿拼命的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回想自己说过的话、喝过的酒,脑子里却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rs 第283章 他竟也会有喝醉的一日,丁睿自失的笑了笑。 “太子爷恩典那是太子爷仁慈,体恤属下,可是我却不能因此而理所当然的托大!”丁睿一边擦脸一边肃声教训阿木:“我不是早就说过吗?早晨若是到了卯时初我还未起身就一定要叫醒我,你都忘了?” 阿木陪着小心低声应了句“是”,又略有些委屈小声分辨道:“奴才没有忘记,那还不是太子爷——” “住口!”丁睿面色转寒,目光灼灼瞪着阿木,厉声道:“你既然没有忘记,就该提醒我!太子爷的恩典是恩典,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奴才,就得按着我的规矩来!不然,我还是把你送回太子爷身边去罢了!” “丁爷恕罪!”阿木没料到从未生过气的丁睿对这事会发这么大的火,赶紧跪下垂头认错:“奴才知错了,请丁爷饶了奴才这一遭,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丁爷千万不要把奴才送回去!” 被送出去的礼物被退回去,太子爷会怎么看他?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下场他连想都不敢想!何况,丁睿这样和气的主子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遇上丁睿之后,他不知多少次在心底感谢老天爷眷顾,听到丁睿这么说,立刻就惊慌失措起来。 丁睿冷着脸哼了一声,说道:“起来吧!若是再有下一次,你就自个主动走,不要让我再浪费唇舌!” “是,是,奴才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谢丁爷。谢丁爷!”阿木连连点头答应,擦了擦额上的汗,又磕了两个头这才爬了起来。 丁睿梳洗完毕、穿戴整齐,忙忙乘车来到东宫。刚刚进了宫门外颠,便有起坐处的太监陪笑着道:“丁府丞,太子爷吩咐。您一进宫便去北书房见他。” 丁睿整了整衣裳,淡淡应了声“知道了。”便昂首抬步往北书房去。 北书房外的小太监进去通报之后,出来示意丁睿进去。 丁睿进了北书房,刚刚拱手躬身欲向太子行礼,太子哈哈大笑着一把拉起了他,满脸是笑意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把个丁睿看得浑身不自然。 “哈哈哈。不错,气色还好,人也同往天一样的精神,瞧不出来什么不同嘛!” “呵呵,从未想到。丁兄的酒量,呵呵,竟是这般好,真正叫人大开眼界啊!” “可惜了,昨儿个本太子没见着!” “这还不简单,太子爷今晚便摆上一席,咱们几个来个不醉不归!” “世澜说的是!” 太子和计世澜两个一唱一和,说着相顾大笑起来。 “太子和世澜兄这是何意?莫非,”丁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认真问道:“莫非我跟昨天应该有什么不同吗?” 太子但笑不语,计世澜则重重拍了拍丁睿的肩头,“嗤”的一笑,然后才笑道:“兄弟,莫非你真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哈哈,不是亲见谁说都不信。兄弟你酒醉了竟这般有趣!” 太子想起计世澜连比带划学给他看的,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丁睿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薄唇微抿,一言不发。 太子知道他是个倔强性子的,见他这样忙向计世澜使了个眼色,轻咳一声收住了打趣玩笑的表情笑意,抬抬手做了个“坐吧!”的手势,自己往主位上坐下。 “不过,孤是真有些奇怪,”太子目光中露出几许深思,望着丁睿微笑道:“丁卿从不好酒,更从未在人前醉过,昨日为何——” 丁睿心中突的一震,暗暗惊出了半身冷汗。 他素来是个办事有板有眼、自律性极强之人,按理说,他和甄府的关系并不深,如果硬要说同甄府扯得上什么关系的话,就是在春闱前与甄克礼及甄克善、甄克守兄弟几个交情不错,但后来也渐渐的疏离了。就因为这个,在昨晚那等场合之中,他竟一反常态的敞开心怀、撇开顾忌的喝得伶仃大醉,怎么想怎么叫人觉得不对劲。 丁睿脑子里在急速的飞转着,他必须要找到一个能够让太子接受的理由,否则,也许从此,太子便不会再亲信他。因为,一个表里不一、对自己有所隐瞒的人,谁也不敢冒险轻易信任,特别是要办大事的太子。 太子见他半响不答也不催他,微微一笑,端起旁边几上的宝箱莲纹金边茶碗,身子往后微微一靠,惬意的品起茶来。 可是丁睿知道,太子必定在不动声色的暗暗观察他的脸色和神情。 丁睿面上顿现犹豫与迟疑,又有些尴尬难以启齿的神情。他收握成拳抬起挡在唇边轻轻咳了咳,有些含含糊糊的吱唔笑道:“也,也没什么,就是心里,心里有些烦躁罢了!” “这倒奇了!”计世澜“扑哧”一笑,说道:“人家甄家大公子娶亲,你烦躁个什么劲呢!莫非你看上了——”计世澜有些不怀好意的向丁睿挤眉弄眼。 “世澜,休要胡说!”太子忙挺身坐起,向计世澜瞪了一眼。计世澜人聪明,就是嘴巴有点口没遮拦,甄克礼的新娘子岂是旁人能够随便拿来开玩笑的? 计世澜自悔失言,脸上顿时有些讪讪,便追着丁睿笑问:“丁兄你还没说,怎么会烦躁呢?” 丁睿咬咬牙,一脸豁出去的神情,低着头为难叹道:“人都说成家立业,想我丁睿如今跟着太子爷,也算是立了业了,可是——” “你想成家?你是看见旁人成亲所以有感而发啊!”计世澜恍然大悟的叫了起来。 丁睿叹了口气不语,勉强说道:“让太子和世澜兄笑话了!只是突然间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儿伤感,禁不住人劝,不知不觉就醉成那样了!说出来不怕太子和世澜兄笑话,我如今脑子里仍是稀里糊涂的,昨儿喝了多少、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又是怎么回去的,我如今一概想不起来了!” 太子闻言大笑,说道:“我还当是什么,原来如此!”太子说着细细打量打量丁睿,笑道:“若是孤没记错,丁卿今年二十有四了吧?早该是成家的年纪了!” 丁睿勉强一笑,道了声“惭愧!” 太子心中顿时释然,若不是这个原因触景生情有感而发,丁睿定然不会失态。这是人生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他又父母双亡,族中亦无长辈操心做主,又无婚约在身,看着人家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迎娶新娘,拜天地入洞房,难怪心里会惆怅生愁!特别是如今他虽然不能说是功成名就,但也前途无量了。 在拥有了前途和事业之后,再想想每日回家之后冷屋子冷板凳冷床,连个嘘寒问暖的人、可说句贴心话的人都没有,换了谁是他都不会太好受吧? 太子斜了他一眼,不由得又好笑道:“孤见你一向来不近女色,也就从未为你考虑过这事,呵呵,说起来倒是孤疏忽了!” 丁睿慌忙拱手口称“不敢”不已。 计世澜自然是附和太子的,闻言亦向丁睿玩笑道:“可不是!喝花酒你也从来不去,听曲子也从来不听——呵呵,不如让太子爷赏个恩典,今儿便赐你两个美貌丫鬟如何?” 太子眼睛一亮正要叫好,丁睿却是面色一正,摇摇头严词拒绝道:“世澜兄休要如此说!我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家,要一个妻子,而不是美貌丫头!太子爷便是赐了,我也是不碰的!” “你——你真是个怪人!”计世澜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有些没趣的自嘲道。 太子却是若有所思,笑道:“丁卿真是个用情至深之人,难得,实在难得!” 太子沉吟着,试探着笑道:“若是丁卿无异议,孤倒是想为卿保这个媒,丁卿意下如何?” 计世澜闻言顿时眼睛都瞪直了,他没听错吧?太子竟然要亲自为他保媒! 这要是换了别人,早激动万分跪下去磕头谢恩感激涕零了,可丁睿神色却是顿了一顿,想了想,方陪笑着拱手向太子道:“不知,太子保这个媒女方是哪一家的?” 计世澜听了无语望天翻了翻白眼,太子保媒赐婚,难不成还会挑个眼下腿瘸的?太子也要面子的好不好!也怕别人笑话他眼光不行的好不好! 这种话他都问的出来?有水平,真有水平! 太子轻叹一声,淡淡瞥了丁睿一眼微笑着无奈摇摇头,幸而面对的是丁睿,办事一丝不苟容不得半点儿沙子的丁睿,若是换了旁人,太子早动怒了。 “你放心,呵呵,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定是一桩好姻缘!”太子笑了笑。 丁睿怔了怔,不觉也笑了,起身向太子拱手一揖到地:“微臣先谢过太子!只是,微臣若是不知那女子是哪家姑娘,那是断断不肯答应的!” 太子大笑道:“坐下吧!丁睿啊丁睿,也只有你敢跟孤这么说话了!你放心,那女子孤不但告诉你是哪家的,还会想法子让你见到她的面,如何?” 丁睿这才一笑,谢了太子,重新落座。rq 第284章 一旁的计世澜看的那是叹为观止,暗暗的舒了口气。他不由得斜着眼瞟向丁睿,他到底哪里好了?太子爷对他竟如此宽容?不过,想来想去,他也不得不承认,似乎他还真的比自己强了那么一点点! “太子爷,微臣,微臣头仍有点儿晕,请太子准许微臣今儿告个假。”君臣三人坐着略说了一会儿话,丁睿揉了揉太阳穴恳求道。 太子笑道:“孤昨儿不是叫人递了话吗?你今儿便是不来也使得,偏你又来了!既是头晕便回去吧!” 丁睿一怔,有些疑惑的脱口说道:“太子爷不是说了微臣今儿睡醒了再来么?”并没有说不必来了啊! 太子闻言就好笑的瞧向计世澜,计世澜笑道:“丁兄,你也太老实了!”太子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叫人旷工的,传出去了影响不好,可是这话分明就留了漏洞给人钻,偏这人还一板一眼! 丁睿愣了愣,回过神来自失一笑,起身拱手告辞。 丁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东宫的,心里空落落,不知不觉又顺路转到了剪子胡同白宅,留了几个字方慢慢回去。 躺在床榻上,发了半响的呆,脑海中翻来覆去全是郑宝儿和甄钰的影子,这两个人影在他的脑子里不断的变幻、重叠、交错,他已经分不清,谁是郑宝儿谁是甄钰,也分不清对他来说,这两个人到底谁更重要一些。他只知道,无论是郑宝儿还是甄钰,都离他很遥远很遥远,他谁也无法抓住。 永生永世,他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下午,丁睿如约来到那间茶馆雅舍之中,空荡荡的雅舍中空无一人。 她还没有来,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来。 丁睿的心里突然就有一点莫名的惊慌,顿时不受控制的突突剧跳起来。 门被轻轻的推开。那熟悉的面容乍然间出现眼前,那一袭大红撒花的裙袄瞬间照亮了他的眼,也照亮了他的心。 “你来了!”丁睿豁然起身,笑得满脸灿烂的迎上前去。整个人洋溢着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光亮,仿佛遇到了世界上最令人高兴的事情一样。 甄钰被他的神情吓得一怔,轻轻点头“嗯”了一声,打量着他,满脸困惑。 丁睿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忙敛了敛那溢出来的神色,笑着抬抬手道:“今日还叫你出来。真是抱歉!” 甄钰笑着摇摇头,上前坐下,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府上的事自有爹娘叔叔婶婶他们照料,我也是闲着。”甄钰停了停,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又笑道:“听说你昨晚喝的不少可是真的?” 丁睿的酒量如何、性情如何,甄钰自是知道的,听人说他昨儿不但喝醉了,而且醉得一塌糊涂。她简直不敢想象。 “昨日……”在她面前,丁睿倒没有必要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只是含含糊糊笑了一笑。便将此事混了过去。心里却不能不没有失落空荡的感觉。 看他脸色顿时黯然下去,甄钰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笑道:“你今儿叫我出来,可是有事?” 丁睿听见,便将一个小小的半旧玉色包袱取了过来,打开,一只嵌着蝶恋芙蓉花玳瑁碎玉的黑檀首饰匣子顿时呈现眼前。 “这是——是我娘的首饰盒!”甄钰又惊又喜,小心翼翼的抬手抚了抚,说道:“这么快你就弄到手了!邵琬清,她没有提——你没有答应她什么过分的条件吧?” 邵琬清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绝对不可能白白将这首饰盒子送给人。 丁睿心中一暖,微笑道:“放心,她左右不过那点小心思,难不倒我!” 如今丁睿和计世澜关系那样好,邵琬清自打算一心一意跟着计世澜之后,早就千方百计想要将丁睿拉拢过来帮自己一把。尤其是计世澜娶了正室夫人进门之后,邵琬清多次试着激怒吴氏闹出点动静来,不料吴氏就像一团棉花,一拳打过去便软软的凹陷了进去,半点儿声响也无,邵琬清无计可施,却又不甘就此受吴氏的摆布,正千方百计想要拉拢丁睿。交好了丁睿,就掌握了计世澜在外的一大半行踪,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因此,当丁睿提出要替郑宝儿拿回那一匣子首饰时,邵琬清虽觉肉痛,天人交战了半天,终于决定随了丁睿的意。 不料丁睿见她一脸的为难,又淡淡的改了口,说不要首饰也行,首饰盒也可以。邵琬清一听这话顿时大喜,毫不犹豫满口答应。还生怕丁睿变卦,第二日便悄悄的买通二门上的婆子将首饰盒交了出去。 她的心里忍不住一阵得意,丁睿对她面子上虽然还是淡淡的,可是他心里仍旧不能忘情于她、仍旧是有她的,不然,怎么会对她这么好呢?一个破首饰匣子值几两银子?丁睿提出要这个不过是找个台阶下罢了,以示他并不是不计报酬的帮助自己,说来说去,他这是要面子呢! 甄钰见丁睿淡淡带过不欲细说,便也不好再问,笑着将那首饰盒拿在手中上下左右的端详,看来看去,仍瞧不出来哪里有古怪。 丁睿见了笑道:“如果这个首饰盒真的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哪儿那么容易被人看穿,你拿回去再好好参详吧!” 如果这个首饰盒真的有什么秘密,在弄不清楚这究竟是何秘密的前提下,甄钰未必愿意告诉他,毕竟,他如今可是太子的人,他知道,她心中一直怀有戒备。他不想让她为难,倒不如自己主动拒绝。 甄钰听他这么说便笑着顺势将首饰盒收了起来,说道:“等我哪天参详透了,再来告诉你!” “好!”丁睿微微一笑,点点头。 “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甄钰将那首饰盒的包裹拿在手里,瞧了瞧丁睿,关切道:“你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早点回去休息吧!”他既然不愿意提起昨晚喝醉的事,甄钰也就没有再说。 丁睿神情有些恍惚,目光散散的望着前方,眉眼轻抬向她微微点头笑了笑。 “你,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跟我说?”甄钰本不想问,终是忍不住问道。 丁睿缓缓起身,疏朗的眉目挑了挑,淡淡笑道:“太子说,要为我保一门好亲事。” 甄钰心头微震,骤然有一刹那的空白,随后笑道:“是吗?太子亲自保媒,这可是独一份,恭喜你!” 尽管知道不太可能,可是丁睿内心深处仍是希望甄钰会显露出失落的情愫,哪怕只有一丝丝也好,可惜他没有看到。丁睿有些失望,更多的是伤感和无奈,亦勉强笑道:“多谢!”心中越痛,说出来的话便带了两分赌气的狠,他又笑道:“到时候,不知能否请你喝一杯喜酒!” “只要可能,我一定去。”甄钰点了点头向他告别,转身便离开了雅舍。 甄克礼和方晴成亲三日之后,甄克礼陪着新婚妻子回门。 方家早早的便做好了迎接新姑爷和姑奶奶的准备,甄克礼夫妇马车在方府大门前停下,早已等候在门口的方泽和方府下人便笑着迎上前。 “妹妹、妹夫!辛苦辛苦!”方泽大步笑着,拍了拍甄克礼的肩膀,笑道:“今儿终于名正言顺叫你妹夫了!” 甄克礼亦笑,下意识瞟了方晴一眼,笑道:“我可是早就叫你大哥了!”二人相视而笑。 “恭喜姑爷、姑奶奶!”仆人们一起躬身道喜。 “好、好,都起来!”甄克礼笑着抬抬手,使个眼色命随从拿出红包发赏。方晴作为新媳妇脸嫩,今日虽是回来这住了多年再熟悉不过的“家”,面对的都是家中熟悉的脸孔,面上却带上了一抹可疑的晕红,娇羞的微微垂下了眼睑,任由丫鬟扶着,跟在甄克礼身后。 “咱们快进去吧!爹和母亲都等着呢!”方泽笑着将一对新人往里让。看到妹妹幸福,他心里是感到由衷的高兴和欣慰。 回门的新人来至正房正厅,方瞻和钱氏衣着簇新的迎上来,呵呵笑得合不拢嘴。 “爹!”方晴一见着父亲,顿时想起早逝的母亲,语带哽咽,眼眶又湿润了。 “好,好,傻丫头,高兴的日子哭什么呀!”方瞻怜惜的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心中却是与她一样的想法。若是妻子能够亲眼看到女儿出嫁,不知会有多高兴,可惜,她去得那么突然…… 家下婆子取来大红的方正锦垫铺在地上,请了方瞻和钱氏往上坐,接受新姑爷和姑奶奶的跪拜、奉茶。 钱氏目光有些迟疑和为难,下意识的瞟向方老爷。 钱氏在嫁给方老爷之前是个望门寡,还没出嫁未婚夫便死了。 那夫家在自家儿子病重时原本想娶钱氏过门冲喜,钱氏及其父母知道了未来姑爷只不过是在耗日子如何肯就范白白赔上闺女的一生?于是变着法儿的推脱,拖来拖去,不到半个月那未来姑爷就一命呜呼了!rs 第285章 未来姑爷父母伤心欲绝之下迁怒钱家,认定是钱氏不肯冲喜才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从此对钱家进行了疯狂的纠缠与报复,将钱氏的名声败坏得极其不堪。每每有人前脚上钱家说亲,后脚便有原夫家的父母上门哭闹谩骂,弄到最后,再也无人愿意往钱家说亲。毕竟天底下女人多得是,钱氏又不是什么惊为天人的国色天香,钱家也不是富可敌国,没的个娶媳妇娶回来一堆麻烦。 钱家人恼怒之极却也对这种不顾一切的无赖行为无计可施。钱氏已经做好了终生不嫁的准备,不料后来又嫁给了方老爷。 方老爷娶她只是为了照顾年幼的儿女,像钱氏这样的人家正好合适,更容易拿捏掌握,且方老爷又不是本地人,等钱氏那前夫家上门来闹时,方老爷早已带着她离开了那里。 方老爷娶钱氏之前提了一个条件,就是钱氏必须喝下绝子汤。钱氏毫不犹豫的就喝下去了。对她来说,只要能够摆脱当时那种状况,区区绝子汤算的了什么!反正她是方老爷明媒正娶的继室夫人,她将来即便没有亲生儿女,方家的儿女也必须赡养她终身,否则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谁能够担得起? 嫁到方家之后,钱氏渐渐探听到了方老爷与原配夫人的伉俪情深,又见方泽不是个省油的灯,越发把那一点子跃跃欲试的心思掐死在了摇篮里。一心一意的操持家务,照顾方泽兄妹、伺候丈夫。 在方家四口人中,实际上她的地位是最低的,方家兄妹的主她根本不敢做,也从不敢以母亲的身份自居。好在方老爷还是颇为维护她当家主母的地位,原先有那看碟下菜的下人婆子故意使绊子刁难拿她不当一回事,都被狠狠的责罚了。从此也在无人敢挑衅她的地位。 因此,当婆子示意她和方老爷一起上座的时候,钱氏有些犹豫,她生怕方泽兄妹会不高兴。在这兄妹俩心中,她们的娘只有逝去的方夫人一个,钱氏的心里一直很明白。 不料方晴却上前挽住了钱氏的手,亲自扶着钱氏上座,柔声笑道:“母亲,这些年多谢母亲照料抚养,还请母亲受了女儿这一拜!” 除了甄克礼一屋子人都愣住了。尤其钱氏,有些手足无措。睁大着眼微张着嘴结结巴巴道:“大、大姑娘!” 方晴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出嫁之前不觉得钱氏哪里好,她心底始终横亘着一根刺,觉得钱氏霸占了母亲的位置,无论钱氏做什么。她都觉不出半点的好,时常还要挑她的毛病。出嫁之后,做了别人家的媳妇,跟这个家似乎脱离了一层关系,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平心来看。她也不得不承认,作为继母,钱氏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说别的。就说她对自己这么多年的抚养,也当得起这一拜。 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 “既是晴儿的心意,你安心受了便是!”方老爷亦转头淡淡说道。钱氏微微一笑,心头这才安定下来,端着身子好好的坐着。 方晴随后与甄克礼一起跪了下去,俯首叩拜、敬茶。方老爷和钱氏给新夫妇递了见面礼,笑着扶起了她们。 钱氏心中欢喜异常,忙笑道:“大姑娘,夫人的祠堂那边我已经叫人打扫干净备好了香烛,你看——” 方晴望了甄克礼一眼,点点头道:“我们自是该去娘亲灵前上一炷香的,多谢母亲!” “大姑娘太客气了!”钱氏绞着帕子笑了笑,又道:“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的如何了!”说着退了下去,让他们父女兄妹自说话。 “妹妹,我陪你们去!”方泽说着站在一旁,表示要领路。 方老爷心中闪过一缕没落怅然,面上却温言笑道:“去吧,去给你们娘好好磕个头、上柱香,让她也瞧瞧她的女儿出嫁的模样。等会儿克礼到我书房去一下。” 甄克礼答应了,便陪着妻子,与大舅子一起去祠堂为岳母上香。 一时上香毕,甄克礼去了书房见方老爷,方晴、方泽兄妹便在屋子里说话。 方晴略略劝了几句哥哥早日成亲的话,方泽却是毫不松口,坚持自己当初的誓言,方晴心里有些不好受,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个倔强的性子,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夫妻两人在娘家用了午饭,方老爷不巧有事还要去衙门里,甄克礼和方晴便也顺便告辞回家。方泽将妹妹、妹夫从出了大门口,看着他们的马车去了方才回转。 “克礼哥,我想去一个地方。”马车里,被丈夫拥在怀里的方晴突然抬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说道。 甄克礼从小就知道方晴会是自己的媳妇,从小对方晴便十分维护疼爱,后来分居两地天各一方,偶尔也会有书信来往。上京之后,久别重逢,当年的小丫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目如画,而那当初略显青涩的小少年也长成了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两人心底不约而同起了另一种属于年轻男女之间的情愫,相互心生爱慕。 成亲之后,肌肤相亲,鱼水和谐,两情相悦,初识了洞房滋味,愈发较之从前亲密了几分,无人处恨不得黏在一处半分儿也不肯分开。 甄克礼下颔在娇妻秀发上蹭了蹭,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含笑道:“好啊,今儿还早,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方晴微微一笑,饱满红润的菱形小唇翘起一个柔和漂亮的弧度,露出一缝珍珠似的雪白牙齿,甄克礼心中一荡,忍不住低哼一声,低头噙住吻了一吻。 “别闹了!”方晴有些羞赧的偏了偏头,扬声向外吩咐道:“掉头,往南去,出了南城门一直往南,在十里外的杏林坡停下……是,大奶奶!”车夫等了一会,见甄克礼没有意见,便答应一声,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往南城门方向驾驶而去。 甄克礼怔了一怔,奇道:“出城?出城去做什么?如今还正月里,杏林坡的杏花也还没盛开,晴儿这是要——” 方晴嗔了他一眼,眼神微黯,幽幽道:“等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甄克礼见她神色突然有些郁郁起来,忙将她拥紧了紧,关切道:“晴儿,你有心事?” 方晴抬起头,不知何时双眸中已是盈满了泪水,甄克礼吓了一跳,慌忙抬手替她擦拭,又是心疼又是怜惜,俯身在她脸颊上连连吻着,柔声道:“晴儿,别哭,别哭!你不想说,我不问便是了!与我在一起你还哭,岂不是我的错?等娘见了,又该训我了!” 方晴想起新婚次日为公公婆婆敬茶时婆婆拉着自己的手说的那一番话,不由得“扑哧”一笑,揉了揉眼睛,说道:“哪里怨你了?我又不曾说是你的错!” “每一年的清明,我和哥哥都会去杏林坡,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向南遥遥祭拜娘亲和弟弟在天之灵。克礼,我娘和我弟弟遭了那样的横来惨祸,至今连尸骨都找不着,更无法归葬祖坟,你可知我这做女儿的心里,可有多么难过!” 甄克礼闻言亦黯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当年那事,发生得太突然、太彻底,别说方家人无法接受,便是他和爹娘妹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惊得半响回不过神来,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伯母牵挂着你和大哥,便是不归葬祖坟,也会在天上看着你和大哥,晴儿,别难过了!”甄克礼说着,想了想,又道:“大哥不是一直在追查凶手吗?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他尽管开口便是!” 方晴闻言心中略宽,往甄克礼怀中靠了靠。当年这门亲事,还是娘亲做主为自己定下的,得夫如此,是她的福气。 马车很快到了杏林坡,甄克礼和方晴从车中下来,后边车中的蕊儿、小聂等忙跟上来,蕊儿手中拿着一件海棠红金绣的出风毛斗篷,笑道:“大奶奶,快披上!” “我来!”甄克礼接过披风一抖,披在方晴身上,小心翼翼的替她系上了,随后握着她的手,向蕊儿、小聂等道:“你们在这下头等着便是,我与大奶奶上去!” 两人一步步上了杏林坡,此时寒冬之末,望去但见枝枝桠桠横横斜斜,苍灰遒劲,不见绿叶,更无红花。 到了坡顶,方晴从打开随身携带的细香,点燃,面朝南跪了下去,将香插在地上,在淡淡的香烟味中,双手合十,双眸微阖,再次向南叩首跪拜。甄克礼见状,也在她身边跪下,与她一同叩拜。 “我每年都会和哥哥来这里,爹也不知道。”方晴由着甄克礼将她扶起,远眺前方,叹道:“在这里可以看得到很远很远,哥哥说,将来有机会,他会带我去宜州拜祭,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有机会。” 甄克礼紧了紧她身上被风猎猎吹起的斗篷,笑道:“这还不容易?等咱们到山西上任去了,得了闲我便陪你去。嗯,就是今明年,如何?”rq 第286章 “真的?”方晴又惊又喜睁亮了眼,用力的点点头,却又道:“如果,如果不行的话,也不要紧的!” 甄克礼好笑,说道:“放心,我自会妥当安排!”见她双颊被风吹得通红,玉样的手指冰凉,便笑道:“咱们回去吧,这儿风大!” 方晴一笑点头,二人一步步下山。 不想次日,方晴便觉头晕脑胀、两耳轰鸣、浑身绵软无力发起热来,勉强撑着去给二夫人请安,还没说上几句话,身子晃了晃,往后便倒。将二夫人吓了一大跳,慌忙命人扶进暖阁中躺下,又忙忙命人去请大夫。 不一会,甄克礼也得到消息匆匆过来了,二夫人免不了将他一顿抱怨数落,怎么媳妇病成这个样子了做丈夫的竟然没有发现!又问好端端的怎么会着凉发热? 甄克礼哪儿敢说昨日出城的事?嘴里含含糊糊的糊弄了过去,在一旁陪着笑。 方晴悠悠醒转,见婆婆和丈夫都在榻前便忙挣扎着要起来,不想头重脚轻,“哎哟”一声重又无力躺下。 “怎么这么严重!”甄克礼吃了一惊,忙按着她躺下不许再起。早上他也觉察到了一点儿方晴不对劲,看起来恹恹无力稍有疲惫,他问她她又说无事,他只当是昨晚上两人折腾得时间长了点、过分了点累着了她,便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去。 “你还好意思问!”二夫人瞪了儿子一眼,埋怨道:“这样严重你竟一点儿也没察觉,有你这么做丈夫的?晴儿跟着你上任去。叫人怎么放心呐!” “娘,没事的。克礼哥早上也问我了,我也没想到身子这么不中用!娘您别怪他了!”方晴有气无力的笑着道,说不上几句话便有些喘。 二夫人忙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柔声道:“好孩子,委屈你了,你还帮他说话呢!这男人可不能惯着。不然越发拿你不上心了!” 甄克礼听了望天无语,甚是无奈的翻了翻眼珠子。这眼前教他媳妇拿捏他的,是他的亲娘吗? 方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婆婆可以说自己儿子不好,她也跟着附和总归不太妥当。方晴挣扎着道:“娘言重了,媳妇还是回自个屋里去吧,万一过了病气给娘。就不好了!这种欲暖还寒的天气,最是恼人的。” “咱们娘俩讲究这些个做什么!你好好躺着便是,等会儿大夫就来了!”二夫人笑得亲切温和,轻轻拍了拍方晴的手。 方晴再三拗不过二夫人,只得罢了。 一时大夫看过。说多半是昨日吹了风、受了凉,开了些药让煎了服下。 二夫人听毕吩咐方晴好好躺着休息,将甄克礼叫了出去逼问话,这才知道昨日二人出城去了。 二夫人不由得蹙眉,说道:“没见过你这样不懂事的,昨儿陪媳妇回门便回门了,怎么好好的又出城!这么冷的天,又无什么好景致,也不是那踏春赏景的时节。出城去做什么!” 正说着甄岚、甄钰联袂而来,也是得到了消息过来看望嫂子方晴的,恰好听见二夫人数落的话,甄岚便也诧异道:“哥哥,这可真是你的不是了!你们就那样子出城去,难怪嫂子要着凉了!” 甄克礼见状无奈。叹了口气,只得将出城的缘由一一细说了给她们听,二夫人听了不免又叹息了一回,也就不再责怪甄克礼,只叫她今后多照顾些方晴。甄克礼一一答应了。 甄岚听了,也叹着说了声“嫂子真可怜!”只有甄钰不太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时姐妹二人探过了方晴,二夫人不欲她们打扰方晴休息,便让她们先回去,姐妹两个于是结伴离开。 “先前也听说大嫂的娘遭了横祸枉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姐妹俩一边走甄钰不由好奇相问。 甄岚见问便靠近了近她身边,笑着说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甄钰笑道:“好姐姐,横竖无事,你告诉我一声儿吧,来日闲了,咱们也可以好好开解开解大嫂!” 甄岚笑道:“要说开解,不知开解了多少次了,可这种事哪儿是开解得了的?尤其是杀害伯母的凶手至今尚未找出,伯母尸骨无落,大嫂和伯父、方大哥心里始终不会放得下!” 甄钰闻言亦不禁唏嘘,说道:“原来如此!只是一件,伯父和方大哥都是本分守法之人,究竟得罪了谁招来这般横祸!” “哪里得罪了谁呢!说起来是一桩无头公案!”甄岚说道:“那一年,方伯母带着嫂子那尚在襁褓的幼弟回娘家探亲,不想在宜州投宿,母子主仆数人莫名其妙的被人害死尽数葬身火海,过了好几个月方大哥才寻到那里知晓了这事。可是伯母和年幼的方弟弟那时早已被人随意葬在了乱坟岗子上,连具体位置都找不着,地方官员没本事破解此案,便一口咬定是意外,差点要把方大哥下到大狱里,还好后来方伯伯赶到了……” 甄钰只觉得脑子一阵一阵的发晕,耳畔响过隆隆的雷声,甄岚的声音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在她脑海中不断的回响、重合、反射,与记忆深处的往事搅合成一团! 方家,葫芦形的耳环,投宿的妇人和襁褓中的幼子,宜州,火海,一个个印象不断的从脑海中跳跃出来,在甄钰面前来回放映,她双脚一软一个踉跄,身不由己的倒靠在了甄岚身上。 “钰儿,你怎么了!”甄岚吓了一跳,忙扶住她。 “姑娘!”落后几步的秋心等随行丫头也吓了一跳,慌忙奔上来扶住。 “我没有事,只是脚下绊了一下!”甄钰的声音虚浮浮的,她笑了笑,无力道:“这是,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甄岚见她除了面色有些难看果然无事,便放了心,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道:“多少年?我也不太记得了,应该有好十几年了,那时候,嫂子也不过四五岁年纪!” 甄钰心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原来自己一直寻找的、想要补偿的人家竟是堂兄的妻子、新进门的嫂子,前世自己母女两个亏欠了嫂子一家,不想柳暗花明,今生竟还有这般的缘分。 “嫂子真可怜,”甄钰眨了眨水蒙蒙的眼眶掩饰着,说道:“姐姐,以后咱们一定要对嫂子好。” 甄岚见她这样不由好笑叹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安慰,笑道:“这是自然的,嫂子人那么好,谁不喜欢她呢!那时候娘恨不得天天抱着嫂子哄,都舍不得放开!那时便同方伯母说好了要做亲家呢!” 甄钰勉强笑了笑,说道:“可不是,瞧瞧嫂子偶然感了风寒,二婶便急成那样子!” 甄岚听了便笑道:“还说嫂子呢!我看你的脸色也有些不好,我送你回去吧,别也吹了风着凉了!” 甄钰一笑,点了点头。 姐妹两个回到玉兰苑,甄岚见甄钰有些强打精神的模样,只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甄钰也没留她,送至廊下,瞧着她去了,便又回去。一个人进了书房。 甄钰将那只包裹在绸缎方巾中的葫芦耳坠取了出来,掂在手中,轻轻触摸,触手冰凉,熏得半黑的耳坠泛着暗淡的冷幽幽的光,仿佛一缕冤魂。 甄钰苦笑,她早就该有所触动的,却一直浑然不觉。方晴那么喜欢葫芦,蕊儿说的那些话,方家夫人早逝的事实,只要稍微有心,加以联想,哪里需要等到今日方知? 甄钰的手轻轻的颤抖起来,握紧了紧,喃喃道:“您母子无辜,我们母女又何尝不无辜!我们都是无辜之人,平白的叫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强徒给害了!伯母您和我娘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现世儿女家人平平安安,早日得报此仇!” 甄钰轻叹一声,她原本以为,只要找到了那无意中坐了替罪羊冤死的妇人家人,设法予以补偿,自己的心情便会好受、解脱许多,谁知此事如今真相已了,自己的心底却仍是那般的难受! 一个无辜的家庭枉遭此祸,对至亲至爱来说,那种痛苦和伤害折磨,是什么补偿都无法弥补的!甄钰甚至根本不敢告诉方泽郑宝儿母女与当初之事的纠缠,更不敢告诉方泽他的母亲与幼弟完完全全就是被人错杀的炮灰,那太残忍! 甄钰心情闷闷,一晚上都睡不好,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尽是关于此事的片段想法与记忆。次日醒来,精神仍是恹恹。 “那是你们谁的东西?怎么不收好?”甄钰瞟了一眼桌上花尊压着一角的信笺说道,眉头也微微蹙了蹙。她素来最厌恶乱摆放东西的行为,如今心情低落,见有人触了逆鳞心里更是不快。 槐叶听见忙从外间奔了进来,笑道:“姑娘别恼,都是奴婢不是!这是昨儿玉霞记白大掌柜叫人送来的,奴婢昨儿见姑娘有些倦了,一时便忘了同姑娘说!” 槐叶一边说着一边忙取了来双手呈给甄钰。rq 第287章 甄钰淡淡“哦”了一声接过,信手撕开,将信笺抽出来,展开在眼前,目光淡淡的扫过去,身子一震差点跳了起来,叫道:“槐叶,你怎么不早说!” 槐叶见甄钰这样也吓了一跳,脸色也变了变,忙道:“姑娘,奴婢一时不察——是不是坏了姑娘的事?” 甄钰一面将信折了收入袖中,一边吩咐道:“快叫人备车,我要出去一趟!”一边吩咐“更衣”! 槐叶忙答应一声自去吩咐,莲子、秋心等忙上来替她更衣,一时忙忙穿戴整齐,便命槐叶去正院同甄夫人说一声,这厢甄钰便带着秋心出二门去了。 此时玉霞记的后堂中,白延曲正在心急如焚,上茶的伙计来回跑了好几趟,二人也交换了好几趟的眼色,结果仍是甄钰还没来。 白延曲暗暗叫苦。 “我说白大掌柜,咱家这可是喝了一肚子的茶水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一句扎实的话?行还是不行,就不能痛快点?”一位穿着宝蓝间紫亮色锦缎箭袖、头戴高帽的中年太监神情倨傲的端坐在上首贵宾位上,背后还站着两名年轻的小太监。 这是内务府的司衣总管太监,姓鹿。 鹿公公白白胖胖一脸福相,一双眼睛又细又长,睁开时和眯着时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可笑,也令他这个人给人多了两分容易亲近的感觉。可是实际上,他可不是什么易亲近、好糊弄的主。 “鹿公公,这么大的事。在下一个小小的掌柜怎么敢轻易做主?您再等等,我们少东家马上就来了!”白延曲只得笑着说软话。 “是吗?”那鹿公公似笑非笑,那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睁开,从缝中透射出一抹锐利灼亮的光芒。打着哈哈朗声道:“白大掌柜此言差矣!谁不知这玉霞记虽然有一位少东家,可这里里外外的事情还不都是白大掌柜说了算!甄二姑娘曾经说过,这玉霞记生意上的事白大掌柜可以放手做主。是也不是?” 白延曲心头“咯噔”一下,没想到鹿公公连这个也知道。他也是个商场中摸爬滚打见过世面的人,不敢说阅人无数,也不是轻易就能够让人给吓住了的,可是面对着鹿公公,被他这样的眼神盯上,白延曲顿时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背后冷汗竟湿透了。 “白大掌柜?莫非……本公公说错了?”鹿公公见白延曲不回答自己的话心中的不快顿时通过眼神、表情和声音表现出来,斜斜睨着的眼角射出冷冰冰的光芒,太监特有的尖细的嗓音带上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阳怪气。 白延曲回神,笑了笑,点点头道:“鹿公公……说的不错。不过——” “既然说的不错,那便请白大掌柜快些儿给句准话吧!咱家可没那么多功夫陪白大掌柜在这儿耗着!甄二姑娘不来,这不摆明了不管这事、只管让白大掌柜你拿主意嘛!” 鹿公公强硬的截断了白延曲的话,优雅的抬起手欣赏自己修剪得整整齐齐、保养得白白胖胖骨肉均匀的手指,轻轻吹了吹,掏出柔软的米黄绣花绢子细细的擦拭着,然后露出满意陶醉的微笑。 一旁的白延曲只看得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片,尤其随着鹿公公抖了抖那绢子时,一股浓郁的不知什么的香味刺鼻袭来。令白延曲下意识闭了闭呼吸,随后缓缓放开。 “公公稍安勿燥,还是,还是再等等吧!如此大事没有少东家参与,岂不是我们玉霞记不懂规矩,不够尊重公公?玉霞记是万万不敢有这个胆子的!”白延曲情急生智。急忙陪笑着说道。 鹿公公见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好再往前施展,可是心里却是十分的不痛快,不由得板着脸“哼”了一声,丝毫不管白延曲受得了受不了。 白延曲见状只当没看见,依然殷勤的笑劝鹿公公喝茶,心里不住的念叨着甄钰。 鹿公公对他的厚脸皮之举甚是不屑,哼了一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千等万等之中,甄钰终于来了,当看到门被从外边轻轻推开,一袭玫红绣君子兰襦衣袄裙的甄钰出现在眼前,白延曲终于重重透了口气,忙起身大踏步迎了上去,笑道:“二姑娘,您可来了!鹿公公已经久等了!” “让鹿公公久等,真是对不住了!我记得咱们这里似乎还有几匹上好的捻金番缎和回纹碧罗绮,等会儿记得包起来让鹿公公带走。”甄钰自踏进来眼角一瞟,早看到鹿公公的脸色沉得要滴出墨汁来,便忙接着白延曲的话客客气气的笑着说道。 如今甄钰打理玉霞记,早已过了明路,每每上铺子里来,也不再改换男装。 鹿公公本来想心里满满的准备好了,准备劈头盖脸给甄钰来一个下马威将她震慑住,好好的在气势上压她一头。不料人家主子属下两人一唱一和,一个替他诉委屈,一个立刻满脸是笑的又是说好话又是许东西,鹿公公心里的气顿时便也去了大半,不觉嘿嘿笑着起身,说道:“哟,这怎么好意思!这没来由的,咱家怎么好收取甄二姑娘的好处呐!” 甄钰一边抬手请他坐下,一边笑道:“这哪里是没来由的?不是说了么,这是向公公赔礼的!公公可是大忙人,今儿在这儿耽搁了公公这么多时间,这是我们的不是,理应向公公陪这个礼!” 鹿公公听了这话心中越发舒坦惬意,堆起满脸笑道:“那可就多谢甄二姑娘了!” “应该的!”甄钰微微一笑,接过丫鬟重新奉上的茶,笑问道:“公公今日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鹿公公顿时“咯噔”一下。 说起这事他原本那是迫不及待、开门见山,可是这时候不由有些迟疑起来。鹿公公目光轻轻一转,打量着甄钰身上的穿戴配饰,腰间系着的鸾凤玉佩是皇帝赏赐,头上一支赤金点翠的金雀含珠步摇却曾经是福清公主的心爱之物;再加上甄钰一进来便对他这么客气,拿人的手软,他怎么着也得掂量掂量、斟酌斟酌。 不过,这件事却是非说不可的。 鹿公公想了片刻,“嘿嘿”干笑了两声,陪笑道:“甄二姑娘不知,前几日皇后跟皇上请了旨,后宫嫔妃们的衣裳花样需要推陈出新、改改风格样式,柳嫔娘娘和几位宫妃娘娘都对玉霞记甚有兴趣,所以,咱家便来同姑娘打个商量,这第一批的衣裳由玉霞记来做,内务府按价付钱,姑娘以为如何?” 白延曲在信中已经说明此事,甄钰也早知道,此时听鹿公公说出来,心里仍是一阵不快。 与内务府攀上生意往来,或许对别人来说是一个可以打响名头大发其财的好机会,可是对甄钰看来,因为有了先前在宫中与柳嫔的那一段不愉快,她只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再说了,堂堂户部尚书府的姑娘,也没有必要同内务府牵扯不休,这到了最后没准发生点什么事,便把甄老爷也牵扯进去了! 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太子妃。只要她从中稍微弄点手脚,暗中关照内务府几句,她甄钰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可是玉霞记发扬光大的大好机会,甄二姑娘不会拒绝吧?”鹿公公笑得一团和气、与人为善。 拒绝的话甄钰先前对柳嫔已经说过,想必鹿公公不会不知,此时再旧话重提,未必管用。 甄钰只是沉默,片刻方微笑道:“诚如公公所言,这是个好机会,若是把握好了,玉霞记必定将发扬光大。所以啊,对玉霞记来说,这可是今天头头等的大事,不能等闲视之。只有一件,如此重大之事,玉霞记上下不敢掉以轻心,得经过一系列的准备才敢应下来!毕竟,这可是给宫里的娘娘们制衣裳,便是一个线头不对,那也是大不敬之罪,可是谁也担不起呀!所以我决定,要将玉霞记的管事、绣娘、描样师傅、裁缝以及打下手帮忙的帮佣们,统统先进行一次彻底的训练,等将她们都训练好了,必定如公公所言,接下这单可令玉霞记脱颖而出的生意!不过在此之前,这生意我们是万万不能接的,便是说到皇后娘娘面前,我也是这句话,还请公公体谅!” 鹿公公没想到甄钰一张口这一大通话下来,竟是同他玩起了拖字诀,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想到自己在柳嫔面拍着胸脯答应的话,顿时觉得十分憋屈与不服。可是甄钰已经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义正言辞,倒也叫他一时之间找不出什么话来逼迫。 “嘿嘿,”鹿公公勉强笑了笑,说道:“宫里的娘娘们恐怕耐心有限,不知甄二姑娘训练这些个绣娘啊、裁缝啊什么的,需要多长的时间,若是太久,娘娘们怪罪下来,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呐!”rq 第288章 甄钰微笑着连连点头表示理解鹿公公的难处,随后轻声一叹,说道:“这各人资质不同,训练起来也难免会参差不齐呀,还有上好的教习老师也得慢慢的访着打听了来呢,要细算时间,还真是不好说,公公这么问,显见是为难小女子了!小女子已是说了,大不敬之罪玉霞记担当不起,是万万不敢马虎的!不过,公公说的也在理,哪儿有让娘娘们久等的道理呢?不如,公公另外找别的绣坊如何?在这上京城中,比玉霞记好的多得是,哪里瞒得过公公,只不过娘娘们没注意到罢了!” 鹿公公气得脑门一阵阵发晕,他从不知道,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竟也是这般的难缠!照她这么算下来,怕是三五年之内都是没影了!过了三五年,谁知道会是个什么光景?就算到时候不是不了了之,她也可以继续找别的理由推脱着,只要一句“大不敬之罪担不起,万万不敢马虎!”便可理直气壮的将一切往后拖着。 柳嫔娘娘怪罪下来,他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鹿公公不由懊恼,早知如此,他当初何必那样干脆利落的答应柳嫔娘娘?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抽嘛! “甄二姑娘此言差矣,”鹿公公心里权衡再三,终究不敢跟柳嫔反水,干笑着道:“甄二姑娘知书达理,岂不知一句话说得好。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娘娘既有要求,做奴才的自当万死不辞为主子分忧解难,甄二姑娘伶牙俐齿,这般说辞分明就是推脱,恕咱家冒犯,姑娘这番话这本身便是对娘娘大不敬了呀!不如这样,咱家回去跟柳嫔娘娘好好禀报禀报。就给姑娘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姑娘觉得——” 鹿公公一番话还未说完,只听见“嘭!”的一声门被人重重的踢开,二皇子夏见泽怒气冲冲的从外边闯了进来,瞪着鹿公公厉声喝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做奴才的自当万死不辞为主子分忧解难’?鹿忠全,谁是君、谁又是臣?谁是奴才、谁又是主子?你倒是给我说说看!” 鹿公公被夏见泽怒气冲冲的瞪着唬了一大跳,想到夏见泽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皇子心头略定,干笑着道:“二皇子这是明知故问,自然是——自然是——”鹿公公顿时结结巴巴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因为他发现他根本不能说。君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他能说柳嫔是君吗?他也不能说甄钰是臣! 主子奴才那一说就更荒唐了,不过是他顺口牵了出来的。甄钰是西昌县主和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嫡女。亲叔叔是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她分明是被捧在掌心的千金大小姐,哪里是谁的奴才! “大胆刁奴!”夏见泽上前扬起手就狠狠的扇了他两个清脆响亮的耳光,打得鹿公公晕头转向眼前金星直冒。那白白胖胖馒头似的脸上顿时红肿起来,白里透红,红中泛白,倒比先前瞧着更顺眼了些。 “你叫本王什么?你再叫一遍来听听!见了本王不上前行礼,还敢出言不逊顶撞本王。你先摸摸腔子上长了几个脑袋!”夏见泽阴沉着脸厉声喝骂。 “奴才见过定郡王,奴才给定郡王请安!”鹿公公身边那两名小太监唬得魂飞魄散、两脚发软,顿时扑通跪倒。颤声请安。 鹿公公一惊,也慌忙跪了下去,扎扎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求道:“定郡王恕罪,老奴年纪大了记性差,冲撞了郡王,请郡王恕罪!” 他只是叫顺了口而已,没想到却被夏见泽逮了个正着!夏见泽就算再不得宠、再没权没势,那也是高高在上的主子,照样一根手指头便能将他彻底压垮! 对于已经有了封号的皇子,鹿公公仍那般称呼,这是大不敬之罪。夏见泽只要一句话递到内务府,鹿公公总管的路也就到头了,一顿板子下去没准连小命都丢了! 夏见泽冷哼一声,径自走过他身边,大模大样的坐在上首,冷冷道:“本王不管你回去怎么跟你主子交差,玉霞记的主意,你还是别打了!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鹿公公满头是汗,顺着脸颊一道道的往下流着,慌忙膝行扭转身子面向着夏见泽,狼狈的擦了擦汗,磕头连声应道:“是、是,老奴明白该怎么做了,定郡王放心,老奴再也不会找玉霞记!” 夏见泽哼了一声,盯着他冷冷道:“还在这儿做什么?滚!” “是,是!”鹿公公大大松了口气,身体松弛下来才惊觉背后衣衫已经被汗浸湿透了!他狼狈的爬起来,带着两名小太监逃似的倒退着出去。 整个过程,甄钰和白延曲目瞪口呆,还不及反应过来,屋子里已经恢复了清净。 “定郡王、二姑娘,属下也告退。”白延曲起身拱手行礼,识相的避开。夏见泽来过玉霞记多次,白延曲心知肚明他为的是什么,哪里会这么没眼力劲? 夏见泽的两名近身随从相视一眼,亦默默的垂首倒退着出去了。 夏见泽压根没注意到他们离去,也没注意到白延曲说了什么,鹿忠全滚出去之后,他的目光便一直胶着在甄钰身上,眸中的冰冷之色迅速被温柔取代,关切道:“钰儿,你没事吧?那老阉人有没有对你不敬?” 甄钰摇摇头,深深的吐了口气,有些受不住他的目光眨了眨眼避开视线,问道:“你,你怎么会来了?” 夏见泽说道:“我本来进了宫要去给慧妃娘娘请安,不想不经意听到两名大宫女在议论这事,所以我就忙赶过来了!那狗奴才实在欺人太甚!” 甄钰心里不由苦笑,担心道:“其实你真不该来!你平白这么掺合进来,万一柳嫔在皇上面前进谗,你该怎么办!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连累了你!” 夏见泽如今才刚刚领了差事,虽然只是这么一件与他的身份大大的不匹配之差事,可是这也是他踏入朝堂的正式的第一步,如今他什么成绩都没有做出来,却又为了自己这事等于公开得罪了柳嫔,想到这甄钰心里边有些不安。 夏见泽听她这么说心中却甚是喜欢,笑道:“无妨,不过是个奴才,翻不起什么风浪!这事我既知道了,怎么能够不管!” 甄钰一时倒不好说别的什么,笑了笑,又道:“我只是有些奇怪,那个柳嫔,我又没招惹过她,她为何偏要一再的刁难我?你在宫里,可曾听说过什么不曾?” “没有,”夏见泽摇了摇头,又沉吟着道:“不过,我倒是听慧妃无意中提起过,柳嫔和太子妃走得有些近!五皇弟时常还去东宫练习骑射。” “太子妃!”甄钰眸光一沉,心道“难怪!”。柳嫔倒是个有主意的,她的儿子资质平平,皇位她是不敢奢望了,倒懂得早早的向太子抛出了橄榄枝,将来这拥立之功,封一个亲王想必是不难的! 这就难怪了!她既然要讨好巴结太子妃,自然要为太子妃分忧才是! 想及此甄钰不禁冷笑。 “你别担心,”夏见泽见甄钰不说话,便温言安慰道:“这事本就是柳嫔居心不正,我想设法告诉慧妃娘娘,让慧妃娘娘出面。” 甄钰望着他,点点头道:“只此一次,以后,休要如此冲动!” 夏见泽见她同意,心中甚喜,忙点头笑道:“好,以后我会想清楚了再行动。钰儿,我一听到这消息心里太着急了,一时也没多想,所以才这么急冲冲的赶来——” 甄钰嗔了他一眼,止住了他继续往下说。 夏见泽见她眼波流转,黛眉似蹙,薄面含嗔,俏丽无不,早已呆在了那里,微张着嘴,脑子里空荡荡的,只管怔怔的望着她。 甄钰被他瞧得有些羞赧薄怒,干脆一偏身侧过了身体,说道:“定郡王若无他事,还是快点回去吧!你如今可是有差事在身,不必往日!” 夏见泽心道,往日无差事在身,你还不是一样变着法的要赶我走? 不过,听她说着这冠冕堂皇的理由,自己心里还是好受了不少,遂点点头,笑道:“那我先走了,等过些天,我再来找你!”想了想这话生怕甄钰听了会生气,忙又加了一句:“我和阿媛还有玉中一起来找你!” 甄钰正欲出口的话只得硬生生的吞了下去,点点头“嗯”了一声。 转眼到了三月份,草长莺飞,桃红柳绿,上京城中处处洋溢着新春的盎然生机,天气也一天比一天暖和了起来。 三月十四,甄克礼便要携着新婚妻子方晴一同离京,前往山西孟县上任县令一职。 两人成亲时,二夫人便与方家商量好了,大件的东西勉强过得去就行,主要以金银细软和田庄铺子为主,这夫妻二人的行李因此倒也简单。大件家具桌柜箱笼、屏风帐幔、瓷器玉器等,甄夫人命王妈妈带人一件件都登记造册,替他们封存着;田庄、铺子的地契房契亦造了册,锁在箱子里,钥匙交予方晴自己拿着,暂时由甄府的管事代为管理;夫妻两人只带着银票和一些金银细软上路,倒也轻便。rq 第289章 这一日,夫妻两人拜别了父母家人,登上了离去的马车,甄钰执意要和甄克善、甄克守、方泽一起,将他们夫妻两人送出城去,甄夫人拗不过她,只得嘱咐了甄克善兄弟一番由她去了。 城外送别长亭,双方相对依依不舍。 “大嫂,到了任上,大嫂保重,记得给我们来信啊!”甄钰拉着方晴的袖子,恋恋不舍放开。 这些日子以来,甄钰对方晴格外的好,相处下来,方晴也十分喜欢这个聪慧的小姑,见她这样不由得也伤感了起来,目中噙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替她理了理被风吹起的鬓角碎发,含笑道:“妹妹也好好保重!放心吧,到了那儿第一件事便是给家里和妹妹带信!” 甄克善见这两个人越发的拉拉扯扯起来,便笑道:“好了钰儿,大哥上任这是好事,你这样大哥和大嫂心里怎么好受呢?别耽搁他们赶路了!” “克善说的是,你们一路保重!” “哥哥、嫂嫂慢走!” 方泽和甄克守也说道。 甄钰却突然拉住了方晴,忙道:“好嫂子,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嫂子呢!” 方晴闻言笑道:“钰儿你送了那么多贵重礼物给嫂子,嫂子都不好意思再收了!”收拾行李那阵子,甄钰送了方晴好几套极品的首饰,不是点翠就是镶珠嵌宝,尤为难得的是还有好几张通过福清公主、萱娘等从宫里弄来的保养方子和好些御制的胭脂水粉香水香膏和珍贵药材药丸。故而方晴此时有此一说。 甄钰便忙笑道:“只是件小玩意,送给嫂子玩儿罢了!不是什么贵重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制作精美的小小红绒盒子递给方晴,笑道:“嫂子拿出来瞧瞧,喜欢不喜欢!” 方晴含笑谢了接过,打开一看,顿时眼睛一亮,只见盒中放着的是一只拇指大小、打制得十分精致的紫金葫芦耳坠!那葫芦身上还刻有十分漂亮的纹路。 “真漂亮!”方晴轻轻拿起一只在眼前晃了晃。笑道:“钰儿,谢谢你!好别致的耳坠子!” 方泽冷不防将那只耳坠子拿了过去,自然而然的翻过来瞧了瞧,瞧见那上边刻着一个小小的圆圈,圈中是一个小篆的“安”字,一笑将耳坠子还给妹妹,有些目光闪烁的望向甄钰:“甄姑娘好端端的怎么想起送这个?” 甄钰便顺口笑道:“先前去方家,见嫂子院子中栽了好多的葫芦藤,嫂子闺房里也摆了许多的葫芦摆件,所以便买了这样一对耳坠子送给嫂子。我就知道嫂子见了必定喜欢!” “是啊,”方晴笑道:“我倒一直没有想到。打制一对这样的耳环!不过,这花纹可真好看,若是自己描了样子叫人打制,也没有这么好看的!” 方泽闻言顺口笑问道:“不知甄姑娘这是在哪家店铺里买的?” 甄钰想也未想。笑道:“是在大前门吉祥头条街南边的秀文斋买的!他家有好多别致的小东西呢!” “是么!”方泽一笑收口不再言语。 一时双方告辞,看着甄克礼和方晴的马车渐渐远去了,甄钰、方泽等才回城去了。 乍见那做工花纹几乎一模一样的紫金葫芦耳坠,方泽心中的震惊意外不言而喻。就连那底下刻字的位置和字体字样都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娘亲的耳坠子上刻得是一个“蝶”字,那是她名字中的一个字。 进了城双方分手,方泽等不及。立刻便调转马头去了甄钰说的那一家店铺,果然发现尚有两对那样的耳坠子在出售。方泽让伙计取了出来,拿在手中摩挲着,思潮起伏万千。 “这可是新款,只剩这最后两对了,您若是喜欢,小的可以给您算便宜点儿!”伙计笑嘻嘻的说道。 方泽淡淡一笑,目光扫过那两对耳坠子,说道:“这两对我都要了!还有,我再额外给你们一笔钱,将这张图纸也卖给我,以后不要再打制这样的耳坠子出售!” 那伙计一愣,奇怪的打量着方泽。 方泽淡淡一笑,说道:“我不喜欢别人手中的东西跟我的一样!” 伙计恍然大悟,忙笑道:“这个小的可做不了主,不过,小的可以帮您同掌柜的说说!哦,掌柜的,您来的正好,这位公子……” 掌柜的听完不做声,只是望着方泽沉吟,方泽一言不发掏出银票,掌柜的瞥见了面额,掠着胡须展颜一笑,说道:“难得公子喜欢,便是将这张图纸给了公子也无妨!” “多谢割爱!”方泽点点头。一时取来了图纸,双方交割完毕,方泽又问道:“不知画出这图纸的可是铺子里的师傅?” 掌柜的便笑道:“这倒不是,是东宫府丞丁爷所画。小的东家前些时候无意中帮了丁爷一个小忙,丁爷便画了好些图纸送给东家,这葫芦坠子只是其中一样!” “东宫府丞丁爷?”方泽的心突的一沉,问道:“可是丁睿?” 掌柜的“嘿嘿”干笑了笑,摇头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方泽自失一笑,拱手告辞。 出了铺子不多远,他正欲将手中那张图纸撕碎,想了想,复又折起收入袖中,大步去了。 外归的丁睿看到等在自己家门口巷子头的方泽,一怔之后笑了笑,倒也未显出多么惊讶的神色。 丁睿慢慢的走上前去,笑意盈盈的拱手招呼道:“方侍卫,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失敬失敬!” 方泽面无波澜,一双锐利的眸子深深的打量着丁睿,似要在他身上看出个洞来。 “莫非,我有什么不对?”丁睿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无辜的向方泽展颜一笑。 方泽一笑收起锐利威压的目光,笑道:“府丞客气了!府丞这会可有空?走,喝两杯去!” 丁睿一听见“喝两杯”这几个字顿时蹙起了眉头,说道:“在下酒量不好,还是算了吧!” 方泽一愣,想起妹子和甄克礼成亲那日的事来,不由好笑,心道你何止酒量不好,酒品也不怎么样! 这一笑,心头倒是轻松了不少。 “那就喝茶,走罢!”方泽拍了拍丁睿的肩膀,强行拽着他跟自己走。丁睿皱了皱眉,发现那只手扒在自己肩头自己压根使不上力,只得跟着他去了。 就近找了茶馆,方泽要了一间雅舍,命茶博士泡上一壶龙井并几样小点心,与丁睿二人相对而坐。 “我不懂喝茶,对这事也没什么兴趣,不过是要找个清静地方说话。”方泽提起茶壶亲自为丁睿斟茶,望着那碧莹莹澄透的茶水缓缓注入洁白的茶碗中,方泽一边淡淡说道。 丁睿的面色也沉静了下来,幽深的眸子若有所思,忽的一笑,老实不客气端起面前的茶盏品了一口,悠悠说道:“咱们素来毫无瓜葛,不知方侍卫要和我说什么?” 方泽瞪着他,目光刀子似的恨不得捅两个洞。 方泽从袖中摸出那张图纸,展开铺在桌子上,用力的抚了抚平,推到丁睿面前,绷着脸沉声低喝:“这张图纸是我从大前门吉祥头条街南边的秀文斋那买来的,可是出自你的手?” 丁睿瞥了一眼,眼皮一抬望向方泽,点头淡淡笑道:“不错,是我画的,怎么——” 丁睿话音未落,只见方泽“咻”的起身,探身过来一把揪住丁睿的衣领将他半个人提了起来,瞪着他恨声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图案?说!” 丁睿没料到他反应会这么大,衣领被他紧紧的揪着,一时呼吸不畅,憋得脸通红,双手下意识的挥舞着,连连向方泽使眼色。 方泽哼了一声,一把将他松开向后一推推得他跌撞着坐下。 “你——”丁睿不住的咳嗽,抬手抚着胸口顺气。 “快说!我没有功夫同你磨蹭!趁早同我说实话,不要告诉我这是你自个想出来的,我是一个字也不会信!你要是不说实话,可就莫要怪我不客气!这上京城中偶尔少个把不相干的人,那是连一丁点波澜都不会起的!” 丁睿冷笑道:“方侍卫这是在威胁我吗?” 方泽亦冷笑:“你可以试试!” 丁睿不屑,说道:“就你这样的脾气,难怪这么多年来,杀母仇人的影子边儿也摸不着!” “你说什么?”方泽眼睛瞪得铜铃大,浑身的血液霎时像被抽空了,握着的拳一紧,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你再说一遍!” 丁睿见方泽又有扑过来揪自己的架势,身体慌忙向后倾了倾,身体一缩,抬起双手挡在脸前五官也皱了皱。“我说什么,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不是吗?” 方泽见他这样反倒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当下心平气和道:“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你怎么会有这只耳坠的图样,这是亡母离家时所戴的耳坠。” 丁睿一言不发,怜悯的瞧了方泽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米黄软绸方巾包裹着什么,他打开那软绸方巾,一只被烟熏火烧过的葫芦坠子顿时展现眼前。rq 第290章 方泽低呼一声面色大变,一把将那耳坠拿了过来,手不住的颤抖。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只耳坠,令他这一刹那有一种恍然如梦的幻觉。这耳坠烧成这样,可见当初那场大火多么的猛烈与无情,而他那善良温柔的慈母和年幼的胞弟,却就在那场大火中,遭受着惨烈的焚烧与荼毒,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方泽脸颊上肌肉抽了抽,痛苦的深深吸了口气,沉痛的眸光骤然一收,又恢复了先前的清明与冰冷凝重,望着丁睿等他开口解释。 自打正月里与甄钰计较好之后,丁睿等着的便是这一日,脑海中反复组织推敲多时的话缓缓向方泽道来:“……” 如丁睿与甄钰所料,方泽听完这段话顿时惊呆了。晴天霹雳之后,震得心底脑中一片没着没落的空白。 他想过千种万种的可能,谋财害命、见色起意、妄图拐卖不成、发生口角遭报复……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真实原因竟是如此!简简单单、轻描淡写“误杀”两个字,便彻底的夺去了慈母幼弟的性命,彻底的摧毁了他那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 何其无辜!何其无奈!何其不平、不甘、不忿! “这不可能!这,这——”方泽的心骤然被狠狠的拨乱了,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意外沉重的打击。辛辛苦苦追查了这么多年,最后等到的竟是这两个字。 “如果你敢骗我!”方泽突然抬头瞪着丁睿,目露凶光,一切尽在不言中。 丁睿脸上早已没了笑容。闻言叹道:“我又何必骗你?你自己想想,若非如此,方伯母一个赶路的借宿妇人,有什么理由遭此横祸?” “那对母女呢?”方泽面沉如霜冷声道:“那对母女去了哪儿?还有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事?” 丁睿缓缓说道:“你放心,我自会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你。那位侥幸逃过一劫的女子姓邵,” 方泽听到“侥幸逃过一劫”几个字不由得低哼一声。丁睿只做没听见,继续道:“邵姨当时又惊又怕,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悄悄回去了一趟,然后便带着女儿立刻离开了宜州。这只耳坠子,便是邵姨从火场中捡到的。如果你要把账算到邵姨头上要找她报仇的话,我劝你也不必费此心机了,邵姨也已经不在人世了。还有她的女儿,也死了!你问我怎么会知道此事?呵呵,”丁睿苦苦一笑,涩然道:“因为邵姨的女儿是我心爱之人,我们原本……可以成亲的……” 方泽没料到会是这般。一时茫然,怔了怔,又忿忿道:“那又如何?谁知道你那邵姨招惹了什么人,却白白让我娘——哼!” 丁睿面色突然变得凝重,望着方泽一字一字道:“你能够为了母亲幼弟的冤仇坚持十几年而不变,我敬你是条汉子,所以,今日我要说的话,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不要泄露出去一个字。你娘和幼弟无辜,邵姨和宝儿何尝不无辜!该死的,不是她们,是另有其人!” 方泽的心骤然一缩,瞳孔中灼灼闪亮着光芒。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睿道:“你知道我那邵姨是谁吗?宝儿又是谁吗?这一两年上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忠勇侯府的家事,不知方侍卫可有听说?” 方泽愣了愣,面色大变,脱口道:“你是说,你那邵姨是忠勇侯的——,那宝儿姑娘岂不就是——” 丁睿沉沉叹了口气,点头道:“不错,如你所想!” 方泽一时有些茫然,他没有想到,这原本看似水落石出之事突然之间反而变得愈加的扑朔迷离。一场意外,不料竟牵扯上了忠勇侯府。 方泽疑惑的望向丁睿。 丁睿便叹了口气,说道:“我邵姨和忠勇侯府之事这一两年来在这上京中也够热闹了,相信其中详情你知道的也不少。据我猜测,当年派去杀害邵姨的,应该是如今的忠勇侯夫人贾氏。” 方泽眸子骤然一亮,想了想也觉说的过去。因为邵心萍贾氏被人嗤笑,她当然是恨邵心萍的。不过—— “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一出手就是八条人命,连仆人都不放过,丁兄不觉得有点儿令人难以置信吗?”方泽也不是傻子,一下子便看出了其中的不妥。 丁睿早料到他会这么问,淡淡一笑,说道:“方兄说的不错,这一点我也很怀疑。方兄别忘了,贾氏的背后可是整个贾府,邵姨的背后却是计侯爷,也许,贾府这么做,为的是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可惜啊,我也始终参详不透。” 方泽沉默不语,半响方抬起头冷冷道:“丁府丞同我说这些,究竟想怎么样?” 方泽突然之间称呼丁睿为“丁府丞”是在提醒他的身份,他如今可是东宫太子的心腹之人,谁不知道贾家、计家与太子的关系? “很简单,”丁睿毫不躲闪直视方泽的目光,说道:“我要为邵姨和宝儿报仇,而你,也不会放弃方伯母和方小公子的仇恨,不是吗?”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不如,咱们歃血为盟、对天起誓,如何?”丁睿目光炯炯,丝毫不输于他的凌厉与决心。 歃血为盟、对天起誓,天地神明作证,话一旦出口便再无回转后悔的机会,这样毫无退路的盟誓,不是能够随意拿来开玩笑的。 方泽顿时愣住,不认识似的瞪着丁睿。他为母为弟报仇这是血脉亲情、骨肉至亲相连;丁睿为邵心萍和宝儿报仇也有这般决心,不能不令他动容。方泽一时忍不住也有些可怜他,他对那宝儿姑娘不知爱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如此的豁出去。 “方兄要想清楚,毕竟,这其中牵扯到的可不是寻常的人家,而且,我也没有底,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一旦陷入其中,想要脱身可就难了!我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大不了一死,方兄却是有家有亲人。” 方泽听了丁睿这么说,不由得深深望了他一眼,哼道:“你也不用激我,为了这事我至今尚未娶亲,绝没有半途放弃的道理!好,咱们这就歃血为盟、对天起誓,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此事理应谨慎郑重!” 丁睿既说出了“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话,那就表示他实际上并非为太子所用的人,方泽也就放了心。 方泽说毕,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伸出食指在茶盏上方,随意的划了一道,殷红的鲜血霎时冒出,一滴一滴的滴入澄碧通透的茶水中,轻轻晃荡着在茶水中泅散开来,氤氲的茶香中霎时染上了淡淡的血腥味。 “请!”方泽收回了手,将匕首递给丁睿。 丁睿毫不犹豫的接过,眼也不眨照样伸出食指划上一刀,神色不变的看着那殷红的血珠子滴入茶盏,与原先的血滴混在一起。 “好!丁兄果然爽快,这个朋友我方某人交了!”方泽不由得赞了一句。这点子口子对他这个习武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是丁睿一介书生亦有此胆魄,足以令他真心佩服两分。 方泽将那茶盏轻轻晃了晃,将丁睿的茶盏中半盏茶随手泼了去,将这渗了血滴的茶一分为二,递与丁睿一盏。 丁睿接过,二人相对一饮而尽,随后相继对天盟誓。 二人相视一笑,至此都放下心来。复又坐下商议了一番,约好了将来联络见面的方式,于是告辞。 临别前,丁睿望着方泽,说道:“我有一事请求,不知方兄可否答应?” 方泽挑了挑眉,示意他直言。 丁睿说道:“我想请求方兄,原谅邵姨。”这是邵心萍和甄钰心心念念之事,丁睿知道甄钰一定很想听方泽亲口说出这两个字。 方泽久久方长叹一声,说道:“都是无辜之人,谈何原谅不原谅!这件事平心而论,也怪不到她身上!罢了,我答应便是!” 丁睿眼睛一亮,面上露出深深的笑意,拱手道:“多谢方兄!我代宝儿谢过方兄!” 方泽一笑,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茶楼。丁睿如此多情,可想而知心底那一份煎熬,反倒不如他,才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太子妃的请帖又下到了甄府,甄夫人捏着那一方烫金红底的帖子,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太子妃三番数次的同自家女儿过不去,她岂有不知道的?看见东宫的帖子就没好气!什么赏花不赏花,天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可惜了,你大姐姐偏前几日又南下回去了,若不然让她陪着你一起去,娘也放心些!”甄夫人向女儿轻轻一叹。 甄克礼成亲后不久,甄二老爷便先赶着回福建去了。一方总督,总不好离开太久。二夫人心疼儿子媳妇,在上京多留了些时候,等甄克礼和方晴一走,不几日她便也带着甄岚南下了。 甄克礼的婚事已经办妥,她得回去让甄岚开始绣嫁妆了,明年春天就要出阁的。况且,甄夫人离开南边家中已有半年了,再不赶回去瞧瞧她也不太放心! 照她看来,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rq 第291章 Sunflower889盟主加更 甄二老爷身居高位,又是在生活奢侈不比上京差的南边港口大都市,不管他自己是什么态度,不知多少人上赶着往他那儿送礼送美人。她在的时候还好说,还能管上一管,她一不在,那些人还不逮着机会变着法儿的望府里塞人?虽然丈夫对这些素来不上心,都是由着她安排打发,可是保不准人总是会变的啊,不守在身边怎么着都不能够安心! 二夫人和甄岚再这么一走,原本热热闹闹的甄府一下子又冷清了下来,甄老爷夫妇、甄钰姐妹等心里都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原本心情就不甚好,在瞧见这请帖之后,甄夫人心情益发郁闷起来,捏了捏这帖子向甄钰道:“不然,娘找个借口同你回绝了如何?这样的场合不去也罢,没的看人家的鼻子眼睛!” 太子妃又如何?她要摆谱也不能作贱旁人,尤其不能作贱她的女儿! “娘!”甄钰听甄夫人这么说心头一暖,笑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带着秋心、秋朗一起去,便是有事也可应付一二。实在躲不过大不了撕破脸。我会小心的,娘不必挂念!” 甄夫人想了想,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便如此吧!只不过甄敏就不必去了。” 到了这日,甄钰穿戴整齐,便带着秋心姐妹一同前往太子东宫。 到东宫此次赏花的点绛台时,已有不少姑娘们都到了,甄钰目光轻轻转了一遍。却没有发现福清公主的身影,倒是瞧见了温翠楹、温翠桢姐妹两个,彼此笑着打了招呼,在一处说了几句闲话。 不一会便听见小太监一声清亮悠长的唱喝:“太子妃驾到。荣昌公主驾到!” 甄钰不觉一怔:怎么说好了要来的福清公主没来,反倒是不太出门的荣昌公主来了! 眨眼之间,便见一群衣着鲜亮配饰鲜明的宫人太监们簇拥着打扮华贵高雅的太子妃和荣昌公主缓缓而来。众姑娘们叽叽喳喳的说笑声立刻低了下去,自发自动的排在一处齐齐行下礼去。 “都平身吧!”太子妃抬了抬那大红的凤穿牡丹春装宫裙,扶着兰草的手与荣昌公主一起上台在主位坐下,她的身旁随行着一位梳着高高的流云鬓、穿着樱草色绣杏林春燕阔袖宫装的美貌女子,正是赵良娣。 “你也坐下吧!”太子妃言笑晏晏的招呼了荣昌公主,微微转头斜了赵良娣一眼淡淡说道。 赵良娣敛身垂首优雅行了一礼,坐在太子妃下首的圆角绣墩上。 点绛台建在东宫后花园中心位置。方形高顶,四面透空,站坐其上,放眼可将园中美景尽收。不远处有高大如壁的一带假山将之与前便院落屋宇隔开,有宽近四五尺的清浅溪流从旁蜿蜒流绕而过。溪中恰到好处点置着大小形态各异的石头,制造出许多雪白的浪花和汩汩的冲唰之声,平添了几分灵动的情趣。 台子周围遍植百花,牡丹、芍药、月季、报春、鸢尾、金萱、迎春、杜鹃、海棠应有尽有,此时正当百花盛开万千争艳,望去格外明媚鲜艳与热闹。 太子妃笑吟吟着赐了座,淡蓝宫装、双挂鬓的宫女们斟上茶、摆上小点心,太子妃便笑道:“今日天气晴和,又正值百花盛开的大好春光。本宫一时兴起,下了帖子,不想各位姑娘也都来了,可见本宫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众姑娘们便都笑着附和太子妃,什么“臣女们借此机会得以观赏东宫景致,是臣女们的福气!”、“太子妃娘娘亲自下帖。臣女真是受宠若惊呢!”、“前两日天色不太好,不想今日便大晴了,可见老天爷也眷顾娘娘!不肯破坏了娘娘的好心情!”一个比一个说的热闹。 今日来的几乎全部都是明年要参加选秀的姑娘,众姑娘心知肚明,太子妃这是在为东宫选人做准备。今日之太子,乃是明日之皇上,今日之良娣、孺人,明日便是贵妃、贵嫔,太子至今无子,这更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没准儿运气好,将来诞下皇子,那更是前途无量,将太子妃取而代之亦未尝不可!这泼天的富贵近在眼前,谁人不想搏上一搏?人人都觉得自己极有可能成为那运气爆棚的一个! “你们这一个个的,不但人比花娇,这一张张小嘴更是巧得不得了!倒叫本宫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太子妃抬袖掩口咯咯的笑起来,让众姑娘们给奉承得十分开怀。 赵良娣见太子妃笑得欢畅,优美的唇角翘了翘,亦微微笑着附和太子妃,清亮亮水葡萄似的眸子中却是不容人觉的划过一丝讥讽。 这位面酸心苦的太子妃是个什么脾性,她是早就摸透了! 太子妃不由得瞟了安安静静面色淡淡的甄钰一眼,心里突然觉得十分遗憾惋惜,如果皇后不那么看重甄钰,如果甄钰不那么一次次的折了她的面子,同这些恨不得把心思写在脸上的姑娘们比起来,她反倒更愿意选择甄钰。至少,她没有这个心思! 品茗赏花闲聊一会,太子妃又笑着提议作诗,命人拿了花签出来,每一支花签上题着一种花的名字,让众姑娘们一人抽取一支,抽到哪一支,便依着上头的花名赋诗一首。 有些不擅长此道的,便摇手笑推着不做了,甄钰见状正欲推辞,太子妃却笑道:“甄姑娘家学渊源,是必定要做的!也好让我们大家见识见识!” 甄钰听了这话把眼朝周围轻轻一转,果见无数道不善不忿的眼角余光射向自己,她心头微微冷笑,一边答应了太子妃抬手去花筒中抽取一边笑道:“臣女正是不懂此道呢,所以才要藏拙的。臣女一直替家母打理着布庄绣坊铺子里的生意,哪里有时间精力学此雅事?不过太子妃娘娘既这么说了,臣女恭敬不如从命,只是等会儿臣女做得不好,太子妃娘娘、公主和各位姐妹们不要取笑才好!”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笑道:“如今说这个还早呢!甄妹妹这么聪慧,必定不会差的!” 众女这话中却多了几分和善的笑意。甄钰不过是个沾染俗事的,太子妃这么说想必是看在福清公主和甄老爷夫妇面子上罢了,如她所言,在这上头哪里可能精通呢? 太子妃亦听出了甄钰话外之意,心里顿时又有些发堵,面上爽朗宽容一笑,却是不由想道:在她面前,好像自己从来就没有赢过一次! 荣昌公主手中捧着小小的海棠冻蕉石茶斗把玩品茗,笑吟吟的瞧着眼前的一切。 “快瞧瞧,甄妹妹抽到的是什么花儿?” 甄钰将那花签摊开,大家瞧去,却是一支雍容华贵之牡丹。 “原来是一支牡丹花!” 众姑娘们都笑起来,目光却十分的闪烁不明,太子妃的面色更是“唰”的沉了下去,引得旁边的赵良娣嘴角微抽无声冷笑。 牡丹乃是花中之王,在座这么多人当中,独有她一个抽到了牡丹,若要太子妃不计较,那是不可能的! 甄钰瞧着手中那支花签,心里也只有苦笑的份。这本来不过是闹着玩的游戏罢了,偏偏有人会将之当真,她也没有办法! “自古以来咏牡丹的诗词最多,不知甄姑娘会做出何等佳作!”荣昌公主忽然偏头向甄钰笑了笑,柔声袅袅的含笑说道。她鬓角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柔光莹润,珊珊可爱。 太子妃听见荣昌公主这么说,亦勉强笑了笑,说道:“公主所言甚是,便以一炷香为限,各位姑娘请吧!本宫和公主可等着一开眼界呢!” 众姑娘们听了笑着应了声“是”,停止了叽叽喳喳的说笑讨论声,作诗的一个个凝神苦思起来,不作的便在一旁帮着宫女们准备笔墨纸砚等会儿好操录下来。 一时众人都有了,一一录了出来呈给太子妃和荣昌公主。太子妃和荣昌公主看了一回,便命略通文墨吐字清楚的宫中女官将各首新作一一念出来,又将诗稿命众姑娘们传看,大家见了,少不了都笑着称赞一回。 看到甄钰那首时,荣昌公主笑了笑,说道:“甄姑娘做的这首牡丹诗倒是有些意思,大家且听一听怎样!”说着便将诗稿交给了女官。 众姑娘们一下子都来了兴致,一个个目不转睛望着那念诗的女官。 只见那女官清亮柔和的声音徐徐念着:“枣花至小能成实,桑叶虽柔解吐丝。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又空枝。” 众姑娘听罢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心想,这叫什么牡丹诗?在前边再加一个“戏”字还差不多! 做牡丹诗能够做成甄钰这样的,也算是奇葩了!难怪她说自己诗才平平!果然,极是平平!连那刚学作诗的稚童怕是比她都要强上几分! 太子妃“扑哧”一笑,说道:“甄姑娘真正与众不同,这首牡丹诗十分别致!还真别说,本宫还从来未见过类似的呢!”rq 第292章 众姑娘听了也都笑了起来,自古以来咏牡丹,无非咏其国色天香、雍容华贵、价值千金、花开富贵等等,横竖总也脱不出这个圈子,像甄钰这样没有半分风雅的“牡丹诗”,果然“别致!” 甄钰听了便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臣女不才,让太子妃娘娘、荣昌公主和各位姐妹们见笑了!甄钰平日里对赏花作诗这些是真的没有天分!便是同谷郡王妃玩了这么些年,也是学不到她的半分雅骨!” “甄姑娘真是有趣!”太子妃与众人都笑了起来。 太子妃心情转而又畅快了起来,对甄钰抽到的这支花签再无忌惮。 高高兴兴的将剩余的诗作看完,大家少不得又评论了一番,最后是温府的三姑娘温翠楹拔了头筹、两位来自书香门第的翰林家的姑娘分居第二、第三,太子妃和荣昌公主各有赏赐。温翠楹的是一支通体碧透的玉簪、一把缠枝花卉雕镂象牙柄的猫扑蝶双面绣纨扇;另两位姑娘的则是一卷雪浪花笺、一把软檀边框的宫制团扇。余者参与的姑娘们,各得了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 一时气氛又活络起来,众姑娘们奉承着太子妃说说笑笑,倒也十分热闹。不多会,太子妃便起身欲回宫更衣,命众人在园中自便,可随意观赏。 众姑娘谢了太子妃,起身恭送太子妃,便三五成群在园中游玩起来。 望着这满园春色,想起往日这等场合总有萱娘相伴,如今萱娘却已嫁做人妇。再过得一二年,自己便是暂不嫁人,亲事也必是该定下来了。可是如今前世之事才刚刚有了点眉目,丁睿那边才刚刚与方泽合作。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甄钰想着不禁有些心烦,手上无意识的拈了一枝水红明媚的杜鹃,轻轻的叹了口气。 “甄姑娘!”一个温柔似水也清亮似水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甄钰心中不觉畅慰,转头一看,却是荣昌公主笑吟吟的立在一旁,如一枝临风摇曳的芍药,眸光璀璨,明丽动人。 “公主!”甄钰忙屈膝向荣昌公主福了福身。 荣昌公主微微抬手止住了她,含笑道:“快别多礼!你同福清那么亲近。同本宫也不必如此客气的!” 甄钰心中有些诧异,面上忙笑道:“既是如此,甄钰恭敬不如从命!” 荣昌公主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道:“福清今儿本要来的,只是昨儿偶感不适。” 甄钰听了忙问道:“福清公主——没事了吧?” 荣昌公主笑道:“已经没事了。昨儿父皇亲自去看了她,让她好好服药卧床休息,今儿不许她出门。” 甄钰“哦”的轻轻点头笑了笑,“那便好!” 一时之间两人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荣昌公主忽然笑了笑,说道:“你方才做的那首牡丹诗,我很喜欢。不落窠臼,不入俗流,言浅而义深,甚好!” 甄钰叫荣昌公主夸得真正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为了去除太子妃心中的猜忌,她可是绞尽了脑汁,最后情急生智,方才诌了出来的。 “公主这么说,真正叫臣女汗颜呢!不过戏言罢了,根本连个‘诗’字都算不上呢!” 荣昌公主亦笑了笑。说道:“我这里也有一首,不知甄姑娘可愿听一听?” 甄钰哪儿能说不愿意?便点头笑道:“愿闻其详!” 荣昌公主便念道:“赏花全易识花难,善识花人独倚栏;雨露功中观造化,神仙品里定容颜。寻常只可言时尚,奇绝方名出世间;赋分也需知不浅,算来消得一生闲。” 甄钰一怔,猛然抬起头望着荣昌公主,对上她温柔秀丽的容颜、清粼粼的眸子,由内而外透出的恬静高雅的气质,浅浅噙笑的眸子,甄钰一时有一刹那的恍惚。她不由得细细咀嚼她这诗的滋味,心底突然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位温柔美丽、端庄贤淑的公主,她似乎从来不曾认识过。 荣昌公主腼腆一笑,向她微微点头:“甄姑娘,今后进宫,得了闲也去本宫那里坐坐吧!” “好,公主!”甄钰笑了笑。荣昌公主亦一笑离去。 不多久太子妃换装回来,众姑娘们重新落座,宫女们重新换上了新茶,捧上了新出炉治好的点心和新鲜瓜果。众姑娘俱随意用了些,陪着太子妃说了一会儿话,便相继告辞。 太子妃却又独独留下甄钰,说是有话要说。 甄钰只得答应,随着太子妃进了寝宫。 太子妃却没有为难甄钰,只是同她说了些闲话,想请她拜托萱娘要一张制青梅酒的方子,甄钰笑着答应了。见太子妃再无他事,便也告辞。 太子妃没有留她,只是吩咐了宫女去取两对前两日新得的宫纱堆花赏给甄钰,甄钰接过,屈膝谢了太子妃,便带着秋心姐妹出东宫去了。 “今儿倒是奇怪,太子妃竟不曾难为姑娘!”马车里,秋朗笑着说道。 秋心闻言便瞅了她一眼,笑道:“这还不好?难不成你还盼着遇上麻烦呐!”以太子妃的身份地位,她刁难之下,甄钰只要一步踏错,将要承受的说是万劫不复亦不为过!谁也不敢保证化解了上一次是否能化解下一次。 “我只是觉得不正常嘛!”秋朗不服气的辩解道。 秋心还未说话,甄钰亦笑道:“还真别说,连我也觉得有些不正常呢!”太子妃的脾气,可是不会懂得什么叫做见好就收的! “姑娘你真是!”秋心闻言不由好笑。 正这时,随着一声大喝,马车忽然一顿剧烈的摇晃起来,却是车夫猛然拉住缰绳刹住了车。 “老赵,你怎么赶车的!”车厢里三位姑娘东倒西歪低呼一声,秋心、秋朗忙扶着甄钰,向外喝道。 “姑娘,不是老奴,是这小子不知打哪儿冲过来惊了马!姑娘怎么样?没伤着吧?”老赵气急败坏的嚷道。 甄钰吐了口气重新坐好,刚欲说话,只听得外头一个男子的声音软软温温的陪笑道:“马车里的可是甄府的二姑娘吗?在下唐突,让姑娘受惊了!” 秋朗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露出一脸嫌恶恶心的表情,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觉得浑身鸡皮疙瘩泛了一层。 身为一个男人说起话来竟是这般腔调,用秋朗的话来说就是“他可以去死了!” 可是那男子却没有去死,仍旧用那令人掉一地鸡皮疙瘩的声音说道:“是甄二姑娘吗?在下这厢有礼了!” 甄钰听了这话几乎没把牙给酸倒!她实在想不起来这阴阳怪气的男子是谁,见他说话不三不四如此不着调,生怕引来人围观惹出什么事来,便瞧秋心使了个眼色。 秋心点点头,轻轻掀起车帘一角,向外头淡淡道:“我家姑娘没事,请你让一让路!啊,是你!” 秋心顿时错愕,睁大了眼睛不知是不是该缩回去躲着。 这男子穿着湖绿色暗金团纹宁绸圆领长衫,腰间系着四块瓦白玉带,玉簪束发,满脸是笑,不是几个月前被她揍得爬不起来的简瞻荣却又是谁? “呵呵!”简瞻荣露出一个“可不就是我”的笑容,伸长脖子朝秋心身边的缝隙往马车里瞅,还抬手捋了捋垂下来的发缕。 秋心忙偏了偏身严严实实的挡住,说道:“简公子要做什么?” “惊了甄姑娘的马,我只是想同甄姑娘赔礼道歉而已,你一个丫头也配同我说话?还不让开?哦,我明白了,甄姑娘定然是嫌我礼数不够周到,所以不肯接受我的道歉,这也好办,赶明儿我备一份大礼,再亲自上甄府赔罪便是!”简瞻荣笑嘻嘻的说道。 “……”秋心顿时胸口一梗,被他这番话给气得一个字说不出来,恨恨的剜了他一眼。 甄钰听秋心那一声惊呼后,便悄悄的从马车内瞧了出来,亦认出了这人是简瞻荣。甄钰不由冷笑,心想难怪太子妃特特的留了自个说话,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这简瞻荣还真够无赖,这么无耻的话都说得出来,这事若是教他满城的嚷嚷了去,还真不好收拾。 没想到这混蛋闭府养了这么久,竟又不怕死的跑出来惹事了! 甄钰轻轻将秋心袖子一拉,秋心转过脸去,甄钰朝她点头示意,自己坐到了窗边,撩起车帘一角,向简瞻荣嫣然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简公子!” 简瞻荣一见甄钰眼睛顿时大亮,不觉眉开眼笑道:“甄姑娘,好久不见……” 甄钰哼了一声,笑道:“这儿不方便说话,这会子我正要出城,你去不去?”甄钰笑道:“你要是不敢,那便算了!” “去,当然要去!”简瞻荣那一丝丝的犹疑也立刻消失不见,忙笑道:“今儿还早,大好春光,郊外踏青却也不坏!” “说的是!”甄钰咯咯一笑,手一收将车帘子放下,扬声吩咐老赵:“掉头,出北门!” “是,姑娘!”老赵扭头深深瞥了简瞻荣一眼,依言掉头,甩鞭呼喝而去。rq 第293章 “是,姑娘!”老赵扭头深深瞥了简瞻荣一眼,依言掉头,甩鞭呼喝而去。 “姑娘……”秋心忍不住有些担忧,秋朗也眨了眨眼睛,不知道甄钰这是要做什么。 甄钰俏脸含怒,说道:“等出了城你们便知道了!”他既然不知死活还来招惹自己,那么就休怪自己不客气了! 一时马车出了城,大约行了有十里路,甄钰又命老赵拐了个弯,将马车往僻静里赶去。 不多会,便到了一片荒无人迹、野草蔓蔓的丘陵。甄钰命老赵停车,让他将马车赶往一旁让马儿好好休息休息,自己带着秋心、秋朗姐妹两个往一处较高的丘陵背坡处走去。 “甄姑娘,甄姑娘!”简瞻荣带着四名身体健壮的豪仆骑马跟了上来。他见甄钰下了马车,便也忙勒住缰绳,从马背上翻滚了下来。他有意想要将下马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风度翩翩,不料心头着急,功夫也不到位,被马鞍子一绊,惊叫一声张惶着双手乱舞,差一点就一头栽了下来,秋朗见了不由得“嗤”的笑出声来。 “这儿无花无景,虽是清净,可是有什么趣呢!我知道再有七八里的地儿有一大片杏花林,不如——” “你想去自己去,本姑娘就是喜欢这儿天宽地阔,瞧着眼界儿清明!”甄钰冷冷的瞪着他打断。 “好、好,甄姑娘说这儿好便这儿好!”简瞻荣见甄钰薄面含怒、俏目含嗔。说起话来声音又娇脆又悦耳,活脱脱一个小辣椒,顿时不由看呆了,身子都酥麻了半边。 甄钰见他眼神迷离、一脸贱样便知他没想好事,心头既恶心且怒,狠狠白了他一眼,简瞻荣只觉得心“咚!”的一跳。越发魂飞魄散。 “甄姑娘,钰儿,你等等我!”简瞻荣见甄钰主仆三个抬脚就走,忙招手赶上。 甄钰忽然停住,目光在他带来的那四名豪仆身上轻轻一转,说道:“你叫他们跟着做什么?怕我的丫头揍你吗?” 简瞻荣不由得脸上一红,当着下人的面被甄钰这么直直白白的说出来,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觉得有辱了自己男子汉大人格与尊严,便沉着脸吩咐那四人:“你们几个在这儿等着。不必跟过去了!” “爷,这恐怕……恐怕……”中有一人先前吃过秋心的苦头。唯恐简瞻荣又吃亏急得脱口而出,被简瞻荣一瞪,猛然意识到这话要是说了出来那是戳中了主子的痛处、主子恼羞成怒之下自己还不得死路一条?于是下半截话顿时就吓了回去,“恐怕”了半天也说不出来。 “哼!叫你们等着就等着!谁敢不听。回了府皮不揭了他的!”简瞻荣瞪了多嘴的那人一眼,乐滋滋的跟上甄钰。 “钰儿,钰儿,你这是要走到哪儿去呢!”简瞻荣见甄钰主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不由得高声问道。 “住口!我们家姑娘的闺名是你叫的吗!”甄钰停了下来。向秋朗使了个眼色,秋朗快速回身,一脚就将简瞻荣踹倒在地上。踩在他的背上。 简瞻荣惨叫一声,用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哪里能够了?他侧着脸恨恨的瞪向秋朗,气急败坏叫道:“放开我!” “哼!”秋朗鄙夷的白了他一眼,脚下用劲,简瞻荣又是一声惨叫。 简瞻荣痛得眼泪水都飙出来了,恶狠狠道:“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你一个小小的丫头,竟敢对皇后的亲侄子动手,今儿要是我不死,明儿死的就是你!贱丫头,我看这回你们谁还敢说老子是冒牌的皇后侄子!我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简瞻荣嘴里狂怒的辱骂不堪。他可是正牌的皇亲国戚,秋心、秋朗敢动手打他那是犯了以下犯上之罪,而且明知故犯,等于打皇后娘娘的脸!他没有想到,甄钰主仆三个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仍然敢下痛手揍他!这也是他之所以没有让那几名健仆跟上来的原因。 “秋朗,给我揍他!”甄钰见他吃了亏还嚣张的不得了的样子顿时喝道,末了又加了一句:“别打他的脸!” 秋朗听简瞻荣嘴里不三不四的早窝了一肚子的火,可简瞻荣说对了,她还真的有点儿顾忌他的身份,此刻得了甄钰的吩咐,她知道姑娘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立刻答应一声,拳脚并用将简瞻荣揍得眼泪鼻涕直流,惨声呼痛不已。秋朗生怕他引来那几个人,索性将他衣裳撕了一块,将他的嘴也堵上了。 直到简瞻荣呼痛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甄钰方止住了秋朗,拉开一定距离站在简瞻荣面前,不屑的瞟了他一眼,嫣然微笑道:“简公子,这就当是你冲撞了我的赔罪道歉,如何啊?” 看到简瞻荣嘴里呜呜呜的,秋朗便上前将堵在他嘴里的布团取了去。 简瞻荣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几下,喉咙里一阵发痒,忍不住又大咳了起来,咳得满脸涨得通红,眼泪都飙了出来。 简瞻荣原本恨不得杀了甄钰,见她这一笑一开口,满腔的怒气顿时又化作乌有,身子又有些发酥,顿时忍不住又几分自责起来。 是啊,人家姑娘乘着马车好好的,冷不防却被他那么吓了一大跳,这心里头能没有怒气吗?姑娘家娇贵,受了惊吓心中恼怒,使点儿小性子要报复回来,这不是很正常吗? 再说,她看到自己挨揍不是也叫停了吗?说明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看到自己受苦也会不忍…… 简瞻荣不由得恨恨的瞪了秋朗一眼,心道要怪就怪这死丫头,下那么狠的手,还堵住人的嘴,不然,钰儿听见自己呼痛一定早就叫停了…… 简瞻荣一边在心里恨恨的咒骂秋朗,一边忍着满身的痛龇牙咧嘴的爬起来手忙脚乱的拍拂沾满泥沙草屑的衣裳和凌乱的头发,一边扯出自认为最优雅得体的笑向甄钰道:“钰儿说算是,那便算是——啊!” 秋朗听见简瞻荣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竟还这么直呼姑娘的名字,也不等甄钰吩咐,扬起手一个大巴掌就照着简瞻荣脸上呼了过去,随着清脆一声响,简瞻荣惨叫一声,眼前一片晕头转向,顿时又从天堂跌进了地狱! “我家姑娘的闺名,是你叫的吗!”秋朗指着摔倒在地上的简瞻荣喝道。 简瞻荣恨恨的瞪向秋朗,本来正欲还嘴的话在听到秋朗的质问之后硬生生又咽了回去。他不由得抬眼向甄钰望去,果然见甄钰瞪着自己满脸怒色,这才知道秋朗所言不假,当即也顾不得起来,就在地上忙向甄钰拱手作揖陪笑道:“钰——甄、甄姑娘,是在下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海涵、请姑娘海涵!” 甄钰顿时一愣,“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她还是头一遭遇到像简瞻荣这么没厘头莫名其妙的人,简直有点儿神经错乱! 秋朗与姐姐相视一眼,鄙夷的在心里“呸”了一声,暗骂:这男人真贱! 甄钰强压住心头的厌恶,俏脸一沉,睨着简瞻荣冷冷道:“简瞻荣,你给我听清楚了!以后你再敢招惹我,见你一次我揍你一次,你要是不怕,就尽管来!” 简瞻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甄钰,越看越觉得她含嗔含怒的模样儿那么好看,看得入了迷,压根儿没听见甄钰说的什么。直到腰腹间又狠狠的挨了一脚,“哎哟”一声才猛然醒过神来。 简瞻荣一看,又是秋朗这不知死活的丫头揍自己,在佳人面前觉得颜面大失、抬不起头来,气血直冲脑门,脑子一热,大叫道:“死丫头,我跟你拼了!”说着不顾一切向秋朗撞过去。 秋朗哪里将他这被揍得半残的人放在眼里?嘴角一勾,冷笑道:“见过贱的没见过你这么贱的!”身子一扭向后一避,伸脚轻轻一绊,就将简瞻荣绊得摔倒在地。 “妹妹!”秋心虽然也厌恶恼恨简瞻荣,可见他被自己妹子揍得这样惨,不由得也觉有些不忍。秋心顾忌的主要还是简瞻荣的身份,生怕万一将简瞻荣揍出什么问题来,对简家人也不好交差。 “姑娘!”秋朗松散松散手腕筋骨,鄙视的瞪了简瞻荣一眼向甄钰说道:“对付这种货色,姑娘同他说人话他哪里听得明白呢?依奴婢看,不如直接将他废了算了!” “你说说,要怎么废?”甄钰瞟向秋朗,问得云淡风轻。 秋朗眼睛顿时亮了亮,半眯着眼在简瞻荣身上打量了一转,向甄钰道:“对付这种不要脸面的癞皮狗,当然是剁掉四肢了,省得他有事没事便来纠缠不休!” 简瞻荣顿觉毛骨悚然,变色道:“你这贱丫头好狠的心,我家里人知道了定饶不了你!我自同钰儿——不是,甄姑娘说话,要你这贱丫头多嘴!” “倒是提醒了我!”秋朗阴森森一笑,说道:“你说,若是再把你舌头也割了,这不能写也不能说,我这个贱丫头也就高枕无忧了!”rq 第294章 “你,你敢!”简瞻荣平日里游手好闲、沾花惹草没错,他自认为也是阅人无数的,可是从来还没见过像秋朗这般狠毒的!光听她说这些话,脑子里想象想象,就觉得毛骨悚然。 他眼珠子转了转,白着脸颤声道:“你、你别忘了,我还有随从……” 秋朗冷笑:“那就更简单了!把他们杀了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哼,姑奶奶在西北杀人的时候,你这贱男还不知在哪儿呢!” 简瞻荣见秋朗说起“杀人”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又知道她的确是在西北呆过的,顿时身体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牙齿咯咯作响,什么旖旎情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惊恐的望向甄钰:“甄姑娘、甄姑娘救命、甄姑娘救命!” 甄钰冷冰冰道:“你发誓,以后再也不许招惹我,今儿离了这里,也不许在外头说我半个字!你发誓了,我就放过你!” 简瞻荣额上冒了一层的汗,忙道:“我发誓,我发誓!” “一看你就没有诚意!”秋朗瞪了他一眼,顺手从头上拔下来一根金钗,拉起简瞻荣的手,漫不经心的就在他食指上扎了一下,简瞻荣唬得魂飞魄散“啊!”了一声,惊道:“血、血!快,快来人啊!流血了,我流血了!” “叫什么叫!”秋朗甚是看不得,喝道:“流这么一点子血,死不了人的!这样对天发誓才有诚意,还不快点,你想再来一下吗?”说着作势又要上前。 简瞻荣慌忙跪在地上。举手向天牙齿咯咯的发起誓来。 秋朗“嗤”的一笑,这才收住了脚。像简瞻荣这种无赖,若不是真让他见点儿血,他还真当人同他开玩笑呢! 甄钰见他发了誓。哼道:“你记住了,你今儿说过的话!下次你再敢招惹我,便怪我对你不客气!你便是皇后的亲侄子又如何?我们甄府的姑娘。可不是由着人欺负的!” 简瞻荣脸色发白还没缓过来神,愣愣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秋朗却觉得不够保险,扯下他一块衣襟,硬是逼着他写下了一封血书,按了手印,将那血书收起,留作把柄。简瞻荣苦着脸。眼睁睁的看着,丝毫没有办法。 “我们走吧!”甄钰淡淡的瞥了简瞻荣一眼,简瞻荣心口又是一热,嘴唇动了动,却不敢再说一个字。怕又挨揍。 没走多远,秋朗突然又站住了脚步,回头向简瞻荣望了一眼。 简瞻荣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瞪着她道:“你、你想干什么!” 秋朗笑嘻嘻回转至他的身边,亲切的问道:“等会儿你的人问起来你怎么受的伤,请问简公子要怎么说呢?” 简瞻荣眼珠子转了转,见秋朗眸中蓦地闪过一抹厉色,忙道:“是、是我自己摔、摔的!” “原来是摔的啊!”秋朗笑嘻嘻道:“那若是他们不信怎么办呢?” 简瞻荣心道:呸!是个人只要眼睛不瞎都不会相信!嘴上却忙信誓旦旦道:“我、我说是摔的就是摔的,他们凭什么不信?” “说得好!”秋朗咯咯笑了起来。点头笑道:“不错,他们又没有瞧见,凭什么不信呢!唉,我说你也是的,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摔得这么狼狈!下次注意!” “嘿嘿!”简瞻荣干笑着。脸色都变了,在心里大骂无耻。 甄钰主仆三个重新上了马车,命老赵掉头赶车回城。简瞻荣那四名仆从想拦不敢拦,早已忙飞奔着去寻自家的主子去了! “姑娘!今儿真是痛快!”秋朗面上洋溢着满满的笑容,一双秋水眼异常的明亮,不由得回味的活动活动手腕关节,神情甚是兴奋。 自打从西北来到上京之后,这还是头一遭揍人揍得这么痛快! “你呀!”秋心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瞅着她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心道你倒是快活了,也不想想后果! “姑娘,这简瞻荣好歹是皇后娘家亲侄子,咱们这样会不会,会不会——”秋心心思比秋朗要细腻得多,此时忍不住暗暗担忧。上京与西北不一样,这各种各样盘根错节的关系更不是她所能盘算得清的。 “他敢!”秋朗一听立时睁大着眼,气势汹汹道:“他不是发过誓了吗?还有,还有血书呢!他要是敢说话不算话,下次姑奶奶直接揍死他得了!”秋朗今儿一放开,以前的称呼忍不住也冒了出来。 秋心不由得微微蹙眉,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人家存了心要报复,多的是借口和手段,甚至根本不用他们自己出手,你这点子威胁又算的了什么!” 秋朗顿时哑口,不由得转头望向甄钰。 甄钰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况且,今儿这事我就没打算瞒着人,何况,也未必瞒得过人!” 自打上次之后,甄钰便让丁睿帮忙打探过简瞻荣的情况。这家伙是个没出息、没性格,正宗的纨绔子弟,在简家并不得宠,因为那点子不光彩的嗜好,更是为简阁老和皇后所厌恶,偏他又是简家二房唯一的嫡子,简家人又不能不管他,也就只得由着他闹。 上次他调戏自己,这次又惊了自己的马车,又眼巴巴心怀叵测的追出城来,怎么说都是他自个毛病犯了,自己教训他,那是天经地义!皇后和简家非但不会为他做主,说不定反而会再次狠罚他!至于皇后那边,她想要再打自己的主意,恐怕也得重新掂量掂量了! 秋心、秋朗相视一眼,见甄钰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也不再相问。秋朗顿时又高兴起来,欢然笑道:“我就知道姑娘一定有法子的!姑娘,下次有这种事,您还叫我!” 甄钰“扑哧”一笑,点头道:“好啊,肯定还找你!” 秋心瞅着妹子,无奈笑着微微摇头。 主仆三个若无其事回府,一宿无话。 第二日,甄老爷不到中午便从衙门里回来了,有些急匆匆的来到正院。 甄夫人十分诧异,忙起身相迎笑道:“老爷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钰儿呢?叫她来!”甄老爷面色有些不好。 “老爷?出什么事了?”甄夫人一怔,心里顿时有点儿紧张起来,盯着甄老爷忙道:“今儿一早东宫就来了两名姑姑,是太子妃赏了钰儿一对翡翠镯子,还免了钰儿过去谢恩,说了些甚是客气的话,是不是——” 甄老爷叹道:“这就是了!这丫头胆子越发大了,你也不问问她昨儿做了什么好事!” 甄夫人脸上顿时有些不快,一面派人去玉兰苑请甄钰,一边坐下向甄老爷道:“钰儿从来不是不知轻重的孩子,若是有什么事,那也必定是对方不对!” 甄老爷顿时被她梗住,苦笑道:“夫人呀,就算如此,可有的人也不是说招惹就能招惹的,我这不是怕她吃亏啊!” 甄夫人一听这话外有话,忙道:“老爷,你快说呀,是不是谁又来招惹钰儿了?” 甄老爷也不去计较甄夫人这一句话中主次的关系,说道:“昨儿有人看见钰儿的马车从东宫出来之后又出城去了,随后简家的二公子简瞻荣也骑着马跟着去了,可是简家二公子在城外荒郊地里弄得满身是伤,不知道被谁给打了,偏偏他一口咬定是自己摔着的,简家二房怕是要闹!” 甄夫人顿时睁大眼睛气道:“荒唐!咱们钰儿又不是泼妇,还能把他一个大男人打得浑身是伤?再说了,人家都说了是自己摔着的,干咱们钰儿什么事呀!就因为前后出城便怪在咱们钰儿身上?这也太牵强了吧!那城门又不是简家人的!” “有道是人言可畏!这种事一旦沾上,哪儿能够说得清楚?钰儿是揍不动人,你别忘了,她昨儿出去带的可是秋心和秋朗!” 甄夫人脸色顿时也变了,忙道:“老爷,那,那如今外头有没有什么闲言蜚语?我就说,东宫那两名姑姑说的那些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两名姑姑替太子妃致歉,说是不该多留甄姑娘说话云云,听得甄夫人云里雾里,现在想来,方有些了悟。 甄老爷见她急了忙又安慰道:“放心,如今外头还没有什么流言,我也是从一位同简家交好、时常出入简家的同僚那里私下听他说的。” 甄夫人略略放心,又向丫头道:“去,将二姑娘身边的秋心、秋朗都叫来!” 一时甄钰来了,带的是秋心和莲子,一进门见甄老爷也在,立刻笑吟吟上前叫道:“爹,娘!爹今儿回的好早啊!” 甄老爷向她微微笑着“嗯”了一声。 “钰儿,过来!”甄夫人含笑招手,携着她坐在身旁,将眼色一递,众人会意,垂首屈膝欲退,甄夫人又道:“秋心留下伺候!” 秋心微微躬身答应一声,垂手站在一旁。 甄老爷夫妇相视一眼,甄老爷便问道:“钰儿,昨儿你出城了?” 甄钰有些疑惑的望了父亲一眼,点头笑道:“是啊!”rq 第295章 甄老爷面色微沉,又问道:“赴宴完了不好好回家,你出城去做什么?” 甄钰一怔,说道:“爹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甄夫人一听就急了,忙道:“乖女儿,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不许瞒着爹娘!昨儿你出城可有遇上简家的二公子简瞻荣?” 甄钰想了想,点头道:“遇上了啊!也不知他那么急匆匆赶着出城做什么,还惊了我的马车呢,后来在城外又遇上,所以我才有点印象!” “那,除此之外没别的了?”甄夫人听见甄钰这么说顿时放下了大半的心,嗔了老爷一眼,怪他小题大做。不过,他也是关心女儿,甄夫人便也不欲同他计较了! “你没揍人?你没让你的丫头把人给揍了?”恰好这时候秋朗从外头进来,甄老爷低喝道:“秋朗!昨儿你都做了什么!” 秋朗一呆,忙几步踏进来跪下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和姐姐陪姑娘出城了呀!” “出城做什么?” “姑娘,姑娘说去城外郊区采摘一些新鲜的艾绒草回来做香囊,”秋朗说着望了甄夫人一眼,接着道:“夫人喜欢艾绒草缝制的香囊!” 甄夫人顿时老怀大慰,忙道:“秋朗快起来,跪着做什么!钰儿你这孩子也是的,偏有这么多的心思,一个香囊而已,也还想着娘!” “难得娘喜欢嘛!”甄钰垂了垂头,露出一截光洁漂亮的脖子,抿唇笑道:“昨儿从东宫出来见天色还早。我就想着择日不如撞日,生怕过后又忘了,所以便顺便去了一趟!若是忘记了,再过些天。艾绒草可就过了趟了!” “你呀,就会讨娘的欢心!”甄夫人呵呵笑着,轻轻拍了拍甄钰的手。望向甄老爷。 甄老爷又道:“果然采了艾绒草?” 甄钰顿时恼起来,说道:“爹这是怎么了?爹究竟要说什么直接说便是了,这样说得女儿莫名其妙的,究竟是要做什么嘛!秋心,去,将咱们院子里晒着的那些艾绒草都给我拿过来!” “……是,姑娘!”秋心为难的瞧了甄老爷夫妇一眼。作势转身。 “好了好了!你爹就是这么一说,你爹也是关心你!乖女儿,不许跟爹置气。”甄夫人忙拉着女儿的手安抚,一个眼神止住了秋心。 甄钰委屈的瞧向甄老爷,甄老爷向秋心、秋朗道:“这儿没你们俩什么事了。你们下去吧!” 秋心、秋朗忙答应一声,垂着手退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父女三人时,甄老爷才将事情说了,甄钰自然是抵死不认的,脸涨得通红只是叫屈,差点儿要掉下泪来,只说同简家公子照了个面而已,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把个甄夫人心疼得只安慰,甄老爷虽然有些怀疑。见女儿态度十分坚决,便也放了心,将此事放过不提,让她回去休息。 甄钰暗暗舒了口气,如果说原本她还不敢确定与简瞻荣是偶遇还是被设计的话,那么此刻已可以肯定是被太子妃设计了。 想必太子妃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大胆。在明明已经知道简瞻荣的身份之后还敢让丫头动手。若是秋心姐妹不敢动手,自己在简瞻荣那里吃了亏,东宫是再也进不了了!且做这事的是皇后自己的娘家人,皇后便是气恼也恼不到她的身上,只能怪自己娘家人不争气! 可是简瞻荣不但被揍了,而且还一口咬定是自己摔跤,太子妃知道之后想必气得半死。她仍不甘心,仍让人透了些不清不楚暧昧的话给甄老爷知道,企图借甄老爷之手将这事再掀出来。只要甄老爷在甄钰这里确定了此事,然后上简家去慰问道歉,那么这事自然就捂不住。可这些话她却并不敢大肆宣扬开去,否则,皇后岂能猜不到、岂能饶了她?而一早上她派了姑姑前来甄府赏赐甄钰,这自然便是安慰抚慰的姿态了,这不过是做给皇后看、顺便撇清的意思。 太子妃费尽心机,无非不就是想要阻止自己进东宫吗?甄钰心里冷笑,自己早就同她说过了,并没有这个心思,她反倒越来了劲了! “老爷,咱们钰儿年纪也不小了,钰儿的亲事,咱们是不是也该做做准备了?”目送女儿的身影离去,甄夫人猛然意识到女儿已经出落得这么亭亭玉立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整日依偎在自己身边牵着衣角叫“娘”的小丫头了。 想到女儿从前那娇娇软软稚嫩的声音,甄夫人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 “谁说不是!”甄老爷也有同感。虽说一想到这丫头很快就不属于自己夫妻两个了,他心里也有些难受,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理伦常,再也迈步过去的道理。 “咱们的女儿,我也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将来姑爷能够一心一意的待她,最好,最好不要有什么通房、侍妾之类的!”甄夫人说道。 甄老爷瞅了夫人一眼,忍不住“嗤”的笑了起来,笑道:“我知道你是心疼女儿,可是这种话万万不能跟女儿说。” 甄夫人闻言就嗔了他一眼,说道:“女人家的心思,你们男人哪里知道?钰儿这样的性子,我实在不忍心让她陷于后宅争宠争斗,把个好好的一颗明珠沾染上不洁的尘垢。” 甄老爷知道她又想左了,也不便劝,只说道:“若能如此最好,可你想想,这样的人哪里找去呢!” 甄夫人忙道:“这也不难!咱们这样的人家,便是陪嫁也够女儿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了,富贵也好、权势也好,咱们又不图这个!老爷,我这么想,咱们在寒门士子中找一个品性好、相貌端正的,事先跟他说好了;等明年选秀的时候,再私底下求一求皇上,不就行了?” 甄老爷无奈笑叹,说道:“唔,照你这么说,那咱们姑爷将来还要不要参加科考?要不要做官?” 一旦高中,将来做了官,再升迁,那就不是寒门士子了,也是正经的官老爷了,到了那时,先头的话可还能做的准? 甄夫人一下子也愣住了,想了想,说道:“那,那就让咱们姑爷不要参加科考。” 说着这话时,甄夫人自己也觉得有点儿不妥。 “这样?”甄老爷又道:“为了贪图眼下的富贵,宁愿放弃自己的抱负和努力,夫人,你真的觉得这样的人会有好品性?配得上咱们的女儿?” 甄夫人顿时没了话说,不由得赌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爷自个说说看,可有什么法子?人家说一句老爷驳一句,老爷怎么不想个主意呢!” 甄老爷见她急了便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夫人,姻缘自有天定,咱们钰儿不是个福薄的,将来自有她的归宿,夫人也不必过滤了!” “我怎么能不过滤!”甄夫人被甄老爷几番话拨驳了回去,思前想后,竟似无路可走,不由得心中难过,用帕子拭泪道:“钰儿自小同我最亲近,我所疼的就这么一个女儿。虽说姻缘自有天定,可也要尽人事方听天命!女儿没有个好的归宿,我这下半辈子如果放得下?” 甄老爷握着她的手捏了捏,温言笑道:“好了夫人,横竖如今打算也不迟,夫人平日里多上点心打听着便是,难不成这满上京里头还寻不出一个好人来?只要家世清白,本人又品貌端庄明事理肯上进,也就是了!” 有无妾室通房那种话自然是不好说的,要照这么挑去,哪里挑的着了? 甄夫人心中略宽,点点头,又道:“老爷也要多上心!” “那是自然!”甄老爷轻轻一叹。 坤宁宫中,皇后听了太子所说的话后,气得浑身发颤,问道:“这事是真的?不是道听途说!” 太子说道:“怎么不真?跟表哥去的奴才都这么说的。昨儿连夜二舅舅、二舅母便上东宫去找儿子了。二舅母哭得眼睛都肿了!儿子后来忙又派了人去看表弟,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除了脸哪儿都是伤!” 太子说毕悄悄瞟着皇后的脸色,心中十分畅快。皇后不是一直夸甄钰好吗?好呀,这回连她娘家子侄都给揍了!太子不由有些期待,且看皇后会如何处置这件事。 皇后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正想骂人,突然顿住,瞅着太子喝问道:“你那不成器的表哥呢?他怎么说?” 依着简二夫人爱子如命的脾气,若是确定了此事,恐怕早就上甄府大闹去了,哪儿还顾得上跑去同太子哭诉、又来求自己做主? 太子没想到皇后这么细心,听见问只得忿忿道:“问题可不就在这儿!那丫头——甄钰不知道威胁了表哥什么话,表哥抵死都不肯承认是被她打的,一口咬定是自己摔跤摔的。二舅舅、二舅母没有办法,这才请求儿臣向母后讨个主意!” “还讨什么主意!”皇后顿时窝火,喝道:“不成器的东西,本宫早就想教训他了,让他吃点亏也好!哼,他都说了是自己摔跤摔的,你二舅舅、二舅母还闹腾个什么劲?”rq 第296章 太子分辨道:“可是儿臣的人回来说,大夫说了,那根本就不是摔的,还有跟去的四个奴才也说——” “那大夫亲眼看见了?” “……没有。” “那四个奴才亲眼看见了?” 太子动了动嘴,不吭声。 皇后冷笑,说道:“怎么不说话了?若是那四个奴才亲眼看见却不上前阻拦,这是失职,该拖下去打死;若是没看见在这儿胡说八道挑拨是非,也该拖下去打死!简二老爷、简二夫人糊涂,你也跟着他们起哄?你把我这话带回去给他们,我懒得跟他们说,见了就叫人生气!” 太子愣住了,不甘道:“母后,这,这是不是有点儿过了!简家那可是您的娘家、我这个太子的外祖家,不看僧面看佛面,甄钰她这么做分明就是在打您的脸和儿子的脸!这口气母后咽得下去儿子也咽不下去!枉母后您口口声声夸赞甄钰,说她聪慧大度,这就是聪慧大度的人做出来的事!” “住口!”皇后只觉得气血一阵阵往上翻涌,胸腔憋闷得一阵难受!太子说的这些她何尝没有想到?何尝没有芥蒂?可是怪什么?还不是怪娘家人不争气!简瞻荣是什么德性她岂有不知?上次他调戏甄钰被教训了一顿,自己不吭声,还以为他得到教训了,不料却是变本加厉!事情是他挑起的头,吃了亏还能怨谁?还不是怨他自己! 这事若是自己要出头为他做主,这个主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难不成命令甄家赔礼道歉?这分明是简家站不住脚,这么做了岂不是白白落人口实?或者说,赌气硬要将甄钰许配给简瞻荣?别说自己舍不得,甄老爷和甄夫人也是绝对不肯的!即便他们不得不忍气吞声答应了,甄钰是个外柔内刚的,又怎么肯乖乖听话? 所以,这件事只能就这么算了! 简瞻荣那没出息的一口咬定是自己摔跤,反倒省了许多事! “简瞻荣年纪也不小了。成天也不干个正经事,你叫人去给你二舅舅递个话,等他的伤养好了,让他们送他去京畿不拘哪一处军营里历练历练去吧!听好了。是去历练,不是去作威作福!” “还不下去!”皇后见太子还心有不甘磨磨蹭蹭不由一声大喝,太子吓了一跳,慌忙拱手垂头应“是”,瞧了皇后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唉!”皇后长叹一声,抬手扶了扶额。疲惫的向柴姑姑道:“他们这是,要气死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明白我的苦心呢!” 柴姑姑忙替皇后轻轻捶捏后颈肩背,她知道皇后说的是简家人,却又不便附和着皇后说皇后娘家的不是,于是陪笑道:“娘娘消消气,二舅爷、二舅夫人这也是心疼儿子一下子急了才会如此!” “哼!”皇后不屑,说道:“这事若没有我爹默许,他们哪儿能够上太子那里去说三道四?没想到。爹也不知我这番苦心!” 柴姑姑陪笑道:“简阁老政务繁忙,后宫后宅之事不甚了解也是有的,娘娘下回细细说了。也就好了!” 皇后不觉笑了,感叹道:“亏得本宫身边还有一个你!不然,还有谁理解本宫呢!” 柴姑姑陪笑了笑:“娘娘待奴婢恩德厚重,能够伺候在娘娘身边,对娘娘尽忠,这也是奴婢的福气!” 皇后笑笑,顺势往榻上靠了靠,抬手道:“你下去吧,本宫想单独静一静。” 柴姑姑屈膝行礼,垂首倒退着出去了。 皇后紧抿着唇。胸膈中溢满郁气,越想越是添火。 自己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简家?不想娘家人竟如此的不省事!旁人尚且罢了,连爹也如此没成见! 裕太后娘家当年何尝不是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可是结果呢?裕太后死了之后,他们虞家又蹦跶了多久?还不是被简家取而代之了! 可是同样的道理。将来自己百年之后,登基的是太子,坐上皇后宝座的是太子妃,耳边风吹得多了,太子哪里还记得外祖家?周家那边,又何尝不会怀着别样心思? 她之所以千方百计想要将甄钰送进东宫,一来是看重她可以帮到太子;这二来,也是为了简家着想。 甄老爷兄弟虽然都是朝之重臣,但甄家根基却浅,将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甄钰将来做了娘娘,只要自己安排得当,让简家和甄钰连上线,便足以同太子妃及其娘家抗衡。 太子妃占了正宫之位,但不如甄钰聪慧;甄钰比太子妃聪慧,在地位上却又输了她一筹;只要甄钰不傻,就该知道外援有多么重要,断断不会拂了自己的好意。 如此一来,有甄钰照拂,简家便可保住现在的富贵权势;而太子妃有她制衡,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反过来,太子妃也同样在制衡她;这样,对皇帝来说,他也不会一边倒的受制于朝臣。 自己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琢磨出这一个既可保住娘家平安富贵、又可保住皇儿不受人掣肘的万全之策! 否则,即便太子妃是皇帝钦点的又如何?她想要设法废了她简直太容易不过。她看中的就是她的一大堆缺点,这样的人,更好掌控,对朝臣也没多大的吸引力! 而挑中甄钰作为掣肘的最佳人选,那也是经过无数次考验观察与推敲的,不料娘家人竟好死不死的拖她的后退、拆她的台,让她怎么不气愤心伤? 甄钰如今同简家已经起了芥蒂,女孩儿家的名声何等重要,简瞻荣如此欺负人,甄钰不把他恨死才怪,将来甄、简两家还能够毫无嫌隙的结合在一起吗?可惜简家又没有适合甄家公子婚配的对象,而要再找一个如同甄钰这么合适的人选,一时之间又哪里找去? 皇后重重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事在皇后发怒的高压下,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太子妃虽然颇有不甘,却也不甘去捋皇后的逆鳞宣扬这件事。甄老爷见此事简家没有半点儿问责的架势,也就完全相信了女儿那番话,将此事抛过。只有简瞻荣倒了霉,养好了伤之后就被简阁老做主,扔到了京畿右卫营里“锻炼”去了。 甄钰和丁睿再次见面,是在半个月之后。 丁睿告诉她,他与方泽已经商量好了,先想法子从贾家那里入手,看看能否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只是,贾家也是经营了好几辈的豪门大族,想要从中探出点什么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得到的。甄钰亦知此事不易,反倒劝丁睿不必着急。 甄钰又问起忠勇侯府计夫人的动静。丁睿笑着说道:“据邵琬清说,计侯爷如今虽然上朝,不过跟从前比清闲了许多,回府很早,想必是不大管事了。他现在正在打算写一部兵书。计夫人自计世澜得封世子之后,便将目光盯向了西北的计世宜。” 西北那边今年开春又打了一仗,如今才刚刚结束,捷报传到上京,又是只有皇帝一个人看到了立功的人员名单,也难怪计夫人要坐不住了。若是计世宜立了功,可不一下子就把计世澜给比下去了?虽然这动摇不了计世澜世子的地位,但说出去却也让计世澜面上无光,她计夫人自然也就尴尬。 “这么说,计侯爷如今过得还好吧?”甄钰眼睛一亮忙问道。 丁睿心中暗叹,知道她是牵挂,便笑着同她说了许多从邵琬清那儿问来的计侯爷的事。甄钰听了,面上的笑容也多了些,忽见丁睿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顿时觉得有些讪讪,目光闪了闪,吱唔着笑道:“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得这样清楚?莫不是特意说来哄我的吧?” 丁睿淡淡一笑,说道:“邵琬清如今可着劲的巴结我,她不会骗我。何况,她觉得我打听计侯爷的事是想要巴结讨好计侯爷,我如此热衷功名利禄,跟她极有共同语言,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就更不会骗我了!甄钰,你喜欢听这些,以后我多打听了说给你听。” 甄钰目光又黯了下来,低声说道:“丁睿,他搞成这样都是我害的。我,我是不是太歹毒了?” 丁睿摇摇头,说道:“这不关你的事。你也是被假象蒙蔽了双眼,只是一心为你娘报仇,这不能怪你。至于南疆的战争,更非你所能掌控,要怪,那也该怪简家的人一心争权夺势,拿国家大事当儿戏搅合。” 甄钰叹道:“可我早该想到的,他,他对邵琬清那么好,我,我就该想到的……” “甄钰,别这么说!”丁睿苦笑道:“好歹他还活着,可是邵姨和宝儿却不在了!凡事有因必有果,他种下的因,理应承担相应的果,如果他当年多派一拨人问一问、寻一寻,也许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了!” 甄钰身子一震,忍不住抬起头悠悠的瞧了丁睿一眼,心里有些怔怔:凡事有因必有果,也不知今日之因,他日又会结出什么果?rq 第297章 “不说这个了,”丁睿替她添了茶,重新坐下,儒雅温和的目光眨了眨,望向她,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甄钰轻轻笑了笑。 丁睿自失一笑,沉吟道:“论理,这话我说有点儿不应该,可是,我只是关心你。甄钰,明年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之期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甄钰猛然抬起头望向他:“怎么好好的提起这事来了?” 从甄老爷和甄夫人那里,甄钰也隐隐探出了一点儿意思,母亲为这事这些日子正到处打探呢,她还以为她不知道,可她变着法的想要从她那里套话,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理想中的夫君是个什么样之类的,她便是反应再迟钝也该察觉了。 甄钰提起这事自己也烦,不知该跟甄夫人怎么说,每每拿话岔开了去,甄夫人当她还没上道,愈发急得不行。 更可笑的是,前几日偶然见了梁玉中一次,那家伙也不知怎么想的也提到了这事,他比丁睿更加直截了当,叹着气向她说道:“甄钰,若是没有什么旁的人选,你还是嫁给我吧!至少,咱们比较相熟,我也不会欺负你,总比那不知根不知底的强些!” 当时听了这话差点肺没气炸!好像自己是没人要的硬要塞给他,最后他勉为其难收了自己一样。 嫁给梁玉中,她想都从来没有想过!想象一下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当时就把梁玉中给抢白了两句,梁玉中哑口无言,接着说的两句话令她更加添了一层气。梁玉中急忙解释说:“我、我这不是想帮你嘛!” 听听。有这么帮人的吗! “这事你主不主动去想,一样会来,”最能理解甄钰想法的,还是丁睿。他自失一笑,说道:“甄钰,你比我更清楚。” 就像他一样。他不愿意去想,她还不是同样要嫁人?而且,不知不觉,也许很快就到那一天了! 在丁睿面前甄钰也不用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她苦恼的摇摇头,苦笑道:“这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实不相瞒。”甄钰目光一闪,想了想,终是说道:“实不相瞒,皇后娘娘一直想让我进东宫伺候太子,我——” “你愿意吗?”丁睿心头一凛。面色顿变,紧张的望向甄钰。 凭她的身份,做了太子身边的女人,她将来自是可以一步登天的;到时候她想要借着身份对付贾家还是简家,都会更容易。可是,丁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看到她进入东宫。 “我怎么可能愿意!”甄钰白了丁睿一眼有点儿不高兴,说道:“可是这事决定权只在皇后一念之间,我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丁睿神思有些飘忽起来。好一会才回神,笑道:“只要你不愿意,剩下的,交给我来想办法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进入东宫的。至少,可以帮你缓上一缓。” “你?”甄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丁睿。她的爹娘都不敢夸这样的口,丁睿有什么办法,说的这么肯定? “是的,我。”丁睿笑道:“放心,我不会害你。你回去等消息便是,一两个月内,应该就可以定下来了。” 甄钰试探道:“你,你不会要把我……定给别的什么人吧?”甄钰顿时怀疑起来。 “你瞎说什么!”丁睿失笑,说道:“我哪儿有这么大的胆子呀!”如果可以,巴不得你一辈子不许给旁人,可是,那又是害了你…… 丁睿不自觉的想着,自己也觉得矛盾。 甄钰这才略略放心,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只要可以缓上两三年,我想我会有时间准备的!” 甄钰没想到的是,丁睿果然做到了,这件事既意外又不着痕迹,当确确实实的成为现实时,她才猛然想到这应该是丁睿的手笔。 五月端午过后,皇帝突然下旨,命荣昌公主于六月初二启程前往南京栖霞寺带发修行两载。原因是荣昌公主四月份时突然大病了一场,高僧作法之后方捡回了一条命,但那高僧留下话说,荣昌公主这两年内将有大劫,除非有佛祖庇佑,否则恐怕在劫难逃! 神佛之事谁也不敢开玩笑,加上荣昌公主自己亦情愿入佛寺消灾,皇帝和皇后便准了她。 原本,皇后是想让她在京郊的广恩寺修行的,离京近些也方便。但那高僧又说,广恩寺虽好,却不是同荣昌公主有缘之寺,恐怕去了也无益。皇帝便命他又算了一回,最后算出南京栖霞山上栖霞寺最宜。皇帝便立刻派人传旨江南总督,命将栖霞寺收拾一座干净整齐的院落出来,作为荣昌公主修行之处。 荣昌公主又请求带一位上京闺阁千金一同前往陪伴自己。皇帝和皇后想着她一个人在那里难免发闷,正需要人陪着。挑来挑去,最后竟挑中了甄钰。 皇后原本不肯,但人选名单直接就送到了皇帝面前,皇帝点了头,皇后也无可奈何了。 甄钰听到消息极为高兴。陪着荣昌公主修行两年,再回来时这一届的选秀便也过去了。至于下一届,到时再想别的办法便是。 因定了出行的日子在六月初二,宫里上下与甄府上下一时都各自忙了起来,为各自的主子姑娘打点准备出行的物件。 甄府定了是秋心姐妹和莲子、桂圆并唐妈妈陪着甄钰一起去,甄夫人一边忙着命人为女儿打点行装,一面又生怕秋心等人不熟知宫里规矩——到时可是与公主生活在一起,虽说是在寺庙里,可该有的规矩礼数仍是一点儿也不能少的。于是又特意聘请了两名从宫里退出来的资深嬷嬷教几人学规矩。 临行前几天,萱娘、夏见源、梁玉中和福清公主等又设宴为甄钰践行。 福清公主尤为不舍,又接了她进宫陪自己住了两日。 “甄姐姐,甄姐姐一下子就去两年,岂不是要两年见不着甄姐姐了?”福清公主拉着她,说起来便一脸的失望和不舍。 甄钰忙笑道:“公主,两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到了江南,我一定会时时与公主通信的。” 福清公主有些忧心忡忡的点点头,低声道:“姐姐,皇姐与我不同,她本性虽善,可心思细腻,又甚是敏感,姐姐与她一处时,要,要——”福清公主有些欲言又止,笑道:“也就是我白嘱咐罢了,姐姐这么聪明,自然知道的。” “我会注意的!”甄钰点了点头,明白福清公主言外之意是让她在荣昌公主面前小心说话,毕竟,荣昌公主可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她的身边,是必定会有皇后的人的。 “你在宫里也多留点心,如今定郡王又不在宫中住了,你也少了个可以商量的。”甄钰又道。 福清公主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姐姐怎知我同二皇兄可以商量呢?” 甄钰笑道:“我只知道二皇子是个好人!”二人说着相视一笑。 甄钰原本还担心夏见泽会来找自己,不想一直到离京,夏见泽都没有私下里约见她,只是让人捎来了一封信。 夏见泽在信中说,如今不便相见,请她安心前往江南,她这么避开倒是正好,可以给他更多的时间去争取。如今他正要好好办差,争取在父皇面前露个脸,获得重用,这样将来求娶她也会更加多了一成把握。 甄钰看过了信,心里除了沉重还有点儿不安。夏见泽如今根基太浅,贸然立功露脸,恐怕皇上还没有来得及注意上他、重用他,皇后和太子就先要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对权倾朝野的简氏一族和爪牙众多的太子来说,要设计夏见泽那是太简单容易不过的事。 甄钰想着又有点儿内疚起来。夏见泽从不是个急功冒进的急躁之辈,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也不会生出这么危险的想法!可惜,无论自己怎么解释,他却始终不肯听进去。 甄钰思索一宿,给夏见泽回了封信,信中提醒他立功什么的无需着急,如今最要紧的一是将郡王府实实在在的掌控在自己手中,内奸叛徒要设法铲除干净;二是要好好的结交梁玉中和夏见源两人,这两府虽然在朝堂上没有什么势力,但是在皇室贵戚中却是地位尊崇、颇说得上话的,且正因为他们地位超然,说出来的话也就更加不容人忽视,夏见泽结交他们,没准将来可以派的上用场,而且因为他们不是实权人物,也不会太引人注目、太敏感。 除此之外,最好与九城兵马司中下层的小头目兵士们打好关系,上京城发生的大小事情,想必没有几件能够瞒得过作为地头蛇的他们的耳目。即使他们不知道的事,想要打听,也定有渠道。 他们身份卑微,在大人物眼里比一只蚂蚁强不了多少,没有人会去注意他们,更不会重视他们。结交他们很安全,没准简氏一族还会笑话他不知上进、自甘堕落!可是来自社会底层的甄钰却知道,他们平日里作为八卦消遣的消息,不知多少大人物拿着银子都买不到! 甄钰给夏见泽的信没有写得太直白,但夏见泽见了应该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甄钰不知道的是,她这封信不知被谁抄录了一份呈到了皇帝的御案之上。rq 第298章 皇帝看完了这封信,威严的面上顿时露出了微笑,眉头也舒展了几分。 皇帝一边将信笺折成条状凑到烛火上点燃,一边喃喃低笑道:“朕果然没有看错,果然!好,好,这是天意,真是天意啊!” “定郡王见了这信之后,可有什么表示?可有表示按不按照这信上的做?”皇帝将燃了大半的信笺随手扔在一旁的紫铜雕镂小香炉中,锐利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跪在面前的黑衣人。偏殿的灯光很暗,影影绰绰,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黑衣人垂着头,低沉的声音一字字道:“禀主子,属下见定郡王在书房中捧着这信笺沉思了许久,态度十分慎重。” 也就是听进去了甄钰的话了。 皇帝点点头,低声吩咐道:“继续替朕看着定郡王,有什么消息速来回报。” “是,主子。”黑衣人垂首答应,悄然起身,身影一闪,便又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中,一切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离京的前一日,甄府中忙得人仰马翻。因第二日一早便要上船离开,这一日便要将一切行礼先搬运到船上安置好。甄夫人与两位姨娘、王妈妈、几位管家里里外外的吩咐着,又命万管家亲自带着妥善人去了码头,听从宫中安排公主途中起居的管事公公吩咐,将行李归类置好,不要弄出什么差池了。 零零碎碎的东西颇多,上船的规矩又大,竟也忙到了太阳落山时才算结束。 甄夫人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拉着甄钰的手,喉头梗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夫人,这是咱们二姑娘福气大。这才被荣昌公主选中同行,去了南京,又是侍奉佛祖沐浴佛光的。更是积攒福气的好事,夫人应该高兴才是啊!”刘姨娘见了便陪笑着劝甄夫人。 白姨娘和甄敏听了,俱是撇了撇嘴甚是不屑。甄敏不用说了,凡是甄钰的事她没有一件看得顺眼的;白姨娘则是看不上刘姨娘巴结甄夫人的样,心想还是自己好,没有女儿要出嫁,儿子又争气。小小年纪便中了举人,不怕甄夫人在儿女的婚事上拿捏自己!刘姨娘就不同了,生的可是女儿! “是啊娘,早就听说江南山清水秀风景如画,女儿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了。原本还以为无望了呢,不想竟有这个机会。娘,您就放心吧!等到了江南,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女儿每一样都采买些叫人送回来给娘!”甄钰亦拉着甄夫人的手笑道。 甄夫人倒给她说的笑了起来,嗔着她打趣道:“你呀!娘还不知道你么?就惦记着在外头疯玩呢,离开娘这么久,竟也舍得!” “娘!”甄钰本就有几分强作笑脸,听了甄夫人这话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甄夫人见了一把搂入怀中,母女两个都呜咽了起来。 重生在这具身体之后,甄钰还从来没有离开过甄夫人,便是前世。也从未与自己的娘亲分离过,这时候乍然要分别这么久,她的心里顿时一下子就变得没着没落的起来。 两位姨娘和甄克善兄弟、王妈妈等见状忙上前劝解,好一阵,甄夫人方止住了哭。丫鬟绞了热毛巾上来,母女两个净了面,众人方坐下好好说话。 甄夫人难免又千叮万嘱,百般交代,甄钰和秋心等都一一的答应了。 甄夫人又特意对唐妈妈说道:“唐妈妈你是个稳重细腻的,小丫头们还不懂事,到了江南,凡事就托付给你了!帮我照顾好钰儿,我自亏待不了你!” 唐妈妈忙上前笑道:“夫人放心!姑娘自来懂事,又识大体,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姑娘,不负夫人所托!” 甄夫人满意一笑,轻叹了一声。 这一夜,甄府上下无眠。 宫里的荣昌公主,也独自坐了半夜,在侍女红蓼、兰芷多次催促下,方上床就寝。 第二日一早,荣昌公主和甄钰先后登船,钦天监算好的好时辰一到,随着司仪官一声悠远嘹亮的唱和,岸上鼓乐齐奏,凤舟缆绳轻解,划开水面的波纹,缓缓驶离码头,渐渐离开了码头送别的人群,也远离了上京…… 荣昌公主和甄钰所乘的是一艘三层的阔大凤舟,前后周围随行有两艘大船、两艘中等船只以及八艘轻便快捷的小船,充当一路上的护卫与打点衣食各项事务。 船队离开上京不久,荣昌公主便派人请了甄钰过去说话,甄钰见了忙笑道:“本该臣女前去拜见才是,倒教公主派人传话,这是臣女的不是了!” 于是带了莲子随那传话的太监过去。秋心、秋朗姐妹不甚适应船行,有点儿发晕,唐妈妈和桂圆陪着她们在房中休息。 “我还生怕你不惯乘船呢,如今瞧去倒也还好!”荣昌公主见甄钰来了便将手中的书卷随手搁在一旁笑道。 “托公主的福,臣女还好!公主的气色瞧去也还好啊!”甄钰笑着忙上前屈膝欲跪下见礼。 “妹妹快起来!”荣昌公主上前两步一把扶住了她,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认真的望着甄钰,恳切笑道:“咱们还要在一块儿住两年呢,这才刚刚开始,以后天天见面,妹妹如此多礼也不嫌麻烦吗?以后就叫我一声‘姐姐’吧,在阿媛面前怎样,在我面前也是一样。若是妹妹非要见外,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甄钰一怔,忙笑道:“公主既这么说,那臣女恭敬不如从命!”见荣昌公主似嗔非嗔的瞪着自己,甄钰自己也笑了,说道:“姐姐,妹妹口误,姐姐饶了妹妹这一遭吧!” “这还差不多!”荣昌公主说着,二人相视一笑。 “来,咱们坐下说话。”荣昌公主拉着甄钰的手一同坐下,红蓼忙奉上茶来。 甄钰从前倒不知荣昌公主竟是如此健谈之人,见惯了温柔沉静似水、优雅高贵的她,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又顾忌着荣昌公主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对她并不敢如同对福清公主一样,说话前后看似随意,其实在心里早已思量过好几回,如此下来,不过小半个时辰,已觉甚是疲惫了。 荣昌公主也察觉了她的拘束和谨慎,心里有些失望,知道自己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见她累了,不多会便笑着结束了谈话,让她回去休息。 半个月之后,两人终于来到了南京。 秋心、秋朗姐妹望着彩旗飘飘、人密如蚁的码头,顿觉无比的亲切,各自长长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可算是到了地方了!”秋朗叹气。 唐妈妈好笑道:“这么大的船,跟平地也差不多了,不想你们俩还是不惯。下次若乘了小船,看你们怎么样呢!” 秋朗吐了吐舌头,摇着手笑道:“我才不要呢!那会要命的!” 甄钰听了笑道:“什么要命不要命?咱们还要在江南呆上两年呢,不惯坐船怎么行?明儿多练练,习惯了也就好了!越是怕,才越是要克服。” 秋心便笑道:“姑娘说的是,骑的了烈马、乘得了快船,那才是合格的保镖。”几个人听了,顿时笑作一团。 江南总督早已带着江宁府一干有头有脸的官员们穿着官服,恭恭敬敬的跪在码头上等着迎接公主凤驾。 先下船的是荣昌公主的凤辇。凤辇下了船,套好了随船同来的御用拉车马匹,全副仪仗执事摆开,荣昌公主和甄钰戴着帏帽从船上被一众宫人簇拥着下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了。 细细缓缓的鼓乐声中,江南总督带着众人俯首叩头,口称“公主千岁千千岁!”行参拜大礼。 “都平身吧!”荣昌公主抬了抬手。 “谢公主千岁!”众人相互搀扶着缓缓起身,跪的久了,膝盖早已发麻,特别是一些年纪大的,两条腿都麻了,差一点儿要站不起来。 荣昌公主淡淡道:“栖霞寺那边可收拾妥当了?本宫这就过去吧。今后本宫不传召,你们不必前去请安拜见。本宫是来修行的,切勿为了本宫此行扰了民众百姓,这样本宫也会不安心的。” 江南总督忙出列,躬身拱手陪笑道:“公主仁爱,卑职代百姓谢过公主。只是那栖霞寺虽已收拾好了,但今日过去却也仓促,不如先把公主的行李搬运过去安置妥当,公主也在南京城中歇息两日再去不迟。南京城中已收拾下一处妥善的院子,虽不能同宫中相比,也还干净,请公主移金步暂做休息。” “不必了,这时候还早,本宫还是直接上栖霞寺吧!本宫不是来享福的,栖霞寺中既已收拾妥当便无妨。”荣昌公主不愿意同地方官僚多做接触,略一沉吟,仍是拒绝了江南总督的好意。 江南总督顿时有些急了,陪笑道:“公主好歹还是在城中歇一晚吧,江宁府也有好几位诰命夫人,还得给公主请安呢!” 皇后、公主、亲王妃及品级较高的妃子贵妃随同皇帝巡幸外地,照例当地的诰命夫人或者一些大家世族的当家女眷是要过来请安的。若是入了贵人的眼,留下相伴几日也是常事。rq 第299章 当今皇帝节俭不好喜乐出游,自登基以来除了每年秋狩就没有离开过上京。皇帝不出巡,皇后、太子什么的那是想都不用想。荣昌公主作为皇后唯一的女儿、太子的胞妹,她好不容易来一趟江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江宁府众官员还能不可着劲的巴结? 荣昌公主有些不快起来,正要拒绝,甄钰突然笑道:“公主,我觉得总督大人说的也有理,不如咱们就在南京城中住一晚上吧!这一路乘船下来,想必公主也累了,养足了精神,明儿再上山岂不更好?” 江南总督眼睛一亮,感激的望了甄钰两眼,连连点头笑道:“甄姑娘说的极是,微臣也是这么想的。” 荣昌公主想了想,终于点点头道:“也罢!那今儿就在南京城中住一宿吧!”荣昌公主说着偏头吩咐身边的姑姑:“先把行礼都抬到栖霞寺安置好了,明儿本宫便过去。吩咐下去,不许惊扰了寺中各位修行师父,佛门清净之地,不许喧哗闹事,更不许仗势欺人,若叫本宫知道了,是定不轻饶的!” “是,公主!”姑姑敛神耸身答应,江南总督及一众官员心里也不由得“咯噔”跳了一下。原本打听到这位公主是个性子最温柔和顺、极好说话的,不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果然不错,打听来的消息到底做不得数。可是皇上已经多年未曾召江南一地的官员上京述职,上京中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大伙儿也只能靠打听消息。不能亲见。 “公主放心,微臣会派人协同宫中女官一同前往寺中安排。”江南总督说着扭头向一众官员列队中沉声道:“蒋知府,你亲自带人陪同,将公主和甄姑娘的行李好生安置到寺中。不得有误。还有,记得方才公主的吩咐,不要惊扰了寺中修行的师父、不要扰了佛门的清净。去吧!” 因为甄钰帮他说了一句话,他心下感激,话中便也将甄钰带上了。 “是,大人!卑职这就去!”蒋知府忙出列,一边应声一边向荣昌公主跪下又磕了个头,小心翼翼的起身,招呼旁别队列里的得用手下。自去与女官接洽。 “公主、甄姑娘,请!”江南总督恭声抬了抬手。 荣昌公主点点头,向甄钰道:“钰儿就同本宫一起上车吧,省得麻烦。” 甄钰笑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与荣昌公主相携前后上了凤辇。司仪官一个手势。唱礼的太监敞开嗓子悠长嘹亮的唱道:“公——主——起——驾,奏—乐—” 乐声一变,凤辇徐徐启动,迎驾众官员们缓缓躬身分列两旁,相对而跪,恭送公主凤辇。 悠然的鼓乐声中,江南总督心中又迎来了新一层雾水:据京里得来的消息,甄家二姑娘不是和福清公主最要好、与荣昌公主关系仅一般的吗?怎么却是与荣昌公主这么亲密?这上京中传来的消息,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江南总督心里顿时有些烦躁起来。待得公主凤辇过去,众官员起身尾随时,他招招手唤来一名心腹手下,附耳悄悄吩咐了几句,命他回去知会夫人,将送给甄家姑娘的礼物再加重一倍。 凤辇进了南京城北城一处叫做“玉璞琼林”的园子。隔着凤辇薄纱,亦可见布置得十分讲究精致,乃是花费了许多心机的。 一时驶入内院,下了凤辇,进入居室,更觉精美华丽无比。红蓼、兰芷见了不由笑道:“早听说江南富庶,果然不假!” “太奢侈了些,原不必如此。”荣昌公主淡淡说了一句。 甄钰拉过荣昌公主一旁,悄声笑道:“姐姐有所不知,若是我猜的不错,这园子定是此处某大户人家的私家园子罢了,人家有银子,高兴怎么布置便怎么布置,并非官府出钱,也不曾劳财伤民,横竖咱们住一晚上就走了,姐姐也不用过意不去。” 荣昌公主诧异,睁大了眼睛说道:“你是说,这是私家园子?” 荣昌公主抬眼打量室内的陈设,帐幔帘栊俱是最上等的云锦,椅垫椅搭皆为精美的苏绣,地毯是波斯几何花纹福瑞驼绒毡毯,家具是合着地缝打制的一整套黄花梨,茶具是斗彩细瓷,壁上挂着董源的《潇湘秋水图》,案上、格架上的摆设更无不精美,一对两尺来高高珐琅彩胭脂红山水图的耸肩梅瓶尤为抢眼。细细一嗅,那鎏金狮顶錾花三足熏炉中,淡淡溢出的是百金一两的泽兰露凝香。 荣昌公主叹道:“若这真是私家园子,这人得有多丰厚的家底!奇了,你怎知这是私家园子?” 甄钰笑道:“地方官员一向来便是这种做法,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往往京里有钦差下来,为了争取获得招待的机会,当地富商不知怎样的争破了头呢!更何况姐姐是贵为金枝玉叶的公主?姐姐尽管安心住便是,这是姐姐住过的园子,保管这一日之后身价暴涨,没准连带着园子主子的其他生意都沾了光,说起来,是这园子的主人占了大便宜呢!” 荣昌公主想了想,笑道:“难怪江南总督一个劲的请我暂住一晚,这么说他必定也收了好处了?” “那是自然。”甄钰笑笑。 一时两人梳洗完毕,便有小太监上来传话,江南总督求见。 荣昌公主命传他进来,拉着甄钰笑道:“你同我一起见他。”说着拉着甄钰一起坐下,有宫女缓缓放下珠帘和轻纱,将内外相隔。 一时脚步声传来,江南总督在帘子外头跪下行参拜之礼,荣昌公主命起身回话。 不过是些客套辛苦之类的话,随后荣昌公主又定下了明日一早诰命夫人们请安的时间,便让江南总督退下。 江南总督应了一声“是”,试探着陪笑道:“这屋子布置不知公主住得可还满意?这园子倒也有一两处颇值得一看的景致,可供公主略微消遣。” 荣昌公主笑道:“你们有心了,其实不必如此费事。” 江南总督忙又笑道:“公主此言令卑职汗颜,这园子乃是南京城中李千三李老爷的私家园子,一切都是现成的,只略微收拾了一下,并不曾费事。” 荣昌公主与甄钰相视一眼,心道果然如此。这江南总督是在拐着弯的为这李老爷讨赏了。荣昌公主沉吟着,一时倒不好回答的。若是故作不懂就此打发了江南总督,未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可若说赏赐,又不知赏什么合适。 “难得他有心了,”荣昌公主沉吟道:“赏银三百两,赏他夫人宫缎两匹、金钗一对。” “是,微臣代李老爷及其夫人谢公主恩典!”江南总督有些失望,他本来是想求荣昌公主准许李老爷的夫人前来请安的,可荣昌公主怎么可能没来由的见一个商人妇?转念一想,这赏赐也是公主给的脸面,那李老爷也该满意了。 “今儿就不必再过来请安了,明儿见过几位诰命夫人,本宫就上栖霞寺。去吧。” “是,公主。”江南总督答应下来,又陪笑道:“微臣特意备了些土仪特产,都是些不值钱的土物,请公主赏脸,权当看个新鲜。” 荣昌公主笑道:“好,呈上来便是!” 江南精神这才又振了振,忙转头使了个眼色,命人将礼物呈上,又陪笑道:“还有一份是给甄姑娘的,已叫人送往甄姑娘院子了,也请甄姑娘笑纳!” “我倒是沾了公主的光了,谢谢总督大人!”甄钰笑道。 “难怪父皇不愿意出京巡幸,这些地方官员还真是难缠!”荣昌公主不由得叹了一声。 甄钰笑道:“这是旁人盼都盼不来的,姐姐倒嫌烦!” 荣昌公主一笑,命人将江南总督所赠礼物都奉上来,一一见了,并无什么出格的东西,这才放了心,命人仍拿下去收好。 次日,见过几位诰命夫人,发了赏,荣昌公主便要即刻上栖霞寺,几位诰命夫人苦留不已,说是还不曾设宴为公主接风。荣昌公主执意不肯多住,坚持上山。众夫人们阻拦不住,只得恭送公主离开。 过了中午,方到了栖霞寺。寺中主持与几位长老大师、众弟子一起在山门迎接,荣昌公主忙命免礼,甚是客气与主持说了些话,主持及寺中众长老方放下心来,将公主迎至特意为公主收拾出来的西院。周围几处小院落,护驾的侍卫们已经进驻完毕,又特意开了一条便宜下山的路,以免影响寺中正常生活。 至此,甄钰便陪着荣昌公主在栖霞寺中安住了下来。 荣昌公主便去了钗环改了装,换上青绿一系的素色衣裳,头戴莲花冠,每日在佛前跪拜念经抄经,有时也让两名替身宫女轮流替代。如此便无甄钰什么事,只是挂了个“陪同修行”的名头,平日里与秋心姐妹、莲子桂圆等在栖霞山极其周围游玩。rq 第300章 栖霞山风景优美,江南山水比之上京更别有一番滋味,几个人都是年轻姑娘,岂有不好玩的?且荣昌公主亦未拘束着她们,自顾自修行自的,由着她们自己玩。幸有唐妈妈跟着来,一切方能够打点得妥妥当当,不然,光有秋心一个尚算细心的,还不知要忙成什么样。 栖霞山风景再美,一个多月后也看腻了,甄钰求了荣昌公主答应,欲往附近城镇乡村去游玩。荣昌公主便笑道:“你要去便去,只是莫教人认出你的身份来,还有啊,不要在外头过夜!” 甄钰笑着应了,将备好的男装拿了出来。唐妈妈笑道:“我说姑娘好好的怎么收拾了这样的衣裳带着来,却是为着今日。姑娘出去便去,只千万别忘了回来的时辰!咱们在这人人生地不熟的,可不比上京!” 甄钰笑道:“自然记得回来的,唐妈妈做的饭菜那是外头都比不上的,不回来怎么行呢!”说的大家都笑起来。 这日甄钰带着秋心、秋朗在一处小镇上游玩,回程时冷不防张开双臂拦住了马车。 “这位公子爷能否行个方便,这儿有位村民腿受了伤,能否借马车一用?”一个清亮中略带焦急的男子声音从车外传来。 甄钰撩起车帘向外看了看,果然见四五位乡民围在一起,地上躺着一人,正痛苦的呻吟着,裤筒上、地上流满了鲜血。 拦车的是一位青衣长衫男子。二十来岁年纪,相貌堂正,薄唇浓眉,双目炯炯,眼神清湛,举止甚是斯文。 对上甄钰疑惑的目光,男子忙道:“在下姓宋。是宋家村的一名大夫,请公子帮忙,送到前边宋家村在家家中便可。” 甄钰点点头,忙道:“救人要紧,快些将他抬上来吧!” “多谢公子!”宋大夫大喜,拱手道谢,向那边挥了挥手。 一时几个人七手八脚将那受伤的农夫抬上马车,秋心瞟了一眼,目光落在那人受伤包裹着的腿上有些出神。 宋大夫抬手拭了拭额上的汗,有些抱歉的拱手笑道:“虽然在下已经为他止了血。只是伤口太大太深,仍是有些血污。等会到了宋家村,在下定会叫人把马车清洗干净了!” 秋心一愣回过神来他是什么意思,忙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误会了!我是想说。您医术一定不差,这伤口处理的甚好。” 另一人听了抬起头说道:“那还用说?宋大夫在我们这十里八乡可是大大有名的,比南京城里那些名医半点儿也不差,价钱还公道!” “好了,快把人扶好。这就走了!”宋大夫打断了那人的话,吩咐着。那人“哎”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令伤者靠在自己身上。 宋大夫告了个罪。出去同车夫以及另一随行的乡民坐在一起,指点着车夫赶车。 这宋大夫说是拐了个弯就到,结果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才到,甄钰主仆三个瞧得晕头转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如果不是有功夫旁身,秋心和秋朗此时没准该担心是否遇上绑匪的可能了。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甄钰主仆先下了车,放眼望去,这是在一座较为平缓的山坳之中,有河流平缓蜿蜒流过,身后便是竹篱茅舍几间摆开,茅舍后开了一片应是菜园,望去一片青绿。一群放养的鸡在院子前咯咯咯欢叫觅食,一条大黄狗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见了这许多人“汪汪”的叫了两声,然后小跑到宋大夫身边蹭了蹭,亲昵的摇了摇尾巴。 “宋家村?”秋朗嘀咕着,放眼四顾,好像只有眼前这一座院落。 “姑娘不知,宋老爷子父子俩爱清静,住在村子边缘,绕过这山坳,才是宋家村聚居之地。”往下抬人的一位村民抬头解释。 主仆三人这才恍然大悟。 “谁又来了?怎么这么吵啊?阿隐回来了吗?”狗叫声刚停下,便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柴扉小门从内打开,一位胡须花白、干干瘦瘦的老者从里头颤巍巍的出来。 两名乡民亲切的招呼他“宋老先生!”,那宋老先生一见那流血昏迷过去的汉子,“哎哟”一声,忙道:“快,快抬屋里去!” “几位,请屋里坐一会儿,怠慢之处,还请见谅!”宋大夫拱了拱手,便跟着抬了那伤者匆匆进去了。 “无妨的,您忙!”甄钰主仆三个相互望了望,便也跟着进去了。 院子里晒晾着不少的药材,空地上也栽种着许多常见的草药。主仆三人进了屋子里,宋大夫父子都跟着去了厢房救治那伤员,前厅静悄悄的,再无旁人招呼。 “公子,这屋子倒也干净,公子坐一坐吧,奴婢给公子倒杯茶!”秋朗见状也老实不客气,径自拿起方桌上的茶杯茶壶为甄钰斟了盏茶。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宋大夫才一脸疲惫从里边出来,向甄钰拱手笑道:“今日多谢公子!真对不住,倒叫公子受冷落了!” 甄钰忙侧身还礼,笑道:“宋大夫救死扶伤,令人敬佩!那乡民的伤已经无碍了吧?” 宋大夫点点头,说道:“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失血过多,恐怕得卧床多休息一阵。幸亏今日碰见公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甄钰笑道:“那也是宋大夫医术高超。既已无事,在下也就告辞了!” 宋大夫恍然大悟回过神来,抱歉笑道:“都怪我疏忽了,竟忘了时辰!说毕扬声叫‘阿忠’!” 一名陪着前来的乡民“哎”了一声从厢房中出来,宋大夫便交代他领着甄钰主仆出去,顺便回去告诉一声那受伤乡民的家人,让他们放心,过几日再过来接他回去。 阿忠答应了,进去告别,出来又谢了甄钰一回,于是宋大夫送她们出去。 “秋心呢?去哪儿了?”甄钰这时才发现秋心不在。 秋朗忙笑道:“公子别急,姐姐刚才说出去走走,应是在这附近,奴婢去找她!” 不料秋朗尚未去找人,便听到后边的菜园子里传来一阵老人的呼喝和年轻女子的辩解,宋大夫脸色微变,诧异道:“是,是我爹!”忙奔了过去。 “姐姐!”秋朗和甄钰相视一眼,两人十分诧异向来稳重的秋心到底做了什么,让老宋大夫气急败坏成这个样子,也忙跟了过去。 只见秋心正在连连道歉,宋老大夫不依不饶嘴里不停的说着什么,花白胡子激动得一颤一颤的,宋大夫正用方言在劝着他。秋朗一见就火了,柳眉一瞪就要冲上前理论,甄钰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老宋大夫终被儿子劝住,忿忿的瞪了秋心一眼,念念叨叨的去了,秋心面上泛红,甚是尴尬。 宋大夫抱歉的向秋心笑了笑,转身过来,向甄钰道:“家父对这些草药爱逾性命,平日里连见都不许人见一下的,这位姑娘无意中闯到此处,家父情急之下这才出言——得罪,请公子和姑娘海涵。” “几棵破草药有什么了不起,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秋朗奔过去挽着姐姐的胳膊,安慰的望了她一眼,瞪着宋大夫道。 “秋朗!”秋心忙笑道:“是我冒失在先,不怨宋老大夫生气!公子,奴婢丢了公子颜面了!”秋心说着向甄钰福了一福。 “不知我这丫头可有损坏贵处草药?”甄钰向秋心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转而向宋大夫微笑道。 宋大夫忙道:“不曾,不曾!是真的,不然,我爹那脾气——呵呵!”宋大夫见甄钰仍有些疑虑似的便忙又解释了一句。 甄钰这才放了心,笑道:“既如此,我们先告辞了!不知者不罪请宋大夫向宋老大夫说声抱歉!” “公子这么说倒更令在下汗颜了!”宋大夫甚是过意不去,笑道:“天色不早,便也不留几位了!”说着亲自将她们送了出去。 上了马车离开宋家村,那引路的乡民也笑着说道:“这位公子爷和姑娘,你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宋老大夫就是这么个脾气性子!其实,他心肠跟宋大夫一样好,对乡亲们都好!” 秋心忙笑道:“说来说去也是我冒犯在先,并不是老先生的错。” “姑娘这么想就好了!姑娘脾气性格这么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呵呵!” 秋心笑笑,不再答话。 回了寺中,直到晚间无人时,甄钰方唤过秋心姐妹说话。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甄钰问道:“秋心你向来不是个冒失的,好好的去人家的药圃子里做什么?” 秋心神色滞了一滞,情知难以糊弄甄钰,便说道:“奴婢是无意中看见那园子里似乎栽植有九节接骨草,心里好奇,这才想过去一探究竟。谁知道那宋老先生恰好看见,便将奴婢大骂了一通。”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秋心面上仍有些讪讪,便是从前在杨九娘那里,也没有人敢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不想今日却平白挨了这么一顿。rq 第301章 “怎么可能!”甄钰还未说话,秋朗已经惊讶的叫了起来,说道:“姐姐莫不是看花了眼了,接骨草寻常只有三节、四节,五节以上便极其难得了,七节、八节更是极品中的极品,长到九节,从来见都没见过,那么一个破园子里,竟有这样的宝贝?” 甄钰一怔:“九节接骨草?是什么东西?” 秋心姐妹相视一笑,秋心便解释道:“怨不得姑娘不知道,这是一种治疗外伤的奇药,接筋续骨效果极好,乃是军营中最受欢迎也是最重要的一种草药!不过,正如秋朗所言,这长到九节的接骨草起码生长了近百年,乃是此中神品,奴婢从未见过,今儿见了也是吃了一惊,所以才忍不住欲上前看个究竟!” “那姐姐究竟看清楚了没有?到底是不是呀?”秋朗心急,忙又问道。 秋心想了想,有些遗憾的摇摇头,说道:“我还没走到跟前,就让宋老大夫给喝住了,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看见了!” “可惜了!”秋朗想想觉得不甘,说道:“姐姐,不如,找个机会咱们悄悄的过去细细看一回?” “不可!”却是甄钰与秋心同时出声。 “秋朗,你不要乱来。”甄钰说道:“无论是不是那又如何?宋大夫不是说了吗?老宋大夫爱药草成痴,就算是真的,那也必定是他老人家不知怎么艰难才得来的,万一你弄坏了,岂不是叫人心疼?怎么?难不成你还想顺手牵羊?这种事是万万不许的!” 秋朗脸上微热。忙垂首答应了一声。 “姑娘是不知道这九节接骨草有多么神奇和宝贵,若是送往西北军营,能发挥奇效,在那园子里。却是可惜了!”事后秋朗遗憾道。 秋心却道:“难不成叫姑娘说中了你还真有这等想法?便是再神奇、再宝贝,那也是人家老宋大夫的私人物品!况且便无此物,西北军营也不会因此而酿成甚么无可挽回的后果。你呀,快收起那点子心思吧!我可警告你啊,那老宋大夫那么个脾气,发起作来嚷了出来,没的连姑娘、公主的名声都要坏了,这般后果,你可承担的起?” 一席话说得秋朗咋舌。忙笑道:“好姐姐,我也不过是顺口说说罢了,哪能去做贼呢!” 秋心笑着摇摇头,暂且放下此事。 宋家村那边,老宋大夫正在屋里对宋大夫皱眉:“你今天怎么把那三个女人带回来?太唐突了!你别告诉我没看出来那领头的是个女人。咱们学医之人,这男女的身形体态容貌特征那是一眼便看得出来的!” 宋大夫笑笑,说道:“爹,人家既然女扮男装,我又何必拆穿呢!她心底倒好,我一拦车她瞧了一眼伤者就答应了,我急着救人也没想那么多。爹为何这么忌讳呢!” 老宋大夫哼了一声,冷冷道:“你没听出来吗?她们三个都是上京口音。” 宋大夫一怔,眸中飞快划过一丝沉痛。摇摇头,低声苦笑道:“孩儿早就忘了上京口音是什么样了。” 老宋大夫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也不是怪你,总之,小心使得万年船。那姑娘举止言谈中自有一份高贵优雅,还有那俩丫头的行事做派、对主子的态度。无不透露出她们绝非上京一般人家的女子。还有,那俩丫头脚步轻盈、目光清明、呼吸吐纳异于常人,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这也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这样的人家,咱们招惹不起!” 宋大夫一愣,回想起来果是如此,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面色变了一变,说道:“爹,回来之前,那闯了园子的丫头见了我为大力包扎的伤口,还多看了几眼,还说我手艺好。你说她——难道她也在军营里呆过?” 老宋大夫眉棱骨也是一跳,军营中包扎伤口的手法与民间一般的外伤大夫不同,非亲眼见过绝不可能认出来。 “也许,是咱们想多了吧!”老宋大夫反而摇摇头,说道:“她只是夸你手艺好而已,又不曾说别的,她既习武,想必对这些事情格外上心,也说不定。” “对不起,爹。”宋大夫十分内疚,父子两人隐居在此十几年了一直未出什么差池,如果因为他的疏忽大意而引来横祸,他这一辈子怎能安心?父亲年事已高,难道还要带着他离开此地过居无定所的日子? 不过,不知为何,他心里虽然内疚,却并没有多少惶恐与不安,内心深处他直觉的认为,今日那位姑娘,不会是个坏人,即便发现了什么,也不会害他。 “唉!”老宋大夫喃喃道:“我看她们也不像坏人,罢了,我年纪也大了,也走不动了,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他说着从床底下的暗格中小心翼翼取出来一个油布包,说道:“这东西我怕放在家里不安全了,你在外头寻个妥善地方埋起来,万一将来我什么都来不及交代便走了,你再取出来打开来看,到时你自己决定要怎么做。” 宋大夫神色复杂的点点头,双手接过,说道:“爹,您不会有事的。” 老宋大夫摆摆手,倒是大方一笑,淡淡道:“我老头子不是怕死,只是不想就这么白白死了,只是有些事,如今还不到说开的时候,我自当小心保养我这条老命!我要睁大眼睛好好的看一看、瞧一瞧,看看老天爷,到底眷顾谁!” “爹……”宋大夫眨了眨眼,眼眶顿时就湿润了,只觉得这话听来格外的凄凉。 转眼便近了中秋,甄夫人惦记着女儿,特意派人快马加鞭送了好些过节的月饼、桃酥、香梨等节物给甄钰,顺带还带来了许多别的诸如杏干核桃杏仁之类的干果以及换季的衣裳鞋袜,均是她素日所喜的。 甄钰见了来人,看了母亲和哥哥写来的信,满心都是欢喜和感动,又细细的问了家中状况,得知父母兄妹们一切都好,便放了心,命人安排来人住下。 “姑娘,这些吃食可都是上京里有名的老字号所出呢,”唐妈妈一样样收拾甄夫人命人带来的东西,天泰号的杏仁干、百顺斋的奶酪酥、蒲云斋的大八件小八件、华安居的五香瓜子、吴汇源的八宝南糖……应有尽有。 “这些东西在上京里不值什么,可在这外头却是有钱也没地儿买去了。要不奴婢收拾些出来,等会儿给荣昌公主那送去一些?”唐妈妈笑问。 秋朗便笑道:“唐妈妈有所不知,荣昌公主不爱吃零食。” 甄钰笑道:“幸亏唐妈妈提醒,便每一样分一半出来,等会儿我送过去!荣昌公主不爱吃,让她赏身边的宫女姑姑们也好!” 唐妈妈笑着自去分配不提。 一时分好了,甄钰便叫秋心姐妹捧着,去到荣昌公主修行的逸心院。 荣昌公主见她突然过来心中纳闷,笑道:“今儿没出去逛去?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甄钰便命秋心姐妹将东西放下,笑道:“这是我娘派人送过来的,今儿刚刚送到,我叫人收拾了一些,特意送过来给公主也尝尝!都是京里的好东西呢,路上也没耽搁,味道同京里一样好!” “谢谢你有心了!伯母能叫人带来多少,难为你还想着我!”荣昌公主见了也很高兴,信手握了一滞香梨,放在鼻端下闻了闻,笑道:“还别说,在外头可见不着这么好的香梨!” “姐姐喜欢,我那里还有一些,等会再多送些过来!”甄钰笑道。 荣昌公主忙笑道:“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你留着吧!” “姐姐不用同我客气。” “哦?既这么着,你把甄夫人送来的东西统统都给我拿过来吧!”荣昌公主笑道。 “姐姐!姐姐欺负人!”甄钰也笑起来,不再坚持。与荣昌公主相处这么些时间下来,二人之间虽未亲昵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比之先前却也轻松自在了许多,说话之间也没那么拘束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中秋了!”荣昌公主轻轻一叹,有些出神。 “姐姐,是想皇上和娘娘了吗?”甄钰抬眼瞧了瞧她。 荣昌公主微微一笑,点头淡淡道:“到底是团圆佳节,如何不想呢?” 甄钰生怕勾起她思乡之绪来,忙笑着道:“等到了那日,咱们也可以很热闹的!咱们叫人买些烟花在后山放起来,必定好看!” 荣昌公主笑道:“只要主持和大师不介意,我也没有意见的!”两人说着商量起过节的事来,好一会,甄钰才辞了回去。 望着甄钰送过来的东西,荣昌公主原本含着笑意的眸子渐渐的暗淡了下去,怔怔的,若有所思。 纵然贵为金枝玉叶又如何?父皇除了对小皇妹极尽宠爱之外对谁都是冷冷清清的,母后一心只在太子哥哥的身上,对自己这个女儿也不过是礼节上过得去,并没有几分真心的关心,便是自己生病了,她也不过吩咐宫女太监们好好照顾、吩咐太医仔细诊断,然后再也没有一句别的话。rq 第302章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才得不到母后的关心和疼爱,她努力的让自己向母后心目中优雅端庄的淑女典范靠近,只是为了能够分得一点点母后的喜怒哀乐,就像她对太子哥哥那样的感情。 可是结果呢?母后夸了她没错,可也仅仅是夸她而已。她看着她的眼中满是笑意,可那样笑容,不像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笑容,更像是一位主人对自己的调教成品甚是满意的笑容。 不过,这样的结果也让她很高兴了,至少,她的努力得到了肯定。她相信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总有一天她会获得母后的赞扬。不料这一天没到来,她反而无意中偷听到了母后何柴姑姑的一次对话。她方才明白,至始至终,因为她是女儿,所以注定是一枚棋子,一枚母后用来为太子哥哥换取利益的棋子。棋子越出色,将来能够换到的利益便更多、更大,母后自然是高兴的! 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一句话,一个人一生中,真挚的友情、父母的亲情、丈夫的爱情,如果任何一样都没有拥有,这个人生注定凄凉悲哀。 她没有朋友,谈不上什么真挚的友情;父母的亲情,她又何尝感觉到一星半点?可是丈夫,她愿意赌一把,尤其是在看到那个人之后,她更是下定了决心…… 她知道他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借故碰过几次面,说过几次话,她知道他并不讨厌她。悸动的芳心更是无可救药的牵挂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眼睛温润而明亮,似乎能看到她的心里去;他眼底的神情那么温柔,她宁愿沉醉其中永不醒来。 于是,她义无反顾的选择相信他。他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他不愿说的原因。她便不问。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她不愿意去想,她只是感觉到,这是她抓住幸福的唯一机会,因为,她再也不会碰到第二个如此这般的人! 到了这个地方,她没有一天不在思念着他。佳节渐近,她心里想的更是他,不知他在京中,又是怎样一番情景,有没有想过自己?荣昌公主的心骤然痛起来。嘴里慢慢的泛起微微的苦涩。 他如果也在想着她,为何没有半点儿表示?为何,连片言只字都不曾带来! “公主,”红蓼、兰芷忽然进来,一怔微笑道:“天都黑了,公主怎么也不叫人点灯呢!”说毕上前打上火折子,将青铜缠枝烛台上的蜡烛小心的点着。 荣昌公主恍然回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室内已经暗了下来。 “公主,这是太子爷差人从上京送来的月饼。特意送给公主赏月。”荣昌公主这才看到红蓼捧进来的一个南瓜形嵌螺钿碎玉红漆食盒。 荣昌公主勉强笑笑:“不想倒是太子哥哥记得我!”说着示意红蓼将盒子打开。 “皇上和娘娘必定也念着公主,只是事务繁忙,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兰芷比红蓼更明白荣昌公主的心思,便笑着劝道。 荣昌公主望了她一眼笑笑没说话,若是计较这个,她的日子还怎么过? 抬头瞟了一眼那打开的食盒。只瞧了一眼她便没有了兴趣,这些月饼一看就是御膳房按规矩所制,没有半点儿心意,太子送来,也不过是面子情儿,压根没有真正念着她。 荣昌公主信手拿起一只花纹熟悉的月饼,将其掰成两半,果然,里头的馅料是她最不喜欢的红豆沙。 红蓼和兰芷面面相觑,一时也愣住了。 “你们拿下去分了吧!”荣昌公主自失一笑,有些意兴阑珊的将手中月饼扔进食盒里,掏出白绢帕子擦拭着手,淡淡道:“是谁送来的?好好的赏赐来人,让他回去转告太子皇兄,就说我谢谢他了!还有,转告父皇和母后,就说不孝女给他们请安了!” “是……公主!”红蓼和兰芷点点头,心里也有些难过。 “等等!这是谁送来的?”荣昌公主突然又问道。 兰芷便笑道:“是东宫的府丞丁大人带着两名东宫侍卫一块儿来的,眼下借住在寺中的客房中。” 荣昌公主的心猛的一缩,纤细的手指下意识握紧了紧,淡淡说道:“原来是他。好了,食盒放下,你们先下去!” 红蓼、兰芷相视一眼,虽有些奇怪公主怎的突然改变了主意,但自然也不会傻到开口询问,二人恭顺的垂首应是,双双倒退着出去了,轻轻带上了门。 荣昌公主的嘴角柔柔的翘了起来,心湖轻轻的漾开一朵小花,眸子里渐渐亮起了光彩,洁白如瓷的面颊上泛着少女娇羞的容光。 “是他来了,他果然没有忘记我么?”荣昌公主忙将那食盒拿到面前,一想到这是心上人千里迢迢带来的,这是经他的手触碰、带有他的气息和印记,她的心便轻飘飘的要飞起来。 难怪太子皇兄没来由送了一盒月饼过来,想必,这也是他从旁提点的吧?他这么做,定是为了自己…… 荣昌公主只觉得双颊生热,眉眼都染上了一层媚色。她将这一盒月饼翻来覆去的看,久久不忍挪眼,一晚上都不曾睡好。 次日,便传见了丁睿。 虽是隔着帘子,双方说的也都是一些表面的客套话,可荣昌公主仍然感到了深深的满足。只要他心里有她,别说修行两年,便是再多几年她也愿意。 送走了丁睿,众人见荣昌公主心情很好的样子,都只当是公主感念太子的兄妹之情,并不曾想到其他。 甄钰也没料到丁睿会来,心里不由得紧了一紧。当日丁睿向荣昌公主辞行下山之后,二人悄悄见了一面。 听他说上京中一切安好,甄钰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甄钰又拐弯抹角问了些夏见泽的情况,倒把丁睿听得深深的瞧了她两眼,方淡淡道:“我和方兄只顾盯着贾家和计家,倒没顾得上定郡王,没听说他有什么事。哦对了,似乎听见太子取笑过一回,说他自甘堕落,跟九城兵马司那些小兵们混到一块了。你想知道他的消息,下回我帮你注意。” 甄钰心下一松,忙道:“我就是顺口问问,不必特意打听他的事。我,我还有点儿东西,想请你捎回去。” 丁睿点点头:“可以,是捎回甄府的吗?” “不是。”甄钰摇摇头,说道:“捎给甄府的东西已经由我们家的管家带回去了,是,是前些日子无意得了些川贝母和明党参、马兜铃,都是极好的上乘品相,我想托你想法子送去忠勇侯府。” 丁睿一听便明白了,点点头道:“可以。我便说是我买了的,让计世澜带回去就是。” 甄钰感激点头,忙笑道:“自然是要算在你的名下。” 丁睿一笑,说道:“没有别的事,我要启程了。若是叫人知道,可是一件不小的麻烦!” “一路顺风!”甄钰将包着药材的包裹递给丁睿,看着他离去了,方与秋心上山回寺。 晚上,甄钰陪着荣昌公主说了一会儿话,回到房中正准备更衣卸妆休息时,突然听到外边隐隐的起了喧嚣,便吩咐秋心、秋朗:“出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这是公主修行的地方,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到这儿来撒野? 秋心、秋朗答应一声刚刚出去,甄钰只觉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她下意识回头去看,眼睛一花,身子被人扣住,嘴也被人一把捂住。 甄钰心中一紧,只听得那人在耳畔轻轻道:“别怕,也别出声,是我,我是计世宜。” 甄钰抬起眼皮望向来人,眨了眨眼定神一看,眼前男子一身夜行衣,肩膀宽阔,身量甚高,眉目端然,眸若寒星,刀削斧刻线条分明的五官神色端凝,正灼灼的盯着她。 虽然与印象中当初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子很不一样了,可是五官神情依稀有当初的影子。更主要的是,被他这么扣着捂着,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甄钰不再犹豫,立刻忙不迭的点头表示明白。 计世宜盯着她,忽的一笑,一下子放开了她。 甄钰抬手揉了揉脸颊顺着气,一眼瞥见他就这么站在旁边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的打量自己,想到方才受制于人的憋屈,不由恼羞起来,沉着脸低声道:“你不是在西北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计世宜朝外头的方向瞟了一眼,低声笑道:“这事回头再同你细说。我被人追杀摆脱不了,突然想到你在这儿便逃过来了,我的胳膊受伤了,你快找个地方让我躲躲。” 甄钰顺着计世宜的目光望过去,才发现他的左胳膊靠肩部的位置被血渍沾染了一大片,伤口处赫然插着一枚乌黑的断箭头。 甄钰吓了一跳,下意识别开眼去,说道:“你到底招惹了谁,怎么弄成这样!” 计世宜笑道:“江南总督亲自带人追来了,没准要搜寺里,你快找地方让我藏起来。不然搜到了这儿,你的麻烦就大了!”rs 第303章 甄钰冷笑:“你倒是挺会为我着想的,回头我还得谢谢您呐!什么?你刚才说谁?江南总督!原来外边那动静就是——” “嘘!”计世宜瞥了外边一眼,悄声道:“你小声点儿!” 甄钰顿时憋了一肚子的气,想要说什么却无从说起。计世宜和江南总督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她没兴趣知道,可是让江南总督从她房间把人绑走那是万万不行的。 甄钰一转身,打开衣柜将一条柳黄绣花的披帛拿了出来扔到计世宜身上,咬牙道:“将你的胳膊缠好了,别在地上掉了血渍。” 计世宜扬眉笑道:“好!”说着索性拉开凳子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抬着左胳膊,用右手笨手笨脚的往左胳膊上缠着。 披帛很长,一只手又不受力,怎么也弄不好,看去越显笨拙。甄钰叹了口气,上前接过,三下两下帮他将伤口重重复重重的缠好,忽然瞥见他微微抬头,寒星似的眸子中似乎隐含笑意正瞧着自己,甄钰一恼,打着结时重重的用力一拉,计世宜痛得身子一紧抽了口气,扭曲的五官一边缓缓舒展一边喘息着闷声道:“你,你做什么!” “哼!你才是做什么呢!”甄钰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姑娘!”秋朗“吱呀”推开门从外头忙忙进来,掀起帘子进了内室,甄钰起身忙欲阻止早已来不及。 “计公子?”秋朗已经看到神色淡然坐在圆桌旁边的计世宜。眼睛顿时一亮,喜道:“计公子你怎么来了!” 本来下意识欲将计世宜挡在身后的甄钰自嘲一笑,放松了身体回身坐下,秋心、秋朗姐妹俩本来就是计世宜的自己人,她慌个什么劲? 计世宜向秋朗点头笑笑,没回答她的话,只垂眼瞥了一眼自己的衣着打扮。秋朗登时白了脸。结结巴巴紧张道:“外头、外头那些人难道是——” “不然你以为呢!”甄钰瞧了计世宜一眼,问道:“外头如何了?” 秋朗忙道:“是江南总督大人亲自带队,说是捉拿私闯总督衙门的刺客。他已经去请示公主了,恐怕——姑娘,您快去公主那边拦一拦,不能让公主同意搜查啊。” 甄钰说道:“这儿是江南总督的地盘,不让他明着搜他也会暗着来,哪里防得住?何况,刺客闯入了寺中,对公主的安全也不利。公主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那怎么办!”秋朗眼巴巴的望着甄钰,急得要掉眼泪。 甄钰不由得瞥了计世宜一眼。心里突然就有些吃味。也不知这人当初用什么法子收买了这实心眼的丫头,好嘛,跟了她这么久,竟然还当着她的面为旁人担心成这样! “咳。”计世宜咳了一下,笑道:“你们家姑娘自有主意,你瞎担心什么。” “姑娘!”秋朗一怔,用更加祈求的目光望着甄钰。 “姑娘,姑娘!”说话间。秋心和莲子、桂圆、唐妈妈也推门从外头进来了。 甄钰向秋朗使了个眼色,秋朗忙掀起帘子出去,命唐妈妈等在外间候着。独传了秋心进去。 甄钰素来与秋心姐妹更加亲热,唐妈妈等也不觉有异。 乍然见到计世宜,秋心也大大吃了一惊,随后低声急道:“姑娘,公主已经准了江南总督沈敏沈大人的请求,那些人马上就要搜过来了,怎么办!” 没看到计世宜之前,秋心半点儿都不担心,可计世宜突然出现,她不由得也着了慌。如今栖霞寺里里外外、上下山的所有道路定然都被沈敏的人围着守着,计世宜此时想要逃出去是不可能了,可这寺庙虽大,在众人寸寸搜寻之下,亦难有藏身之处。 甄钰沉吟道:“等会儿那些人去搜你们的住处,配合让他们搜便是。我这里也一样,不必阻拦。”甄钰说着望了计世宜一眼,目光转向横梁之上,说道:“你能上去吗?” 秋朗顿时眼睛一亮,喜道:“到底是姑娘,计公子的功夫,这自然不是问题。” 计世宜点点头,笑道:“好,我这就上去。” “姑娘,江南总督沈大人求见姑娘。”唐妈妈在外头扬声说道。 甄钰瞧了计世宜藏好,便高声答道:“马上就来!” “深夜惊扰甄姑娘真是抱歉,只是刺客逃亡,事关重大,还请甄姑娘体谅!明日,在下定当派人上门赔礼。”沈敏拱拱手,对甄钰倒甚是客气。 甄钰忙笑道:“丫头已经跟我说过了,沈大人这是公务在身,这么说甄钰倒是当不起。而且,公主都已经同意了,我这儿就更没什么不可了!”甄钰说着吩咐唐妈妈:“你们各自回各自住处去,秋心留下,秋朗你也去。” “甄姑娘不愧出自名门,知书达理,令人佩服。如此,得罪了!”说毕向身后的统领使了个眼色,又交代道:“交代下去,动作轻着点,别弄坏了东西!” 那统领答应着随即出去,指着个个地方大声吩咐派人去搜检,然后又挥手招来几个人欲搜查甄钰的卧室。 “慢着!”秋朗挺身伸手拦住,说道:“我们家姑娘的闺房,岂是你们什么人都能进去搜的?” 那统领瞟了一眼沈敏,见沈敏正与甄钰笑着客客气气的在一旁说话,压根儿没理会这边的状况,甄钰也是,眼皮子也不向这边抬一抬,便说道:“甄姑娘都同意了,你还敢拦?” 秋心笑道:“姑娘是同意了不错,可是,我家老爷可是户部尚书,夫人是圣上亲口封的西昌县主,二老爷是福建总督,姑娘在京里也是有身份的大家闺秀,随随便便一个士兵就要去搜姑娘的房间,您觉得合适吗?” 那统领顿时没话说,又向沈敏和甄钰那边望了望。甄钰总算回望了过来,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哪里这么啰嗦起来了?事急从权,耽误了沈大人的公事,你们担当的起吗?” 沈敏忙笑道:“那位姑娘说的是,甄姑娘的房间哪儿能随便什么人进去?你和两位姑娘进去看看便是,其他人留在外边!” 那统领答应一声,秋心、秋朗也不再阻拦,二人一前一后陪着进去了。 那统领到底不敢随便乱动房中的东西,好在这不是正经的闺房,东西也不甚多,他匆匆将衣柜、床底各处都扫了一眼,收获了秋心姐妹一声冷哼,便退了出去。 一时各处搜查的士兵都过来了,纷纷回说“不曾发现”,沈敏再三抱歉,一招手,领着众人匆匆退了出去。 甄钰便命各人回去休息,留下秋朗、秋心守夜。 甄钰主仆三个回到内室时,计世宜已经从梁上下来了,正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见她们进来笑了一笑,扬了扬下巴问道:“走了?” 甄钰说道:“谁知道呢!沈敏既然亲自来了,可没那么容易就走,便是走了,这附近定也留下大量暗探。” 计世宜笑道:“所以啊,我得好好的在这儿住上几天了!” 秋心见甄钰脸上隐有不快,忙道:“计公子你脸色这么苍白,不知伤势如何?要不要紧?” 甄钰一看果然,心头的憋屈气闷顿时消了大半,说道:“你们两个快把他的伤口处理一下,要快,这屋子里灯亮的太久,恐怕会惹人起疑的。”甄钰说着径直走到另一头靠着墙壁的罗汉榻上,拿过一卷佛经看着。 秋心和秋朗忙答应一声,将缠在计世宜胳膊上的披帛拿开,将他伤口处黏着血渍模糊的袖子剪开,二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公子,这箭头有倒钩!”秋朗不由大急。 “我知道,不然早拔了出来。”计世宜瞟了一眼,淡淡道:“还瞧什么?快帮我取出来。” “哦!”姐妹俩忙答应一声,拔出匕首在蜡烛火焰上烤了,一个挑着箭头,一个递干净的帕子,一个上药,一个随后包扎,两人配合极是默契,一看便知不知合作过多少次了的。 “好了吗?你到外间去。放心,唐妈妈她们不得到允许是不会乱闯进来的。”甄钰将手中的书卷一合,起身说道。 “姑娘,所剩的金疮药不多了,明儿奴婢想进城一趟。”秋心说道。幸亏她们姐妹携带来的这些东西都收在甄钰的屋子里,原先想的是甄钰的屋子更加稳妥,不想今日倒占了个现成的便宜。 计世宜的伤口很深且宽,她们姐妹哪里想到备这么多,这一次涂抹下去,就去了一大半了! “还能用几日?”甄钰问道。 秋心苦笑:“俭省着还够两天。” “那就再省一些吧,我身上也还带了点,撑过五六天应没问题。要进城,也得中秋前天再去。”计世宜说道。中秋前夜,进城采买节物,才是理由,且过了这么几日,防范也才会松动一点。 “奴婢小心一点儿,应该不会有事的。”秋心一听计世宜这么说就急了,涂抹伤口的药怎么能撑着用呢?他这样的伤口,又是这样的天气,虽说山上清凉,可到底暑气未降,一天还不得清洗多少次、上药多少次,若是断了药,伤口发炎溃烂,这条胳膊就要废了。rq 第304章 糊涂!”计世宜皱眉道:“沈敏那老狐狸一定会派人守着各处药铺药店,这时候去买药,不是送上门去给人逮?” “行了”甄钰说道:“先别说了,后天咱们出去逛逛,到时候秋朗你顺便去宋大夫那儿瞧瞧。” 秋心、秋朗猛然想到宋大夫,顿时喜道:“姑娘说的是,竟忘了他!” 计世宜挑眉瞧了瞧甄钰,也没再问什么,起身往外间去了,秋心跟过去看了看,复又转了回来,姐妹俩服侍甄钰睡下,一个在榻上守夜,另一个便出去回了自己屋子。 次日一早,甄钰早早的便起身,命秋心服侍轻手轻脚的穿戴整齐,梳了头发,便让秋心把计世宜叫到内室呆着,自己和秋心出去,又让秋心将外间计世宜的痕迹细细的收拾干净。不一会,唐妈妈等便要过来了。 屋里突然间住进了个外人,一切都被打乱了。 计世宜进了内室朝她笑了一句:“甄姑娘,打扰姑娘,真是过意不去!” 甄钰轻轻哼了一声没搭理他,他嘴里说着“过意不去”那神情语气可不是这个意思! 甄钰梳洗之后,照例去荣昌公主那边陪着公主说了一会儿话,两人一块用过早膳,公主要做早课,甄钰便告辞回自己房间。 内室中,甄钰见计世宜一个人在上药,忙问道:“秋心、秋朗呢?怎么不叫她们帮忙?” 计世宜手上一边动着一边说道:“她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这才不会引人注意。” 计世宜见甄钰没有半点儿上前帮忙的意思,只得自己又继续。笑道:“甄姑娘,我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呢!” 甄钰想了想,便将外间屋子里的点心盒子捧了过来,说道:“将就着吧。早上我在公主那里已经用过了,这会儿再叫人端过来岂不是令人起疑?” 不想甄钰话音刚落,唐妈妈在外头含笑道:“姑娘。老奴昨晚特意炖下的燕窝粥,昨儿一忙忘了同姑娘说了,这会子火候正好,要不姑娘尝尝?” 甄钰瞧了计世宜一眼,笑道:“算是便宜你了!”便出了内室扬声道:“端进来吧!” 唐妈妈“哎”了一声将砂锅和碗匙一同端了进来,笑道:“怎么姑娘一个人在这儿?莲子和桂圆也不在?姑娘也太好性了些,由着她们乱来!” 甄钰忙笑道:“昨晚大家都吓着了。我让她们下去休息,我自己也想好好歇一会!唐妈妈你也下去吧,等会让秋朗过来收拾便好。” 唐妈妈笑着替她盛了半碗,依言退了下去。 甄钰舒了口气,端着进了内室。殷勤的往计世宜面前端过去,说道:“快点乘热吃了,这可是我娘刚刚叫人从京里送来的上等血燕熬的粥,益气补血,对你的伤有好处。” 计世宜笑道:“是啊,我的伤早一天好便可早一天离开这儿。” 甄钰见他一言点破自己的心思,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不是嫌弃你,可是你在这儿呆着总不是个办法!若是叫人瞧见了。对彼此都是麻烦。” 计世宜点点头,笑道:“说的是!嗯,你不嫌弃我,我可记住了!” 甄钰听了这话顿时胸口一梗,一眼瞪过去,计世宜已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吃着面前的粥。甄钰也不好发作,便起身说道:“我去瞧瞧秋心、秋朗那两个小蹄子在做什么!” “等等,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江南吗?”计世宜见她要走,自己也有些懊恼不该一时忘情出言轻薄,急忙想要把她留下。 甄钰偏头瞧了瞧他,哼的一笑,说道:“江南又不是我家的,你爱来便来、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与我何干?”说着头也不回的撩起帘子出去了。 计世宜被噎得气息一滞,自嘲的摇摇头笑了笑,低头看了看碗中的燕窝粥,拨了拨,顿时也没了再吃的心思。 他早就知道,她的心房一直都闭得紧紧的,想要她撑开心扉的接纳谈何容易!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机会赖在她这儿,不想为了一句话又把她惹恼了。是他太急进了,一急,她就会远远的退开,所以,不能急。 直到晚间欲就寝时,甄钰才进了内室,她抬眼正欲请计世宜出去,计世宜已抢先向秋心、秋朗道:“你们俩出去一下,守着外边,我有话要同甄姑娘说。” 甄钰十分怀疑的瞧向他,见他满脸认真正经的神色,寒星似的眸子湛湛发光正望着自己,又见秋心、秋朗姐妹听见他的话没有立刻就忙不迭的应声执行,而是询问的望着自己,心里这才好受一点,向她二人道:“你们先出去。” “是,姑娘。”秋心、秋朗垂首答应,一同轻轻退了出去。 “你要说什么赶紧说吧,天色不早了!” “我在南京还要呆上一些日子,也许很多时候还要请甄姑娘帮忙,计世宜先行谢过姑娘!”计世宜说着,拱手向甄钰施了一礼。 甄钰顿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躲,措手不及有些狼狈的说道:“你脸皮也太厚了吧?我可没答应要帮你的忙!” 计世宜叹道:“可是在这儿,我只认识你。实不相瞒,我这次秘密来到南京,是奉了梁主帅密令,是为了筹集西北军粮一事。” 甄钰听他说到军粮,目光不由得跳了跳,神色也多了几分凝重。 在前线打仗,最可怕的便是后勤尤其是粮食供应不上,这两年西北军频频出动,虽然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胜利,但所消耗的军资数额亦十分庞大。朝廷上下,尤其是以简阁老为首的大臣们反战的声音自去年年底便愈喊愈烈,皇帝这一次却坚决不肯让步,表示自己为了西北苦心准备了这么多年,在取得节节胜利的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半途而废!谁要是再敢进言休兵罢战,就是同自己过不去! 朝臣们谁也不敢同皇帝过不去,所以,谁也不敢再上奏折,只有言官御史们偶尔试探着上一点含沙射影、借物言事的折子,让皇帝明白大家的心声,皇帝只当没领悟到其中之一,也懒得去计较。 “皇上不是一直很重视西北的战争吗?难不成军粮出了问题?”甄钰诧异。 计世宜冷冷一笑,说道:“‘协饷’之事你可知道?” 甄钰点点头:“听我爹说过几句,我倒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所谓协饷,即协同办理粮饷之意,是一位大臣出的主意,说是军粮从地方收入国库,再从国库调给西北军营,中间流程太复杂,过程也太久,倒不如指定某个地区,专门负责西北的军粮,收了粮食之后,直接便送往西北,不再上交国库。这样大家都方便,而且专职专责,军粮供应不上,直接便找负责协饷的地区官府,也是给地方施压,令上心办差的意思。 内阁认为这个提议可行,皇帝也觉得不错,后经商量,皇帝将江南三省都划为了西北军协饷的对象。 江南三省一片,是大夏国最富裕的地区,占全国赋税收入的三分之一,有这一大片富庶的地方提供经济支持,西北军断然没有饿肚子的可能。 “主意是不错,可是执行的人有问题,再好的主意也是无用。”计世宜冷笑道:“这事是从去年十月开始执行,可是江南这边运过去的粮食不是陈年旧粮就是掺着沙子草屑,而且数量上也不对!沈敏这狗贼哭穷的信更是一个月一封的往西北寄去,梁主帅气得要命,可天高皇帝远,又腾不出时间精力来同他对质,所以今年在秋收之前先派我暗中过来摸清楚江南这边秋收的底细,过些时候,还有明路上的粮官过来,到时候看他怎么哭穷。” 甄钰点头:“所以你就去私闯他的府衙?” 计世宜说道:“我只是想看看登记在册的田亩数目良莠情况,后来一时好奇,顺便去了一趟他的书房——” 甄钰闻言不禁白了计世宜一眼,沈敏这样的封疆大吏,书房里的秘密多的去了,难怪他会亲自带人来追! “你都看到了?” 计世宜点点头,又摇摇头,扶额头疼道:“存放册子的地方守卫倒是不严,可是,太多了!记得密密麻麻的,灯光又暗,一眼望去一大片,我这脑子都瞧得晕了一个字也没记住——” 想起那些一翻开灰尘翻飞满腔刺鼻霉味的册子,计世宜便不由得大大皱眉。说心里话,他宁愿上马杀敌,冲锋陷阵,宁愿顶着骄阳或冒着寒风马不停蹄追击胡人三天三夜,也不愿意再去瞧那些册子一眼。 他忍不住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他自告奋勇、死求活求、还到处托关系的求梁主帅要求走这一趟做什么?望着眼前这张俏丽的面孔,计世宜只有暗暗叹气的份。 甄钰见他苦着脸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想了想,笑道:“如今你已经惊动了总督大人,那个衙门你还是不要去了。倒不如往下边的州县去走走,相信同样会有收获,可是风险却要小得多。”(未完待续。 第305章 计世宜眼睛一亮,笑道:“倒是你提醒了我,这些东西州县上自然也有的,而且还可以实地看一看庄稼生长情况,到比那册子管用多了。” “其实你未必需要亲自看那些册子,每一官衙里不是都有钱粮师爷吗?”甄钰闲闲说道。 要怎么拿捏钱粮师爷,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个问题吧? 计世宜脑子里“轰”的一下一片空白,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白白的硬着头皮翻阅,吃了三晚的灰尘! “甄姑娘,”计世宜怄得几乎内伤,有气无力道:“早知道,我真该早些来拜访——不是,早些来向姑娘讨主意!”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甄钰睁大眼,觉得很不可思议。 计世宜苦笑道:“好像我来之前押粮官是提到了钱粮师爷,只是到了这儿,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甄钰突然敛正了容色,说道:“说了半天,你到底要我帮什么忙?” 计世宜怔了怔,迟疑道:“我想,如果你有空,能不能帮我走走下边的州县,还有秋心和秋朗,也许有时候,我会需要她们帮我半点儿别的事!你放心,危险的事我不会让她们去的,最多就是跑跑腿。” 甄钰很想问他,这样是不是他就会经常出现在自己面前? 计世宜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忙又说道:“这儿我以后不方便来,不过我会在山下找一户农家借宿,到时候有什么事,可以让秋心、秋朗和我联系。”计世宜说完,眼巴巴满是祈盼的望着甄钰,表情严肃而正经。 甄钰到嘴边拒绝的话不由得咽了下去,想了想,说道:“我平日里还要陪着公主呢,不过。秋心、秋朗横竖也没事,你有什么事要她们去做尽管吩咐她们便是了!”横竖她们心里也乐意得紧,甄钰心道。 计世宜甚喜,拱手笑道:“既如此。那在下先谢过甄姑娘!” 那种浑身鸡皮疙瘩的感觉又上来了,甄钰下意识抠了抠自己的手心,“呵呵”干笑了笑,说道:“那个,时候不早了,请吧!”谦扬、杨九娘他们还在西北呢,西北与甄夫人的娘家又有那么深的渊源。顺手能够帮上一把,甄钰没有拒绝的理由。 计世宜点头一笑,转身出去了。 第二天,甄钰照旧带着秋朗、秋心出游,趁机从宋大夫那里买回了一些草药。接连的几日,计世宜果然没再招惹她,甄钰便放下心来,照常度日。偶尔也与他说上几句话。 直到有一日早上起床出了内室,突然没看到计世宜的人影,甄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心里似乎一下子空了一片,站在那里有些发傻。 “计公子有急事,昨儿半夜里走的,让奴婢替他向姑娘告个罪。”秋心在她身后垂手小声说道。 甄钰收回目光,对计世宜的不告而别面色有些不快。任何人对霸占自己地盘混吃混喝临到头了脚底抹油连吱都不吱一声的人想必都不会有好感。 甄钰却也没有发作,淡淡道:“走了也好,留下迟早是个麻烦。这几日换下来的那些纱布药渣之类的东西,你想法子同秋朗悄悄的处理掉了,最好在你们屋子里用火烧干净了再倒出去,记住了。一丝儿痕迹都不能留下。” “是,姑娘放心。”这几日秋心姐妹早注意到了,栖霞寺周围仍是有好些不像普通百姓的人在转悠着,十之**便是冲着山上来的。 “姑娘,后日便是八月十五了,要不。咱们今儿进城去买些东西如何?”秋心见甄钰面色似有不善,便忙笑着拿话岔开。 甄钰摇摇头,淡淡道:“你留下陪我,让秋朗和唐妈妈带着莲子、桂圆一起去,顺便逛逛,对了,等会儿我去公主那边问一声,看看那边有没有人也要去。过节了,也该让大家轻松轻松!”说毕吩咐打水、洗脸。 秋心只得笑着答应了去。 中秋这晚云层较厚,月亮一会儿出来一会儿又被不知哪儿飘来的一朵云彩遮住,甄钰和荣昌公主在院子里赏月,也就提不起什么兴致。 荣昌公主这几日心情都极好,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悠然自得,甄钰自然不会好奇心强到想要分享公主的心事,只是陪在一旁却是甚为无聊,又加上月色不佳,越发无趣,没坐多久,眼皮子便打起架来。荣昌公主见了反倒好笑,忙命人扶她回去休息,自己也回屋了去,只留下红蓼贴身伺候,命其余人等自行游玩。 甄钰回到屋里,也打发了秋心、莲子等自去玩耍不提。 抬头从撑开的窗户望出去,甄钰不觉笑了,不想这时候,云层尽散,清辉如盘,比之先前倒好了许多。 靠在窗前,怔怔的望着一轮明月,想起远在上京的父母兄长,还有宫中的福清公主,还有萱娘夫妇,还有夏见泽、丁睿等,此时不知又是一番何等光景! “没意思!”甄钰有些恼火的“啪”一下将窗户下了,准备上床就寝,不料一转身,就看到灯火之下,计世宜正笑着站在她的身后,仍是一身玄色长衫,修长的身形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甄钰低呼一声脚步向后一顿,轻拍胸口瞪他道:“计世宜,你下次能不能先吱个声再进来!” 计世宜委屈,说道:“我正要吱声,你便转过来了!” “我是说,你要先敲门!”甄钰指了指门口:“这儿是我的房间!” 计世宜笑了笑,选择自动忽略她的不满,闲闲上前两步,笑道:“咱们沈大人呢,要与民同乐,今晚满城大放烟花,据说都是极品,你想不想去看看?” 甄钰眼睛一亮,望了望外边。 “看完了我再送你回来。” “不去!”甄钰断然说道:“都这时候了还去什么?” “真不去?”计世宜有些失望,叹道:“我还以为你喜欢看这样的热闹呢!我记得那年,”计世宜微微扬起下巴,声音里带了一些遥远的味道:“恰逢元宵佳节,甄老爷和克善、克守还有你一起逛花灯——” 甄钰一怔,亦想起了自己重生之后过的第一个元宵节,那个元宵节之后,计世宜便没有机会再在上京中过元宵节了。 突然被他触动往事,甄钰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了几分,奇道:“当时——你怎么知道?” 那个时候,计世宜应该还不认识她才对。 计世宜笑笑,淡淡说道:“我看见你伏在甄老爷怀里哭。” 甄钰脸上顿时有些发热,手指不自然的绞着帕子,面上讪讪。想到当日的情形,心里不觉更加有点儿沉甸甸起来。 “走吧,我带你去!” 甄钰忽然抬头,对上计世宜炯炯清湛的目光,情不自禁笑笑,点了点头。 两人悄悄出了门,从后山下了山,计世宜解了缰绳牵过了马翻身跃上马背,向甄钰伸出手笑道:“快上来。” 甄钰紧了紧系在身上的墨绿弹花大斗篷,将自己的手递到了他的掌心。 触手温热手上一紧,随着甄钰一声低呼惊叫未落,身子已经稳稳落在了计世宜的面前。头顶上传来他的低笑,跟着眼前一黑,头上被扣上了大大的斗篷帽子,身子整个被包裹起来,感觉到他将自己稳稳揽着,听到他笑道:“坐稳了,驾!” 马儿霎时抖了抖脖子,喷着响鼻,嘶鸣一声,撒开四蹄飞奔起来,甄钰身子趋趔向后倒去,扎扎实实撞到计世宜结实的胸膛上,脸上一热,忙悄悄挪了挪身子坐好。 只听得耳旁的风呼呼的呼啸而过,吹得衣裳猎猎作响,胸腔中的心怦怦的跳着,耳畔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周围的世界陷入一片奇异的混沌与宁静。她不是第一次骑马,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刺激,却并没有失去安全感,反而还有一点儿小小的兴奋。 许久,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终于停下,计世宜将缰绳一拉喝住了坐下马儿,揽着她的手松了松,又过了一会儿,等她缓过了神,方低头笑道:“到了!”说着小心的将罩在她头上的斗篷撩了起来,翻身下马,伸手扶她笑道:“下来吧!” 头上苍穹中悬着玉盘似的圆月,清辉如泻,地上倒影着纵横交错的枝桠树影,珊珊可爱。 “这里——是在半山?”甄钰打量一眼周围,入目全是草木,分明便是在半山腰上,不由诧异。 计世宜笑笑,一指山下:“你看下边。” 甄钰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但见山下灯火璀璨,隐隐可见人头耸动如潮,还有一条倒影着万千光辉的河流泛着点点银光跳跃,蜿蜒流淌。 “这儿是方山,咱们到山顶上去,在这儿才看得更清楚呢!”计世宜笑道。 山风徐来,朗朗吹散心头的阴郁和沉滞,放眼望去,天高地阔,甄钰心情莫名的好起来,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笑着点了点头。 计世宜信手斩断一根铜钱大的小树枝,几下将枝桠细节清理干净,随手递给了她。甄钰心中一暖,接在手中,轻轻说了声:“谢谢!” 计世宜恍若未闻,笑道:“咱们快些上去,等会儿怕是要开始了!” “好!”rq 第306章 两人一前一后爬到山顶,甄钰累得有些气喘吁吁,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山顶清冽的空气,只觉得满心满肺都有带了一种清凉的感觉。 “你看,你快看!”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秀发,甄钰突然指着山下又惊又喜的叫道。 “看到了,很美!”计世宜见她笑亦笑。 但见璀璨的烟花此起彼伏,在天空中绽放出最美丽的光华,四散而落,如雨如瀑,五光十色,令人目不暇接。可计世宜只觉得,即便世界上最美丽的烟花,也不及眼前这人的笑容更令他沉醉着迷。 她看烟花,咯咯笑着,眉眼弯弯;他只看她,嘴角亦勾出傻傻的笑容。 “计世宜,你看哪儿!”甄钰嫣然一笑,一手指着前方,转过头,恰恰对上他如此这般凝着自己的目光。 “你,”甄钰下意识别开目光,嘴唇微张只说了个“你”字声音却梗在了喉中,咬了咬唇。 计世宜没料到她会突然回转望过来,饱览秀色时被她逮了个正着也有些尴尬,更多是着急,生怕因此又将她反推了出去。他咳了一下,故作轻松的笑道:“这些烟花虽然漂亮,不过,却不是最漂亮的,你信不信?” 甄钰心头一松,忙笑道:“这是怎么说?” 计世宜呵呵一笑,变戏法似的从身旁草丛中拿出三个海碗粗大、长逾两尺的大烟花,笑道:“你往那边后退一点儿,我放给你看!” 甄钰一怔。依言后退,眨了眨眼,笑着瞧向计世宜。 计世宜将那三个烟花拆好引线,各用几块石头将三个烟花固定在地上。回头向甄钰笑道:“你看仔细了!”说着掏出火折子,用手拢着将火打着,先后将三个烟花点着。迅速往后退,与甄钰站在一起。 但闻“嘭”的一声响,一道金黄色的火焰直冲天际,化作满天星雨,盛开在夜色中,如全盛的牡丹般璀璨。 甄钰惊呼一声,只见这一朵还未完全消失天际。随着接二连三“嘭、嘭”巨响,一朵接一朵的巨大牡丹盛开在天际,重重叠叠,幻化起伏,美轮美奂。精美绝伦,金黄的花雨色泽令皓月为之失色。 “这叫做黄金雨,可是今晚的独一份,好看吗?”计世宜大声的笑问甄钰。 “黄金雨?好看,比山下那些还要美!”甄钰不觉惊叹。山下那些烟花没有一个升得这样高,盛开得这么大,色泽这么纯正,没有这么璀璨、这么华丽、这么盛气凌人、雍容万方,这是当之无愧的烟花之王! “计世宜。你从哪儿弄来的?”甄钰抬头观赏欢笑,向计世宜笑问。 计世宜哈哈大笑,扬眉道:“小老百姓哪儿买得起这样的烟花?自然是从咱们沈大人的官衙里顺手拿出来的。” 甄钰一怔,收起笑容吃惊道:“你,你又去私闯官衙?” 计世宜甚不在意笑了笑,说道:“横竖沈大人也是要与民同乐。在这儿放,大半个南京城的百姓都能够观赏到,想必他也不会这么小气吧!” 甄钰简直不知说什么好,这烟花想必是沈敏今晚要用来压轴的,难怪如此璀璨华丽异常,不想却被计世宜顺手拿走了。不过,沈敏看起来横竖不像什么好人,偷了就偷了! 计世宜笑道:“烟花也放完了,走,咱们下山!” 甄钰这才发觉周围一片寂静,只余淡淡的火药硝磺味流淌在空气中,便笑着点了点头。 计世宜带着她从后山小路下山,随后雇了一辆马车,送甄钰出城。 今晚金吾不禁,虽已深夜,城中依然人声鼎沸,笑语不绝。 出了城,周围渐渐的沉静下来,只有马车辚辚而行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二人相对而坐,黑暗中彼此只看得见一个囫囵的影子。 “你的马呢?它……会认识回去的路吗?”甄钰突然想起。 计世宜“呵呵”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那匹马也是从沈大人那儿借来的,不是我的。” “你——”甄钰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半响说不出话来。 计世宜笑道:“那老东西的人仍旧盯着栖霞寺不放总不是个办法,我总得给他弄出点动静来。” 甄钰恍然,计世宜如此这么一闹,沈敏就该知道,他已经脱了困,他与其再死盯着栖霞寺,倒不如想别的法子! “那,他知道你的身份吗?”甄钰问道。 黑暗中计世宜的眼睛亮了亮,摇摇头笑道:“他也许能猜到是西北来人,但应该不会知道是我。” 甄钰点点头,不再说话。 不多会,便到了栖霞寺下,计世宜打发走了马车和车夫,悄悄送了甄钰入寺,回到房间。 “我先走了,西北那边的人下个月中旬就会过来,这些日子我得去办事了,今晚本来就是要同你告辞的。”计世宜笑了笑,清亮的眸子湛湛泛着波光。 “保重,祝你一切顺利!”甄钰向他笑着点点头。 计世宜一笑,纵身跃出窗户,带起一阵轻风,瞬时消失在眼前。 甄钰又站了一会儿,将斗篷解了下来重新归置在衣柜中,换了鞋子,对镜抿了抿有些松乱的发髻,正了正珠钗,又垂头检查检查身上的衣饰,见浑身上下已并无不妥,这才微微舒了口气,掀起锦帘出去,扬声道:“来人!” 不知为什么,她不想让人知道今晚的事。 “姑娘!”不想唐妈妈正坐在外间角落里支着肘出神,见她出来便起身笑道:“姑娘歇了好一会了!我还正想着要不要叫姑娘一声呢!” 甄钰笑道:“秋心她们呢?怎么是唐妈妈在这儿?” 唐妈妈向外努了努嘴,笑道:“姑娘您瞧瞧,月亮都偏西了,她们都去睡了!我年纪老,不瞌睡,我便说我等着姑娘就好!” “她们……都去睡了?”甄钰心中顿时有些羞窘心虚起来,秋心、秋朗不等她睡下哪里会自己去睡了?今晚她们这样,分明就是知道了计世宜来过,不想让她尴尬,所以才避了开去。这不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是啊,”唐妈妈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笑道:“小厨房里我用文火炖着细粥,还有备下的香油芝麻大头菜和香菇腊笋丁几样小菜,姑娘晚上没大用东西,要不要用一点儿?” 在寺中陪着公主修行,上下人等一律是不许沾荤腥的,别说在寺中,便是平日里下山游玩,甄钰也坚持不碰半点儿荤腥,且严格要求秋心等也要照做。不然万一将来荣昌公主有什么不好,说是她们不敬佛祖冲撞的,那就冤了!所以唐妈妈在她的饮食上格外的上心,生怕将个姑娘给养瘦了。 甄钰不由想起从方山上下来后,计世宜顺道又带她去吃东西的事,脸上更是有些不自在,推说道:“我不饿,唐妈妈,打热水来,我要沐浴。” 唐妈妈本想再劝两句,见她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心里纳闷,也就没有再劝,笑着点点头,自去打了热水进来不提。 计世宜这次离开,果然再也没有来过。先前几天甄钰心里还有些惦记着,后来也就慢慢的淡了。他是领着秘密差使来的,本就该以差事为重。 九月底的时候,甄钰接到了一封没有落款的信,原本以为是见首不见尾的计世宜,不想到了玄武湖畔的梨谢楼,见到的却是小公爷梁玉中。 甄钰心里骤然有一刹那的空失,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你?” 梁玉中越来越有发展成祸水趋势的一张俊脸上正堆满了笑,乍然听见甄钰这么问不由大感诧异,睁大了眼奇道:“不然你以为是谁?” “没有没有!”甄钰忙笑道:“好好的你怎么来了?” 梁玉中请她坐下,笑道:“来给你找点儿事做啊,省得你还要在这儿呆这么久,不会觉得无聊吗?” “给我找事做?”甄钰指了指自己鼻子。 梁玉中甚是得意,洋洋笑道:“是啊!我的人早就到了这边了,玉华堂在南京已经开了五家分店了,正准备择日开张呢!正好你在这边,顺便管一管。” 甄钰不禁失笑,说道:“我说呢,你怎么突然来了!” 梁玉中笑笑,说着顺手摊开一张地图,将五家分店的地址一一指给甄钰看,顺便滔滔不绝的炫耀了一把自己在上京遥控指挥的成果,将店中事宜都同她简单说了一遍,笑道:“明日我在申元酒楼设宴,宴请五家分店的掌柜,到时候你也过去吧。反正玉华堂也有你的股。” 甄钰点点头,笑道:“我这手里正好有一笔闲钱,明儿顺便拿给你。”这是一早就说好的,玉华堂虽然是挂在玉霞记名下,可甄钰也不能白占梁玉中的股份,本钱总是要拿一份的。 梁玉中在南京呆了半个多月便又回了上京。没几日,久未露面的计世宜突然间又出现了。 这一次计世宜突然出现,甄钰不像先前的排斥和反感,心里下意识的竟有一点儿雀跃,望着站在眼前的这人,她恍惚间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你的差事办得如何了?”甄钰笑问道。rq 第307章 计世宜笑得轻松,说道:“已经办妥了,亏得你先前提醒,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已经办好了?”甄钰闻言不禁一怔,闷声说道:“你先前不是说要找秋心秋朗帮忙的吗?”亏得她时常惦记着。不管怎么说她受了他的好处,总得回报一二心中方过意得去。 计世宜一呆,没想到她当了真。他当时那样说,只是没话想要找出点儿话同她说,消除她对他的反感和戒备,并没有真正打算要这么做。秋心、秋朗是她的贴身丫鬟,万一牵扯进去,她也会连带着遭殃,这是他万万不会去做的。 计世宜忙笑道:“其实随我前来的有好些弟兄,后来又来了一批人,便没有再打扰你。” 甄钰笑笑,忍不住偏着头疑惑道:“按说总督大人不会轻易罢休才是,可我一直让秋心秋朗注意着总督府那边的动静,并没有什么异常。你们西北来的催粮官,同总督府上下倒是打得火热呢!” 计世宜笑笑,说道:“虽然皇上下旨协饷,可人家到底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怎么着也得和气点才运得走粮食不是?” 甄钰听他话中隐有敷衍之意便一笑不再相问。这是人家军营中的大事,牵涉到成千上万人的性命,计世宜自也不便同她细说。 计世宜心头暗暗松了口气,他不说他原本还怕她会生气呢! “如今任务已经完成,过两日……我就要回西北了……”他不是个头脑发热轻易被感情左右的人,可这话亲口说出来。计世宜心里仍然不觉沉甸甸的,突然之间添了一层气闷。 “这么快!”甄钰一怔,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祝你一路顺风!还有啊,回去了记得替我——”话到一半甄钰又摇摇头失笑:“算了!” 计世宜却笑道:“替你向谦扬大哥和九娘大姐问好是吗?我会的!” 甄钰脸上一热,犹豫一会。说道:“既如此,你走之前可不可以再来一趟,我有些礼物想托你带回去给九姨。” 甄钰本来想让计世宜代替向杨九娘夫妇问好,后来转念一想这样一来杨九娘岂不是知道计世宜来看过她了?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妥,计世宜却已那样说了出来,她心中一窘复而坦然,便又答应了。 “好!”计世宜扬眉笑道。又道:“我今日过来还有一事,我想去拜访拜访那位宋大夫,不知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趟?” “宋大夫?”甄钰说道:“我跟他不过一面之缘,虽然不熟,但也看得出来他们父子都是好人。可是你找他做什么。若只是想谢谢他我看就不必了!那老宋大夫的脾气可不是太好呢!” 计世宜笑道:“可我还是想去这一趟。谢谢他是其一,还有一件事,他给的金疮药比我们军营里的还要好些,我想问问他,能不能把配方卖给我,带了回去,也是造福弟兄的好事。”想到秋心提到的,那宋大夫包扎伤口的手法、药圃里的九节接骨草,计世宜心中暗暗吃惊。无论如何都想去见见这位宋大夫。 甄钰眼睛一闪,说道:“还有这种事!”想了想,说道:“要不咱们今儿就去试试运气吧,若是见不着就算了!宋大夫父子俩都不喜见外人,也不是热衷功名利禄之辈,到了那儿。你说话可要小心些。” 照计世宜所言,若这对父子想求富贵,早就享受不尽了,哪里还会窝在一个小小的宋家村,居于竹篱茅舍? 计世宜甚喜,忙笑道:“放心!你们快些来,我在山下等着。” 甄钰笑着点头,彼此分头行事。 不一会甄钰带着秋心姐妹乘车到了山下,计世宜上了马车,一行人往宋家村方向过去。 不想运气不错,老宋大夫出门采药去了,只有宋大夫一个人在后园除草,见他们来了,笑着放下锄头,将他们迎进屋里,洗干净手脚更衣出来相见。 秋心、秋朗见了先在心里松了口气,那老宋大夫的脾气可真不是一般的暴躁直白,一大把年纪了,那些话锋利得跟刀子似的,叫人听了无地自容,装作不懂都不行。真是不懂,这位斯斯文文、儒雅温润的宋大夫,竟然是他的儿子! “在下计世宜,蒙宋大夫赐药,在下的伤才好得那么快,今日特来谢过!”计世宜说着起身向宋大夫拱手深深一揖到底。 “计公子快别如此!医者父母心,这是本分,何况,甄公子还帮过在下的忙呢!”宋大夫亦起身,微笑着拱手还礼扶住了计世宜,目光在他身上只淡淡一扫,笑道:“公子的伤是在左臂?到底年轻,恢复的极好!” 计世宜讶然睁大了眼,由衷笑赞道:“宋大夫真乃神人,不是亲见,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左臂早已经恢复如常,与先前相比半点儿异常也无,可是这宋大夫只不过溜了那么一眼,就看了出来!他回去如果对杨九娘说,杨九娘肯定扬着马鞭要打他,笑骂他撒谎。 甄钰心里却不由得“咯噔”一下,宋大夫分明说了,他上次肯送药,那是看在她曾经帮过忙的份上。如今一来一去可是谁也不欠谁了,再有所求,他未必肯轻易答应。 “实不相瞒,今日我们冒昧上门打扰,是有一事欲相求宋大夫。”甄钰索性笑着开门见山。 既然对方已经看出了来意,再藏着掖着也是无用,倒不如痛快点,没准还有几分机会。 不知为何,甄钰对这位年轻的宋大夫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打心眼里的崇拜和尊敬,似乎又觉亲近。 她知道他不愿意被人打扰,若不是计世宜说他这儿的伤药有如此奇效,她惦记着杨九娘等,心里本是不肯来这一趟。 甄钰这么说出来,连计世宜在内都愣住了。计世宜只得憋下满肚子铺垫的好话软话,向宋大夫嘿嘿笑了笑,正欲开言,甄钰又道—— “实不相瞒,我这位兄弟是军人,宋大夫的金疮药效果奇佳,能否请宋大夫割爱药方?在下等感激不尽!” 宋大夫目光闪了闪,一怔笑道:“甄公子莫不是开玩笑吧?我的金疮药再好能比得过军中制药?若真有这么好,我早就发财了,还在这儿受穷!” 甄钰和计世宜相视,自是听得出宋大夫话中推脱之意。计世宜忙道:“宋大夫太妄自菲薄了,您的药方的确比我们平日里用的要好,这药方在下不会白拿,在下愿意——” “你是在哪个军营当兵?”宋大夫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说道:“不像是江南一带。” 计世宜一怔,颇为踌躇。他来江南秘密办差,便是西北军营中,也只有高层几个将领知道,江南沈敏这边也许有点儿疑心西北有人在这边,但也仅仅是疑心而已,这个宋大夫整个人连带医术都透着古怪,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宋大夫面色有些不善,哼道:“你不说我便瞧不出来了吗?是西北军营对不对?” 计世宜不由变色,讶然睁大了眼,甄钰和秋心、秋朗也愣住了。 计世宜嘴唇动了动, 宋大夫摆摆手止住了要说话的他,说道:“我看你这样也就是个小兵,难怪用不上好的金疮药,见了我这样的,就当宝贝了!这药方卖给你也罢,但我有个条件,你能答应吗?” 计世宜和甄钰大喜,连忙点头。 宋大夫却道:“你们一来,把我的事都给扰乱了,园子里的杂草还没锄好呢,你先去给我帮帮忙;今儿天气不错,两位丫头帮我把屋子里的草药搬出去晒晒;甄公子,厨房里有面条,园子里有青菜,麻烦你下厨给做顿午饭。” “那、那你干什么呀!”秋朗一听宋大夫如此安排顿时就急了。 宋大夫瞧瞧她,笑道:“我要回屋好好算算,这张方子该卖多少钱合适!” “宋大夫!”秋心也忙陪笑道:“我们家公子没下过厨,一会儿我去做吧!” 宋大夫的目光在甄钰的手上流连了几眼,不吭声。 甄钰忙道:“我可以,宋大夫让你们做什么,你们还不去?”他分明看出了自己女儿身才会如此要求,自己也不便拒绝。再说了,甄钰虽然没下过厨,郑宝儿却是下过的,记忆中的东西,信手捏来便是。 “呵呵,这就对了,你们赶紧忙去吧!都小心着点,别弄坏了我这儿的东西!”送大夫说着起身转进了厢房。 秋心、秋朗在甄钰的示意下,也自去忙活,计世宜过来她身边悄声问道:“你真的会下厨?” 甄钰瞪他一眼,低声道:“罪魁祸首是谁?还说风凉话!” 计世宜亦低声道:“今日之事我记住了,等凯旋回京之后,必定报答此恩!”说着一笑大步出去了。 甄钰胸口一顿,咬咬唇,弹了弹衣裳,转身下厨。 不多会几个人均忙完了手上的活,秋心到底不放心甄钰,忙忙洗了手跑去厨房看甄钰。rq 第308章 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满地狼藉和乌烟瘴气,秋心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笑道:“姑娘,没想到您连这个都会!” “嘘!”甄钰转头竖起一根指头,笑嗔她道:“你叫我什么呢!” 秋心吐了吐舌头,上前替她往灶里添了一把火,拨了拨,笑道:“闻到这味儿,奴婢肚子还真有点饿了呢!” 甄钰笑道:“你去看看他们都好了没有,告诉宋大夫,我这里可以把面盛出去了!” “是,公子!”秋心再无担心,笑着起身去了。 一时甄钰将面条端出来,计世宜也十分意外,瞧瞧面条,又瞧瞧甄钰,嘴角不由得弯了弯。 宋大夫本来已经做好了看到一碗面糊疙瘩的准备,见这面条汤是汤面是面,冒着油星,点缀着碧绿的青菜,一股股带着蒜香、葱香味的热气腾腾扑面而来,也愣住了,指着道:“这真的是你做的?” 秋朗一听便道:“我们姐妹都在院子里忙着摊晒你那些药材呢?计公子又在园子里除草,莫非您觉得还有别的人帮我家公子不成?” “秋朗!”甄钰忙打断了秋朗,笑道:“也不知味道如何,宋大夫可不要嫌弃!” 宋大夫不吭声,挑了一碗尝了一口,又抬头瞧了瞧甄钰,点头道:“倒难为你了!以前做过?” 甄钰吓了一跳,嘿嘿笑了笑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应付过去。甄钰哪里做过这种事?秋心、秋朗自然知道的,可是郑宝儿自然做过。这宋大夫的判断,为何总是这么让人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好在宋大夫没有再继续问什么。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吃着自己的面。 计世宜扬眉一笑,亦端了一碗,同样低头吃了起来,心里同样暗暗诧异。没料到甄钰竟然还有如此手艺! 秋心、秋朗姐妹端了一碗给甄钰,也拿起筷子食用起来。秋心是心里有了铺垫,还不觉怎样。秋朗却是满脸吃惊的瞧了甄钰好几眼,心想夫人将姑娘看得比眼珠子还矜贵,怎么可能让姑娘下厨做这种活?到底是姑娘,凡事举一反三、一点就通,非常人所能比。 一时用过饭食,秋心生怕宋大夫又大模大样的吩咐甄钰收拾,忙抢着将餐具收拾了出去。 宋大夫没注意秋心的小动作。望着甄钰的目光,却含着若有似无的探究。 一时归坐,甄钰笑问道:“不知宋大夫可算好了那药方开价几何?” “是啊,您还说有个条件,不知是何条件?请一并明说。”计世宜也道。 宋大夫淡淡一笑。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你们得起个誓,不能告诉别人这药方是出自我的手。否则,就将失去最心爱的人,将痛苦悔恨终生,敢吗?”宋大夫说完,双眸灼然一亮,闪电般射向计世宜。 计世宜心头一跳,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有何不可。”甄钰说道:“宋大夫淡薄名利。倒是我们占便宜了!” “不错,计世宜言出必行,亦绝不会食言。” “那就请吧!”宋大夫淡淡抬了抬手。 甄钰和计世宜相视一眼,微微点头,各自先后起了誓言,秋心秋朗在宋大夫威压的目光下也来了一遍。尽管两人心里都很不以为然。两位主子都发了誓了,作为下人,难不成她们还会去多嘴多舌吗? “好,我就信了你们这一回。我虽然不算阅人无数,可也见过形形色色诸多人等,但愿这一次亦没有看走眼!”宋大夫说着,将写好的药方从袖中抽了出来,放在身旁茶几上,往计世宜面前一推,说道:“拿去吧!” “多谢宋大夫!计世宜代军中数万弟兄谢过宋大夫!”计世宜甚喜,将那药方小心翼翼收好,向宋大夫深深一躬,陪笑道:“不知宋大夫开价几何——” “哼!”宋大夫面色蓦地一冷,说道:“作价不一定便是要银子!作为交换条件,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来了。今儿是你们运气好,若是我爹在,早把你们轰出去了。我只要买个清净!” 计世宜和甄钰面面相觑,一时均有些尴尬,秋心和秋朗也没想到宋大夫会说出这一番话来,怔在一旁。 “多有打扰,唐突了!请宋大夫见谅,我等这就告辞!”甄钰等起身。 宋大夫点点头:“去吧!你们识路,我就不送了!” 甄钰等自是答应着,转身告辞而去。 上了马车,离开了宋家村,秋朗方好好的吐了口气,说道:“还以为这宋大夫比老宋大夫和气、好说话呢,没想到也是一样的古怪脾气,不愧是父子俩!” “你呀,少说两句吧!好在今儿没白来一趟!不过,倒是让姑娘受委屈了!”秋心望了甄钰一眼说道。亲身在军营里呆过,她自然更有体会这药方的重要性。 甄钰笑着摇摇头,向计世宜认真道:“宋大夫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啊!” 宋大夫先前那般指使乃是试探,试探他们的行事做派和人品,考虑可不可以将那药方交给他们,并不是有意刁难。 只能说,他这么做必有他的用意,他不愿意让外人知道自己父子俩的存在。他本来可以拒绝将药方交出,但经过试探他却交给了他们, 只是希望他们信守诺言。 甄钰虽然越来越觉得此人是个谜,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人知的秘密,便是她自己也是如此,由己推人,为何非要究根问底? 甄钰见计世宜上了车神色便有些凝重,知道他定是也怀着满肚子的疑问,因而有此一说。 计世宜一愣,笑道:“这是自然,你别忘了,我是发过誓的。再说了,我计世宜岂是那等卑鄙的小人!”他略一沉吟,说道:“我连南京都不会提一句,只说是在别处无意得到的。” 横竖回西北经过那么多的地方,随便指一处说了,也无人挑的出错来。 甄钰这才放心。 一时到了栖霞山脚下,彼此分别,各自回去不提。 没过两日,计世宜从甄钰那里取了送给杨九娘的礼物,便离开了南京,回西北去了。 天气一日比一日凉了起来,栖霞山上的树叶子渐渐变色与凋零,风吹过,枯叶唰唰而落,如潮似涛,甄钰便也不太下山,只除了偶尔前往玉华堂中照看照看,多数留在寺中打发时间。 “姑娘,前几日那事奴婢打听清楚了!”这一日秋朗回来,眉眼亮亮,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向甄钰说道。 甄钰正伏在案前抄一篇佛经,闻言执笔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目光闪了闪,小心翼翼将毛笔搁下,一边笑着起身至一旁椅子上坐下,问道:“哦?是怎么回事?” 秋心为甄钰斟上茶来,亦站在一旁含笑望向秋朗。 前几日,恰从江东路玉华堂分店中出来,主仆几个乘着马车往回走时,在城门口突然被拦下了,说是等会儿有押送犯人进京的囚车经过,一概过往行人车马轿暂作等候。 时已至十一月底,已是接近年边了,按理说,除非尤为要紧的重犯,否则断断没有此时押送上京的道理。这南京府衙又不是没有监狱。 甄钰撩起帘子一看,这才发现街道两旁早聚起了众多等着瞧热闹的百姓,众人兴致勃勃的议论不休。甄钰便让秋心姐妹去打听了一下是什么犯人要进京。 不想,姐妹俩打听到的,竟是江南总督沈敏及江宁知府、杭州布政使等好几位官员被罢官押解上京! 甄钰吃了一惊,脑海中下意识的便想起计世宜来,直觉此事与他有关,只是却不便此时打听,于是才让秋心姐妹得闲时去探一探。 秋朗笑道:“姑娘料得不错,沈敏果然是因为军粮的事犯了!计公子将证据呈了西北梁主帅,梁主帅便参了沈敏一本,皇上龙颜震怒,可不就下旨将一应牵连的官员罢官抄家下狱,命将主犯年前务必押送进京,说是要亲审此案呢!” 说着,秋朗便将自己打听到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给了甄钰听。 “真没想到,沈大人倒台竟这么快!想当日咱们来的时候,他率领一群官员迎接,发号施令,多么威风凛凛,想起来就跟昨日似的,不想如今却是阶下囚了!”秋心叹道。 甄钰淡淡一笑:“这也是沈大人自己活该!”没准随着计世宜一起南下要敲掉沈敏这块钉子的,还不知有多少人呢!简阁老一派妄图在军粮上边做文章,借此刁难拖延西北战争,只要西北那边一出事,西北主帅主将首先便会遭到问责,动作够快还能够先把他们下狱,至于是不是因为军粮的问题而造成,那又是另一桩事了。不料却被西北军反将了一军!偏偏皇帝又极重视此事,以雷霆万钧之势立刻查办,令简阁老一派措手不及,只得舍掉沈敏。 如此一来,江南这片地方,简阁老一派算是失去了。皇帝定会派听话的人接管此处。 这事表面看起来在短短两两个月之间便做了了断,其实没准一年之前,西北那边已经有所布置了!这里头皇帝又扮演了个什么角色,外人亦无得而知。rq 第309章 (和氏璧加更) “姑娘说的是,谁叫他妄图拿军粮做文章的?”秋心亦道:“西北那个地方向来贫瘠,若是缺了粮,可是要命的大事!沈大人分明领了协饷的差事,却又诸多推诿搪塞,便早该想到有这一日!” “这都快过年了,皇上还非要把沈敏押送进京,可见也是怒极了此事!”秋朗又说道。 甄钰笑道:“可不是,一不留神就近了年边了。” 秋心便笑道:“咱们也别管他们了,还是早早准备过年要紧!江南向来富庶,也不知过年与上京有什么不同呢!” 甄钰知道她是生怕勾起自己的思乡之情有意拿话岔开,亦不拆穿,笑了笑,便同她们一起商量聊了几句。 年前,新上任的江南总督携手下几位要员以及自己的和手下要员的夫人们一起上栖霞寺给荣昌公主磕头请安,按例奉上节礼。 这新上任的总督大人也姓沈,叫沈常,五十出头,宽额方脸,体态偏胖,态度十分拘谨规矩,手下一班要员更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不留神便错了规矩。 荣昌公主见了那些节礼中规中矩不轻不重并无甚僭越之物,便命人收了,隔着帘子接受了沈总督的参拜请安,简单说了几句过年吉祥话儿,吩咐无事不必前来请安云云便打发了,那些个夫人,她连见都没见,一人赏了一对宫制的荷包,总督夫人多一对翠扁方,便都将人打发了。 沈总督十分失望,他原以为荣昌公主是皇帝的女儿。或多或少能够从她这儿探听到一点儿有用的信息,不料这位公主一心一意只是修行,除此万事不管。 甄钰心中不由得也有些琢磨不透起来。太子可是荣昌公主的亲哥哥,说什么她也该为自己的亲哥哥争取一下地方势力吧?可看她这样子。非但没有此心,反而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状态,真正是—— 转眼平平静静的过了年。 江南冬天阴冷之极。寒气不比北地轻,且携带着潮湿的气息,甄钰和荣昌公主都有些受不住,两个人先后病了一场,愈加怕冷,缩在屋子里加了旺旺的炭火几不出门。直到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才缓过了神来。 不想,整个南京城里城外,此时又迎来了一场极大的变故。 从三月中旬开始,陆陆续续在南京城街头巷尾出现了许多满面风尘、衣着破烂、精神萎靡憔悴的乞讨人士。不到十天的功夫,乞讨的人越来越多。大街小巷无处不见,且有从城里向城外蔓延的趋势。 当当地官府回过神来注意到此事的时候,猛然发现,南京城内外几乎被这些外地来人给占据了!无论站在任何地方望过去,都能看到相互掺扶或者一群蜷缩在街旁廊下的难民。并且,每日仍有大量的人流涌入南京城,几乎要将整个南京给淹没了! 江宁知府和沈总督惊慌失措,忙差人打听,这才得知。原来安徽东部、河南南部发生了极大的水灾,这些人都是从那儿一路逃难涌进来的难民! 沈总督及南京官场闻言只是跌足叫苦!年前沈敏等一批才刚被罢官抄家问斩,如今江南这片地不知被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这当口再出点儿什么意外,他们这些人的官路也就走到头了!能不能安然而退还是令说。 “赶紧,开仓赈灾!我立刻写折子上报朝廷!在朝廷旨意下来之前。千万不能出事!”沈总督当机立断。 “可是粮食绝大部分已经运往西北,咱们这库里所剩无几了呀!马上就是春耕,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些粮食,可都是留着自个救命的!”江宁知府等几位不由叫苦。 沈敏倒台之后,新接手的人哪儿还敢在军粮上乱作手脚?立刻将最好的粮食分量十足的送往了西北,剩下的勉强够应付本地一些小变故,突然之间成千上万的灾民涌入,哪里能够应付? 沈总督咬咬牙:“怎么着也得先应付着,今晚连夜派人快马兼程上京,二十天之内,朝廷赈灾的粮食必定能调运过来。还有,等会儿立刻下令你们治下管辖的各州府县,将粮食统统先调过来应急,谁敢隐藏不交的,事后查出来休怪本官无情!那些大粮商们,统统控制起来,一个子的价也不许涨,否则,这一片的生意他们家也别想再做了!” 众官各自凛然,知道总督大人这回是来真格的了,均不敢掉以轻心,忙分头行事。 总督大人这是被前任给吓怕了,不然也不会下如此命令,一下子将官商两道统统往死里得罪! 下边许多官员官阶虽然不高,但也是各有派系来头的,而那些个大粮商,又有几个没有后台背景?若不是逼急了,总督大人也不会如此! 不想,粮食这边东拼西凑,城内城外搭建了四十处粥棚,每日早晚两次各施一次,加上城中一些大户人家做善事亦搭建粥棚施粥,倒是勉强能够支撑些时日。可是就从施粥次日开始,难民中间突然爆发了瘟疫,城里城外开始死人,造成一片恐慌!官府忙得焦头烂额。 闻听爆发了瘟疫,本地居民无不恐慌,由恐慌中生出了无限的恨意,强烈要求官府将这些难民驱逐出城。官府只能劝解,生怕激出民变如何敢硬来?能做的只是将死尸远远的运出城火化或者深埋处理。 本地居民不干,失望恐慌之下也顾不得什么,私下里纠集在一起,抡着棍棒强行赶人,双方大打出手,死伤无数。又有许多小人无赖趁机生事,入室偷窃、拦路抢劫甚至打砸店铺诸如此类事件时有发生。 仅仅四天,城内越发混乱! 沈总督不得已,只得强行将难民赶出城外安置,但面对汹涌的人潮效果甚微,后来还是手下幕僚出的注意,将几乎所有的粥棚都挪到了城郊,这才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灾民的流动。可是,依旧每日不断的有人染了瘟疫死亡。 荣昌公主和甄钰在栖霞山上也闻知了此消息,日日派人进城打探,荣昌公主又亲自写了信派人进呈父皇,一边命江南官府速速召集大夫派发药物治疗瘟疫。 沈总督只急得要上吊,瘟疫如何能治得了?治得了那就不是瘟疫了! 荣昌公主愁得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神思惘然,坐立不安。 红蓼、兰芷劝了两回被公主厉声喝骂不敢再劝,便悄悄去求了甄钰。 甄钰见荣昌公主这样心中同样很不是滋味,玉华堂已经关门歇业,掌柜伙计们都分派出去搭粥棚施粥去了,面对这样一场巨大的天灾,她们能做的仅此而已。 “公主不必忧心,皇上爱民如子,朝廷一定会尽快派人下来解决此事的!” 荣昌公主紧紧握住她的手,摇头含泪道:“这可怎么办!偏偏是我在这儿修行消灾,却偏偏引来了如此灾祸!若是父皇母后往这上头想上几句,我死无葬身之地,这一辈子恐怕都休想离开此地了!” 甄钰一愣,顿觉身上冰凉透彻,变色道:“不会的!这是天灾,与公主何干?公主怎么会这么想呢!” 荣昌公主苦笑,说道:“这有什么不行?就算父皇母后没这么想,地方官到时候为了推卸责任,什么样的话说不出来,倘若再有人推波助澜,父皇和母后是不会保我的!” 甄钰勉强一笑安慰道:“若真有这样不讲理的人非要这么说,不也有我陪着公主吗!大不了,咱们俩修行一辈子也没什么打紧!” 荣昌公主当她是安慰自己,心中稍稍一慰,感激笑了一笑,却又摇了摇头道:“你和我不一样。父皇母后为了名声可以牺牲自己的女儿,却不会牺牲大臣的女儿!呵呵,不然倒显得刻薄了!何况,你本是陪我前来,说起来你也是受害者呢!” “公主……”甄钰心里沉甸甸的,嘴里不觉泛上一抹苦涩。 荣昌公主突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望了望甄钰,嫣然一笑,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眨了眨眼,轻笑道:“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后悔!便是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仍是毫不犹豫会来此地!” “公主?”甄钰睁大了眼,一时不明荣昌公主话中何意。 荣昌公主却没有了说下去的兴致,摆了摆手,望着她凄然一笑:“好了,我该去佛前念经了!如今除了求佛祖垂怜、菩萨保佑瘟疫早日得到控制,我还能够做什么呢?你回去吧!城中怕是一日比一日凶险,不要再派人进城了!” 甄钰默默后退两步,屈膝向荣昌公主施了一礼,转身轻轻的退下去了。 “你们说,这南京城中就找不到一个大夫可以控制瘟疫吗?”眼前闪过荣昌公主哀伤美丽的脸庞,甄钰叹气。 “哪里有这么容易!”秋心接口道:“据奴婢看来,如今这瘟疫才刚刚开始,要控制起来也容易许多!至少,在西北军营就有这样的大夫能够做得到。可惜啊,南京城里想必从未遭受过这种灾祸,这儿的大夫不得其法也不奇怪!”rq 第310章 “那,你记不记得药方子?”甄钰眼睛一亮。 秋心不觉微笑:“姑娘,那药方可是宝贝,奴婢哪儿能见得着?最要紧的几味药都是军医亲自动手配的呢!” “姑娘,您还记得宋大夫吗?”秋朗突然说道。 甄钰一愣,顿时喜道:“是啊!竟然忘了他!咱们明天一早就下山,去宋家村!”宋大夫高深莫测,他的医术这么高明,想必一定会有办法。 “可是,宋大夫说过不许我们再去打扰啊!还有老宋大夫——”秋朗只是偶然被触动随口一说,没想到甄钰如获至宝的当了真,当下心里又有点儿打起鼓来。 那老宋大夫,可不是好惹的主!说的那些话,直叫人羞愧得宁愿一头撞死。 “事急从权,顾不了那么多了,先去了再说!”想起宋大夫当初说出不许她们再去打扰时的凝重神情,甄钰一时也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如果说这片区域还有一位大夫可以治得了瘟疫,甄钰相信此人非宋大夫莫属。 次日,主仆三人果真驱车赶往宋家村宋大夫家中。一路皆可见零零散散相互扶持的难民,令人恻然,可见城中惨况之一斑。 这一日三人却扑了个空,从中午一直等到日头偏西,也不见宋大夫父子回来。 “姑娘,要不咱们先回去,明儿再来吧!”秋心姐妹俩相视一眼。上前说道。 眼看红日西坠,再等下去,回到山上怕是天都黑了。一个姑娘家,如此怕是要叫人说闲话,况且如今正是敏感的时期。 甄钰轻叹,面上难掩失望,点头道:“也罢!明儿咱们来早一点。没准便碰上了!” 马车辚辚声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两条人影方从山坳后坡上一步步下来。 “爹,你说她们又来是要做什么?”宋大夫将柴扉打开,扶着父亲一起进了院子,转身又将门掩上,与老爹一起进了屋,放下药篓工具。 老宋大夫哼道:“谁知道!总归没好事!好在还算懂规矩,主人不在,还晓得在门口等着!” 宋大夫笑道:“爹。那甄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那可不一定!”老宋大夫深深瞥了他一眼,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我见过多了。大奸大恶之辈在世人眼里可都是救命菩萨的脸面呢,嘿嘿,你懂什么!” 老宋大夫话音刚落,柴扉外头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父子二人脸色一起变了变,只听得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唤道:“宋大夫!宋大夫!” “你看看,这就是你口中的好人?好人会这么狡诈?”老宋大夫指着门外。 “那,要不要开门?”宋大夫一愣。 “开,怎么不开!”老宋大夫没好气道:“去吧。让她们进来!” 刚刚出了宋家村,甄钰便又命掉头回来,她只是突然想到。老宋大夫如此紧张那些草药,断断没有父子两人同时离家不回的道理,联想到父子俩从前排斥反感的态度,心有所动,便又回转。 横竖已经惹人厌了,也不差这一回。 “宋大夫,冒昧打扰,实在抱歉!”甄钰上前,拱手深深作揖。 宋大夫目光闪了闪,侧身让道:“甄公子请进来吧!” “谢谢宋大夫!”甄钰三人心头一松,随着宋大夫进了屋。见了老宋大夫,忙上前见过。 老宋大夫依旧是冷冷淡淡的神情,抬抬手让她们坐下,劈头就问:“你们怎么又来了?什么都不用说了,请回吧!” 甄钰三人顿时一梗,秋朗的手忍不住握紧了紧,一股无名怒火直冲脑门,如果不是碍着甄钰在这儿,不是碍着还有事相求,她非要好好的同这老头子理论理论不可,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这么就这么不懂人情世故呢! “我爹素来就是这个脾气,甄公子请见谅!我们父子二人久居穷乡僻壤,所求唯自在而已,平日里偶尔给乡民们诊个小病什么的也是有限,不知公子三番两次上门,究竟想怎样?”宋大夫站在父亲身旁,语气神态甚是和气,言辞之间对她不守承诺亦有几分不满。 甄钰勉强笑了笑,只得说道:“如今南京城内外难民遍布,想必二位亦有所知吧?” 老宋大夫哼了一声,宋大夫瞟了甄钰一眼,点头诧异道:“不错,是知道了!不过,这事与我父子何干?公子有善举之心,应该找官府去才是!” “如今难民染上了瘟疫,我想求宋大夫良方救救那些难民!”甄钰起身,向宋大夫父子俩垂首恭声道。 “甄公子说笑了,瘟疫是这么容易就能治好的?甄公子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们父子这儿有什么所谓的良方?”老宋大夫闻言不禁嗤笑,仿佛听到了最大的笑话。 甄钰呆了一呆,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没道理,可是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而且这个时候她能想到的、能寄托一丝希望的也只有宋大夫父子。 “我、我,宋大夫医术那么精湛,一定有办法的!”甄钰不禁有些发急。 老宋大夫盯了她片刻,突然笑道:“这倒奇了,这该是官府管的事,怎么甄公子如此上心?甄公子能说说这是为什么吗?”老宋大夫深深的望了甄钰一眼,跟着又道:“老夫不喜欢被人欺骗,甄公子如果自认为撒谎的本事技高一筹,也要想好了前前后后如何圆谎再开口的好!” 秋心姐妹俩相视一眼,均被老宋大夫这番话弄得晕头转向,不禁担心的望向甄钰。 甄钰心中也吃了一惊,老宋大夫这番话似乎意有所指,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听他话中的语气,似乎真有几分控制瘟疫的把握,若是这样—— 甄钰咬咬牙,望了宋大夫父子一眼,抿了抿唇,垂眸说道:“实不相瞒,我不是甄公子,是——甄姑娘。荣昌公主在栖霞寺修行祈福想必两位也有所耳闻,我便是陪同荣昌公主一道的甄姑娘!” 宋大夫面色变了变,老宋大夫却只是目光闪了一下,笑道:“原来如此!跑到我这里来求什么良方,是谁的主意?” 甄钰忙道:“是我的主意!除了我们主仆三人,栖霞寺上下没有人知道我们曾来过您这儿,荣昌公主也不曾知道!” 老宋大夫瞧着她嘿嘿笑了笑,说道:“你倒是好心,荣昌公主前来修行祈福,不想却祈来了灾祸,若真酿成不可挽救的后果,这把火迟早要烧到她的身上!” 甄钰不禁变色,说道:“我是存了私心,可是,那些难民何其无辜,求您老人家帮帮他们吧!” 老宋大夫这回却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抬眼淡淡道:“药方,我这里倒是有一张,不过却不能白给了你!” 甄钰大喜,展颜笑道:“有什么条件您尽管说!” 老宋大夫瞅了满脸紧张的秋心、秋朗一眼,冷笑道:“放心,老夫不会故意刁难你们!很简单,你拿银子来买。” 甄钰松了口气,忙说道:“您开个价。” 老宋大夫笑道:“也不贵,你们身上带了多少,都给我就行了!” 甄钰为难,吞吞吐吐说道:“可是,可是我身上一个子也没带啊!” 秋心、秋朗主动检查自己的腰包,拼凑起来,倒有三五百两,二人默默放在了老宋大夫身边的茶几上。 甄钰生怕老宋大夫看不上,忙道:“要不,您开个价,明儿一早我们再给您送过来?” 老宋大夫哼了一声,说道:“老夫这会子心情好,懒得跟你计较!你真的想明儿早上再来?”明儿早上是怎么个算法,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秋心、秋朗忙道:“还是现在说定的好!姑娘,您就听老先生的吧!”夜长梦多可不是好事。 “罢了,就这些吧!你去把那药方拿来!”老宋大夫没理会秋心姐妹的小心眼,转头吩咐宋大夫。 宋大夫答应一声,进了厢房,不一会儿便捏了一张纸张出来,递给甄钰温言道:“这就是你们要的方子,拿好了。” “多谢!”甄钰忙起身接过,感到一阵恍惚,秋心姐妹也有同样的感觉,这样重要的救命的东西,这么轻易就到手了?这宋大夫父子对这张药方似乎也没有多么重视的样子,随随便便就拿了出来,随随便便就递了出去,甚至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抬。 如果不是因为见识过宋大夫的本事,主仆三人简直要一致认为遇到了江湖骗子了! “你们还有事?”老宋大夫见三个人都有些发怔的样子,不由得气道。 醒过神来,甄钰忙陪笑道:“没、没有别的事了,老宋先生、宋大夫,我们这就告辞!”甄钰想了想,将腰间系着的一块鱼形羊脂玉佩解了下来,轻轻放在茶几上,微笑道:“这块玉佩是上等的羊脂白玉雕镂而成,起码也值个三千两,请老宋先生笑纳。” 区区几百两银子就买了这样一张药方,甄钰总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 宋大夫嘴唇动了动,正想拒绝,不料老宋大夫点点头,老实不客气说道:“承让,天快黑了,路不好走,你们快回去吧!”rq 第311章 “今日叨扰了,告辞!”主仆三人施礼,这才是真正告退。 宋大夫将她们送到门口,突然顿住,问甄钰道:“听说陪荣昌公主南下的是甄尚书府的姑娘,这么说,户部尚书甄大人是姑娘的——” “正是家父!”甄钰嫣然一笑,水灵灵的眸子亮了亮,神情间洋溢着骄傲与自豪。 宋大夫脚下一绊,身子晃了晃,一时有些发怔。 秋朗已经命车夫将马车赶了过来,摆好了凳子,秋心便扶着她笑道:“姑娘,咱们快走吧!” 甄钰向宋大夫笑着点点头,与秋心一起去了。 “等等!”宋大夫笑道:“天就要黑了,我给你们寻一盏风灯!”说着奔了进去,不一会提了一盏气死风出来,递给那车夫。 甄钰撩起车帘,笑着向他道了谢,宋大夫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们去了。 马车走了许久,宋大夫还站在那里怔怔的望着,眸中光彩时亮时黯,一会儿微笑,一会儿轻叹。晚风吹起他的衣角,簌簌的贴身飞扬。 “你还在这儿发什么呆!快,收拾东西,咱们连夜就走!”老宋大夫半响不见儿子回去出来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爹,”宋大夫被老爹吼回了神,忙上前扶住他。待回过味来他刚刚说的话,不由诧异道:“好端端的为何要离开这儿,还要连夜走?” 老宋大夫说道:“咱们冒不起这个险。那张方子,迟早会引来一些人,早走早好!捡重要的东西收拾收拾便罢了。其他的不要也罢!横竖有那些银子,也够咱们过好些年了!” 老宋大夫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眼见瘟疫扩散,越来越多无辜百姓遭殃。他是断断不会将这张方子交出去的。毕竟,这张方子可是他钻研了近十年的成果。 他原本还在头疼该想什么办法将这方子送出去,不想甄钰就求上门来了。她既如此诚心,自己也放了心。 宋大夫恍然,这才明白爹为何跟她们要银子。 突然之间要离开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宋大夫心里一时有些不舍,忍不住做最后的挣扎道:“爹,我相信甄姑娘的人品,她一定不会乱说什么的。也许咱们可以不必离开呢?对了。去年后来她们又来过一次,儿子自作主张,把那张金疮药的方子给了她,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也好端端的没事吗?再说爹年纪大了。再四处奔波——” “你说什么?”老宋大夫眼睛瞪得铜铃大,差点儿跳起来!他一把揪住宋大夫的衣领,厉声道:“你说,她们去年来过一次?你还给了她们药方?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给我说清楚!” 老宋大夫揪着儿子进了屋,关好了门,气呼呼的坐下,瞪着他道:“还不快说。” 宋大夫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气成这样,不禁有些懊悔。当下便将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老宋大夫气得差点没晕过去,指着宋大夫说不出话来,半响,跌足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不行,这个地方再也不能呆了。快点收拾东西,咱们马上就走!” 宋大夫不敢再说什么,忙回屋收拾东西,望着满屋的医书、药材、成药、制药工具,只觉得什么也舍不得丢弃,闹了个手忙脚乱。然后想起药圃里的珍贵草药,一拍脑门,就要出门去。 “你干什么去?”宋大夫一只脚刚刚踏过门槛,就被闻声从房间里跑出来的老宋大夫喝住。 “药圃里的那些草药该怎么办?尤其是那几株九节接骨草——”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上那些!”老宋大夫叹气,其实想想,自己也觉得肉痛,咬牙道:“将那几株九节接骨草带上,其他的,不管了!快去吧!” 宋大夫不舍,对上父亲决然的目光,只得横下心点点头,答应了一声便奔了出去。 不一会他带了九节接骨草回来,却见父亲正瞪着自己,还没开口,就听得老宋大夫气道:“那些累赘的东西收那么多做什么?生怕人家不知道咱们是大夫吗?统统都留下,带两套衣裳就好!你难道忘了,当初咱们费了多大的劲才一次次躲过吗?” 宋大夫心头一凛,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忙点头答应一声,重新收拾了包袱,父子两个牵了驴子,匆匆出门,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那边甄钰主仆回到了栖霞寺,简单梳洗之后,甄钰便让秋心姐妹两个好好的瞧了瞧那方子,秋心姐妹俩当年在军营的确帮过忙制药,不过,对药方也是一知半解,只说好几味药与当初相同,其余的却也不知是否合适。 甄钰想了想,便携了药方去找荣昌公主。 红蓼、兰芷见甄钰来了忙收起满面愁容上前见过。 “公主呢?”甄钰抬手命她二人免礼,含笑相问。 红蓼、兰芷相视苦笑。 “在里边打坐转念珠儿呢!”红蓼轻叹了口气。这些天,荣昌公主疯了似地一味打坐念经,说是要为难民祈福。饮食也比平日里少了一半,命她们将随行带的所有值钱之物均捐给了官府用作施粥之费用,她们百般也劝不住。 “甄姑娘,我们公主平日里看着性子温顺柔和,其实最是个倔强执拗的,奴婢们劝多了挨骂不要紧,又惹得公主更加生气。甄姑娘您和公主要好,求求您劝劝公主吧!”红蓼说着眼眶都红了。荣昌公主虽然什么也没有对她们说,但看她那神情,她们也觉察到了几分不妥。 “是啊,甄姑娘!这样下去可怎么了得!”兰芷亦叹气。 甄钰点点头:“两位姐姐放心,我这就去劝劝公主。” 荣昌公主听到轻轻的推门声,数着念珠的手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淡淡问道:“是钰儿吗?” 红蓼、兰芷被她骂怕了,是断断不敢再随意进来的。 “公主,”甄钰轻快的来到荣昌公主面前,蹲下身子,含笑道:“我来给公主送一样东西,保管公主见了心病皆除!” 荣昌公主蓦地抬眼,清亮亮的目光望着甄钰。 “公主,”甄钰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至一旁禅榻上坐下,然后从袖中抽出那张方子交在荣昌公主的手中,笑道:“公主,托公主的福,这是我无意中从一位民间大夫那儿得来的方子,可以控制瘟疫,救治那些难民。” 荣昌公主眼睛一亮,忙打开方子瞧了瞧,有些茫然的问甄钰道:“这,真的吗?” 甄钰点点头,说道:“应该不会有问题,不过,咱们可以先找几个人试验一下。玉华堂就有现成的人手,可以让他们找难民试试。” 荣昌公主望望甄钰,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甄钰松了口气,便笑劝道:“明儿一早我就让秋心姐妹下山进城,公主,你也早点休息吧!” 荣昌公主憔悴无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丝笑容,轻轻的点了点头。 过了五日,秋心秋朗回报,那药方果然有效,比之她们先前在军营里见过的药效更要好上几分,那十来名接受了治疗的难民除了两名染疫过深不治身亡,其余的均已脱离危险,正慢慢恢复。 荣昌公主和甄钰听到此消息均高兴之极。秋心、秋朗又笑着说,俱总督府传来的消息,皇帝已经下旨派了钦差下来坐镇,粮食也正从周边行省调过来,南京城的危机很快就会过去。 甄钰笑着望了荣昌公主一眼,荣昌公主也正望过来,二人相视一笑。荣昌公主这才真正放下了心。 “不知朝廷派来的钦差是谁?你们可打听到了?”甄钰又问。只要这钦差不阳奉阴违,不怀揣私心,以朝廷之力解决一方之灾,便不会存在什么问题。 秋心笑道:“哪里还用打听?沈总督为了早日安定人心,恨不得敲锣打鼓叫全城人都知道呢!说来也巧,来的就是上次八月十五来过的东宫府丞,丁睿丁大人!” 荣昌公主和甄钰俱是一凛,不约而同道:“是他!” 秋朗笑道:“听说明儿一早就到了——” 秋朗话音未落,便见小太监进来禀报:“沈总督求见。” 甄钰便笑道:“正好,那药方之事——” “这事且不急,钰儿你先回去,等会儿我再找你。”荣昌公主笑道:“沈总督这时候不在南京城里坐镇着,跑来这里做什么?传吧!” 甄钰不知荣昌公主打着什么主意,依言微笑着应声退下。 晚膳前,荣昌公主传了甄钰过去,笑道:“明日钦差大人要上山请安,沈总督来,是说这个的。” 甄钰便笑道:“皇上、皇后心里到底是记挂着公主的!不然,也不会让钦差大人特意上山给公主请安了。” 荣昌公主笑笑,说道:“咱们先吃饭,等会儿,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呢!” “好!”甄钰点点头,看兰芷指挥着小宫女们摆上饭菜来,比前两日多了些花样,看样子荣昌公主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了。rq 第312章 一时两人用过了饭,漱了口,荣昌公主使了个眼色,红蓼、兰芷等屈膝无声退下,将大门紧闭,只留了荣昌公主和甄钰在内。 “姐姐有话,但说无妨。”甄钰见荣昌公主如此慎重认真的架势,心里突然有些没底。 “钰儿,”荣昌公主不由得握住她的手,咬了咬唇,终于垂眸低声道:“我有一件事想求你答应,又怕,又怕你对我生了嫌隙。” 甄钰越发糊涂,笑道:“姐姐这是什么话!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够做得到,你但说便是了!” 荣昌公主满面愧色,欲言又止,放开了她的手,微微侧过身去,说道:“就是那张救治瘟疫的方子,能不能,你能不能让给我?” 说完这话,荣昌公主只觉得心跳顿时漏了两拍,觉得自己这个要求简直无地自容。 “钰儿,你,你能答应吗?”话既然已经说出口,荣昌公主又觉轻松了不少,盈盈眸眼望着甄钰,汪着一汪春水。 甄钰一怔,立时便明白了荣昌公主的意思,忙笑道:“这张方子本来就是为姐姐要来的,这本是应该的,哪里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姐姐快别这么说!” “真的吗?”荣昌公主顿时一喜,感激道:“钰儿,你的这份大恩我会记得的,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 甄钰摇摇头,说道:“姐姐言重了!” 荣昌公主便道:“明儿我便叫人将这药方交给钦差,让玉华堂协同官府一起施药,你看如何?” 甄钰明白荣昌公主这是为玉华堂提高声望,也许也含有报答自己的意思,便笑着点头同意了,荣昌公主甚喜,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也安定了许多,又拉着甄钰说了许多话,方放了她回去。 甄钰回了自己的院子。便将秋心、秋朗叫来细细吩咐了一番,秋心姐妹两个都愣住了,秋朗更是有些愤愤不平的神气。 这么大一件功劳,荣昌公主动动嘴皮子就全部捞了过去占为己有。怎么说都有点儿过分。平日里倒看不出来她是这样的人! 看着秋心、秋朗面色怏怏勉强答应的模样,甄钰便笑道:“这样也好!公主既然这么说了,那么这药方的来源她自有说辞,倒是省了咱们的事,宋大夫父子便更不会暴露了!而且,说不准公主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秋心、秋朗听甄钰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忙笑着满口答应,绝对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秋心又笑道:“说起来,这事还得多谢老宋大夫和宋大夫呢!姑娘,改明儿咱们再去一趟宋家村吧!” “万万不可。”甄钰摇摇头道:“宋大夫父子不喜欢外人打扰,咱们一趟趟的去,岂不是太不尊重人家了?”而且,甄钰也怕荣昌公主会偷偷的派人跟踪,万一发现了宋大夫父子的存在。联想到那药方,没准会给人家惹来麻烦。 “不过,”甄钰心中突然动了一动。沉吟道:“过些日子,等这事消停了,你们姐妹俩偷偷的去一趟便是。也不要打扰宋大夫父子,看到他们无恙便回来。” 秋心姐妹答应了。 丁睿办事极妥当,沈总督又有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更是不敢耍什么花枪,朝廷拨来的粮食很快就到了,又有了荣昌公主控制瘟疫的药方,南京城的形势很快好转。 众人知道是荣昌公主从名医处求得了药方、救治了性命,无不感激涕零。称荣昌公主为“活菩萨”,栖霞寺山脚下整日都有跪拜的人,许多人纷纷表示,回去了要替荣昌公主立生祠,求老天爷保佑她长命百岁! 同时,安徽东部、河南南部的水患也过去了。朝廷亦派了官员下来与地方官一起进行灾后重建。南京官府便发出榜文告示,劝说逃难的众人返乡,由官府给予一定路费。 非是迫于无奈,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在外边漂泊无定?有人带了头,众受灾民众纷纷拖家带口一拨拨离开南京返乡而去。 江南官场上下,一口大气至此方松。 丁睿巡视一番,见无他事,便也打算启程返京。 丁睿刚刚回到上京不久,上京里便快马飞传来了皇帝的一道圣旨,圣旨上说,荣昌公主在此行此善事,功德无量,命中该遭的劫数已尽行消除,命她即刻返京。 荣昌公主自是欢喜,向甄钰笑道:“总算可以回京了!在这儿呆了这么久,还真有些怀念上京呢!” 甄钰勉强笑着应和,心里却惴惴。此时上京的选秀才刚刚结束吧?她这时候回去岂不是正巧赶上了尾巴?若是皇后存了心要插上一杆子补上,她能怎么办? 甄钰心神不宁的模样荣昌公主都看在眼里,握着她的手笑道:“钰儿不想回去吗?难不成竟不想甄大人和甄夫人他们?” “怎么不想,自然是想的!”甄钰笑笑。 “你放心便是!”荣昌公主没头没尾的向甄钰说了这么一句。 甄钰一怔,顿时有些发傻。 荣昌公主归心似箭,看好了适宜出门的黄道吉日,便命打点行装,又命侍卫长和管事的总管太监下山到南京城里准备船只等物。忙了七八天,总算一切安排妥当,荣昌公主便带着甄钰,在沈总督一行官员的送别中,登船而去,离开了南京。 回到上京时,已是五月下旬,上京的天气刚刚变得炎热。 皇后派了仪仗队前往码头迎接荣昌公主,福清公主也去了,彼此相见,自是一番欢喜热闹。 “皇姐总算回来了,母后念叨了好些天呢!”福清公主见了皇姐,依然欢快的上前拉着她的手娇声笑道,银铃似的声音仍是那般的悦耳清脆。 荣昌公主便微笑着捏了捏她的手,笑叹道:“不过一年不见,阿媛又长漂亮了!” 甄钰闻言不由得向福清公主望去,但见芙蓉如面柳如眉,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格外灵动惹人,身姿窈窕,仪态高雅,以前日日见着不觉得,隔了些时日乍见,这才觉出,不知不觉中,福清公主也长成娇俏的少女了! 福清公主娇颜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垂眸,跺脚嗔道:“姐姐就知道取笑我!”说毕一下子跑到甄钰身边,亲亲热热拉着她笑道:“甄姐姐!” “公主!”甄钰心中一暖,二人相视。 “请两位公主和甄姑娘上辇,娘娘在宫里还等着呢!”司仪太监和总管姑姑上前行礼。 “我与甄姐姐一处。”福清公主拉着甄钰便没放开,向荣昌公主点了点头,便上了自己的凤辇。 福清公主虽人长了不少,脾气却仍是从前那般,谁也不敢驳她的回,唯诺诺而已。 等三人都上了辇车坐好,在司仪太监悠长的“起轿”声中,细细悠扬的乐声齐鸣,一行仪仗簇拥着往皇宫方向缓缓行去。 皇后的坤宁宫中,此时人满为患,慧妃、太子妃、仪宁长公主、柳嫔、琳嫔、李贵人等花枝招展坐了一屋子,叽叽喳喳的满脸是笑奉承着皇后。 端坐在上的皇后凤冠珠钗全副披挂,面上极是得意,精心描绘过的妆容令她今日显得格外的光彩照人。 她的女儿在江南立了这样大的功,救活了数以万计的百姓,百官交口称赞,就连皇上也特意到她宫里来坐了两回,和颜悦色的说了许久的话,提起荣昌公主来更是不住口的称赞,试问身为母亲,她如何能不得意? “来了来了!”总管太监小跑着进殿来,白白胖胖的脸上笑得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各位主子娘娘、长公主,两位公主和甄姑娘已经进了宫门了!” “好,好!可算是回来了!”仪宁长公主等都笑着,一个个不约而同都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柴姑姑,”皇后亦含笑道:“快去看看,公主到了哪儿了!” “是,娘娘!”柴姑姑笑吟吟的福了福身,忙带了小公主出去迎接荣昌公主。 一时荣昌公主进得殿来,除了皇后、仪宁长公主和太子妃,余者嫔妃们均站了起来,满面是笑的招呼着荣昌公主。 荣昌公主从来没见过如此隆重的欢迎场面,一时有些愣住了,被身边的红蓼、兰芷轻轻扯了扯衣袖方回过神来,忙笑着上前向皇后和仪宁长公主见礼。 不等她福下身去,皇后早命柴姑姑扶起了她带到自己跟前,携着她的手笑吟吟的上看下看,叹道:“瘦了好些了!可算是平安回来了,本宫可多担心呐!” 荣昌公主从未听过皇后如此亲热由衷的话,一下子鼻子酸酸的,眼眶一热,喉头一梗,垂眸叫了声“母后”,声音里有些哽咽。 “娘娘日日念着公主,怎么娘儿俩见了面反倒伤心起来了呢?公主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娘娘应该高兴才是!”仪宁长公主一旁笑道。 皇后这才注意到跪在下头请安的甄钰,忙笑道:“长公主说的是,瞧瞧本宫竟是失态了!甄姑娘,这一趟也辛苦你了,快快起来,赐坐。” 甄钰谢了皇后,方缓缓起身,坐到一旁。 第313章 “阿媛你也是,怎么不提醒母后一声,让母后冷落了你甄姐姐。”皇后说着向福清公主笑嗔道。 福清公主小嘴一撇,说道:“母后还埋怨人家呢!人家见母后和皇姐许久不见正说着话,可不一时也找到地儿插话嘛!正要提醒母后,母后自己已察觉了。” 众人听毕都笑了起来,纷纷夸赞起荣昌公主来。 “公主真是菩萨心肠,活人无数,这可真是功德无量呀,将来必定福寿无边!” “真堪当我大夏第一巾帼英雄!堪为闺阁女子楷模!” “皇后娘娘不愧母仪天下,为臣妾等之典范,娘娘这般贤德母后教导,公主品性德行岂同旁人一样……众嫔妃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的夸赞着荣昌公主连带拍皇后的马屁,荣昌公主微笑着谦逊不已,众人越发大赞起贤淑端庄。皇后只听得胸怀大畅,神清气爽。 这儿正热闹着,只听得殿外小太监朗声唱道:“皇上驾到——” “皇上也来了?”皇后及众嫔妃均眼睛一亮,众嫔妃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会意而笑——谁都知道,皇上定然是听见荣昌公主回宫的消息这才赶过来的。 众嫔妃一边忙着低头检视自己的仪容装扮起身预备接驾,心里一边暗暗侥幸:幸亏今儿机灵,早早的便到了皇后这儿,不想既巴结了皇后。又同时讨好了皇上。 皇后携着荣昌公主,与仪宁长公主一起率着众人上前接驾,皇帝踏进殿来,眼前一花,乍现如此乌压压一片的锦绣花团和那一片声的“参见皇上”,顿时吓了一跳,笑道:“都平身吧!皇后这儿倒是热闹!” 皇后等笑着谢恩起身。一边让着皇帝前行上座一边笑道:“她们可都是冲着公主来的,臣妾不过是个陪衬罢了!” 皇后一句话便将皇帝的注意力转到了荣昌公主身上,荣昌公主忙与甄钰上前,重新行参拜之礼。 “快快都起来!”皇帝心情甚好,呵呵笑着抬了抬手,说道:“朕的静瑜真是个好样的,不愧是父皇的女儿!皇后,你也有功劳,替朕教出了这般的好女儿!” 皇后忙福身笑道:“臣妾哪儿敢居功!这是静瑜懂事,倒是臣妾沾了光了!”皇后说着瞟了荣昌公主一眼。荣昌公主却只垂眸腼腆一笑并不多言。 皇后不禁暗叹她老实得有点儿过了头了,也不知道趁着此时在皇上面前多说上几句好听的好哄得皇上高兴。 皇帝哈哈一笑。命她母女都坐下,又向甄钰笑道:“甄尚书家的姑娘也不错!” 甄钰忙起身向上福了一福,微笑着轻声道:“臣女不过谨守本分而已,皇上谬赞了!” “这也很难得了!”皇帝笑了笑。这话似乎有些另有所指。说毕端起身旁的明黄团龙祥云盖碗茶,揭开盖子轻轻啜了一口,向众嫔妃等淡淡扫了一眼。 众嫔妃会意皇帝这是有话要同荣昌公主、皇后说,谁那么美眼力劲还留下来招人嫌?于是纷纷起身告辞。同告辞的还有仪宁长公主、太子妃和甄钰。 “甄家姑娘也留下吧!”皇帝突然出声道。 “是啊,本宫也还有话要同甄姑娘你说呢!”皇后亦笑道。 甄钰回身恭顺答应。 一时人皆退去。整个大殿中清净了不少。 皇帝与皇后笑着说了些闲话,又细细问起荣昌公主和甄钰在南京的情形,二人便简略说了。甄钰等着荣昌公主回答。只不过被点到名时简单答上两句。 “这治疗瘟疫的药方,你是怎么得到的?”皇帝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那张方子经由丁睿带回上呈,皇帝命人将之抄了一份交给太医院的院判胡太医判断。胡太医见了大吃一惊,惊赞不已,直言能够研制出这药方的真乃天才!皇帝这才信了。 皇后也很关心这个问题,听见问了便也上木殷切的望向荣昌公主。 荣昌公主望了望甄钰,起身回道:“这事说来也是巧合之极,且也非女儿一人之功劳……” 荣昌公主便将与甄钰事先对过的话娓娓道来,只说是瘟疫之后,她心中甚是不安,更觉得深深的愧疚,是否因为自己在此修行避祸方引来此难,恰好甄钰手中有玉华堂在当地做生意,于是她便与甄钰商量,让玉华堂上下人等帮着官府施粥救人。 说到这里,荣昌公主望了皇帝一眼,此时甄钰也站了起来,与荣昌公主相视交换了一个眼神以示证明她的话是真的。皇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件事他是知道的。玉华堂挂在甄钰的名下,但实际上却是梁玉中的产业,皇帝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一点儿。 荣昌公主便接着往下说,药方便是玉华堂所救济的那些人当中一人所赠,那人自己也是辗转从旁人手中得来的,据说是一位老大夫毕生之心血。那人本想凭此药方献给官府然后狠狠的赚一笔,不想官府大门岂是他说进去就能进去、府衙大官是他说见就能见到的?他又不放心通过衙役进献药方,既怕被人当成骗子痛揍一顿,也怕怀璧其罪被人杀害。不料这一来二去的,他自己也染上了瘟疫,很快就卧床不起,弥留之际,便将此药方送给了照顾他的玉华堂掌柜。 那掌柜的不敢怠慢,更不敢藏私——梁玉中和甄钰是何等背景身家?这药方虽然珍贵、可以保他大发横财,但这事一旦暴露,他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况且,那人将药方送给他之后也告诫过他,这药方并不曾有人用过!也就是说,有效还是无效,他也不敢肯定。 皇帝听到这里不由得微微抬眼瞟了荣昌公主和甄钰一眼:如此说来,此事这是死无对证了? “女儿拿到那张药方之后也不敢轻易动用,请教了栖霞寺中掌管药材的大师,又请来了几位南京城中的名医探讨,最后由玉华堂找了十来位身患瘟疫严重情况不等的难民试了药,有效后方才命大量使用。后边的事,钦差大人到了南京之后,女儿便交由他去做了!其实这件事不只是女儿的功劳,甄姑娘、钦差大人以及江南官府、玉华堂都有功劳,女儿实在是汗颜!” 久不出声的甄钰这时忽然主动笑道:“公主此言差矣!若不是公主有此魄力,当机立断,那药方还不知要经过多少次讨论方才得出定论呢!到时候,怕是也晚了!” 皇后听了荣昌公主这么一解说下来,本来有些不太高兴,怪她不分场合、不懂时机一味谦虚低调得有些过了头了,等这事过后,非得好好的说说她不可! 不过,此刻听了甄钰这么说皇后复又高兴起来,向甄钰含笑点了点头。 皇帝也点头称是。如果荣昌公主不是公主,她的话那些官员们哪儿肯信?这药方万一不对,害死了人,激起民变,谁也担不起这样的责任!由此看来,荣昌公主当时也不敢有十足的把握,已是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了。虽然有点儿冒险,但在那种情况之下,死马当活马医,未必不是一种勇气! “甄姑娘说的不错,静瑜啊,这份荣耀你当得起!”皇帝笑道。 “女儿谢父皇!”荣昌公主这才由衷的高兴起来,向皇帝深深一福。 皇帝见了愈发高兴,这说明荣昌公主十分看重他的意见,而且,是个心底淳厚的,不曾将事实全盘呈出之前,并不敢居功自傲,反而心有不安。 “皇后,静瑜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该当重赏!你说说,该赏些什么好呢!”皇帝心情十分之好,哈哈笑道。 皇后更是心花怒放,眉开眼笑道:“这臣妾哪儿知道呢,不过,皇上的恩典,不拘赏的什么,静瑜都会喜欢的!”皇后说着,频频向荣昌公主使眼色。 皇上微微一笑,向荣昌公主道:“静瑜,你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荣昌公主身子轻轻颤了颤,垂在身侧的两手下意识的握成了拳,轻轻的发着抖。她的胸口也轻轻起伏着,似是胸中波澜起伏,情绪十分激荡。 甄钰就站在她身边,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她突然之间的变化,甄钰心中一紧,受她的情绪感染,顿时升腾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荣昌公主深深吸了口气,嘴唇颤动着,脸颊抽了抽,突然屈膝跪了下去,俯首道:“女儿,女儿求父皇赐给女儿一个驸马!” “……”皇帝唇边的笑容顿时僵住,眨了眨眼,望望跪在地上的女儿,又望望皇后。 众人都被荣昌公主的惊人之言震住了,大殿中一时鸦雀无声静可闻针落地。 皇后胸中一滞,一口气憋得眼前发黑,脑门上一阵一阵眩晕,沉着脸咄咄道:“公主!你可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堂堂一位公主,求什么不好,求驸马!这若是传了出去,叫外头的人会怎么看?还不得说公主思春! 皇后瞪起眼睛,凌厉向柴姑姑一扫。柴姑姑顿然醒悟,向上屈膝垂首告了个罪,忙使了个眼色,屏退了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将甄钰和福清公主都领去了偏殿。 “公主!”皇后好容易缓过神来,喘着气便又开口。rq 第314章 皇帝抬手止住了她,和颜悦色向荣昌公主道:“静瑜刚才说什么?再给父皇说一遍。” 荣昌公主浑身不可抑止的微微发起抖来,额上、脸上更是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脖子周围一片臊热,心突突突突的剧跳着,仿佛要跳出胸腔,堵在嗓子眼,令她呼吸不出,话也说不出。 不是没有后怕和懊悔,可是只要想一想那人,心中顿时又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便是想要收回方才的话,也已经没有可能了!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她只有这一次自己做主的机会,她不能错过! “女儿,请求父皇赐女儿一位驸马!”荣昌公主深深的舒了口气,缓缓抬起头,温柔似水的眸光一眨不眨的望向帝后。心底,是如水的平静。 “放肆!”皇后大怒,顿时面沉如霜,精致描绘的长眉高高一挑,指着荣昌公主恨道:“这是你身为公主该说的话吗?” 如果不是当着皇帝的面,皇后恨不得上前扇荣昌公主两个耳光方才解恨!这就是她苦心调教出来的女儿?这就是她引以为傲的、端庄贤淑的女儿!幸亏慧妃、柳嫔、仪宁长公主她们都离开了,不然,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搁? 荣昌公主一动不动,依然垂着头,跪着的身体却下意识的挺直了直,表达着自己无声的反抗。 皇帝深深的瞥了她两眼,望着她雪白纤细的脖颈,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从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温婉甜美的女儿,竟然也有如此倔强的一面。他忽然发现,他的儿女们,他其实一个也不曾了解! “还不快快向你父皇请罪!本宫看你今儿是长途跋涉昏了头了!”皇后沉声呵斥。趁隙瞟了皇帝一眼,试图为荣昌公主的出格行为找借口。 不料荣昌公主完全不理会她的好意,抿了抿唇。默不作声,仍是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又一股怒气从心底直冲脑门,皇后气得身子发软,胸口一起一伏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你——” “这是天理人伦的大事,倒是朕和皇后疏忽了,”皇帝突然出声。轻轻一叹,向荣昌公主温言道:“静瑜既这么说,可是心中已有人选了?” “皇上!”皇后闻听此言又惊又怒,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瞪向皇帝。皇帝这是什么意思?竟然还问她是否可有人选了?这不是拐着弯在问是否有私情吗?做女儿的做出这种事来,她这个母亲颜面何在! 皇帝抬手止住了她。顺便抛过来一记锐利的眼神,皇后一惊,下意识闭上了嘴。 荣昌公主的心立刻又突突的剧跳起来,仿佛所有的血液都被剧跳的心脏抽干。她抬起头,面上怯怯,目光却毫不躲闪,向皇帝道:“女儿,女儿愿得东宫府丞丁睿丁大人为驸马!” “放肆!”皇后脸色煞白,死死盯着荣昌公主。恨不得在她身上刺出个洞来!她没有想到,荣昌公主竟然真的说出来的!东宫府丞,一个小小的六品小官,凭什么配得上她的女儿! 皇帝斜了她一眼,向荣昌公主道:“东宫府丞?可是这次南下坐镇的钦差?朕记得,似乎是上一届春闱的状元?” “父皇明鉴!”荣昌公主听见皇帝这么说。心知已经有了几分把握,不由一喜,忙道:“正是此人。女儿,女儿仰慕丁府丞人品才华,求父皇成全!” 连仰慕的话都说出来了!皇后只觉得一阵绝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皇帝却是哈哈一笑,略一沉吟,抬手道:“你先起来,这件事朕还得好好想想。也不知那丁府丞家中可有妻室。”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皇后一听皇帝分明有答应的迹象,顿时急了,急忙起身,在皇帝跟前跪下道:“皇上,静瑜乃是我朝嫡出大公主,怎能配那样一个出身卑微、毫无根基的平头小民?状元又如何!哼,读过几本书侥幸中了状元便了不起了么?又不是书香门第世家子弟,跟这种人做亲,皇室的脸面何在!” “母后!”荣昌公主顿时急了。 皇帝抬手止住了荣昌公主,半眯着眼睨着皇后道:“哦?那么皇后想为静瑜找一个何等根基的驸马呢?是简家还是周家?” “臣妾不敢!”皇后吃了一惊,不觉勃然变色。她没想到皇帝疑心这么重。 皇帝轻哼一声,却是温言道:“起来吧!朕知道你也是为了女儿好。不过,朕倒觉得那丁睿着实不错,品貌端正,学识又好,况且此次南下办差也立了大功,此人前途无量,静瑜好眼光啊!” “可是,可是他和静瑜的身份到底是云泥之别——” “哼!身份?”皇帝的声音突然转为凌厉,冷冷道:“朕想抬举他,他要什么身份没有?朕若是怒了,管他什么书香门第,朕要将他打入下九流就是下九流!” “是……”皇后再也不敢顶撞,转而恨恨瞪了荣昌公主一眼。荣昌公主哪里还在乎这个?恭恭敬敬向皇帝叩了个头,小心翼翼起身归坐。她感觉全身轻飘飘的,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不过,这劫难她终于挺过去了!她心里明白,母后越是反对,父皇越会设法促成此事。剩下的,她只需要等! 后殿的甄钰和福清公主,被前殿凝重的气氛影响,也不敢如往日那般说笑,两个人都是默默的坐在那里。 福清公主还稍微自在一些,一会儿望望甄钰,一会儿望望柴姑姑,一会儿有些好奇的支起耳朵听外头隐隐传来的动静,一会儿又眨眨眼睛望天无语,感到甚是无聊。 甄钰心里则乱成一片。她这才明白,丁睿为何能够说动荣昌公主带着她一起避过选秀之事,此事仅凭丁睿与荣昌公主亦未必能行,她曾问过丁睿,荣昌公主避难之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丁睿只是笑笑说不想让她进东宫的有的是人,并未多言其他,她也就没有问。原来荣昌公主早就看上丁睿了! 荣昌公主拿到那张药方便若有所思,原来正是为了今日所用。而她在南京极尽一切的避免跟官府惹上什么关系,也是在向皇帝表示,她绝对不会插手影响朝廷之事,借以获得皇帝的好感。 想必,皇帝也希望大公主的驸马是一位毫无根基背景之人吧?丁睿父母双亡、出身贫寒,正合皇帝的意,而他又中了状元,又得到太子的重用,也算配得上荣昌公主。荣昌公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今日提出此事虽然冒险,但何尝没有七八分的把握? 甄钰没想到的是,荣昌公主对丁睿的感情竟是这么深,为了丁睿宁愿同皇后翻脸。皇后待她本身就不甚亲昵,这一次她立了大功,本来是接机亲近皇后的大好机会,她却毫不犹豫的用来换了自己的终身!从今往后,她的命运便是同丁睿死死的系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休想再得到皇后半分的照拂。皇后绝对不会对一枚背叛自己的弃子存有怜悯之心。 前殿里,帝后同荣昌公主都已经恢复了平静,皇后重重咳了一声,便有小太监躬身进来伺候,绿菊、绿梅也忙重新斟了新茶进来。 “皇上,”皇后迅速整理了心情,端庄的面上又露出了高贵优雅的笑容,含笑向皇帝闲闲道:“好事成双,不如趁此机会,皇上将甄家二姑娘的婚事也定下如何?本来么,甄家二姑娘便是此届的秀女,只是因为陪同静瑜修行而错过了选秀的机会,再说了,此次南行她不是也立了功吗?皇上总不能厚此薄彼呀!这要再拖下去,甄家二姑娘的年纪可也不小了,甄大人和甄夫人那里也不好交代呀!” 荣昌公主听了这话不由大急,忙陪笑道:“母后说的极是!若是父皇下旨令甄二姑娘由其父母自行婚配,甄老爷和甄夫人必定感激父皇恩德!” “你住口!”皇后现在是看见荣昌公主就来气,闻言瞪向她板起脸沉声道:“这事也是你能够管的?” 荣昌公主闻言一梗,慢慢的垂下了头。这事,的确不是她能够乱出主意的! 皇帝想了想,笑道:“皇后此言甚是!正好这甄姑娘也在这儿,去,将甄姑娘请出来!” 荣昌公主闻言只是暗暗叫苦,却也没有半点儿阻止的法子,眼睁睁的看着小太监恭声答应,然后入后殿将福清公主和甄钰请了出来。 两人一出来,发现皇帝神色平淡高深莫测,皇后眉目舒展满脸是笑,荣昌公主心神不定眼神急躁,殿中气氛比之刚才更显出几分诡异不由大奇。 甄钰下意识向荣昌公主悄悄望去,却见荣昌公主正给自己递眼色,甄钰一惊,虽然不知道荣昌公主想对她说的是什么,但也可见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福清公主展颜笑着叫了声“父皇”依偎了过去,甄钰见了礼,在皇后亲切含笑的“免礼”声中坐在了下首。 “皇上,”皇后生怕夜长梦多,也懒得再做什么铺垫,笑着望了皇帝一眼,示意开始。rq 第315章 皇帝挑了挑眉微微点头示意。对方是大臣家中女眷,这种事自然是皇后开口更合适。 “甄姑娘,”皇后笑道:“本来甄姑娘应该参与此次选秀的,不想因为陪同荣昌公主南下误了时机,这再一等又是三年,也太委屈姑娘了!本宫和皇上商量,这就给姑娘指一门亲事,对甄老爷、甄夫人也好有个交代!” 皇后满意的看到甄钰垂下头去,心中一阵轻松。再怎么样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听到当面提及自己的婚事总会有几分娇羞。皇后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甄格非不是一直左避右闪、暧昧不明、滑溜得像条泥鳅吗?只要甄钰应下了亲事,身为甄钰的父亲,站不站队还由得他选吗?皇后就不相信,她和皇帝当面指了婚,甄钰就敢不从!只要这事在皇帝面前定下,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这孩子,这是喜事呀,有什么害羞的呢!”皇后呵呵的笑了笑,向皇帝望了一眼,转而又向甄钰和颜悦色道:“甄姑娘是个聪慧端庄的,放心,本宫和皇上必定不会委屈了你!若是把你嫁给一般的人家,别说甄老爷甄夫人,便是本宫和皇上,也都舍不得呢!皇上您说是吗?” 皇帝目光不易察觉的闪了闪,瞥了甄钰一眼,向皇后笑着点头道:“皇后此言不错!” “臣女谢皇上、皇后娘娘厚爱,”甄钰闻言起身上前,端端正正跪了下去。垂首道:“只是,臣女有一个小小的条件,求皇上、娘娘恩准。” 皇后一怔,胸口不觉又是一阵发堵。她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尽碰上这一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她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今日。难道就是为了看到发生一件件这样同她作对的事吗? 亲生的女儿敢冷不防的反咬一口,就连一个小丫头,也敢当面提条件了! “有什么条件。你且说说看。”半响不见皇后出言,皇帝便笑着说道。 皇后不禁懊恼,此时想要阻止已经晚了,只得继续和颜悦色微笑道:“有什么想法尽管提便是。本宫相信,甄姑娘是个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断断不会提什么惊世骇俗的要求!” 皇后说着,锐利的目光不经意向荣昌公主一扫。荣昌公主心中一痛。下意识咬了咬唇。 “臣女不敢!”甄钰笑了一笑,随后敛了神色,垂首一字字说道:“臣女只为正室嫡妻,绝不为妾!” 皇后一怔,脸色大变。心中几乎要狂怒。 皇帝闻言一怔,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轻轻松松的笑道:“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倒懂得这些!你是甄尚书和西昌县主的嫡长女,岂有做妾的道理?你呀你呀!这是理所当然的,你可白白浪费这一个条件了!”皇帝指着甄钰笑得乐不可支,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又向皇后道:“皇后你说是不是?” 皇后的脸色难看之极,却只得陪笑点头道:“皇上说的是。” “臣女谢皇上、娘娘恩典!”甄钰磕了个头。 荣昌公主见了心下一动。亦忙陪笑道:“此事也不急在一时,父皇、母后劳累了这半日,不如先休息休息?” 皇后本来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思,皇帝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显然让甄钰进东宫之事显然是不能提了。不过,他的儿子得不到。也不能轻易让旁人得了去,她也得好好的琢磨琢磨,仔细权衡,挑选一个面子上既看得过去,实际上又不怎么样、对自己和东宫没有威胁的人家。 荣昌公主这话本来是甚合皇后的心意的,但是皇后今日对荣昌公主那是抱了一肚子的怨气,只要是她说的话,不管是什么听在耳中都觉得十分不舒服。脑子里忽然一亮,直接忽略掉荣昌公主的话装作没听见,向皇帝笑道:“皇上,臣妾倒是想到了一个好人选!皇上觉得平国公和仪宁长公主之子梁玉中如何?甄姑娘跟梁世子也熟悉,这门第、家世都极是相配,臣妾觉得,他们二人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呀!” 平国公与仪宁长公主不问朝事一心享乐,梁玉中更是堕入了商人之流,甄钰便是嫁了过去,对太子也造不成什么威胁。且皇后说得没错,他们身份也的确匹配,表面上看来,平国公和长公主的门槛还要高出尚书府一大截呢!但说到在朝中的人气、威望和影响力,那就得反过来了。 甄钰不由变色,没想到皇后竟如此乱点鸳鸯谱。甄钰急得没有办法,偏偏这等时候哪儿有她说话的地?她情急生智,打算先“晕”过去度过眼前难关再说,其他的事,等见了爹娘,自有爹娘打算。 甄钰主意一定,心中略安。不料她还没来得及晕过去,只听见福清公主大声嚷嚷道:“不好,不好!甄姐姐不能嫁给表哥!什么天生一对,表哥跟甄姐姐才不是天生一对!” 福清公主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小脸涨得微微泛红,拉着皇帝的袖子不依,满脸的气恼。 皇后愣住了,待看清福清公主面上似乎带着着急酸味的神情,皇后心中一凛,难道福清公主和梁玉中—— 这也没什么奇怪,他们表兄妹从小便在一块儿玩,虽然打打闹闹的,可青梅竹马不都是这样吗?打着闹着感情就出来了! “反正我不同意!甄姐姐不能嫁给表哥!”福清公主大声嚷嚷,全然不顾当着帝后及一殿人的面。 皇后甚是尴尬,更是憋屈得难受,也不知今儿是撞着哪里的煞星了,做什么都不顺!本来这十拿九稳的事,被福清公主这么一闹,十之**是没希望了。 “阿媛,不许胡闹!”皇帝难得摆出了父亲的威严,略沉着脸瞪着爱女。 福清公主哪儿把皇帝的脸色放在眼里?不依不饶蛮横道:“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许!母后,你可要帮人家做主呀!” “这……”皇后瞠目结舌。让她做主?她做谁的主?这主要怎么做? “父皇!父皇!”福清公主仍拉扯着皇帝的胳膊闹腾,皇帝板着的脸色终于扛不住松了下来,被她闹得烦不胜烦,只得一叠声的答应:“好了好了,阿媛说什么便是什么,父皇都依你、都依你,好了吧?” 福清公主这才展颜一笑,咯咯娇笑道:“父皇英明,父皇最好了!” 皇帝无奈的瞪了她一眼,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手中抽了出来,拂了拂被她拉扯揉搓得有点儿发皱的明黄袖子,起身道:“朕还有折子要看,就先回去了!摆驾回宫!” 皇后忙起身恭送,福清公主一把拉着甄钰,扬起脸不知死活的向皇后笑道:“母后,我好久不曾见甄姐姐了,要同甄姐姐说说话!” 皇后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心口堵得发慌,哪儿还有心思理论这些?无力的摆摆手:“去吧!早点儿让你甄姐姐出宫,人家甄老爷、甄夫人还眼巴巴的等着女儿呢!” “我知道了!”福清公主笑呵呵的答应,不由分说拉着甄钰扬长而去。 皇后定定的瞅了荣昌公主两眼,冷着脸淡淡道:“你也下去吧。” “是,母后。”荣昌公主敛神施礼,亦从容而退。 “这个逆女,真正要气死本宫!”皇后颓然靠在凤座上,胸口一起一伏。 “娘娘息怒,”柴姑姑忙上前替皇后顺气,张了张嘴想要劝慰几句,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劝什么好。 “哼!”皇后恨声道:“本宫今儿算是瞧清楚了,都是些养不熟的白眼狼!从今以后,休怪本宫心狠手辣!等等,你去给本宫查查,福清公主和那个梁小公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后忍不住有点儿疑心,如果福清公主真的和梁玉中有什么,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才对呀!而且,如果真的如此,自己刚刚提了把甄钰赐给梁玉中为妻,福清公主怎么竟是对甄钰半点儿介意也没有,依旧这么亲亲热热的拉着她去了?这怎么想都有点儿怪怪的。 “是,娘娘。”柴姑姑恭声答应。 “公主,刚才,真是谢谢公主解围。”明珠苑中,想起方才的事,甄钰仍然觉得心有余悸。皇后简直太有才了,竟连梁玉中都拉了出来。 福清公主确定周围没有闲杂人等,这才握着甄钰的手,一脸担忧的低声道:“可是,甄姐姐你今后可得小心点儿,皇后定会怀恨在心的。甄姐姐,你回府赶紧和甄老爷、甄夫人商量一下,赶紧把姐姐的婚事定下来吧!” 甄钰心头一凛,感激道:“多谢公主。”甄钰心里不由一阵烦躁,亲事哪儿说定就能定下来的?随随便便找个人把自己嫁了,她不愿意! 福清公主自然知道她的想法,又笑道:“不过,也不用操之过急。相信皇后短时间内不会再提及此事,而且,姐姐上头还有两位哥哥没说亲呢,这事也还能拖一拖的!”rq 第316章 甄钰听见她这么说心头一宽,笑着点了点头。二人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闲话,福清公主照旧依依不舍的将她送出了宫。 甄老爷和甄夫人、甄克善兄弟等早已望穿秋水,好不容易等到女儿回来,看到她这么俏生生、笑吟吟的站在前方,叫着“爹、娘、哥哥”奔过来时,心头一热,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了。 “钰儿!”甄夫人一把将女儿揽入怀中抱着,久久不忍放开。还是甄老爷开了口,笑说女儿刚刚回来,哪儿经得起她这么折腾?甄夫人方如梦初醒,忙笑道:“倒是娘疏忽了,快,快进屋!咱们好好说话!” 一时进了屋,两位姨娘、两位哥哥、妹妹们都彼此见过,一屋子说说笑笑的,倒也十分热闹。 甄克善见父亲在这儿,虽有满肚子的话要同妹妹说此刻也说不出来,只是向甄钰使了个眼色,便起身欲甄克守告辞出去,说是回去温习功课了。甄钰方想起,今年正是三年一度的秋闱年份,明年春闱,甄克善是要下场的。 甄馨、甄倩也长高了不少,温柔大方的坐在当下,与甄钰说了好一会儿话,刘姨娘和白姨娘见老爷夫人应是有话要同二姑娘说,便带了四姑娘、五姑娘先下去了,甄敏本就在一旁懒懒的,见人都走了,自然也不会留下。 不多会,屋子里便只剩下甄老爷夫妇和甄钰,王妈妈守着门口。 甄老爷先是问了甄钰在江南的情形,甄钰不敢隐瞒父亲,只除了遇见宋大夫和计世宜一截隐去没说,别的都如实说了。 甄老爷夫妇不由齐齐摇头,甄老爷便数落道:“你是陪着公主去的,怎么这么不知轻重呢?反倒自己在外头乱闯。” 甄钰不服气,说道:“是公主准了的!公主日日静心修行,女儿在那里能做什么呀!何况江南风物比别处不同。不借此机会见识一番岂不是白去一趟了!” 甄老爷瞪她,甄夫人忙笑道:“钰儿不是说了嘛,公主都不曾说什么!横竖如今女儿都平平安安回来了,老爷还追究这些做什么!唉。幸亏回来了,听说那边闹了瘟疫,可把我给急得坐立不安,晚上都不曾睡好觉!本来你两位哥哥要过去一趟的,可你爹说这不合适没让去!好在你无事,不然——”甄夫人亦不能承受那“不然”的后果,提起来眼眶又红了。 甄钰与荣昌公主一道在江南。皇室不曾派人去瞧荣昌公主,若是甄家派人去看甄钰情形,这岂不是在打皇家的脸?这个道理甄老爷夫妇明白,甄钰也明白。 “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嘛!”甄钰握了握甄夫人的手,笑道:“我和公主在栖霞山上一点儿事都没有,瘟疫只是爆发在那些逃难的灾民中间,说起来也怪可怜的!” “可不是。我说你是忧心过头了!荣昌公主可是金枝玉叶,若是她在南京出点什么事,那儿的官员也做到头了。他们自会小心着!咱们钰儿在公主身边,能出什么事呢!”甄老爷想起夫人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状态,不由得瞪了她一眼,却忘了自己当时还不是同她一样的着急! 甄夫人难得没有回顶他几句,转而向甄钰道:“怎么进了宫这么久才回来?” 甄钰闻言,脸上颜色顿时变了变,眼神也有些不安起来。 甄老爷和甄夫人一见甄钰这样顿时心里“咯噔”一下,紧张的望着她。 “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甄钰忙笑道:“如今,如今也许暂时无事了,爹、娘先别担心!” “什么叫暂且无事。钰儿,还不快说!”甄夫人一听见不由得发急。 “娘!”甄钰忙握了握她的手,不疾不徐的将宫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了来。 甄老爷和甄夫人万万没料到女儿这一回京进宫,不过短短不到半日的时间,竟发生了这么要紧的事,就差那么一点儿。自家心爱的女儿就被皇帝皇后给配出去了!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抽了口凉气。 “幸亏有福清公主在!”甄夫人心有余悸叹道,然后想了想又道:“不过,小公爷倒也不错——” “娘!”不等甄夫人说完,甄钰先发急了。她没想到自个的娘原来还有这个心思。 甄老爷瞅了夫人一眼,又望望女儿,笑道:“好了,这事以后再说吧!唉,不过钰儿一天天也大了,这还真是——” 甄钰又急又气,不由得说道:“爹和娘这是,这是嫌弃女儿了不成?” 甄夫人忙劝着她,握着她的手叹气道:“爹娘疼你还来不及,哪儿会嫌弃你呢!你这丫头,怎的没轻没重的!钰儿啊,当着爹娘的面,你也不必害臊,倒不如今儿娘同你好好的说个清楚明白,你心里也好有个谱。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权势熏天,只求你们兄弟姐妹将来都能够平平安安、生活幸福安康。你们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为了这婚事,爹娘心里也很为难呀!简家、周家、贾家还有皇室王亲,咱们是不想的,可别的人家也难得找到什么合适的人选,若是对方身份太低,又怕委屈了你!” 甄钰听了这一席话头慢慢的垂了下去,心里慢慢的涌上一股不是滋味的滋味。 不知不觉,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都在一天一天的长大了,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可是前世大仇未报,还有那么多的疑团尚未搞清楚,娘亲一生的悲剧与冤屈,她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有方家母子连同那无辜丧身火海的六条人命,也不能白白枉送了! 这个世上,应该有公道、有天理,那些丧心病狂、玩弄手中权柄将他人性命视若儿戏的人,他们应该受到惩罚! 一旦真的出了嫁,夫家又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到时候想要再腾出精力时间来追查这些事,便没有这么容易了! “爹、娘,”甄钰不由得跪在甄老爷夫妇面前,紧紧揪着甄夫人的衣襟含泪道:“女儿舍不得爹娘,女儿不要出嫁!”想到伤心情急处,甄钰不由得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这——”甄夫人和甄老爷面面相觑,一时都愣住了! “快起来,别哭,别哭了!”甄夫人忙一把拉起她揽入怀中,掏出帕子一边心疼的替她拭泪,一边想着她那小女儿家的话又觉好气好笑,顿时哭笑不得,叹气笑道:“你这傻丫头,尽说傻话!” “不是傻话,是真话!”甄钰急了,索性不管不顾的说道:“女儿说不嫁就不嫁!” 甄老爷在一旁微微摇头,这个孩子,还真是! “傻丫头,你不嫁,爹娘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你下头还有好几个妹妹呢,难不成都不嫁?”甄夫人叹道:“娘知道你不舍,娘何尝又舍得你!” 甄钰顿时愣住,片刻道:“娘,我想在家里多留几年。” 甄夫人和甄老爷其实也是这个主意,听见女儿这么说顿时也松了口气。甄夫人便笑道:“好,好,多留几年便多留几年!” 甄老爷微微笑了笑,突然想起甄钰方才说的话,心中顿时起疑,凝着她道:“帝后欲赐婚那时,钰儿怎么会提出那么奇怪的条件?莫非——你猜到了皇后要把你指给谁?” 甄夫人也是一呆,变色道:“皇后想要咱们钰儿做妾?”甄夫人心中一股无名怒火顿起,眉目间亦现了两分凌厉之色,他们夫妇将女儿视若掌上明珠,不想皇后竟如此糟蹋! 甄钰面色一正,说道:“也许,是女儿的错觉也不一定,皇后向来想让女儿进东宫!” 甄老爷和甄夫人一下子愣住了。 “这哪里是错觉,我看就是了!”甄夫人说道:“太子妃没来由的不喜欢你,偏偏又三番四次的请你去做客,我就琢磨着这事透着古怪,这么看来才说得过去!” 甄老爷皱眉,说道:“若皇后真这么想,怕还真是不好办!”皇后一派想拉拢自己,甄老爷何尝不知?周旋了这么多年,不想女儿早被人盯上了。甄钰这句话虽然一时堵住了皇后的嘴,可是并不能根本解决问题。 “老爷,咱们赶紧给钰儿订亲算了!”甄夫人说道。 “现在先不急,”甄老爷道:“这转眼就订亲,倒显得有意同皇后作对似的。放心吧,这事我会私底下在皇上那儿求几句话。钰儿的婚事既然皇后已经当着皇上的面提了,她便要再提,也不能不经过皇上!”重要的是,甄老爷心里很清楚,皇帝必定也知道皇后的心思,也不想让他和东宫扯上关系。 “真的可以?”甄夫人不信。 甄老爷笑笑:“放心吧,我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 甄钰顿时也大松一口气,展颜笑道:“我也相信爹!” 甄老爷呵呵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母女父女三个又说了一会儿话,甄钰方回玉兰苑休息。 甄钰在府中休息了好几日,天天与哥哥妹妹们在一处,时间倒也消磨得快。rs 第317章 很快的,便有消息从宫中传出来,皇帝赐婚荣昌公主与东宫府丞、前科状元丁睿,赐驸马府,封丁睿驸马都尉,命婚后入户部历练,领正六品的清吏司郎中一职。 婚期定在十月十八。 圣旨一下,无人不羡慕丁睿的好命。中了状元,先是得太子赏识提拔,后又出任钦差代天巡视,现在又尚了太子的胞妹、皇后所出的嫡公主,又领了户部这么好的差事!真是,天底下的好运气都叫他一个人给占光了! 圣旨一下,丁睿自然便不能再担任东宫府丞,在于荣昌公主成婚前这段时间,户部那边也不必去,可以说是相对清闲的。 丁睿很快便将手头负责的各项工作整理出来,与新上任的东宫府丞进行交接。丁睿虽然马上就要离开东宫了,但一转眼就从太子的属下变成了太子的妹婿,关系比之现今只近不远,东宫上下非但没有半点儿冷淡他,反而越发的巴结他。 那新上任的府丞哪儿敢认真说什么交接不交接,只要丁睿乐意,扔什么烂摊子他就得接着什么烂摊子。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主动陪笑让丁睿去专心准备自己的人生大事,这交接什么的区区小事,不必劳烦他老人家。 丁睿哪里是这种人?闻言反而笑道:“在其位谋其政,在下一日是东宫府丞便一日应尽职尽责,怎么能不交代清楚就把一切推到兄台身上呢?”于是事无巨细,一项项、一条条的跟来人交接,整个过程没有半丝儿不耐或者含糊。又笑着说如果将来发现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尽管去问他便是。 东宫上下无不赞叹,那新任府丞更是感动得要死,庆幸自个运气好遇到了好人了! 太子得知此事后也非常高兴。觉得丁睿不是那种忘恩负义、得志便轻浮之人,设了盛大的宴会,为丁睿送行兼祝贺。当晚宾主尽兴而散。 太子少不得留下丁睿、计世澜说了一会儿话,好好的鼓励了丁睿一番。计世澜也拍着丁睿的肩膀笑道:“放心,虽然出了东宫,可太子和我们这些兄弟仍把你当是自己人!将来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尽管回来找我们、找太子!” 丁睿望了太子一眼,笑道:“这是自然,如果没有太子提携。也没有我丁睿的今日,将来需要太子照拂的地方还多着呢!请太子到时候不要烦了才好!” 太子闻言不觉哈哈大笑,笑得甚是愉悦,说道:“咱们本来就是自己人,如今你又成了孤的妹婿。就更是真真切切的自己人了!孤不帮你帮谁?你这么年轻就进了户部,清吏司郎中虽只是正六品的小官,但你跟别的郎中却不一样,不过是历练历练罢了,升迁指日可待,一定要好好的把握这个机会,好好表现!” “是,丁睿谨遵太子教诲!” 太子又漫不经心淡淡道:“清吏司郎中品级虽低,位置却是要紧。一共十三位清吏司郎中分管着全国十三片辖区的钱粮赋税明细,全国的赋税情况,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了。你到了那里,要与同僚打好关系,有不懂的,向他们虚心请教。这对你将来大有裨益。你是东宫出去的人,不能叫人看扁了!孤嘱咐你,你可不要嫌孤啰嗦啊!哈哈!” 丁睿忙笑道:“这是太子对微臣一片心意,微臣岂有不知?” “你明白就最好了!”太子精神一振笑了笑。 计世澜又挤眉弄眼嘿嘿一笑,说道:“丁兄,太子对你可真的没的说!想必你还不知道吧?如果没有太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也不会这么顺利抱得美人归呢!嘿嘿!” 丁睿闻言吃了一惊,脸色也微微的变了。 他的确是为了救甄钰躲开选秀这趟浑水才接近的荣昌公主,恰好太子妃恨极了甄钰,偏偏一时半会又找不到法子对付,与荣昌公主一拍即合。荣昌公主将甄钰带走,解太子妃眼前之急,太子妃则答应荣昌公主,她会想办法成全荣昌公主和丁睿。 只是谁也没想到到了江南会发生那么多事,而荣昌公主有了药方在手,更决定不再被动的依靠太子妃放手一搏,于是事情变成了今日这样。 丁睿心里暗自点头,难怪,当初那什么高僧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原来这里头还有太子的意思。这么看来,太子也非常不欢迎甄钰进东宫就是了!想到此,丁睿心头大定,面上却仍是一副傻呆呆回不过神的模样,眼神也有些发直。 “表弟,你怎么尽说些没用的!”太子瞪着计世澜训斥,又向丁睿安慰一笑。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了。 计世澜却没把太子的话当回事,嘿嘿笑了笑,拍着丁睿的肩头似笑非笑道:“你老实交代,你和公主,到底是什么时候——嗯?认识的?” 丁睿猛然回神,面上顿时不自然的有些发红,扭头含含糊糊道:“世澜兄说什么?”心中却暗暗吃惊,计世澜这么问自然不是要同他秋后算账,而是在代太子警告他。虽然他和荣昌公主最后结为夫妻,但成亲之前分明先有了私情,这是一个把柄,这事抖落出来,他和公主都将颜面扫地,皇帝也会震怒。到时候别说高官厚禄前途无量,能不能保住性命也是难说! “呵呵,自己人面前装什么傻呢!”计世澜哈哈笑着拍了几下丁睿的肩膀,笑道:“我说嘛,荣昌公主以前与太子妃也不算太亲热,怎么自从你来了东宫之后,她倒是来了好几次——不会吧,在这之前你们见过?” 太子听见计世澜这么说也是一愣。 丁睿只得老实承认:“谷郡王大婚那日,我们……在王府中偶然见过一面。当时我还吓了公主一跳……” 太子和计世澜听罢,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 太子便笑道:“这么说来,你们二人还真是有缘,哈哈!丁睿,我这个妹妹温柔娴淑,聪慧美丽,你可不能亏待了她啊!” 丁睿忙拱手垂首道:“请太子放心,丁睿一定待公主相敬如宾。” 太子满意的点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命人送了丁睿出去。 茶馆中,丁睿与甄钰再次碰面,丁睿绝口不提自己的婚事,只将相关的事情简单的向甄钰说了。 贾家那边他和方泽想尽了办法,对当年之事却依然不能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不过,倒是因此获得了许多贾家违法勾当的证据,这些东西在平日里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值得什么,但将来贾家一犯了大事,这就是压垮贾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还有就是,方泽如今已经越来越得到皇帝的信任和重用,已经提拔为二品带刀御前侍卫,简氏一派已经开始向他抛出橄榄枝,想来这也是一个结交贾家的好机会,相信不久应该会有新的进展。忠勇侯府那边,除了计世澜正在紧锣密鼓的做准备欲接管西南军控制权,倒无别事。 说完这些,略坐了一会儿,丁睿便起身告辞。甄钰也看得出来他似乎有心事,也没留他。 “丁睿,还没有对你说一声恭喜呢!”甄钰叫住他,笑了笑。皇帝下已圣旨昭告天下,这一句话既然见了面,甄钰是定要对他说的。 丁睿笑了笑,淡淡说道:“谢谢你。你和荣昌公主也算得上君子之交了,到时候别忘了去喝一杯喜酒。”地下的爹娘和祖宗若是知道他竟然娶了公主做媳妇,恐怕真正是含笑九泉了吧?可是,他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他爱的是那个明媚聪慧的宝儿,可惜,她已经死了,他永远也不能够同她厮守。没有了宝儿,对他来说,娶谁都是一样。 “一定。”甄钰笑着点点头,忍不住又低声道:“祝你和公主白头偕老、幸福和美。” 她知道他心里还念着宝儿,可是有什么用呢?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她已经不是他心中的那个宝儿,他也不再是宝儿的丁郎! “我会对她好的。”丁睿笑笑。 甄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亦笑了笑,看着他消失在她的面前,笃笃的缓缓下楼离去。 望着一角湛蓝通透的天空,甄钰心里慢慢的划过一抹微凉的滋味。宝儿要比她幸运的多,至少,除了她,还有两个人这么用心的记得她! 从茶馆出去,上玉霞记,没想到才刚刚进门没多久,掌柜的便双手奉上一封信。 甄钰疑惑拆开一看,信上说是故人邀见,此刻就在玉霞记斜对面的醉仙居里。 甄钰十分纳闷,不知道哪位故人玩起了这套把戏,想了想,便带着秋心一道过去。 循着信上指引,甄钰和秋心来到楼上的一间雅间,一位青灰衣裳、花白头发的老头正坐在桌边自斟自饮。甄钰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这位“故人”究竟是谁! 老头子扭头看见她,掠着花白胡子呵呵笑了起来,说道:“甄家小丫头,连老夫你都不记得了?”rs 第318章 “胡太医!”甄钰又惊又喜又意外,忙上前见礼。 胡太医爽朗的笑了起来,抬抬手示意她免礼坐下,含笑上上下下打量她道:“好两年不见,差点儿要认不出来了!” “您老人家越变越年轻,我也要认不出来了呢!”甄钰笑道。对这个当初数次为自己诊断治病的太医,甄钰心里是充满感激的,算起来,曾同在上京中,的确好几年不曾见过了。 胡太医一怔,大笑起来,说道:“你这丫头,嘴还是那么甜!什么越变越年轻,老头子可不吃这一套。” 甄钰抿嘴微笑,亮晶晶的眸子望向胡太医眨了眨,说道:“您老今儿叫晚辈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胡太医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神情多了几分认真,向秋心瞟了一眼。甄钰便扭头示意秋心出去候着。秋心虽未见过胡太医,也听过他的名头的,便点点头,屈膝福了一福,转身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守在外边。 “那张荣昌公主带回来的药方子,我也看过了,你知不知道这方子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胡太医双目炯炯望向甄钰。 甄钰被他的目光一迫,下意识有点儿心虚的别过头去,呵呵笑了笑,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是玉华堂的人无意得来呈献公主的,那献方之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胡太医听了十分失望,不死心又问:“那其他的人呢?跟那人一块儿的可有其他的人?那人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是做什么的?” 甄钰瞠目结舌望着胡太医,茫然不知所措。 胡太医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儿太急切了,嘿嘿的干笑了笑,笑道:“那方子简直太妙了,我一辈子也研制不出这样的方子来!我很想知道,这方子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与他探讨切磋一二。唉,老头子已是半截埋黄土的人了。若能见识一番,也不枉此生了!”说毕连连叹息。 甄钰笑着安慰道:“其实您老人家的医术也是出神入化了呢!晚辈觉得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差!” 胡太医笑笑,不死心又问:“你仔细想想,真的想不起来?” 甄钰思索着缓缓摇头。抱歉的向胡太医笑了笑。 胡太医眸中毫不掩饰的露出失望的神情,叹气道:“罢了,看来我是没有这样的福气!这样,丫头啊,如果哪天你想起来了,便告诉我老人家一声,你看行吗?” 甄钰无奈笑道:“好。若是想得起来,一定告诉您老人家。” 胡太医明知她是敷衍,心里也好受了些。又说了几句闲话,二人告别。 甄钰离开后,胡太医一个人在包间中又坐了许久,他总有一种感觉,甄钰应该知道什么,但是却不愿意告诉自己。 “也罢。既不告诉我,但愿谁也不要告诉……”胡太医轻叹了口气,满脸的落寞。 玉兰苑中。甄钰同样心下诧异,不自觉的便拿胡太医同老宋大夫做比较。 沉思半响,甄钰突然向秋心道:“你说过,当年计侯爷的兄长意外过世之后,当时负责治疗的太医院院判、胡太医的兄长失踪了?” 秋心想了想,点点头道:“是。听说为了这事皇帝震怒不已,将胡太医兄长一家都下了大狱,后来,还是胡太医治好了寿阳太妃的病,向皇上求情。其兄长一家这才逃过一劫。姑娘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甄钰摇摇头,笑道:“就是突然想到罢了!你再打听打听,当年胡太医的兄长为何会失踪,还有,他擅长的是治疗什么。” “是,姑娘。”秋心点点头。 甄钰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如果她猜的不错,那个老宋大夫应该就是胡太医那失踪的兄长。 当时,他听说了她的身份之后,也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显露出什么别的情绪,这不像一般大夫的反应。还有那张药方,药圃子里那些草药,以及计世宜讨去的那张方子,非遍阅医学典籍不能有此成就。一个民间普普通通的大夫,要想达到这种水平几乎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瘟疫消退过后,甄钰曾命秋心姐妹悄悄的去了一趟宋家村,秋心姐妹回报说那儿已经人去楼空了…… 当时甄钰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也没有想太多,今日与胡太医见了一面这才突然想到,老宋大夫之所以避开,十之**就是因为那张药方。今日胡太医脸色不太好,神情也有些恍惚,他打探那药方的出处,分明不是“学习、切磋”那么简单,也就是说,从这药方中,他定是看出了什么、想要求证什么。而他可以看出,别的什么人没准也能看出,老宋大夫交了药方就跑路,定是为了要避开什么。 究竟是什么人让他如此忌讳? 难怪他问她要银子呢!没准,当日她们前脚离开,他们父子后脚也跟着走了! 只是,甄钰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那个宋大夫,却又是他什么人?父子吗? 没过几日,秋心便将打听来的事一一禀告了甄钰。胡太医的兄长当年是太医院最出色的大夫,最擅长的是外科,经他手培养的军医在军营中都是主力骨干,他自己也曾经在军营中呆过一些时间。当年计侯爷的兄长狩猎重伤,便是由他负责主治,但不知为何,从不失手的他偏偏这次就失了手,也许是害怕皇帝怪罪,在计侯爷的兄长去世的头一天,他就失踪了。等皇帝和计家的人想起来找他时,他早已不知到了哪儿,后来,皇帝震怒…… 这一下子,连秋心也不由得动了疑心,向甄钰道:“这事说来也奇了!大胡太医虽然医术高超,但俗话说的‘医得了病,医不了命’,计侯爷的兄长身受重伤,谁又不是大罗神仙,敢保证能够治好他。仅仅因为这个,大胡太医便一声不吭的、甚至不顾家人性命就逃了,这也太奇怪了。” 甄钰摇摇头,说道:“他不声不响的玩失踪的确很奇怪,但也不见得是不顾家人性命。计侯爷兄长的伤那么重,皇帝不会不知,更不会因为这个要他全家性命,再说了,不是还有胡太医在吗?想必他玩失踪之前应该已经想到了。” 大夏朝的皇帝对两种人格外宽容,一种是言官御史,开国先祖便留有“不杀言官”的铁律,每一代的皇帝再昏聩也懂得这个道理,这是为了鼓励言官畅谈逆耳忠言不必有所顾忌;另一种便是太医,也是为了鼓励太医们尽量说实话、办实事,若是随随便便就砍了胡太医一家的头,将来还有哪个太医敢尽心治疗?抱了无过便是功的求稳心态,开些不温不火的药方便能将病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正常拖死。 只是这么说来,计侯爷的兄长即使不治身亡,皇帝也断断不会怪罪,顶多训斥几句,性命之忧那是肯定不用担心的。但是大胡太医偏偏就偷偷摸摸的逃了!而且看样子,当时连胡太医他都蒙在骨里! 联想到那一年发生的那么多事,甄钰理了理思绪,抽空将这事告诉了丁睿。她自然没有暴露老宋大夫的事,只是跟丁睿说,计侯爷的兄长乃是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在狩猎中竟受了重伤会不会有什么蹊跷?跟贾家、简家的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还有,当时的太医院院判在他死前竟然逃跑,这中间有无内情? 丁睿和方泽如今正想尽一切办法要将贾家这块铁板撬开,听了甄钰这么说,顿时也注意了起来,答应回去与方泽好好的商量商量。 甄钰又重新拿出了那只首饰盒,只是灯下数次翻来覆去,也不能发现其中究竟有何秘密。甄钰甚是郁闷,想要放弃,又怕错过了什么,不放弃,却毫无进展,活脱脱变成了一块鸡肋。 这日一早,甄钰刚刚到正院向甄夫人请安,突然外头刘姨娘急匆匆的进来,匆匆向甄夫人行礼之后,向甄钰陪笑道:“姑娘,外头有人找姑娘,说是宫里来的,请姑娘这会儿就出去呢!” 自打甄钰一个多月前在宫里惹了皇后不愉快之后,一直没有进过宫,福清公主也没有传她进宫,这回乍然听说宫里来人,母女两个都吃了一惊。 “既是宫里的人,若有旨意怎么不快请进来呢!”甄夫人道。 刘姨娘陪笑道:“可是……她们坚持要二姑娘出去,说是,说是不打扰府上了……” “胡言乱语!”甄夫人不由蹙眉,道:“这是怎么说的?是哪个管事传的话?怎么这么不清不楚的!”宫里来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说话? 刘姨娘顿时尴尬起来,不敢跟甄夫人顶撞,求救的望向甄钰。 甄钰想了想,笑道:“娘,我出去看看,也许来的是福清公主也不一定。” 甄夫人一怔回过神来,这种话,想必也只有福清公主说的出来,便也没有阻拦,只道:“那你去吧!”想了想,只得又道:“若真是公主,既然到了家门口,便请她进来坐坐吧!” 甄钰一笑点头,起身带着秋心等一并去了。rq 第319章 一见果然是福清公主,甄钰还未说话,福清公主在马车上没有下来,只是笑着向她招手示意过去。 甄钰只好笑着上了车,低声笑道:“公主怎么一大早来了?” 福清公主眨了眨眼,水灵灵的眸子中柔光轻泛,握着甄钰的手笑道:“我想去广恩寺上香,甄姐姐,你陪我一起,咱们这就去!” 甄钰一呆,吃惊道:“公主,这——” 福清公主有些得意的垂下眼瞧了瞧自己身上的普通衣裳,说道:“甄姐姐放心,有十来个侍卫扮成普通人跟在后边,不会有事的。”说着可怜兮兮的叹道:“宫里最近气氛怪怪的,我只是想出城透透气。” 荣昌公主的婚期就要近了,宫里想必正在为此事忙碌着。可是这门亲事,皇后心里摆明了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偏偏荣昌公主又是她的亲生女儿,婚事相关事宜她便是想推给别的嫔妃都不可能!可想而知,办着这事时她心里会纠结成什么样子! 她不能拿荣昌公主出气,不代表不能拿别的人撒气,这宫里的气氛能好的了就怪了。 甄钰见福清公主这样也有些不忍,点头笑道:“既然如此公主等等,我回去换一身衣裳就来!” 福清公主瞧了瞧她身上的藕荷色绣木兰花对襟褙子、缭绫水泻长裙,发髻上也是简简单单的几点珠翠并不显眼,握着她的手便不肯放开:“姐姐,这样就好。何必麻烦呢!” 甄钰笑了笑,便也罢了,吩咐人进去告诉甄夫人一声,便带着秋心、莲子随着福清公主去了。 两人都是极普通的装饰。出了城,福清公主便命人将车帘拢在一旁,只余一层薄薄的轻纱。透过轻纱,可隐隐看见外头的风景,福清公主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到了广恩寺,两人正踏进寺里,迎面正涌出一群人来,丫鬟媳妇们拥着的几位主子都带着帏帽遮面,看样子是哪家大户人家女眷。甄钰边将福清公主袖子轻轻一拉。往旁边避了一避。 “哟,这不是甄姑娘吗!”不料当中一位穿着水色葡萄纹大衫襖裙的妇人将帏帽撩起了一角,向甄钰笑着招呼,待看清甄钰身边的人时,更是面色一变。正欲照顾。福清公主抿唇微笑轻轻摇了摇头,那妇人便微笑点头示意,不再出言。 这妇人正是计夫人,她身边的两位女眷是媳妇吴氏、女儿计子茜、计子蓉,吴氏身边近身服侍的是邵琬清。 甄钰下意识抬眼望过去,邵琬清也正微微抬头向她望过来,目光中的恨意一闪而过,复又垂下了头一声不敢吭。 许久不见,邵琬清身上那一股子蛮横霸道、耀武扬威之气早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看她穿戴打扮,也十分谨慎保守,与从前的招摇灿烂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人也清瘦了不少,想必日子不是太好过。 甄钰心中冷笑。如果不是现在还需要靠她给丁睿提供计府的动向,岂会留她到现在?这笔账,迟早是要算的。而且,她会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死在谁的手里。 既碰上了,少不得要来到一旁说了几句话。计夫人到底命媳妇和两位女儿上前见过福清公主,低声笑着问道:“公主和甄姑娘怎么独自上这儿来了?虽不是荒郊野外,到底不甚妥当,公主玩一会儿便回去吧,不然皇上、皇后和各位娘娘会担心的!” 福清公主随口答应了一声,笑道:“计夫人也是来进香的么?” “可不是,天刚刚亮便从城中来了,这会儿正要回去呢!不想这么巧,竟碰到公主和甄姑娘了。”计夫人笑道。 福清公主便道:“那就不耽搁计夫人了,我和甄姐姐先进去了!” “好,恭送公主!”计夫人微微福了福身,带着计子茜、计子蓉、吴氏等往一旁侧了侧,看着福清公主和甄钰去了,方回头继续下山。 “娘,”吴氏回头瞧了一眼福清公主和甄钰远去的背影,说道:“公主就这么出来,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可怎么是好啊?” 计子茜甚目光闪了闪,不屑哼了一声,说道:“嫂子,你不用担心!甄家姑娘的本事大着呢,有她在,公主不会出什么事的!嫂子你是不知道,从前啊,咱们府上也有人仗着她,霸道着呢!也不知哪儿来的自信!”计子茜说毕,向邵琬清瞅了过去。 邵琬清不敢跟她对视,只作没听见,头垂得更低了,恭恭顺顺扶着吴氏。 吴氏的目光顺着计子茜的不由得向邵琬清转过去,还没转到邵琬清身上突然又收回了,自嘲笑道:“我倒是佩服甄家姑娘胆子大呢!” “好了,别人家的事,议论什么!回府吧!”计夫人淡淡一笑,吩咐道。 “娘,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们先下山吧,我随后就来。”计子茜突然笑道。 计夫人瞅了她片刻,缓缓点头道:“也罢,你可得快些,别耽搁太久了。” “我知道了!”计子茜忙笑着点头。 计夫人嗯了一声,吩咐计子茜的贴身丫鬟和两名婆子、两名心腹家奴留下,自己领着吴氏等先去了。 甄钰和福清公主一路进了大殿一边说话,并未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一时佛前上了香,二人在寺中闲逛,还是福清公主好奇,笑问道:“计夫人来上香,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福清公主口中的“她”指的是邵琬清。她自己不带姨娘服侍,却让儿媳妇带着姨娘服侍,的确有些奇怪。 “计家的事,我也不清楚。”甄钰摇摇头笑道。 公主身边的琥珀却忍不住说道:“前些日子奴婢听说了,好像是这位邵姨娘怀的孩子掉了,没准计夫人是为这事才把她也带来,顺便给佛祖上柱香、求佛祖庇佑吧!” 甄钰和福清公主闻言都是吃了一惊,难怪邵琬清精神那么差,脸色也十分不好。 “你怎么会知道?”福清公主偏头望着琥珀。 琥珀让福清公主看得有些心虚,忙陪笑道:“奴婢,奴婢是前些日子去荣昌公主那儿帮忙,听见那边的宫女们说的,好像,是从太子宫里传来的……” 计世澜和东宫关系匪浅,邵琬清肚子里没的又是计世澜第一个孩子,也就难怪消息会传得大。 “瞧你吓的,公主不过随口问问罢了!”甄钰见了不禁好笑,便不再提这事,转而提起了别的,琥珀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在寺中消磨了大半日,直到下午,方下了山门,上车而去。 大半日下来两人都有些倦怠,上了车便昏昏沉沉的眯着眼打盹。不料,突然被狂奔的马车惊醒,车里主仆几个惊叫着跌倒推搡成一片。 “怎么回事!”马车没有半点儿减速的样子,反而越奔越快,甄钰死死扶着福清公主面面相觑,秋心一手沉下身体,撩起车门帘子探出头向外问道。 车夫是宫中的太监,替福清公主赶了无数次车,也是头一回碰上这种意外,正急得不得了,听见秋心相问,便扭头欲言,手上一下子松了劲,拉车的马更不受控制,撂头扬蹄嘶鸣一声,一下子往左边岔道狂奔过去。 车夫惊叫一声,顾不上回答秋心,忙转过头来试图控制这马,哪儿还来得及! 赶车的马乃是百里挑一的良驹,平日里看着温顺不觉得,此时发起狂来没命乱跑乱冲,根本不是这车夫能够控制的。那些尾随的侍卫们也发现了异常,此时亦惊呼着打马往这边追赶,可是一时半刻,哪里追的上了! “这、这!”福清公主摔在车厢中,紧紧的拽着车窗,震得晕头转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道路颠簸,车子里主仆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磕碰跌倒乱成一团。 “秋心,快出去、帮忙!”甄钰一边扶着福清公主,一边向秋心大声叫道。 秋心好歹学过功夫,力气也比旁人大些,这个时候除了她,没有人能够制服那外头的马车。 “是,姑娘!”秋心点点头,提了口气,弯着身子稳住往车门靠近欲出去,道路越来越颠簸,且起起伏伏也越来越大,谁也不知道这马车会不会散架,万一迎面再来了人,那就更加糟糕—— “把缰绳给我!”风呼呼的从脸颊呼啸而过,耳畔听着车轮骨碌骨碌的凌乱刺耳响声,望着这已经发狂没头没脑往前乱冲的马,秋心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若只她一人,这种情况算不了什么,比这更危险的她也经历过。可是,车厢里有甄钰,还有福清公主!如果福清公主出了事,连带整个甄府都要被连累,更不用说同行的她了。 车夫早已被颠得七晕八素,风呼呼的刮进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看什么都是晃的,脑子里更是混乱成一片。他听到秋心的声音,下意识的便将手中的缰绳循声递去。 不料车轮恰好撞上一块大石头,将车厢整个狠狠的颠了起来,车夫身子一斜,“啊”的惊叫一声向外摔去,手忙脚乱之间,他竟紧紧抓住了秋心的手臂。 秋心低呼一声,一个趋趔差点儿被他拉下马去。rq 第320章 “救、救我、救命、救命啊!”车夫脸色惨白,睁大着惊恐的眼睛死死的瞪着秋心,半个身子悬空,一手勉强抓住车沿完全不受力,另一手则死死的抓着秋心。 缰绳在这一拉一扯的意外之间,早已掉到了地上! 秋心暗暗叫苦,被那车夫抓着的地方铁箍似的急切间根本不可能推开,且秋心也不忍推开,这一推开,他非丧命不可。 眼看前方的道路通向一道山梁,上山时倒还罢了,若是过了山梁转而下山时,还控制不住这狂飙的马,那股从上往下的冲力简直不能想象,到时候,非车毁人亡不可! “秋心!秋心!”甄钰听到风中传来车夫的惨叫,没有半点儿感觉到马车有变慢的迹象忍不住大声呼喊。 “你别慌,尽量稳住身体,我把你拉上来!”秋心咬咬牙,双目灼灼盯着那吓傻了的车夫道。 那车夫犹在发愣,秋心真恨不得一脚给他踹下去,不由怒喝:“听到没有!” “听到,听到了!”车夫额上、脸上全是汗水灰尘,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秋心胳膊往上用力一提,那车夫另一只手借力一撑,终于上来了点儿,他心里一喜,不说一鼓作气继续往上,反而大大的一口气松了下去。这一松身子又往下坠,他猛的醒悟,“啊”的又惊叫起来。 秋心大怒,骂了声“蠢货”。见道旁杂草丛生,一咬牙,正欲一脚将他踹开,不料一股助力斜斜击来,秋心下意识的猛一用力往上提,一下子将那车夫给提了上来。 她眼睛一花,这才发现马车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青衣人。此时缰绳正在那人手中。那人向她打了个手势,秋心点点头,顾不得看后边,将那车夫顺手塞到车厢里,向那跟着马车奔跑的人伸出了手。 那人将手搭在秋心胳膊上,稍一借力,一个腾跃稳稳的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手握缰绳左拉又控,口内不断呼喝,不多会。马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好功夫!”秋心看得眼睛亮亮的,心中暗赞。 “主子。主子!”后边乔装的侍卫们终于赶了上来,车厢里的福清公主和甄钰终于松了口气。 “这马被人动了手脚,怕是停不下来,只能毙了它!”拉住缰绳的那青衣人大声叫道。 众侍卫们都是骑马高手。一见这情况心知青衣人所言不假,不由都变了色。 福清公主在马车内喝道:“还不赶紧动手,你们还等什么!” “是,主子!”众侍卫齐声答应,简单的分配一番上前配合动手。好在人多,又有青衣男子和秋心在车上控制着,毙了马之后并未费什么事就将马车控制住了。也不曾惊到福清公主。 “主子,您没事吧?”众侍卫们刚刚提起的心又紧紧的揪了起来,说到底仍是他们疏忽了,否则福清公主也不会平白遭受这场惊吓。 “哼!”福清公主冷冷道:“指望你们,本,本姑娘早就没命了!” 众侍卫们的头不约而同的又低了两分,躬身如木雕泥塑站在那儿,大气也不敢出。 福清公主和甄钰在丫鬟的帮助下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发髻,便相携下车,甄钰便笑道:“你们把马车检查一下,换了马重新套上,检查一下,那马为何会发狂。” 众侍卫们精神一振,知道甄钰既然这么说,也就等于福清公主放过了他们,忙躬身齐齐答应,由那领头侍卫安排着。 甄钰见不远处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底下还算干净,便与福清公主一块儿过去。随行的秋心等忙将从马车上搂下来的小杌子摆好,扶她二人坐下。 福清公主此时惊魂刚定,方觉浑身骨头都颠得酸疼,小嘴一撇,瞪向那一旁候命的领头侍卫就要开骂,突然瞥见那青衣男子,疑惑的望向甄钰。 秋心见了忙上前笑道:“清姑娘、姑娘,刚才出了点儿意外,幸亏那位公子出手,不然,这马车恐怕还没这么快控制住呢!” 甄钰笑道:“刚在马车里,是恍惚听到外头有人呼喝,我还以为是哪位侍卫呢!” “他们,哼!”福清公主目光斜向那领头侍卫,努努嘴吩咐道:“去,把那位公子请过来!。” “是,主子。”领头侍卫微微迟疑,但此时不敢跟再惹福清公主动怒,连忙大步去了。 那青年男子瞧了瞧这边,便随了侍卫过来。 甄钰不觉抬眼打量过去,此人一看便是外地人,二十四五的年纪,身量匀称,肩宽臂长,肤色微黑,五官深邃,眉如剑锋。纯黑的眉眼十分漂亮,尤为惹人注意。 他就这么随着领头侍卫走过来,举手投足间气度不疾不徐,甚是沉稳。甄钰不禁有些纳闷,一时猜不透此人是出自何方。 “主子,人带来了。”领头侍卫恭恭敬敬向福清公主行了礼,随后站在一旁,紧抿着唇不动声色盯着那青衣男子,全神贯注戒备着。他很怀疑马车出事跟这男子有关,不然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福清公主从不知害怕避嫌为何物,肆无忌惮的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那青衣男子有些奇怪,不由得低头扫了一眼自身,觉得没有哪里不对劲,便向福清公主、甄钰扬眉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拱手道:“在下郭嘉,见过两位姑娘。” 福清公主没想到还有人敢这么直直的迎视自己的目光,忙避了开去,笑道:“刚才是你救了我们?” 郭嘉笑道:“举手之劳,不值一提。何况也不全是在下的功劳,姑娘客气了!” 领头侍卫十分不屑郭嘉这种装模作样的做派,鼻孔里轻轻的哼了一声,暗暗抛了个白眼过去。 甄钰笑道:“可你的确忙了我们大忙,我看你样子不像是上京人氏,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管开口便是,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会帮你。” 郭嘉眼睛一亮,对于甄钰这个提议像是十分心动,可是却仍有些犹豫,迟迟不肯开口。 “甄姐姐说的不错,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你救了我们的命,我们本该报答你!”福清公主亦笑道。 那领头侍卫眉眼越发竖了起来,怎么看郭嘉怎么不顺眼,心里头连连冷笑,正想开口帮腔,眼角一瞟发现不远处手下向自己使眼色,瞧了福清公主一眼,便走了过去。 “主子,”一时领头侍卫领了那两名手下过来,向福清公主躬身道:“拉车的马突然发狂的原因找到了,属下特来回禀。” “怎么回事?”福清公主忙问,甄钰和秋心等也注意起来。 领头侍卫瞟了郭嘉一眼,却不吭声。 福清公主不由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磨磨蹭蹭?还不快说来!” 领头侍卫吓了一跳,忙道:“是有人在马耳朵里放了石子,马拉车奔跑起来,那石子跌进了马耳朵深处,这才使它发狂。” 福清公主和甄钰等闻言不由变色。 郭嘉浓黑的眉毛挑了挑,忍不住说道:“这人的心思当真歹毒!” 难怪那马发了狂的嘶鸣飞跑,怎么都停不下来。 “你们一个个,都是没用的东西!”福清公主回想起刚才后怕不已,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主子恕罪!”众侍卫们齐齐变色,一下子全跪了下去,俯首在地大气也不敢喘。 “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城再说吧!”甄钰说道。 福清公主脸色缓了缓,点头道:“甄姐姐说的是,你们都起来吧!回去了再跟你们算账!” “喂,你想好了要什么没有,本姑娘可不习惯欠别人的人情。”福清公主又望向郭嘉。 郭嘉一笑,本想开两句玩笑话,可一看到福清公主瞅着自己的那股气势,还有她面前敛神屏息、毕恭毕敬的这些下人,玩笑的话硬生生的又咽下了,当下敛了敛神,正色道:“两位姑娘客气了,真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如果,如果两位姑娘一定要报答在下,能不能送在下一匹马?” 福清公主本来听他一个劲的说什么“客气”、“举手之劳”之类的话心中十分不耐,听到后一句顿时缓回了脸色,点头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你们匀一匹马出来,给这位——” “郭公子。”甄钰接口道。 “对!听到没有!”福清公主忙道。 郭嘉有些无语瞟了福清公主一眼,心道这小姑娘不知是哪家的,如此随性所意的脾气,难怪这些人一个个怕她怕得要命! “如此,多谢了!”郭嘉拱手笑道。 那领头侍卫意意思思的应了声“是”,却站着不动。 “还不快去!”福清公主柳眉一挑,又发起火来。 领头侍卫咬咬牙,单膝跪在福清公主面前,拱手道:“主子,奴才觉得此人很可疑,不能就这么放他走了,请主子准许奴才等将此人带回去问话!” 郭嘉不由一惊,目光闪了闪,在考虑万一动起手来,是冲上前去将两位姑娘之一抓在手里当人质还是直接杀出重围逃之夭夭。rq 第321章 两种选择似乎都不会太顺利,随善领头侍卫话音刚落众侍卫们已经全神贯注严阵以待分散在各个方位守着他,看似混不经意,实际上已经把他的退路堵死。而两位姑娘身边,他看得出来秋心也是学过功夫的。 郭嘉垂在身边的手一紧复松,不动声色的且看福清公主和甄钰怎么说。 福清公主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茫然道:“你带他回去问什么话?” 领头侍卫精神一振,忙道:“主子、甄姑娘,您二位想想,此人出现的时间不是太过巧合了点吗?依奴才想,这事与他定然脱不了关系,不能就这么放他离开!”领头侍卫深知今日出了这样的纰漏,回去不管怎么样,一顿责罚肯定是跑不掉的,郭嘉是个现成的替罪羊,有了这个替罪羊,他们才算是将功罪,又岂能这么轻易的放他离开?这个道理众侍卫也都很清楚,所以他一说不许郭嘉离开,大家便极有默契的站好了方位准备拿人。 甄钰和秋心相视一眼,二人都明白了众侍卫的心思,只是此事关系到福清公主的安危,她们也不便轻易开口,只得看福清公主怎么说。 福清公主这回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大怒,俏脸一沉,指着郭嘉向领头侍卫喝道:“荒谬!这么说是他要害我了?既如此何必多此一举出手相救?若是他所求无理尚可说的过去,偏人家又不求回报你倒是说说,人家这么忙活一场为的是什么?明明是你们失职,竟还有脸说这种话,还不给我退下!” 甄钰便向郭嘉淡淡瞟了一眼,说道:“这儿没你的事了,你还不走?” 郭嘉心里一松,拱手告辞,转身大步离开,翻身上马飞驰离众侍卫们眼睁睁的看着不敢再上前阻拦,心里一片声的暗暗叫苦。 一时福清公主与甄钰重新上车,缓缓往城里回去。福清公主先将甄钰送回甄府,顺道进府坐了一会儿,把甄夫人等吓了一跳,福清公主免了礼,随甄钰去了玉兰苑,洗了把脸,饮了杯热茶,眼看暮色已起这才不紧不慢的出门,重新乘上马车回宫。 风嬷嬷早已急得团团转,见她回来忙迎上前笑道:“公主,您可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风嬷嬷眼睛何等厉害,在福清公主身上稍稍打了个转,脸色就变得难看之极,瞪着琥珀、小石子道:“今儿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公主怎得如此狼狈,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琥珀还好一点,小石子、小凳子最怕风嬷嬷唬得脚下一软,差点儿跪了下去。 福清公主便道:“风嬷嬷,不关他们的事都是那些个侍卫不好!快来人我更衣,一会儿用了晚膳,我上父皇那儿好好告他们一状去!” 风嬷嬷一怔,忙命人去替福清公主更衣,这厢拉着琥珀和小石子两个盘问,听毕不由唬得脸色都变了,将他二人好一阵数落。 福清公主更衣梳洗之后,果然便忿忿去了乾清宫恰好皇后也在那儿似是正在向皇帝禀报荣昌公主的婚事。 福清公主也没遮掩,当着皇后的面就将白日之事忿忿说了向皇帝好好的告了一状。 皇帝越听脸色越难看,听到最后阴沉着脸色不吭声皇后一旁忍不住暗暗揪紧了心,忙将福清公主拉到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关切道:“可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吓着了?等会儿便传胡太医进宫好好瞧瞧!” 皇帝冷哼一声,沉着脸道:“那些侍卫越来越放肆了!对公主的安危竟如此掉以轻心,杀了他们都不为过!” 皇后本来还想借机数落福清公主几句“胡闹、看下次还出不出去”诸如此类的话,听到皇帝这么说,硬生生又闭了嘴,心里忍不住有些不以为然起来。 “好在小公主没事,皇上也别生气了!下次小公主再要出宫,记得多带一些人便是。”皇后笑着劝道。心想若不是福清公主自己不庄重,非要跑出去玩,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意外,分明是她自己先没有公主的样、不守身为公主的规矩,可是皇帝却只会把所有一切都怪在别人的身上,一双眼睛只看得见别人,看不见自己的女儿! 皇帝听了皇后的话非但没有消气脸色反而越发黑了两分,冷冷道:“朕怎么能不生气?还好朕的阿媛福大命大,不然,哼!便是诛了他们九族又有何用!那些混蛋,一个个不用心办差,人再多也是花架子,顶什么用!” 皇后听了顿时有些尴尬,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垂眸不再吭声。她那劝解的话,多多少少暗含着福清公主任性妄为的意思,不料皇帝压根儿半点也没往这方面想。 “父皇!”福清公主嘴一撇,气鼓鼓的走过去拉着皇帝的胳膊道:“阿媛也没那么小气,既然无事,本来也不想再追什么。可是,这些奴才太不像话了!万一将来父皇出行,他们也这么不上心,惊了父皇或者连累父皇受了伤,那可怎么办呢!所以阿媛说,他们罚不罚倒是其次,整个的御前侍卫,父皇该好好的教训他们!” “小公主!”皇后闻言不由变色,呆呆的望着福清公主,一时有些傻了眼。她知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代表着什么?知不知道这句话背后可供人发挥的空间有多大?这分明就是让皇帝借机清洗御林军! “小公主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父皇洪福齐天,有祖宗神明庇佑,一定不会有事的!”皇后强忍着突突直跳的心,勉强陪笑劝道。 皇帝却轻叹一声,欣慰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百般怜爱道:“还是朕的阿媛最贴心啊,什么都能想到朕!唉!乖孩子,难为你有这份孝心,父皇真是没白疼你!” 皇后咬了咬唇,神情复杂的别过眼去。 “父皇这么疼阿媛,阿媛当然要把父皇放在第一位啦!”福清公主乖巧柔顺的依偎在皇帝身旁。 皇帝宠溺的冲她笑了笑,转脸向皇后道:“皇后认为如何?” 皇后心里自是腻味,且暗暗着急。要知道御林军虽然向来是掌握在天子手中的亲兵,但当年裕太后当权时曾染指过御林军,后来裕太后病重,皇帝依靠简家一族斗垮了裕太后及裕太后的娘家虞家,大权又顺理成章的落到了简家的手中。御林军虽然交还给了皇帝,但简家怎么可能不在其中安插自己的势力? 可是,皇帝分明已经顺水推舟听从了福清公主的意见,皇后此时再来反对便是不把皇帝的安危当一回事,皇帝随口训斥几句,都不是她所能承受得了的。 皇后心里把口没遮拦、有口无心的福清公主恨得暗骂,面上却忙陪笑道:“小公主所言也有道理,御林军确也该好好整顿整顿了!只是,皇上国事繁忙,这点儿小事不必劳动皇上,皇上可选一二靠得住的大臣与御林军统领一起办理此事。” 皇帝想了想,点头道:“皇后所言有理。不过,哼,御林军统领怎么了?同样也得查他们!没准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这样,这件事就交给太子和方瞻的儿子方泽负责。 皇后听到皇帝要将此事交给太子来办,顿时错愕,猛然回过神来不由得心下大喜,忙笑道:“皇上如此器重太子,太子一定不敢辜负皇上的苦心!” 皇帝面上柔和了几分,露出一丝笑容点头道:“太子也不小了,该慢慢接触这些事了!” “是,皇上所言极是!”皇后心花怒放,声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对福清公主的那点儿不满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父皇、母后,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父皇和母后商量正事了!”福清公主望了皇后一眼,仰起莲瓣似的小脸向皇帝说道。 “去吧,回去早点儿睡。这几日就不用请安了,乖乖的在明珠苑休息。”皇帝笑道。 皇后也笑得亲切:“这会儿晚了,不便再宣太医,明儿一定让胡太医进宫好好为你诊治诊治。可若是晚上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让风嬷嬷到坤宁宫去禀报母后,知道么?” “嗯!”福清公主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站在宽阔的殿前廊下,福清公主下意识回头朝那巍峨的宫殿望了望,面上笑得甚甜,心底却是暗暗冷笑。皇帝早就想动御林军了,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借口,说起来还要好好谢谢今日那桩意外,不然还真难找这样水到渠成的理由! 皇后以为由太子办理此事便万事大吉、高枕无忧了吗?将来,有她哭的!因为在皇帝的心里属意的儿子,从来就不是太子。 福清公主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悲悯,其实父皇也很可怜。裕太后无子,将年幼的父皇抚养膝下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把揽朝政。为了方便垂帘听政,裕太后却迟迟不许父皇亲政。好不容易裕太后大限将近,父皇的亲大哥寿阳王与皇后的娘家简氏一族联手,将裕太后极其娘家、一众党羽一网打尽,不料寿阳王又因此受了重伤,不得不退出朝堂,没多久含恨而终,简氏一族无人可压,飞快的崛起,迅速取代了当初的虞家,依旧将皇帝压制得动弹不得。随后镇守西北的宋家又出了事,简氏越发肆无忌惮!父皇多年来隐忍不发,表面上一派温和,但并不表示他会一直忍下去。 皇后也许做梦也想不到,父皇在后宫的眼线,竟然是她。 第322章 回到明珠苑,风嬷嬷立刻唠唠叨叨的迎上来,一会儿念叨着地上暑气未消,公主不听劝偏要出去可不要中了暑,又忙问是否饿了,是歇一会儿还是立刻叫人摆饭?又问身上有没有磕到碰到,有没有不舒服是否受伤等等,嘴里没完没了。 福清公主往日最不耐烦风嬷嬷这些念叨了,不知为何今日听来却感觉格外的温暖与踏实,坐在榻上偏着头就这么听着,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容。 风嬷嬷察觉了反而唬了一跳,忙近前来觑着眼细细的打量了福清公主几眼,小心翼翼道:“我的小公主,你没事吧?” 福清公主“扑哧”一笑,站身来嗔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哪里有事了?嬷嬷,我饿了,快摆饭来吧!” “哦,好!”风嬷嬷忙答应一声,吩咐琥珀等带人摆饭,自己忙赶上前扶着福清公主,又小心翼翼的瞧了她好几眼,确定无事,心中这才松一口气。 玉兰苑中,甄钰正与秋心在说今日之事,秋心对郭嘉的身手赞不绝口,笑着说今日幸亏遇到郭嘉,否则后果还真不敢设想云云。 经过秋朗的调教,莲子和桂圆如今手里也有三招两式,不过她听了秋心的话却没有同感,说道:“奴婢倒不曾看见那位郭公子的身手,奴婢只是奇怪,那拉车的马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人做了手脚呢?” 莲子话一出口,甄钰和秋心都不做声·两人相视一眼,心里均有了答案。 莲子心里也想到了,愤愤不平道:“奴婢看,十有八九是计家的人做的好事,特别是计子茜和邵琬清两个!不然佛门清净之地,哪儿有人会做这种事?” 秋心不语,只是望向甄钰。 甄钰说道:“邵琬清如今自保还罢了,她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能耐。算了,此事没有证据·在外头不要乱说。”除了计子茜,甄钰也想不出来还有谁敢这么做,她一直以为从前即便发生过不少摩擦那都是小时候的打打闹闹,没想到一点一滴人家都记在心上,时时刻刻伺机报复。既是如此,她也不会那么天真。此事有一,绝不会有二。 “倒是那个郭嘉,”甄钰眼前不由自主闪现出郭嘉热影子,说道:“此人看着不是个简单之辈,突然出现在上京附近·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秋心便笑道:“管他什么来路,横竖跟咱们也无关!今日一别,说不定后会无期了呢,姑娘却提他做什么!不过,那人的身手真正是好!那一手驯马的手法,普通人家子弟断断学不来。” “难不成是西北来的?”甄钰笑道。 “这不可能!”秋心笑道:“外貌、体型、身量、肤色、口音都不像!” 甄钰听了不由“扑哧”一笑。 “姑娘,”莲子突然说道:“奴婢倒觉得,他的口音跟咱们家大少爷、大姑娘有点儿像。” 南边?甄钰和秋心一时都愣住。 皇宫明珠苑中,福清公主用了晚膳,稍稍歇了一会儿便沐浴更衣·准备就寝。白日出了一趟门,又受了那般惊吓,纵然风嬷嬷不在耳边念叨没完·她也觉困倦极了要休息。 风嬷嬷与琥珀等服侍福清公主躺下,只留了殿角一盏纱灯在暗夜中散着朦胧的光,便轻轻都退了出去。 福清公主动了动身子,刚刚闭上眼睛,立刻觉得脖子上一凉,她一惊,只听得一个声音在上方低低说道:“小公主,别怕·我是郭嘉·咱们今儿见过,你不出声我便不会害你。” 福清公主身子一僵·被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她心中怒极·忌于脖子上那锋利冰凉的短剑却不敢不听,低声冷冷道:“郭嘉?没想到你果然不是好人,倒是本宫错了,不该放你走!” 郭嘉低哼一声,轻笑道:“可我好歹也救了公主,不是么?” 福清公主的头往旁边偏了偏,冷冷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想要做什么?” 郭嘉心平气和道:“我不想伤害公主,久闻公主是皇上的心头肉,请公主将皇上请来一趟!” 福清公主吃了一惊,心却忽然平静了下去,她猛的闭上眼睛,冷冷道:“你要杀就杀,废话少说。让我把父皇请来,你想都不要想!” 郭嘉一顿,没想到一个深宫里长大的娇蛮公主还有这份胆识,一时之间反倒没了主意。 郭嘉眉一挑,轻轻的低笑了两声,俯身离得福清公主的脸更近了一些,暧昧道:“难怪古人云‘灯下看美人,果然是有一番道理,小公主这模样真是比天仙美。小公主确定——不叫皇上过来吗?” 福清公主光洁如玉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一阵冰凉的感觉从脚底蔓延渐遍全身,她微微的发着抖,却仍是死死的咬着唇,闭着眼睛,一声也不吭。渐渐的,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溢出,长长的睫毛一眨,泪珠一抖,顺着光洁细腻的脸颊缓缓的滚落。 郭嘉一愣,心底一角突然柔软起来,轻叹道:“公主,小王多有冒犯,请公主恕罪。小王实在有万不得已的苦衷,不然也不敢出此下策!请公主垂怜,小王有极重要的事要面呈圣上!” 福清公主心中一震,下意识睁开了眼,愣愣的瞅着郭嘉半响回不过神来。 郭嘉苦笑,说道:“公主,在南越王世子赵奇。”他说着从怀中摸索许久,小心翼翼的摸出一块掌心大的赤金牌子,放在福清公主眼前道:“公主请看,这是大夏天子赐予我南越国国王的金牌。” 福清公主咬咬唇,垂眸瞥了眼仍旧搁在自己脖子上的短剑,恼道:“把你的剑拿开!” 赵奇一愣,到了此时他除了相信福清公主已经没有别的路了。他还有事要求皇帝,根本就不能真的用福清公主做要挟,否则皇帝岂能放过他? “请公主恕罪,事完之后,公主要打要罚,在下悉听尊便。”赵奇将短剑迅速收回,起身后退两步,向福清公主躬身施礼。 福清公主将脸偏向内侧,说道:“你先退到屏风后边去。” “公主……”赵奇大急。 “本宫这样······怎么同你说话?”福清公主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赵奇一愣,顿觉微窘,有些手忙脚乱的低声应“是”,狼狈的退到了屏风后边。 福清公主呆了呆,只得起身穿衣,披了一件鹅黄绣白玉兰的褙子白绫长裙,将一头乌油油玄缎子似的秀发随意挽起,用碧玉簪固定着,屐着宝蓝色绣海棠花的软缎绣鞋,坐在一壁的绣榻上,低低唤了一声:“过来吧!” 赵奇慢慢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又是一揖到底:“公主!” 福清公主淡淡道了声“免礼”,赵奇慢慢抬起头,一张莲瓣似的小脸上五官无比俏丽,如烟笼芍药,带露玫瑰,水润润的眸子乌漆明亮,身姿娇娇袅袅,比之刚才更具一番风韵,赵奇一时不禁呆了,被福清公主狠狠一瞪,忙回过了神赶紧别开了目光。 “那块金牌让我再看看。”福清公主说道。 赵奇忙掏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呈给福清公主。 福清公主举起那牌子对着隐约的灯光细细看去,这金牌厚约半寸,正面刻着三大一小四个篆体大字,反面也有两行小字,不过福清公主并不认识,因年代久远,这金牌表面上有些磨损变色,不过这样类似的东西福清公主在皇帝那里见过不少,知道这一个应该不是假的。 南越国是大夏的附属邦国,如此算来,此人还是自己的臣子。想到此福清公主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福清公主将牌子还给赵奇,问道:“你是怎么混进宫的?竟然还进了我的明珠苑?” 赵奇苦笑,只得说道:“今日在郊外偶遇,那些侍卫一个个武功不低,从他们对公主的态度和规矩微臣便猜到了几分。后来,微臣看到公主系在裙子上的那块玲珑宝玉,就更确定了公主的身份——” 玲珑宝玉?福清公主一怔之下脸上有些不太自然。那块玉佩是两年前南越国进贡之物,难怪赵奇认得。 那块玲珑宝玉,玉质也算不上多好,不过是一般上乘的黄玉,但那雕镂成海豚模样的玉佩有一颗硕大的黑珍珠镶嵌在上作为海豚的眼睛,便将整块玉佩点缀得十分生动活泼,福清公主当日一见了便喜欢,便从皇帝那儿要了来,今日刚好系了出去,不想就遇到了赵奇。 赵奇又接着道:“微臣一路尾随公主的马车,后来公主进了甄府,微臣便寻了机会悄悄的藏在马车底下,就这么混进了宫。” 福清公主皱眉,说道:“你不应该进宫,你应该等在甄府求见甄老爷才对。” 赵奇一愣,迟疑道:“甄老爷?” 福清公主奇道:“他是父皇最亲信的人,也绝对是你可以信任托付的人,你不会连甄老爷都不知道吧?是我朝的户部尚书、特许内阁行走的武英殿大学士。” 第323章 赵奇挑了挑眉,双手一摊,苦笑道:“公主,微臣远在越,对于大夏朝中诸事并不了解!”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一个人也不敢相信,在上京中转了一圈谁家门也不敢去敲,不惜冒险偷混进宫,他只相信皇帝一个。 福清公主恼道:“你真是糊涂!本宫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想从本宫这儿见父皇?哼,做梦!” “公主!”赵奇一听不由大急,他豁出性命一搏就是为了亲见皇帝,福清公主盘问了半天,他还以为有希望了,不料这希望只是他认为的希望,人家压根就没打算答应他。 “你杀了本宫也没用,”福清公主秀眉微挑,说道:“本宫这里怎么能够莫名其妙-的出现男子?父皇若是看见了,别说听你禀报什么,本宫保管你活不过明天!” 赵奇心下一片茫然,想了想,觉得似乎听说过中原地区的规矩的确如此,他想了想,拱手躬身道:“请公主指使皇上寝宫在哪儿,微臣自己去找皇上。” 福清公主看怪物似的打量着他,说道:“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是你们南越国的后花园么?哼,父皇的寝宫守卫何等森严,别说你一个人,便是再多十个百个,也休想闯进去一步。到时候被人当成刺客抓起来,那才好看呢!”福清公主瞟了他一眼,心道算你运气好,今儿是藏在本宫的马车下,那些侍卫不敢搜本宫的马车若是换了旁人,你早就身首异处了! 赵奇见福清公主说来说去就是不肯帮忙,倒是自己白费了一番唇舌,不由得心中来气,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起来,强忍着不耐道:“既然如此,在下自己去找,不敢打扰公主,就此别过!”她不肯指路总会逮到一个肯指路的人。 “站住!”福清公主沉声低喝,说道:“虽然本宫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事要禀报父皇,可你既然甘愿冒这么大的险可见此事非同小可,哼,若是就这么白白死在宫中,你活该!” 赵奇见她这话中有松动之意心中一喜,忙道:“微臣请公主指条明路!” 福清公主也不禁头疼,皱眉道:“为今之计,你只好暂且在本宫这儿过一宿,明儿本宫先把你带出宫。” 这叫什么主意?赵奇气得七窍生烟绝然道:“不行!没有见到皇上,我绝对不出宫!” 福清公主道:“私闯皇宫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便是见到了父皇,便是果真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禀,父皇心里也必定会有不自在。出宫之后,你就去甄府找甄老爷,让他替你引见父皇,只有这样方是名正言顺。哼,你还不乐意?本宫要送你出宫,本宫还要担着风险呢!” 赵奇见福清公主的样子不像说笑不由得也凝重了起来,仍是将信将疑道:“公主肯定,那位甄老爷可靠?” 福清公主盯着他道:“你这话是怎么说?” 赵奇叹道:“实不相瞒公主微臣一年前便给皇上上过数道密折,也曾派亲信上京求见皇上,可是无论是密折还是人,全都如石沉大海,半点儿音讯也无。据微臣所料,密折根本没到皇上手中,人也没见到皇上就出事了。微臣不得已这才亲自来京,可除了皇上微臣实在不知道该相信谁!若不是今日遇上公主微臣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得到这个机会。” 福清公主心中一动,立刻便猜到这其中肯定有简氏一派的手脚不过这是朝堂之事,她一个公主不便多言听赵奇在这儿大诉大叹面上半点儿兴趣也没有,压根没当一回事,更别说引起同情共鸣什么的。 “我知道了,明日一切出了宫再说吧!”福清公主随意点点头。 赵奇满腔的悲愤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才刚刚撕裂了一道小缝、刚刚开了个头,谁料福清公主半点儿继续听下去的兴致也没有,他不由一愣,满肚子的话硬生生的又吞了回去,怏怏拱手应声道:“是,公主。” 福清公主指了指另一边的一间隔断,说道:“你到那里边暂时休息,你自己警醒点儿。” “多谢公主。”赵奇躬身,想了想又道:“公主放心,明儿出宫之后,微臣一定不会说曾经来过公主这儿。” 福清公主秀眉微挑,光洁小巧的下颔轻轻一扬,似笑非笑道:“看来,你还没有笨到不可救药!” 赵奇一愣,福清公主已经起身离开。他默默瞟了一眼她的背影,去了那间她指定的隔断。 第二天一早,不等福清公主咐,赵奇已经事先躲藏在了马车底下。好在福清公主向率性妄为惯了,宫里人人都已经见怪不怪,她一早要出宫也没人敢拦她,更没人会觉得反常。 马车出了宫不久,经过一家酒楼时,福清公主借口要上楼吃早点,命车夫将马车停在了酒楼后院,只留了车夫在那儿看着,自己带着侍卫们和琥珀、小石子上了酒楼,好让赵奇有机会离开。 福清公主有意在酒楼中磨蹭,给赵奇留够时间。 不料,包间中福清公主正神态闲闲的一口一口慢慢品尝早点,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打斗呼喝声,伴随着桌椅杯盘稀里哗啦跌落声,十分激烈。 福清公主吃了一惊,起身便欲出去。 侍卫们和琥珀等都吓了一跳,领头侍卫慌忙拦住:“公主,不知是什么人在这儿闹事扰了公主,奴才去收拾他们,请公主在此稍候且别出去,万一伤了公主,奴才们担当不起啊!” 琥珀和小石子一左一右站在福清公主身边,闻言连连点头同意,眼巴巴的望着福清公主,陪笑劝她坐下。 福清公主压根不理会,冷笑道:“天子脚下,若是还让人伤了本宫,你们一个个回去也不用等什么责罚了,自己抹了脖子吧!本宫偏要瞧热闹,你们敢拦着?”说毕径直打开了包间的门。 此时整个二楼早已乱成一团,客人和掌柜、伙计来得及跑的都跑掉了,来不及跑的都瑟瑟发抖抱成一团躲在角落里,福清公主一行人乍然出来格外的引人注目。那打斗中的五六人也不由得朝这边望了一眼。 福清公主一看其中果然有赵奇,不由恼火,暗骂了两句。她明明已经给了他机会离开,不明白他为何会到这上边来!这下子好了,这几个围攻他的人看身量肤色五官特征与他差不多,多半是南越国一路追踪至此的对头,好巧不巧偏这时候双方杠上了。 福清公主向赵奇暗暗瞪了一眼,恰好对上他的目光,百忙中赵奇向她不易察觉的眨眨眼笑了一笑,身子向后一倾,手中木棍格住对方当头而下的长剑。 “大胆!天子脚下,尔等竟敢当众持刀持枪当众斗殴,活得不耐烦了吧!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领头侍卫一边与众侍卫全神贯注戒备着福清公主的安危,一边对着那几人大喝。 除了赵奇明白福清公主等的来头身份,余者哪知?只当是上京城中某家豪门罢了。若是平日里,他们也不会去惹这些地头蛇,可是此刻追了数千里的目标就在眼前,抓住了那是天大的一件功劳,哪儿还管别的? 当中一人随即回喝过来:“爷们在捉拿叛徒,不想死的就滚远点!” 众侍卫一齐大怒,可是不等他们出口,福清公主已指着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混球东西,还不给本宫拿下!” 众侍卫齐喝一声,留了两人保护公主,余者飞身便扑上去拿人,赵奇早已做好了准备,趁机虚晃一招,纵身跃下了酒楼,还不忘回头向福清公主微微笑着点头示意告别,随后几个起跃消失在酒楼前。 福清公主心头一震,此时方明白赵奇之所以没有立刻离开,只是为了向自己道别。她呆呆的瞧着已经空无一人的下方,心里一时怔忪。 这边交起手来,双方心里各自吃惊,都没有料到对方的功夫如此之高。 眼见赵奇已经逃走,眼前对手又难缠,南越那批杀手已经萌生退意,可福清公主先前有话,又加上这几个人着实蹊跷,侍卫们哪里肯放他们走了?越发用尽全力缠斗的紧。 这边正乱着,九城兵马司在这一片巡城的人得到消息已经赶了过来,南越杀手们见此状况更脸色大变,呼啸一声强行冲出重围,结果仍是有三人落到了侍卫们手里。 百度搜索书书屋,书书屋提供本书txt下载。 九城兵马司的人大模大样的正想上来问罪,一句话还没出口,领头侍卫将腰牌一亮,鼻孔里哼了一声,九城兵马司众人立刻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恭声陪笑见礼。 领头侍卫恭恭敬敬望向福清公主,福清公主兴致缺缺瞟了一眼这三个倒霉鬼,向领头侍卫道:“把人交给他们,让他们带回去好生审问。堂堂天子脚下,竟敢如此张狂,真不把我大夏例律放在眼里么!” “是,主子。”领头侍卫恭声答应,命将这三人交给了对方。 第324章 九城兵马司的人看这些御前侍卫对福清公主如此恭敬心里早已暗暗猜疑,领头侍卫随后上前,低声跟对方小头目说了句什么,那人脸色大变,一叠声的躬身答应“是,是”,押着那三人,恭恭敬敬的去了。 “真是扫兴,回宫!”福清公主皱皱眉,拂袖下楼。众侍卫和琥珀、小石子也松了口气,慌忙护驾随上。 福清公主心里有些不安,一路上异常沉默,琥珀和小石子只当她是被扫了兴不痛快,两人都小心翼翼的在一旁伺候着,不敢以平日嬉笑相对。 赵奇脱身之后,便寻了一处躲藏起来,他没想到千方百计摆脱的尾巴这么快又盯了上来,心里也暗暗捏了把汗。 对方知道他的目的地,如今他又在此地露了面,这上京城里等着他的不知有多少拨这样的人。离开南越时,他身边还有十来个随从,可一路上死的死、伤的伤、分散引敌的引敌,也不知到底还剩下几个,此刻的他,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如果不能及时见到皇上,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可是赵奇并不敢轻易上甄府,福清公主虽然口口声声说甄老爷可信,但赵奇认为,福清公主只是一介深受保护、被宠坏了的深宫千金,她哪里懂得世上人心险恶?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他见过多了,这一脚踏错,等于自投罗网,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赵奇在甄府周围暗暗观察打听了两日,眼见形势越来越紧张,终于咬咬牙,敲响了甄府的大门。 门房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客气笑道:“请问这位公子,你找我们家老爷有什么事么?” 不怪这门房要问,赵奇衣着虽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一国王子,久居上位,由内自外散发的气质却很难改变,一看就是个读书人。此时已是七月中下旬,八月就是三年一度的科举秋闱考试时间,每到此时总会有一些待考仕子打着各种各样的名号前来拜访求见,门房已经见怪不怪了。若不是甄府在接人待客方面规矩甚严,门房早就叫人将赵奇赶走了。 因为有福清公主的话先入为主,自己的观察和打听佐证在后,赵奇不自觉的对甄府便寄与了厚望,满心觉得甄府应该与别处不同,不料敲了门,人家门房仍旧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赵奇心里不由得暗暗失望,耐心着道:“在下找甄老爷,自然是有要事,还请通报一声,必当重谢。”赵奇说着,手中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银票便递到了门房的手中。 门房在这个岗位上担当多年,以手辩物的本事十分高明,随手摸摸便知晓了银票的数额,不由吓了一跳,火烫似的将银票推了回去,正色道:“公子,我家老爷最近挺忙,公子您不如下次再来如何?或者,您留封信,小的一定替您转交老爷。” 赵奇不由恼火,心想我要说的事怎么能随便留信?他不虞的瞪了门房一眼,淡淡道:“无妨,既如此在下就在这儿等甄老爷便是!” 门房也不由来气,心想你当我们这尚书府门口是外面的大集市吗?老子好声好气的劝你,你倒得了意了!于是便也沉了脸要赶人。 赵奇深知,这一步既然已经踏了出来就断断没有再缩回去的道理,他在尚书府门前一露面,如果此刻进不去这道门,那么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进去了。 当下双方便争执起来。 门房火了,吆喝一声,不多会从甄府中涌出来五六个家丁,几个人连说带劝带威胁将赵奇往外赶。要是平日,赵奇哪里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可碍于对方的身份,他又不能动武,只得一边辩解请求一边左避右闪。 五六个家仆近身推搡,赵奇身形再灵活也无用,恰在这时,五六个经过尚书府门口的人见状叫道:“这是什么世道,哪儿来的野咋种竟然在堂堂尚书府门口撒野?走,咱们哥几个去帮帮忙!”说着咋咋呼呼的便朝这边冲过来。 赵奇闻言脸色大变,尚书府周围此刻没准布下了天罗地网,今日他是非进府不可的了! 赵奇当机立断,决定硬闯! 大不了过后向甄老爷赔罪便是。 他正欲动手将几个近身家仆打开,突然身后一声娇喝:“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 众家仆一怔,慌忙放开赵奇,门房赶紧陪笑道:“秋心姑娘、秋朗姑娘!这小子在咱们甄府门口赖着不走要见老爷,小的们正劝他走呢!”门房瞧了一眼后边的马车,忙道:“是二姑娘回来了吗?惊了姑娘,是奴才的不是。” 赵奇不动声色站在一旁。 不等秋心秋朗说话,那几个冲过来的闲汉七嘴八舌道:“这点小事交给小人们就是,最看不惯这种死皮赖脸的无赖,姑娘和大爷们放心,小人们这就把他赶走。” “放肆!”秋心挑眉低喝,冷着脸道:“甄府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插手,走开!” “我们这不是好心嘛,姑娘何必这么凶呢!”几个人哪里肯走开,嘻嘻哈哈的和着稀泥。 “好心?”秋朗冷笑道:“我倒是怀疑你们别有居心!”说毕指着那几人道:“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几人面面相觑,显然此时也不敢同秋心秋朗硬对硬。又不肯就此放过赵奇,勉强往后退了两步,相互使着眼色,犹豫着是不是该扑上去抢人。 “秋心秋朗,带他进府,既然他要见爹,让他在外厅等一等便是。”马车上的甄钰撩起车帘一角深深瞟了一眼,看来这个郭嘉,果然不是个寻常人。 甄钰这边刚刚吩咐完了,突然从拐角处涌出来一大群九城兵马司的人,口内呼喝着“别让他跑了!”、“那贼子就在这儿!”往这边冲过来。 “是,姑娘!”秋心、秋朗直觉的感到事情不对,秋朗将赵奇一拉,道了声“跟我来”便往府里冲去。 那几个欲管闲事的闲汉见帮手来了不再迟疑,口内吆喝着立刻冲上去欲阻拦秋心姐妹和赵奇。 几个人并不知道秋心姐妹会武功,满以为能拖延的住,不料直接被姐妹二人干净利落的拍飞一旁,等他们反应过来,秋朗和赵奇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秋心站在他们对面冷笑。 门房和几个家仆被这一幕惊呆了,反应过来又气又急,当即围拢到秋心身边,气急败坏怒目相向:“你们干什么!” 双方吵吵嚷嚷间,九城兵马司的人已经过来了。 “那贼子呢!去哪儿了?”领头的林大人左顾右盼叫道。 秋心等甄府一众莫名其妙,闲汉那边却指着甄府大门道:“禀大人,小的们亲眼看见那贼子闯进去了。” 林大人目视秋心等,拱手客客气气道:“在下公事在身,请姑娘回禀一声,或者,将那贼人交出来吧!” “这位大人怎么称呼?这是什么话?”甄钰戴着帏帽,扶着莲子的手刚刚下了车亦走了过来。 “这是我们府上二姑娘。”秋心说着,上前扶住甄钰。 林大人忙道:“鄙姓林,见过二姑娘。”随后又接着道:“二姑娘容禀,前两日有一伙南人在酒楼意图伤害福清公主,在下今日得到线报有漏网之鱼在此出现故而匆匆带人赶来,不料那贼人狡猾,竟逃进了甄府中,姑娘来的正好,还请姑娘帮个忙,将此人缚了交予在下。” “贼人?”甄钰轻轻一笑,问道:“你们谁看见了?” 甄府的门房和家仆一时之间只觉得晕头转向,虽然眼睁睁的确看到赵奇和秋朗冲进了府中,可那是姑娘亲口吩咐的!他们哪儿敢随意开口? “我们都看见了……”几个闲汉忙道。 “住口,你们是什么东西,在姑娘面前,有你们说话的份吗!”秋心喝道。 林大人呵呵笑了笑,有些歉意的温言道:“这几个正是在下的线人,多亏了他们提供的情报在下才知道——” “林大人可能弄错了,”甄钰不紧不慢笑道:“我们甄府是什么地方,岂是什么贼人说进去就能进去的?林大人既然要抓贼就赶紧去忙吧,在我甄府门前聚众吵闹,恐怕有点儿不妥吧?” “甄姑娘……”林大人没想到甄钰竟会死不认账。 “林大人,我们都不曾看见什么贼人闯进甄府,林大人请吧!”秋心当即会意,亦开口说道。 门房及几个仆从都回过神来,纷纷点头附和称是。 几个闲汉气急败坏,指着秋心怒道:“你们睁着眼睛说瞎话,老子明明看见那小子和个娘们进去了!” “住口!”林大人听他们口无遮拦心知不妙顿时断喝。 甄钰哪儿肯就此放过?立刻道:“林大人,这几个当真是你的人?” “他们不过市井之徒,消息虽灵通但却不甚讲究规矩,还请姑娘大人大量。”林大人拱手。 “哼,他们不懂规矩林大人你也不懂规矩不成?我家姑娘是什么人,没的倒要受这份没来由的委屈了?”秋心冷笑。 第325章 “林大人如果坚持己见我也无话可说,那就请大人去皇上面前领了旨意前来搜府吧!”甄钰淡淡道。 林大人顿时哽住,甄老爷是户部尚书、殿阁大学士,要搜他的府邸,非皇帝点头不可。可这事若是闹到了皇帝面前,非得跟皇帝说清来龙去脉不可,到时候没准弄巧成拙。 林大人顿时头大,眼见讨不到什么好处,只得忍气吞声陪笑道:“不敢,不敢!既然甄姑娘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在下这就告辞。” “你想就这么走了?”秋心一指那几个线人,冷声道:“这几个人胡言乱语冒犯我们姑娘,还口口声声诬陷甄府藏匿贼人,林大人总要有个交代吧?” 林大人转头瞧向甄钰,甄钰袖手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表明了默认秋心的话。 林大人心中憋屈且恼,恼羞变成怒,指着那几个所谓的线人沉声喝道:“给我绑了带走!” 手下众兵丁们呼喝着齐声答应,不由分说将那几个人反剪着手绑了起来推搡在一旁。 林大人将胸口的气狠狠咽下去,心平气和向甄钰拱手道:“甄姑娘,在下告辞。” 甄钰点点头,随后又微笑道:“这几个人虽然言语冒犯,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林大人亦不必狠罚,一人打二三十板子也就算了!” 林大人脸颊上肌肉不由抽搐,勉强陪笑应道:“甄姑娘……您真是大人大量!” 甄钰丝毫不觉听之有愧,微笑着点了点头,带着秋心等款款而去。 “姑娘,那小子——”秋心忍不住有点儿担忧。今日之事绝不是巧合,万一卷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岂不是连累了甄府? 甄钰笑道:“无妨。这人救过我和公主,就冲着这个理由我帮他一次,也没人能够说得出什么来!你去告诉我两个哥哥去陪着他,还有,让万管家赶紧派人把爹叫回来!” 秋心这才放下心来,忙忙去了。 赵奇进了甄府,便随着秋朗在外院偏厅等候,不一会甄克善、甄克守过来,两人路上已经听秋心说了,见了赵奇也不说别的,只把他当做妹妹的救命恩人招待,赵奇心里有数,便也没有表示来意与真实身份,只做寻常客人彼此客气着。 甄老爷匆匆回府,见了赵奇,赵奇不再隐瞒,将来意身份表明,甄老爷吃了一惊,不敢耽搁,甚至不等赵奇说完,便与他一起上了马车,命立刻驾车进宫求见。 赵奇精神一振,心中大喜,知道自己这一次总算是找对人了! 林大人那边退走后,垂头丧气愤愤不平叹了一阵,一边吩咐手下弟兄将那几个乔装的“线人”带回去打板子,一边悄悄去了简府。 简府是真正的豪门大户,林大人虽然被人称一声“大人”,但其实不过是个巡城的小统领,况且捉拿赵奇这事又不便公开说明,只能拿其他的理由说事,想要见到简阁老就更不容易了!等他好不容易见了简阁老,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之后,简阁老和南越来人再一商量分析做好计较,派人匆匆来到甄府准备与甄老爷交涉将赵奇带走时,甄老爷和赵奇早已经进了宫、见了皇帝的面! 简阁老气急败坏,本想即刻进宫,后来一想甄老爷和赵奇前脚刚刚进宫,他后脚就跟了进去, 这不是根本不打自招吗?少不得忍着火烧火燎的心情在府中等候,一边派人前往宫门处打探,一边火速召见了南越来人,吩咐他们立刻返回南越做准备。 南越来人不情愿就这么无功而返,简阁老冷笑道:“不走?你们留在这儿还有用吗?他如今已经见了皇上,有皇上保护,你们已经动不了他了!倒不如回去早作准备,上京里有什么消息,我自然会传递与你们!” 简阁老最担心的是,这些人留在上京里太危险了,万一落到了皇帝的手里,将他们牵扯出来,那才是得不偿失!他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他们若是不肯离京,那就休要怪他心狠手辣! 南越的人不敢跟简阁老顶撞,转念一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威压之下只得勉强答应,悄悄留了三五个人在上京探听消息,余者全都退了回去。 乾清宫中,皇帝听完赵奇悲愤交加的哭诉,脸色一寸一寸的黑沉下去,怒火中烧,恨恨一掌拍在御案上。目光转向赵奇方变得柔和了两分,缓缓道:“王子节哀顺变,你尽管放心,这事,朕一定同你做主!来人,宣简阁老和左宰右相进宫!甄爱卿你也先别走,王子既是你领进宫,这事你也听一听。” “是,微臣遵旨。”甄老爷恭声道。 皇帝摆摆手,吩咐“赐坐”,便有小太监领了甄老爷和赵奇一旁坐下,等着简阁老等进宫。 三个人各有心思各自盘算,偌大的正殿中鸦雀无声。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简阁老和左宰、右相终于匆匆相继而来,三人看到甄老爷毫不意外,看到赵奇不管真假却无不面露诧异。 皇帝在心里冷笑,仍是抬了抬手,向双方简单介绍了身份。 赵奇见这三人装束心里已猜到了七八分——齐右相是原先他出使南越时见过的,听皇帝介绍完忙拱手致意以示见礼,辛左宰等听了赵奇的身份又都吓了一跳,不明白怎皇宫中突然就冒出了个南越王子,事先竟半点儿风声都没听说。只有齐右相熟门熟路的招呼了一声。 三人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南越小王子出其不意出现在皇帝面前,肯定是有大事。 “甄爱卿,你来跟他们说说。”皇帝似乎有些疲倦,以手撑额微眯着眼半靠在龙椅上。 “是,皇上!”甄老爷起身向上拱手应声,便向简阁老三人娓娓道来。 原来,赵奇的父亲,南越王赵英晚年宠爱年轻美貌的莲妃,莲妃自己生了儿子之后自然要为儿子打算,于是勾结朝臣对赵奇百般打压排挤,好在赵奇母亲虽然已经去世,但外祖家乃南越有名的世家,加上他本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莲妃虽占尽地利人和,仍不能将他彻底解决。 去年年底开始,南越王重病缠身,赵奇几次三番欲前往探病都被莲妃的的人拦住了,赵奇心中不安,便暗暗给大夏皇帝上折,表面上是请大夏皇帝派遣太医为父王治病,实际上是传递了父王重病不起的信息,请大夏皇帝关注此事,早早做好册封新王的准备。但他一连发出数封折子结果连同送密折进京的心腹全都石沉大海。 正好这时,莲妃一反常态请赵奇前去探病,赵奇顿觉不妙,大胆猜测父王多半已经去世,莲妃这是要骗他进宫好绝后患,于是命人敷衍莲妃的人,自己则当机立断带了十来名心腹手下立刻离开南越,逃往上京求救。 一路上经历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上京,求见了甄老爷,请甄老爷代为引见皇帝。甄老爷不敢怠慢,便立刻领他进宫…… “说来也巧,”甄老爷望了望简阁老、左宰三人,淡淡笑道:“前几日小女陪同福清公主出城前往广恩寺进香,回程中出了点意外,赵王子救了公主和小女。因此今日赵王子上门去时,恰好小女从外边回府无意看见,便将赵王子领进了府。后来我回府,见了赵王子本欲谢过他相救小女之恩,谁料这么巧,唉!” “这是赵王子运气好啊,幸亏如此!”齐右相叹道。 简阁老和辛左宰不经意交换了一个眼神,也微笑着点头附和。 “一个小小的贱妃,竟如此大胆,你们说说,这事该怎么办!”皇帝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向下一扫。 “请皇上为微臣做主。”赵奇起身上前,屈膝跪下。 几位臣子中以简阁老为尊,自然该他首先发言。 简阁老抬手挡在嘴边轻轻咳了咳,起身拱手道:“皇上,微臣认为此事理应首先查明真相。” “真相自然要查,但下官不知阁老所说的真相是指什么?”齐右相一听这暧昧不明的话忍不住出言顶撞。 简阁老这话分明就是怀疑赵奇所言有虚,可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赵奇何至于悄悄的进京连正常的渠道都不敢走? 齐右相本就是最正统的儒林前辈,最反感痛恨牝鸡司晨,光是听甄老爷这么说来,他就有一种恨不得一条白绫赐死莲妃的冲动。 赵奇也是个狠的,一听见齐右相这么问立刻领会到了简阁老的言外之意,当即向皇帝俯首磕了个响头,抬头毫不犹豫慨然道:“皇上,微臣以自己的性命和南越历代先王发誓,方才所言若有半句不实,微臣断子绝孙,不得好死!”百度搜索书书屋,书书屋手打,书书屋提供本书txt下载。 在场诸人包括皇帝无不变色,简阁老更是尴尬得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怔怔然说不出话来。 这等时候正该甄老爷打圆场,他轻轻咳了一下,缓缓说道:“王子稍安勿躁,简阁老说的不错,眼下最要紧的确是查明真相——南越王,真的去世了吗?为何迟迟不见南越上报?” 历代南越王都需经过大夏皇帝册封方为正统合法,每一届南越王去世也必须上报大夏,由大夏皇帝赐与谥号。 第326章 “甄大人所言不错,王子仔细想想,这事可不是说着玩的。”辛左宰亦连忙点头附和。 赵奇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苦笑叹道:“实不相瞒,此事小王也不敢确定,父王自去年年底病重之后,小王一直见不到他老人家的面,就连为父王治病的御医也在莲妃的掌控中。可是莲妃绝不会无缘无故突然之间答应让小王进宫,父王年事已高,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一时众人无声,简阁老也不敢再轻易开口。他如今更担心的是,此事会不会将他牵扯进来。 莲妃暗中派人示好,简阁老想到南越战士骁勇善战,且南越国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将来有这么一块进可攻退可守的宝地可供简氏一族选择,他怎舍得轻易错过?而且莲妃的儿子才六岁,还是个小娃娃,南越人才缺乏,他随便派些人过去便能将他母子拿捏住。莲妃又信誓旦旦的保证能干净消灭掉赵奇,简阁老就更动心了。谁料到赵奇竟然如此命大,一路上的追杀拦截竟然都让他给逃了过去,硬是闯到了上京,还见到了皇帝。 如今这事在皇帝面前暴了光,莲妃母子的下场已经不必说了,好在自己够谨慎,没有什么书信之类的东西落在莲妃处,说不得只好先下手为强,将知道内情的人统统灭口,舍掉这一份好处了! “皇上,既如此请皇上派人前往南越打探消息,待消息确定之后,再做计较。”简阁老躬身请命。 皇帝点头:“如今也只好如此。你们下去好生商量,到底派谁去合适。还有,那贱妃淆乱宫廷、干涉朝政,着实可恶,这也太不把我大夏放在眼里,这事该怎么和南越那边交涉,你们也要想好!如果她真敢隐瞒南越王死讯做下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哼!” “皇上,”齐右相听了皇帝这话顿时又想到了什么,忙说道:“狗急了还跳墙呢,那莲妃竟然到了这一步恐怕没那么容易俯首就擒,到时候怕是免不了兵戎相见。微臣以为此事应该早作准备。” 辛左宰不禁皱眉:“西北那边这几年连年征战,倘若南边再起战事,恐怕国库未必承得受。” 齐右相却道:“还不至于那么严重吧?南越乃我大夏附属国,一直以来忠心耿耿,难不成左宰大人认为坐视不理比较合适?” 辛左宰不由大怒,沉了脸色冷声哼道:“老夫何时这么说了?你这老匹夫休要挑拨离间!老夫只不过提个醒,能否通过别的方法解决此事!若是有别的法子,何必动不动就要开仗?劳财伤民!” “那么你说说,别的法子是什么法子?难不成顺水推舟应了那莲妃?”齐右相亦冷笑。 “够了!”皇帝大怒,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冷声道:“当着朕的面你们一个个都反了不成!” “皇上,微臣等且下去商讨,回头再向皇上禀报,请皇上定夺。”简阁老见皇帝恼怒,忙拱手上前圆场。 “这才差不多,你们先下去。”皇帝语气缓了缓,说道:“小王子是朕亲封的王世子,朕一定要为他做主。哼,那贱妃是个什么东西,就凭她还想要挟朕不成!你们都下去吧!” 简阁老虽然早料到会是如此结果,此时听皇帝亲口说出来,心里仍是一沉,面上却声色不变,领着众人恭声应“是”,缓缓倒退着出去。 “小王子你留下,陪朕好好说说话。”刚才左宰和简阁老明明暗暗的意思,任谁听了心里都难免膈应,皇帝生怕赵奇心里会有想法,特意欲留他下来安抚一番。 赵奇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了绝不会出此下策。千里奔波前来求助,却遭对方多般怀疑推诿各种理由借口,他心里早已七上八下,既愤怒又觉尴尬,此刻听皇帝这么说,心里才好受了点,躬身应“是”,留在殿中。 福清公主自那日回宫之后,便一直注意着乾清宫这边的动向,过了两天都没见赵奇进宫,她心里不由有些忐忑不安起来。这日终于忍不住了,正想要出宫去一趟甄府,恰好看到甄老爷和赵奇进宫。 福清公主一颗心落了地,复又回了明珠苑。 对于探明南越王是否死亡一事之真相,内阁上下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拟定了使者名单,请皇帝过目。不出所料,这次派去的又是方瞻和方泽父子。 皇帝准了方瞻,却没准方泽,表示要将方泽留在身边当差,另指派了其他人去。 方瞻领命赶往南越,不料还在路上又被上京中飞驰而来的使者给截了下来,说是京里已经接到南越边境州府八百里加急快报:南越王已经去世,临终前留下遗嘱,历数世子赵奇不孝事例,废赵奇南越王世子之位,改立幼子赵聪为南越王世子,即日继位! 上表皇帝的折子如今已经递在了皇帝的御案之上。 方瞻大惊失色,顾不得别的,慌忙掉头急急回京。 上京里围绕这事顿时又紧张起来,简阁老和辛左宰等趁机将手上相关事项都放慢了速度,有意拖延。 赵奇气得在驿馆中睚呲欲裂,再次求见皇帝密谈之后,便闭门不出,并没有求助任何一位朝臣帮忙说话。 他很清楚,能帮他的,只有皇帝。皇帝最忌讳的,便是拉帮结派,他不能在皇帝心里播一颗怀疑的种子,他能做的,只有全心全意的信任皇帝一个。 况且,如今他身无分文,便是想求人帮忙说好话也没有本钱!那些不必花钱就会为他说话的他更没必要上门拜访反倒惹来嫌疑。 内阁的讨论十分激烈,齐右相和辛左宰争执言辞尤为激烈,而一连三天,皇帝那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众臣心中暗暗打鼓,不知皇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除了个别之外,大多数便也装聋作哑不肯站队。 这时候,不知是谁又把两年前大夏南疆讨叛南越国屯兵边境心怀叵测蠢蠢欲动之事抖了出来,朝堂上下猛是一震,大家看赵奇的目光更加变了色。 当年既然存了不轨之心,如今却又反过来求救,当大夏这么好欺负么?御史们尤为愤慨,纷纷上书皇帝反对帮助赵奇。 南越谁当王不是一样臣服于大夏?为何非要是这个赵奇? 一夜之间,风向大变!就连驿馆中的小官吏仆役对赵奇的态度都变得暧昧不明。其中有跟赵奇处的不错的人忍不住劝他去皇帝面前认个错、说个好话求个情,赵奇淡淡一笑,说了句“清者自清”不肯踏出一步。 皇帝仍然不做声,齐右相和方瞻却突然上折,慷慨断然表示当年之事根本就是南越王自己的主意,与赵奇无关。而南越王那时候早已宠爱莲妃到了无所不可的地步,带兵屯边的也是莲妃的兄弟亲属。 众臣还未来得及对齐右相和方瞻的话进行质问与考证,皇帝已然震怒,下旨出兵讨逆,捉拿莲妃母子。 简阁老等上书请皇帝三思,皇帝只是冷笑,说道:“历代南越王从不曾有过先继位方上表请封的先例,那莲妃是什么东西,竟敢先斩后奏要挟朕!赵奇纵有千般不是那也是朕册封的王世子,轮不到她来废!” 简阁老暗道可惜,只恨莲妃太过心急,反而将自己推向了绝境再没有半点儿回旋的余地。 挑战天子的权威,足够她死百十次!难怪赵奇天天呆在驿馆中半点儿也不着急! 明珠苑中的福清公主听到此事落定,心中亦没来由松了口气。 此事定下之后,接下来便是挑选合适的大将护送赵奇打回南越。这一回,倒无人再敢轻言。 上一次简辽作为主帅出征南疆叛乱,结果大败,至今仍未起复仅挂了个闲职,后来还是忠勇侯再次临危受命,方扭转了局势反败为胜,但忠勇侯也因此落得个内伤终生的下场。 如今征讨南越,自然仍是要调用西南军的,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望向了忠勇侯府。 老子受伤了,不是还有儿子…… 只不过,人家自家人不提,旁人又何必去冒这个险?计世澜可是太子的人,太子自然有其打算。 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计世澜也十分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要这次出征成功,他将摆脱太子伴读的身份,作为重臣的一员跃居朝堂,到时候还可以趁机将西南军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很有信心自己能够成功,苦练这么多年的骑射,又阅读了那么多兵书,又有渊源的家学传承,计世澜觉得,这一次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天赐良机! 计世澜当天与太子及东宫幕僚们商议之后,晚上就迫不及待去书房求见了父亲。此事还得父亲出头方是正理。 计侯爷听他说的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好像莲妃母子一众已然是他的囊中之物,不由挑眉,心中十分反感。百度搜索书书*屋,书*书屋手打,书$书$屋提供本书txt下载。 他把战争看得太简单了! 第327章 可是除了他,计侯爷也想不出来更合适的人选,更主要的是,他不愿意西南军落到计家以外的人手中。瞅了一眼这眉飞色舞眼睛发亮的儿子,计侯爷心里暗叹,强忍着心中的反感,耐心的点拨,反复交代他到了军中一定要多听几位老将的意见,切不可自作主张。 计世澜见父亲这话摆明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心中甚喜,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忙不迭满口的点头答应,计侯爷见了心中就是一凉——他知道他压根没有真正听进去! “对南边的战争,没有人比父亲更有发言权了,还请父亲明日早朝上替孩儿好言几句。这是咱们计家的机会,断断不能落入旁人手中!”计世澜慷慨请呈。 计侯爷漫不经心点点头,正欲开口,书房的门“哐啷”一声被人从外边推开,计夫人一阵风冲进来气急败坏道:“万万不行,我不同意!世澜不能出征!” 计氏父子俱是一怔,计侯爷蹙了蹙眉没开腔。 计世澜好不容易说得父亲点头,哪儿肯让母亲破坏了好事,几步上前急道:“娘,您这是什么话!” 计夫人含泪颤声道:“总之,你不能去。战场上刀剑无眼,南越不比那些野蛮部族,那莲妃母子把持多年,势力定然不弱,你若是万一有点儿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 计侯爷嘴角抽了抽,无声冷笑,看着他们母子争执。 计世澜顿时放心,更是不服,哼了一声傲然道:“南越再厉害也不过番外小邦,兵力再强焉能跟我大夏相比?何况王世子又在咱们这儿,那莲妃母子乃是叛逆,定然不得民心。这一路杀去,必定势如破竹!娘,这是儿子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难不成白白便宜了旁人!”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计侯爷心中稍定,这一晚上计世澜所言,只有莲妃母子不得民心这句话他听了还有两分顺耳。 “有什么道理!”计夫人拉着计世澜的袖子,含泪汪汪道:“世澜,你如今尚无子嗣,那南越时万万去不得的!” 计世澜听了这话如同马蜂蛰了一下差点跳起来。“娘,”计世澜心中恼怒,脱口道:“当年爹出征,不是也无子嗣吗!娘当初是什么态度,如今又是什么态度!” “你——”计夫人没料到儿子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恼羞且窘。 计世澜话既出口方回过神来,也懊恼不已。 “你母亲这也是担心你,世澜,你怎么能这么跟她说话呢!”计侯爷淡淡开口,听在计夫人耳中,只觉得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讥诮与嘲讽。 新婚丈夫出征,她半丝儿犹豫都没有,反而积极鼓动;如今儿子欲出征,她却百般的阻挠不许,也难怪计侯爷心中不虞。 计夫人心中的羞窘一现而散,暗自冷笑,一个心里压根没有自己的丈夫如何有儿子重要?她这么做,本也没错! “如今我年纪老了,比不得年轻那时,我经不起什么打击了!世澜,就当是娘求你了,好吗?”计夫人含着泪,满面的哀伤。 见儿子不语,计夫人忙又道:“横竖以后机会还有的是,你如今年纪还轻,再多历练几年也不迟!” 计世澜咬咬牙,断然道:“不行!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娘,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才等到这一天,你非但不为我高兴,还百般阻挠,莫非在你眼里,你儿子就那么没用?” 计夫人瞠目结舌,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总得为我想想吧!” 计世澜扬眉哼道:“不就是子嗣吗?娘你可别忘了,邵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计夫人的心顿时如同挨了重重一击,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邵琬清那个贱人,怀了孕却自作聪明隐瞒着不吭声,她不过看不惯她那轻浮的贱样小小的惩戒了她一下,哪成想孩子就这么没了!那是个男胎,她心里也不知是惋惜还是庆幸…… “朝堂之事,夫人就不必操心了。”计侯爷淡淡道:“这事也不是我们关起门来就能决定,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计世澜立刻用一种热辣辣的目光望向父亲,计侯爷只作不见。 计夫人浑身像被抽空了力气,晃了晃,转身默默的离去。 她贾丽君要阻止的事,还没有阻止不了的。不是还有宫里的皇后吗…… 次日,计夫人一早便进宫求见皇后。她这个时候求见,皇后心里多多少少也猜到几分,略微沉吟,便命传见。 “表妹今儿怎么得空,本宫正想个人说说话呢!”皇后笑道。 计夫人三步两步上前,跪在皇后面前含泪道:“娘娘,臣妾也是没有法子了,只有娘娘可帮臣妾,求娘娘为臣妾做主啊!” 皇后吃了一惊,忙俯身亲自挽住了计夫人起来:“表妹这是怎么了?谁这么大胆敢欺负你?” 皇后说着目光往柴姑姑那一瞟,柴姑姑会意,无声屈膝,将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领了下去,轻轻将殿门掩上。 “咱们表姐妹不用那么多礼,快坐下说。”皇后一边劝慰一边暗暗打量计夫人,见她面上虽然薄施脂粉,仍遮掩不住那一份苍白的憔悴,眼眶也有些肿,显然是大大哭过一场。皇后心中暗暗诧异。 计夫人依言坐下,以帕拭泪,先是向皇后陪了罪,随后便将自己的意思委婉的向皇后说明了,一边悄悄去观察皇后的脸色。 皇后听毕,眸底瞬间闪过一丝不快。这事不光计夫人一家关心,皇后和太子等也很关心。皇后的意思和太子、计世澜一样,此次领兵人选由计世澜出任最好不过,不想计夫人却如此鼠目寸光。 皇后心里不快,面上却滴水不漏,身子往前倾了倾,亲切的向计夫人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倒吓了我好一跳!表妹其实多虑了,世澜这样的身份,领的又是计家世代掌控的西南军,又是主帅,本宫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大夏开国以来,征讨逆贼无数次,哪一次有过主帅出事的?你呀,是关心则乱!” 计夫人让皇后这话说的微微的垂下了头,面上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神情,轻轻点头柔声道:“娘娘所言甚是,可臣妾这个做母亲的,总不能释怀!”计夫人轻叹一声,缓缓抬头望着皇后幽幽道:“娘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因为臣妾一时忍无可忍,管教了世澜屋里的邵姨娘一下,不想那邵姨娘有孕在身,孩子就这么掉了,还是个男胎……这可是世澜的头一个孩子,臣妾心里十分不安,如今听说世澜又要出征,臣妾怎么能不多想!这要是万一有个什么事,臣妾岂不是成了计家的罪人,这辈子也不能安心!论理臣妾不该拿这事来烦劳娘娘,倘若如同十多年前那次,非世澜不可,臣妾也断断不会说这些,可是这一次,分明有更好的人选,臣妾少不得求娘娘的体恤恩典了!” 别的皇后亦不甚在意,可是听到这“分明有更好的人选”皇后的眼睛分明亮了一亮。她知道自己这个表妹素来足智多谋,她这么说定有她的道理,当下便道:“有更合适的人选?表妹指的是——” 计夫人敛了敛神,温和的目光迎向皇后,轻轻的吐出三个字:“定郡王。” 皇后眼皮一跳心中吃了一惊,不虞道:“定郡王?你是说二皇子夏见泽?” “对,就是他。”计夫人点点头,胸有成竹。 皇后眨了眨眼睛,偏头沉思,片刻笑道:“本宫倒不太懂了,怎么定郡王反倒是更好的人选?” 西南军一向来掌控在计家手中,皇后认为计夫人不舍计世澜出征,多半会推荐她的娘家贾家的兄弟亲戚,不料却推荐了定郡王。这就太令人不解了! 计夫人不慌不忙,望着皇后道:“娘娘可觉得,定郡王这一二年有什么变化不曾?” 皇后目光闪了闪,不以为意笑道:“变化?倒不曾看出来!”封了郡王,这是到了年纪必有之事,领了九城兵马司的差事,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一区统领,连正经的正六品都算不上!如果这些也算是变化的话,也就这些了。 计夫人说道:“定郡王虽然只是区区其中之一的统领,可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谁又敢当真把他当做一个小统领看待了?娘娘,太子爷连军队的边都摸不着,可是定郡王不声不响就进了九城兵马司呀!九城兵马司有实打实的三万人马,关键时刻完全可以掌控整个上京的局势。” 皇后一凛,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细细想来,计夫人所言不错,九城兵马司的实力摆在那里,而定郡王也实实在在的就在九城兵马司中任职!若说这里头真的没点别的意思,皇后也不信。 她突然又想到,自己借由内务府安插在定郡王府的得用人如今已被定郡王清除得只余寥寥一二;虽然这事自有契机,但定郡王能借着契机下手下得这么准,没点真本事却也不能。皇后突然想到这剩下的寥寥几人这么久就没给她捎过什么真正有用的消息,没准这几人根本就是定郡王有意留着迷惑她用的! 第328章 皇后重新对定郡王警觉了起来,一桩桩一件件事在脑海中断回放,越想越觉混乱心惊。皇后一时有些惘然,难道这么多年来,她真的看走眼了吗? “即便如此,表妹为何说他是南征最佳人选呢?”皇后不动声色问道。 计夫人心中一松,知道皇后已经被她说动了,便微笑道:“娘娘,此一仗非同小可,也只有定郡王这般文武双全的才能担此重任呐!” 皇后一怔,瞳孔骤然一缩,吃惊的瞟了计夫人一眼。 计夫人又徐徐道:“西南军军中大将多数是计家使出来的人,忠心上边倒是有几分的。” 皇后有些神思不定,勉强点点头笑道:“此一仗关乎我大夏朝廷的威严,这主帅的人选是得好好的斟酌才是!况且,同为人母,表妹的心情本宫也能理解,表妹且回去吧,容本宫再想想!” “是,娘娘!那么臣妾就不打扰娘娘了!”计夫人恭顺起身,向皇后屈膝行礼退下。 皇后目光闪烁,神情变幻不定,咬着唇沉思半响,即命笔墨伺候,亲手写了封信,命柴姑姑亲自暗暗送往简府。 简阁老接到皇后的信,却觉得皇后有点儿小题大做了。一个毫无背景助力的皇子,就算九城兵马司真的在他手中又能怎样?皇后到底是女人,心里定是对定郡王那死去的母妃耿耿于怀,因此总爱紧盯着他。 简辽、简纪伯、简纪伦等却觉得皇后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太子的威胁自然是越少越好.这样皇帝才不会动什么别的心思,他们也不必整日提防着。 “父亲别忘了,当初那个贤妃,不过是个民间女子,咱们所有人包括皇后谁把她放在心上了?结果呢?皇后差点儿就因她被废!父亲,宁可错杀一万也不能放过万一啊!” “不错!不过是个贱妃的野种,本就不该活着,杀了他他也不冤!” “何况,他死在前线.那也是为国尽忠,死得其所了!” 简阁老最终拍板,点头道:“既然如此,早早解决了他也好。留着到底是一块心病!不过,此事不能咱们提,得皇上自己提,省得到时候皇帝又疑神疑鬼,哼,若是没有咱们简家,这个位置他又如何能坐得稳.过河拆桥,如今疑心越发重了!” 简辽等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齐齐等着简阁老拿主意。简阁老目光在他们几人脸上扫过,淡淡道:“此事本阁自有主张,你们不许轻举妄动,且等着消息便是了。” 不日,简阁老上书,直言此次讨逆乃是顺应民意、替天行道,莲妃母子不过跳梁小丑,其实力根本不可能与大夏相提并论.胜败之分只是早晚,根本没有半点儿悬念。 因此提议,不如命颁旨册封南越世子为王的使者一并随大军前往.反倒省事。 皇帝听了此言,点头并无异议。转而却又难为起颁旨的人选来。 为表示对南越国的重视,历代南越王受封,都是由郡王亲王一级的皇族充当使者前往颁旨,如今赵奇受封,自然也应当按照此例。 可是夏氏皇族当年受裕太后打压迫害,后来简氏当权理所当然也不情愿皇族兴起,发展到如今.早已凋零残落的不像样。 按说谷郡王本是最合适的人选.奈何他身患残疾,这种场合是压根不能去的了。剩下的不是年事已高不便远行就是无才无德压不住场的闲散宗室.皇帝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定郡王还算合适。 “那就定郡王去吧.爱卿以为如何?”皇帝轻叹。 简阁老早料到是这个结果,面无表情拱手躬身道:“皇上圣明,微臣也觉定郡王乃是最好的人选。既如此,微臣以为,这南征主帅一职倒不如亦由定郡王出任,反倒便宜。” 皇帝半响不语,说道:“也好。西南军中老将众多,又有南越王世子做向导,定郡王也不过挂个名罢了!” “是,微臣这就下去安排,此事宜早不宜迟,不能再耽搁了!”简阁老恭声领命退下。 那封不知真假的“岭南王绝笔”奏折送来上京已经好些日子了,朝廷再不给出明确态度答复,对南越那边也不好交代,还会让莲妃有机可乘散步谣言。 简阁老那边下去与内阁及六部商议出兵、颁旨一众事宜,皇帝亦传旨给正在密云县练兵的定郡王,命速速回京。 九城兵马司每年都有一批人马前往密云武场练兵,今年恰好定郡王那一区亦在此列。 接到圣旨时,夏见泽已经在密云呆了三个多月,训练已经接近尾声了。他匆匆交代一番,次日一早带领三十来亲兵快马加鞭赶回上京,刚过中午便到了。 进宫面圣,听父皇说明了传自己回京的用意,夏见泽心中暗喜,恭恭敬敬的答应下来。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如果说从前的夏见泽,费心寻思琢磨的只是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默默的隐在角落保存自己,如今的他,在想法上却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几个月军营的训练令他身体心灵深处某种意识骤然清醒,满腔的热血似乎也沸腾了起来!进九城兵马司这一年多来,看多了底层小兵、百姓战战兢兢求生存的情形他不由不暗暗寻思:莫非自己也要一辈子过这种生活吗? 原来他以为,小心谨慎便可求存,如今方知,守成也是需要实力的,没有令人忌惮的实力,便是想独善其身也要看许不许!人家高兴时拿你取乐,不高兴时拿你出气,你能怎么样?° 太子和皇后从来都不曾对他完全放心,他一直都很清楚,说不定哪天那母子俩心血来潮,就能轻而易举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杀死他。 连自保尚且不能,谈何保护他心爱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信誓旦旦说保她一世幸福平安?还是慧妃娘娘说的对,有实力的人才有说话的资格,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期望,不堕我大夏威名。”夏见泽跪在大殿〖中〗央,心底只觉得莫名的〖兴〗奋。 皇帝的眼底划过一丝莫名的复杂,淡淡道:“此趟差事非同小可,南越那边如今局势混乱,敌我难分,凡事要多留个心眼,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切不可急功近利出了差池,到时白白枉送了性命,更堕我大夏声威!” 夏见泽心头一凛,*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脑子里顿时冷静了几分,恭声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教导。” 皇帝轻哼冷笑:“但愿你是真听进去了朕的话!下去吧!去给你母后和慧妃请个安。” 夏见泽无声退下,闷闷低头沉思,突然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深深的舒了口气平复心情,稳稳往坤宁宫走去。 皇后已经得到他回京面圣的消息,一颗提起的心也放了下去,暗暗冷笑。回来就好,但愿他这一次死在南疆,也就一了百了了! 听到定郡王求见,皇后不似从前那般反感强压腻味,换上了温和的笑容,命快快有请。 夏见泽跪下恭声请安之后,皇后亦客套了几句、赐坐。 夏见泽便将皇帝的旨意简单向皇后禀了一番,皇后自然应当露出微微的诧异,随后笑着不痛不痒鼓励了几句,夏见泽一一答应表示受教了。 母子两个本来就是虚情假意,客套话说完了也没有别的什么可说,皇后便含笑道:“去看看慧妃,便回府休息去吧!赶了半日的路想必你也累了,过几日就要南下,有的要准备呢!” 夏见泽答应着,趁机起身告辞,往慧妃的景仁宫去了。 “母妃!”踏进景仁宫宫殿大门,夏见泽的心情顿时飞扬起来,嘴角也不自觉翘了翘带着笑意,也不等人通报直接就走了进去。 还是这儿亲切,打心眼里的亲切。 “郡王!”慧妃正与儿子夏见沛说话,见了夏见泽又惊又喜,明亮的眸子中顿时绽满了笑意。 “郡王在密云练兵回来了!”慧妃不等夏见泽行礼问安忙摆手免了他的礼示意坐下说话,又连声吩咐上茶上鲜果点心。 夏见沛也笑着叫了声“二皇兄好!” 夏见泽笑着向六皇弟点点头打了招呼,一手端起茶一边向慧妃笑道:“是啊,今日刚刚回来,见过父皇和母后,便过来瞧瞧母妃!”说毕将茶碗端到嘴边大大的饮了两口。 在皇帝和皇后那,哪里有他喝茶的地方?赶了半日的路,又应付了皇帝皇后半响,早已口干舌燥,只有在慧妃这儿,他才敢这么放松随意。 慧妃见他这样不禁含笑轻叹微微摇头,望着他的目光满是怜爱,忙笑着道:“这些糕点是今儿小厨房才做的,有你喜欢的桂huā马蹄糕,尝尝看还是不是那个味儿!”说毕又向夏见沛柔声道:“沛儿回去休息吧,下午还要上御书房呢!” 夏见沛乖巧的答应一声,向夏见泽告别去了。夏见泽与兄弟道了别,转头向慧妃笑道:“母妃这里的桂huā马蹄糕,一定仍是从前那个味儿!”说着也不客气,几句话间,一盘桂huā马蹄糕就只剩下两块了。 第329章 慧妃端着茶碗轻轻的拨弄着,抿唇含笑,不时望着他微微的摇头。看到夏见泽心满意足的放过了点心盘子,慧妃抬手扶了扶鬓角的金雀步摇,含笑打趣道:“也就是在我这里,若是外头人见了,哪里相信这就是咱们尊贵的定郡王殿下呢!” 尊贵?夏见泽无声一笑,抬眼笑道:“也就是在母妃这里,儿臣才敢,便是在自己府中,都不敢如此。” “那是郡王长大了,懂事了!”慧妃倒感慨了一句,目光也有点儿迷蒙起来。不过,她很快就禀去了这份略带点儿伤感的情绪,笑问道:“郡王回来,可是练兵结束了?” “还不曾,”夏见泽摇摇头,神色正了正,将皇帝传召自己回来所为何事一五一十的向慧妃说了。 慧妃听了眼睛一亮,也替他欢喜,喜笑颜开道:“这下可好了!这说明啊,皇上心里还是极看重郡王的,不然也就不会将这般要紧的差事交给郡王!这是个好机会,郡王定要尽心尽力,莫要辜负了皇恩呐!” 夏见泽听慧妃这么一说精神不由得振了振,心情也好了许多,笑着点头道:“儿臣谢母妃提点,儿臣一定会尽力,不会辜负了此番大好机会!” “自打那南越王世子来京,这吵吵嚷嚷的似乎也有好一阵子了,怕是没几日就要启程吧?时间虽然紧迫,郡王也别着急,凡事得好好的做好准备!” 夏见泽点点头:“儿臣回府便会速速打点,听父皇的意思,最多再过五六日便要动身,父皇已经派了特使快马加鞭赶往西南,到时候与西南军会合,护送南越王世子回国继位。” “西南军?”慧妃原本笑意盈盈的与夏见泽说话,听他提到西南军面上神情顿时僵了僵,眉头也微微的蹙了蹙。 夏见泽一下子便注意到了,不由得凝神道:“是的,母妃,莫非这有什么不对?” 慧妃百思不得其解,疑惑道:“这倒有些奇了!西南军不是一直掌控在计家手里吗?皇上要把西南军交给郡王率领,计家那边就没有一个吭声的?” 夏见泽一呆,眸底骤然划过一道亮光,喃喃道:“就算计家不吭声,皇后和太子也没道理不吭声……” “郡王!”慧妃脸色微微的变了。 夏见泽抿着嘴不说话。 若不是慧妃提醒,他一下子也想不到这!虽说颁旨封王之事向来由皇族子弟承担,可正如慧妃所言,西南军是计家的势力,计家与皇后太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怎么可能任由皇帝做主将此军权顺顺当当教与他的手中?计侯爷如今不能出征,不是还有一个计世澜吗?即便计世澜也不行,还有贾家、简家、周家排着队呢,怎么轮都轮不到他这个“外人”! 计家如果此时不吭声,那必定是有了后着…… 夏见泽心中顿时泛过一阵冰凉。 他就说,什么好事会那么轻易落到他的身上!人家设了圈套让他往里钻,他竟还暗暗自得! 沉默半响,慧妃轻叹一声,幽幽说道:“也许是咱们多虑了,此事皇上已然下旨,断断没有收回旨意的道理,这一趟,郡王是非去不可的了!” 夏见泽眸光一沉,微微冷笑,点头道:“母妃说的不错,到了这一步,儿臣已经没有退路了。南越纵是龙潭虎穴,儿臣也要闯一闯!儿臣就不信了,他们还能要了儿臣的命不成!” “郡王!”慧妃整个人一震,下意识掩住了口,急忙道:“郡王休要赌气说这般言语!到时候郡王身处千军万马之中,只要小心谨慎,料想也不会怎样。郡王身边最好多带些得力亲兵,衣食住行尤要注意!” 夏见泽霍然起身,向慧妃单膝跪下拱手道:“儿臣谢母妃提点关心,母妃对儿臣的恩德儿臣永生不忘!此次若能全身而退,再好好报答母妃吧!” 慧妃听了这话不由得也伤心起来,眨了眨眼睛,抬起帕子拭了拭眼角,哽咽道:“郡王快快起来,没的说这些丧气话!老天爷一定会保佑郡王的!” 夏见泽却不肯起,面色端凝,目光沉静一眨不眨直视慧妃:“母妃,儿臣最后问母妃一句,儿臣的亲生母妃,究竟是怎么死的?请母妃看在儿臣不日远征的份上,告知儿臣吧!” 霎时间,重重滚滚的悲愤哀凉一齐涌上心头,多年来咬牙隐忍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烧得他的心火一般滚烫,胸膛中萦绕急转着一股悲愤之气,似要破胸而出。 夏见泽单膝着地变成双膝下跪,俯首重重的向慧妃磕了个头:“求母妃告诉儿臣!” 慧妃的泪水早已滚落下来,眼眶红红的。她哽咽着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二皇子心里何尝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还用问吗!” 夏见泽身子微颤:“真的是……皇后?” 慧妃不答,却是柔声道:“快起来,如此母妃怎么当得起!快起来!” 夏见泽心头沉甸甸的,闷闷起身,一时有些呆若木鸡。怀疑了千次百次的事变成现实,心底到底起了一丝纷乱。 过了好一会儿,慧妃方收起了情绪,勉强笑了笑,用较为轻松的语气说道:“我娘家的两位侄子温和延、温和方痴长几岁,办事倒也稳妥,也颇有几斤力气,郡王若是不嫌他们碍事,到时候便带他们一起去吧!也是对着郡王,我才说这些,若是不便,就当我没有说过!” 夏见泽强按下满心的悲愤,勉强笑道:“母妃这是什么话!母妃肯伸出援手,儿臣感激不尽!今日回去,儿臣便亲自去一趟温府。” 慧妃忙笑道:“倒也不必你亲自去,派管家去一封信,同他们说明缘由就是了。” 夏见泽知道她这是生怕自己招惹是非,心中感激,便点头答应了。想了想又道:“温府上还有一位兄台,叫温和泰,儿臣想请他也一起,不知妥不妥当?” “和泰?”慧妃哪里知道夏见泽和甄钰那年在温府与温和泰一道差点被陷害之事,听夏见泽提起温和泰有些诧异,想了想,迟疑道:“和泰倒是甚为聪明,不过,他身体向来不太好,不知会不会拖累了郡王?” 夏见泽这才想到这一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倒是儿臣疏忽了!和泰兄身体不好,的确不合适长途跋涉。” 慧妃笑笑,淡淡道:“其实这几年他比先前倒好许多了,郡王可以顺便问一问,若是不行拒绝了,郡王不要在意就是。” “那怎么会呢?母妃多心了!”夏见泽忙笑道。 “且不说这些了!”慧妃语气轻松了些,打量了夏见泽一眼,含笑道:“这一去顺利的话怕是也得小半年,算起来,你和甄姑娘好长时间不曾见面了,南下之前要不要同她道个别呀?” 夏见泽听慧妃提起甄钰,眼前下意识便浮起那张宜喜宜嗔的脸,心中顿时柔软了几分,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微笑。想了想,却是忍痛摇头道:“不行,我现在不能再去见她。如果皇后和太子知道了,我会害了她的!” 想起自己之前三番四次的去找甄钰,夏见泽不由得后怕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甄钰够谨慎小心,始终不肯答应他半句,否则的话,她早就倒了霉了。 慧妃也顿时变色,连连急道:“还是郡王细心,果然如此!既是这样,你可得小心!” 夏见泽点点头,忍不住又问道:“甄姑娘她——一向来还好吧?” 慧妃笑道:“还好。她陪你大皇姐从江南回来之后,进宫的次数倒是少了些,不过,并未听说有什么事!你放心,她也不曾许了人家!” 夏见泽不好意思笑笑:“此事还要劳驾母妃操心了!” 慧妃点头一笑,叹道:“母妃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夏见泽心里默默道,仅此一事,儿臣一辈子都会承您的情! 母子两个又说了一会闲话,还是慧妃突然想到二皇子在景仁宫呆了有好一阵子了,忙提醒他出宫。夏见泽也回过神来,依依不舍告辞去了。 虽然不能单独去见甄钰,不过,他就要远行了,梁玉中、夏见源夫妇、甄钰和皇妹福清公主几个,说什么也该给他践行吧? 夏见泽这边,回府之后便立刻着手做各项准备。时间不多了,他除了要做合乎规矩的正常准备之外,还要暗地里准备一番。到了南疆,除了依靠自己,没有人能够救他!他不想死在那里! 定郡王府这边小心翼翼的气氛一扫而空,府中上下无不欢天喜地,为主子得到皇帝的重用而高兴。大总管更是神气活现,指挥着仆役们为主子打点行装。 忠勇侯府外书房中,却是又上演了一场风暴。 眼睁睁的看着大好机会擦身而过,计世澜大发脾气,质问计夫人,计夫人自然不会承认。女子干政,这是大罪。 可是计夫人明明进宫找过皇后,自己母亲的手段计世澜岂会不知?仍是同计夫人大闹了一场,又恳求计侯爷,能否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将这趟差事夺回来。 第330章 计侯爷还没说话,计夫人气急败坏道:“你失心疯了不成!你是太子的人,却请求同定郡王一道出征,太子心里会怎么想?” 计世澜立刻反驳:“这有何不可!倒是娘提醒了我,有我在定郡王身边,一举一动都可以向太子禀报,岂不是两全其美!” 计夫人气得脑门一阵一阵发晕。太子和皇后又不傻,定郡王随行队伍中还能没有他们的眼线?还用的着他来充当?他一个明明白白太子的人,跟在定郡王身边人家岂能没有戒备?没准到时候人家使个反间计,让他和太子之间生了嫌隙他还做梦呢! 计世澜越想越不甘,气愤道:“西南军是我们计家的西南军,怎么能交给定郡王!你们让我在太子那里怎么交代!” 计夫人被他吵得胸口一阵一阵发晕,偏偏这个中内情又不便对他明言,当即冷着脸一言不发。 计侯爷听他一口一个“太子的人、太子的人”嗤嗤冷笑两声,瞅着他道:“大夏的臣子都是皇上的臣子,你是太子的奴才吗?你的卖身契攥在太子手里吗?太子的人、太子的人,像什么话!” 计夫人目光一闪,惊疑不定的瞅了丈夫一眼。 计世澜自知失言,却道:“这是在咱们自个家里我才这么说,在外头,我自然心里有数!爹放心就是!” “哼!就冲你这点见识,还想打马天下、建功立业?回你院子里呆着去吧!南征的事皇上已经下旨,我是不敢去触这个霉头,你要是敢,不妨自己去!还有,去之前最好先去东宫一趟!” 计世澜顿时愣住,他突然想到,太子得知定郡王出任主帅之后似乎也就不咸不淡的议论了两句,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 计世澜这才恍然,这事太子分明是没有意见的。他心里不由一阵失望,失魂落魄的退了出去。 计侯爷耳畔恢复了清净,便朝计夫人淡淡瞥去了一眼,示意她也离开。如今两人心里都很清楚对方瞒着自己的事有多少,夫妻情分早已淡薄如纸,所维系着的,不过是大家子的体面,私下里是一刻也不愿意呆在一块。 计夫人却没有动身,而是定定的望着计侯爷,涩声道:“老爷刚才,是什么意思?” 计侯爷一挑眉:“什么什么意思?” 计夫人冷笑道:“世澜从小便是东宫的伴读,也是血亲的表兄弟,咱们计家跟东宫,早已是一条藤儿上的,世澜口口声声说是东宫的人本也没说错,侯爷莫非——还有别的打算不成!” “别的打算?”计侯爷摇摇头,瞥了计夫人一眼淡淡笑道:“夫人不是都已经打算好了吗?倒来问本侯的打算,倒是笑话了!” 计夫人被他这似讥非讥、似讽非讽的态度激怒了,咬牙道:“妾身一直以为,侯爷也是这么想的!”贾家与皇后的关系千丝万缕,连带着计家也是一样,难不成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想投向旁人! 计侯爷不语,片刻有意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罢了,说这些也无用!谁也不是没长眼睛,都看着呢!” 计夫人目光闪了闪,心道你明白最好!谁都看着呢,计家早已是东宫的人,你想学人家那等站中间等着投机取巧,早没你份了! 转眼又过了三四日,夏见泽那边轻车简装,已经收拾得差不多。这一日梁玉中在他的暗示下下了帖子,请甄钰兄妹、萱娘夫妇及福清公主一起往玉福楼为他饯行。 这是无法推脱的,甄钰等便都去了。 回想起上一次在此相聚的情形,说笑起当时的事,众人心中都有些“想当年”的意味,不过,除了萱娘夫妇和定郡王,其他几人的生活似乎仍不曾有什么变化,那种想当年的感慨也少了惆怅的味道,更多的反倒是意气风发。 尤其谈到夏见泽就要披挂南征,梁玉中和甄克善简直羡慕得不行,两人围绕着这个话题滔滔不绝刹不住口。梁玉中是觉得有趣好玩,甄克善言谈中透出的军事敏锐力让夏见泽惊诧不已。夏见泽不由暗想,如果甄克善的父亲不是甄老爷,他定要想法子把他也带了去! 甄钰原本还有些戒备,生怕夏见泽又借机说出点什么,不料今日的夏见泽正常极了,待她与众人一样,甄钰归功于两位兄长都在场的缘故,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一个晚上,只有福清公主心情似乎不太好,兴致缺缺的样子,时不时还走神。甄钰和萱娘当她是不舍皇兄,倒好好的劝了她几句。 几人直到宫门将近下匙方散,二皇子亲送福清公主至宫门外,方回转府邸。 “公主,定郡王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公主不必担心!”琥珀见福清公主的模样,善解人意的安慰道。 小石子也连连点头附和,甚是不屑陪笑道:“那南越不过是个小小地方,又有南越王世子领路,又有骁勇善战的西南军,定郡王这一趟差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惜有点儿远了,不然公主也可以跟着去瞧瞧热闹呢!” “你瞎说什么呀!那地儿是公主去的吗!”琥珀听见瞪了小石子一眼。 福清公主听了反倒“扑哧”一下笑了,附和起小石子的话来:“是啊,还真别说,若有机会,我还真想去瞧瞧呢!” 琥珀顿时黄了脸,悄悄瞪了小石子一眼,忙拿别的话开岔开。福清公主万一心血来潮真的到皇帝面前去说上这么几句,明珠苑上下都脱不了一个“教唆、伺候不力”的名头,看他到时候担得起担不起! 次日,福清公主收到甄钰从宫外递来的信,约她下午申时初在东坊西二头街一家叫做瑞麟的酒楼见面。 这是福清公主和甄钰平常外出较为喜欢去的一处,那儿的菊叶绿豆糕是两人都喜欢的。 甄钰轻易不约她出去,福清公主接信之后担心有什么事,用了午膳稍做休息便命套车出宫。 来到瑞麟酒楼指定的包间,不想没见着甄钰,却看到赵奇等候在此。福清公主吃了一惊,立刻就明白自己上了当,沉下脸哼道:“怎么是你?甄姐姐呢?” 她就说嘛,若果真是甄钰相约,怎么昨晚分别时她倒没说,巴巴的一大早就给自己去信! 赵奇穿着一身宝蓝绉纱长袍,腰束玉带,五官轮廓分明,浓眉大眼,比之初见多了几分英朗俊挺,这才是一国王子的气度。露齿扬眉一笑,愈添几分豪气。 “是在下约公主前来,还请公主恕罪!”赵奇上前,向福清公主拱手微微弯了弯腰行礼。 福清公主下意识往旁边闪了闪身,偏着头眨了眨眼,说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过两日就要回去了吗?” 赵奇笑了笑,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福清公主坐下,说道:“正是过两日就要离开上京了,下次再来还不知猴年马月!公主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无论如何我总得谢过公主!” 福清公主不由得想起那日赵奇闯入寝宫的情形,心中发窘,双颊顿时有些发热,沉默片刻说道:“我二皇兄,他这是头一次出征,又是为的你南越国的事,请你路上一定照顾好他。” 赵奇笑道:“这是自然,放心吧!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南越。哼,那奸妃母子不过是纸老虎,不值一提,到了南越地界,我自会收拾他们。绝不会让定郡王身陷险境。” 福清公主笑笑:“那就好!对了,祝你旗开得胜,顺利回国继位!” 赵奇斟了一盏茶递给福清公主,笑道:“既是祝我,怎么着也不能空着手吧?不敢让公主饮酒,请以茶代酒。” 福清公主“扑哧”一笑,瞅了他一眼道:“你这个人,倒是得寸进尺!”她嘴里这么说着,却也没有拒绝,抬起纤纤素手接过了那盏茶,双手端举着向赵奇道:“祝你旗开得胜,顺利回国继位!” 赵奇哈哈一笑,亦端起茶碗相对道:“多谢公主!”说毕饮了半盏。 赵奇瞧着福清公主饮了茶放下,正用绢帕擦拭唇角,不由得轻笑道:“公主难道就不怕我在茶水中下毒吗?” 福清公主身子一震,俏脸一沉,挑眉瞪着赵奇一字一字道:“本宫谅你也不敢!” 赵奇被她这一瞪反倒愣住了,摊手无奈轻笑道:“公主真是一点儿玩笑都开不得!” 福清公主轻哼一声:“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好了,你谢也谢过了,本宫没空在这儿陪你开这般无聊的玩笑,告辞了!” “公主!”赵奇突然有些紧张忙忙出口,神情突然变得十分认真,幽深的眸子就这么直直的凝着福清公主,突然轻笑道:“那日在郊外有幸得见公主玉颜,不知为何今日回想起来,却怎么也无法同后来所见的公主对应得上。小王总觉得,人前人后的公主,似乎不太一样,公主——是有什么心事吗?如果需要在下帮忙的话——” 第331章 “住口!”福清公主沉下脸轻喝,挑眉冷笑道:“你自己若有本事便不用求到大夏来了,哼,还真敢大言不惭!”福清公主心里却是暗暗吃惊,她没想到赵奇的眼睛竟然这么毒。 赵奇被她呵斥愣了愣,却没有生气,只是轻叹着摇了摇头。脑海中情不自禁回想起与她的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情形。在郊外侍卫们面前,她颐指气使、率意妄为,根本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刁蛮公主,那时候他心里还暗暗嗤笑,十分看不上她那样,她除了有个厉害爹,还有什么?后来再见,他把冰凉锋利的短剑抵在她的喉间,他以为她定会唬得面无血色、魂丧胆散哭着求饶,不料她是流泪了,却是咬着唇闭着眼倔强不屈,宁死也不肯答应他的要求。那时起,他便深深的诧异纳罕,知道她绝不是自己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么简单! 后来,她助他脱困,为他指点门路,他对她的印象又更深了一层。 这些日子一直权衡筹谋着南越之事,儿女私情什么的自然是统统都抛在了一边,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的脑海中便情不自禁的又浮现出那张俏丽骄傲的脸庞,挥之不去。 心底深处的声音不停的鼓动他,如果再不把握,就没有机会了!此次离开上京,再来时还不知何年何月,他不想就这么错过她! “公主,小王……仰慕公主!”赵奇望着眼前娇俏柔美的女子,清秀的瓜子脸,吹弹可破的肌肤,清亮亮的大眼睛,心底的那种悸动的感觉重重袭来,他拦在她的面前,望着她的眼睛,情不自禁的便说出了这句萦绕脑海中千回百回的话。 福清公主霍然睁大了眼睛,脸色一刹那变得雪白,脑子里“嗡”的响出一片空白,有点儿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他,他在说什么,仰慕她? 回过神来,福清公主的脸“腾”的红了,火辣辣的变得发热,她不由得别过脸轻轻啐了一口:“你、你在胡说什么!” “我对公主是认真的,”赵奇就这么定定的站在她的面前,她仿佛突然之间感觉到他的身躯这么高大,像一座山。“公主,等南越平定了,小王想向皇上提亲,公主愿意吗?” 福清公主脑子里一片凌乱,腿脚突然间有些发软,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一手撑在旁边的高几上,咬了咬唇,垂头轻轻道:“你,你——”却是自己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 “这么说公主是答应了!”赵奇眸子骤然闪亮,又惊又喜道:“公主,等着我。”他想了想,从怀中掏出那块曾经让福清公主看过的金牌,摩挲摩挲,抬起福清公主的手,不等她惊呼出声,珍而重之的将这块金牌交在她的手掌中用力握住:“公主,这个,是我南越至宝,我先把它交给公主了。” 福清公主心头大震,她当然明白这块金牌的分量有多重,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眼眶情不自禁的泛起了一层水雾。这些日子以来躁动不安、神思不定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就澄净了下来,竟是异样的安稳。 赵奇见她美眸中水雾朦胧,面上似喜非喜似悲非悲,楚楚可怜,心中不由一痛,长臂一勾,情不自禁将她揽入了怀中紧紧拥抱着,下颔抵在她头顶的秀发上轻轻摩挲,嗓子里喃喃低语道:“公主……” 福清公主一惊,慌忙推开他的怀抱,警惕的后退两步,瞪着他轻哼道:“我没说答应你什么!王子自作多情了!” 赵奇乌漆漆的眸子深深的凝着她,片刻认真道:“我是认真的,我想保护公主,让公主无忧无虑、快快乐乐。” 福清公主咬唇,挑眉淡淡道:“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觉得本宫现在不快乐吗?” 赵奇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她的心思很重,天真娇憨便是掩饰的面纱,他虽然不知原因何在,却明明白白看到她心底的疲惫。令人忍不住心疼的疲惫。 福清公主将那金牌轻轻搁下,转身轻轻道:“等你扫除了国内叛乱再说吧!祝你一切顺利……” 赵奇见她拒绝了金牌原本一阵失落,听她这么说精神顿时又是一振,用力的点点头,浓眉一扬露出大大的笑容,傲然道:“公主放心!一定会的!”说着拿起那金牌,坚持塞进福清公主手中,低声道:“迟早都是公主的,早一刻晚一刻什么关系!公主保重,小王告辞!”他大步离去,突然又回转,笑道:“公主,我一定会保护定郡王周全!”说着不等福清公主出言,早已闪身离开。 福清公主手中握着那块金牌不及呼唤赵奇已经不见踪影,她摊开如玉的手掌凝眸眨了眨眼,唇畔不由得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下一秒便将那金牌收入了袖中。 不两日,定郡王和赵奇便一同离京,带领护卫亲兵、随身服侍的仆役共四百来人骑着快马轻装疾驰赶往南越。钦差依仗队伍则由副使率领随后缓缓而去。 他们这一去,不知牵动多少心的心,西南的南越小国一时间成为上京关注的焦点。 转眼便到了荣昌公主和丁睿的大婚之日,因为南边有战争,这场婚事注定要办得低调。皇后心里因此觉得解恨畅快了许多,面子上仍招来了荣昌公主,好言好语的向她抚慰一番。 荣昌公主垂眸低目,面子上柔顺恭谦的答应着,其实心里一点儿也不在乎。只要能够离开这个没有温情、得不到关爱反而处处掣肘顾忌的地方,便是再低调些她也不在乎。 再低调,那也是她新的人生的开端。 大婚之前,丁睿又一次约见了甄钰。 这个时候见面甄钰心里觉得有些别扭,但又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消息,犹豫再三,仍然如期赴约。 丁睿的神情果然有几分凝重,告诉甄钰:“当年那场谋杀,有些眉目了,只是,却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甄钰心中一喜复又困惑:“这是怎么说?究竟查到了什么?”无论查到了什么,总归是好事。 丁睿道:“当年贾家在邵姨和你出事那个时间的确派了一批五人前往宜州执行任务。不过,没多久有四个人莫名其妙的相继都死了,剩下的一个也失踪了。我估计,失踪的那一个应该是看情况不妙脚底抹油偷偷逃了!不过可惜,他既有心躲藏,又过了这么多年,想要找到就难了!” 甄钰一呆,这才明白丁睿说的不知是好消息话是坏消息的意思。 “那个人,一点眉目都没有吗?”甄钰不死心。 丁睿苦笑:“我和方兄在查,也派人去过他的老家和从前的一些亲戚朋友家暗暗问了,都没有消息。” 甄钰心中失望,瞟了丁睿一眼,暗道如今他身份不一样了,打听起消息来倒是比从前更加迅速得多了。他既然说没有消息,定是经过一番仔细的排查之后才这么说的。 “那个人失踪是在那四人死之前还是死之后?他失踪之后,贾家有没有派人去找?找了多久?”甄钰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丁睿眸中闪过一道亮光,说道:“那人是在完成任务后从宜州回京的途中悄悄跑掉的,贾家自然派人找了,不过找不着也就不了了之,对外宣称他另谋生路去了。你是说,”丁睿精神一振:“他是料定贾家会下手灭口,所以才跑掉的?不,不对啊,贾家训练暗卫做这种阴暗之事又不是第一次,如果每一次完事之后都要灭口,他们哪儿有这么多人来杀?况且,岂不是叫人寒心吗?还有谁会替他们卖命?这就奇了!” 甄钰冷笑:“也许他知道了什么。” 丁睿点点头,又摇摇头,疑惑道:“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没准早就跑了。可却是在任务完成之后离开,我想不出来,难道就中间这几天的时间里他发现了什么——也有可能是他犯了错误,害怕被治罪因此逃了!那剩下的四人,不过是受他连累枉送性命!” 丁睿脑海中闪过甄钰提及的火场发现的那只葫芦耳环,突然身子大震,脱口道:“难道,是某件表明身份的随身信物?”若果真是这样,也就难怪这人会选择不声不响的逃走了。若是被主子发现能够表明身份的贴身信物被盗,他的命绝对保不下来。 甄钰一怔,急道:“我看十之八九便是如此。若是咱们能找到这件东西就好了!” 丁睿忙笑道:“你别担心,既然有这个疑虑说什么也要试一试的,我明儿同方兄商量,派心腹再去一趟宜州当年遭了火宅的那片宅子,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甄钰想了想,笑道:“你们那边如果忙的话,不如我让秋心姐妹去一趟吧!姑娘家心更细些,也容易与人交流,没准能打听出点什么来!” 甄钰虽说的是“你们”可丁睿知道这个“你们”其实指的是自己一个,方泽如今虽甚得皇帝看重,不过也就是正常的值班站岗并没有什么忙的,只有自己,才在忙着人生大事。 第332章 丁睿下意识的垂了垂眼眸,胡乱点点头笑道:“也好,那么此事我就暂时不跟方兄说。” 甄钰轻轻“嗯”了一声,知道丁睿想到了什么,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尴尬,想摆出笑脸说几句轻松点的话,却如骨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听说,前些日子邵琬清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这事你知道吗?”鬼使神差的,甄钰不知怎的就说起了这件事。 丁睿诧异抬头:“有这事?没听她说过!”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以邵琬清那种性子不告诉他也不奇怪,这是家丑,且如今他又不在东宫了,计世澜自也不会同他说。 “她是自作自受,活该。”丁睿的声音淡淡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不过,这些日子她倒是托我替她寻访坊间助孕之药。呵呵,这种东西可是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就看她舍不舍得了!” 甄钰不禁微笑,让邵琬清将手里的银钱拿出来,这无疑割她的肉!不过她如今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好过,而在这府外头,她除了相信依赖丁睿,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你真的……帮她去找——这种药?” 丁睿淡淡一笑:“只要她出得起价钱,为何不呢?有孕是一回事,保不保得住、生不生得下来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甄钰突然觉得身上泛起一层凉意,邵琬清碰上如今的丁睿,似乎已经没有她什么事了。甄钰悄悄瞟了丁睿一眼,心中百般滋味,他这么做,还不是因为她…… 南越的战争进行得很顺利,捷报频频传来。 莲妃这些年持宠生娇,搅得南越国天怒人怨,除了和她一条藤上狼狈为奸的一伙奸佞小人,人心仍是向着赵奇。 如今大夏大兵压境护送先王世子回国,新“南越王”又得不到大夏的承认,莲妃母子已然大势不再。莲妃母子及其爪牙虽然不甘心俯首就擒,但哪里是大夏的对手? 短短的两个月,定郡王与赵奇便进入了南越都城,莲妃在寝宫上吊自缢,一众追随者们逃的逃、被杀的被杀,新“南越王”穿着粗麻布衣捧着王印出城跪迎大夏军队和赵奇,赵奇顺利登基继位,一场叛乱就此终结。 十一月中旬,夏见泽便回到了上京。 消息传到上京,皇帝龙颜大悦。 在此之前,西北那边战争在九月份也已经彻底结束,胡人大酋长和几位部落长被西北军诛杀,主力部落被歼灭,元气大伤,残余势力逃到了更加遥远的草原深处,至少三十年内绝对无力再侵犯大夏。 皇帝趁此机会将这两三年来在西北战争中立功的名单与此次助南越王子夺位立功的名单一并宣布,升官的升官,褒奖的褒奖,赏赐的赏赐,朝廷上下一片欢腾! 众臣此时方得以一览神秘的西北立功名单,有意外,有惊呼,有赞赏,当然也有妒恨不服、不甘,此话题一下子成为上京最火热的话题! 这种事,注定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尤为愁恨的,是皇后东宫与忠勇侯府。 坤宁宫中,太子阴沉着脸色坐在下方,直直的挺着身子,双手分别放在膝盖上,薄唇紧抿,深邃的双眸中射出阴狠的光芒,使他英俊的面庞蒙上一层令人发寒的戾气。 殿中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滞不流,气氛沉静得可怕。 “母后不是说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吗?”太子冷冷嗤笑,阴柔的入鬓长眉嘲讽的高高一挑,气痛悔恨得声音有些发颤。 夏见泽,他从来都不曾把他放在眼里,也从来不认为他有什么能耐能够威胁到自己,可是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上头这个口口声声称为自己打算的母后给了他进阶的机会! 皇后胸口提气嘴唇动了动,最终又闷闷闭上了嘴。如今说来,她也后悔了!她哪儿想得到夏见泽竟然有本事逃过一劫!非但没死,反而立了大功劳回来,随行同去的官员将领对他交口称赞,朝臣们亦主意到了他,皇帝亦因此重赏了他,一下子便提了九城兵马司副指挥使。 不过短短数月,他便从一个默默无闻、让人嗤笑的巡城小统领变成了万众瞩目的明星。皇后的心里岂能没有不甘、不忿? 皇后想了想,冷笑道:“你从前不是一直不将他放在眼里吗?这回你总算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了吧?母后何尝看走眼过!哼,这些年来他一直隐藏得很好,这回终于按捺不住了!这也是好事,今后不能再掉以轻心了!这次算他走运,但他不会总这么走运的!以卵击石,那是自寻死路!” 太子一愣,赌气道:“好事?算什么好事!如果不是母后定要给他这次机会,他一辈子就是一只蝼蚁,只有隐藏一辈子的命!哪儿会搞成现在这样,平白的叫人添堵。哼,计家的人可真长本事了,这次若不是计世宜那个混蛋,想必他也不会这么好命!” 皇后目光一凛,对计家也顿时涌出极度的不快来。太子这句话倒是说对了,皇帝当时传旨从西北调遣几位将军去南越助阵,没想到这其中就有夏见泽的伴读计世宜,更没想到的是,这个计世宜,当初以罪犯之身发配西北,反倒一再立下大功,在西北军中呈上来的功劳簿上位列一等,皇上已下旨封他为正四品的广威将军,领兵部职。他和夏见泽是自小的交情,有他在,夏见泽能够化险为夷也颇说得过去! 可是,皇后心里仍是极度的不舒服!计家那边,是该好好的再敲打敲打了。 提到计世宜,母子两人心里都十分腻味,太子眉头不由得又拧成了一团,心里更加苦得冒泡:“母后,若是当初领兵出征的是世澜,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太子简直痛心疾首,恨不得时光倒流。 “母后从来是个有主意的人,没想到这一次听了表姨的话误了大事!”太子气急败坏道。 皇后的手情不自禁握成了拳重重的垂了一下座下的锦垫,长长的指甲抠进了手心里。 表妹素来精明,许多事她都得过她的献策,这一次她也相信了她。她真是傻!竟以为她真的是全心全意的为自己谋算! 这天底下有几个不是更看重自己的利益?在利益相冲的时候,有几个首先想的不是保住自己? 皇后感到一种被骗的失望。 “既然如此,那就把计世宜拉过来,不就行了。”皇后轻轻缓缓的舒出一口气,眼角睨了太子一眼,冷笑道:“这世上有几个人不爱钱权?他计世宜也不能例外!若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选择谁对他最好!”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些愣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将计世宜拉到自己的阵营,因为从小他的伴读是计世澜,而计世宜则是夏见泽的伴读,两对兄弟的感情都不好,内心深处,他早就理所当然的把计世宜当成了自己的敌人,乍然听见皇后这么说,他心底顿时升起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这,这合适吗?”太子有些犹豫,迟疑道:“世澜他——” 皇后眸底划过一丝狠厉,冷笑道:“有何不合适?这个机会是世澜自己放过的,后果自然要他们承担!”如果不是好表妹那些话,她也不会生出这等想法,那么今日扬名立万的就是好表妹的宝贝儿子而不是闹心的夏见泽!既然她心疼儿子不舍他出征,就该做好接受任何后果的准备! 计世澜是什么态度太子心里再清楚不过,听了皇后这么说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冤枉了计世澜。可是,皇后说得也没错,如果没有计世澜的意思在里头,计夫人怎么会找到宫里来?莫非—— 太子疑心骤起,是计世澜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太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是越想又觉得越有道理。计世澜是个颇有几分聪明的人,他一直都知道。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皇后像是安慰太子又像安慰自己:“暂时的输赢算的了什么?笑到最后才算本事!咱们不能先自乱了阵脚。本宫倒要看看,那贱人的儿子有多大本事能够一直这么好运!不光计世宜,他身边的那些人,太子,你也要多上心!能为我所用则用,若是不能,那就统统毁了!让他彻彻底底的变回孤家寡人!” “母后所言甚是,儿臣明白该怎么做了!”太子点点头。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有两分觉得对不住计世澜,那么此刻只有厌恶与气恼。 忠勇侯府中,计世宜屡立战功的消息一经传开,看着计老太太满脸是笑的双手合十念“佛祖保佑”看着计侯爷笑得合不拢嘴一副老怀大慰的样,计夫人和计世澜头顶的天空就滚过一阵阵轰隆隆的响雷,轰得头脑一片空白,心底一片愤恨。 “没想到世宜这孩子这么出息!”计老太太笑得一张老脸如同开了huā,笑了又赞,赞了又叹:“可怜这孩子,那么小就去了西北,我当时可是好几个月都睡不着觉,生怕他出点什么事!这下好了,真是祖宗保佑、佛祖保佑啊!” 第333章 计侯爷也连连笑着点头称是,感慨道:“正四品的广威将军,整个上京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年轻的了!他素来不声不响的,不想却有这段成就!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方有今日,想想也真叫人——” 身处抵挡胡人南下叩边第一道屏障域内,条件有多么艰苦,计侯爷身为军人自然能想象得到。想到儿子在那黄沙砥砺、朔风逆袭之地受了这么多年苦,每一分功劳都是真刀真枪用血汗换来的,他的心里就一阵难受。 计夫人瞟了一眼黑沉着脸紧握着拳坐在一旁的儿子,心里嘴里一阵一阵发苦,越听越刺耳,越看越刺眼,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可是如果时光倒流,她相信她仍然会这么做。她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寄予厚望、指着他扬眉吐气的儿子,她怎么能拿“万一”去冒险?别说没有孙子,便是有,万一儿子像计侯爷这样出了意外,难不成要她再花个十六、十八年来培养孙子吗! 会打仗有什么了不起?朝堂之事,最要紧的是权谋,是站对了队伍!什么最年轻的四品将军,哼,不要短命才好! “娘说的是,”计夫人听计老太太和计侯爷母子两个丝毫不顾及计世澜世子的身份心情,心里越来越发酸,眉眼一展,立刻摆出一副慈母的模样轻叹陪笑道:“是啊!世宜这孩子,从小儿不言不语最是个有主意的,年少糊涂大伙儿都替他惋惜,不想因祸得福,真是天意!” 计夫人不着痕迹的重重点出因祸得福四个字,笑意盈盈的说道。 计老太太神色果然滞了一滞,心里微微的有点儿别扭起来,眸中那热烈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细微可觉的轻轻叹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了长孙计世澜,心里不自觉的就想道:如果立了这样大功的是嫡长孙,那该多好! 计侯爷咳了咳,轻描淡写笑道:“那时候他还小呢,懂得什么?如今历练了这么多年,又立了这么多的功劳,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小子了!”计侯爷轻轻瞟了计夫人一眼,心里暗怒:他就知道她不会消停,亏他从前还认为她贤良淑德,嘿! 计侯爷存心要敲打敲打计夫人,转而又向计世澜道:“咱们计家是靠军功起身,如今又掌着西南军权。世澜啊,你身为世子,更该在这上头用心,切不可丢了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等你二弟回来了,你要多向他请教请教,兄弟俩好好的切磋切磋。你人聪明,兵书也研读了许多,可到底不曾真正上过战场!要知道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厮杀,跟单纯兵书上讲的还是有差别的!” 计世澜听了这话如同哑巴吃黄连,满心满嘴都是苦的,心底的愤恨不甘瞬间化成了一团熊熊烈火,无情的啃噬着他的心肺!下意识扭头瞪向了计夫人,半响方向计侯爷垂首点头咬牙道:“父亲教诲的是,儿子记住了。等二弟回来,儿子一定会好好的向二弟请教!” 这个机会本来是他的,本来应该是他的。今天的荣耀也应该是他的!他是嫡出的世子,南征大胜的功劳足以压过计世宜在西北的功劳,可惜,因为母亲的横加干预和父亲的不作为,他错过了! “你明白爹的苦心就好!”计侯爷轻轻点头。这番话是在警告敲打计夫人,又何尝不是他的心里话?如果他真的能够听得进去,就好了! “这才对!”计老太太闻言亦笑呵呵的,轻叹道:“老三的身体已是那个样子,不中用了,以后计家还要靠你们兄弟光宗耀祖呢!” 强烈的耻辱之感涌上心头,刺激得计世澜气息有些凌乱,他好不容易才稳定了气息,挤出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祖母说得是,孙儿受教了。” 什么时候,他计世澜落到了跟那个下溅胚子相提并论的地步了? 自从进了上京城门,望着着昔日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喧人闹,计世宜一路恍惚,仿若隔世,直至回府。 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这么归来。 看到父亲兄弟带着府中众管家主事仆人亲自在府外迎接,计世宜心窝一热,眼窝也跟着热了,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撩起袍子向着计侯爷跪下:“父亲!” 计侯爷看到儿子落马的身姿格外矫健,身躯结实强壮,除了面容眉眼轮廓,整个人由内至外皆与从前完全不一样了,行动间落落如风,举手投足透着杀伐果敢的气质。 经过战场的厮杀、血与火的洗礼,他已经由当初的青涩成长为优秀的将军了。 “快起来!”计侯爷弯腰亲手扶起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满意得点头直笑,连连说“好!” 计世宜抬眼细看父亲,前年那一场仗是真正伤了他的元气,昔日那种倾身而来的威压荡然无存,如今看去,与一个普通的官家老爷没什么两样。 “让爹记挂了!”计世宜心里微微发酸,眨眨眼下意识避了开去。但他很快就摒去了那种酸涩不忍。如今这样,也许对他来说也好。 众管家管事们一片声的屈膝行礼,见过二公子。 计世宜忙抬手笑道:“免礼!”目光落在大哥和三弟身上,于是上前见礼。 “恭喜二弟凯旋归来!二弟运气不错,为兄真是羡慕得紧!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啊!”计世澜皮笑肉不笑的抬手拍了拍计世宜的肩膀,这故作的亲密两个人心里都觉得别扭。 计世澜突然有些发怔,那个矮自己半个头的小子好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大了,也结实健壮的多。他去拍他的肩膀,竟然呈一种仰望的姿态。 意识到这个事实,计世澜心里的酸味和别扭劲不由更重了几分。 计世霖脸色仍是苍白无血,凸显得眼睛大大的,大却无神,仿佛蒙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穿着一袭墨绿的圆领长袍,腰间系着祖母求回来的平安符,气喘神虚的扶着小厮的手站在一旁。见了计世宜他却很高兴,灰蒙蒙的眼睛也亮了亮,欢欢喜喜的叫了一声“二哥!” 对于大哥那不酸不凉的话计世宜一笑置之,淡淡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笑道:“多谢大哥!”却是亲密的抚了抚计世霖的头,随口笑道:“你的身体倒像比从前好些了,以后没事多到二哥那儿去坐坐。” “好啊,二哥。”计世霖精神一振,用力点了点头。却因为情绪波动大了些,忍不住捂嘴大声的咳起来,咳得弯下腰去,一旁的小厮见惯不怪早淡定了,见状抬起手从容的替他轻轻拍着背后顺气。 计世澜嘴角轻轻抽出一抹似嘲非嘲的笑意,无声轻哼。眼角一昵突然发现父亲凌厉的目光正瞪向自己,顿觉老大没趣敛了敛神别开眼去。 “来,快进去吧!你祖母还等着你呢!”计侯爷收回目光,呵呵的笑着向计世宜道。 计世宜点头:“儿子也正要去给祖母请安!” 计夫人满心的不快,却不得不做出满脸的笑陪在计老太太身边,还得不时顺着老太太的意思说些好听吉利的话,憋屈得恨不能咬碎银牙。 待计世宜回来拜见之后,看到他如今的形貌气势,计夫人心头一震,竟没来由的生出几许心虚气短来。 计老太太也有一刹那的恍惚,扶着计世宜的肩膀,看着看着,眼泪突然就哗哗的掉下来,哽咽着直问身边的老嬷嬷,是不是跟当年的老侯爷一模一样? 计老太太口中的老侯爷指的是她的丈夫,计世宜的祖父。 老嬷嬷自然凑趣,老太太心怀大慰,对着孙儿越看越爱,百般的心疼怜惜,又滔滔不绝说了许多当年老侯爷的事,把计夫人和计世澜越发酸了满满一肚子醋。 如果不是慑于父亲威压他不敢轻易挑战,计世澜恨不得立刻就走!耳畔的笑声一声一声入耳,刺激得他恨不能拿棉花堵上。 好不容易熬完了团圆时刻,计世澜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计夫人担心他,二则心里也一肚子不快需要找个人发泄倾诉,便带着紫苏、香草来到燕誉堂。 计世澜心头火起,与母亲又大吵了一通。 衍春堂中,计世宜却换了一身衣裳,悄悄的从角门出了侯府,熟门熟路的打马往玉霞记去。 乍然看到计世宜出现在眼前,秋心和秋朗眼睛一齐发亮,忙上前欢欢喜喜的见过问候,满脸是笑。 甄钰顿时愣住了,呆呆的有些不敢置信。 “发什么呆呢?不打算请我坐下?大半年不见,莫非不认识我了?”计世宜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好笑道。 甄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秋心、秋朗二人早已出去了,忙请他坐下,一边笑道:“早听说你和定郡王这两日到京,不想这样快!是昨儿到的?” 计世宜自来熟的提起面前几上的茶壶斟了盏茶,微笑道:“今天。” 甄钰又是一呆,心里突然有点儿不是滋味,片刻笑道:“恭喜你啊!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在西北和西南都立了大功,如今整个上京所有的人都在说这事呢!” 第334章 计世宜倒没表现出什么得意与自豪,只淡淡笑道:“其实也不过尔尔罢了!我只是运气比旁人好些!” “什么不过尔尔?你不知道我二哥——”甄钰猛的又刹住了口。甄克善羡慕得恨不得他就是计世宜,可惜慑于老爹的威力,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甄钰也一直替他保守秘密,没想到差点儿在计世宜面前说漏了嘴。 计世宜仿佛没听出她语气中的懊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轻轻的放在甄钰的面前,笑道:“对了,这里头有两粒百毒丹,可解百毒,包括一切的瘟疫。这是我们围剿哈丹大酋长老巢缴获得来的战利品,杨九娘让我带回来送给你的。” 甄钰轻轻拿起那个瓷瓶,摩挲摩挲,仍旧放下,向计世宜道:“既然这么珍贵,还是你留着吧!这东西在你那里比在我这里更有用。我一个闺阁女子,又不太出门,哪儿用得着这呢!”想起在南京遇上的那场意外之灾,心里却有点儿毛毛的。 计世宜呵呵一笑,说道:“我自己还有两粒,这是九娘送与你的,你不收,岂不是辜负了九娘一片心意?要不然,你自己退还给她好了,我只管送不管退。” 甄钰见他这么说,只得笑着收下了。 二人又随意聊了一会儿,眼见天色不早,计世宜便起身告辞。 甄钰笑道:“可不是,你今儿刚回来,怕是府上要设宴接风,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计世宜笑道:“你说的是!”语气却是不太以为然。 甄钰也知他在忠勇侯府中日子定然不好过,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笑着送他至后堂廊下,看他去了。 望着计世宜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甄钰心里突然有些不安分的跃跃欲试起来。计世宜和计夫人的关系绝好不到哪里去,不知道可不可以试着拉他入伙…… 计世宜很快就到兵部上任入职,一时间无数双眼睛在他身上转来转去,希望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不料一直到过年,计世宜也没有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平淡如水的接受兵部的一切现况,事事按规矩办,绝不乱出主意,不该自己说的,绝不乱说半个字。久而久之,兵部众人对他失望的同时,那份警戒提防之心也悄然而退。想到皇帝对他的重视和他的出身,很快的便换了一副态度主动结交。 而定郡王因为这次南越之行立了大功令众臣刮目相看,皇帝龙颜大悦大加赞赏,众臣这才突然想起定郡王的母妃贤妃当年可是宠冠六宫,与皇帝的感情非寻常可比,如果不是贤妃短命去的早,这太子之位还指不定谁坐呢!如今定郡王展现了才能,又有计世宜这个广威将军为左膀右臂,众臣的心思不禁有点儿暧昧不明起来。 朝堂中暗波汹涌,亦未能阻挡新年如期而至的脚步,上京城的百姓们生活丝毫不受上层贵人们明争暗斗的影响,高高兴兴的准备过年。 又是一年的元宵佳节,天气格外的配合,夜幕初降时,银盆似的明月便缓缓升起,悬挂在乌蓝澄透的苍穹中,呈梦幻般的的美。 早在好几日前,甄钰便同两位哥哥和妹妹说好了,今年一起去看花灯。明年四月甄克善下场参加春闱,若是得中进士,多半是要外放为官,兄妹们将来再想聚在一起就有点儿难了。 因此今年甄夫人和甄老爷也都说去。 天色刚刚暗下来,一家人便乘上马车一同出门,往北市坊的花灯区赶去。 此时,街市上已如同一条淌着银光的河流,异常的璀璨夺目,挤挤挨挨的耸动人头便是河流欢快流淌的歌声。 马车早已不能前行,刘姨娘牵着甄倩,甄夫人亲自牵着甄馨,甄老爷在一旁,白姨娘和甄钰、甄克善等也跟在旁边,一家子在管事仆人们的簇拥下随着人群缓缓前行,指点观赏,欢声不绝,赞不离口。 甄馨和甄倩是头一回元宵节出门看灯,那副稀罕的模样比之甄钰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倒惹得甄老爷说笑了几句。 唯有甄敏想起沈姨娘来,心里颇为闷闷。她对甄夫人一直十分警惕疏离,久而久之,甄夫人愈发懒得理会她,只得由着她罢了。 大约走了半条街,甄夫人觉有些累了,一家子便就近上了酒楼休息。不多会,甄克善便向甄钰挤眉弄眼的递眼色,甄钰会意抿唇一笑,拉着甄夫人胳膊撒娇道:“娘,我想再下去逛逛!” 甄夫人瞧了一眼潮水似的人群,笑嗔道:“这么多的人,我可是瞧着眼都花了,你呀,多大的人了,还闹着去呢!” “娘,一年就这一次,还不许人好好的玩儿嘛!”甄钰不依。 甄夫人瞧了丈夫一眼,对上女儿眼巴巴祈求的神情,笑叹道:“也罢,不让你去你是不会消停的!克善、克守,你们陪着妹妹去吧!你们几个,还要去吗?”甄夫人说着目光瞟过三个庶女。 甄敏手中端着茶碗,远远的瞟了眼汹涌的人流和上下辉映连成一片的灯火,摇了摇头。 甄倩本来想去,刘姨娘将她拉了一拉,笑道:“倩儿还小呢,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也累了,就不去了。” 甄馨本是想去的,见甄倩不去,便也忍痛摇了摇头,却眼巴巴的拉着甄夫人的衣袖娇憨道:“母亲,我想要一个漂亮的大灯笼,要走马灯!” 甄钰兄妹三人见旁人都不去,早笑着相继下楼去了。 这里甄夫人轻轻抚了抚甄馨的发髻,呵呵笑着答应道:“好好,要走马灯,叫管家这就去买,买一个最漂亮的回来!” “母亲,我也要!”甄倩听见甄馨要便也出声。 甄夫人笑着道:“都有都有,余管家,你带人去挑两盏回来给四姑娘、五姑娘。” 甄馨、甄倩相视一笑,一起谢过甄夫人。 “敏儿不也要一个吗?余管家——”甄老爷瞧了一眼神色越发冷清,眉梢眼角暗带讥诮的甄敏心中暗叹。 “爹!”甄老爷正要吩咐余管家多带一个花灯回来,甄敏淡淡的截断了他的话,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笑意,轻蔑的微微撇嘴:“这种哄小孩子玩的东西,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更不想要!” 甄敏说着时,眼角似睨非睨的目光从甄馨身上转到甄夫人身上,又从甄夫人身上转到甄馨身上,讥讽之意十分明显。 她是在告诉甄夫人,甄夫人这种小恩小惠小手段收买甄馨也就罢了,想要收买她,做梦! 甄夫人的心感到骤然被她刺痛,怒意急剧直冲胸膛、脑门,胸膈间隐隐作痛,呼吸一急一促的颤起来,身子微微的发抖。片刻方控制住激荡的情绪,“呵呵”笑了一笑,瞟了甄敏一眼,向甄老爷笑道:“瞧瞧咱们三丫头,不知不觉间出落得这般出挑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呐!” 甄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甄敏,如同打量一件待售的货物。 甄老爷和白姨娘、刘姨娘一听甄夫人这话哪儿不明白什么意思?女大十八变,是该说门亲事、找个好婆家了。 当着几个女儿的面,这种话也不好明着说出来,甄老爷会意一笑,向甄夫人点了点头。 甄敏悚然一惊,脸色骤然间失去了血色白得纸片一般。瞧着甄夫人闲闲适意的笑容和白姨娘、刘姨娘奉承的脸,甄敏的手颤抖着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将手心抠得一片通红,心底更是冰凉一片。 认命吗?不,不能! 甄钰那边和两位哥哥很快的融入到了河流似的人群中,嘻嘻哈哈笑闹打闹着随着人流穿梭,观赏着一盏盏美丽的花灯,偶尔停下脚步,买一些小商贩们临时推来出售的小食物。 “二哥,如果今年春闱中了进士,你真的要离开上京吗?”甄钰有些不舍,拉着甄克善的袖子抬头望他。 甄克善笑了笑,漂亮的长眉一扬,说道:“这是爹的安排,只要中了进士,我是一定要外放为官的——钰儿放心,闲时定会回来看你的。” 甄克守也笑道:“是啊二妹妹,再说了二哥哥走了还有我呢!” “说的也是!”甄钰点头一笑,清亮亮的眼睛波光流转,扬起笑脸咯咯娇笑道:“所以啊,趁着二哥哥还没走,咱们今晚好好的玩到尽兴!嘻嘻,没准啊,二哥哥到了外省,见了漂亮姑娘娶了媳妇儿,把咱们兄妹都给忘了!” 甄钰说完与甄克守相视,兄妹俩哈哈大笑起来。 甄克善一听又气又急,跺着脚笑骂道:“好你个臭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连哥哥的玩笑也敢开!克守,你是老实人,别让她带坏了!”说着追上去要抓着甄钰报仇。 甄钰早大笑着跑开。 甄克善最喜欢的习武练兵,最不喜欢的除了看书写字就是有人跟他提娶媳妇之类的话——娶个女人回来还得天天哄着陪着,多么的麻烦! “二哥,妹妹!”甄克守见哥哥和妹妹跑了开去,便也一笑跟上。 不料此时,前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片尖叫,混乱的人群骤然四下横冲直撞起来,场面一时混乱。 第335章 “怎么回事!”甄克善兄弟两个吃了一惊,人群中“着火!着火了!”的声音轰炸起来。 甄克善兄弟俩踮起脚尖望去,赫然发现前边不远处燃起了熊熊火焰,看样子是哪一家的巨型花灯不留神失了火。这一条街都是点燃着的明晃晃的花灯,此时被着受了惊吓的如海人潮一冲,“啪、啪、啪”的声音四下里充斥着,无数的花灯被人群冲撞着跌落在地,燃起了无数的火苗。人群中尖叫声此起彼伏,更加混乱! “钰儿!钰儿!”甄克善兄弟俩大急,在人群中伸着脖子四下张望呼喊寻找着甄钰。眼前灯火忽明忽暗,人头耸动推推搡搡,一时之间哪里找得到甄钰的影子? 两人心下越发着急,左挡右阻推开朝自己冲过来的人群,挥舞着手臂仔细寻找。 “二哥,咱们分开找!你身手比我敏捷,一定能找到妹妹的!”甄克守大声的冲着甄克善道。 “好,你不行就在这儿等着,别叫人撞倒了!”甄克善猛然醒悟,是啊,自己是会武功的,怎么竟忘了!他大声答应着,灵敏的在人群中穿梭起来,一个眨眼之间,已经消失在甄克守的视线中。 甄钰隐隐的听到两位哥哥在呼喊自己,拼命的挥舞着小手答应着,可惜周围的声音太嘈杂混乱,她的声音万万全全的淹没其中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更别说甄克善与甄克守了。 她侧耳细听想要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过去,只是前前后后都是推搡冲撞的人群·撞得她晕头转向身不由己的随着人群走动,半句话的功夫便再也听不到甄克善和甄克守的声音了。 在这汹涌而混乱的人潮中,偏生环境又是这般晦暗不明,甄钰身量又小,如同一叶扁舟在风浪中颠簸飘摇,脚下不时被跌落在地的各种杂物绊住,心里只是叫苦。 一声爆响,眼前骤然开出一朵大大的灯花,一盏着了火的粉色六角纱灯当头砸来·甄钰惊叫一声,本能的向后退去,却被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身不由己的向着那团骤燃的扑过去。 明晃晃的亮光直刺双目,灼热的温度扑面而来,栗黑的眸底两团火焰熊熊燃烧着。甄钰惊呼一声,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抬起双手捂住了头脸。 预料中的灼热刺痛没有袭来,身子往旁一偏踉跄了几步,随即胳膊上被人稳稳一扶站在了当地。 她的心没来由的一片安定·扭头望着身边的人,想也不想脱口叫道:“哥哥!” “哥哥?是我啊!”男子又好气又好笑的呵呵笑了出来,将她又往旁边拉了拉,说道:“甄姑娘,你没事了吧?” “是你?计,计公子!”甄钰讶然睁大了眼,小脸“腾”的一下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我没事了,谢谢你!” 计世宜笑道:“你还是叫我计世宜吧,我听着更习惯一些。这儿太乱了·我带你出去!”说着拉着她的胳膊,在人群中左突又闪,甄钰晕头转向之间·骤然觉得眼前一片清净,原来已经杀出了重围。 回头望望那依旧混乱尖叫的人群和凌乱的火堆,甄钰心有余悸的长长吐了口气,转身向计世宜扬起笑脸正要道谢,明亮的火光下,赫然见他肩头至胳膊肘的袖子烧坏了一大片,焦黑的裂处露出一片灼红的皮肤。 “你受伤了!”回想方才,定是他抬手将那落向自己的火球花灯挡了开去·却没料到伤了他自己。 甄钰心里十分愧疚:“对不起啊·计,计世宜。” 计世宜混不介意的瞟了一眼·笑道:“一点儿小伤而已,算不得什么·回去上点儿药过两日也就好了。” 甄钰想开口说回头买了药膏叫人给他送过去,猛然想起他是西北战场上枪林剑雨闯出来的,治疗外伤的药膏不知道有多少,哪儿需要自己送?于是硬生生将这话咽了下去,忙道:“谢谢你救了我,回头我一定好好谢你。我在这儿等我两位哥哥,你先回去上药吧,这伤口看起来挺严重的。” 计世宜听她说回头要好好谢谢自己,心里正高兴着,嘴角不自觉也露出了一抹笑意,正想说自己身上带了药膏让她帮忙抹一抹,听到后边的话,心头的兴奋顿时熄灭,嘴角的笑意也不见了,突然间有些闷闷失落起来。 他这边还没失落完,甄钰又捂嘴惊叫起来,变色急道:“糟了!我两位哥哥还在里头呢,他们一定还在找我!”说着就想往回跑过去。 “别去!”计世宜忙拉住她,笑道:“小心被别人踩扁了他浓眉一扬,炯炯的眸子微眯向那边扫射一眼,低沉的声音安慰道:“放心,顺天府已经派了衙役过来救火疏散人群了,相信一会儿就没事,你两位哥哥又不是小孩子,不会有事的。” 计世宜见甄钰仍有些迟疑的往那边望,顿了顿便笑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说着不等甄钰答话闪入了左前方一条窄窄的巷子中,甄钰正纳闷着,他又出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盏漆木框架的六面花灯,每一坠脚下缀着一道金黄的流苏,映着彩绘的灯面,十分漂亮。 “送给你的。”计世宜笑着向甄钰递了过去。 甄钰眨了眨眼睛,水亮亮的眸子转了转,却没有伸手去接他手中的花灯。柔和的灯光映着她如玉的面容,一双盈盈眼眸黑琉璃似的格外明亮,计世宜只觉得心头一阵灼热好不容易忍着揽妯入怀的冲动,笑得一脸的客气和得体:“我看见这灯不错就买了,你瞧瞧这上边的图。” 甄钰下意识的垂眸望去,映入眼帘的一张图,亭台楼阁檐顶屋脊的背景下,半空烟花绽放如瀑如雪,好不璀璨炫丽。 细细瞧去,其余几幅彩图皆是绽放成各种形状的烟花,流光溢彩,迎着柔和的灯火,仿佛放大到了极致,映着漫天的星辉。 脑海中顿时就想起在南京时的那个夜晚两人一起在方山放烟火的情形,甄钰忍不住“扑哧”一笑,终于伸出纤纤素手将那盏花灯接了过来,笑道:“多谢!” 计世宜与她相视一笑,说道:“不客气!玉霞记的衣袍手工极好,能不能——” 甄钰无语,心道这人是忘性太大还是说话不带脸红的?前边说着不客气后边就开口要报答了。不过,他这样她心里反而更安定了些,也不必等他把话说完,点点头很痛快的笑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衣裳,尽管去玉霞记说一声,我让最好的绣娘为你做。” 计世宜抬眼飞快的瞟了她一眼,心道我不要什么最好的绣娘为我做衣裳,若是能得你亲手缝制一件,比什么都强······ 他嘴里却扬起浅笑:“那就这么说定了。过两日我闲了便上玉霞记去。”计世宜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在军营里呆久了,从未做过这些事,也不知挑什么颜色样式的好看,甄姑娘觉得呢?” 甄钰瞟了他健壮高大的身躯一眼,顺口就道:“新进了一批宝蓝团纹暗花的宁绸不错,我觉得做成圆领箭袖就很好,还有——” 甄钰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忙忙刹住了口。虽然她与那些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不太一样,可是在这儿对一个男人说这种话到底是不得体的,不由脸上窘得一阵臊热。 计世宜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点头:“甄姑娘果然有眼光,光想想我也觉得好,还有呢?还有什么?” 甄钰见他一派光风霁月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的臊热之感也褪了一层,可是哪里还肯开口,便摇摇头含含糊糊道:“没有什么了!好了,我要去找我哥哥了,他们找不到我会着急的!你快点回去吧,手上的伤也要赶紧处理。” 计世宜一笑亦不再追问,却道:“你在这儿等着别动,我去找你哥哥让他们过来。那边虽然疏通得差不多了,可又是火又是烟的,仍是危险,你一个姑娘家过去不安全。在这等着啊,我帮你把他们找来!”说毕不等甄钰拒绝,计世宜已经去远了。 甄钰招呼不及,笑了一笑,只得随他去了。 不一会儿,甄克善甄克守果然叫着“钰儿”奔了过来,令甄钰没想到的是,同来的还有甄老爷夫妇和管家仆人们,甄钰心里一暖,忙上前几步,扬起笑脸道:“爹、娘,二哥、三哥!” “钰儿有没有伤到,没事吧?”甄夫人心头惶恐之极,声音也发着颤,一把携着甄钰的手上上下下的检查着。 甄老爷目光一扫却是已经发现女儿虽然发髻略略有些松动,衣裳上起了一些皱褶,却仍是干干净净、完完整整,提起的一颗心不由得放下了。 眼光一瞟发现女儿嘴里笑吟吟的安慰着夫人,一边手里还提着一盏完好无损的花灯,甄老爷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向揽着女儿开始数落两个儿子的夫人笑道:“夫人啊,你就别怪克善、克守了,他们俩可比你的宝贝女儿狼狈得多!” 第336章 甄夫人嗔了丈夫一眼正欲反驳,目光一闪,突然间有些怔住了。老爷好像说的没错,女儿手中闲闲的提着一盏绚丽的huā灯,俏生生的站在面前,眉目如画,干净整洁,反倒是两个儿子,衣裳早已皱巴巴的不像样,一个胳膊上撕了一块,一个下衣襟处撕了一块,头发也散了大半,凌乱的划过耳轮散在胸前身后,好不狼狈。 甄夫人不由心疼,皱眉嗔道:“你们俩呀,还不如妹妹机灵,怎么也不知道小心着点儿避开,叫人推搡成这个样子,等会儿回府了赶紧让小厮看看可伤了哪儿没有,我那里有活络膏和药酒,等会儿我叫人送去南熏馆去。” 甄克善与甄克守相视无语,齐声点头答应谢过母亲。当时那种情况混乱得不成样,身处其中完全就是身不由己,哪儿是想避开就能够避开的? 不过“妹妹是怎么过来的,找不着你倒叫我们都吓坏了!”甄克善疑惑问道。 甄克善这么一问,甄老爷也有些纳罕了,狐疑的瞧着女儿。刚才他和夫人等在酒楼上,隐约听到人说这边着火了,夫妻两个慌得不得了,留下两个姨娘看着孩子,也顾不得别的忙忙就赶过来,看到那人群抱头窜鼠、又哭又喊的情形,再看看随处可见的一团团火焰,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女儿竟这么完好无损的全身而退,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这实在是—— “还有这灯笼,是哪儿来的呢?”甄老爷亦问。 甄钰一怔,轻松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被人群推到了这儿。这个灯笼跌落在地上,我见它好看就捡起来了。” 甄老爷微微蹙眉:“胡闹,哪儿捡的哪儿还回去。” 甄钰咬着唇,倔强的不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将这个灯笼扔开。 “钰儿,听话。”甄老爷的语气带上了一点儿严厉。无主之物怎么能随意占为己有? 甄夫人出乎意料的这一回没有帮着甄钰,反而柔声劝着她道:“钰儿听话,你喜欢huā灯咱们等会儿差人再去买便是了,在哪儿拿的还回去的。” “我就是喜欢这个!”甄钰一急,指着不远处一个在收拾杂乱灯笼摊子的老头儿道:“我就是在哪儿捡的,同他买下来便是了!” “老爷!”甄夫人商量说情的目光望向甄老爷。 甄老爷扭头向余管家道:“去吧,加倍把钱付给人家。” 甄钰这才欢然笑起来,咯咯笑道:“谢谢爹,爹真好!” 甄老爷无奈的叹气笑笑,说道:“走罢,好在虚惊一场,今儿这个元宵过的真是难忘了!回去吧!” 甄克善、甄克守没想到爹也会开这样的玩笑,不由得都笑了,甄夫人犹自后怕的念叨了几句,紧紧的牵着女儿的手一家子回去了。 坤宁宫中,皇后听毕柴姑姑汇报的消息玉手一抖,明黄缠枝莲纹镶金边的瓷茶碗差点泼出了茶水,锐利的眸光一闪,高高挑眉道:“这是真的?” “回娘娘,确实如此。”柴姑姑恭声回话,然后压低声音简短的解释了一番。 皇后越听脸色越沉,冷笑道:“果然是个下溅胚子,也不看看自个有几斤几两,就敢跟本宫作对!立了个小小的功劳就自以为登上了天了?本宫看上的人,他也敢动心思!” 柴姑姑沉默片刻,轻轻说道:“其实……不是现在,而是之前,怕是有两三年、一两年了吧……” “什么!”皇后大怒,一掌拍在铺着锦绣的高几上,气急败坏道:“两三年、一两年?好,很好!本宫,本宫竟然看走眼了!柴姑姑,本宫御下是不是太宽容了些,你们一个个,竟是死人吗!” 柴姑姑一惊,忙跪在皇后面前俯首颤声道:“娘娘息怒,定郡王向来低调沉默,小心翼翼,奴婢们哪儿知道他有这么大的胆子,明知道娘娘要把甄姑娘留给太子他也敢打主意!是奴婢们疏忽了,今后,今后一定不敢再犯!” 皇后发泄一番心情稍缓,低头望向柴姑姑温言道:“你起来吧,本宫也是一时气急才拿你出气,你可别往心里去。你的忠心和能力本宫是知道的。” 柴姑姑忙谢恩起身,陪笑道:“娘娘肯拿奴婢出气这是把奴婢当成自己人,奴婢心里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往心里去呢。” 皇后心情更好了些,随即又恨恨起来,冷笑道:“认真说起来也怨不得你们,就连本宫,还不是一样叫他给骗了去!哼,跟他娘一样是个下溅胚子,专会在背后使见不得光的下流手段!他倒是好算计,一个计世宜,一个甄家,有了这一武一文的支持,再加上坐拥九城兵马司——哼!” 皇后正在气头上,这几句话也不过是顺口而出,可说了出来她自己也猛然心惊,不声不响间,夏见泽竟拥有了这么大的力量。 计世宜的背后是西北军,这次率领西南军协助南越王子回国继位在西南军中也有了相当的威望,而甄家与方家是姻亲,又与齐右相交好,如果甄钰真的被夏见泽哄了去,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岂不是一朝就要付之东流了! 皇后越想越心惊,暗骂夏见泽阴险狡诈,这才是咬人的狗不叫呢!闷声不响的来这么一口,真正是入骨三分! 不过好在,他如今尚未得逞,甄钰那小丫头倒跟她爹学了个十足十,父女两个都像泥鳅一样滑溜,妄想站在中间保持中立。哼,也要看她许不许!她若非要跟她作对到底,那也简单,毁了她便是! 对自己没有用的东西,越好越不该留在这世上。 “此事,亦不急,还有的是时间准备……”皇后狭长的凤目中泛着波光潋滟的光芒,嘴角勾起柔美温和的淡淡一笑。柴姑姑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垂下眸去。 她知道,她的主子出现这种表情的时候,往往不会有好事发生。 没过几日,计世宜果然去了玉霞记,点了甄钰所说的那一种衣料裁衣。衣裳裁好穿在身上,水润的色泽饱满明亮,整块的布料加上一流上乘的裁剪功夫,使这件衣裳穿在他俊朗挺拔的身上另有一番明快爽朗得令人不敢逼视又忍不住注视挪不开眼光的味道。 这么多年来,计世宜的衣袍不是灰青就是藏青,裁剪缝制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如今虽回府了,但他没有通房丫头,院子里除了两个粗使的打扫婆子也不要丫鬟伺候,衣裳鞋袜领的都是府里的份例,看得过眼而已。他不讲究不吱声,针线房的人便越发懒散。 好在平日里去衙门时官服往外一套,也无人注意这些,也不曾说什么。 说起来,他还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裳。身边伺候的心腹小厮岐山、松枝两个见自家主子这一身,一个二个张大了嘴半响合不拢。什么叫俊朗不凡、玉树临风?这就是! “你们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难道这衣裳不好看?”想到这是她为自己选的样式和huā色,计世宜心里高兴,同时又有些别扭——这是不惯穿新衣裳的缘故。被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这么毫不遮掩直愣愣的瞪着,计世宜心里更觉不自在,好像还有一点儿心虚,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 “好看,好看!”岐山、宋枝两个忙把快瞪出来的眼珠子收了回去,忙不迭的一个劲点头,眉开眼笑的赞道:“公子爷就该穿这样鲜亮的衣裳,瞧瞧,气质都拔高了一层!” “就是,咱们公子爷穿上这一身往外头一站,什么貌似潘安、什么宋玉统统要羞愧得撞墙!” “真这么好吗?”计世宜不由也咧开嘴角笑了笑,一颗心有些轻飘飘的起来,低头打量着。 “真这么好!”岐山、宋枝连连点头:“比从前的都好!” “行了你们俩,都给我闭嘴!”计世宜冷不防一人给了他们一记,笑骂道:“难不成爷我以前就那么寒酸?嗯?” 岐山、宋枝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边揉了揉脑袋一边忙陪笑道:“以前也好,也好!那个,以前那叫什么来着?粗犷、豪气!” 计世宜不由大笑,连连摇头,又气又笑道:“你们俩少在我面前酸溜溜的咬文嚼字,没的听了寒碜人!” “公子爷,挂上这块玉佩就更完美了!”岐山不知从哪儿将计世宜的一块青玉佩摸了出来,欲给他系在腰间。 “不用了。”计世宜抬手挡住,说道:“我从来不爱戴这些累赘的东西,你们俩别给我发神经!”一边所一边将身上的衣裳顺手也要脱下来。 “公子爷!”岐山和宋枝齐声惊呼惋惜,说道:“公子爷为何又脱下来了?” 计世宜微微仰头想了想,笑道:“今儿不穿,给爷好好收起来,等过些日子参加屠苏宴的时候再穿。”计世宜嘴里说着话,衣裳已经脱了下来,他留恋的看了看,轻轻的摸了摸,递了出去:“仔细着收好了,别弄脏了、皱了。” 提到屠苏宴,岐山和宋枝二人相视一眼,眼神中不约而同划过一丝无奈。 “是,公子爷。”二人答应着,岐山小心翼翼接过了衣裳。 第337章 屠苏宴,是二月初四在玉昆湖举办的一次宴会,皇上亲自下的旨命内务府筹办,说是西北、西南两处大患皆除,天下太平,正值春日好风光,让众人游园探春,好好聚聚。 “公子爷,属下总觉得宴无好宴,公子倒不如声称公务繁忙,推了吧!”宋枝和岐山相视一眼,再一次开口劝道。 “是啊,属下也是这么认为。”岐山也点头忧心忡忡道:“那可是皇家的地界,虽然到时有定郡王在,可属下仍觉得不妥。” 自从公子爷回到上京、入了兵部任职,东宫的爪牙就一拨一拨明里暗里的上来试探拉拢,有何目的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公子爷不动声色的一次次婉拒了,对方面上仍是笑得客客气气的,可后来公子爷便遭了好几次暗算,幸亏公子爷够机警而且有两个能担大任、同样机警忠心耿耿的属下,总算一次次化险为夷。 对方见他们警惕了起来,便又销声匿迹了。但对于在军营中呆了这么多年,在来去如风、防不胜防的胡人骑兵反训练下,他们的警觉性早已融入了骨血变成了发自本能的一种反应。不会因为对方突然销声匿迹而有半分放松,反而愈加提高了警戒。 屠苏宴在皇室园林中举办,一旦现场发生点什么事,便是万劫不复的地步。岐山和宋枝不约而同的就想到了东宫多半会借这次宴会的机会动些手脚,他们相信公子爷也一定想到了,但他却毫不犹豫的接下了帖子满口答应赴宴。 岐山和宋枝十分担心。 “你们担心什么!”计世宜不以为意笑笑,说道:“枪林剑雨咱们都过来了,还怕这点子微末手段?哼,东宫的人还有什么招数只管使出来便是!”见这两人还有劝说的意思,计世宜面色微沉,不悦斥道:“好了!我心意已定,你们不要再罗嗦了!怎么,若是觉得跟着爷危险,爷也不留你们。一人给你们一万银子,你们回家做富家翁去便是!” 计世宜在西北立了许多大功,按照军中流传已久不成文的规矩,每次缴获的战利品他都能分上厚厚的一份。他虽然在这些上边懒散成性不上心,仍是存了厚厚的一份身家。 “公子爷!”岐山和宋枝听了这话仿佛遭受了极大的侮辱,齐声叫道:“属下绝不离开公子爷!” “那就给爷闭嘴!”计世宜毫不客气瞪了两人一眼,一撩袍子进书房去了。 岐山和宋枝大眼瞪小眼,齐齐无奈一叹。 很快就到了二月初四,初春的天气,浅草树梢刚刚染上一片新鲜的绿意,经过了一冬的人们见了,眼前一亮,心神无不为之一振。略带清凉之意的初春之风随着呼吸吸入肺腑之间,令人心旷神怡。 这一日,计世宜特意穿上了那件宝蓝团花暗纹箭袖圆领长袍,脚蹬皂色千层底步靴,带着一身藏青长袍的岐山、宋枝,施施然至外厅等候计世澜,好一同前往玉昆湖。 一路上,众家仆丫鬟们见了他俱是一怔,然后方慌忙上前行礼,眼角还不忘悄悄偷看,突然间发现二公子原来这么俊朗伟岸不凡。岐山和宋枝见了不禁暗暗得意。 计世澜姗姗来迟,也不由得愣了一愣,见惯了计世宜灰蒙蒙的身影,乍见如此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随后心中酸味妒意一齐涌了上来,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计世宜的肩膀:“二弟早该穿些颜色鲜艳的衣裳,瞧瞧,果然像模像样的,有点儿大家公子的样了!好,呵呵,好啊!” 岐山和宋枝听了这话气得在一旁只想翻白眼。 不知道为什么,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等人,好好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就会变味,让人听了如同置身与潮湿沉闷的黄梅天气中,腻味的紧! 计世宜嘴角微翘扬起一抹笑意:“多谢大哥夸赞!”在他眼里,实力是拼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他的实力不会因为眼前这人的三两句贬低而有所损坏,既然如此,跟他计较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当然了,有一个人的意见,他是千听万听的。假如她说他光着脚去赴宴比较好他也会光着脚去。 计世澜见自己的话对对方起不到丝毫的打击作用,暗骂不要脸,不满的哼了一声,扬眉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大哥请!”计世宜抬抬手。 兄弟二人各自上马,带着随从往玉昆湖宫苑方向行去。 刚刚下了马,进了宫苑,就看到太子带着一众宫人随从亲近幕僚手下浩浩荡荡行来,金黄的四爪蟒服格外夺人眼球。 计世澜、计世宜忙退到一旁躬身行礼。 太子一见到这兄弟俩,心里不由得又恼了起来,目光沉沉盯着计世宜恨不得痛揍他一顿出气。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拒绝他的好意,他真以为巴结上了那小咋种就有恃无恐了吗! “呵呵,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吧!”太子勉强挤出两分和颜悦色。 计家兄弟二人恭声答应起身。自然陪同太子一起进去。 “世宜满面春风,想来日子过得还不错吧?”太子笑着问道。 计世宜恭敬回道:“按部就班,倒也还好。” 太子呵呵一笑,又道:“上京就是这样,规矩都是现成的,大家只需各循规矩过活便可安然无事,不比西北那边来得刺激而随心所欲。孤还以为世宜乍回会不习惯呢,看来是孤多虑了!” 计世宜淡淡笑了一笑,说道:“太子爷言重了,上京有上京的规矩,西北亦有西北的规矩,身担职责,随心所欲这四个字世宜从不敢妄想。” 太子突然停住了脚步,深深瞅了计世宜一眼,似笑非笑道:“哦?这么说来世宜倒是循规蹈矩的了?想来也是,世宜回京时日不短,却从未听闻犯了什么错。只不过,这人的眼光,还是得放长一点儿,不要光盯着眼前,要知道,今日晴朗明日下雨,天是会变的!到了下雨天再想着准备雨伞,那就迟了!” 众幕僚无不变色,其中一两个老成谨慎的不由低呼含劝:“太子爷!” 计世宜拱手躬身道:“微臣谢太子爷提点!太子爷说的不错,世间万物皆有变数,微臣所凭借只有一样。” “是什么?孤愿闻其详!”太子目光灼灼。 计世宜敛眉抬头,目光微沉,淡淡说道:“本心。微臣做事,但求本心,问心无愧。” 太子勃然变色,脸颊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两下,牙根暗咬。果然是个不懂规矩的人啊,他难道不知这大夏实际掌控在谁的手里吗?这样不识相的人,便是收服了又有什么用? 计世澜的目光也闪烁起来,不动声色的瞟瞟太子,又瞟瞟二弟,心底早震惊得回不过神来。 太子没有在他面前漏过半点儿口风拉拢二弟的意思,没想到—— 计世澜既惊且愤,同时又有点儿淡淡的哀凉和委屈。目光在重新看到计世宜身上的时候,这份哀凉和委屈又化成了无边的愤怒。 “好一个但求本心,问心无愧!”太子哈哈仰天长笑起来,眸中冷意划过,泠然如冰:“那么孤就看着,世宜如何流芳千古!” “太子爷谬赞,微臣不敢当!”计世宜毫不退缩,不软不硬的碰了一句。 太子轻哼一声,扬眉正欲反唇相讥,身后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太子哥哥!咦,两位表哥也在!” 太子等众人回头,却见福清公主和甄钰携手而来,身后簇拥着一群宫女太监。二女一着樱草红绣玫瑰花宫裙一着葱绿绣春兰褙子长裙,同样的明媚皓齿,如两把水葱一般。 计世澜兄弟及太子身边众人忙行礼见过公主,福清公主的从人亦忙施礼参见太子。 太子堆出满脸的笑容,向福清公主点了点头:“阿媛来了。” “是啊,”福清公主嫣然一笑,娇声笑道:“我还以为我最早呢,不想太子哥哥和两位表哥来的更早!” 福清公主的目光在计世宜身上转了一圈,眸底闪过一道亮光,笑赞道:“世宜表哥今儿穿这身衣裳真好看!” 福清公主话音刚落,顿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到计世宜的身上,计世宜只觉得着道道目光落在身上比面对千军万马明晃晃的刀剑时还要叫人难以面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哭笑不得说道:“是吗?谢公主夸奖!” 计世宜嘴里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向甄钰瞟去。甄钰恰好也微睨着目光向他望过来,二人视线在半空相碰,计世宜微微淡笑点头示意,甄钰脸上一热,有些手足无措慌忙避开了去。 甄钰顿时有扶额无力的冲动,她没想到自己随口那么一说,计世宜果真就原班不动的照做了。不过不得不承认,福清公主说的没错,他穿这身衣裳是真的很好看。 “世宜表哥叫我阿媛就好了,公主公主的,多别扭啊!计夫人和母后是亲亲的表姐妹,我理所当然是世宜表哥的表妹啊!”福清公主仰起莹白如玉的小脸,向计世宜笑道。 第338章 太子、计世澜及东宫从众无不变色,目光闪烁不已,尤其计世澜,尽管他拼命的在心底提醒自己要淡定、淡定,仍是淡定不起来,一张俊美的脸不受控制的涨得发红,热辣辣的又麻又痒,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多年了,他见福清公主的机会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他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向她行礼口称“公主”福清公主从来都是这么答应着,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表哥,更没有说自己是他的表妹。 计夫人还是他的亲娘呢! 计世宜一时也有些愣住了,无奈笑了笑,只得勉强点头道:“表、表妹。”突然间多了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妹,他心里有点儿懵懵懂懂的。 福清公主兴致勃勃答应了一声,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好奇的问道:“世宜表哥,我早想找你说话了,偏你一直忙着!杨九娘还好吗?上次来京她还送了我一把匕首呢,九娘说西北很有意思的,世宜表哥你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众人心中的震惊稍缓,只是心底无不摇头轻叹:福清公主受宠得真是不成样,说话从来随心所欲,只管自个高兴,从不管旁人受得了受不了。唉,想来是自己多心了,要想从这不着调的小公主话中琢磨点什么意味出来,那是做梦! 计世澜心中的尴尬也稍稍缓解,心头却更加懊悔得要吐血,假如时光倒流,西南一行,他就是拼死也要把机会给争取过来! “好了,父皇和母后想必也快到了,咱们且先过去。”太子眼皮垂了垂,淡淡说道。 福清公主丝毫不曾察觉太子语气中隐藏的那一抹微妙的不快,随口笑道:“父皇和母后还得一会子才到呢!太子哥哥你们先过去,我和甄姐姐、世宜表哥说一会儿话。” “那也好。”太子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带着自己的人扬长而去。福清公主从宫里来,自然知晓皇帝皇后什么时候会到。 福清公主见太子等都走了,便笑着同计世宜说话,计世宜从前就知这个“表妹”任性惯了的,不过从前他陪在夏见泽身边,基本上是不说话,见了福清公主也是行了礼就退在一旁,倒从不曾领教过她的性格脾气。 计世宜原本心里有些戒备打鼓,后来见福清公主浑然不为所意,又加上有甄钰随行一旁,他也想让她更了解自己的生活,便也同福清公主有说有笑起来。 甄钰见了,步伐突然就变得有点儿沉重,心也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不多会儿,太监悠长清亮的唱和声远远传来:“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计世宜和甄钰猛然一惊,这才发现一段路程他们一行人才走了一小半,离设宴的云影天光阁还远着呢! 皇帝和皇后这就驾到了,身为臣子不在阁外等候迎驾,这是大不敬的失礼之罪。 两人相视一眼,正想问福清公主可有小路赶超过去,福清公主却欢然笑道:“父皇和母后来了,这倒正好,咱们陪着父皇母后一道过去!” 说话间但见宫娥襦裙飘飘,钗环夺目,一对对捧着各样事物前后左右簇拥着帝后的肩舆缓缓而来。 “父皇、母后!”福清公主笑意盈盈的站在路中间,向着帝后的方向微微屈膝福了一福。 甄钰和计世宜及随行仆从等早跪了下来,俯首在地口称“万岁”。 皇帝见是福清公主,便笑着命停,扶着太监的手下了肩舆,携着福清公主的手慈爱的笑道:“阿媛不是早就出宫了么?怎么还在这儿?” 说话间,皇后见皇帝下了肩舆也忙着下了,赶上前来。 福清公主笑着扭头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计世宜和甄钰,说道:“我跟甄姐姐一块儿来,后来看到世宜表哥,便叫住了他给我说西北的故事呢!” “呵呵!”皇帝宠溺的笑笑,佯瞪她一眼道:“你呀,越大越没规矩了。女孩儿家偏就爱听那些!”皇帝的目光扫过计世宜和甄钰,抬抬手淡淡道:“起来吧!” 二人谢恩起身,退在一旁。 皇帝打量了计世宜两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向皇后随口笑赞道:“几年不见,世宜的变化很大呀!好好努力,别辜负了朕和忠勇侯的一番心意。” “是,皇上,微臣谨遵皇上旨意。”计世宜忙上前一步回话。 皇后笑得很勉强,亦说道:“可不是,世宜年纪轻轻就立了这么大的功,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微臣谢娘娘谬赞。”计世宜答。 皇帝淡淡一笑,说道:“太子和太子妃、定郡王他们都在天光云影那边等着呢,咱们先过去。阿媛今儿怎么没乘金顶銮轿吗?” 皇后听皇帝把定郡王和太子放在一块儿提心里不由得发酸,再听到金顶銮轿,更是不自在,心里又暗暗松一口气:连她都没有资格乘金顶銮轿,福清公主若是乘着来了,不是打她的脸吗! 福清公主摇摇头,笑道:“我和甄姐姐乘马车过来的,见天气不错,便索性一路走过来。” 皇后忙笑道:“皇上,就让公主与臣妾一起吧!臣妾的肩舆倒也宽敞。” 皇帝点点头,笑道:“也好,走罢!” 于是帝后重新登上肩舆,福清公主亲亲热热的黏着皇后坐在一起,计世宜随在皇帝肩舆一旁,甄钰则随在皇后肩舆一旁,一同往天光云影摇摇而去。 早有执事太监提前奔至天光云影告知众人帝后即将来到的消息,太子夫妇、定郡王、荣昌公主夫妇、谷郡王夫妇、定郡王、左宰府、计府以及其他几个王府、伯侯府一众人忙整了整身上衣裳装饰,按等级份位站在指定的位置,敛神低眉,垂手等候帝后圣驾。 一众仪仗拥着帝后缓缓而来,众人不敢抬头,忙跪下行礼,三呼万岁。 免礼起身,众人方看到陪侍在帝后身边的计世宜和福清公主、甄钰。 一般而言,这种场合甄钰和福清公主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众人见惯了也不以为意,但是计世宜,竟陪在圣驾旁边,众人的心里却一下子翻腾起滔天的浪头,连带对定郡王夏见泽也多了几分小心。 皇后此时方猛然回过神来,心里大为懊悔,早知如此,方才她定要寻个借口将计世宜撇开,这一下公开亮相,又有她在一旁,相当于也得了她的承认默许,皇后想到此直气得脑门一阵一阵发晕。对上儿子远远望过来的不悦目光,她只觉满心的苦说不出来。 “众位都平身吧!”皇帝温和的笑着,看起来心情很好,与皇后在前,领着众人向huā园中设下的宴席坐下。 高高在上的御座背后,临时安置了一座由中间向两边依次低减的五扇山川江河屏风,遮住了从后吹来的带着凉意的风。 帝后端坐在上,望着周围摆满了暖房催发的各色鲜huā,映着鲜嫩的绿意,只觉眼前一片明媚,心境顿时也开阔许多。 众人落座。 皇帝目光扫过在座的一张张年轻娇好的面容,含笑感慨道:“看到你们,朕是真觉得自己老了!” 太子忙起身陪笑道:“父皇正当春秋鼎盛,一点儿也不老!还望父皇保重龙体,我大夏江山百姓离不开父皇的庇护啊!” 众人听了纷纷附和。 皇帝面上笑意更深了些,欣慰的向太子点了点头,说道:“皇儿如此忠孝,朕心甚慰。朕年纪大了,许多事力不从心了,是该多休息了。过几日朕便传旨内阁礼部,拟个章程出来,太子也该正式上朝参政了!” 众人听了皇帝这话不由得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后心内亦大吃一惊,有一刹那的空白,身子一抖,差点儿撞翻了面前长几上的果盘茶盏。她很快回了神,面上露出一个早知如此的淡淡笑容,表示自己早就知道皇帝的意思了,向仍旧有些傻眼的太子挑了挑眉,温言道:“皇儿,还不快快谢恩!” 太子应了声“是”一脚深一脚浅的离了座,来到皇帝跟前,跪下俯首道:“儿臣谢父皇隆恩!儿臣定不辜负父皇一片心意,尽心为父皇分忧。” “呵呵,这是迟早的事!太子快起来!”皇帝抬手笑笑,挥洒自如。 太子恭敬起身,众人齐齐离座向太子方向躬身齐贺:“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众卿免礼!”太子抬抬手,眼角余光凌冽的扫过同样向自己垂首恭贺的夏见泽,嘴角终于扬起了笑容,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如水之涟漪般在整张脸孔上扩散开来。 这是真的,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太子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刺痛的感觉很〖真〗实的传达至心,他想了这么久的事,终于变成现实了! 直到此时,他才从那种半醒半醉、朦胧浑噩的状态中真正的清醒过来。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以太子之位参与朝政,内有六宫之首的母后,外有势力雄厚门生子弟遍布朝野的外祖家族支持,这皇位等于有一大半是他的了! 第339章 尽管皇帝在这半个老臣也无、半正式的场合宣布此事让他觉得有点儿儿戏、不够庄重的感觉,但是一想到手里即将握着的实实在在的权力,这一点儿遗憾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皇帝微笑着看太子归坐,淡淡笑道:“御林军那边整治的如何了?” 太子心下会意,忙陪笑道:“方侍卫十分能干,有他协助,如今已是焕然一新了!儿臣明日就向父皇交割此事明白。”太子心中激荡兴奋,雀跃不已,他知道皇帝十分看重方泽,心想索性趁此机会卖个好给皇帝,同时也对方泽施了恩,何乐而不为?想及此于是便又笑道:“以方侍卫的能力只做二等侍卫实在是屈才了,儿臣觉得,他做副统领亦绰绰有余。” 太子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神色微变的望向皇帝。 御林军一共有一位统领,四位副统领,但那统领年纪已经不小,基本上也不管什么事了,最多再过一二年便会引退。四位副统领在这次整顿中被整掉了一个,只剩下三个,正好有一个缺。以方泽受宠的程度来看,恐怕做副统领也只是暂时,过一两年,那统领之位迟早是他的。 皇帝满意的微微点了点头,又有点儿犹豫道:“他年纪还太轻,资历也不足,就这么提了副统领恐怕难以服众。” 太子一听心中更喜,忙道:“父皇多虑了,国家用人首先看的是才能方侍卫年轻有为,正该提拔。” 皇帝大笑,向皇后及众人笑道:“太子有此心,真乃我大夏之幸!”算是一锤定音定下了此事。 众人亦陪笑称赞皇上与太子圣明,羡慕方泽的好命。几句话之间,就从二等侍卫连升两级成为副统领了!而这副统领和一等侍卫之间,鸿沟那不是一般的大。 皇帝摆摆手,向皇后笑道:“让他们年轻人在这儿游玩吧,皇后啊咱们在这儿未免拘束了他们,朕看咱们还是先走吧!” “臣妾听皇上的!”皇后微笑。 太子等忙挽留不已,皇帝皇后早已笑着起身,交代了太子、太子妃两句好好招呼众人,便起驾回宫去了。 帝后一走,气氛立刻活络了许多,众人围着太子又是新一轮的恭喜贺喜,萱娘、荣昌公主等也不得不陪在太子妃跟前说了些吉祥话儿。 太子更加意气风发,命宫女斟上酒来,与众人同乐。定郡王和计世宜相视一眼无声交换了个眼神,各自上前,与众人一处。 “公主,走,咱们也去给太子妃娘娘敬一杯酒吧!”甄钰轻轻拉了拉福清公主的袖子微笑道。 福清公主与甄钰二人正在一丛娇艳的芙蓉花前,福清公主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那娇艳的花朵,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听甄钰这么所,嘟着嘴不快的瞥了一眼主位上的太子妃,闷闷道:“甄姐姐,咱们不用理会她。父皇不过是说了句让太子哥哥参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跟着得意个什么劲呀?她数次害姐姐,我不喜欢她!” 甄钰心里一暖又好气又好笑道:“公主,别,人人都去了,咱们不去会叫人说闲话的!”自打那次在东宫花园中发生了那一场不快之后,福清公主对太子妃那是公开了的不喜欢,她从来就没有掩饰这一点。皇后试着从中调解了多次,无奈小公主倔性子上来了谁也不听! 想到福清公主人后那沉静冷睿的神情和心思,再瞧着眼前这张喜怒哀乐皆写得明明白白的脸不知为何甄钰心上突然感到一层淡淡的冷意。同时又有点儿担忧:时间长了,福清公主万一被皇后看出点儿什么蛛丝马迹来皇后是绝对不会容许她活着的! “那好吧!”福清公主闷闷应了一声,有些赌气的随手一打顿时数朵娇花如同遭了风雨摧残,东倒西歪,或着或断,花瓣纷纷飘落,看得一旁伺花的小太监直心疼,却不敢表露半分不满。 “太子妃娘娘,甄家的姑娘攀附上了公主,真是傲啊,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这么久了竟也不知过来给娘娘请安!”说话的正是计子茜,高傲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讥诮和忿忿。 萱娘听了便抬眼向她瞧去,正欲开口,只听得福清公主娇斥的声音从后边传来:“计子茜,你这话什么意思!甄姐姐不过陪着本宫多说了两句话,便是对皇嫂不敬了么?那么有人在皇嫂面前挑拨与本宫的关系又算什么?” 计子茜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背着人说一句话偏偏又叫人听了个正着。 “公主······恕罪,臣女没有——不是这个意思。”计子茜僵硬转过脸,忙面向福清公主跪下,垂着头不敢做声。众女眷亦都尴尬不已,一时间纷纷别开目光装聋作哑起来。就连太子妃也闹了个大红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福清公主又是重重一哼,眼角斜了计子茜一眼,哼道:“别以为你马上就要嫁给皇嫂的弟弟了就得意轻狂起来,有本事你当着本宫的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计子茜脑子里“轰”的一下,浑身发软,身子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起来。她没想到福清公主竟然会不管不顾说出这等话来,比当众挨一耳光更羞愧。她眼窝一酸,瞬间涌上了两汪泪水。 太子妃也是一僵,又羞又恼一口气出不来,恨恨的瞪向计子茜:两家已经结亲了,她也不知道避嫌一点儿!这种话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就算她说的是事实,太子妃也不能罚甄钰,这太有偏袒自家人的嫌疑了。 “好妹妹,子茜也是一时口误,妹妹快别气了!”荣昌公主见状离座亲热的拉了拉福清公主的手笑着劝道。计子茜那话太过直白,碰上的又是这么个霸王,叫人便是想帮她圆转都没有余地,荣昌公主也只好笑着哄劝福清公主息怒了。 太子妃见荣昌公主出言心中微松,心想到底是太子的胞妹,知道向着自己,便忙笑着安慰了福清公主几句,又喝命计子茜:“还不快向福清公主道歉?” 计子茜大恨,却不敢轻易挑战太子妃的威严,忍羞含辱向福清公主道了歉。 福清公主轻哼一声,说道:“跟我道歉有什么用?你得罪的是甄姐姐。” 甄钰忙笑道:“不过一场误会,公主,还是算了吧!” 福清公主瞧了甄钰一眼,再开口时语气却温和了不少,笑道:“甄姐姐你不跟人计较,只是有些人记性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总是藏着祸心!也罢,这一次就算了,若有下次,本宫绝不轻饶!” “还不快谢过公主!”太子妃松了口气,瞪着计子茜越发的恨铁不成钢。 众人也都松了口气,一时又说笑起来。太子妃这时哪儿还顾得上示意让甄钰请安敬酒恭贺?福清公主不阄事就万幸了!再怎么说今日是个大好日子,若闹得不欢而散,岂非她周旋应酬能力欠缺?身为太子妃,这点子能力都没有,她的面子可就丢光了! 这边打回了圆场,一众人重新落座,聊天品茗赏花,一会儿又做起了诗,气氛很快又好了起来。太子妃受影响的心情也渐渐回转了来甄钰遥遥望去,太子与定郡王、计世宜等一众正在不远处行酒令亦热阄着,远远看去,像是在投壶,不时爆发出阵阵热烈的鼓掌和喝彩大笑声。 甄钰瞧了一会便收回目光,与这边的女眷们仍旧说笑着。突然之间,她心神一动觉得有些异样,下意识抬头顿时僵在了那里,一支灼着银光尖锐无比的箭挟裹着劲风正破空而来,飕飕的冷意几乎扑上了她的面孔。 甄钰一僵,身子一动不动避之不及,心底一片空白,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预料中的剧痛没有传来,扑面而来的劲风戛然而止,“铮!”的一声清脆响声在耳畔响起,也在心底响起,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落着两支箭,银白雪亮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灼人耀眼的亮光,微凉的风吹过,身上心底不由泛起一层颤栗。 “轰”的一下,女眷这边顿时炸开了锅,众人与她一样后知后觉,白着脸色尖叫起来,福清公主、萱娘、荣昌公主等忙围上前来安慰劝抚,太子妃一惊之下,也忙上前探视。 “甄姐姐!甄姐姐!”福清公主脸色发白,眼底尽是惊恐后怕。 “钰儿,你怎么样?”萱娘亦心有余悸。 “我,我没有事。”甄钰轻轻摇头吐了口气,向众人勉强笑了一笑。 “钰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不远处在射箭取乐的男宾们在那计世宜那一箭射出去时已经惊呆了,此刻听到定郡王众目睽睽之下不顾一切的如此失态向女眷那边奔去,更是呆若木鸡,瞪着眼作声不得。 “钰儿!”夏见泽奔至甄钰跟前,紧张的上下打量着他,急切道:“有没有伤到你?”计世宜那一箭射出去的时候,夏见泽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揪了起来,瞬间闪过从未有过的绝望,好在计世宜反应快,电光火石之间,第二箭以更凌厉的劲头追上了第一箭,终于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将第一箭拦了下来。 第340章 夏见泽只眼前一黑心跳骤然漏了两拍,想也没想就向她奔了过去。 计世宜满眼满心的震惊,呆呆的站在当地,脑子里一片惨白。 钰儿,钰儿,他在叫她钰儿…… 他刚刚瞄准箭靶子欲射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了一下声,下意识转身去看,右手肘某处穴位不知被谁用力撞了一下,不由自主的便松开了手,离弦之箭破空而去,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儿! 可他更没想到的是,定郡王,他竟然对她—— 计世宜呆呆的站在当地,呆呆的看着夏见泽不顾一切的奔过去,萦绕身边闹哄哄的嘈杂声他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众人你挑挑眉,我挤挤眼,目露古怪相视一笑。没想到啊,原来定郡王对甄家的二姑娘如此上心! 太子心中暗呼“可惜!”,若是甄钰命丧当场,他倒要看看,那小贱种和计世宜之间会演变成什么样!不过,眼前这样也足够发挥极大的用处了。 太子眼底划过一丝狠厉,这小贱种果然不是个安分的主,妄图通过联姻来增强实力,他从前还真是小看了他了! 众女眷们见定郡王失魂落魄的这副模样,已婚的瞠目结舌,未婚的满脸飞红,相同之处是均尴尬不已。 福清公主心里暗暗叫苦,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且事情已经发生,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挽回。 甄钰只觉得无数道目光射向自己,暧昧的、震惊的、尴尬的、疑惑的、不屑的、得意的,令她有一刹那的晕头转向。 “怎么样,没事了吧?”太子、计世澜、计世宜、丁睿等一众人也都赶了过来,无不关切。丁睿松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得抬头望了望天,自我安慰道:老天爷既然给了机会让她还魂重新活一次,一定不会这么恶作剧的,是他多心的,真的是他多心了…… “我,我没有事。”甄钰摇摇头,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心神,勉强笑了笑。 “二弟,你这是做什么呢!”计世澜一跺脚,忍不住皱眉训斥计世宜道:“甄姑娘和子茜刚才不过是几句口角之争罢了,当不得什么,二弟跟甄姑娘开这么大的玩笑,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回头咱们怎么跟甄老爷、甄夫人交代呢!” 计世澜说着不住皱眉叹气教育着计世宜,明里暗里的暗示计世宜是不忿甄钰欺负自己的妹妹,有意要给她一个教训。 计世宜呆呆的站在那里,眼底暗波汹涌,眼神却是无神而空洞的望着前方,看在众人的眼中,无异于默认了此事。 夏见泽闻言亦不由转脸瞥了计世宜一眼,见状面上顿时沉了一沉。从前计世宜还未赴西北之前,计子茜就最喜欢黏着计世宜,威胁撒娇让她帮自己做各种各样的事,计世宜迫于她是嫡母的掌上明珠,不得已绝大多数时候只有答应照办的份。如果真的是计子茜暗地里叫人磨着计世宜这么做,夏见泽觉得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计世澜一开口,甄钰的心却是一沉,原本还有些迷茫糊涂的心神也渐渐的回复了清醒。 她相信计世宜绝不会害她,如果他有心要害她,元宵花市那夜,他就不会为了救她而弄伤自己,还有在南京的时候,他也不会将自己本应保密的行踪暴露给她。 这肯定是一个阴谋,一个令计世宜和夏见泽反目的阴谋,顺便又可以拔去自己这颗眼中钉给甄老爷一个血的警告,真是一举两得。甄钰心中不由暗叹,她千方百计的遮掩,不想太子仍是知道了夏见泽对她的这点儿心思。也对,只要有心,太子想知道这事本也不是太难! 眼看着夏见泽脸色已变,而计世宜还在怔怔的魂游天外,甄钰不由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用力捏了福清公主的手一把,泠然的目光向计世宜的眸中直直的望过去,计世宜一惊回神,下意识的望向她。 “计公子,”甄钰心有余悸的勉强笑道:“虽是先前打赌说好了用这个法子来证明计公子的箭术,可是,计公子总该提前跟人知会一声吧!您突如其来的来这么一下,大家倒是都看到您的高超箭术了,可是差点儿吓死我了!” 福清公主脑中一闪,立刻小嘴一撅,也不满的嗔着计世宜道:“就是的,世宜表哥,你太不厚道了,这一下不算!” 萱娘等俱是一怔,忙问何故。 甄钰便笑着解释道:“刚刚进园子时,我和公主恰好碰到计公子了,公主好奇西北军事,便一路问了计公子。后来又说起计公子的箭术,我和公主都不信他的箭术那么好,公主便出了这么个主意试一试计公子的箭术究竟如何!” 众人不由变色,活靶子?还是公主和户部尚书的女儿,这计世宜胆子也太大了!不过,公主做事本来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她若非要坚持如此,计世宜恐怕也没有法子拒绝。 可是,这小子的箭法真的好到、自信到这种变态的地步吗?简直太欺负人了! 计世宜也是个聪明的,一听甄钰这么说,福清公主又这么把话一接,想到计世澜刚才的话,立时也回过神来,拱手陪笑道:“请公主恕罪,微臣刚才恍惚看到公主在使眼色,微臣还以为是公主和甄姑娘的意思,所以才——不然,微臣哪儿有这么大的胆子!都是微臣大意,是微臣的错,请公主不要怪罪!甄姑娘,”计世宜殷切诚恳的目光望向甄钰,由衷道:“对不起!” 太子和计世澜相视一眼,气得浑身微微发颤,心里骂了无数句“无耻!” 甄钰根本就是在帮计世宜圆谎,这还罢了,不想福清公主也帮着她,计世宜更是瞎扯!什么恍惚看到公主在使眼色?分明就是他们派人暗算了他! 太子半眯着眼瞅向计世宜,心里不觉想道:甄钰那死丫头为何会帮计世宜说话?按说计世宜差一点儿就要了她的命,她就算不恨他入骨也绝不会帮他才对!可她偏偏就是这么做了!难道——是为了夏见泽那个小贱种?太子心头大震:那小贱种什么时候真勾上了甄钰了?这么说甄大人岂不是—— 甄钰眼角微微一扫,见众人虽不见得全信自己的话,却也不像刚才那样了,心底下意识一松,忙笑道:“既然是一场误会,计公子亦是无心之失,不必说对不起。” 福清公主也道:“好在甄姐姐也没有事,世宜表哥你就不用自责了!不过,”福清公主眼珠子骨碌一转,笑嘻嘻道:“世宜表哥的箭法可真好,我也要玩,世宜表哥,我就站在这儿,你再来射一箭!” “公主!”众人无不吓了一跳,计世宜自己也吓了一跳,这小公主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太子妃、荣昌公主和甄钰、太子等忙忙一齐相劝,先前不知还罢了,如今明明知道了,还任由公主涉险,这要是万一伤到了公主,皇帝怪罪下来,他们谁人担当的起? 众人苦劝,福清公主也只好罢了。 眼看此事揭过,太子却是古怪一笑,目光在甄钰和夏见泽之间来回转了三五趟,打趣道:“甄姑娘方才吓坏了吧?呵呵,我看二弟也吓坏了!二弟啊,等会儿你就把甄姑娘好好的送回去吧,顺便跟甄老爷、甄夫人解释一下。” 众人听了这话,目中顿时又起了几分兴然来,连梁玉中在旁边都有点儿若有所思,他也不知道,夏见泽是喜欢甄钰的。 计世宜眼底划过一抹黯然和复杂,垂着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不由自主的微睨着眼向甄钰望去,瞧见她微微蹙起的眉间和眼底的尴尬为难,他的心骤然又轻松了大半。他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夏见泽。 计世宜心里仍有些拿不准自己的判断,于是凝眸向甄钰身后的秋心示意,秋心的目光在夏见泽身上不动声色的划过,微不可觉的轻轻摇了摇头,计世宜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如果他们两情相悦,他会放手默默的祝福,可是她并不喜欢他,他便还有机会。 有的东西,值得他去追求和争取。 甄钰一时尴尬不已,又怕夏见泽会索性破罐子破摔说出什么更加过分的话来,勉强挤出一点儿笑容,故作淡然忙笑道:“太子爷取笑了!甄钰胆子向来不小,怎么好意思劳驾定郡王呢!” 甄钰说着起身,双手交叠放在腰间,敛神屈膝向夏见泽优雅从容的福了一福,抬起头,温和恬静的目光好不掩饰的望进夏见泽的眼中,恭敬平和恰到好处的说道:“臣女谢定郡王关心!” 众人原本一副探究看戏的神情,此时见甄钰举止言语光风霁月、落落大方,没有半点儿有私情的模样,不由得也疑惑了起来,搞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个别机灵的则暗暗猜测:看来定郡王果然是心思不小啊,打着甄家嫡出姑娘的主意,莫非是为了想争取甄尚书的支持?不过看样子,甄家姑娘未必愿意就是了… 第341章 夏见泽先前失态,如今回想过来已经来不及遮掩,他原本的确想过索性将自己的心意摊开。反正他本来就喜欢甄钰,也没什么不可被人知道的。 没准摊开了,反倒是一件好事。 可是见甄钰如是回复,分明就是保持距离、洗清嫌疑的意思,他心里一阵失望的同时也不愿意违了他的意思,便向后退了一小步,得体的颔首微微笑道:“甄姑娘不必客气,无事便好。” 先前那般猜测的众人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心里一空的同时也觉好生无趣,于是又寒暄说笑起来。只有太子凌厉的目光盯了夏见泽片刻,阴沉沉的冷笑了笑。 好不容易宴会结束,众人相继告辞而去。甄钰和秋心上了甄府的马车,靠坐在狭窄的车厢中,甄钰的心却觉得无比的踏实与轻松。 “老赵,快点儿赶车,咱们回府!”甄钰扬声吩咐,从来没有这一刻,她是这么想念那座府邸和府中的亲人。差一点,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她今天就要失去这一切! 老赵答应一声,扬鞭欲起而未起时,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停落在车帘外。 “甄姑娘,”带着男性特有磁性而略显低沉的男音隔着帘子响起,这个声音甄钰说极熟悉也不是,说不熟悉也有点熟悉,反正一听就能够听得出来是谁。 “计公子有什么事吗?”甄钰平平问道,却没有揭开车帘。 计世宜也没有动手揭帘的意思·只是说道:“对不起,今日之事是我大意了,吓坏你了吧?” 甄钰心头一松,嘴角不由得翘了翘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知为何,计世宜的话总能让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安定和轻松。 “我没有事,真的。计公子不必介意。”甄钰顿了顿,又道:“如果我怪你,随后便不会那般说话了!” 计世宜失笑·说道:“姑娘的情,计某承下了!秋心,晚上回去记得给你们姑娘熬一碗宁神汤,晚上也好睡得安稳些。 “我知道了,计公子!”秋心忙笑着答应。 甄钰心中一暖,轻笑着道了声“多谢!”便告辞各自去了。 马车中,甄钰正色告诫了秋心,今日之事不许跟甄夫人、甄老爷说一个字,省得他们担心。 秋心先是听话的答应了,随后又为难道:“可是姑娘·今儿这么多人在场,就算瞒得住夫人也瞒不住老爷呀!” 甄钰一想也是,悠悠之口难堵,八卦谁人不爱?没准明儿、后儿甄老爷就知道了;老爷知道了,夫人也是肯定会知道的。 “今日就先别说,明儿我再慢慢的跟娘说吧!”甄钰轻叹。甄老爷和甄夫人知道了,还不知会是什么反应呢!不过,她相信有一点他们肯定与她一样,那就是不会愿意她嫁给二皇子的。 回到甄府,甄钰黏在甄夫人身边就不肯离开·一直到晚上安歇时才恋恋不舍的回了自己的玉兰苑。 忠勇侯府中,却不如尚书府的平静,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计侯爷和计夫人得知今日之事后·二人均是大急,一个是急在面上,一个是发自内心。 计侯爷气急败坏将计世宜数落了一顿,责他不懂轻重。福清公主是什么人,他怎么能跟着她胡闹?纵然是箭术再高,要扬名立威也不能采取如此冒险而极端的方法,万一弄出了人命或者致伤致残,他怎么对外交代? 计世宜精神恹恹·心乱如麻·对父亲嫡母的责骂根本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乱响成一片。计侯爷看见他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心虚,更认定了此事·越发的声色俱厉起来,将他教训了大半晚才散。 计世宜闷闷回到衍春堂,在屋里呆坐了半响,又走到屋外,站在小小的一方院落中背着手默默沉思。 岐山、宋枝抬头望望早已偏西的月亮,要叫又不敢叫。他们知道主子的脾气,这个时候谁打扰谁倒霉。 在西北那时候,每一次出征前夜,他也会这样默默的在外头呆上半宿,不过回京之后,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过。 岐山、宋枝无声对视苦笑,默默的侍立一旁。 次日一早,夏见泽下了朝精神有些萎靡不振,欲打道回府休息一会再上衙门办差。 昨天晚上,他可是一夜都不曾睡好。一闭上眼,就是白日宴上的情形,光是想想,都让他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寒。可是一想到甄钰,心里又不由得酸酸涩涩起来,一时又为她的态度失落,一时又担心皇后太子会不会对她不利,又想着此事该如何想个好法子善后,一时又被噩梦惊醒混混沌沌就这么过了一夜。 夏见泽刚欲上车离去,却见不远处的大树下一个小脸清秀、眉眼盈盈的小公子在向自己示意招手,神色间带着三分惶急。 夏见泽眨眨眼,看清楚来人是福清公主,夏见泽好笑的摇了摇头,大步向她走过去。 “阿媛,你怎么来了。”夏见泽笑了笑,只见福清公主一袭月白暗花纹的圆领长袍,翠色玉簪高高的束着发,鼻梁高挺,菱唇小巧柔和,眉目清灵,身姿窈窕,活脱脱一个漂亮的翩翩小少年。 “二皇兄,快,快进宫去父皇那里!”福清公主压根没听清他说什么,见他过来便急急抓住他的手仰头道:“我无意中听见坤宁宫的人说,母后和太子哥哥要去求父皇把甄姐姐赐给太子哥哥为良娣呢!” “你说什么!”夏见泽心头一沉,吃惊的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瞪着福清公主道:“你说,母后和太子,要求父皇——” 福清公主吃惊的回望夏见泽,更不敢置信道:“母后早就有心想要甄姐姐嫁给太子哥哥为妾,二皇兄你不知道么?” 这在宫里几乎算是人人都知道的秘密了,福清公主理所当然的以为夏见泽也知道,所以她也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过。 夏见泽喃喃的不知嘀咕了什么,猛的抬头道:“多谢皇妹,我这就进宫去见父皇!”说毕一阵风的急急去了。 福清公主望着他的背影,担忧的眨了眨眼,转身也悄悄的离开了。 夏见泽转身直冲入宫,急急忙忙的往乾清宫赶去,心乱如麻且焦急如沸。 刚刚到乾清宫门前,便有小太监笑吟吟上前道:“定郡王,皇后娘娘和太子爷刚刚进去呢!定郡王不如且往偏殿稍候一阵儿?” 夏见泽如今声威渐高,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对他也比从前客气了许多。如果换做是从前,夏见泽一定会客客气气的答应着,可是这个时候他哪儿还顾得上这些? 听了小太监的话夏见泽面上一紧一松,灼灼盯着他质问道:“进去多久了?皇后和太子进去多久了?” 夏见泽的声音因急切而微微颤抖,整个人表现出一种蓄势待发的紧迫逼人感,那小太监从未见过他这样,心里一怯,顿时觉得自己矮了半截,傻愣愣的望着夏见泽,不由自主结结巴巴道:“刚、刚进去!” 幸好!夏见泽揪起的心落回了一半,一把推开小太监大步往里走:“本王自己进去,不必你通报了!”哪怕因此挨父皇一顿训斥,他也不会后悔。太子根本不喜欢钰儿,太子妃更不喜欢钰儿,何况他还有别的女人,钰儿,不能嫁给他! “父皇!”夏见泽熟门熟路的来到东侧殿,有意放重了脚步扬声叫了皇帝一声。 皇后和太子相视一眼,母子两个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神色,同时也暗暗纳闷,他们前脚刚到,夏见泽后脚就来了,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太子昨日回东宫后,越想心里越不安,于是也不顾时间赶不赶,忙忙的就进宫见了皇后,表示自己要将甄钰纳入东宫。 太子没来由的来这么一句,皇后大感意外,得知白日在云影天光发生的事情之后,却和太子一样,淡定不起来了。 无论怎样,眼下这种状况如果甄钰跟了夏见泽,对他们将是极大的威胁!他们不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太子的意思也是如此,哪怕他半点儿也不喜欢甄钰,便是娶回去放着,也不能便宜了旁人! 母子两个一拍即合,匆匆商量了一会,约好今儿一早皇帝下了朝便去乾清宫跟皇帝提这事。 其实,皇后的心里还是颇为纠结的,在坤宁宫中犹豫不决了半宿。 当初她可是亲口答应甄钰提的条件:不为人妾。 太子已经有了正妃,她过去纵然身份比旁人要高,实质上那也是妾。可是,白白的成全夏见泽,皇后更不甘心。 太子将来继承大统就是天子,天子的妾那也是娘娘千岁,是天下百姓臣民眼中的主子,与寻常人家的妾那是不同的!从这一方面来说,也不算是食言。 皇后打定了主意,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试试再说。 皇帝下朝回到乾清宫,刚换好朝服,手中的茶还不曾沾唇,便听得小太监禀报:皇后娘娘、太子爷求见。 第342章 皇帝十分诧异,挑了挑眉,将茶碗搁下,便命传见。 皇后和太子的态度十分恭敬,上前行礼、赐坐,母子俩一唱一和陪笑说了许多场面话。皇帝以为他们是为昨日他承诺的太子参政一事而来,便笑道:“相信要不了三日,内阁和礼部的章程便出来了,太子还是回去好好的做准备吧,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万一出了差池倒不好了。” 太子忙恭敬答应两句,与皇后相视一眼,皇后便笑道:“皇上,臣妾和太子还有一事要求皇上旨意呢!” 皇帝奇怪的瞧了她一眼,微笑着随意点点头:“是什么事皇后尽管说来朕听听!” 皇后稳了稳神,正欲开口,不料囊囊脚步声急错传来,皇后一闪眼的功夫,夏见泽已经闯了进来,跪下给父皇请安。 皇后星眸微沉,不悦的神色自面上闪过,太子嘴角则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嘲弄,暗骂一声不懂规矩! 皇帝却没有问罪夏见泽的意思,呆了呆,反倒笑了,目光扫过皇后和太子,口吻轻松的笑道:“今日怎么这么热闹啊!你们几个倒似越好的一样,前后脚就来了!平身吧!坐下说话!” 太子胸中立刻燃起一团怒火,阴鸷的目光扫过夏见泽:什么时候,父皇对他竟然改变了这么多了! “儿臣不敢起来,儿臣今日冒犯父皇,先向父皇请罪!”夏见泽不起身,又向皇帝叩了个头。 “好了,朕恕你无罪,起来吧!”皇帝摆摆手。 “谢父皇不罪之恩!”夏见泽谢了皇恩,仍是不起,抬头道:“父皇,儿臣今日来,想求父皇一个恩典。” 皇帝的脸色沉静了下来,目光不经意的从皇后太子身上扫过,淡淡道:“什么事说吧!”他已经感到了这三人前后进来是有原因的了。 “是”,夏见泽挺直了直腰板,一字字决然道:“儿臣恳求父皇赐婚,儿臣愿娶甄尚书嫡女甄钰为妻!求父皇成全!” 夏见泽话音一落,三人脸色齐齐微变。皇后胸口更是如同堵了一块大石头,她没有想到夏见泽来的时机这么巧,恰恰把她要说的话抢先了去,如今这话,她该要怎么提才合适? 皇后目光闪烁,沉吟不语,脑子里在飞快的转动着。 “父皇!”太子却等不得了,一急之下亦撩袍起身,跪在皇帝面前道:“儿臣今日亦是为此事而来,儿臣求父皇将甄家二姑娘赐予儿臣为妃,请父皇成全!” 太子话音一落,室内静可闻针落地,一瞬间空气似乎也凝滞不动了,皇帝一动不动端坐在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么俯视着跪在眼前的两个儿子。 皇后的心一沉,暗叫糟糕:太子太冲动了! 可是太子的话已经说了出去,开弓没有回头箭,皇后也只好硬着头皮豁出去了,忙陪笑道:“皇上,太子对甄姑娘心仪已久,私下里求了本宫好几次了,太子这是心里着急,还请皇上恕罪!说起来,本宫本是想趁着去年选秀的机会风风光光的定下此事,不想甄姑娘又陪着静瑜去了江南,这事也就耽搁了下来。可话又说回来,甄姑娘的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为了静瑜才耽搁了选秀,总不能让她等到下一届吧?还请皇上念在太子一片心意,就成全了他吧!至于定郡王,”皇后含笑道:“本宫心里头也为郡王看好了一门亲事,就是齐右相的女儿,听说啊,小小年纪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端庄贤淑,性情温柔和顺,行事大方,娶做正妃最是合适,等下一次选秀年纪正好!” “齐右相?”皇帝喃喃开口。 皇后一喜,面上不觉多了两分笑容,阴郁的脸色也明亮了好些,忙点头陪笑道:“正是,齐家可是世代书香门第,齐右相的家教,那是极好的!” 夏见泽一听就急了,反正他今天不管不顾的不等通传就闯进来已经坏了一次规矩,也不在乎多坏一次,不等皇帝说话,便忙道:“父皇,儿臣只想娶甄府的二姑娘为妻,求父皇成全!” “定郡王,”皇后又惊又怒,望着眼前跪着的夏见泽仿佛从来不认识似的,眼前的夏见泽,跟她印象中那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二皇子完全对不上号。 皇后忍着在内心掀起滔天波浪的怒火,端庄威仪而又和颜悦色的说道:“定郡王这么跟父皇说话僭越了,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理当由你父皇定夺才是。” 皇帝听罢这话并不急着表态,而是目光沉沉的瞟了夏见泽一眼。 夏见泽心头划过一抹悲愤的凉意,他以为父皇对他有所改变,他以为他如今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有些些的不同了,原来不是的,有些事情,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他以为改变了,那仅仅是他以为而已。 “父皇,”夏见泽深吸一口气,俯首叩头在地,决然道:“儿臣求父皇赐婚,儿臣想娶甄钰。” “放肆!”皇帝震怒厉喝,“哐啷”一声脆响,明黄彩绘的金边茶碗在地上摔得粉粹,袅袅的茶水冒着热气缓缓升腾,空气中渐渐的弥漫了淡淡的馥雅清淡的茶香,清香宜人,沁人肺腑,浑身的毛孔仿佛都舒展开来。 可是,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都提得紧紧的——除了皇帝。 太子心里暗暗冷笑,闹吧,最好闹得更大一点!太子只顾幸灾乐祸,完全没有注意到皇后向他递过来的眼色。 皇后心中暗叹,只得自己起身,忙忙向皇帝陪笑道:“皇上,定郡王他还年轻,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请皇上息怒!” 太子听见皇后为夏见泽求情,心里十分不悦,抿紧了唇不吭声。 皇帝冷笑:“年轻,血气方刚?这就可以目中无君无父了吗?朕看他是小人得志,轻狂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夏见泽的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脸色瞬间白得没有丝毫血色,他慢慢的抬起僵硬的脖子,望向皇帝。雪白的面上,衬得那一双绝望的眸子分外深黑。 “父皇,”夏见泽的声音里透着嘶哑和无法以言语表达的伤痛,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眸光沉寂如千年不变的古潭,就这么直直的望着皇帝:“儿臣从未有过无君无父的念头,况且,呵呵,儿臣有何资格如此?不是吗?儿臣喜欢甄家姑娘,儿臣只想娶她,求父皇看在儿臣母妃早逝的份上,答应儿臣吧!无论父皇要儿臣做什么,儿臣都愿意!” 皇后听他如此说来,不知怎么的,突然感到有一阵阴风从心头刮过,凉凉的,凉的瘆人,虽置身锦绣敞亮的偏殿中,她却感到毛骨悚然。 贤妃,那是多少年前的人了!当年那么恨,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过了这么多年,她的音容笑貌在她心里也渐渐淡化,只余一个绰绰的影子。她没有想到,夏见泽竟然会当着皇帝的面提起贤妃! “你——”皇帝脸色煞白,又惊又怒,手指指着夏见泽不停的发抖,胸膛一起一伏,看起来情绪激荡,气得不轻。 “皇上……”皇后怔怔的唤了他一声,心里骤然一酸,提起那贱人,他的情绪竟会激动成这样! “求父皇成全,哪怕撤了儿子的封号。”夏见泽心里突然感到一股报复的快意,紧张得悬在半空的心突然一下子也变得无比的轻松,平平淡淡的说道。 皇帝只觉得血气上涌,眼前一片晕眩。他错了,是他错了,他没有想到,甄钰对夏见泽的影响竟然会这么深! “休想!”皇帝绷着脸咬牙迸出这两个字,冷厉的目光在夏见泽和太子身上扫过,厉声道:“出息了!为了一个女人,你们兄弟俩竟如此不顾体面在朕面前相争!朕今儿就把话放在这里,两个朕都不答应,都下去!” “父皇!”夏见泽不死心,依然直直的跪着,面无表情淡淡道:“儿臣求父皇成全!” “成全?”皇帝怒极反笑,阴沉沉道:“何至于要朕成全?怎么?难不成你和甄家那丫头有了私情?若果真如此,那丫头却入不得我皇室的门!” “不是!”夏见泽急道:“是儿臣倾心甄姑娘,请父皇成全!父皇倘若不答应,儿臣一辈子都不娶妻。” 皇帝大怒,盯着他灼灼道:“朕就是不成全,怎么样?朕看你是越来越放肆了!你一辈子不娶妻?嘿嘿,好啊,朕倒要看看你做不做得到!滚出去!都滚!” 皇帝抓起身边的花瓶,随手朝前扔了出去,“嘭”一声刺耳的脆响又砸成了碎片。 “儿臣,儿臣告退!”太子心惊胆战,眼看就要参政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父皇显然太不明智。何况,他也不是非要娶甄钰不可,既然皇帝已经说了,两个都不许,那么他也算是达到了目的,可以全身而退了,何苦还留在这儿殃及池鱼? 皇后见太子欲退,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匆匆行了一礼,与太子二人无声退下。 “你还不滚!”皇帝冷冷盯着剩下的夏见泽。 第343章 夏见泽面无表情,倔强的咬着唇回望着他。 在皇帝如泰山覆顶的威压之下,夏见泽额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一下比一下紧张急促,好像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来。可他毫不退缩,仍是咬牙苦苦支撑着与皇帝对视。 父子两人如同木雕泥塑对持着,静得耳边出现了嗡嗡的幻听,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凝固。 皇帝突然收回了威压之势,长长一叹,竟下座来到夏见泽跟前,伸出双手扶着他的肩,温言道:“起来吧!” 夏见泽吃惊的睁大了眼,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化作一条河,从他心间缓缓流过,所过之处,柔软了他冰冷的心。心里酸酸的,有种想哭的感觉。 夏见泽傻了,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眼前这个男人,是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这个身份跟父亲比起来,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快起来,跪了这么久,膝盖不疼吗?”皇帝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的温和心疼,语气也透着十二万分的慈爱。下一秒,他竟抬起袖子,轻轻去拭他额上的汗。 “父皇……”夏见泽惊慌失措,头一偏下意识避了开去。他突然觉得,如果这不是幻觉,那就是父皇的脑子错乱了!诡异,太诡异! 他连想都从不敢去想的事,竟然就这么发生了! 皇帝长叹一声,仍是用力将他扶了起来,一向来威严无上的面容上竟然出现了一种说不出的悲戚之色,他苦笑叹道:“泽儿,你恨父皇吗?不能怪你,是父皇对不起你。” “嗡!”的一下,夏见泽整个人懵住了。他傻傻的任由皇帝将他扶了起来,浑浑噩噩的被皇帝拉着坐下,抬起头,迷瞪瞪的看向皇帝,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只听见有声音在耳边嗡嗡响着,至于他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清!他只知道,他在跟他说话,从来不曾如此的跟他说话。 皇帝见夏见泽双目懵然,傻傻痴痴的完全没听见自己在说什么,终于又叹一声,停了下来,沉默片刻,问道:“你真的那么喜欢甄姑娘?” 夏见泽眼睛一亮,精神一振,这句话他是听清了,连连点头道:“是,儿臣喜欢她,儿臣想娶她!” 皇帝道:“你答应父皇一个条件,父皇就准了你。” 夏见泽大喜,立刻就要起身跪下叩谢隆恩,却被皇帝按着肩膀:“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礼,坐着跟父皇说吧!” 夏见泽有些不自在的点点头,在皇帝的注视下别扭的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说道:“父皇有什么条件,儿臣一定答应!” “好!”皇帝脸上露出笑容,一字一字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朕要你夺太子之位!朕要你做下一任的皇帝!” “父皇!”夏见泽心头大震,犹如晴空里一个霹雳当头砸下,震得他整个人都晕了。曾经,他也曾蠢蠢欲动有过这个念头,甚至也试着做了一些尝试和努力,后来又甄钰在他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这份心便慢慢的淡了下去。 他不愿意冒险。 如果没有她,他这条命横竖也无所谓,搅得一番天翻地覆倒也不错。可是有了她,他忽然不想拿这条命随随便便的结束,他要跟她在一起,要长长久久的厮守。他只需要能够保护他们安全的力量,不再想那个位置。只是没想到进竟然会和太子撕破脸,如今的他还有的选吗? 即便如此,这话从皇帝的口中说出来,仍然令他连带灵魂都震惊了! “朕是说真的,”皇帝盯着他,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一字字道:“泽儿,父皇从来只想将皇位传与你,而不是太子!父皇知道这些年来对不起你们母子,是父皇没用。这些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你只要记住,在父皇心里,最看重的只有你,和你的母妃!父皇没能保住她,便是豁出一切也要保住你!” “父皇……”夏见泽十几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突然在这一刻来了个完完全全的颠覆,他脑子里、心里乱成一团,茫茫然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皇帝,更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皇帝眼底尽是心疼和怜悯,脸色却仍是那般凝重:“皇后母子不会放过你,泽儿,等父皇百年之后,谁来为你做主?只有取而代之,你才能活下去,父皇和你母妃也才能无憾九泉!你如果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你忍心让甄姑娘跟着你受苦吗?” 夏见泽猛的打了个冷颤,整颗心如坠冰窖,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皇帝说的没错,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夏见泽霍然抬起头,双眸灼灼闪亮,紧抿着唇望着皇帝。 皇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缓缓点头道:“好,好,真是父皇的好儿子!朕暂时不会让甄姑娘许配给任何人,这事暂且压着,你先别对别人说。等你当上了太子,朕就给你们赐婚!” 夏见泽心底一松,却没有了当初祈盼的那种喜悦,反而有点儿沉重。事已至此,无论他娶不娶甄钰,都得要争一争了! “儿臣谢父皇!”夏见泽起身欲跪,又被皇帝拉住了。 “让朕再好好看看你,你不能在这儿呆的太久,”皇帝眷恋慈爱的目光流连在夏见泽的五官上,随后眸中一黯别开了眼,淡淡道:“出了这道门,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 “父皇!”夏见泽心中骤痛,突然涌上说不出的眷恋和伤感,父皇的心里,也很苦!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可回想起来,如果没有他派人暗中照顾保护,他真的可以活到今天吗? 皇帝似悲似喜的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咬咬牙,一把将他推倒在地,顺手端起一旁的茶碗摔了下去,眸色转厉,冷声大喝道:“来人!将这不肖子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闭门思过半月!” 踏踏的脚步声连片闯了进来,奉旨进来的太监们齐声答应着“遵旨!”七手八脚押着地上的夏见泽出去,受罚。 临走前,夏见泽下意识的微微抬头向皇帝望去,只看到一片残酷的冰冷,夏见泽心中一痛,满脸哀伤的任由太监们押了出去。父皇这些年的日子,怕是比他要辛苦多了…… 甄府中,甄钰还在玉兰苑中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说起昨日的事情,这一思考就过去了半日。 甄钰还没有想好,不想正院那边却来了人请她过去,说是夫人有要事要说。甄钰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太妙的预感,问来人又问不出什么,只得理了理衣裳妆容便过去了。 甄夫人一见她叫了声“钰儿!”便揽入怀中,紧紧的搂着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半响,抚着她的头含泪后怕颤声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昨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怎么也不同爹娘说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瞒着爹娘,你让爹娘可怎么放心呐!” 甄夫人说着语带哽咽,眨了眨湿润的眼。 甄钰一下子傻了,吃吃艾艾道:“娘、娘您都知道了?” 甄夫人心里一沉,如果先前还有两分疑惑的话,那么此刻是半分也没有了! 甄夫人恨声道:“那个计世宜,实在是欺人太甚!哼,他箭法好又怎样?立了功又怎样?跟我宋家当年比起来连根手指头也不如,竟就轻狂成这样!若真是伤了你,我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甄钰心头一凛,暗自惭愧低估了娘亲的能耐。甄夫人如果认真要跟计世宜为难,只要她一句话,西北军的大门不说从此对他紧紧关闭,他想要再借西北军的势,怕是也不容易了! “娘,昨儿只是个误会,真的,”甄钰忙道:“其实,其实我昨儿就想跟娘和爹说的,可是又不知该怎么说,所以,所以就犹豫了一下。今早上我还在犹豫呢,结果还没想好,就被娘叫来了!” 甄夫人听了这话就气,当即沉下脸嗔她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那个姓计的货差点儿就要了你的性命,你还在那犹豫?若不是计夫人今儿一大早亲自登门道歉,我还蒙在鼓里呐!” “计夫人?”甄钰心中一沉,难怪自己的娘会气成这样,天知道计夫人是怎么跟她说的! 虽然不知道,可用脚趾头想想也想得到,计夫人肯定不会说计世宜的好话就对了。 “娘,真的是误会。”甄钰只得笑道:“何况,我这不是好好儿的没事吗?只是虚惊一场而已,娘就不要再气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甄夫人面沉如霜,冷声道:“不行!等你爹回来,我再好好的同他说!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姓计的又不是两三岁的黄口小儿,这般轻重的也不懂?他,哼,他这分明是要拿我甄家立威了!” 甄钰一阵无语,想了想,说道:“娘,昨日,真的是意外,你听我把经过都告诉你,”说着便将事情说了一遍,其中少不得不着痕迹多多的替计世宜遮掩。 可甄夫人先入为主,而且计夫人也并没有说的太直白的话,刚刚恰到好处,越是这样,甄夫人越是认定了事实。此刻听甄钰说来,分明有意无意就是在替计世宜遮掩,甄夫人心中更加不快。 不等甄钰说完,甄夫人沉着脸道:“那小子差点儿就要了你的命,你为何还要帮他说话?是不是因为福清公主?钰儿,你这又何苦!” 甄钰一下子愣住了,垂下了眼不说话。她都这么说了,娘仍是不信,她也再无办法! 甄夫人心中闷的难受,见女儿这样有气也撒不出了,又怕她心里存着惊吓,反而又反过来抚慰她。甄钰心中略松,拐弯抹角的劝了甄夫人好些话,甄夫人见她这样,无奈轻叹一声,虽然没有明确答应,可先前那股怒气也消了大半。虽然不再说些狠绝的话,但心里明显是将计世宜恨上了。 第344章 母子两个这边正说着话,不想白姨娘不等通报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甄夫人本就憋了一肚子不痛快,见了白姨娘这般失礼顿时放下脸来,沉声低喝道:“这是怎么了?背后有鬼撵你还是火烧了房子了?” 甄钰无语抽了抽嘴角,难怪爹娘从前会闹得那般僵,娘的脾气一上来,那是神佛都挡不住,白姨娘活该触霉头。 白姨娘已经很多年不曾见甄夫人如此脸色神情了,心中一惊,暗悔唐突,忙敛了敛神,迈着细碎的步子缓缓上前,规规矩矩屈膝请安问礼:“婢妾见过夫人!” 甄夫人哼了一声,不冷不热道:“什么事,说吧!” 白姨娘本来就满心的委屈,见甄夫人又是如此态度这份委屈不由得更深了三分,暗暗抠了抠手心,动了动唇,说道:“夫人,婢妾听说,今年春闱三公子不上场,是真的吗?” 甄夫人眉头微微蹙了蹙,点头道:“就为了这事?你不是早知道了吗?”甄夫人此时心下顿时了然,敢情白姨娘一直不知道这事啊,难怪!她就说嘛,她怎么一直若无其事的,也没见闹腾什么!看来老爷和克守是有意瞒着她的,不知这会子她又从哪里知道了消息。 白姨娘心下一凉,眼泪立时就涌了上来,她抬帕拭泪哽咽道:“夫人,夫人向来疼三公子,求求夫人为三公子做主啊!三公子的学问并不差的,他若是考上了也是甄府的荣耀和脸面,求夫人在老爷面前说个情吧…¨”白姨娘呜呜咽咽哭诉个没完,帕子一下子浸湿了一大片。 甄夫人见她如此,越发心烦,断喝道:“够了!这些话是你自个的主意还是三公子的主意?” 白姨娘一怔,垂首道:“婢妾的主意,和三公子的主意有何分别!三公子心里委屈,又哪里好意思说出来呢!” “姨娘,不如姨娘先回去和三哥商量商量吧看看三哥是什么意思再说不迟。”甄钰忍不住插言。她心里敢百分百肯定,这是白姨娘自己自作主张,甄克守和甄克善之间的约定她心知肚明。 白姨娘不肯,呜呜咽咽的忍不住又伤心起来:“夫人,婢妾自问尽心尽力侍奉夫人,从来不敢僭越半分,三公子对夫人恭敬有加,比对我这个亲娘还要孝顺!夫人,求求夫人给三公子一次机会吧!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么毁了呀!”白姨娘越想越伤心,悲从中来忍不住又哭起“我的儿”来。 “住口!”甄夫人气得火冒三丈,下劲剜了白姨娘一眼,沉脸喝道:“我不理论,你倒是越说越上头了!克守是我的儿子,我岂有不顾他的?倒用得着你在这儿说三道四!这事有老爷的话,克守自己也是这么个意思,他年纪还小,再等一届有何不可?怎么这话到了你嘴里就变了味儿了?什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么毁了,?你这是在说我吗!难不成我容不下他?哼,我若真容不下他,怕你也不敢在我面前说道这番话了!” 白姨娘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片刻不死心又求道:“婢妾不是这个意思,婢妾知道夫人疼三公子才敢这么说!虽说下一届有下一届的机会,可是这回先上场试试岂不是更好?” “这是老爷的意思,你这话同老爷说去!怎么?难不成老爷做事还需要你来教?”甄夫人瞪着白姨娘,再也不耐烦,顿时断喝道:“是不是太平日子过舒坦了倒过出毛病来了?不挑点儿事出来闹一闹你心里憋得慌?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给我滚!” 白姨娘吓得噤声,白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张惶着双手,一动也不敢动。 恰好甄克守得到了消息忙忙赶过来,见此神色一滞忙上前跪在甄夫人面前垂首道:“请母亲息怒!都是儿子不是,儿子早该告诉姨娘这事!不想倒叫母亲受委屈了!儿子向母亲赔罪也替姨娘向母亲赔罪,请母亲饶了姨娘吧!” 甄夫人没想到甄克守恰恰这时候赶了过来心里也有些别扭和过意不去,当下缓了两分脸色,示意王妈妈扶甄克守起来,轻叹道:“好孩子快起来,母亲知道你素来是个稳重懂事的,哪儿会怪罪你呢?你来了正好,把你姨娘送回去吧!” “是,谢母亲。”甄克守恭敬起身,拉着白姨娘去了。 甄夫人和王妈妈相视一眼,不禁叹气道:“倒是委屈了克守这孩子了!”在心里加了一句: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娘! 一旁的刘姨娘更是羡慕不已。 经白姨娘这闹一打岔,倒正好把甄钰的事混过去了,甄钰见甄夫人艟疲惫之态,便笑着说了几句好听的哄她高兴,告辞回了自己的玉兰苑。 绿萼轩那边,白姨娘免不了又哭哭啼啼的向甄克守诉了一大通的委屈和自己为他好的千般万般的心意,甄克守只得连哄带吓,安慰了她好一阵方才将这事揭了过去。 甄克守望着母亲略显红肿的眼眶和犹有泪痕的脸,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和白姨娘从来就不同,他始终清楚自己的位置,知道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 上京中高门大户无数,庶子庶女也无数,被嫡母养废养残或者刁难虐待的庶子庶女更是无数。每每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里就会多一分警惕和平和,他恨庆幸,他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姨娘,这事是谁跟你说的?”甄克守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狐疑的望向白姨娘。 他正是怕白姨娘知道了整天烦他,所以才特意请求父亲和哥哥瞒着,这事府中知道的人也极少,都是他们身边近身伺候的小厮,他很奇怪白姨娘怎么突然就知道了。 白姨娘一怔,没好气瞪了甄克守一眼道:“我哪儿还记得?反正就是无意听到有人说。这么大的事你瞒着我,这会子还来问我这样的话!”白姨娘说着忍不住又要哭起来,顺口就道:“你眼里——” 还有我这个亲娘吗! 甄克守都会背了! “好了姨娘,”甄克守打断了她,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蹙,说道:“这件事姨娘不要再说了,姨娘放心,下一场我一定会好好的考!姨娘改明儿去母亲那里陪个罪吧,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甄克守说着起身,吩咐丫鬟春雨、秋云:“好好伺候姨娘!”便出门去了。 白姨娘顿时气结,望望甄克守离去的背影,望望左右的春雨、秋云,恨声道:“他,他眼里就只有他的母亲,我呢?我是什么!他的母亲若真疼他,怎么会如此待他?怎么甄克善可以上场,偏他就不行!”白姨娘觉得一定是甄夫人在甄老爷面前说了什么话,越想越不甘。 春雨、秋云听见白姨娘越说越口没遮拦,两人吓得不轻,一个慌忙出去看周围是否有人,一个对着白姨娘苦劝不已。 白姨娘口中哼了一声,闷闷不乐的歪在榻上,好两日都缓不过神来。 夏见泽在乾清宫领了板子被抬回去,三福、小忠子等都吓得魂飞天外,忙着将夏见泽抬回卧室,更衣的更衣、擦拭的擦拭、上药的上药、传太医的传太医,整个定郡王府阄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恰在这时,皇帝命定郡王闭门读书的口谕下达,夏见泽无法起身接旨,三福替他接了,定郡王府上下见了,更觉心惊胆战,人人自危,好像立刻就要大难临头了似的。 好在,午后福清公主悄悄来了一趟给定郡王送了些药——说是悄悄,也就是没有打着公主的旗号、穿戴着公主的行头,并非背着人遮人耳目。定郡王府众人见了,半悬的心这才稍稍落回了原地。 福清公主是皇帝心尖儿上的心肝宝贝,她来看定郡王,皇帝想必也未必恼定郡王到那个地步。 福清公主见二皇兄伤成这样不禁恻然,见他昏昏欲睡,陪了他一会儿就走了。 福清公主没走多久,计世宜又来了一趟,顺便给带来了两瓶军中上好的金疮药——还是去年从南京宋大夫那儿拿回去的药方配制而成计世宜的药果然效果十分神速,不过三天功夫,夏见泽觉得已经基本上痊愈了,不过为了配合父皇演这出戏,他仍是做出一副下不得床的样子。 这一日计世宜又来,摒去了伺候的下人,计世宜便笑道:“郡王爷躺了这么多年不难受吗?横竖无人,我扶你起来坐一坐吧!” 两人是从小的交情,在他面前夏见泽也无需假装,笑着答应一声,便扶着计世宜的手缓缓下了床,在一壁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皇上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郡王太冲动了。”计世宜淡淡说道。 夏见泽眸中划过一道复杂的光芒,想了想,觉得此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计世宜的好,苦笑道:“若是时光倒流,我仍是会那么做。世宜,我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女子。那天幸好是我先开了口,万一她被迫嫁给太子,那岂不是,岂不是——” 第345章 夏见泽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冷颤,说道:“太子那人阴狠毒辣,东宫有名号的女人虽然就那么几个,但是没有名号的数都数不过来,我怎么能让钰儿被他糟蹋了!” 计世宜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这几日好不容易勉强平静下来的心又被夏见泽几句话给扰得涟漪乱起,气息也微微的紊乱起来。 “你真的,就这么喜欢她?”计世宜用尽全力控制自己的声调。 夏见泽目光柔和了下去,点点头道:“是,我真那么喜欢他。”他说着望向计世宜微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怪你。那日在天光云影,你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相信你一定是遭了人暗算。还好钰儿冰雪聪明,替你圆了场。不然,这事还真难办了!” “那下手之人还当真好算计!”想起那日的事夏见泽除了后怕更忍不住生出满腔怒火,父皇说得对,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尽管他不愿意,他也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己也会被卷入这个漩涡,可是,事实已经是这样了。 计世宜神思有些惘然,“呵呵”笑了笑,点头道:“是啊,这事还要好好谢谢——甄姑娘呢!” 夏见泽眼睛突然有些发起亮来,兴奋中带着些紧张问道:“你说,钰儿她的心里是不是向着我的?一定是,不然她当时也不会那般说了!” 计世宜胸口憋闷得十分难受,仍是打起精神.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一提起甄钰夏见泽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也多了几分光彩。计世宜见了,心里却越发的不是滋味起来。 “甄姑娘她——喜欢你吗?”鬼使神差的,计世宜竟然脱口问出了这么一句。 夏见泽容光焕发的神情立刻暗淡了两分,苦笑着摇摇头,苦恼道:“她不肯相信我,拒绝了我好几次。”夏见泽沉默:“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打动她的。” 计世宜精神一振,忽视了他的后一句话.说道:“也许,甄姑娘并不适合皇宫的生活,天底下好女子多得是,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不,”夏见泽坚定的摇摇头,说道:“天底下好女子多得是,可是钰儿却只有一个。” 计世宜轻叹:“她那个性子,怕是不容易改变主意的。 “容易不容易总要试试才知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始终不能打动她.你会放弃吗?” “不会!”夏见泽突然有些急躁起来,说道:“她只能是我的,就算她恨我,我也要娶她,只要成了亲,将来有了孩子,时间长了,她心里总会有我!我就不信她的心真是铁打的!” 计世宜心中不由得划过冰凉的颤意,心怦怦的剧跳起来,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他心里除了难过更多的是愤怒。 “这是何苦,”计世宜叹道:“你就不怕这样会毁了她吗?如果我是你,心爱的女子心有所属的话.我会成全她。” 夏见泽目光闪了闪,仍是道:“我相信我会打动她,一定会的!”他突然上上下下的打量计世宜,笑道:“世宜有了心爱的女子吗?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说起来,世宜也该成亲了!” 这纯粹是惹火烧身,自找的!计世宜抬手挡在唇边尴尬的咳了一声,忙笑道:“在西北那时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朝不保夕.说不准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哪儿有心思去想这个?我这才刚刚回到上京,天天忙着公务.又哪里会认识什么姑娘呢?更别说心仪的了!” 夏见泽“扑哧”一笑,说道:“别人不知我还不知你?你从小就是个挑剔的.也不知道将来会挑了哪家姑娘,哈哈!哎,还别说,我还真有点儿好奇了!” 说到从前,两人的心情都变得轻松了些,可是计世宜听到后边的话,心里嘴里又有些发苦,吱唔了两声,正色道:“今日我过来,是有要事要和郡王商量,郡王接下来不知有何打算?” 计世宜说毕双眸炯炯的望向夏见泽。 如今夏见泽和太子相当于已然翻脸,双方再也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若不早作打算,迟早要被太子给吃掉! 夏见泽眸光微沉,声音更沉,他微微倾身向计世宜,一字字说道:“我想好了,我决定听你的建议。” 计世宜眉棱骨微跳,喜道:“好!”说着起身,单膝跪在夏见泽面前仰头向他道:“我计世宜发誓,此生追随郡王到底,绝不反悔!” “快起来!”夏见泽忙伸手微微扶了他一把,眸光一沉,说道“我们的力量跟太子比起来相差太远,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世宜,很多事都要靠你了!” “放心。”计世宜郑重点头…… 甄府中,东郊百亩园又来人了,向甄夫人禀报,说是甄敏吹了风受寒突然病倒了,请甄夫人示下该怎么办? 前些日子在老家为亡夫守墓的沈氏突然回了上京甄府,在府中住了两日,与甄格非聚了一聚,她执意要去东郊陪沈姨娘,甄格非不好阻拦,便命人好生送她过去,又命那边庄子上的管事务必将一切安排妥当,不可委屈怠慢了沈氏。甄敏也趁机求了父亲,要陪着沈奶奶一起,甄老爷想了想,也同意了。 没想到这去了还不到十天,甄敏就闹出了病来。 甄夫人一听就厌恶,皱眉道:“如今怎样了?你们也是,病了不赶紧去请大夫反倒先回府来了——便是来也该昨儿晚上就来!若是耽搁了,害三姑娘落下什么病根,你们谁当得起!” 那报信的闻言赶紧跪下,说道:“夫人息怒!昨儿沈奶奶用了土法,三姑娘已是好些了,并不曾耽搁。东郊那边偏僻,也没有什么好大夫。大总管便命小人回来禀报夫人,看看是不是请一位相熟的大夫过去再为三姑娘诊治诊治更保险些?” 甄夫人一时沉吟起来。甄敏好歹是府上的姑娘,若是请了大夫只命一个下人陪着去似乎有些不太妥,万一叫人传出什么“虐待庶女”之类的话来就更不好了。 甄钰看出甄夫人的顾虑,便笑道:“娘,不如我去一趟吧!若是情形不好,便顺便将三妹接回来。” 白姨娘也忙陪笑道:“婢妾也没什么事,要不婢妾陪着二姑娘一起去?”那日闹了一场之后,次日白姨娘就过来赔了罪,这几日更是小心翼翼的侍奉在甄夫人身边。 甄夫人点点头:“这样也好!这就去吧!今儿还能赶着回来!” 甄钰和白姨娘答应一声,便忙让人套车去请相熟的大夫,这边二人各自回院子里更衣,一会儿与大夫在城门口汇合。 一行人匆匆到了东郊百果园,甄敏果然病得不轻,虽然高烧已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恹恹的样子,沈姨娘脸色憔悴,眼睛也有些红肿,据她说甄敏吃什么吐什么,阄了半宿了。 大夫诊脉之后,开了药,好在来之前问了状况,估约着用得着的药材都带了一些,趁此将药也抓了,立刻煎了一付给甄敏服下,不多会她便安安稳稳的睡过去了。 甄钰见已无事,便欲回府。沈姨娘和沈氏担心甄敏的病情反复,便苦求甄钰等留下住一晚。 白姨娘一听就吓坏了,甄夫人要是知道甄钰在这儿住一晚上,还不得担心成什么样?明日回府去,她不挨骂才怪!于是便从中笑着周旋,最后让那大夫留下多住一晚,她和甄钰先回城,到时候叫人去他家里知会一声。当然,出诊费用自然是加倍的。 那大夫虽然有些不太愿意,但看在甄府的面子上也不便拒绝,勉强答应了下来。 白姨娘眼见时候不早,于是与甄钰一同上了马车往回赶。 轻轻掀起帘子一角,望着外头正渐渐西移已经黯淡许多的太阳,山体的阴影也被拉得很长很大,将整个道路都遮了起来,森森的凉意渐渐浮起,浸入车中。 甄钰下意识搂了搂身体,往后缩了缩。 “姑娘,外头有些凉了呢!”白姨娘说着,扶了甄钰肩头一把,向秋心、秋朗道:“可带了披风?快寻出来给姑娘披上!老赵,你赶车快一点儿!” 秋心、秋朗忙答应一声,从车座底下拉出一个小小的藤箱,从中翻出一个半新不旧的玉色包袱打开,拿出一件藕荷色的章绒绣海棠花的披风,轻轻一抖,给甄钰系上。白姨娘也在一旁帮忙。 突然“咕咚!”一声闷响,马车重重的顿了一下,一车的人都晃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秋心一句话还没问完,只听见“铮铮”几声脆响,有利箭破空而来,钉在外车厢上。 几个人吃了一惊,耳畔听得老赵一声惨呼,咕咚一声重响应是栽倒在地。 “姑娘,咱们,咱们是不是遇上打劫的强盗了!”白姨娘脸色发白,瑟瑟发抖靠在甄钰身上。白姨娘的丫头春雨“啊”的惊叫一声,身子发软,竟瘫倒在了车厢里,牙齿咯咯作响。 第346章 “我出去看看!”秋朗秀眉一挑,顿现无限飒爽英姿。 秋朗纵身跃出马车,下一刻,便听到兵刃交接的叱咤打斗声,同时有人欲抢攻进来,幸好有个秋心尚能抵挡几下。 秋心探头往外瞧了瞧,来者共十人,青巾蒙面,身手敏捷,相互配合无间。若论单打独斗,都不是她和秋朗的对手,可是对方人多势众,一时之间不分伯仲。 而这边车厢狭窄,根本施展不开。 “白姨娘,你快带着小姐走,我和秋朗挡住这些人!”秋心再不迟疑,一扭头向白姨娘喝道。 白姨娘腿脚发软,目光涣散失神,望着秋心只是胡乱的点头,其实根本什么也没听进去。一柄雪白的长剑从一侧车帘破空而入,恰恰离白姨娘的脸只有一寸的距离,雪白的利刃带着森森寒气扑面袭来,白姨娘尖叫一声整个身子往后倒去。 秋心气急,一边劈手抵挡,一边趁隙一把揪住白姨娘的衣襟厉声喝道:“白姨娘,不想死就带姑娘快点儿走!” “姨娘,我们走!”甄钰再不多想,一把拉着白姨娘的手,在秋心的掩护下跳下了马车,拼命往前奔跑。 有刺客欲分身追赶,被秋心一把暗器阻了一阻,同时也伤了两人,就这一刹那,秋心大喝一声加入上去,姐妹两人已经将众刺客缠斗不能脱身。 这条路是官道,这一段虽然有些偏僻,但也不至于毫无人影,白姨娘和甄钰跑了好一会仍然一个人也没看见。 白姨娘跌跌撞撞喘着粗气,拉着甄钰只顾没命的跑,最后一跤摔到了地上,喘着气道:“二姑娘,婢妾,婢妾跑不动了!”白姨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可怜巴巴的望着甄钰。 “姨娘怎么样?受伤没有!”甄钰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忙将白姨娘扶着坐在地上,随后一惊:“这是在哪儿?” 不知不觉间,二人竟跑岔了道,但见两边荒草灌藤陌陌萋萋,根本不是在宽阔的官道上了。 “这?”白姨娘也不由变色,忙挣扎着起来,急道:“不行,二姑娘,咱们快快回到官道上去!这儿,这儿……” 甄钰点点头,说道:“官道上人来人往,那些人一定不敢久留,秋心和秋朗应该没事了正在找咱们。咱们这就赶上去。”甄钰心里焦急,万一秋心、秋朗赶到了她们前头那就麻烦了! “姨娘,你还能走吗?”甄钰瞧了一眼白姨娘摔破了皮的膝盖担忧问道。 白姨娘生怕甄钰将她一个人撇下在这儿,连连点头忙道:“能,能!我能走,二姑娘!”她心里一急,脚上用力,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的直抽气,若不是甄钰赶紧上前扶住又要摔了下去。 白姨娘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结结巴巴说道:“二姑娘,劳驾二姑娘替婢妾寻一根拐杖就好。喏,如同那根树枝那样就好。”白姨娘努努嘴。 甄钰抬眼看过去,点点头:“姨娘等等。”说着便过去欲将那树枝折下来。 不料,白姨娘悄悄从地上摸起一块锋利的石头,手上紧了紧,背着手向甄钰背后走了过去,猛然抬手向着她—— 白姨娘从未做过这等事,手中砸过去的时候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不料手腕猛然一紧像是被一把钳子稳稳的钳住一下也动不得。白姨娘一惊一颤“啊”的尖叫起来,猛然睁开眼,正见自己的儿子甄克守抿着唇冷冷的盯着自己。手腕也是被他紧紧的抓住。 甄钰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尖叫还以为是被人寻上来了,心头一凉,下意识回头,正见着这一幕,她愕然睁大了眼:“白姨娘……” 有一刹那甄钰以为是自己看huā了眼,眼前这个举着石头欲害自己的是那个平日里三不着调没头没脑的白姨娘吗? 甄克守慢慢的放开了手,默默的站在白姨娘的面前,默默的看着她。 白姨娘面无血色,人一下子软了下去。她踉跄几步“咕咚”一声闷响,手中的石头跌落在地,她痛苦的呻吟一声,猛然抬手“啪”的重重掀了甄克守一个耳光,嘶声哭道:“我,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三哥!”甄钰忙上前拉着甄克守看他的脸,那张白皙的脸颊上鲜红的掌印触目惊心。 白姨娘脸色灰败,目光闪乱无神,望望甄钰,又望望甄克守,身子摇摇晃晃,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 甄克守眸中闪过一抹痛苦和不忍,嘴唇嚅嚅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他能说什么?姨娘谋害嫡出的妹妹,纵是他成功拦住了,他也没有求情的资格。 “姑娘!三公子,白姨娘!”秋心和秋朗带着甄克守的小厮匆匆赶了过来,见他们无事都舒了口气。秋心忙道:“姑娘,咱们快点儿回去吧!还好后来恰好碰上右卫营训练归营的官兵,已经没事了。” 甄钰这才想起,这一片离驻扎右卫营的伏牛山很近。甄钰心头凛然,下手的人果然好算计,谁想得到在军营附近也有盗匪拦路呢! “姑娘可知我们碰上的是谁?嘻嘻,说出来吓姑娘一跳”秋朗叽叽咯咯的比划着笑道:“就是那个简家的简瞻荣,嘻嘻!那小子看起来倒是顺眼了许多,我还以为他会趁机落井下石呢,想不到——” 敏感的秋心突然觉察到了点什么不对,见秋朗还在没心没肺的滔滔不绝悄悄的将她的袖子拉了拉,陪笑道:“姑娘,三公子、姨娘,咱们快点儿回去吧!” 甄克守脸色唰的变了,祈求的望向甄钰。白姨娘也从刚才狂迷混乱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想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白姨娘的瞳孔骤然一缩“啊”的一声跌倒在地。甄克守惊叫“姨娘!”忙上前弯腰扶着她。 秋心秋朗相视一眼,满心的狐疑。 甄钰稳了稳神,吐了口气缓缓道:“白姨娘受惊了,你们先退远一点儿,我和三哥哥安慰安慰她,马上就来。” 秋心、秋朗和甄克守的小厮答应一声,往远处退了开去。白姨娘受惊出丑,自然不希望让府中下人看见,秋心、秋朗听到甄钰这么吩咐也不觉有何不对。 “妹妹……”甄克守感激的向甄钰点了点头,白姨娘身子轻颤,开始发起抖来。 “姨娘不想说说,这是为何吗?”甄钰瞥了一眼渐渐西沉的太阳:“天色就要晚了。” 白姨娘吃惊睁大了眼:“你、你肯放过我?” 甄钰不语,瞥了一眼甄克守。 甄克守心头一震,急道:“妹妹,是我不好!求妹妹放姨娘一条生路吧,将来,将来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我愿意用我这条命来赔给妹妹。若违此言,不得善终。” “你——”白姨娘又气又急又痛,愤恨的瞪向甄克守。甄克守这话,分明就是说给她听的! “三哥,我若要怪白姨娘,就不会支走秋心她们了!何况刚才也是三哥救了我,白姨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甄钰语气神态皆是淡淡,看在白姨娘眼中却格外刺目。 白姨娘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呼”的一下猛然站起,瞪着甄钰恨恨道:“怎么回事?你回去问问你母亲怎么回事!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是宝贝,我的儿子就活该是任人践踏的草吗!” “姨娘!” “姨娘何出此言?” 甄克守和甄钰不约而同。 “你闭嘴!”白姨娘转头向甄克守怒视,回过来继续道:“夫人她太偏心了,她看不得克守比克善好,可怜我儿,这么些年来战战兢兢在夫人眼皮子底下生活,在夫人面前比在我面前还要恭敬孝顺,可又能怎样呢?在夫人眼里他什么都不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克守一生就这么毁了!” 甄钰淡淡一笑,说道:“姨娘既然这么会为三哥着想,当初就不该嫁为人妾。姨娘纵然不平又能如何?世间的礼法规矩如此,谁也无法改变。三哥是娘的儿子,他恭敬孝顺娘本是该当,姨娘有什么不服的?这些年我娘对三哥怎样我也都看在眼里,三哥何尝受过什么委屈?我知道姨娘是为这次三哥不能参加春闱心生怨愤,姨娘却不知,这么做才是对三哥最好。有些事我说了姨娘也不会明白,三哥心里却是明白的。” 甄克守苦笑:“姨娘,这是我的主意,与母亲无关,更与妹妹无关,你这么做,是要置我于死地吗?” 白姨娘心口一堵,恨恨的低哼一声,咬咬牙说道:“既然落到你的手里,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事与克守无关,请姑娘高抬贵手,放过克守,我,我也可以含笑九泉了!”白姨娘悲从中来,忍不住洒出了几滴泪。 甄克守眸中一黯,轻叹道:“姨娘这是说什么!”甄克守心中十分懊恼,懊恼没有早早的跟白姨娘解释清楚。他以为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没想到白姨娘一直都记着。那日白姨娘在甄夫人面前闹了一场,后来看到白姨娘对甄夫人突然格外巴结起来,他心里就暗暗的有些疑惑。白姨娘是个懒散人,今日主动提出陪甄钰出门他心里更是隐隐不安,鬼使神差的骑马悄悄尾随在后,不料差一点儿就——(未完待续 第347章 甄钰目光闪烁,长长的眼睫毛眨了眨,说道:“看在三哥的份上,这次的事我不会跟娘说,我只想知道,是谁让姨娘这么做的?” 甄克守脸色也骤然一变,目光炯炯望向白姨娘。白姨娘害了甄钰,难道就能帮他了吗? 白姨娘一惊,神情突然有些慌乱,下意识求救似的望向甄克守。从前无论出什么事,她也总是这样抓住儿子这根救命稻草。 甄克守看在眼里心中微酸,上前扶着白姨娘,轻轻道:“姨娘,你快说啊,谁让你害妹妹的?” 甄钰蹙眉,说道:“姨娘是想让我爹还是我娘来问才肯说吗?” “是太子!”白姨娘心里一慌,脱口而出,随即心头一阵后悔。 甄钰和甄克守脸色却是大变,二人相视一眼,心头突突直跳。甄老爷一直不肯归顺太子,甄家兄弟和甄钰都很清楚,没想到太子竟然派人和白姨娘联系上了。甄钰联想到那日在天光云影,太子这么迫切想要除掉她,想必是怕夏见泽捷足先登吧?甄钰心里既恼且忿:她成了什么了!他们兄弟之间争斗,这本应该是离她多么遥远的事,怎么莫名其妙的竟卷了进去? “只要杀了我,太子就会重用三哥哥,三哥哥将来就可以平步青云、前途无量,是么?”甄钰一字字道。 甄克守脑子里“嗡”的一下,喃喃无力道:“姨娘,你,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白姨娘有点儿心虚的瞧了甄克守一眼,想到甄夫人的蛮横不讲理,气势顿时又足了两分,气道:“是又怎样!夫人既然不许克守出头,我为什么不能为他争取?夫人将我的儿子如此践踏,我又为何不能——”白姨娘猛然想到甄钰就站在自己面前,忙刹住了口。 “姨娘,”甄克守又惊又怒,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浑身发抖。他一跺脚恨恨道:“姨娘往后莫要再动这种心思,不然休怪我以后再也不认姨娘!” “你——”白姨娘不敢置信的瞪向甄克守。 甄克守冷冰冰的与她对视,一字字道:“我是认真的,姨娘。” 白姨娘咬咬唇,扭开了头,心里一阵气苦。太子的人何止说了这些?还说了,如果她不肯照做的话,就是同太子作对;同太子作对,就是同将来的天子作对;同天子作对,她先摸摸自己有几斤几两!再掂量掂量她的儿子有几斤几两。 她心里对甄克守看得极重,因为春闱一事本来就对甄夫人一百二十分的不满和愤懑,哪儿还经得起利诱威胁的轮番轰炸?不知不觉的就点了头。可后来也后悔过,尤其午夜回首,总感觉心上压了一块大大的石头,怎么睡都不安稳。 她以为太子改变主意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到了这个时候,她想要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走罢,咱们先回府!”甄钰轻叹,瞥了白姨娘一眼:“姨娘以后就在绿萼轩中好好呆着吧,没事不要乱走。” 白姨娘颤声道:“那克守怎么办?太子那边——” 甄克守冷笑道:“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怎么不用脑子好好想一想?” 白姨娘顿时语塞,垂下头不敢看他。 甄钰招手叫来秋心、秋朗,一行人沿着来路回到官道上。 老赵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精神萎靡的站在一旁,性命无碍,但看样子不能赶车了;春雨也站在一旁,脸上惊惶之色仍有存余。一旁还松松散散站着二三十个牵着马的士兵,见她们一行人过来,这些人忙站直了直,一齐向这边望来。 “钰——呵呵,甄姑娘,好久不见!”简瞻荣咧嘴一笑,搓着手走上前来。 甄钰看过去,见他身上穿着校尉服,戴着红缨头盔,腰间像模像样的斜挂着一把宝剑,肤色黑了些,不过看起来精神比从前好了许多,那种令人见之即厌的气质也消退了去。 “今日多谢简公子相救!”甄钰一笑,向他福了福身。 “客气,客气!甄姑娘快起来!”简瞻荣连忙抬手,满脸是笑,眼神管不住的直往甄钰脸上瞅,不觉神魂颠倒又有几分迷离起来。 白姨娘一看这样,顿时愕然,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甄克守也微微蹙眉,下意识将甄钰挡在了身后,含笑向简瞻荣拱拱手,正要客气两句,听到秋朗重重咳了两声,简瞻荣见了鬼似的忙收回目光,连连陪笑道:“天色不早了,甄姑娘赶紧回府吧,要不要我们护送甄姑娘一路?” 甄克守回头瞧了甄钰一眼,正欲拒绝,甄钰突然笑道:“这,会不会耽搁了简公子回营啊?” “不会不会!”简瞻荣眼睛一亮,忙笑道:“甄姑娘快上车吧!” 甄钰点头一笑,说道:“那就麻烦诸位了!”说着扶着秋心的手臂上了马车,白姨娘和秋心姐妹也上去了。甄克守依旧骑马,老赵则坐在车沿,由甄克守带来的小厮负责赶车。 简瞻荣一直送甄钰一行到了城门口才打马转身离去。 回到甄府,也只说老赵不留神跌了一跤,并无他言,白姨娘见状,方放下了一大半的心,与春雨回绿萼轩去。 “妹妹何必让那简瞻荣送呢?他可是太子外祖家的人。”甄克守蹙了蹙眉,如今说起太子,除了敬而远之,他心里还有怨愤。没想到太子这么卑鄙,竟然连旁人府中后宅女眷都利用上了。今日白姨娘若真的害死了甄钰,这是自家恩怨,跟他太子可是半点儿关系都没有。若不是白姨娘亲口承认,谁能想到他的身上? 甄钰淡淡道:“正是因为他是太子外祖家的人,所以才让他送啊!” 甄克守一愣,甄钰又正色道:“三哥,今日这事我不会告诉娘,但是爹那里——等会儿二哥与我一起去一趟爹那里吧!” 事关重大,如果不早早跟甄老爷说清楚,万一将来发生什么事,甄老爷将会措手不及。太子的人既然连甄府后宅这点儿事都清楚,府中指不定哪个角落里就蹲着什么别有居心的人,太危险了。甄钰并不认为这么大的事自己能够摆的平。 甄克守面色一变,沉默片刻,终于点点头,黯然叹道:“好,一会儿咱们一起去。”甄钰明明白白的坦然跟他说,又邀他同去,是怕他心里会胡思乱想。她都做到这样了,他又怎么好拒绝? 不多会两人来到甄老爷的书房,一见面甄克守叫了声“爹”就跪了下去,倒叫甄老爷吃了一惊。 听完兄妹俩的话,甄老爷不禁大怒,黑沉着脸半响不说话。 他没有想到!谁又想得到呢?这种事若说是沈姨娘做甄老爷还信些,白姨娘?他轻叹着摇了摇头,蓦地心头又是一紧。 “你先起来!”甄老爷叹道:“这事不怪你,好在你及时赶到,否则——”甄老爷望向甄钰,心有余悸。 甄钰一边去扶甄克守一边向甄老爷摇头笑道:“爹放心,我没有事。” 甄老爷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说道:“这事没有告诉你们母亲,做的很好。你们母亲那个脾气——” 甄老爷简直不敢想象,若是他的夫人知道了这事,不但白姨娘,连甄克守都要受连累。到时候,连他都未必劝得住! “爹,对不起!”甄克守心情十分复杂矛盾,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站在什么立场来看待这件事。白姨娘不是个心狠手辣的恶毒之辈,可是却做出了这种事来,说到底都是因为他!可是,她一点也不了解他,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行事准则和价值观,总是自以为是的声称为他好、替他着想。 “别往心里去,你妹妹不是也没怪你吗?”甄老爷温和的望向儿子。 甄钰亦笑道:“是啊,三哥,咱们仍像从前一样。三哥可不能同我生分了!” 甄克守一笑,向甄钰点了点头。 甄老爷随即吩咐心腹:“叫人把白姨娘叫来,立刻就来。” 甄克守脸色微变,垂下了头。 白姨娘刚刚换了衣裳、上了药不久,听到甄老爷叫自己过去吃了一惊,却不敢磨蹭,忙随着来人去了。 来到书房,看到甄钰和甄克守都在,白姨娘下意识向甄老爷望去,对上他那沉静锐利的目光,白姨娘心神俱震,脚上一软差点儿跌倒在地。 “老、老爷您找婢妾何事?”白姨娘慌忙避开眼神,向甄老爷陪笑道。 甄老爷盯着她徐徐道:“叫你来,是有些事想要问你,今日发生的事,钰儿和克守都跟我说了,但是我还想听你说一遍……” 白姨娘低呼一声,惊恐而愤怒的瞪向甄钰,甄老爷大怒,沉声喝道:“到了此刻你还不悔改?我从没想到,竟连你也看走眼了!” “爹,我和三哥有些累了,我们就先回去了。”父亲和姨娘在这儿对峙,她和三哥留在一旁只有碍眼的份,还不如赶紧离开的好。也省得大家彼此都尴尬。 甄老爷本来也是这个意思,之所以在白姨娘来之前没让他们走也是对白姨娘的威慑之意,他要教训自己的妾室,自然也不便当着儿女,尤其这个儿子还是这妾室所出。 第348章 见父亲点了点头,甄钰便与甄克守一起退出去了,屋子里立时便传来白姨娘呜呜咽咽的低泣声和甄老爷隐隐的怒斥。两人相视一眼,心头都很沉重。 甄克守勉强打起精神,跟妹妹说了几句话,二人便告辞各自回去。 三人都没想到,在甄老爷的威逼之下,竟从白姨娘口中又得到了另外的消息。这事拐着弯抹着角,竟跟沈姨娘有关。 沈姨娘不甘就此度过余生,不知何时与太子妃的人勾结上了,甄府中的探子不是太子安插进来的,而是府中原本的下人被威胁利诱——沈姨娘管家那么多年,对府中情形了若指掌,她太清楚什么人能够容易被收买了! 沈姨娘与太子妃达成的协议就是,让甄敏入东宫做太子的侍妾。将来她好母凭女贵。 太子妃正中下怀,故意略作沉吟就答应了。皇后之所以想要甄钰进东宫还不是因为她是甄尚书的女儿吗?甄敏同样也是甄尚书的女儿!甄敏进了东宫还不是一样?而且,甄敏是庶女,总要比甄钰这个嫡女好拿捏的多,但是对甄老爷来说掣肘的效果确是一样! 大夏朝豪鲜有姐妹共事一夫这种事,甄敏进了东宫,也相当于堵死了甄钰的路,太子妃何乐而不为? 原本她二人之间的协议内容不包括甄钰的性命,这是后来太子加上去的。太子妃心中更喜! 甄老爷问出此事,心中掀起滔天的风浪,对于沈姨娘,他是彻彻底底的绝望了。母凭子贵这种主意,多半也有沈氏的参与。至于甄敏,甄老爷心中微沉,如果她也知道这件事而隐瞒不报的话,他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甄老爷将白姨娘训斥一顿,随后命万管家暗暗留神府中各人的情形,随后便命人将甄敏从东郊庄子上接了回来,让甄夫人快快找户人家,将甄敏先嫁出去。 甄钰和甄克守知道这事后不约而同想到了那日之事,心里隐隐约约的想到些什么,顿觉有些不安。 甄夫人不知就里,听了甄老爷的话心里十分不快,当即就沉下了脸,很不高兴的说道:“长幼有序,钰儿的婚事都还没定呢,怎么倒给三丫头办起来了?再说了,她不也得参加选秀吗!” 甄老爷道:“选秀的事我求过皇上,只说敏儿命里该需早嫁,皇上恩准免了。钰儿的婚事咱们做一半的主,另一半还得看皇上的意思,横竖也不急,再等等也无妨,再说了,夫人不是也舍不得钰儿吗!” 长幼有序,他何尝不知道?可若不这么做,让沈姨娘和甄敏彻底死心,保不准还会做出什么来!说不得,只好如此了! 甄夫人仍是满脸的不快,赌气道:“这传了出去,怎么好听呢?姐姐还未订亲,妹妹倒要嫁人了!外人不明就里的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闲话呢!说起来倒也怪了?老爷为何突然间有了这般想法?” 甄夫人不由得警惕起来,狐疑的瞪着甄老爷。 甄老爷哪儿敢将个中缘由说出来?轻叹一声坐在她身边,伸手将她揽着,柔声哄道:“还不是为了你!敏儿刚去东郊就病倒了,钰儿和白姨娘去看她,回来的路上马车差点儿就出事,我是怕将来夜长梦多啊!” 老赵受了伤,这事是瞒不住的,只不过报到甄夫人这儿来的时候将这事简化又简化,甄夫人气是免不了的,但过后也没有多想。此时听甄老爷这么说来,顿时心一紧,斜着眼睨着他,眸底含着深深的沉思。 甄老爷“呵呵”轻笑了笑,说道:“夫人也不必多虑,唉,我也是不想将来发生什么始料不及的事。倒不如早点儿把她嫁出去的好!对方的门槛也不用太高,过得去就行,主要是人品要好,将来不至于让她受苦。” 甄老爷眼底划过一丝黯然,自从沈姨娘出事后,甄敏对他跟从前还小的时候明显彻彻底底的不一样,每次看到她用那种淡漠疏离中带着点点怨恨的眼光看向自己,甄老爷都会觉得心里很沉重。可是,他不愿意将她亲娘做的那些事告诉她,她还小,他不忍她承受那些本就不该她承受的东西。 他更没有想到,沈姨娘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还妄想一步登天,果然是从前他对她太宽容的缘故。妾室就该有妾室的规矩,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些。 甄夫人听了这些话不由得有些动摇,甄府中其实最想甄敏早日消失在眼前的就是她。丈夫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 甄夫人叹了口气,仍旧心有不甘的闷闷道:“可是,不是太委屈钰儿了吗?将来钰儿说亲,没准有人要在这上头做文章的!” 姑娘家的闺誉,就好比一块雪白的素缎,哪怕沾上了米粒大小的一点污点,浸染开来,这一整块缎子便都毁了。 甄老爷知道她这是答应了,心头一松,宽慰笑道:“钰儿这么好,谁嫌弃她损失的是谁。夫人不是一直说要给钰儿找一个真心疼她护她的良人吗?如果仅仅因为这个便嫌弃了钰儿,这样的人怎么也算不得良人!” 甄夫人心里骤然通透,含笑点头道:“老爷说的不错!这么说来这不是坏事反倒是好事了!” “我看也是!”甄老爷一笑,又道:“敏儿的事,还得你多操心了,越快越好。” 甄夫人想了想,笑道:“眼前就有一桩,是鸿胪寺张侍郎的夫人前些日子闲话间聊到的。她的堂妹夫家里有个侄子正到了适婚年纪,正想要结亲呢!那孩子过两个月就要赴湖南一个县城上任知县了,这事来得太突然,他家里便想着赶紧成了亲再去。不然这一耽搁,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我当日听了一下,好像各方面都还不错,只可惜成了亲就要出远门!” 甄老爷听了眼睛一亮,出远门好,越远越好,越久越好!于是果断拍板:“既然夫人也觉得还不错,那就这家了!夫人这两日便派人上门去问问吧!” 甄夫人又一刹那的失神,微微睁大了眼,随后笑道:“老爷这是——说真的?” 甄老爷点点头:“这种事岂能开玩笑?只有一件夫人问清楚了,对方人品要好,到时候天高路远,就是想照顾也照顾不到……”甄老爷说着又有些惆怅。无论如何,甄敏也是他的女儿。 甄夫人忙笑道:“老爷放心!我会打听清楚的。”心里却想,甄敏那个性子,不欺负别人就好了,别人还欺负她? 甄夫人果然认真盘算起此事来了,心里颇有几分畅意。甄老爷舍得将甄敏远嫁,也就说明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不过尔尔。对于甄敏先甄钰而出嫁的事,也就没有那么介意了。 没过两日,这件事就定了下来。对方一听甄府愿意将女儿嫁过去,虽然有些意外,随后又高兴起来,满口的答应了。 因时间紧迫,换庚贴、纳彩、下聘的程序也走得很快,经阴阳先生批字之后,选定了吉日就定在三月十二。 事情定下来之后,甄夫人便命府上一项项事宜准备起来,又派人去东郊庄子上给沈氏和沈姨娘知会一声。 沈姨娘知道后眼前一黑,“咕咚”一声就栽到了地上,慌得丫头们尖叫失措,又是灌还魂汤又是撬牙关,又是抚胸又是拍背顺气,足足闹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沈姨娘才呻吟一声悠悠醒转。 沈姨娘一双眼睛失去了所有的光华亮彩,仿佛迷失了心智,直愣愣的瞅着青色的帐顶发呆。 她知道此事并非空穴来风,当这个消息传来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她的谋算甄老爷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有这么一事,这是要彻底的断绝她的希望,让她死心。 惊惧惊怒之下,她受不住刺激这才一下子栽倒了下去。 此刻悠悠醒转,心中除了惊惧更多是愤恨。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为女儿谋求幸福这有何错?他们好狠的心,竟要把她的女儿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远嫁!这一辈子,她还能再见到她吗? 沈姨娘懊悔极了,如果她早知今日,一定会先斩后奏,早就将女儿送进东宫去了,何至于弄到现在的地步! 沈姨娘到底不甘,眼珠一转,便命丫鬟去请沈氏。 事情没有到最后一步,她总是还要试一试的。 此时沈氏也得到了甄府中传来的消息,沈氏一呆,也是半响回不过神来。甄敏小的时候,她就最疼她,听到她就要仓促远嫁,沈氏心如刀绞,立时就呆了。可如今庚帖已换,聘礼已下,连日子都定好了,她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再来改变什么? 而且沈氏再次回到上京,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她的女儿跟从前也不太一样了。 沈氏心里很茫然,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当初她是有心设计,想让甄老爷休了甄夫人,将沈姨娘扶正。毕竟宋家已经败落成这个样子,甄老爷要休了甄夫人不是没有可能的事。而她沈家对甄老爷恩情大如天,沈姨娘即便是妾室扶正,外人也只会传作一段佳话,没有什么道理用这事来做文章。 第349章 甄老爷这样的女婿,她没有理由不动心;沈姨娘是自己相依为命的女儿,她更没有理由不为她打算! 可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甄老爷和甄夫人闹成了那样,他也没有动过休弃她的念头。 想起前事沈氏不禁苦笑,一直都是她自己妄想了。甄老爷如果是那样的人,根本不会接纳她们母子两个入府待如贵宾。 这些年来,他们夫妻两个冰释前嫌,更是将她们母女本就如泡影般的希望完完全全的戳破!她不是没有纠结、不甘、愤恨、努力过,但经过这个过程,让心思一点一点的沉淀下来,她不得不痛苦的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可惜,局中人不是她,她愿意接受事实好像并没有改变什么。到了这一步,沈姨娘仍然不肯放弃。 心底深处,她隐隐的有些后悔,后悔当初让沈姨娘做妾。 甄敏突然之间定下亲事赶着就要出阁,沈姨娘虽然什么都没有告诉沈氏,但沈氏仍旧猜到这其中必定有因。她不肯说,她问也是无用,何况,如今这般情形分明表明甄老爷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她就算问了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沈氏在自己院子里嗟叹,见香草过来请她去看沈姨娘,她眼神微黯,轻叹一声,仍是去了。 沈姨娘见了她如同见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身抖唇颤,好一会才放声大哭了出来。 沈氏的心一下子又乱了。 “娘·若是老爷夫人不肯作罢此事,请娘务必将敏儿接过来,再陪我住两日,我再好好的看她几眼。这往后要再见,可就难了!”沈姨娘触动心肠,忍不住悲从中来,又流下了两行清泪。 沈氏默默的点头答应,笑道:“老爷不会这么绝情,会让敏儿来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这门亲事想要退掉·那是不用想了! 沈姨娘没料到的是,沈氏没有接来甄敏,甚至沈氏都没有回来,而是府上的余二管家和王妈妈带着几个仆从婆子来了,说是接她回去小住些时候,好好的陪陪三姑娘。 沈姨娘一听这话气得眼前又是一阵一阵的发黑,推说自己病了不宜移动,硬是不肯动身。不料王妈妈压根不管,命人将马车收拾妥当,硬是叫人将沈姨娘拉上了车·笑着劝道:“三姑娘也想姨娘呢,姨娘不回去看看,三姑娘岂不伤心?姨娘就不怕三姑娘会恨姨娘吗?” 沈姨娘心里“咯噔”一下,情知王妈妈是铁了心的,自己纵然抗拒也无用,何必弄得太难看?当下恨恨推开欲上前扶持的婆子,扶着香草的手上了马车。 甄敏就要出嫁了,甄老爷岂能让她出府?把沈姨娘接回去,一来是成全她们母女之情,二来·也是便于将沈姨娘软禁监视,以防再出事端。 甄府中各项事务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甄敏只是个庶女·原本也没有多大的排场,只是这是甄老爷的第一个子女成亲,又是远嫁,因此刻意办得隆重了些。甄夫人又命人将各色嫁妆和刚刚缝制好的大红嫁衣拿给甄敏看,甄敏见嫁妆甚是丰厚,又听闻对方家世相貌,料想将来也是前途无量,心底的委屈和反感便也慢慢消失了几分·暗道走着瞧!终于肯安安静静的在房中侯嫁。 这一日·甄敏给甄夫人请安之后,小心翼翼的提及想上广恩寺进香。 当着甄老爷的面·甄夫人也不好拒绝,想了片刻便点头道:“那就去吧!进了香早些回来。就要出阁的姑娘·不好再外头呆的太久,省得惹人闲话!” 甄敏嘴角轻轻的翘了翘,神情中隐隐表露出两分不以为然和不屑——对甄夫人,她一向来是如此,嘴里却淡淡笑道:“母亲放心,要不了多少时候的。对了,我想让几位姐妹陪我一起去,可以吗?” 甄克善一听甄敏这么说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抬眼向她瞅了过去,说道:“母亲,不如我们兄妹几个都陪三妹去一趟吧。” 甄夫人还没说话,甄敏却是笑着直言拒绝:“不,我不想要二哥和三哥跟着,只想几位姐妹陪我一起就好了!” “你——”甄克善没想到甄敏会这么说出来,登时愣住。 甄夫人也是一怔,怒气渐渐涌上心来,冷冷的凝着甄敏。 “二哥为何这般看我?”甄敏咯咯轻笑起来,抬手轻轻掠了掠鬓角的碎发,嫣然笑道:“二姐姐身边可是有秋心、秋朗两个又有本事、又有忠心的丫头护着呢,难不成二哥哥还怕我会害了姐姐不成?” “三丫头!”甄老爷变色,不悦斥道:“不可说这么没规矩的话!”甄敏脸色微微白了白,闪过一抹受伤,倔强的抬眼望着甄老爷道:“爹,这是女儿出嫁前最后一个心愿,爹也不肯答应吗?大不了让白姨娘、刘姨娘也跟着就是!” 甄老爷望向甄夫人,甄夫人半点儿兴致也没有,淡淡道:“老爷自己看着办吧!”这个魔星,横竖就要出嫁了,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儿小事影响了自己的情绪或者再起纠纷。 甄老爷当然不会让白姨娘出门,便望着刘姨娘道:“明儿你便陪着她们姐妹一起去吧!” 刘姨娘一点儿也不情愿夹在她们姐妹之间左右为难,甄老爷开了口她又不敢拒绝,只得陪笑答应了下来,却又小心翼翼请求道:“老爷,四姑娘这两日受了些风寒,明日就不去了吧?” 自己既然躲不掉,让女儿躲开了也好。 甄老爷点点头:“那就让她在府中休息吧。要不要紧?可请了大夫?” 刘姨娘忙笑道:“谢老爷关心,已经不碍事了,休息休息不见风就好了!” 甄老爷点了点头不再言语,甄敏却是含讥带诮的笑着瞥了刘姨娘一眼。 次日,刘姨娘果然带了她们姐妹三人一同出门,三姐妹和刘姨娘上了马车,秋心、秋朗照例也正要上去,甄敏忽然蹙眉道:“这马车这样小你们还往上挤什么?坐后边的车去!二姐姐,你说呢?” 秋心、秋朗面色微变,望向甄钰。 甄钰笑道:“三妹妹说的是,秋心、秋朗,你们和海棠她们都坐后边那辆车。” 秋心、秋朗点头应了声“是”默默去了。刘姨娘一口气松了松,生怕她们还会起争执,忙笑道:“咱们这就走吧,早去早回,省得老爷、夫人他们挂念!” 甄敏轻轻哼了一声,靠着车厢闭目养神。甄钰当她不存在一般,向刘姨娘点头笑道:“姨娘说的是!走罢!” 马车辘辘走动,出了城显然加了速,车厢里的四个人都不说话,各自默默的坐着。甄馨已经懂事,也明白两位姐姐之间那种古怪别扭的关系,亦默默的端坐着不语,只是到底年纪仍是小,免不了转动着乌漆漆的眼珠子到处乱看。 甄敏微微睁开眼睛,见甄馨这副神情不由得微微笑了笑,心中有一刹那的柔软,情不自禁的想到从前。从前姨娘掌着后院大权时,谁敢小看了自己姐妹?那时候姐妹两个同吃同睡、同进同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分享。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甄馨有一次得了一包管事娘子孝敬的冰糖栗子,知道她爱吃便不肯独自吃,非要等她回来才吃,结果她回来后甄馨太着急向她献宝,一不留神摔了一跤那包栗子不小心全部撒到了地上,甄馨急得大哭了一场,还让她哄了半天才破涕为笑。 望着眼前这个眼睛清亮、唇若红菱、小脸嫩的似掐的出水来的漂亮妹妹,甄敏的眼睛突然有点儿发酸。 甄馨目光一转,发现三姐在打量着自己,小脸白了白,有些不自然的别开了目光不敢去看她。 甄敏看得心中一痛,向甄馨招招手柔声道:“馨儿,你过来。 甄馨一滞,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向甄钰望去。 车厢里极是安静,甄敏这一声召唤虽然声音不大,可甄钰和刘姨娘还是听到了,两人不约而同瞟了她一眼。 接收到甄馨望过来的目光,甄钰便微笑道:“三姐姐叫你呢,过去吧。” 甄馨再小心翼翼的瞟了甄敏一眼,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一边起身向甄敏身边过去一边问道:“三姐姐叫我可是有事?” 这一切落在甄敏眼中,甄敏眸光一沉,早已怒意横生,心底那一点儿悄然而起的柔情怜悯立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发泄的恨怒。 “没事便不能叫你说说话么?”甄敏微笑着,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示意甄馨坐下。 甄馨不好意思笑了笑,乖巧的坐在甄敏旁边,身子仍是有些僵硬的紧绷和不习惯,小时候的亲密无间,隔得太久,她已经不太记得了,她记得的只是三姐姐冷冰冰带着狠厉的眼神,那种眼神令她害怕。 瞧着甄馨葱根似的小手,甄敏不觉轻轻的握住,含笑打量了甄馨一回,含笑道:“馨儿真是个有福的。馨儿啊,姐姐就要嫁人了,以后馨儿可要好好的伺候母亲,替姐姐在母亲跟前好好的尽孝,伺候得母亲高兴了,将来让母亲替你找个好人家!” 第350章 甄馨听了这番话小脸涨得通红,垂下了头抿着唇不语。刘姨娘眉头微微蹙了蹙,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瞧了甄钰一眼又闭上了,假装没听见。 甄钰听甄敏越说越不像话,甄馨的头低得恨不能埋进胸前,不由暗恼,望着刘姨娘道:“刘姨娘倒盏茶给三妹妹吧,三妹妹说了这么久不渴吗?” 刘姨娘忙答应一声,从放置在车厢一角的细藤箱中取出保温的紫砂壶,再取出干净的细瓷茶杯,稳稳的斟了一盏茶给甄敏,笑道:“姑娘喝杯茶润润嗓子吧!还有好一会儿才到呢!” 甄敏挑眉微微嗤笑了笑,抬手接过,淡淡道:“多谢姨娘了!” 甄馨如释重负,借机往旁边挪了挪,勉强笑道:“姨娘,我也有点儿渴。” 刘姨娘答应一声,笑着给甄馨亦斟了一盏,又奉了一盏给甄钰。 甄敏被这一打断,顿时也没了接着说的兴致,瞧了甄馨两眼,仍旧闭目养神。 到了广恩寺,一行人进了大殿,照例参拜进香,随后去了打扫干净的厢房稍作休息。甄钰突然想起很久没有去看过前世娘亲的牌位,有心要去,瞟了甄敏一眼,终究放弃了。 “二姐,”甄敏却笑着向她走过来,说道:“我想请二姐和五妹妹陪我一块儿出去走走,”甄敏的语气中有点儿惆怅,说道:“以后,我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二姐姐就当成全我吧!” 甄钰心里暗暗警惕,嘴里笑道:“三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今后你回京了,咱们一样可以来!” 甄敏自嘲的笑了一笑,轻叹道:“到时候,怕也不是这般心肠了!二姐姐,莫非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我能害了你吗?” 刘姨娘提心吊胆一直注意着她们姐妹之间的神情举止,听到甄敏这话不由得变色,身子下意识的微微颤了颤,她生怕甄敏说出些更不着调的话来,忙陪笑着打断道:“后山景致不错·今儿天气也好,不如让丫鬟们陪着几位姑娘出去走走权当散散心,等会儿咱们就该回府了!” 甄敏难得调皮的眨了眨眼,狡黠一笑:“二姐姐你瞧,刘姨娘都这么说呢!” 甄钰只好笑着点点头。 后山的风景依然这么清幽,甄敏怔怔的望着眼前的风景,嘴里滔滔不绝的与甄钰和甄馨说着话,甄钰嘴里应答着,心中却暗暗提防,半响却也没见甄敏有什么异常。 甄敏突然眸一亮·直直的盯着甄钰笑道:“二姐姐,我真嫉妒你,嫉妒你是夫人养的。你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而换做是我拥有便是得了天大的便宜!我以为,能够占一辈子便宜也不错,可惜啊,如今我却什么都没有了,还要被夫人想方设法赶得远远的!姐姐,我早就碍不着你们什么了,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呢?” 甄钰定定的望着她·说道:“三妹妹指的是什么,我不太听得懂。我更不明白的是,为何三哥和四妹、五妹却不像三妹妹这样这么多怨气。三妹妹指责旁人的时候是不是也该反思反思自己?如今三妹妹就要出嫁了·这些有的没的心思更该收起来了!” 甄敏只是冷笑,顿了顿,说道:“你说的倒轻松!想让我像他们那般巴结奉承你?我没那么下贱!” 甄钰面沉如霜,正欲发作,忽的满腔气愤又消了下去,淡淡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府了!” “等等!”甄敏冷声道:“二姐姐急什么?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二姐姐说。” 甄钰瞅着她道:“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也是一样!” 甄敏笑道:“那怎么一样?回去便来不及了!”甄敏话音未落,突然扳过甄钰的身子·袖在袖中的金钗对着甄钰的脖子·锋利的钗头刺着富有弹性的皮肤很轻易的凹下去一块,刺痛冰凉的感觉瞬间令甄钰一僵。 “三姑娘你——”不远处的刘姨娘等惊呼起来·愣愣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三姑娘,快住手!”秋心和秋朗大急赶了过来。 “别动!”甄敏眸中闪现着狂热的光芒·冷哼一声,讥笑道:“你们两个还有力气吗?不妨试一试!” 秋心、秋朗相视一眼,下一秒身子竟软软的倒了下去,姐妹俩这才发觉,双手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了! “三姑娘,你疯了不成!”随行其余两个丫鬟忙去扶秋心、秋朗,刘姨娘吃惊的瞪着甄敏,颤声道:“三姑娘,您、您不能这样,您不能——” “三姐!三姐姐!”甄馨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小脸一片苍白。 甄敏恨极,冷笑道:“这时候知道叫姐姐了?用不着叫得这么亲热!” “甄敏,你要做什么?”甄钰不得不仰着头,艰难的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哼!”甄敏将她往后扳了扳,冷笑道:“做什么?放心只要你不乱来,我也不想做杀人犯!”说着向刘姨娘扬眉喝道:“都不准过来,给我备车!” 刘姨娘紧张慌乱得心都要跳了出来,惊恐的瞪着甄敏道:“你,你要去哪儿?” “你管不着!快点!”甄敏手往前一推,雪白赤金交接处瞬间冒出了一粒鲜红的血珠。血珠渐渐变大,顺着甄钰雪白的颈项细细的往下流淌,在明亮的阳光下呈现出异样的妖娆和诡异。 “别、别!我马上备车,马上!”刘姨娘哆嗦着,怔怔瞧了一眼,一跺脚咬牙转身去了。刘姨娘心里叫苦不已,懊悔今日为何不推脱了这份差事,她早该知道,甄钰和甄敏碰到一块准没好事儿! “你倒是沉得住气!”甄敏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瞥见甄钰神色不变的任由自己挟持,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不由冷唇相甄钰没理会她,表示厌恶的将脸往一旁别了别,引来甄敏一声不屑的低哼。 甄敏挟持着甄钰上了马车,随即向车夫老胡道:“赶车,回城!” 老胡一愣,被甄敏喝斥一声慌忙照办。 甄钰也微微挑眉,觉得有些意外。 不多久进了城,甄敏咬咬唇,说道:“去太子东宫。”看到老胡又在发呆,不由喝道:“快点!” “是,是,三姑娘!”老胡抖着手看好了路,扬起鞭子驱赶马儿。 甄钰脸色大变,惊道:“甄敏!你想干什么!” 甄敏见她急了心头只觉十分畅意,“哈哈”笑了两声,扬眉笑道:“好姐姐,你急什么呀!去了不就知道了!” 甄钰眼珠子转了转,瞥见甄敏面上颇有几分疯狂的神情,不由暗暗叫苦。 太子东宫,这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地方。甄敏她想要做什么?费了这么大心思挟持了自己哪儿不去却去东宫?究竟是谁让她这么做?她又能得到什么? 自己好歹也是户部尚书的嫡女,甄敏这样毫不遮掩的把自己送到东宫,太子又敢对自己怎样? 不对!甄钰脑子一闪,如果是太子想要对自己动手,有的是办法,根本没有必要通过甄敏这么麻烦。难道是——是甄敏自己想要去东宫?挟持自己只是为了开路?联想到甄老爷匆匆为甄敏订亲婚配一事,甄钰心头大震,脱口道:“你想要嫁给太子!” 甄敏心头一震脸色也变了两分,眸中划过妒意,咬牙冷笑道:“好姐姐真是聪明呀!不错!我跟了太子,就能把你踩在脚底下!甄钰,你等着,咱们之间的账我会一笔一笔的跟你算!” 甄钰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她实在想不起来她和她之间有什么账要算! “你简直疯了!” “那又如何?你给我老实点!”甄敏突然皱皱眉,不耐冲着车帘外低喝道:“老胡,你快点儿,磨磨蹭蹭的想要做什么!” 老胡身子一僵,陪着小心无奈道:“三姑娘,这、这前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挤满了人,把路都堵上了……” 甄敏眉头微蹙,瞅了甄钰一眼,将手中的金钗紧了紧,微微向前倾身,轻轻拉开车帘一角往前眺望,冷哼一声道:“等会儿人散了赶快一点儿!” “是,三姑娘!” 不料过了好半响街道上仍旧是拥堵的可以,马车一步也挪不动,听着外头嘈嘈杂杂的喧闹声,甄敏不由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低喝道:“老胡,掉头!绕过这儿!” “三姑娘,这会儿出不去了呀!”老胡为难。 “闭嘴!”甄敏心中益发焦躁,喝道:“让别人让一让,大不了花些银子,回头我给你补上!少给我磨蹭,快点!” 老胡无奈,只得答应。他左挤右拐,口内吆喝着,还真给杀出了一条道退了出去。 “三姑娘,还是去东宫吗?”老胡问。 “废话!快一点!”甄敏气得翻了个白眼,心里一松之后反而更急了起来。 已经过去小半天了,如果不能赶紧赶到东宫,她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变数。她不禁又冷冷瞅了甄钰一眼,这个人天生就是她的克星,每次跟她在一起准没好事,她不能不想多一点! “好,那姑娘坐稳了,小人,小人这就赶车!”老胡小心翼翼的答道。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甄敏又是一声怒喝,只有令胸中充满了怒气,她才觉得浑身充满力量,能够一直撑着她支持下去。她已经走到这一步,再没有退路了! 第351章 老胡吓得连连答应,随着一声清脆的甩鞭声和老胡响亮的吆喝,马儿嘶鸣,马车重重的往后一顿,甄敏和甄钰猝不及防不约而同低呼一声往后仰了仰。 电光火石之间,眼前一亮,车门帘猛然一掀,随着“铮”的一声清脆铮鸣,甄敏手腕一痛,尖叫一声,手中金钗叮铃落地,甄钰顺势往旁倾了倾身,甄敏本能的欲扑上去时,胳膊一紧,下一秒整个人就被牢牢的禁锢住,她缓缓抬眼,怒目相向,冷冷道:“你们赶来了?” 秋心一动不动的扭着她的手臂,淡淡道:“三姑娘,奴婢得罪了。” 甄敏嗤笑一声,索性懒得反抗。 “姑娘,你没事吧!”秋朗忙上前扶起甄钰,看到她雪白的颈上血迹仍在,忙掏出丝帕小心拭去,可仍晕显着铜钱大小的一片紫红,还有脖子上因甄敏勒住而留下的红印。 甄钰将衣裳理了理,吐了口气道:“我没事,只是一点儿小伤,回府。” 老胡心有余悸连忙点头,稳稳的驾着马车往甄府赶,三姑娘这一回可算是…... 听到“回府”二字,甄敏的身子震了震,下意识半睁了眼复又闭上。回府,府中等着她的是什么,她已经懒得去想了! 她错了吗?她只是想为自己的命运努力而已。 那日沈姨娘回府之后,甄敏一看到沈姨娘,刚刚平复下去的心绪一下子又被搅了起来,忍不住抱着沈姨娘大哭沈姨娘一见便不由得垂泪,母女俩抱头相泣。还是沈氏劝解了几句方好。 甄敏当然不肯就这么罢休,向沈姨娘哭闹着不肯远嫁。一个小小的县令比之太子无异于萤火之光比于皓月,叫她如何能甘心?她还满心盘算着将来进了东宫,要好好的踩甄钰一脚呢! 为了这一日,她可是反复推敲、细细准备了一场!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成功。不过不要紧,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暂时先嫁过去而已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刘姨娘根本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向甄老爷、甄夫人竹筒倒豆子说了个透透彻彻。 甄老爷目光中难掩伤痛和忧心,甄夫人望望女儿脖子上的伤口,再看一眼跪在地上柳眉轻挑似笑非笑满不在乎的甄敏,心头怒火再也抑制不住,猛然起身三步两步来到甄敏跟前扬起手就扇了她两个清脆的耳光:“小贱人!你好狠毒的心肠!” 众人的惊呼声中甄敏闷哼一声跌倒在地,甄老爷忙叫了声“夫人!”上前将甄夫人拉住,温言道:“夫人别急,好在钰儿已经安然回来,这事也没有闹开。夫人要教训三丫头何必自己动手,别气了啊。” “都是你,都是你!”甄夫人一转身用力的捶打甄老爷,哭骂道:“若非你一次次纵容,她怎么会胆大妄为到这等田地!若是今日我的钰儿出了事,就是杀了她又有何用!不知怎样心肠的才教的出这般下贱人来!这种人还能嫁给人家做媳妇?没的害了人!我看还是剃了头发送到庵里去的清净!” “夫人…¨” “娘!” “夫人,不要啊!”沈姨娘大哭一声扑跪了下去。 甄敏这一次,是连她都瞒着了。甄老爷和甄夫人将她接入府中而不许甄敏出去她就想到了是要断了她一切的想法。将来甄敏嫁了人还要靠娘家撑腰呢,她除了好言劝慰还能做什么?可她没想到,她的女儿比她更加大胆和疯狂。 “姨娘何必求他们”甄敏从地上爬起来松松的仍旧跪着嘴角似嘲非嘲,她从容的抬起皓如凝霜的纤纤玉手,混不介意的将嘴角的鲜血抹掉轻轻嗤笑道:“母亲也不用悲愤了,我这贱人马上就要出嫁,以后也不会再让母亲心里添堵了,母亲应该高兴才是!哈哈,爹,恭喜你啊,终于把我这个小贱人远远的打发出去了!哈哈,哈哈哈!” 甄老爷和甄夫人、甄钰及一屋子姨娘丫鬟婆子们都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瞪着甄敏个个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刚才那番话,真的是三姑娘说的? “好好!”甄老爷面色灰白,深邃的眸中表露的是说不出的痛苦和失望还有不可抑止的愤怒。他目光直直的盯着甄敏,冷声道:“这真是我的好女儿啊!看来你母亲说得对,不应该把你嫁出去,应该送到庵里。不,不够,应该打断了双腿再送去庵里。那样,大家才能过安生日子,敏儿,你说是吗?” 甄敏从来没见过父亲这副模样,她下意识的抬头望过去,父亲满脸的沉静冷睿,在他的脸上她看不到一愤怒,可是这份威压却令她发自内心的感到冰冷! “唰”的一下,甄敏白了脸忍不住轻轻的颤了颤,全身的血液好像突然一下子被抽光,只剩下一个空壳。 她心里一片茫然和空荡,突然觉得有些后悔,她不该说那些话!她承认,她是故意的,就是故意要气他!故意要他伤心!可结果呢,她得到了什么?她把他推得更远,那剩余的父女亲情通通被她亲手给毁了! “老爷,不可,不可!”沈氏心里一阵阵发酸发苦发晕发痛,她也没想到,甄敏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甄老爷的话令她由衷的感到胆寒,可这是她最疼的外孙女,她不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入这个境地。 沈氏颤巍巍的抢上前,搂着甄敏顺势也向甄老爷跪了下去,哭道:“老爷,敏儿她是不忍离您远嫁心里有气才会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都是我和芸霜不好,太宠着她了,惯得她娇纵任性、不分尊卑,老爷,夫人,好歹是骨肉相连,看在她年轻不懂事的份上,求求你们饶了她这一遭吧!” “婶娘,您快起来,您这是做什么!”甄老爷被甄敏的话伤透了心,但老态龙钟的沈氏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甄夫人嘴唇动了动,站在一旁不说话,终是轻轻向王妈妈努了努嘴。 王妈妈会意,上前帮着甄老爷一起扶沈氏,陪笑道:“沈大娘!您快起来,莫教老爷和夫人为难了!” 沈氏也伤心难过透了,不忍甄老爷为难,便拭泪顺势起身,紧紧握着甄老爷的手腕含泪颤声道:“老爷,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我已经决定了,等敏儿的婚事一完,我就带着芸霜回老家去。老头子一个人太寂寞,叶落归根,我们本该回去陪陪他。” “娘!”沈姨娘猛然抬起头来,对上沈氏洞悉的目光不由心虚,下意识的别开眼光不敢再说。 甄老爷身子微震,神情变了变,却是点了点头,轻叹道:“婶娘心意已决我也不拦着了。婶娘放心,我不会让婶娘受委屈的。什么对不起对得起之类的话,婶娘莫要再说。我心里,从未这么想过。” 沈氏心中一暖,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向甄老爷勉强笑了笑。转头看到地上跪着的甄敏,禁不住又难过起来,半是伤心半是心疼斥着甄敏道:“丫头,还不快向你爹、你母亲赔罪认错,你是要气死我这把老骨头吗!” 甄敏回过神来早已心乱如麻,怯怯的望向甄老爷、甄夫人,嚅嚅道:“……爹′母亲,对不起……” 甄老爷轻叹一声,望向甄夫人:“夫人......” 他再恼甄敏也是父女血脉相连,但甄夫人不一样,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不给夫人这个面子。 甄夫人见甄老爷还记得问自己的意思心中略宽,冷哼一声,说道:“看在你就要出阁的份上,我也不同你怎么计较。 这是最后一次,你记好了,再也不会有下次!到了夫家,把你那点子不安分的小心思统统给我收起来,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莫要丢了甄家的脸,否则,哼,别以为嫁出去了我便没有法子治你!你听见了吗!”甄夫人话音转厉。 甄敏暗暗咬牙,垂着头闷声道:“是,女儿记住了。” 甄夫人盯着她片刻,又道:“这次的事,总不能这么轻易就算了!王妈妈,带三姑娘到祠堂那边去跪着,好好反省一个晚上!还有,寻四个稳重靠得住的婆子,好好的近身服侍三姑娘,一步也不许离!去吧!” 沈姨娘心一紧,想开口求情又生生忍住了。甄敏轻轻瞥了父亲一眼,心头一阵微凉,一言不发的起身由着王妈妈带下去了。 甄老爷突然觉得无限的疲惫,挥手道:“好了,没什么事了,都下去吧!” 甄夫人携着甄钰的手又看了一回,目光中满是怜悯,甄钰心里也颇为沉重,又怕甄夫人心里难过,少不得打起笑脸故作轻松说了些闲话,甄夫人知她今日受了惊吓又受了伤,便也不再留她,命秋心等好生将她带回去安歇着。 “这下子总算是好了!”秋朗轻轻吐了口气,说道:“没几日了,料想她也闹不出什么huā样来了!”想到一不留神竟着了甄敏的道,秋朗心头就憋了一大口气闷闷难消,连一句“三姑娘”也不肯叫了。可话又说回来,谁能想得到甄敏临到头还来这么一招? 第352章 甄钰瞥了秋朗一眼,淡淡一笑没说话。 秋朗仿佛被看穿了心思,脸上微微一热,又道:“我只是奇怪,她哪里来的软筋散。姐姐,她这一种比咱们从前用的效果还要好呢,无色无味。” 秋心瞧了甄钰一眼,轻轻说道:“你别忘了她一直往东宫去,谁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呢!” 秋朗心头一凛,便不再言语。 回到玉兰苑,甄钰是果然有些累了,梳洗一番了药,便回卧室休息。回想今日发生的事,像是做梦一样。甄敏真的会从此老实了吗?甄钰下意识的摇摇头,恐怕未必! 闭上眼睛,脑子一沉,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这一觉睡的很香很踏实,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沉了下来。怕她醒来被黑暗吓着,不知何时屋中一角的长案上点起了一盏蜡烛,用浅橘黄的轻纱罩罩着。 甄钰起身,从床头拿过衣裳自己穿上,手触碰到颈上的伤处,神色微微的一滞,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偏身下床穿上绣鞋。正欲扬声叫人,突然听到窗格一阵响动,带起一阵轻风扫了过来,甄钰心头一紧,抬眼望去。 眼睛一hu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已站在屋中,笑吟吟的望向她:“甄姑娘!” 好熟悉的场景,甄钰有一刹那的恍惚还以为回到了栖霞寺的那个晚上,脱口道:“计世宜?”不知为何,晚上单独见他时.她总是顺口便叫他的名字,白日里碰上了,脱口而出的却是“计公子”。 “是我。”计世宜眼睛亮了亮,向她走过来,望着她的颈部瞧了瞧,低声道:“伤的严重吗?还疼不疼?”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神情太过认真,甄钰愣了愣,慌忙别开目光.手指无意识的绞着腰间飘带,笑道:“已经没有大碍了,一根金钗而已,能造成多大伤口呢!” 计世宜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轻轻的搁在身旁的桌子上,说道:“用这个药,效果会很好。呵呵,留下了疤痕,岂不是叫别人笑话!” 甄钰不禁“嗤”的一笑,说道:“谢谢你!若是留下疤痕.我也会伤心难过呢!”顿了顿,终于想起一开始就该问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计世宜俊朗的浓眉扬了扬,眼睛一亮,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浅笑,正欲跟她开个玩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的光亮瞬间又暗淡了下去,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不见,让甄钰以为是自己看huā了眼。 “前些日子听说你出了事我就想来看看,可惜一直忙着腾不出空闲.没想到今日又发生了这种事。 甄姑娘以后进出多加小心。”计世宜见甄钰清灵灵的眸子望着自己不说话,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说道:“毕竟那日在天光云影.是我——和定郡王连累了你,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卷入这些事。定郡王,也很关心你,可是他最近很忙,身份使然更不便多问。” 甄钰微微一笑,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起些淡淡的不快,片刻笑道:“其实你们不必如此抱歉,谁叫我是甄尚书的女儿呢?不是因为这事也会因别的事惹上些麻烦!” 计世宜也笑了笑.忽然又冷哼道:“你放心.我会帮你出这口气!东宫的人越来越过分了,即便势不如人.也不能一味退让了。” 甄钰心头一跳,有些紧张道:“你.你们要做什么?” 计世宜淡淡一笑,没有半点儿隐瞒张口就道:“不是我们要做什么,是太子。太子参政以来,变着法的找麻烦,呵呵,所以这些日子我和定郡王都很忙!” 甄钰的心微微一沉,夏见泽,他终于动了!心里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觉得这一天来得有点儿太快、太突然罢了!夏见泽在南越立了大功,获得了好评,也得到了皇帝的正眼,如今又有一个背靠着西北军的手足心腹,皇后和太子会放过他才怪! 他若不想乖乖俯首就擒,那就只有反抗到底。 计世宜见她面上神色突然变了变,心底也有些不是滋味。他目光一闪,突然直视着甄钰脱口问道:“你—-—喜欢定郡王吗?” “什么?”甄钰一震,吃惊的望向计世宜。 “对不起!”计世宜自觉失言,心里面上一时有些尴尬,笑了笑,想着既然已经开了。,倒不如索性问个清楚,鼓起勇气又道:“我是问,你喜欢定郡王吗?” 甄钰大窘,登时沉下脸来,半眯着眼偏头望着他冷声道:“计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计世宜反而没有了顾忌,坚持道:“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甄姑娘,你喜欢他吗?告诉我!”甄钰气得一扭身转了过去背对着计世宜,说道:“我不喜欢!从未喜欢!你回去告诉他,以后莫要再问我这个了!” 计世宜心中蓦地感到一阵轻松,她说,她不喜欢。 他不愿意甄钰误会夏见泽,忙笑道:“你别生气!不是他让我问的,是我自己想问而已!”计世宜说着又道:“甄姑娘,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不过,他不适合你。 夏见泽已经封了郡王,前途不可限量还能是什么?甄钰没来由的有点儿心慌,扭头瞪着计世宜道:“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计世宜摇摇头无奈一笑,忙道:“你别恼!身上有伤,一恼伤口会迸裂的。你好好养伤,我这就走。别忘了上药!”说着不等甄钰再赶人,纵身从窗户又跃了出去,甄钰眼前一空,只看到窗格还在微微颤动,彰示着方才有人来过。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小小的瓷瓶上,影影绰绰的昏暗光线下,小小的瓶身散发着柔柔的亮光。甄钰不觉过去,轻轻握在掌中,触手微凉,一如她此刻的心。 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 他对自己的态度很奇怪,有时候很近,有时候又很远;有时候很关心,平日里却不见半个人影。眼前不觉晃动着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甄钰眨了眨眼,对着门外扬声道:“来人——” 三月十二如期而至,在喜庆的鼓乐唢呐声中,大红huā轿抬出了甄府,甄敏,终于顺顺利利的出嫁了!甄敏出嫁没几日,沈氏和沈姨娘便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回老家。甄敏那边也开始了离京的准备,这一去,至少三年不会回京。 甄家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甄克善真抓紧时间苦读着,准备参加四月份的春闱。 而这些天里,上京里也发生了许多的大事。先是荣昌公主驸马丁睿邀请太子和东宫往昔朋友打猎,定郡王和计世宜也带人参加了,结果围场上东宫最出色的的十大侍卫中有六人不留神为猛兽所伤,或死或残,眼见成了废人,护卫营一大批人受牵连亦遭了处置,若不是计世宜见机的快,连太子本人也要负伤,一场热闹不欢而散! 太子自然不信什么意外,将这笔账算在夏见泽身上,加紧了对他的追围截堵,不料满以为证据确凿将事情捅到皇帝面前时,太子才发现自己从头至尾陷入了一个局中。皇帝震怒,将太子大加申斥,差点儿就令他闭门思过。太子不得不忍痛丢卒保车,将自己培养了多年的两个亲信推出来定罪,暗中迫那二人自缢身亡。 皇帝虽然没有继续往下深究,但太子也不敢再如从前那般放肆,不得不收起了小心,听从外祖父和母后的劝告,全心全意的办差。 就在春闱之前,丁睿又约见了甄钰。 一见面,甄钰就发现丁睿的精神似乎很好的样子,眉目舒展,神情轻松,甄钰不禁纳闷,笑问道:“有什么好事了吗?好久没见你这么高兴了!” 甄钰一下子有些恍惚,似乎在自己还是郑宝儿的时候,才见过他这般模样。 丁睿一怔,笑道:“是好消息!十多年前从贾家失踪的那个人,有消息了。” 甄钰瞳孔骤然一缩,双眸紧紧盯着丁睿,提着心问:“你说的是真的?” “错不了”丁睿点点头,笑道:“方兄已经暗暗派人去了,相信最多一两个月就有消息。只要撬开了他的嘴,当年的一切纵然不真相甄钰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光晕,眸中波光涌动,喃喃道:“可算是等到这一天了!”她抬起头望向丁睿,感激道:“丁睿,谢谢你!” 丁睿回视着她:“你不必谢我,这是我欠你的。我知道你最大的心愿就是弄清楚当年的真相,以慰藉邵姨在天之灵。” 甄钰咬咬唇,说道:“那,我等你们的消息。让方大哥务必小心!”甄钰还想嘱咐几句,又觉丧气的话还是不说的好,便住了嘴。 丁睿却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放心。这事方兄比我更紧张,要论隐忍,呵呵,没有谁能够跟他比。关键时候,他一定能沉得住气,断断不会功亏一篑的。” 甄钰心中一宽,笑了笑,说道:“这件事完了之后,你便不再欠我什么。往后,安安心心的做你的驸马爷吧!”未完待续 第353章 丁睿自失一笑,垂下头有意无意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碗,突然抬头问道:“那个首饰盒,你可看出什么不对了吗?” 听他提起这事甄钰便不由蹙眉,摇头无奈道:“我反反复复摆弄过无数遍,可是至今为止,仍是什么蛛丝马迹都不曾发现。” 丁睿听罢就笑了,说道:“不着急,也许,是机缘未到吧。不管有什么秘密,总有一日会解开的。” 言下之意,他不会就此撒手不管。 甄钰苦笑,默默的望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复杂。 一时间,计侯爷兄长的死、突然神秘失踪的大胡太医、看似毫无秘密的首饰盒子件件事情一齐涌上心头,甄钰突然觉得,也许她走的是一条看不到光明的黑道。 转眼到了春闱,甄夫人、甄老爷照例率领全家人在祠堂里上了香,在祖宗牌位面前磕头,然后慎重的交代了甄克善一番,送他出门。 临走前甄克善望了甄克守一眼,甄克守向他点头笑了笑,甄克善亦轻轻颔首,心里多少轻松了点。 上一次秋闱,兄弟两人同行,好歹还有个伴,这次一个人去,突然觉得有点儿落寞。他心里一惊,忙将这颓败的情绪赶出心头,他可是没忘记甄克守决然的言辞,他不中,他是不会下场的! 白姨娘也陪着甄夫人一起送至二门,因为心虚也不敢有什么不满的表现,恭恭敬敬的侍奉在旁,只是在甄克善离去的时候幽怨的瞟了一眼甄克守。 过后回到屋里,甄夫人突然想起刚才的事,向甄钰奇道:“这白姨娘是怎么回事?今日竟半点儿不闹腾不摆脸色,这不像她的性子呀!钰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甄钰听到这话吓了一跳,面上却若无其事笑道:“娘是多心了!想必是白姨娘听进去了三哥哥的劝了吧!再说了,她不闹腾不是正好吗?更清净,娘也省心!” 甄夫人听毕也笑了,点头道:“还是钰儿说得是!这府上好不容易才清净点儿,可别再闹腾什么幺蛾子了!” 甄钰、王妈妈等面面相觑,知道甄夫人是想起了甄敏的事,甄钰便又笑道:“娘,哥哥若是中了进士就要外放了呢!娘不想着赶紧给哥哥找个媳妇?” 甄钰话音刚落,众人都笑起来,甄夫人也笑了,遂丢开了刚才的话头。随即又有些烦恼的微微蹙了蹙眉,说道:“娘何尝不是这么想?可谁知你爹打的是什么主意,说你二哥还未定性,还是多磨练磨练的好,成亲的事用不着太急!” 甄夫人说着不禁又瞅着身边的女儿,笑叹道:“还有你,也是一样!你们爹啊,真是越来越闹不懂他了!” 甄钰听见甄夫人将话头转向了自己,尴尬一笑,便不肯再说这事。 春闱结束、放榜,甄府的人既期盼又提心吊胆的过了这几日终于迎来了好消息,甄克善中了贡士。 甄夫人重重松了口气,比谁都更轻松。尽管她一直坚持认为自己的儿子很好很优秀,但内心深处比谁都明白甄克善的底子。如今中了贡士,参加殿试,就是排名的问题了。殿试排名是皇帝亲自排,看在甄老爷的份上,别的不敢说,一个进士是免不了的,说什么也不会放到同进士里去。 甄克善自己也捏了把汗暗叫侥幸,人生的一件头等重要大事终于完成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么块大石头压在心上了!无论是对父母还是对自己,也都有了交代了。 果然如甄夫人预料,甄克善中了进士,排名在中间略微偏前,随后便派了江南余县的知县一职,七月份就要上任。 原本,太子派人找过甄老爷,说二公子外放实在是太可惜了,不如留在上京的好,正好吏部有一个空缺职位正适合二公子,二公子只需在翰林院呆上三五个月做做样子,便可调往吏部。 甄老爷客气的婉拒了。 为了这事太子十分不高兴,直到后来听说定郡王私下里也派人找了甄老爷同样被婉拒,他的心情才略微好转了些。 因没有多久甄克善就要离京,甄府上下都忙着替他打点行囊,配备各种物件,甄老爷便常常将他带在身边,教他许多必要的常事,亦为他寻觅了两个可靠的幕僚。 甄夫人念及儿子就要出远门,心里半是欢喜半是担忧,甄钰姐妹们便常常陪在她身边开怀,甄克善得了空也时常过来陪着坐坐。 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掀掉了,甄克善突然觉得自己头顶的天空似乎朗阔了许多,心情也比从前明朗爽快了许多,陪在甄夫人身边常常有说有笑的,倒叫甄夫人越发的不舍起来。 丁睿那边,很快也有了消息。 当丁睿告诉甄钰,当年逃跑的那个贾三已经被方泽成功抓到,如今已秘密关押在京时,甄钰脸色一白,立时站了起来。 “你先别激动,坐下来听我慢慢说。”丁睿心中暗叹。 “那还等什么!贾三可有招认了?是贾氏还是贾家?为什么要下那样的狠手?”甄钰的心突突的剧跳着,似要跳出嗓子眼,整个人也在微微的发颤。这几年来,她等的就是这一天! “你先别急,”丁睿目光微闪,随后又沉静下来,伸手欲去拉她又忍住了,凝着她恳切道:“你先坐下,听我慢慢儿的告诉你。” 甄钰望了望他,终于点点头,默默的坐了下来,一双清亮的眸子却是一眨不眨紧张而期盼的望向他。 丁睿回望了她一眼,慢慢说道:“灭口的命令是贾家下的,至于是不是贾丽君的意思贾三也不知道。据他招认,当年他们五人到了宜州,找到了目标地点,趁着夜深人静出其不意动了手,将宅子中主仆八人尽数灭口。” 丁睿说到这儿轻叹了口气,望了甄钰一眼。 甄钰垂着头,双手捧着面前的茶盅,片刻没等到丁睿的声音,抬头轻轻问道:“后来呢?” “后来,”丁睿眨了眨眼,说道:“贾三说,后来并没有立刻就走。”甄钰突然抬起头来,直直的瞪向丁睿,丁睿接着道:“后来贾三和另两个同伴在门口把风,另二人在屋子里四处搜寻,不知在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甄钰呆了呆,她实在想不通,娘亲那里有什么值得贾家费这么大的心思、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心头一震,变色道:“他们可找到了吗?难道说,他们一行人的主要目的应是那件东西?而杀人灭口只是顺便?” “也许吧!”丁睿叹气,说道:“他们将屋子里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也找不到,后来便索性一把火给烧了。那件东西应该非常重要,除了领头那两人,贾三他们其余三人也不知是什么。据贾三说,后来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腰牌掉了,联想到领头二人的古怪,越想越怕,于是就悄悄逃走了。” 甄钰怔了片刻,喃喃道:“难道,是在找那一匣子首饰?还是首饰盒子?”只有这一件东西,母亲把它埋在了后院的地下,侥幸没有被他们搜到。只是,如果真是这样,邵琬清回归计家的时候,计侯爷看到那个首饰匣子为何无动于衷呢? 丁睿摇头苦笑:“也许是那首饰盒子中藏的东西吧!” 甄钰想了想,道:“先不说这个。如今贾三已经被你们抓回来了,有他作证,是不是可以将贾氏揪出来了?” 面对甄钰热切的目光,丁睿不知该说什么好,温言道:“恐怕现在还不行,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贾三当年从贾家逃走,没有切实的证据,他的话贾家大可以否认!我是怕到时候打草惊蛇。毕竟贾家这样的大家族,又跟皇后和太子有关系,若是不能一下子踩到他的七寸上,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甄钰怔了怔,心又一寸寸的沉了下去。她承认丁睿说的有道理,她也佩服方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忍住没有冲动,可是明明将一个活生生的证人抓在手中,却只能把他白白的养着,这叫人如何甘心? 丁睿知道她心里忿忿,只得温言劝道:“咱们再想想,会有办法的。你看,贾三藏匿得这么深,不是拐弯抹角的仍是被打探出来了吗?” 甄钰点点头,很快冷静了下来,说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丁睿眼睛一亮,忙笑道:“你的想法少有不对,你说。” 甄钰嘴角勉强笑了笑,说道:“贾三的那块腰牌。我想不会无缘无故的不见了,会不会被方夫人拽了下来?你知道,这是有可能的!” 丁睿吃了一惊,骇然道:“你、你的意思是——找到方夫人的葬身之处,破土验尸?” 甄钰咬咬牙,说道:“只要有一点儿希望,我也想要试一试。方夫人确切的葬身之处虽然不能肯定,但大概的位置总是有的。这件事办起来,可比寻找贾三容易的多。” 贾三是个大活人,葬在地下的方夫人却永远的安息在了那儿。 “何况我想,方大哥也一定很想把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安葬在祖坟吧!” 方泽迟迟没有去寻方夫人的确切葬身之处,一来是没有给她报仇心中有愧,二来是不忍打扰她安息。可是如果能够令她冤屈昭雪,又能安葬返乡,想来他必定会同意的。 第354章 丁睿呆了半响,忽然叹道:“就算方兄答应,可是,如何艚确定哪一具尸首是方夫人的呢?毕竟时隔多年,当初又是那样一场大火,怕是早已面目全非了!” “这个,不难。”甄钰瞟了丁睿一眼,轻轻说道:“你忘了那只葫芦耳坠了吗?” 丁睿猛然睁大了眼睛,望着甄钰。 “这件事,最好设法通知计侯爷,相信他的发现更有说服力。”对上了他,贾家想要脱身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甄钰心里颇为踌躇,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手中的茶盅,说道:“如果你为难的话,这件事我自己来想办法。丁睿,跟我说实话,不要勉强。你现在的生活很安宁,我也不想让你卷入什么不必要的风波!我是说真的,所以,你不用跟我不好意思!” 丁睿墨玉似的眸子凝视着她,忽然一笑,叹道:“钰儿,你要我怎么说才能明白呢?” “可是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你和公主之间发生什么不愉快!不,我决定了,这事还是我自己来!”甄钰突然断然说道。 丁睿如果要将消息带给计侯爷,百分百取得计侯爷的信任,只有公开与邵心萍、郑宝儿之间的关系,可是这样一来,荣昌公主岂不是太没面子?连带着皇帝皇后和太子都会动怒。等这件事真相大白,计府和贾府对上,丁睿的身份就更加尴尬! “她不会的。”丁睿眸中闪过一丝愧疚,却很快镇定下来决然道:“让我去吧!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你放心,我一直待公主很好,我的事她说她能理解,不会干涉。” 静瑜,的确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可惜他的感情在宝儿身上已经倾尽了,宝儿去了,他的情也没有了!便是如今对着甄钰,他也没有了当初那种感觉!他爱的只有宝儿!他贪恋看着甄钰,只是想透过这副面容感受一丝丝宝儿的气息,好让自己的心更加踏实一点。 宝儿的恋人,痛失爱人而想要复仇,计侯爷对他的话一定会感兴“可是——” “倒是方兄,暂时不宜牵涉进来,等适当的时机,我知道该怎么做!”丁睿见甄钰望着自己,秀气的眉间隐有担忧,不知为何突然心情大好笑道:“钰儿,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这件事我一定要做,我是为了宝儿!” 甄钰嘴动了动,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是为了宝儿,不是为了甄钰,她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他! 一时间,她自己也有点儿糊涂,她到底是不是宝儿?她知道自己是,可是面对丁睿的时候她常常有一种错觉,她不是。 “你先回去吧。我再好好思量思量。”丁睿微微一笑,第一次主动提出让她离开。 甄钰起身敛神,向他屈膝福了一福,站起身来,转身慢慢的去了。 朝中看似平静,实则风起云涌,作为太子身边得用的亲信,计世澜也一天到晚的不得空,同样作为定郡王心腹的计世宜也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时候干脆宿在了衙门里。 一府之中派系如此公开而泾渭分明的,在上京中还是独一份。 计老太太和计夫人、吴氏十分烦扰偏又拿这事没辙。计侯爷冷眼旁观,索性上了折子声称身体不适请了长期病假在府中休养。 他算是看出来,皇帝当年将他兄弟俩一人指派给一个皇子做伴读就没安什么好心!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计家手中的西南军权? 然而他知道又怎样?圣意难为,何况到了如今这一步,纵有圣意怕是也管不了了! 计侯爷突然又想起当年兄长的死来,心里更加觉得不安。兄长计秉华自幼习武,身体强健,马背上练就了一身娴熟的骑射本事,狩猎这种事他参加过不下二三十次,没有道理被猛兽袭击而到了重伤不治的地步!当年他就对此事多有怀疑,可是一切都很正常,连母亲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又正逢多事之秋,他便也没有太多的留心。如今想来,总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而且,兄长的伤明明已经大为好转,连大胡太医都说不碍了,听说他要成亲,还特意差身边人给他送去了一匣子珠宝首饰说是权当给女方家的聘礼,怎么后来突然又恶化竟至于不治。 兄长的身体状况,他自认还没有那么娇弱。 如今肩上没有了担子,这事越发的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听到丁睿前来拜访,计侯爷十分意外,东来提醒说是荣昌公主的驸马爷、上一届的状元郎,计侯爷这才想起来是谁。 知晓他曾经在太子东宫任府丞一职,计侯爷本能的认为他是来做说客的,嫌恶的皱了皱艨,瞪着东来责备道:“我看你当差是越当越回去了!” 东来吓得身子躬了躬,不经意捏到袖子里的重礼,忙又陪笑道:“侯爷恕罪!不是奴才多事,而是,驸马爷说,说是有极重要的事要禀报侯爷—” “哼!”计侯爷听了益发来气——当他成什么人了? “不见!就说本侯在养病,谁来了也不见!” “驸马说是关于宝儿姑娘的!”东来心中大急,总算把这关键的一句抢着说了出来。 “不——你说什么?”计侯爷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东来心中大定,神色愈发从容,神态恭敬不紧不慢道:“驸马爷说,是跟宝儿姑娘有关。” 计侯爷目光闪烁片刻,终于道:“请他进来。等等,这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侯爷,小的明白。”东来笑嘻嘻的打了个千儿回复,忙出去传丁睿。 计侯爷暗暗纳闷,不知丁睿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事关宝儿,无论他打的什么主意他都要听一听。如果他只是用这话做幌子以求得和自己见面,哼,即便他是驸马,他也会让他付出代价! “下官见过侯爷。”丁睿一袭藏青色圆领长袍,随着东来从容而至,拱手躬身,向计侯爷行起了官场礼。 计侯爷半眯着眼打量眼前的人,相貌清俊儒雅,身量修长秀挺,冷清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温润和书香气息,步履从容,神情恬淡,对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 难怪荣昌公主会喜欢。计侯爷心道。 “今日不过寻常一会,官场上的规矩就不必讲究了。坐吧!”计侯爷摆摆手淡淡说道,言下之意今日不谈公事,不然就滚蛋。 丁睿自然心领神会,微微颔首一笑,说道:“是,晚辈谨遵侯爷的意思。” 计侯爷听他自称“晚辈”,想到东来刚才禀报的话,不由得多瞧了他两眼,恰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一刹那间,两人心头都是一阵明了。 “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东来上了茶,计侯爷当即将他屏退,盯着丁睿冷声道:“你说有关于宝儿的事要同本侯说?” “是。”丁睿丝毫不回避他的目光,直言道:“晚辈祖籍柳河镇。” 计侯爷身子大震,目光灼灼打量着丁睿,终于有了两分相信,说道:“你有何事要与本侯说?” 丁睿突然神情一变,满面凄然,目中含恨,轻轻道:“宝儿,是晚辈最喜欢的人!我们两情相悦,可惜,我没有保护好她,让她——” “住口!”计侯爷勃然大怒,额上青筋暴涨,他厉声打断丁睿,瞪着他狠狠道:“我不准你信口雌黄玷污宝儿的名声!” 丁睿望着他,嗤笑道:“侯爷以为,我这么说有什么好处?” 计侯爷冷哼一声,盯着他不说话。 丁睿叹道:“我知道侯爷怀疑什么!我今日上门太突然了,也难怪侯爷心里会起疑。宝儿以前常常跟我说起过去的生活,说起邵姨,相信邵琬清也跟侯爷说了不少宝儿的事,我也没想过用那些来证明我和宝儿的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侯爷,这么多年来,邵姨一直最想不明白的就是侯爷为何会这么狠心,非但没有信守承诺回去寻她反而派去了灭口的杀手,宜州老宅八条人命,侯爷想必也派人去查过吧!为了这事,邵姨死不瞑目,宝儿也抱恨终身!如今她们都已不在人世,但我仍想查明当年真相,以告慰邵姨和宝儿在天之灵!” 计侯爷心头大震,吃惊的瞪着丁睿,眼神终于慢慢的缓和了下去,心一抖,不觉说道:“我从来没有派人去杀她。宜州宅子那八条人命,是替她们母女枉死的借宿路人。哼,若是叫我查出是谁做的,我不会饶了他!” 丁睿听毕嗤笑,说道:“侯爷心里想必已经有怀疑的人了吧?侯爷真的打算为邵姨报仇?” 计侯爷冷笑,不动声色道:“哦?这你也知道?” 丁睿坦然:“丁某人在暗中已经查了此事许久。我答应过宝儿,终有一天要查出此事真相。” “那么你查到了什么?” “侯爷比我更明白,贾氏,在这件事中嫌疑最大!”丁睿说完悄悄观察计侯爷的神色,心头大定。看来计侯爷对他这位夫人的疑心比之自己只多不少。 “那么,你应该也知道,贾家当年曾派了五个人前往宜州办差,后来四死一逃的事了?” 第355章 丁睿笑笑,他和方泽都能打探出这事,计侯爷也能弹出丝毫也不稀奇! “不错。”丁睿直言不讳:“我以为侯爷会让贾氏解释这事,毕竟,这事有点儿太巧合了。可惜侯爷什么都没做!”在那段时间贾家暗中派人去宜州,而邵心萍刚好就出事,不是一句巧合就能糊弄过去的,当然,如果被问的人一口咬定是巧合,也无人能够反驳。 “哼,”计侯爷讥讽一笑,瞅了丁睿一眼道:“你想得太简单了。本侯不想打草惊蛇!”当时查到这事之后,他心中何尝不是既惊且怒,恨不得立刻质问贾丽君。但没有证据,贾丽君不承认他也没有办法,所以才咬了牙将这事吞在肚子里。 心中有了事,如骨鲠在喉,从此他看贾丽君的神色与从前便大不一样了。这一点相信贾丽君也有所察觉,只不过想不到原因何在罢了。 “我想也是。”丁睿笑了笑,说道:“所以,我想和侯爷合作。也许,我能够帮到侯爷,其实也是帮我自己,我答应过宝儿的!”丁睿“你抓到那个贾三了?”计侯爷眼睛亮了亮,声音里透着紧张意外。 丁睿沉静如潭的眸子闪了闪,点头道:“正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前不久总算将那个贾三捉到了。” 计侯爷怔了怔,失笑道:“这么说你接近太子、接近贾家,就是为了这事?”一个得皇上赞赏不已、才华出众、堂堂的状元郎·只要入了翰林院,将来入阁封相的机会极大,他偏不走这条路,宁愿跟在太子身边做一个小小的府丞,想必那时候就有了通过东宫打通贾府门路的主意丁睿避而不答,说道:“侯爷不想知道贾三说了什么吗?” 计侯爷淡淡哼了一声,不紧不慢道:“他要说的跟我心里想的八九不离十。他是贾家的逃奴,他的话不能用来指正贾家,他说什么也没用。”计侯爷抬眼瞅着丁睿·又道:“若非想到这一点,想必你也不会来找本侯了。” 丁睿由衷叹道:“侯爷英明!贾三当年逃走是因为掉了贴身的令牌,他惊惧贾家因此谋害其性命不得已而为之。我有个大胆的猜测,那令牌会不会混乱间被那被杀害的女子扯了下来攥在手中,只要找到那令牌,再加上贾三的话,足以佐证。” 计侯爷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瞪着丁睿,半响道:“不错,如果真是如此·贾家故意谋杀的罪名是脱不掉的。”贾府暗卫的令牌被被害人握在手中,贾府无论如何都摘不掉! 不等计侯爷说话,丁睿又道:“我手里恰好有一件宝儿留下的东西,凭这个,或许可以确定当年被害女子的真身。”丁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丝帕包着的东西,轻轻的揭开,一只被火烧过的葫芦耳坠顿时呈现眼前。 “这——”计侯爷一时莫名。 待听得丁睿说明来源,计侯爷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拍桌子朗声道:“好·就这么办!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本侯也不会放过!本侯不会让心萍和宝儿受这等不明不白的委屈!” 计侯爷心里顿时涌起滔天的恨意和不甘,邵心萍和宝儿虽然侥幸逃过了一劫·可那八条人命却无辜枉死,残酷的说,他们是邵心萍母女的替死鬼。一想到这个,计侯爷怎肯甘心? “这个坠子就先放在本侯这里,你先回去吧!”计侯爷轻叹了一声。他本来很想问一些关于宝儿母女的往事,只是觉得双方的身份到底有点儿尴尬,待的久了难免引来种种不必要的猜忌。 丁睿却问:“不知侯爷打算何时动身?” 计侯爷沉吟片刻,说道:“当然是越快越好·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十日之内,不·五六日之内便亲自去一趟宜州。” “我想跟侯爷一起去。”丁睿见计侯爷迟疑的盯着自己,又道:“侯爷放心·贾三很安全,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 不是我信不过侯爷,而是现在不宜移动他。他是唯一的证人,我不想冒半丁点儿险。” 不等丁睿说完计侯爷便抬手止住了他,温言微笑道:“本侯如何不知?这样很好,本侯相信你能安置好他。只是,你也去宜州,这合适吗?”计侯爷提醒道:“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荣昌公主的驸马爷。” 丁睿似早料到计侯爷会有这么一说,混不介意自失一笑,淡淡道:“侯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在成为公主的驸马爷之前我也有我过去的生活,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抹杀的。公主如果连这个都要介噫我也不必要解释。总之,宝儿的事,我一定要亲自参与计侯爷一听便知荣昌公主肯定知道这件事,并且态度即便不是主动支持也是甚为平和的,他不禁有些佩服丁睿,遂点头笑道:“只要你觉得没问题,那便可以。但咱们不能同行,只能在宜州巧遇。” “我明白。”丁睿心头一松,点了点头,拱手笑道:“叨扰侯爷半响,晚辈告辞。” 计侯爷微微一笑,内心莫名的突然起了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他忍不住想:如果宝儿还在,如果这是他的女婿那该多好! 没几日,丁睿何甄钰商量之后,又与方泽布置一番,随在计侯爷之后亦出了京,一路往宜州而去。 两人带着人来到当地人指点的那片乱坟荒地,放眼望去,四下里一片萋萋茫茫,到处尽是高高低低起伏的小丘陵,新坟老坟到处都是,重叠间错,草丛间到处散落着新新旧旧的幡纸,风一吹,便打着旋腾腾飞起,随后又挂落在草头灌木间,张扬着此处低沉悲凉的气氛。 丁睿见状不禁恻然,方泽来到此地,看到如此凄凉境况,心中岂能不恨? “侯爷,咱们从何着手?” 计侯爷极目扫视,心里也有些茫然,他和丁睿的心头一下子都沉重起来:希望太渺茫了! 且别说能不能找到当初的尸首,便是找到了,也不一定是他们希望的结果。但已经来了,有了这个念头,总不能半途而废。 “将这一片先圈出一个方圆半里的范围来,一寸一寸的从头开始搜。经过火灾烧焦的尸身,与别的不太相同,他们问过仵作,即使经过这么多年,仍是能够辨认的出的。 东来吩咐一声,众人便忙了开来,计侯爷和丁睿站在一处丘陵上,看风吹得芒草翻滚着波浪一层一层的直涌到天边,萧索的意味越来越重,两人都在发怔,默然不语。 “侯爷,侯爷!”身后突然传来东来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沉思。 “怎么了?”计侯爷扭过头,不悦的蹙眉瞪着东来,一副倘若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要他好看的神情。 东来一指东北方:“禀侯爷,那边有几个人在修坟呢,要不要小的叫人赶他们走?” 计侯爷瞪了他一眼,训斥道:“胡说!”计侯爷朝东来所指的方向望了望,隐隐约约看到六七个人在忙活着,意兴阑珊的道:“跟他们招呼一声,别惊扰了他们,由他们去吧!” 阻人修坟,这是伤阴德的事,他怎么可能去做?身为武将,杀人过多,阴德本来就薄,再如此蛮横霸道,那是不给子孙后代活路了! 丁睿却是疑惑道:“这儿是乱坟岗子,什么人竟在此地修坟?” 若是找寻到了自家亲人的尸骸,不应该护送返乡、葬入祖坟才对吗? 计侯爷听毕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向丁睿道:“走,咱们看看去。” 那一行人见他们过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纷纷起身,几个工人站在一处,悄悄打量着他们,神情有些惶然。 计侯爷和丁睿虽然是寻常装束,但通身的气质不变,侯府下人诸如东来等更是毫不掩饰自身的优越感和气势,也难怪对方一见不由自主便局促了。 丁睿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除了小工和一位领头的,还有一位头花花白的老嬷嬷,心下不由暗暗诧异。 领头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干笑了笑,上前向两人拱手弯腰陪笑道:“两位爷好,在下姓裴,不知两位爷前来何事?” 丁睿笑了笑,温言道:“裴老爷不必担心,我们只是看见这边有人过来瞧瞧罢了,你们这是—在为家人修坟?” 领头的忙笑道:“裴老爷不敢当,在下不过是位管家。”裴管家望了望一旁圈起来的一片地,为难的笑了笑,显然不愿意多说。 大户人家谁没些个辛密?也许是不为大妇所容枉死的小妾,也许是别的什么,他既不愿意说,自己自然不能强人所难。 丁睿淡淡一笑,征询的望了计侯爷一眼。 计侯爷也是同样的意思,说道:“咱们走吧!” “哎,两位爷慢走!”裴管家在背后送了一声。 随后东来上前,简单叮嘱了裴管家几声,裴管家同样怪异的瞟了他们几眼,一一答应了,回头继续指挥那几人干活。 第356章 “吴嬷嬷,你不会记错吧?”裴管家心里突然觉得有点不踏实,紧加了一句:“你老可得想仔细了,这可不是小事!这万一弄错了,连带我也要受罚的!” 老妇抬起枯瘦的脸,想了想,断然道:“不会错,就是这儿!”说着轻叹道:“这事我老婆子印象太深了,肯定错不了!” 裴管家瞧着她沉思片刻,终于不再说什么,转而吩咐几个小工仔细干活。 计侯爷和丁睿那边,圈出了大范围,又在这四方框内划分出无数小块地方,以此为单位,一点一点儿的搜寻。 如此过去了三天,进展却是极慢。 如此下去,说是三两个月出结果那还是乐观了的! “侯爷,不如您先回京吧,这儿有我和东来他们看着就好!”丁睿提议。 “放心,上京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人起疑的。”计侯爷淡淡一笑。不是没有尾巴跟来,只是都已在他的控制之中,他想让上京那边知道什么,他们便知道什么。 丁睿笑笑,便不再劝阻。 不料这日黄昏,方泽一身风尘带着两个随从从上京赶了来,丁睿一见吃了一惊,来不及问他为何,方泽便打断他:“先别问,跟我去见一个人。” 丁睿一怔,由着方泽拉了出去。 计侯爷目光微沉,若有所思。 方泽带着丁睿来到另一家客栈,见了人方知·竟是三日前在乱坟岗有过一面之缘的裴管家。 “大公子,您怎么也来了!”丁睿还在错愕中,裴管家一句话令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裴管家目光一转也看见了他,同样吃惊的瞪大了眼。 方泽没工夫理论他们之间有异的神色,一边进屋坐下一边说道:“我接到晴儿的信便立刻赶来了,她信中所言都是真的?” 裴管家一呆,忙点头道:“是,吴嬷嬷是这么说的!前些日子姑爷陪着小姐过来,没想到恰好在乱坟岗那儿碰上吴嬷嬷。这个吴嬷嬷·就是十多年前陪着那位夫人和小姐半夜里去看大夫的嬷嬷。她和那位夫人分开之后,说是心里一直不安,悄悄打听了夫人和小公子的葬身之处,每年得了闲都会来祭拜一回,只没想到今年这么巧,恰碰上小姐和姑爷——” 丁睿此时方听明白了两分,不由心头大震,吃惊的瞪着裴管家:“你是说那位老妇人?” 方泽不由得扭头瞪了丁睿一眼,虽然他也知道邵心萍母女无辜,可自己的母亲和幼弟枉做了替死鬼·心里不能没有一点儿介意。 裴管家虽不知丁睿的身份,但大公子带着他来显然是极熟悉的人,便点了点头,说了声“是。” 方泽皱眉道:“晴儿也是糊涂,既如此为何不扶枢回乡,反而就地修起了坟!” 裴管家苦笑道:“小姐是心里等不及,命奴才等先暂时修着,以后的事等大公子和老爷拿主意。” 迁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得做法事,还要看好日子·还要在家乡那边看好地方做好准备,方晴既然知道了母亲幼弟埋骨之处,又岂肯任由放任等待着? 方泽吐了口气·望着丁睿。 这事丁睿哪儿好开口?向方泽道:“还是方兄拿主意吧!” 方泽道:“不能再等,老裴,让工人们都停下来;还有,赶紧买八副上好的棺才,明儿我要亲自验看!” 裴管家吓了一跳,白着脸道:“大公子您这是要——” “就这么做,”方泽皱眉道:“随后我会找一家寺庙,暂时将母亲和弟弟的灵枢停放着。” 裴管家垂首答应自去办理。 这边丁睿向方泽道:“既然你也来了·还是同计侯爷也打个招呼吧!” 方泽扬了扬眉·压住心底的不快,勉强道:“也好!”细说起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计侯爷,方泽对他的怨念比对邵心萍更甚。 计侯爷听丁睿说完其中缘由·不禁又感叹了一阵,与方泽说了好些话,方泽的脸色这才渐渐缓和。 入夜三人皆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没想到世事无常,原本毫不相干的三人因为这同一件事联接到了一起。 丁睿心中的感慨比之他们二人又更深切些,如果他们知道郑宝儿就是甄钰,恐怕更要感慨世事无常,命运也无常了! 因为牵涉到十几年前的纵火谋杀案,计侯爷特意下了帖子到宜州衙门里,请知州派捕快和仵作一起去。 知州骤然接到计侯爷的名剌吓了一跳,也不敢委派他人,次日亲自带队,随计侯爷、丁睿等一起前往。 在众人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八具埋藏了十多年的尸首终于重见天日,经仵作确定,再有那枚被火烧坏的耳坠佐证,方夫人的尸骸终于得以确定。 吴嬷嬷一个忍不住,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这是压在她心头十几的一个噩梦,压得她心里喘不过气来。不是她害的人,但亲身经历与道听途说完全是两种感觉,那烧红了半边天的火始终萦绕在她的脑海中,每每想起当初情形,除了侥幸更多的是后怕。如果那天没有跟着邵心萍出门,她也会同他们一样的下场! 计侯爷、丁睿、方泽三人仔仔细细的盯着看,没有在方夫人的尸骸上发现那枚腰牌,三个人无声交流一个眼神,心底不约而同失望。 “赶紧收殓了吧!”方泽丧气的叹道:“将那其余六人就地掩埋了,我母亲和幼弟,送到附近的寺庙去。” 工人们答应一声,在仵作的指挥下小心翼翼的忙活着。计侯爷等便往旁边站了站,各怀心思不说话。 知州大人忐忑的悄悄打量打量,小心的清了清嗓子,上前拱手陪笑道:“侯爷、两位大人,可还需要下官做什么?” 三人一起望向他,计侯爷的目光随后又瞧向方泽。方泽闷闷摆手,淡淡道:“暂时不必,多谢知州大人了!若将来有什么需要还请大人不要嫌麻烦!” “不敢不敢!这是下官荣幸!”知州大人忙陪笑说道。 知州大人心里暗暗松一口气,心想这都叫什么事!这宜州果然不是个太平地方,隔了这么多年的事都被翻了出来,当年的父母官早就不知到哪儿去了,当年的情形他压根半丁点儿也不知晓!若这几人迁怒给他,非来一句“彻查”逼着他,他还不如一头撞死! “侯爷、大人,这儿发现一块腰牌!”蓦地有人惊呼起来。 计侯爷等三人眼睛一亮,立刻转身过去。 只见那仵作手中捏着一块三指大小锈迹斑斑的铜牌,正在那儿发愣。 方泽劈手夺了过来,拇指摩挲摩挲,眸光一凛,厉声道:“在哪儿发现的?” 仵作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慌忙道:“在、在小公子身上发现的,也许是当初夫人将它塞进了小公子的襁褓中——” 方泽眸底闪过一抹狠厉,握着腰牌的手控制不住的轻颤,他紧紧的握着,随后一摊,送到计侯爷面前,一字一字道:“侯爷,请看!” 知州大人望望这个,再望望那个,心下蓦地一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算是明白了,这片小小的腰牌才是他们真正要找的东西!这东西的背后,绝对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今日自己包括衙门这一票人的作用就是作为此物被发掘的证人。 知州暗暗叫苦兼且懊悔,他早该想到的,堂堂一个侯爷,一个驸马,没事掺合方家的事做什么! 方瞻、方泽父子一纸诉状递到了刑部,当天,消息便炸了锅的传遍上京朝堂,轰得人人目瞪口呆。 其中牵扯朝中重臣,皇帝亦亲自过问了几句,并责刑部伙同大理寺一同审明此案。 皇帝发了话,大理寺和刑部不敢怠慢,不得不将贾府上下控制起来,将贾府的当家人、计夫人的大哥贾怀贤暂时押入了大牢。 贾府一开始还百般求情,大理寺卿被缠的没法,便半隐半透的告诉贾家人,这里头也有计侯爷的意思,贾家人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当年的事他们当然清楚是怎么回事,显然如今计侯爷也知道了。计侯爷的态度也说明了一切。 皇帝问过之后也许不会再记得,方家父子他们也可以设法拖延磨合最后得出一个彼此皆大欢喜的结果。可是,计侯爷既然已经插手,这事就不会这么轻易了结。 活生生的贾三,他的口供,加上那从尸骸中寻出来的腰牌足以令贾家无言以辩。 忠勇侯府中,气氛冷得如同结了冰,一众下人们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计夫人此时方知计侯爷离京是为了什么,她狂笑一番,愤恨的泪水无声无息流了满面,木雕泥塑的一坐就是半日。 江妈妈见了心里难过不已,终是不忍,上前用温热的湿帕子替她拭泪,柔声劝道:“夫人,您别难过了。 没准,这里头有什么误会,审清楚便没事了!夫人,要不,要不您进宫求求皇后?您可是皇后的亲表妹呀!” “哼!”计夫人冷笑,接过江妈妈递来的毛巾一点一点仔细的擦拭脸上的泪痕,咬牙冷声道:“我没有难过,我只是恨!我贾丽君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让我遭这样的罪?找皇后?呵呵,江妈妈,你太天真了,皇后这会儿怕是早就躲得远远的了,她肯见我才怪!” 第357章 到了这一步,贾家已经是弃子,皇后和太子只有撇清的份怎么可能引火烧身? 贾家完了,她便永远也抬不起头来,贾家在,只要将来为新君登基立起了拥立之功,她便仍有扬眉吐气的一日。 是时候该她做点什么了。 “江妈妈,叫紫苏来替我梳妆,我要去见侯爷。”计夫人稳稳的吩咐道。 江妈妈一怔,随后连连点头道:“夫人说的是,只要侯爷肯出面说几句话,皇上也不便不理会的!老奴这就去叫紫苏!” 计夫人挑眉讥诮一笑,连反驳江妈妈话的兴致都没有。 他会出面说几句话?会的话他就不会去宜州了!没准这会儿,最高兴的就是他吧?° 计侯爷听东来说夫人求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手中的书往桌案上重重一置,冷声道:“让她进来!” 计夫人穿着一袭大红凤穿牡丹滚边褙子,大红绣芙蓉花的长裙,挽着雍容的牡丹鬓,点缀着数支璀璨葳蕤的金玉珠钗,款款进了书房,从从容容向计侯爷福身微笑道:“妾身见过侯爷。” 计侯爷嘴角无声的勾了勾,往一旁努努嘴道:“坐吧!” “谢侯爷。”计夫人微微笑了笑,移步优雅端坐。 房中寂静无声。 “你还真是有心,贾家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做如此打扮!”计侯爷冷冷讥诮道。 计夫人嫣然一笑,不紧不慢道:“侯爷说错了。我贾丽君既然嫁给了侯爷生是侯爷的人,死是侯爷的鬼,我早就是计家的人了!将来百年之后,咱们夫妻同穴安葬,牌位也会一同安放贾家祠堂,享受后世子孙的供奉祭拜,这是旁人再怎么着也求不来!侯爷您说是吗?” “你!”计侯爷被她一席话气得顿时说不出话来。 计夫人心头越发畅快,好笑道:“侯爷别恼呀!侯爷别忘了,侯爷出征之后侯府上下全赖我打点,老太太前些年身子不好,也亏了我寻访名医,老太太当着族里说过的,我永远都是计家的媳妇!” 计侯爷双手紧紧握着,不可抑止的颤抖不已,他真是瞎了眼,娶了一个多么疯狂可怕的女人!别说从前,就是现在,他也不敢说他了解“当年你是故意助我逃走,在土地庙无意出现的那些官兵,也是你一手安排的,是不是?”脑海中猛然划过当初的往事,计侯爷除了愤怒竟还有一种颤栗的感觉。 面对这样的贾丽君,他若还相信她当年是好心,是善良,那他就是傻子! 计夫人掩口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不错,那都是我一手导演的好戏!说起来这戏也要侯爷配合才演得下去啊!侯爷熟读兵书,妾身这招以退为进使得还看得过去吧?” 计侯爷只觉气血一阵往脑门上直冲,突如其来的羞辱之感如滔天的巨浪袭来冲击得他血脉愤张,胸口仿佛要炸裂。 计侯爷猛然起身冲到计夫人面前,一把揪住她衣领将她提了起来,阴沉着脸厉声道:“贾丽君!你这个贱人!” 计夫人不得不被迫抬起了头,喉头一紧,憋得呼吸有些急促。她定定的瞅着计侯爷,眨了眨眼,挑眉嗤笑道:“侯爷何必动怒?侯爷别忘了当初可是侯爷您跪在我贾家的大厅之中跪在我爹娘的面前苦苦求着要娶我的!怎么转眼侯爷就不记得了!” “贾丽君!”计侯爷狂怒大喝,“啪、啪!”两声脆响将计夫人打得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计侯爷瞪着她,胸膛激荡的起伏着愤恨惊怒的眼神锐利如剑。 计夫人被这两耳光掀得晕头转向眼前金星直冒,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双颊一片火辣辣的刺痛,嘴里渗着不浓不淡的血腥味,伸手一摸,触手生痛,一片粘稠。 计夫人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畅快,也许就在当初她决定要把他夺过来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看到他这副悔不欲生、肝肠寸断的样子,她就觉得心里好痛快! 嫌弃她的人,让她不痛快的人,她绝不会姑息,更不会谅解!她要在他心上狠狠的捅上一刀,叫他永生难忘! “侯爷很生气、很后悔是不是?”计夫人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抬手扶了扶松动的发髻,淡笑道:“侯爷后悔也没用,侯爷别忘了,我贾丽君是侯爷您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一生一世,只有我才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在世人眼中,只有我才是侯夫人!” 计夫人眸底闪烁着的光觎诮而疯狂,似笑非笑、肆无忌惮的直视计侯爷,所有的端庄、高贵、矜持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她只知道她要报复,眼前这个男人,毁了她的一切,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她要教他知道,哪怕贾家败落,哪怕他将那不能见光的陈年往事翻了出来,他也一样改变不了现实。 他的妻子,只能是她! 她要在他心里狠狠的插上这根刺,叫他悔一辈子、痛一辈子! 计侯爷定定的瞪着她,愤恨发红的目光渐渐缓和了下来,突然变得波澜无惊。 计夫人一怔,心里突然有一种一拳打空的错觉。 “我真没想到,侯夫人竟是这种人,”°计侯爷心头一片澄空,静静开口道:“我一直觉得亏待了你,这么多年来心底始终有点儿愧疚,如今听了你这一番话,我终于算是解脱了。在世人眼中你是侯夫人那有如何?心萍她永远在我心里,只要我在,她就在!你倒是提醒了我,呵呵!谁说百年之后我一定要进计家的祠堂?计家数代为将,虽非嗜血残忍之辈,到底杀孽太重,早该有人遁入佛门化解杀孽了!这是为后代子孙积德的事,想必族中长辈也必定赞同。广恩寺就不错,侯夫人以为呢?” 计夫人心头大震,脸色瞬间变得灰败,她不敢置信的瞪着计侯爷,喃喃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广恩寺里,供奉着邵心萍母女的牌位,他这是要出家为僧守着她们吗! 计侯爷不屑嗤笑,冷冷道:“你说呢?若不是侯夫人提醒,本侯一下子还想不到呢!这回,本侯是真正此生无憾了!” 计夫人浑身冰凉,身子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起来,又气又恨又妒,尖叫一声向计侯爷扑了上来。 计侯爷冷眼瞅着,脚下从容后退,身形一偏,抬手轻轻松松就扣住了计夫人的手臂,冷冰冰的瞅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疯子!”稍一用力,将她推倒在榻上,扬声喝道:“来人!” 东来推门进来,见状一怔。 计侯爷淡淡道:“让江妈妈和紫苏扶夫人回去。”竟是连半点儿替她遮掩的表示也没有。 东来暗暗吃惊,却也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忙答应着出去了。 江妈妈和紫苏见计夫人进去了半日也没有动静,两个人心里早就有点儿发了急,一听这话忙抢了进去,见计夫人狼狈不堪的跌倒在榻上,双颊红肿,嘴角乌紫带着血渍,挽得端端正正的发髻也松散了,身上的衣裳也皱巴巴的。 两人从未见过计夫人这般模样,惊叫一声“夫人!”双双上前去扶,惊疑不定的悄悄睨向计侯爷,却见他冷漠异常的端坐在桌案后,冷冰冰的打量着她们。 两人顿时僵住,站在那儿发傻,一时竟忘了去扶计夫人起来。 计侯爷向东来不动声色瞅了一眼。 东来忙陪笑向江妈妈道:“江妈妈您快些将夫人扶回去吧!” 江妈妈如梦初醒,认定是计夫人恳求侯爷帮忙救计家被侯爷冷酷无情的拒绝了,还动手打了夫人,江妈妈心头暗恨暗怒,对上计侯爷那冷冰冰的眼神满腔的愤恨却不由自主的又被吓了回去不敢发作,少不得忍气吞声低低应了一声,和紫苏两人低着头将计夫人扶了回去。 计夫人任由她二人扶着回了正院,目光直直的重新更衣、梳头、洗脸,面上始终毫无表情,就这么定定的瞪着空无一物的前方。 “夫人,您倒是说句话呀!”江妈妈不禁流下了泪,怕自己一哭又引得她更加伤心忙又忍住,少不得反而替计侯爷说话来劝解计夫人:“夫人,想必这事闹得太大,侯爷也没有办法,夫人尽了这份心也算对得起贾家了,何必这么傻,豁出去的跟侯爷闹翻呢?弄成这个样子,叫老奴见了也心疼!” 计夫人这才扭转目光瞧了瞧她,由着她误会也不解释,淡淡一笑,说道:“好了,我自有分寸。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江妈妈担心的又看了她几眼,迟疑着点点头,勉强笑道:“夫人您且歇着,老奴去厨房看看乌鸡白果烫煲好了没有,等会儿给夫人盛上来。” 计夫人一笑点头:“有劳你了!江妈妈,还是你对我最好。” 江妈妈心中一暖,笑道:“夫人怎么说起这话来了?这都是老奴份内之事!” 一宿无话。 第358章 可是第二天的刑部大堂之上,突然出现了不速之客。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原告、被告、师爷以及书办笔吏外加当值衙役一众人等,望着一身淡青素衣的计夫人,均是一怔。 计夫人微微一笑,缓缓上前跪下,俯首叩下头去:“两位大人,妾身是来认罪的。”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忙站了起来,二人相视,顿时有点儿手足无措。众人见他们站了起来也都站了起来,方泽冷冷的瞅了她一眼,心中隐有定论。 “计夫人有话好好说,下官可当不起夫人如此大礼啊!”刑部尚书陪笑着抬抬手,吩咐道:“来人,快给计夫人看座。” “不必了”计夫人抬起头,沉静的目光一扫,定在刑部尚书身上:“大人,妾身是待罪之身,当不得大人如此厚待。”计夫人说着讥诮一笑,眼角扫过方泽,淡淡道:“不然有人该说大人不公正了!影响大人的清誉,妾身怎么过意的去?” 方泽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侯夫人可真是贤良恭德!”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相视一眼,随后坐下。 刑部尚书清了清嗓子,拿起惊堂木顺手一拍,问了一通例行公事的话,然后问道:“计夫人方才所言前来认罪,不知认的是什么罪?” “谋杀。” “大胆!”刑部尚书终于坐不住了,无论他先前心中存了何种心意思量,这“谋杀”两个字当着众人的面从计夫人口中说了出来,他也不得不公事公办了。 公堂之上,已经响起了一阵轻微的窃窃私语。 “大胆贾氏,谋杀何人?还不速速招来?”刑部尚书面色一沉,不复方才的和颜悦色。 计夫人神色不变,不紧不慢道:“正是大人如今审讯的这一案。二十年前宜州八口杀人案,是我做的!” “妹妹,你!”跪在堂上的贾怀贤睁大了眼。 计夫人目光一扫,淡淡道:“我恨邵心萍,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沦为上京的笑话!我知道侯爷喜欢她,他们还有了孩子,我嫉妒!我想杀的是邵心萍母女,可是我没想到,邵心萍母女竟然逃过一劫,反倒是连累了无辜的方夫人母子和一众仆人。今日此事既然已经包裹不住,我不想一错再错连累无辜,我也只有认了!”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面面相觑,这案子的真相来得太快抬突然,让他二人一下子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计夫人,你可知道谋杀是什么罪吗?你要想清楚了。”大理寺卿觉得有必要提醒。 计夫人道:“杀人偿命,我当然清楚!这些年来我x夜寝食难安,提心吊胆,常常从梦中惊醒。我满身罪孽,早就是个该死之人!如果,今日因为我的事,连累了大哥,那就越发该死了!” 方泽恨声道:“既然你知道杀人偿命,为什么要那么做!” 计夫人淡淡道:“我说过了,我嫉妒,我恨。女人疯狂起来什么都敢做,呵呵,你们以为呢?” 事已至此,似乎已经没有再审下去的必要。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相视微微点了点头。 贾怀贤突然连连磕头道:“求两位大人开恩,饶了我妹子吧!她当年年轻气盛才会做下错事,求两位大人网开一面!方大人,求求您说句话吧!我们贾家愿意尽一切补偿你们,只求你们饶了我妹子的性命!” 方泽冷着脸不说话,双眸锐利如剑盯着贾怀贤一字字道:“你妹子的命是命,我娘和我弟弟的命便不是命吗?他们何其无辜,当时又有谁为他们网开一面!” “大哥,不必说了!”计夫人绝然道:“我愿意接受应得的惩罚,这是我罪有应得!” 贾怀贤嘴动了动,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愧疚,随后垂下了头再不吭声。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按规矩给两家录了。供,画了押,随后将计夫人和贾三收监。计夫人罪大恶极,枉杀人命,谋害丈夫子嗣,判秋后处斩;从犯贾三,又坦白指正正凶有功,判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实际上也等于要了他的命。 消息传开,闻着无不叹息。谁能想得到,堂堂的侯夫人,竟如此狠毒,手上沾满了鲜血,众人想起当初曾经跟她一起相处的情形,无不后怕侥幸。 计世澜急得几欲发疯,得到消息之后苦苦求太子伸以援手,太子哪儿愿意在这时候触霉头。计夫人不过一介妇人,又公开认了罪,这罪行可以说是板上钉钉,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于是反劝计世澜不要乱了阵脚,又说计夫人是计夫人,他是他,暗示他的世子之位不会受计夫人的影响。可计世澜哪里肯听?一点点的风险他也不敢冒。最后太子无法,只得推说让他亲自找皇帝说情,他也做不了主! 第二日,计世澜便在宫外求见皇帝。 彼时皇帝正在乾清宫偏殿中与皇后、慧妃、太子、定郡王等说话,闻得小太监禀报忠勇侯世子在宫门外跪求面圣,皇帝略一沉吟便命传。 皇后和慧妃相视一眼,陪笑起身告退。 皇帝却是扫了她二人一眼,淡淡说道:“这贾氏嫉妒到这地步,也算是头一份了。朕倒是想听听,忠勇侯世子怎么为她求情。你们也别走,都听听。” 皇后和慧妃心头一沉,总觉得皇帝分明意有所指,勉强陪笑答应着重新落座。慧妃不经意的瞟了皇后咿呀,眸中波光微闪。 计世澜进殿发现一屋子的人就是一怔,可既然已经来了,便没有就此退下的道理,他扑通一下跪在皇帝面前,俯首叩头在地,叫了声“皇上!”声泪俱下的请求皇帝宽恕计夫人的罪。 皇帝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只把眼光去望皇后,示意皇后开口。 皇后暗暗叫苦,这让她怎么说?计夫人的罪根本没有半点儿可回旋的余地,她胡乱求情便是藐视国法,更何况有计世澜进来之前皇帝那句话,她更加不敢妄言。可若不求情,计夫人是她嫡亲的表妹,未免会让人觉得冷酷无情,且贾家和计世澜心中也肯定会不快。 计世澜也注意到了皇帝的神色,立刻掉头向着皇后,哭求道:“皇后娘娘,求求您救救我娘吧!您向来跟我娘最好,她的为人您最清楚不过。这件事当年说起来也是我爹有错在先,我娘也是一时冲动才犯下大错!看在她今日主动坦白认罪的份上,求娘娘帮帮她吧!求娘娘!求娘娘!” 皇后听得心中暗怒,眉眼情不自禁也凌厉了两分,计世澜这话分明将她和计夫人拴在一起。这算什么! 皇后不安觑了觑皇帝平静无澜的脸色,耳畔听着计世澜一声声的苦苦哭求只觉得头晕脑胀,烦不胜烦,咬咬牙正欲开言,却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忠勇侯世子这不是存心为难母后吗?”开口的是夏见泽,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一下子打断了计世澜的哭声。 计世澜一怔,哭声便再也接不下去。 在众人的目光中,夏见泽淡淡一笑,平和的望向计世澜,说道:“忠勇侯世子让母后怎么开口呢?若是求了情,岂不是置国法于不顾;若是不帮你,于亲戚面子上又不好看!世子不会是存心难为母后吧?” “你——”计世澜顿时满脸尴尬,不知所措的跪在地上。 太子听见夏见泽这么说分明有挑拨离间之意,不禁低哼一声,不紧不慢笑道:“二皇弟这话说的虽甚合理,但国法不外乎人情,计夫人是忠勇侯世子的亲生母亲,做儿子的为母亲求情,天经地义。” “太子说的极是!”夏见泽向太子微微躬身做臣服状,笑道:“大夏国以孝道治理天下,身为子女别说为父母求情,便是为父母顶罪,想必也是允许的吧?不知父皇以为如何?” 夏见泽此言一出,除了皇帝众人皆变色,他分明就是在逼计世澜帮计夫人顶罪! 计世澜先前做出一副孝子状为母亲求情,如今听了夏见泽的话如果没有什么表示的话,那他先前的行为就是表象,是假的! 伪孝的大帽子扣下来,他戴不起! 太子悄悄瞧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目光闪了闪向计世澜望去,虽没有正面肯定夏见泽的话,但却是在等计世澜表态的样子。 计世澜咬咬牙,向皇帝叩头道:“定郡王一语惊醒梦中人,皇上,微臣愿意为母亲抵罪,求皇上成全!” 皇后心中恼怒计世澜方才苦苦相逼,更怕继续下去不知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听见计世澜这么说便也忙陪笑向皇帝道:“皇上,既然忠勇侯世子有这份孝心,皇上便成全了他吧!贾氏虽然有罪,可到底罪有前因,念在她主动坦白认罪的份上,求皇上网开一面饶她不死!皇上,不如就让她在尼庵中修行,消弭自己的罪孽、为枉死者超生吧!” 皇帝沉吟半响,向计世澜道:“你可想清楚了?真的要为贾氏抵罪?” 计世澜脑子一阵眩晕,心突突的狂跳不止,紧张得冒了一脑门的汗,生怕皇帝当真拿他的命顶罪将他斩了!可是到了这一步,他根本退无可退,咬咬牙决然道:“是,皇上!微臣愿意削去忠勇侯世子封号,陪母亲一起赎罪三年!”(未完待续 第359章 说出这话,计世澜重重的叩下头去,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膀完了,心头也一片空荡荡的茫然。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心痛得比割了肉还要难受!不过,相比起万一皇帝想要砍自己脑袋的结果,这点儿失去又轻得多了。 太子脸色微变正欲说话,接到皇后递来的凌厉目光复又闭上了嘴,心里却是把夏见泽恨了个透。 皇帝微微一笑,向皇后、慧妃叹道:“贾氏虽然歹毒、有亏妇德,不想却还有个孝顺的好儿子啊!也朕就成全了你。世子封号暂撤,至于尼庵里,贾氏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去之前先让她在牢里关押三日以儆效尤。你呢,就好好的在府上闭门思过半年!还有方家,你要上门好好的赔个罪。计世澜,朕如此处理你可服气?” 计世澜尽管心里肉痛得要命,哪儿又敢说不服气?忙不迭的连连磕头道:“服气,微臣心服口服,谢皇上隆恩!” 皇后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与慧妃一起陪着笑大赞皇帝。 ‘姘了,没什么事那便散了吧!”皇帝有些疲惫的摆摆手。 众人恭敬起身,鱼贯而退。 乾清宫门口,太子冷冷的盯了夏见泽两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夏见泽嘴角亦勾起一抹冷笑:撕破脸是迟早的事,谁也用不着再对谁客气! 忠勇侯世子的封号从计世澜头上拉了下来,接下来便是要想办法给计世宜戴上去了。夏见泽心里很清楚·皇帝既然一心向着他,今日虽说是“暂时”,但那不过是安抚计世澜和太子的意思,计世澜想要再次受封,那是不可能的了。 夏见泽沉思着缓缓踱步,猛一抬头,却发现慧妃站在前方拐角处,见了他颔首微微笑了笑。 夏见泽心里一暖,不由得加快脚步上前·拱手行礼笑道:“母妃怎么还不回去。” 慧妃四下瞧了瞧,欲言又止,最后轻叹一声,柔声道:“你何必那样跟太子对着干呢?吃了这个亏恐怕太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夏见泽不以为意笑了笑,安慰道:“母妃放心,儿臣自有分寸。何况儿臣也没说什么,都是计世澜自己的主意,怪不到儿臣身上。” 慧妃叹道:“话虽如此,可太子能不把账算到你身上吗?郡王往后可要小心点儿。出入多带些侍卫,饮食尤其要注意!” 夏见泽感激道:“母妃不必多虑·儿臣明白。太子想加害儿臣,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看到慧妃为自己如此牵挂关切,夏见泽有一刹那的冲动要将自己与皇帝之间的秘密告诉给她,忍了又忍,才又忍下了。 慧妃微蹙的眉头终于舒了舒,笑着点头道:“你自己明白母妃便放心了!母妃也该回宫去了,你也去吧!” “母妃慢走,儿臣告退。”夏见泽微微躬身施礼,看着慧妃远去了,方转身出宫。 皇后怒气冲冲回到坤宁宫·绷着的脸色终于垮了下来,面沉如霜的气势吓坏了坤宁宫上上下下的宫女太监。 柴姑姑陪着她从乾清宫来,自是知晓其中缘由·使个眼色屏退众人,斟着茶奉上前笑道:“娘娘息怒,今日之事与娘娘半点儿关系也没有,娘娘何必为此事劳神呢!” 皇后轻叹一声,整个人松懈了下去,身子向后微仰靠在榻上,摇摇头示意柴姑姑将茶搁在一旁,闭上了眼睛养神。 柴姑姑无声来至她的身后·抬起手轻柔的替她揉按两侧太阳穴。主仆二人一时都不说话。 半响·皇后轻轻挡开了柴姑姑的手,蓦然睁眼道:“传太子!不·还是算了,过两日再说吧!” 刚刚从乾清宫过来·这时候便召见太子,皇帝未免会多想,皇后思及此,少不得又忍住了,心里的恼恨却是越来越控制不住。 “娘娘,太子爷求见。”皇后这边刚刚按下想法,不想太子却主动上门来了。小太监想是知晓皇后此刻心情不佳,禀报的声音里透着胆怯和小心翼翼。 皇后一听由不得更怒:坤宁宫的人,应该是后宫里最拔尖、最自信的人,这般的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算什么? “不懂规矩的奴才,柴姑姑,给本宫拖下去好好教训!传太子进来!” 柴姑姑一呆,忙答应着去了。那小太监心惊胆战要哭不敢哭,更不敢求饶,由着柴姑姑带下去了。 太子见状,眉头微微蹙了蹙,上前见过皇后。 “母后,今日之事母后怎么看?” “哼!”皇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一下子窜的老高,冷冷道:“怎么看?当然是走着瞧!早知有今日,早早的就该了绺他,本宫真是后悔!留来留去,留下了一个大祸害!” 太子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我也没想到他有这么大胆子,竟敢当着我的面出言逼迫!倒是小瞧了他了!” 亲口承认自己小瞧了夏见泽,对太子来说这是第一次。 皇后心头略宽,面色也缓了缓,瞧着他柔声道:“你能这么想,本宫也就安心多了!这小贱种比他娘还不叫人省心!你也别太担心,我就不信了,凭着你堂堂参政太子和简家的势力,还斗不过他一个小小的郡王!” 太子皱皱眉,说道:“世澜的事,母后可有什么主意?难道真的要让他闭门半年吗?” 皇后瞅着他盯了片刻,柳眉一扬,警告道:“这是你父皇口谕,你可不要乱来。”计世澜刚刚闭门思过,太子这边就有动作,岂不是存心令皇帝难堪? 太子却道:“母后,世澜是我的伴读和心腹,如今他受了这等惩罚,叫外人怎么看我?有的没的还不知会揣测出什么来呢!” 皇后听了亦不觉一怔:太子所言不错,计世澜的事他们还真就不能放任不管!不但是计世澜,还有贾家,这个时候如果不有所表示,岂不是令人寒心? “计世澜那事,关键在计侯爷,”皇后想了想,果断道:“你不妨叫人探探计侯爷的口气,看他怎么看这事。” 太子突然想起计世澜往日里对自己抱怨父亲看不起自己、多有不满埋怨的那些话,下意识的感觉到这事求计侯爷没用,可是看到皇后此刻的脸色和神情,又怕说了出来没准连自己都要挨骂,骂自己没有本事笼络住大臣的心,于是忍住了,点点头道:“母后放心,这事儿臣出了宫就叫人好生去办。事关忠勇侯府前途,想必计侯爷也不会坐视不理!” 提到侯府前途一事,顿时又点醒了皇后,皇后忙又道:“这事要好生去办,计世霖是不中用了,侯府还有一个计世宜呢!” 计世宜,那可是板上钉钉的定郡王党。 太子咬牙:“母后放心,儿臣明白了!” 本来不过为了私情面子他才前来为计世澜的事讨主意说情,如今猛然一想牵扯到夏见泽,方端正了态度。 景仁宫中,慧妃坐在窗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手中的侍女赏花团扇,怔怔的望着窗外的花木出神。 “娘娘可是在为定郡王担心吗?娘娘放心,如今的定郡王可不是从前的二皇子了,您瞧瞧今儿,奴婢瞧见太子爷气得脸色都白了,偏偏还不能发作!说起来,这在从前哪儿能想象呢!”姜姑姑笑叹着,不自觉拿当初的夏见泽和如今的定郡王相比,内心颇为感慨了一番世事无常。 慧妃眼神闪了闪,不觉转头笑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娘娘指的是——”姜姑姑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 慧妃笑道:“你说说,从前的二皇子怎么样,如今的定郡王又怎么样?呵呵,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不想说也就罢了!” 姜姑姑有些奇怪的瞧了慧妃一眼,想了想,笑道:“奴婢说错了娘娘可别恼!依奴婢看来,从前的二皇子脾气虽好,待宫女太监们也总是笑脸相向,可是在皇后和太子面前是从来不多言的,哪儿像今儿啊,底气这么足!” 慧妃点点头,笑道:“不错,就是底气足了。” 姜姑姑笑道:“娘娘也不必为定郡王担心,如今定郡王领着朝廷的差事呢,又刚立了大功,太子和皇后想要怎么着他也没那么容易!定郡王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他今儿既然敢这么做了,自有他的主意。” 慧妃偏着头想了想,忽然笑问:“你说,他今日说的那话,会不会是皇上授意的?” 姜姑姑一呆,失笑道:“娘娘怎么会这么想呢!”显然表示不信。 慧妃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道:“皇上昨儿说了午膳要过来呢,准备好了不曾?” “都备好了,就等着皇上呢!”姜姑姑忙细细向慧妃说了一番,慧妃点头一笑,起身更衣梳妆。 不多会皇帝果然来了,慧妃携着六皇子夏见沛忙上前迎驾行参拜之皇帝笑着抬手道:“慧妃不必多礼,起来吧!”说着又亲手携了六皇子的手一道坐下,顺口笑问道:“沛儿功课如何?师父今儿都教了什么?” 六皇子一听皇帝问这个,便忙恭声答道:“回父皇,师父讲了《春秋》‘祁奚举贤,。” 第360章 皇帝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失笑,又问道:“祁奚举贤沛儿是怎么理解这话的?” 六皇子又道:“不偏不倚,坦坦荡荡,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师傅说,如果在朝官员人人都能做到如此,实乃大夏千秋之福!” 皇帝略一沉吟,笑道:“师傅说的不错,只是人都有私心,哪儿能够人人都做得到呢!” 六皇子便忙道:“父皇,儿臣将来一定能做到!” 皇帝大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后,打趣道:“唔,好!真是朕的小贤王!” “皇儿!”慧妃听毕有点儿哭笑不得嗔着六皇子道:“你呀,才念了几天书,倒说得头头是道起来了!仔细你父皇笑话!”说毕又向皇帝欠身陪笑了几句。 皇帝不以为意摆摆手,笑道:“慧妃多虑了。沛儿有这份心真正难得!朕高兴还来不及,哪儿会笑话呢!”说着又随口考问了夏见沛几句,夏见沛一一回答,皇帝更加高兴,在景仁宫用了午膳又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去。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了,这一日一大早,忠勇侯府的马车便到了刑部外,江妈妈带着两个媳妇子站在地上,焦急不安的等着计夫人出来。 才三天的时间,江妈妈仿佛老了十岁,整个人憔悴不堪,眼眶周围一片红肿,时不时眨眨眼睛,望着刑部大牢出口的方向。看着周围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听着围观人群嘴里不干不净的纷纷议论江妈妈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难过得跟针扎似的。 她始终不信计夫人会做出这种事来,坚持认为其中另有内情。可是别人却不是这么认为,这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要多伤人有多伤人,叫她心里怎么能无动于衷? 两名媳妇子则是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府中女主人真面目竟至于此,她们也觉得太丢人了! 对面的酒楼上,临窗一扇窗户打开了一半,甄钰倚窗靠站正向这边张望着。她没有想到贾氏会主动出来认罪,更没想到秋后处斩又变成了尼庵赎罪。 不过,这样的活着对贾氏来说,也许比死了更令她难受! 按理说,这件造成娘亲邵心萍和父亲半生转折、抱憾终身之事的疑团真相大白,罪魁祸首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娘亲在天之灵亦可含笑安息,她心里应该高兴才是。不知为何,却仍有隐隐的不安。 围观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带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喧哗甄钰收回神思,定睛望去。 只见贾氏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靛蓝粗布囚衣被人从刑部大牢中押了出来,江妈妈三步两步上前,忙忙将手中的宝蓝色披风抖开,给贾氏披在身上,扶着她一步步向马车走去。两名媳妇子一左一右随行在后。 “杀人犯!恶女人!打呀,打死这个妒妇!”不知人群中谁大吼了一声,一只鸡蛋飞了过去,“啪”的一下砸在贾氏的头上瞬间裂开。 黏黏凉凉的感觉渗入头皮,贾氏猝不及防惊叫一声,下意识往江妈妈身上扑着躲过去。 人群中却是得到了响应一时间骂声震天,鸡蛋、烂菜叶没头没脑的朝着贾氏扔过去,江妈妈和那两名随行的媳妇子也殃及池鱼,被四面八方飞过来的不明物件打得晕头转向,顿时尖叫闪避乱作一团! 混乱中,江妈妈不顾自身狼狈,手忙脚乱将那披风拉起,将贾氏整个人盖在了里头厉声呵斥那两名媳妇子帮忙好不容易挤开人群,连推带搡将贾氏推上了马车急惶惶的大叫车夫赶车离开现场。 甄钰眼睛一眨,突然在围观人群后边不远处看到方泽背手站立的修长身影心下恍然醒悟:这是方泽一手导演的好戏!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马车中,江妈妈惊魂未定,喘着气打量贾氏,一边伸手帮她清理身上的烂菜叶,掏出干净的帕子替她擦拭一头一脸的狼狈,看到她如今这个样子,忍不住悲从中来,眼眶一人,哽咽道:“夫人……” 贾氏轻轻推了推江妈妈,自己抬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拍了拍身上散发着霉味的粗布衣裳,嗤笑道:“江妈妈没有想到吧?我贾丽君竟然有今天!” 江妈妈眨眨眼忍着泪水摇了摇头,转眼瞥见那两名只顾在一旁整理自己身上头上的媳妇子,扬眉低喝道:“还不快给夫人倒杯茶来!” 两名媳妇子一愣,眼底明显闪过鄙视和不满,却不敢不听江妈妈的,其中一人忙陪笑低低应了声“是”,倒了盏茶递给江妈妈。 江妈妈横了她一眼,接过了茶盅,递到贾氏嘴边,柔声道:“夫人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难得你还记得我。”贾氏对那两名媳妇子的态度置若罔闻,笑了笑,从江妈妈手中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落到了这个田地,若是她还端着侯夫人的架子、顾着侯夫人的体面,那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夫人不必难过,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等风头过去了,侯爷和大公子再在皇上面前求求情,夫人也就能够回府了!夫人别怕,什么事都会过去的!”江妈妈心情低沉的安慰着贾氏,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贾氏自失一笑,静静道:“你不用宽慰我,有这个结局我已经很满足了。”突然回过味来江妈妈方才的话,贾氏顿时竖起两道眉毛,神情凝重的质问道:“大子?” 江妈妈一呆,点点头道:“是啊,是大公子苦求了皇上,皇后也说了几句话,皇上这才法外开恩,饶了夫人一命。”江妈妈有点儿莫名其妙-,没有注意到贾氏的不对劲从哪儿来的。 “不是世子爷吗?什么大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贾氏双手紧紧扳住江妈妈的肩头,厉声质问。 江妈妈这才意识到她的意思,被她的神情吓得变了色,心里一慌,结结巴巴道:“是,是大公子用世子的封号外加闭门思过半年换取了夫人的性命!” “什么!”贾氏的心骤然凉了半截,呆呆的靠坐在车厢后,脸色一片灰败,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以为这个结果是贾家和皇后周旋、由计世澜出面得来的,不想却是搭上了儿子的前程。 皇帝这回顺理成章撤了他的封号,想要再拿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拼着一死想要保住的就是儿子的前程和娘家的地位,没想到到头来,娘家置身事外,儿子的前程也没有了。 她都做了什么! 贾氏心里嘴里泛着涩涩的苦意,悲苦忿恨的怒意不断的从心底升腾上来,冲击着四肢百骸和神经,她的身子不可抑止的发起抖来。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江妈妈以为她是在狱中吃了太多的苦,忙安慰道:“很快就要到家了,夫人回去好好儿的先歇一歇,别的事,明儿再说吧!夫人要放宽心呀,只要还活着,天就塌不下来!” 贾氏轻轻嗤笑,她的天,早就已经塌下来了。 “停车!”贾氏蓦然扬声,喝住了车夫,沉声吩咐:“掉头,直接去北郊木兰庵。” “夫人?”江妈妈一怔,急道:“这怎么行呢!夫人好歹也该回府更衣梳洗一番,再跟老太太磕个头,见一见侯爷、大公子、大奶奶和姑娘们呀!” “不必了。”贾氏一咬唇,沉寂着面色断然道:“直接去木兰庵。”回府,那也是自取其辱。如今的侯府中,还有她的位置吗!倒不如她自己识趣,看在这份上,将来世澜的日子才会更好过一点。 “好吧!”江妈妈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劝,点点头道:“老奴今儿便先陪夫人到庵里去,明儿老奴收拾了行囊和夫人的衣物,再到庵里陪着夫人作伴。” 贾氏闻言不禁叹息,握着江妈妈的手用力捏了捏,凝着她正色道:“江妈妈,我想让你留在府中替我照顾世澜和子茜、子蓉,庵里有我一个就够了!我不放心他们兄妹。” 江妈妈嘴唇动了动,不禁悲从中来,不忍对视贾氏的目光,别开脸点点头低声道:“好,既然夫人这么说了,老奴听夫人的。夫人放心,老奴一定会好好照顾大公子和两位姑娘,绝不叫人欺负了他们去!” “有事记得多找老太太。”自己好歹在老太太身上下了二十年的功夫,她总不能一点儿好都不念。 江妈妈流着泪答应了,送贾氏出城。 酒楼之上,甄钰正准备离开,门被轻轻推开,她抬头定睛一看,却见一身月白暗花常服的夏见泽笑吟吟踏进来,身后跟着计世宜和两名随从,另有好些乔装的侍卫三三两两散坐在外头。 “郡王!计公子!”甄钰忙上前行礼见过。 “甄姑娘!”夏见泽笑着抬手止住了她,扬眉笑道:“我偶然从下头经过,不经意抬头恍惚看到像是你,不想果然是。” 甄钰笑了笑,不觉抬眼悄悄打量着他。眼前男子身量挺秀,气质高贵,薄唇高鼻,长眉入鬓,一双眸子沉静中透着深邃的光,对着她仍是那般温柔和气。 第361章 可是,她却觉得不一样了。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人还是从前那个人,可是通身透出来的气息却与从前完全不一样。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如今的他比之从前更有皇子郡王的气派,也只有如今这般的他,才敢跟太子作对吧? “郡王可是有事?出来好一会儿,我该回去了!”甄钰目光扫过夏见泽,落在他身旁的计世宜身上。 计世宜神情有些惘然出神,没有像往常一样笑得眼睛闪闪发亮的同她打招呼,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见泽一怔,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却没有难为她,只说道:“正好我也还有点儿事要处理,便不打扰你了!”他瞧了瞧秋心、秋朗姐妹,又道:“以后出门多带几个人吧,总会更安全一些。” 甄钰随意点了点头笑道:“多谢郡王!” 跟她不对盘的人几乎都走了,太子如今忙着对付他还来不及呢,自己又算的上是什么?哪儿劳人几次三番的惦记着。 看着定郡王一行离开,甄钰和秋心、秋朗便也下了楼,登上马车。 没走多久,秋朗突然向甄钰悄声道:“姑娘,咱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甄钰心中一动,目光扫过她们姐妹:“怎么回事?” 秋心本不欲说,见秋朗说了出来也不好再瞒着,便道:“前两次便是如此,咱们一出府就有人远远跟着。奴婢和秋朗都注意着呢,只是看到那几个跟着的人不像心怀不轨倒像,倒像是暗中保护。奴婢们一时也判断不清,因此也不曾告诉姑娘。” 甄钰想起方才夏见泽的话,心里顿时不快起来。照秋心这么说来,那些人十之八九是定郡王派来的了。可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他,太子怎么会注意上自己?他越是如此,越是招祸! 单是她自己也还罢了,万一惹得太子动怒铤而走险整个甄府恐怕都会危险。 “把他们甩掉。”甄钰吩咐。 秋心姐妹一怔,答应一声,秋朗便掀起帘子出去,接过了车夫手中的鞭子和缰绳,在上京城里穿梭起来。趁人不备,主仆三人悄悄下了车,命车夫先行赶车回府。 她这么做只有一个意思,就是警告他不要再做这种无聊之事! 主仆三人沿着长长的胡同随意逛着,出了胡同,只觉眼前一亮竟是来到了后海湖畔。 “这倒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既然来了,咱们且逛逛再走!”甄钰笑道。 “姑娘说的是,倒有好些日子不曾来过了!”秋心、秋朗笑道,主仆三人沿着湖畔缓缓漫步。 “姑娘!”秋心突然拉了拉甄钰的袖子,目视前方示意。 甄钰顺着秋心所指的方向望过去,不禁一怔,心中微微的沉了沉。只见不远处湖畔的大柳树下,计侯爷一身蓝灰长袍,背着手迎湖而立风吹起他的袍子飒飒轻动,他微仰着头,一动不动凝视着前方神思似乎飘得很远很远。 “看来计侯爷是真的对计夫人失望极了,今儿这样的日子,他不在侯府中却一个人在这儿。”秋朗小声说道。 “妹妹!”秋心听见忙扯了扯她使了个眼色,秋朗顿时醒悟,垂下了头。甄钰对计府的态度她们姐妹早有察觉与众不同,当着甄钰的面如此说岂不是令她难堪? “你们俩到附近找个地方等着,或者逛逛去。”甄钰低声吩咐,顺了顺面上神情往计侯爷走去。 “计伯伯!”来至跟前甄钰笑着招呼,顺势微微屈膝福了一福。 计侯爷正望着烟波浩渺的湖面出神此刻他的心里也如同这湖面一般茫茫然的,乍然听到少女清脆柔和的招呼不觉扭头望来,见是甄钰,不禁一笑,颔首点头道:“原来时甄家侄女!” 甄钰亦回以一笑,手微微发着抖,心突突的也跳得厉害,满腔满肺的话在胸腔中萦绕翻腾着,想要对他说,可是她很清楚,她什么也不能说。 “你?”计侯爷看到她似悲似喜似乎甚为激荡的神情吃了一惊,不禁诧异的挑了挑眉,猛然一阵大风自湖畔吹来,计侯爷下意识扭头从正面避开,弯腰捂嘴大咳起来。 “伯父!”甄钰下意识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伯父小心些儿!这儿风大,我扶伯父一旁树荫下坐坐吧!” 计侯爷本想拒绝,可目光在瞟到她那双透着担忧关切清凌凌的眸子,心中一暖,不由自主微笑着点点头:“有劳你了。” 甄钰笑着摇了摇头,扶着他来至一旁石榴蔷薇等大小灌木编就布置而成的一溜花篱旁石上坐下。 “伯父的身子如今怎样?胡太医那样好的医术也没法子吗?”甄钰不禁问道。瞧着他瘦削的脸颊,她心里不禁懊恼,在南京那时,应该缠着那宋大夫父子好好问问才是! 计侯爷“呵呵”笑了笑,淡淡说道:“这不是病,这是南疆深林中瘴气侵入经肺六腑所留遗毒,根本已经受损,不是医药能治得了的!”见甄钰面露难过不忍之色,他不觉又开口安慰道:“就是身体比从前虚弱一些罢了,要不了命!你呀,也不用替伯父担心。”说着又好笑:“你这孩子倒是好心,我没伤心,你难过什么呢!” 甄钰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笑了笑,问道:“伯父可曾后悔?” 计侯爷道:“有什么好后悔?踏上这一条路,比这更糟的结果也曾想到过。今日这般,倒算是善终了!唉,我大哥当年赶我出门远游,就是不愿意我跟他一样继承父业,没想到大哥命薄,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我到底步了他的后尘!若非如此……”计侯爷的眼神有些迷蒙起来—— 若非如此,母亲就不会把他骗回来,也就不会—— “呵呵!”计侯爷不愿意再去想那不知扼腕叹息了多少回的往事,遂一笑收回神思,自我解嘲笑道:“也不知怎么了,好好的我竟同你说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来了!” 甄钰摇摇头笑道:“横竖我也无事,伯父愿意说,我也喜欢听的。” 计侯爷盯着她半响,突然笑叹道:“说句好笑的话,不知为什么,看到你我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真羡慕甄尚书有这么个好女儿,也许我本来也有一个好女儿,可惜了!” 甄钰心中骤痛,心酸得差点滴下泪来,勉强笑道:“伯父说的是邵阿姨和宝儿姐姐吗?” 计侯爷眼神一黯,轻叹不语。计家的这档子事,上京城中还有谁不知道的吗?没有! “伯父念着她们,便要好好保重身体,邵姨和宝儿姐姐必定也希望伯父好好儿的。”甄钰又道。 计侯爷笑笑,说道:“你说的很对!如今这世上真心念着心萍和宝儿的只有我了,我多活一天,便有人记得她们一天!若是连我都不在了,还有谁记得她们呢!” 甄钰点点头,微笑道:“所以伯父更要保重身体,湖畔风大,伯父还是早些回府吧!” 计侯爷眼神一闪,面上露出一抹冷色。回府?如果可以,他倒宁愿不要再回去了!想到贾氏,他便不由一阵厌恶。 他没有想到自己一生光明磊落,竟然阴沟里翻船,被一个阴险狡诈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欺骗了大半辈子! “好,一会我便回去。”计侯爷下意识的不想拒绝甄钰的好意,微笑着答应一声,又道:“你也早些回去吧!小姑娘家在外头待久了要惹人说闲话的!” 甄钰“扑哧”一笑,嫣然道:“侄女儿这就告辞。” 计侯爷瞧着甄钰越走越远的背影,轻轻一笑,自己也觉得自己是有些疯魔了,对自家的女儿都不曾会说的话,偏偏对别人家的女儿却没有顾忌。 “东来!”计侯爷扬声呼喝:“走罢,回府!” 计侯爷以为回府会看见贾氏,不料却听人说,贾氏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出城去了木兰庵,他微感诧异,也没多问。 刚回书房没多一会,便有人来传话:老太太请见。 计侯爷来到静宜园,老太太正坐在堂中闭着眼睛转佛珠,听到脚步声轻轻睁开眼睛看见是他,叹了口气,努了努嘴道:“你来了,坐下吧。 我有些事要同你说。” “母亲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计侯爷笑笑,坐在老太太下首左侧。 老太太嘴唇动了动,未曾开言又是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往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计侯爷一怔,疑惑道:“不知老太太这是何意?” 老太太没理会他的话,自顾自道:“既然你还没有主意,那就不妨听听我的主意。贾氏虽然罪大恶极,但平心而论,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咱们计家的事,我仍然承认她是我们计家的媳妇,世澜是计家的嫡长孙。” 计侯爷心里一阵酸涩,那么他呢?有人想过他的感受吗? 他忍了又忍,点点头道:“她侍奉母亲多年,又曾雇请名医为母亲治病,榻前侍疾从不言苦,的确是母亲的好儿媳妇。母亲说她是计家的媳妇她便是。” 第362章 计老太太心中有些不快,仍是继续道:“还有世澜,虽被撤了忠勇侯世子的封号,但皇上也说了这是暂时的,我不希望府上会有什么意外的事发生。” “母亲这是何意?”计侯爷面色正了正。 “你也不用瞒着我了,”计老太太皱皱眉,说道:“世宜那孩子太糊涂,怎么跟定郡王搅合在一块儿?虽说从前他当过定郡王几年伴读,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点子情谊又何必记得这么久?是你糊涂,早该劝着他!我看如今也还不晚,你去跟他说,叫他别跟着瞎胡闹!定郡王有多少能耐,能跟太子和简家比吗?我可不想看到他、甚至整个计家被这事牵连!若是你觉得不好开口,我便亲自去同他说!” “母亲这都是听谁说的?”计侯爷声音微冷,挑眉道:“是世澜?” “哼!”计老太太半是气恼半是无奈质问道:“你还好意思问?他若是不说我还不知道呢!世宜真是太糊涂!” 计侯爷不由皱眉,队伍已经站好,想要改变立场哪儿有那么容易?他非是不管,而是根本没法管。 打着借兵出击的幌子,将计世宜从西北直接调到南疆,协助定郡王帮助南越王世子回国夺位,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皇帝根本就是直接把计世宜往定郡王身边塞! 当他二人一同得胜回京,无论是在定郡王眼中、他自己眼中还是上京众人眼中,他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定郡王党。还让他怎么管? 如今渐渐退出朝堂.冷眼旁观,皇帝的心思他是越来越琢磨不透,更不敢妄加揣测。 至于他们兄弟俩,已经到了如今地步,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大不了将来无论哪一方失败,他用西南军的控制权来换取儿子一条性命,相信新帝也会卖这个面子! 至于计世澜早不早、晚不晚偏偏这个时候在老太太跟前提起这事,还不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生怕世子之位被世宜夺走! 他没有看错他,果然是极有小聪明的.这么快就在老太太跟前先入为主了! 计老太太见他不做声,心中不快,说道:“你不答,我便当你默认了。长幼有序,你的爵位本就该世澜承袭。 虽然丽君——,唉,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不管世澜!” 计侯爷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但想起贾丽君的所作所为,想起计世澜玩弄心眼的这点子小手段.心里就觉得十分腻味,便不肯明白的答应计老太太,只淡淡说道:“母亲放心便是!儿子心里有数。” 计老太太没奈何,一言不发又闭上眼睛数念珠,片刻说道:“我有些累了,你下去吧!” 计侯爷也不再多劝多留,说了句:“母亲好好休息!”起身就去了。 计世澜在为自己的世子之位暗中动作,那边邵琬清也盯上了内宅管家之权。 贾氏在的时候,将她压制得死死的,整日提心吊胆.多说一句话都生怕惹来凭空的训斥,又加上腹中孩子也是被贾氏罚跪流掉的,对贾氏是恨到了骨子里也怕到了骨子里。 如今贾氏身败名裂倒了霉.可以说计府中最高兴的就是邵琬清了。 吴氏生性刻板毫无情趣可言,不得计世澜欢心,在贾氏面前也是面子情儿过得去,邵琬清心里的苗头渐渐发芽跃跃欲试,压根不把吴氏放在眼里。 原本邵琬清还担心贾氏去木兰庵之前会回府一趟,她虽然败落,但名义上还是侯府的女主人,且老太太对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一句公开的指责.这实际上已经表了态.只要她提前安排一番,恐怕没有人会逆了她的意。 邵琬清最怕贾氏趁此机会将她所有的后路通通断绝。 既然她不回来.那就好办的多了!区区吴氏,算的了什么! 用过午饭.邵琬清小憩一会儿,估摸着快到平日里家下媳妇、管事娘子们回事请示的时辰,便匆匆梳洗了一番,来到了吴氏的屋子求见。 吴氏自持出身,心高气傲,打心眼里鄙视邵琬清这种上不得台盘、三不着调的小姨娘,向来对她是不甚理会。听到她那些不三不四的疯话也只是付之一笑,从不放在心上。 可是今日这个时辰听到邵琬清求见,她的眉头仍是不自觉的蹙了蹙。 “大奶奶,不如奴婢让邵姨娘先回去吧!”莲儿的脾气有些急躁,一听邵琬清这时候来心里就一阵不快。 “是啊大奶奶,等会儿还要去议事厅那边听媳妇、管事娘子们回话呢,她这会子赶着来,准没好事儿!”瑰儿也说道。 吴氏点点头,正欲吩咐瑰儿出去打发邵琬清,不料邵琬清等了一会儿不见回报竟自顾摇摇走了进来一进门便扬起笑脸陪笑道:“大奶奶好,婢妾特意过来腺侍大奶奶!” “邵姨娘倒是会赶巧儿,平日里也没见邵姨娘如此殷勤呢!”莲儿心中一阵恼火,似笑非笑的向邵琬清道。 邵琬清目光浅浅斜了莲儿一眼,压根儿不把她含讥带讽的话放在心上,浑然不觉的笑道:“莲儿姑娘说的是,今儿天气比前两日格外热些,婢妾怕大奶奶不曾休息好,这不特意便过来瞧瞧了——不曾扰了大奶奶吧?” 说话间,邵琬清已经到了吴氏身后站着。 莲儿冷哼一声,被吴氏瞟过来的眼神制止,便住了嘴。 “难得邵姨娘有心,有什么事就说吧!时候不早了,等会儿我还要去议事厅那边听家下媳妇、管家娘子们回事呢!”吴氏抬手扶了扶鬓上的玉钗,淡淡说道。 邵琬清顿时微微一梗,她没料到吴氏竟然不等她提起这事便先明白说了,倒叫她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接口。 邵琬清掩饰的咳了咳,眼珠子不安分的转了转,陪笑道:“大奶奶是要去议事厅吗?夫人如今不在,这内宅的事可不得依靠大奶奶了!婢妾也不好意思置身事外,不如,婢妾陪大奶奶一块儿过去?便是在一旁给大奶奶斟茶递水也是好的!这是婢妾一番心意,还请大奶奶赏脸!” 莲儿、瑰儿、方妈妈等面面相觑,气得脸色发白,没想到邵琬清会说出这么明目张胆的话来。 吴氏恼得身子微微发抖,嘴角微微抽了抽,自梳妆台前起身,转身望着邵琬清,含笑吟吟道:“斟茶递水这种事哪儿能劳烦邵姨娘?邵姨娘该多把心思放在怎么伺候大公子身上,不该想着抢丫鬟们的活。” “扑哧”一下莲儿忍不住笑出声来,胸怀大畅向邵琬清挑了挑眉,她可没想到,她家主子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邵琬清也大感意外,瞬间的呆愣之后勃然暗怒。吴氏给她的感觉向来温文贤良,说话带笑,客客气气的,被老实人突然来这么一下子,着实令人憋屈愤慨! 邵琬清脸上热辣辣的,抬起帕子拭了拭眼角,低眉垂眼看似可怜的问着吴氏道:“大奶奶这是何意?就这般容不下婢妾吗?婢妾只是想为大奶奶分忧而已!以婢妾的出身,难不成还能抢了大奶奶的什么不成!大奶奶说这话,往后婢妾在丫鬟们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邵姨娘委屈什么?大奶奶只是好心劝了姨娘一句,姨娘就给大奶奶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我倒要问问姨娘是何居心了!若大奶奶当真容不下姨娘,姨娘还敢这么放肆吗!”方妈妈端立一旁冷声道。 邵琬清冷笑,索性说道:“大奶奶别忘了,夫人是怎么去的尼庵里!大奶奶莫不是要学夫人不成?” “邵琬清!”吴氏不由得真动了气,扬眉喝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别的也就罢了,竟明目张胆的指责她善妒杀人,今日这话不说清楚,下人们还不知会说出什么话来!别说下人们,就是她邵琬清,还不知会编排什么! 邵琬清见成功气倒吴氏,心中大畅,她就知道,吴氏那几下子哪里能够是她的对手! 邵琬清得意洋洋正想继续明目张胆逼迫吴氏几句,不料话未出口,只觉一阵风迎面扑来,“啪、啪”两声脆响,双颊上各自挨了狠狠一耳光,顿时眼前一黑金星直冒,尖叫一声身不由己跌倒在茶几上。 邵琬清捂着脸一抬头,就对上计世澜锐利冰冷的目光,心跳一滞,吓得不敢出声。 “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计世澜稳稳步至她面前,俯身瞪着她,几乎要问到她的脸上。 邵琬清心突突直跳,下意识挣扎着往后动了动,嘴唇动了动.颤声道:“婢妾、婢妾没有说什么!夫人不在府中,婢妾、婢妾只是想帮一帮大奶奶......” “我是问你,你刚才说,夫人是怎么去的尼庵里,你觉得呢?嗯?”计世澜紧绷着脸,眸中怒气呼之欲出,显然气极。 “婢妾......”邵琬清暗暗叫苦倒霉,哪儿想到这么巧踩到计世澜的痛脚了! “贱人!”计世澜这两日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怒气正盛,抬手又是一耳光掀了过去,听到邵琬清的惨叫更觉刺耳兼心烦意乱,抬起脚便将她踹得摔到地上,指着她恨声道:“给点颜色你倒开起染坊来了!一个妾而已,叫你生就生叫你死就死,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跟正室夫人叫板!” 第363章 “婢妾不敢、婢妾再也不敢了!”邵琬清魂飞魄散,头发松满脸是泪,慌忙爬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如果计世澜真的恼了她,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她可以不把吴氏放在眼里,却不敢得罪计世澜。 计世澜满心愤怒,恨恨的将她骂了一顿,吴氏、方妈妈等无不噤若寒蝉,站在一旁敛声屏息一动也不敢动。 “还有你,”计世澜骂完了邵琬清,转头又瞪着吴氏,冷声道:“如今夫人暂时离府,内宅之事你就该拿出正室夫人的款担当起来,放任一个小小的妾口不择言,还把脏水泼到夫人身上,你到底是何居吴氏忙垂手低头道:“爷说的是,妾身记住了!” 计世澜冷哼一声:“你记住最好!往后莫要让我再听到半点儿风声,不然,哼!” 计世澜说完一拂袖子,忿忿而去。 屋里的气氛骤然一松,人人皆是暗暗舒了口气。 “爷的话没听见么?别哭了!”吴氏微微蹙眉,盯着地上的邵琬清。 邵琬清一怔,顿时想到如今自己的生死大权操纵在吴氏手上,忙抬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两把,不敢再吭声。 吴氏见她双颊又红又肿,一脸的眼泪,头发乱糟糟,衣裳也乱糟糟,毫无形象的跪坐在地上粗鄙之极,心头不由一阵厌恶,下意识转过了目光,吩咐道:“回你屋子老老实实呆着,没有我的话不准踏出房门一步!你去吧,若是错一点儿,别怪我不客气!还有,管好你这张嘴,下次再让我听到什么,看不叫人撕烂了!”说毕低喝道:“去吧!” 邵琬清不敢犟嘴,含羞带愧慌忙爬起来,狼狈不堪的出去了。 “大奶奶,没想到大公子来的这么对时候还帮大奶奶出气了!可见大公子心里还是更看重大奶奶的!”莲儿笑嘻嘻的上前扶着吴氏说道。 吴氏眉头却是皱了皱,心头一阵腻味。计世澜哪里是帮她?不过是因为贾氏的关系罢了! 贾氏身为正室,却被一个压根没出手的邵心萍牵连得这么惨,计世澜又因此事被撤了世子封号、被勒令闭门思过,他心里能不对妾室反感?偏偏邵琬清还明目张胆的带出那种话,偏偏又被他给听见了,她不倒霉挨揍,都没天理了! “方妈妈,你立刻给我吩咐下去,关于夫人的事一律不准私下议论,若是叫我听到半个字,打一顿或是发卖或是撵到庄子里去,决不轻饶!”吴氏断然吩咐。 方妈妈身子一僵,忙应道:“是,大奶奶,老奴这就吩咐去!” 吴氏点点头:“还有你们,也是一样!听见了吗?” “是。”莲儿等此时亦回过味来,想起计世澜刚才那狂怒暴躁的模样,不由心有余悸。 “走罢!去议事厅!”吴氏拂了拂衣裳领着莲儿等去了。 不到晚间,这事便传遍了府中,计老太太和计侯爷也同样得到了消息。 计老太太原本满腔心思在计世澜的世子之位和计世宜的不懂事上纠结如今方猛然醒悟府中如今还无人主持中馈呢!于是便将吴氏、计侯爷的妾室苏姨娘以及邵琬清、众管事娘子们都传了去,简单的吩咐了一下,将内宅中馈正式交由吴氏来管。 这是理所当然的,除了邵琬清之外,众人俱心服口服。 计老太太本来想让苏姨娘帮着吴氏一起管理,苏姨娘一听顿时着慌起来,陪笑托言自己要照顾计世霖的身体,闲暇时还想抄抄经书为夫人积福恐怕没有这个空闲和精力。 计老太太见她不愿意也就罢了,瞅着她笑道:“你是府中的老人了对府中一切更为熟悉,我是觉得有你帮忙孙媳妇会轻松好些。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也不勉强你了!” 苏姨娘垂首陪笑道:“是婢妾无能,辜负老太太一番心意了!大奶奶是个识文断字的能干人,又有老太太坐镇,有管事娘子们帮衬,哪儿需要婢妾添乱呢!” 计老太太听毕顿时就笑了,打趣道:“从前竟是不知,你也是个这么会说话的!既如此,你便好好照顾世霖吧!” “是,老太太!”苏姨娘恭声答应,暗暗松了口气。 老太太想了想,又定定的瞅了邵琬清几眼,说道:“你往后便好好听大奶奶的话,我看你整日在屋子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同苏姨娘一样,多抄些经书为夫人积福吧。” 邵琬清的心不由得又凉了两分,却是不敢不听老太太的话,只得低声答应了。 吴氏面不改色,一如既往的恭顺垂眸站在一旁。 计侯爷那边,对内宅中馈之事没有兴趣,对计世澜下午那一闹却有两分不快。想到计老太太那些话,心里更加烦乱,对计世澜也更加失望。 像他这种性子,一出点事便乱了阵脚沉不住气的胡乱迁怒,闹起来连身份形象都不顾了,西南军交到他手里,迟早得全军覆没!相比之下,他反而越来越觉得计世宜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计侯爷打定主意,晚饭后便索性传了计世宜来书房说话。 计世宜心中诧异,本不想去,想了想,还是去了。不是他不孝,而是他不知道面对父亲有什么好说的,好像从小,他们都不曾这么正式的单独说过话,这让他觉得十分别扭。 计侯爷看着站在面前的儿子,肩宽腰长,身体健壮,因西北风霜的磨练砥砺,他的五官眉眼也显得几分粗犷,浓黑的眉,炯炯夺人的眼睛,粗犷中又透着一份人所难及的沉稳凝练和隐藏在气质中的凌厉。 这才是真正经过血和火洗礼的合格的武将。 “父亲,不知父亲找儿子有何教诲?”计世宜站了半响,见父亲像是望着自己又像不是的在发怔,终于忍不住开口相问。 计侯爷思绪被拉回,笑了笑,说道:“坐下吧,有些事想同你聊聊。” 计世宜眉棱骨不自然的跳了跳,更是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他别扭的动了动身体,含糊道:“不用了,多谢父亲,我站着就很好。” 这种感觉很怪,让他觉得很窘迫,又有点儿小心翼翼的害怕。 计侯爷眸中飞快划过一抹失望,暗暗叹息。以前不觉得,如今想来方觉透彻,从小到大,除了贾氏所出的儿女,跟其他的孩子他几乎不曾有过交集。贾氏啊贾氏,她可真是用心良苦! 计侯爷心中顿觉重若千斤沉甸甸的,满腹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即便自己说了也没用。说了他也只会小心翼翼的回答,他不会跟他说真话。 “你回京也有不少时候了,”计侯爷想了想,望着计世宜淡淡笑道:“年纪也不小了,可想过成亲的事?” 计世宜讶然挑眉,诧异的望向父亲,条件反射似的立刻摇头:“让父亲操心了,儿子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也不是说马上就娶亲,我看,先定下来也是一样,你觉得呢?”计侯爷心里微松,继续说道。 计世宜眼前顿时划过那张薄面含嗔的脸庞,说话没来由的带上了两分急躁:“儿子暂时不想,这件事父亲还是不要提了!等过几年再说吧!” 计侯爷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奇怪,笑道:“你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颇有建树了,再过几年那得多大年纪了?岂不是要叫人笑话!” 计世宜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冷冷道:“若是有人为这事笑话儿子,儿子不怕,也丝毫不放在眼里;父亲是怕有人笑话计家亏待儿子所以才急着想令儿子成亲吗?不知父亲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娶过来对计家又有多大的好处?” “你——”计侯爷被计世宜这毫无征兆的话气得心口一阵发堵,气脉不畅,不由得握拳挡在唇边大咳起来,片刻喘着气痛苦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难道在你眼里,爹就是这种人吗?” 计世宜心里既痛且愤,生硬的扭过脸去,抿着唇不说话。 计侯爷轻叹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满,这些年来我这个做爹的从来没有关心过你,可并不表示我心里不记着你。我只是想好好补偿补偿你,你若是不愿意成亲也就罢了,等哪天有了心仪喜欢的姑娘,你再来同爹说,爹去帮你提亲。” 计世宜心里酸酸涩涩,忍了又忍,低声道:“以后再说吧!” 计侯爷眸中一黯,轻轻点了点头,摆手道:“好了,你去吧!” 计世宜默默施礼后退,到了门边忽然又停住,转头向计侯爷生硬道:“既然退出了朝堂在家养病,就别操那么多心了!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我做的事我心里都有数!”说毕扭头逃也似的出了书房。 计世宜离开书房没多远,便碰上计世澜从岔道上过来,恰恰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他不禁心里微微冷笑,浓眉一扬,气定神闲的上前,点点头道:“大哥!” “哟,是二弟啊!”计世澜的语气神情倒像是被他给打扰了,瞧了瞧他走来的方向,似笑非笑道:“去书房了?跟爹说什么呢!” 第364章 “一些琐事罢了!”计世宜淡淡道:“还不是爹有事叫我我才去的,不然忙了一日累得要命,哪儿还有精神去找爹呢!”说着眼角微睨,余光扫过计世澜身上,说道:“晚了,我得回去休息了,明儿一早还要早起办公呢!” 说着向计世澜拱拱手,越过他身边径自去了。 计世澜气得差点倒仰,瞪着他的背影半响方冷哼了一声。 这不是故意来奚落他吗?明知他闭门思过一步也走不得故意在他面前说这种话!哼,琐事,若是琐事值得大晚上的跑到书房密谋吗!别以为把他困在府中他就没办法了,他出不去,难不成小厮奴才也出不去不成! 七月初,甄克善便离京赶赴江南上任去了,送走了他,甄府中更加冷清了两分。 正好天气炎热,白日甚长无事,甄夫人便带着甄钰等几位姑娘出城住了八九日方回。 甄钰刚刚回府,福清公主的帖子便也到了,邀她入宫小住。甄钰略微收拾了行囊,便带着秋心、莲子进了宫。 这一日夏见泽进宫,在乾清宫见过皇帝,禀了一些公务之后,忽想起甄钰在宫中,脚下管不住的便往后宫去给慧妃请安。 刚从景仁宫出来不远,正欲去明珠苑,只见迎面走来一队宫女太监,见了他忙垂手请安,立在一旁给他让路,领头太监遂巴结讨好陪笑道:“郡王爷可来了,福清公主正念叨着郡王呢!” 夏见泽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笑问道:“是么?福清公主这儿会在哪儿呢?” 领头太监陪笑道:“这会儿在柳嫔娘娘的宜芳院呢,甄姑娘也在。说是天太热了,在做什么吃食消暑。” “哦!”夏见泽微微一笑,径自去了。走了一会儿,眼看那队宫人去的远了,便住了脚,转身往宜芳院去。 夏见泽笑了笑,抬脚便进了宜芳院。 正午时分,阳光晒得地面上一片白花花的晃眼,宜芳院中寂寂无声,这般大热天气,想必人都在屋子里,夏见泽也没介意,命跟随的小忠子在一旁的回廊上纳凉,自己穿过天井,进了屋子。 屋内静悄悄的全无人声,夏见泽一怔,正纳闷间,隐隐听到后院里似乎传来低低的笑声,他便绕过屏风,掀起纱帘,欲往后边去。 不料,桃茜色的纱帐掀开,映入眼帘的,竟是沐浴中的美人! 裸露雪白的肌肤骤然入目,夏见泽大吃一惊,脑子里一阵轰鸣,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傻呆住了! 浴桶中的柳嫔哗然被惊,吃惊的抬起头瞪向夏见泽,顿时面色大变,水声骤起,她下意识的双手交叉搂护着胸前,瞪大眼睛就要惊呼。 夏见泽傻了眼,脑子里一阵连接一阵轰鸣乱响,竟然忘记了逃走。 就在柳嫔呼声欲出之际,只觉后脑勺一重顿时挨了重重一击,她艰难的想要回转头去看是谁,刚转到一半,头一歪身子一软,顿时晕倒在浴桶中。 “二皇兄,快走,快走啊!去找甄姐姐,她在出门往右边的紫藤花架下!”福清公主站在柳嫔身后惊慌失措的跺脚低唤,微微发抖的手中还握着一座高近两尺的沉香寿星木雕。 “你——”夏见泽猛然回过神来,慌忙收回目光,转身就往外头跑。 福清公主慌忙将手中的木雕放回原处,抚了抚狂跳不止的胸腔,微微上眼睛长长的深呼吸几次,突然大叫起来:“快来人啊!柳嫔娘娘晕倒了!快来人啊!” 一片嘈杂的脚步声从后院中响起,门被“哐啷”一声大力打开,涌进来的是柳嫔宫里的宫女小雅、小洁和余姑姑等。 几个人见状俱是一愣,小雅、小洁惊叫了声“娘娘!”慌忙上前扶住水中的柳嫔,一人忙取来衣裳将柳嫔光裸的身子包裹了起来。 “公主怎么会在这儿?娘娘、娘娘怎么会晕倒呢!”余姑姑目光躲躲闪闪的偷偷打量福清公主,内中意味不言而喻。 福清公主哼了一声,说道:“我的小猫跑进宜芳院不见了,我便进来本想叫柳嫔娘娘差人帮着寻一寻,没想到却看到娘娘晕倒在浴桶里!你们这些奴才还好意思问?若不是你们不近身好好伺候着、一个一个的偷懒,娘娘怎么会晕倒了都没人发现?若不是本宫恰好进来,没准儿娘娘淹死了你们才知道呢!到时候你们谁担当得起!这天气热了,娘娘素来娇弱,本就极易中暑,偏你们一个个还不上心,父皇知道了,非打你们板子不可!还不快扶娘娘上床躺一躺!” 余姑姑本来想叫人去请太医,听见福清公主认定柳嫔是中暑也不敢再说,慌忙躬身请罪不已,忙忙将柳嫔扶着躺下。 福清公主近前瞧了瞧柳嫔,又道:“你们还围着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去打些凉水来给娘娘擦脸醒醒神,还有,去弄点儿绿豆汤、薄荷水来!” 余姑姑忙连声答应,吩咐着人去了。福清公主瞧了瞧柳嫔的模样,又将宫人们训斥了一顿,便转身出去了。 余姑姑带着人殷勤的将福清公主送出了宜芳院,然后回了殿中。 夏见泽一阵风冲出宜芳院,心突突的急骤剧跳,脑子里一阵一阵的轰鸣乱响,眼前不时闪现过柳嫔那雪白的身躯和惊惶的黑眼珠。被骄烈的太阳一晒,天上地上练成一片都是刺目银晃晃的白,夏见泽更觉晕头转向,脑子里几乎乱成一团泥。 夏见泽一路跑到紫藤架下,果然看见甄钰穿着一袭豆绿长衫正在架下花荫中坐着。 他扶住一旁的花架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脖子上一片燥热,偏着头不敢去看甄钰。 “郡王,您怎么了?”小忠子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关切问道。 夏见泽转头看向他,低沉的目光盯得小忠子莫名其妙又万分局促心虚,怯怯搓着手道:“郡王……” “你听清楚,我们一直在这儿,没去过宜芳院,听见了吗?”夏见泽盯着他,一字字沉声道。 小忠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夏见泽这副重之又重的神情显然吓坏了他,他白着脸忙不迭的点头,惴惴不安的回头瞧了瞧。 “放自然点,一边呆着去!”夏见泽蹙眉低喝。 小忠子吓了一跳,慌忙垂首躬身往后缩了缩。 “定郡王!”甄钰起身与秋心走了过来,向夏见泽屈膝福了福身,微笑道:“郡王从哪儿来的,怎么——”甄钰打量着夏见泽通红的脸和冒着汗的额头、脸侧,奇道:“怎么跑成这样?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吗?” 秋心见问也奇怪的悄悄打量了夏见泽几眼,见他不但狼狈,而且神情也颇为异样。 夏见泽听见甄钰这么问,更加尴尬得抬不起头来,一阵一阵滚烫的臊热不断上涌至脸颊,热得他整个人火烧似的难受。 “郡王到那边坐下歇一歇吧!”甄钰见他不说便是一笑,又扬声道:“小忠子,还不快上来伺候着你家主子。” 小忠子又忙答应一声上来,这才想起来掏出干净的帕子给夏见泽擦拭。 夏见泽接过,擦了擦额上、脸上的汗,绿荫遮住了热烈的阳光,令他神情亦略微一松。 长长舒了几口气,脸上脖子上包围着的臊热感慢慢褪去,狂跳的心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夏见泽又站了起来,向甄钰小声道:“求你一事,甄姑娘能否答应?” 甄钰的心本能一紧,却知不便拒绝他,点点头道:“郡王但说无妨。” 夏见泽吐了口气缓缓道:“如果有人问起甄姑娘,请甄姑娘说我一直和甄姑娘在一起。” 甄钰悄悄打量两眼他的神情,先前他那满是尴尬慌乱的神情,十之八九是无意间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是要自己做个不在场的证明。 甄钰轻轻点了点头,向秋瞅了一眼。 秋心以目示意,垂下了眉眼。 不一会儿,福清公主笑吟吟的过来了,张口脆生生的叫了声“二皇兄、甄姐姐!” 夏见泽乍一见福清公主,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忍不住又起了涟漪,眼神里不由得又慌乱了两分,脸脖子没来由的就是一热。 甄钰和秋心无声对视,二人都察觉到了异样,福清公主的浑然不以为意和夏见泽的紧张无措分明有着内在联系,偏偏这两人的反应完全不同。 秋心见状浑然不解,甄钰却暗叹:福清公主真正天生就是做密探的料,这份没有半点儿破绽的处变不惊,不知比寻常人强上多少倍! “公主可算是回来了!”福清公主不说,甄钰便也没问什么,只是笑着回了这么一句。 福清公主轻描淡写的笑道:“刚刚追一只花猫进了宜芳院,恰好看到柳嫔娘娘中暑晕倒了,这会子想也没事,我便回来了!二皇兄,这么热的天急着出宫做什么,不如上明珠苑去坐坐?” “呃,好啊!”夏见泽勉强点头笑了笑。一听到“宜芳院”三个字明显他的身子微微的抖了抖,声音里也有一丝慌乱的痕迹。 第365章 夏见泽突然想起向自己传话的那位太监,心头一时大怒可惜,宫中太监太多,奴才们恭敬都是垂着头,他当时也没在意多看两眼,这时竟丝毫想不起那人是谁。 转念一想复又释然,既然这是一个圈套,自然不会用他熟悉的人来做此事,今日真是好险,若不是福清恰好出现,将柳嫔击晕,柳嫔大叫起来,他这辈子就毁了! “调戏”父皇的妃子,自己的“母妃”,与衣冠禽兽有何分别? 夏见泽心中忍不住又怒极,能指使柳嫔做这种事的,这宫里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看来今后无事,自己还是尽量少进宫为妙。 夏见泽随着福清公主和甄钰来到明珠苑,坐着说了好一会儿话,方起身离开,临走前随口笑着说自己府上来了位好手艺的点心师傅,邀请福清公主改日过府品尝。 福清公主很高兴的点头答应了。她自然该过去一趟,将今日之事与他对好说辞,万一哪天真扯起来,也不必担心会出错。 虽然两人心里都清楚,这计划没成功,柳嫔和幕后指使者十之八九会选择保密,但多一分小心总多一分保险。 甄钰见夏见泽走了,本亦想告辞出宫,想了想又觉得这么做痕迹太明显,只得又留了两日方走。 福清公主虽然没告诉她内情,言谈中却仍有隐隐约约的暗示,甄钰明白她不说是为自己好,内心暗暗警醒尤其是次日柳嫔仍昏迷未醒,甄钰更加为福清公主担忧:她的嫌疑太明显了,这回皇后多半会疑心到她的身上! “公主以后要多加小心。”临走前,甄钰忍不住轻声向福清公主道。 福清公主心中一暖,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微起波澜的心境又平和了两分。这么多年了,她早就想过也许会有这么一天,后宫毕竟是皇后的天下,到处充斥着皇后的耳目她能够隐藏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 柳嫔被福清公主砸了那一下便一直陷入昏迷状态中,直到那日夜幕降临,余姑姑等见她仍然没有半点儿醒过来的迹象,这才着了慌,忙忙去坤宁宫禀报皇后。 皇后听毕亦吃了一惊,立刻摆驾宜芳院,见了柳嫔的模样忙忙伸手至鼻息下探了探,心头微松,随后皱眉训斥余姑姑:“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早不报呢?” 余姑姑等面面相觑陪着小心道:“是,福清公主说娘娘是中了暑,奴婢们便用凉水替娘娘擦拭,所以——” “福清公主?”皇后目光闪了闪,诧异道:“这事怎么又跟福清公主扯上关系了?公主好好的怎么会这么说?” 皇后见她们一个个仍有点儿推推搡搡的意思,不由勃然大怒,厉声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快说!” 一屋子奴才慌得跪下,余姑姑心虚且乱,定了定神方小心翼翼道:“是,今儿天气甚热,娘娘午间在屋里沐浴奴婢等在后边等候。奴婢们也不知福清公主什么时候进来,说是来找走失的猫,后来公主惊叫起来,说是娘娘中暑了,奴婢们忙忙进来一看,娘娘已经晕过去了!” “真是如此?”皇后目光灼灼闪亮,在余姑姑、小雅、小洁等人身上依次扫过,锐利的目光直直射过去仿佛能看到她们心底。 余姑姑等生生打了个冷颤俯首在地,只有说“是”的份。 “猫呢?可找着了?”皇后冷不防问道。 “呃——”余姑姑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回神忙道:“老奴、老奴不知,后来老奴等忙着照看娘娘公主便走了。” 皇后目光落在柳嫔沉睡的脸上许久又问道:“柳嫔沐浴一旁的地上可有水迹?” 余姑姑胸口一滞,顿时答不上来。皇后身边的绿菊便向柳嫔宫中的一位小宫女使了个眼色,进了柳嫔沐浴之所,一会儿出来报道:“娘娘,地上不曾有水迹。” 皇后冷哼一声,冷冷瞪了余姑姑一眼道:“这都过去多久了,能有才怪!你们也是糊涂,福清公主那个性子你们还不知道?她说什么你们就当了真了?罢了,快些儿请太医来瞧瞧!” 柴姑姑便忙答应着去了。 此时太医院里只剩下值班的大夫,听见后宫传召,便匆匆赶来。 这太医从未有过单独给后妃治病的经历,又有皇后亲自坐镇,心里慌的不是一点两点,询问了一番余姑姑,又诊了脉,便含含糊糊说道不碍事,柳嫔娘娘身子虚弱,天气太热受不住方才醒不过来,先煎一副通窍醒神的药灌下看看晚上是否能醒过来。 皇后见天色已晚,也只能如此,便命人送太医出宫,又吩咐了余姑姑等一番,摆驾回坤宁宫不提。 不料一副药灌了半碗下去,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柳嫔仍不见醒来,余姑姑急了,生怕发生什么意外自己担当不起,便忙又去坤宁宫求见皇后。 皇后被这事闹的烦不胜烦,便命柴姑姑过去看一趟。 柴姑姑见柳嫔虽然昏迷未醒,但是呼吸均匀,心跳平缓,面色也没什么不对,心里便知无碍,便命余姑姑等好生守着,等明日天亮了再请太医。 余姑姑不敢跟柴姑姑争执,况且有了柴姑姑的话,柳嫔纵然真的出点儿什么事也不必她们来承担责任,于是恭声答应了,送了柴姑姑离开,自己和小雅、小洁三人轮流守了柳嫔一夜。 不出所料,直到次日清晨来临,柳嫔仍然在昏睡中。 此时,整个宫里几乎所有人都得到了消息,明珠苑也不例外。 用过早膳,福清公主便和甄钰也一起到了宜芳院,皇后、慧妃等也都到了,就连宫外的太子妃和柳嫔的儿子、刚刚开牙建府封了和郡王五皇子夏见济也来了。 一群人正在殿中低低议论着,等着胡太医前来。 夏见济一见福清公主便忙忙奔了过去,盯着她问道:“听说昨日是皇妹最先发现我母妃晕倒在屋子里,是吗?” 众人立时鸦雀无声,一起望着福清公主。 福清公主眼睛微微睁了睁,有一刹那的怔忪,随即抬起头有些茫然的冲五皇子点点头:“是啊,好在我发现了呢,当时娘娘正在沐浴,不然娘娘非被水淹死不可!这些奴才一个个也不知做什么,竟没有半个人守在屋子里!” 五皇子脸上一热,顿时有些尴尬的别开头去。当时柳嫔正在沐浴,他虽然是柳嫔的亲生儿子,当着母后和众多母妃的面也不好质问自己的妹妹这事,偏生福清公主仍同小时候那般口没遮拦,张口就说了出来,倒叫五皇子一时没了话说。 皇后见这么多人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况且这事这事蹊跷,她眉头微蹙,便道:“好了!这大热天的,虽说是早上,人太多了挤在这儿也不好。你们都回去吧!这里有本宫便可!和郡王也回去吧!” “皇后所言极是,咱们都围在这儿,等会儿太医来了也不好施展,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儿有皇后坐镇,必定无事。”慧妃听了遍笑道。 众嫔妃见慧妃都这么说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敢逆了这宫中二巨头之意,便一起陪笑着答应,躬身行礼鱼贯退了出去。 夏见济本想留下,也不便逆皇后的意,只得勉强也去了。 福清公主倒是一脸的好奇,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个劲的往柳嫔屋子里转,甄钰站在一旁若无其事混不关心。 慧妃见了好笑,便将福清公主轻轻拉了一下,亲昵笑道:“走罢小公主,上母妃那儿坐坐去!母妃给你留了好东西呢!” “什么好东西呀!”福清公主眼睛一亮笑嘻嘻的,顺手拉了甄钰便随着慧妃去了。 殿中一下子清净了下来,皇后盯着福清公主、甄钰和慧妃远去的背影,默默思量,突然有些自己也拿不定主意起来。 不多会胡太医来了,见过皇后之后,便为柳嫔诊脉。 “胡太医,我们娘娘要不要紧?”看到胡太医明显蹙起来的眉头和微变的脸色,余姑姑和小雅、小洁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哦,我再看看。”胡太医抬头望了她们一眼示意安心,随后向余姑姑道:“请姑姑扶柳嫔娘娘坐起来。” 余姑姑望向皇后,见皇后微微点头示意,便应了一声“好”,与小洁上前一起,将柳嫔扶着坐了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微臣冒犯了。”胡太医转身向皇后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俯身翻了翻柳嫔两只眼睛的眼皮,瞧了瞧,又吩咐余姑姑和小洁将她扶着略直一直身,胡太医探手在她脑后摸了摸,示意余姑姑依旧服侍柳嫔躺下。 胡太医转身从容向皇后禀道:“皇后娘娘,柳嫔娘娘是被重物击中后脑以至于昏迷不醒,所幸伤得不重,待微臣施针之后再各开一副内服、外敷之药料想无事。” “你说什么!”皇后和余姑姑皆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瞪着胡太医。 第366章 “胡太医,你确定?”皇后忙问,却没注意到余姑姑和小雅、小洁暗中悄悄交换了神色,眸中难掩不安。 “以微臣的判断,确是如此。”胡太医四平八稳的回道。 皇后眸光闪了闪,目光落在榻上,又问:“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胡太医摇摇头:“微臣不知。” “你不是说不甚严重吗?”皇后有些不快的蹙起了眉。这件事太奇怪了,她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胡太医道:“柳嫔娘娘面色不变,气息平稳,的确不甚严重。只是,柳嫔娘娘伤到的是脑袋,什么时候醒过来微臣也不敢肯定。或许,再也醒不过来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如果皇后娘娘信不过微臣,可以召其他太医再诊治一回。” 皇后气得心中顿时一滞:这叫什么话!老祖宗真是太仁慈了,原不该对这些太医们太客气的,如今倒好,一个个说话滑不留手的,半句中肯的话也不肯说,只管糊弄! “那倒不必了,胡太医乃太医院院判,你既然这么说本宫自然相信。”皇后忍了忍,和颜悦色的安抚,眼角余光向柴姑姑、余姑姑等一扫,柴姑姑明白皇后这是有话要和胡太医单独说,便无声屈膝福了福身,向余姑姑等使了个眼色,与余姑姑等退了出去。 “胡太医,你老实说,柳嫔她到底能不能醒过来?”皇后面色蓦地一沉,双目灼灼盯着胡太医冷声发问。 “皇后娘娘,”胡太医依然沉稳不惊的说道:“方才微臣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微臣也不敢确定,这要等施针之后、用药之后看效果如何。” 皇后又是一梗,双目灼灼的盯着胡太医,胡太医面不改色,恭恭敬敬的站在当地,任由她看个够。 “罢了,”皇后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凤目轻眨,向胡太医道:“你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重物砸伤了她?” “皇后娘娘,”胡太医站着没动,向皇后拱手说道:“任何重物都有可能,恕微臣无能,这个看不出来。” “你——”皇后大为不悦,却终是奈何不得,只得道:“那就快点儿施针吧!好生着,最好能让她醒来!” “是,娘娘!”胡太医又道:“微臣需要人从旁协助帮忙,是否可以请她们进来?”只有他和皇后两人在这儿,万一皇后起了什么心眼—— 他可不放心! 皇后耐下满脸的不悦,扬声道:“来人!” 柴姑姑等鱼贯而入,胡太医便打开药箱,煞有介事的让小洁、小雅帮忙做拿递东西之类的小活计。 胡太医施了针,半个时辰过后,柳嫔仍是没有清醒过来,胡太医微微摇了摇头,无能为力的轻轻瞥了皇后一眼,随后向余姑姑道:“劳烦姑姑取笔墨纸砚,微臣给柳嫔娘娘开两副药方,且先试试吧!过两日再看情况如何!” 余姑姑满面担忧又不敢在皇后面前摆脸色,只得亲自去取了来,看着胡太医写了药方。 “一个内服,一个外敷,每日早晚各一次。还有,如今天气炎热,柳嫔娘娘的居室最好保持通风,不要太闷了,姑姑记得每日多帮娘娘翻几次身,擦拭擦拭,以免躺得太久生了褥疮。”胡太医细细的交代着。 “有劳胡太医。”余姑姑忐忑不安的瞧了瞧柳嫔,忍不住又问:“胡太医,柳嫔娘娘有多大可能会醒过来?” 胡太医无奈笑笑,叹气道:“这个,只能看天意了。”说毕向皇后躬身拱手道:“皇后娘娘,若无他事,微臣先行告退。” 皇后半点儿跟他说话的兴趣也没有,摆摆手示意他随意。 胡太医再无多言,轻手轻脚的收好自己的东西,倒退着去了。临走前他忍不住再次瞟了柳嫔一眼,心中暗叹。 不是他不想救人,皇帝传了密旨,除了谨遵君命,他还能怎样?要怪只能怪她自个命不好了。 “你们好好照顾着,上药、煎药都要亲自守着,半点儿也不许疏忽。还有,柳嫔一旦醒过来,第一个便要通知本宫,听见了吗?”皇后厉声吩咐。 余姑姑等忙跪下听命,想到柳嫔如今的状况,再想想一宫上下的命运前程,无人不心乱如麻。 皇后目光扫过柳嫔屋内,目光突然落在那一尊一尺来高的沉香木寿星翁上,不觉过去拿在手中轻轻的抚摸瞧了瞧,随后又放了回去,领着柴姑姑等人去了。 回到坤宁宫,不想太子妃早已等候在此。 皇后十分诧异,若是换了平日,太子妃前来请安不见她在,早就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哪儿会这么老老实实的等在这儿? 她可不会当她是孝心爆发! 皇后斜了太子妃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有什么事,太子妃早已上前忙忙行了个礼,忙问道:“母后,柳嫔娘娘可曾醒过来了?” 皇后不禁狐疑,盯着太子妃一言不发,直把她看得不安的垂下头去,才一面走上凤榻坐下,一面说道:“还不曾。你可有什么事?” 太子妃神色变了变,支支吾吾陪笑了笑,手指头不安的绞着帕子。 皇后斜斜的向后靠了靠,凤目半阖:“若没什么事,你退下吧!” 太子妃顿时一僵,站在当地十分犹豫,连柴姑姑的递过来的眼色也没注意到。 “母后,柳嫔娘娘何时会醒过来?”太子妃忍不住又怯怯问道。 皇后不由发怒,双眸矍然睁开,瞪着太子妃沉声低喝:“本宫又不是大夫,本宫如何知晓!哼,柳嫔这事来的蹊跷,无论她醒的过来醒不过来,本宫都要彻查到底!” 太子妃身子一软,差点儿就跪了下去。 皇后顿时起疑,盯着她片刻向柴姑姑道:“你们都下去!” 柴姑姑也看出了两分不对,率了众宫人退下,自己便亲自守在外间。 “你老实说,你究竟知道些什么?”皇后坐直起身子,冷冷的盯着太子妃。她就说嘛,事出反常必有妖,千猜万猜,倒把跟前这个给忘了! “母后!”太子妃扑通跪在地上,浑身不可控制的轻颤起来,哭丧着脸道:“母后,臣妾只是想为太子分忧,为母后分忧——” “果然跟你有关!”皇后气得倒抽一口凉气,厉声道:“还不快给本宫细细招来。” “母后……”太子妃惊慌惴惴的偷眼打量皇后两眼,颤巍巍的将事情说了…… 皇后听毕气得黄了脸,好半响方喘过气来,下劲啐了太子妃一口,恨铁不成钢骂道:“亏你还是个太子妃!平日里的气度、风度、你的修养学识都哪儿去了!竟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法子,你还要不要脸!” “母后息怒!”太子妃哪儿又惊又怕又愧,忍不住捂脸呜呜咽咽的痛哭起来。 “你还有脸哭!若是叫人知晓了,本宫看你还有脸活着!”皇后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你糊涂,柳嫔也跟着你糊涂,本宫倒不懂了,她竟然会同意这么做?若是这事闹了开来,第一个要死的就是她!” 太子妃战战兢兢解释道:“柳嫔一心想让太子爷登基之后多多照拂和郡王,她与臣妾本就交好。这主意她本也不肯,可是后来又同意了。” 皇后听到这里鼻孔里哼了一声,瞅着太子妃不语。不用说,定是太子妃威胁利诱了,柳嫔迫于无奈方不得不答应。 “依着臣妾想,定郡王被抓了个先行,他比柳嫔更怕被人知晓,到时候,只要柳嫔威胁他写下一张东西留作把柄,不怕他不就范……” 皇后听毕心中气闷得差点儿昏厥过去,细想想,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可惜被这没脑子的给弄得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你事先怎么也不跟本宫商量商量就妄作主张?”皇后恼羞成怒厉声道:“你眼里还有谁!” 太子妃强忍着咯咯作响的牙齿,垂着头一个字也不敢吭声。 皇后每次见了她都没有好话,总是训斥她不懂事、没出息,难道她就愿意一辈子顶着这样的名头吗?她只是想好好的表现一次,立个大功好扬眉吐气,好让皇后和太子对她刮目相看!哪曾想好不容易逮到这个合适的机会,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不料功成垂败,事到临头又闹了这么一出,柳嫔竟然莫名其妙的中暑了! 太子妃心里暗恨,她哪儿知道柳嫔的身子骨这么不好?还是说她胆子太小,事到临头给吓着了? “起来吧!”皇后看到她便忍不住来气,没好气道:“如此说来,柳嫔醒不过来倒是好事了!不长进的东西,弄了这么一个烂摊子,倒要本宫替你收拾!以后你若是再敢自作主张,本宫绝饶不了你!” 陷害夏见泽不成,反倒落了把柄在柳嫔手中,万一柳嫔醒了过来,有意无意中将这事说了点出去,别说太子妃没脸见人,太子和自己也要受到牵连!在外人眼里,太子妃哪儿有这个胆子?没准这幕后主使的罪名还会落到自己头上呢! “是,臣妾谢母后恩典!”太子妃忙不迭的谢恩起身,心中却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偷偷打量打量皇后的脸色,陪着小心问道:“母后,那柳嫔不是中暑了吗?怎么会——这么久都醒不过来?” 第367章 “中暑?”皇后吃惊的瞪着太子妃,顿觉反驳无力!她是该说她蠢笨愚昧呢还是该说她天真单纯! 有人中暑一天一夜还醒不过来、完全没有反应的吗? 这个时候还老老实实问得出这种话来的,恐怕整个皇宫里就只有这位太子妃了! 她的好儿媳妇啊! 皇后突然又凝重起来,盯着太子妃道:“这事本宫只跟你说,你别说出去。柳嫔不是中暑,而是被人从背后击中脑部昏迷了过去,这事你怎么看?” 太子妃惊得低呼了一声,愣了愣,片刻方道:“怎么会这样!” “哼!”皇后道:“十之八九是被人发现了端倪所以才把她击昏。只是这人是谁,本宫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今日早上在宜芳院,皇后面上虽不动声色,暗中却十分仔细的特意留神了福清公主的一言一行、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可是却没有发现半点儿可疑的地方,这不能不令她感到困惑,原本几乎肯定的心思不由得又动摇了起来。 论察言观色,她相信没有几个人能够逃得过她的有心。 “难道,难道是定郡王?不可能啊!难道,是福清公主?这——”太子妃想了半响,突然发急道:“母后,臣妾也糊涂了!昨儿臣妾一直守在宜芳院外隐蔽处,看到定郡王进去了,臣妾料定万无一失、又生怕被人看见惹人怀疑这才离开的,至于后来有没有什么人进去,臣妾便不知道了!” “你说什么?”皇后突然注意起来,问道:“你确定,你亲眼看见定郡王进了宜芳院?不会看错?” “是,是亲眼看见!臣妾又不是头一遭儿认识定郡王,怎么可能会看错!”太子妃信誓旦旦。 皇后面色骤然一沉,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半响冷笑道:“好了!这件事你别管了,本宫心里有数。你回去吧,柳嫔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是,母后。”太子妃见皇后没有责罚,一口气大大的松了下来,忙敛神屏息,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皇后身子往后靠了靠,手中一下一下慢慢的绞动着丝帕,嘴角不断的溢出冷笑,凤目中流转着冰冷愤怒的光芒。 “夏静媛,本宫真是看错了你……好啊,好得很!这皇宫里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本宫真是没想到啊,你还有这等本事……” 以前不觉,此时一件件事情回想起来,皇后才觉得竟几乎处处都有福清公主的影子,每次有她在,她的目的总要大打折扣。别的不说,赐金步摇、给甄钰赐婚被阻、御林军被皇帝清洗、定郡王受封,便是这一两年来,这些事情哪一件中没有她的影子? 是自己太大意了!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咋咋呼呼、天真单纯的小公主,才是隐藏的最深的那一个。 若说昨天的事,夏见泽见了赤身裸体沐浴的柳嫔,不可能有时间和胆量将她击昏,将她击昏的肯定是另有其人。 福清公主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夏见泽,击昏柳嫔之后完全没有必要留下大嚷大叫引来余姑姑等人。可她偏偏就这么做了,原因只有一个,她不愿意给人留下任何嫁祸夏见泽的机会,她一口咬定柳嫔中暑,第一时间内控制住了余姑姑、小雅等人的意识,令她们不得不跟着她的思路走。过了那个最佳的嫁祸时段,即使此时再嚷出来柳嫔是被人击昏,也没有谁没来由的往夏见泽身上扯,毕竟,昨日亲眼目睹夏见泽进宜芳院的,只有暗处的太子妃,而太子妃却是绝不能站出来说此事的。 事后夏见泽没有立即出宫,反而到明珠苑坐了好一阵子,这也是做给人看的表面功夫罢了! 皇后越想越愤怒,随后又冷笑起来:也好,太子妃这次的事虽然没办成,倒也不能说全无收获!至少,让她看到了一根嵌在肉里的刺! 皇后能想得到,福清公主也想得到,甄钰也想得到。 只是如今还没到公开撕破脸的时候,皇后面上并没有露出半点儿端倪,仍是与往常一样对福清公主;福清公主已然察觉到她的不对,只是这层窗户纸谁也不愿意去捅破,内心暗暗警惕提防,面上依旧是皇后跟前的好女儿。甄钰在尚书府中,每每想起此事,心中却颇为为她担忧。 皇后的手段,杀人不见血,她早已领教过多次了。从前之所以每次化险为夷,不过是看在看在福清公主的面子上,确切的说,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不愿意闹得太僵。可是如今,皇后既然已经起了疑心,那么一切便不一样了! 这一日甄钰不觉又来到后海湖畔,不想在这儿巧遇计世宜,既然见了面,总不能不上前打招呼,计世宜见了她也很诧异,随即心里又莫名的高兴起来,大步上前笑道:“甄姑娘!这么巧!” “是啊!计公子今日不忙吗?”甄钰笑问。 计世宜抬眼望了望银光跳跃的湖面,回转过来笑道:“今日休沐无事,便出门随意走走,没想到碰到姑娘了。” 计世宜望着她,神色中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欲言又止的味道太浓也太明显,甄钰不由得好笑,理了理鬓角碎发,偏着头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你不用这么客气!对了,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元宵节那日,你的手臂有没有落下疤痕?可好全了吗?” 计世宜见她一派光风霁月、坦坦荡荡,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见她关心起自己的伤口,没来由的心情骤然大好,忙笑道:“早不妨事了!这算什么伤,呵呵,甄姑娘不用放在心上!”顿了顿,面上神色凝重了些,说道:“甄姑娘,说起来我倒真有几句话要跟姑娘说。前几日我不知在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甄姑娘以后还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被人当做棋子,权势压人,姑娘便是再聪明有的时候亦未必挡得住!” 甄钰心一紧,目光闪了闪,笑道:“我知道的。对了定郡王这几日如何?还好吗?”回想起那日夏见泽的魂不守舍和莫名其妙的慌乱,即便后来到啦明珠苑之后,他也是好半响才勉强恢复了神情甄钰就没来由觉得心里不安。尤其是,离宫之前皇后身边的柴姑姑还有意无意笑着问了她几句话,她虽然字斟句酌的回答了,可有的时候,却躲不过有心人的强词欲加。 计世宜眸光微沉,点头笑道:“我倒看不出来有何不妥,前两日福清公主去了郡王府上,他们兄妹相谈甚欢,好半日福清公主才走的。” 甄钰心中一松,但愿此事就此过去,不要连累了公主才好。 一阵凉风从湖面吹来,半黄的树叶零零落落飘摇而下,一枚半青半黄的柳叶无声无息落在甄钰的肩头,乌黑的一两缕发丝划过耳际轻轻飘动,淡粉的绣花对襟褙子白绫长裙轻柔的随风起舞;眼前的女子肤光胜雪,眉目如画,计世宜突然有些恍惚,下意识抬手欲替她拂去肩头的落叶—— 甄钰吃了一惊,身子本能的往旁边倾了倾,突闻“咔嚓”一声脆响,过臂粗的一长段枯枝从头顶砸落。计世宜眼疾手快,惊叫了声“小心!”将她往旁边带了一带。 枯枝重重跌落在地,甄钰唬了一跳,身不由己被这一带,脚下踉跄两步,一阵钻心的痛顿时从脚踝处袭来。她眉头紧蹙,弯下腰蹙眉扶着左腿。 “你怎么了?是不是扭着了?”计世宜忙放开了她,抱歉道:“对不起,是我鲁莽了!” 甄钰转头瞧了瞧地上的枯枝,摇了摇头勉强笑道:“你也是好心!无妨,只是扭了一下,回去擦点儿药酒便无事了!麻烦你帮我把秋心、秋朗叫过来吧!” 脚踝关节处错位,即便回去上药这会儿也得正位才行,她相信计世宜有这个手段,可是男女有别,光天化日之下哪儿能让他做这种事? 计世宜扶着甄钰至一旁石凳上坐下,朝远处欣赏风景的姐妹俩瞥了一眼,蹲下去笑道:“我的手法可比她们姐妹的好的多了,至少不会那么疼,可让你少受点儿罪!你瞧瞧那是什么——”计世宜说着向一旁努了努嘴。 甄钰不明真相顺势看去,只听得“咯得”一声轻响,惊得低呼一声往脚上看去,不由无语,有些嗔怒瞪着计世宜道:“你——” “你试试,还疼不疼。”计世宜笑了笑。 甄钰轻轻动了动脚,果然已经不疼了,只是对他刚才的做法仍是有些难以释怀,垂着头勉强含糊道:“谢谢你!我该回去了!” “你生气了?”计世宜小心翼翼的去瞧她的脸色,连忙说道:“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是为了让我少受些罪嘛!”甄钰似嘲非嘲没好气的道。 计世宜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既这么说,我便当你不生气了!你看看,是不疼了吧?” 第368章 甄钰听他献宝似的语气,半腔的火再也发不出来,忍不住“嗤”的一下笑了,抬起那双清亮亮的眸子望向他,含笑道:“我见人家正骨都疼得冒冷汗,你的手艺是真的很好啊!又快、又准、又狠。” 计世宜嘴角抽了抽,心道,又快又准那是肯定的,我却哪里“又狠”了?他知道甄钰是有意嬉弄他说着玩,自然也不会去驳她的话,颇有两分得意笑道:“这是我家传的绝学,还是小的时候我爹教的。” 话音刚落,两人不觉都有些尴尬起来。对计世宜来说,那都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了,他也从来不习惯在外人面前提到计侯爷。对甄钰来说,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你爹一定很关心你,父子缘分何其难得,你应该对他好一点。我想,他夹在你们兄弟俩之间,必定也十分为难吧。”甄钰说道。 计世宜有些不自在的轻轻“嗯”了一声,自失一笑,说道:“我想他也没什么为难的,我大哥是嫡子,爵位自然是他来承袭,至于我,我想要爵位自会自己争取,用不着沾别人的光、捡别人的便宜。” “自己争取?”甄钰喃喃说着,心头猛然一跳。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眼前蓦地闪过夏见泽的身影,她这才猛然意识到,他早就跟她印象中那个人不一样了! 计世宜没料到她如此敏锐,自悔失言,有些掩饰的咳了咳,笑道:“时候真的不早了,你早点儿回去吧!” 甄钰“嗯”了一声,向他笑道:“你自己也要多保重,我把你们当朋友,真的不愿意看到你们出事。”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不分出个胜负是绝收不了场的,她很清楚这一点,只是,真的不忍某一天会听到坏消息。 计世宜心里一暖,同时又有点儿不甘,他知道她说的“你们”是他和定郡王。 “我心里有数。”计世宜笑笑:“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叫秋心、秋朗。” 甄钰点点头,看着他去叫人,随后分别,离开。计世宜一个人站着发了一会儿呆,一会儿笑一会儿摇头一会儿轻叹,自己便也回去了。 在府上呆了几日,不想福清公主那边又派人来接甄钰入宫小住。 这位徐公公是明珠苑的副首领太监,每一次传话都是他,跟甄府上下都已经很熟悉了。 甄钰便让他外院厅上候着,命二管家作陪,笑着说回玉兰苑收拾收拾衣裳。 徐公公忙上前两步,小声陪笑道:“那么还请姑娘快点儿,另外公主还说了,这一次不必让人跟着,姑娘自己进宫便好。” 甄钰一愣,狐疑道:“这是怎么说?公主好好的怎么会这么交代呢?” 徐公公嘿嘿干笑了笑,双手一摊,无奈道:“小公主就是这么个脾气,老奴哪儿敢多问呐!实话跟您说吧,小公主这几日心情不太好,她交代下来的事老奴们就更不敢问了!其实这也无妨,宫里有的是人伺候,府上的丫鬟跟不跟去还不是一样?小公主跟姑娘的关系,还能让人欺负了姑娘?” 甄钰心中暗暗度忖:福清公主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其实想想也是,如今正是敏感时期,她带了丫鬟进宫,万一被人拿来作筏子杀鸡儆猴也是麻烦事一桩,倒不如不去的干净! 思及此甄钰便笑道:“公公说的也是,既然公主这么吩咐了,我听公主的。劳驾公公稍候,我很快就好。” “姑娘您轻便,老奴不敢催姑娘。”徐公公客气的笑了笑。 甄钰回到玉兰苑,便命依照往日进宫收拾衣裳和常用之物,秋心和莲儿自然而然便欲回房收拾自己的东西,让甄钰给止住了。两人听了恍然,自是遵命。 秋朗却忍不住道:“姑娘,这不太好吧?宫里的人再好哪儿比得上咱们呢?有咱们在姑娘身边近身伺候着,姑娘也不会尴尬别扭不是?真不知福清公主好好的怎么会这么想呢!” “秋朗!”秋心如同往常一样嗔了她一眼,责怪道:“公主自有公主的意思,你呀,少跟着掺合。” 甄钰也笑道:“我也觉得公主这么安排没什么不妥,你们啊,就好好的呆在玉兰苑中吧!我不在,你们也能好好的轻松几天!” 大家听她这么说不由都笑了起来。一时收拾好了,秋心等便送了她出去。 马车辘辘穿过喧嚣的街市,明亮的阳光透过枣红云纹香綾纱的车帘,在车厢中投下浅浅的影子,徐公公手持拂尘坐在一旁,脸上含着恬淡的浅笑,腰杆儿挺得笔直。 身子微微的倾了倾,马车拐了一个大弯,甄钰不由得纳闷,倾身上前,掀起车帘一角向外瞧了瞧又坐回去,向徐公公疑惑道:“公公,这是去宫里的路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像呢?” 徐公公一怔,不由得失笑道:“自然是去宫里,不然能去哪儿呢?不像吗?唔,老奴悄悄是不是这奴才改道了!不过姑娘您还真别说,这些日子城中几条主道拥堵得紧,动不动便行不通了,车夫改道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徐公公一边说着一边掀起车帘看了看,回过头来向甄钰笑笑:“是绕了点路,想必是前边有路又堵上了,不过无妨,一会儿便能到了!姑娘渴了吧,老奴给姑娘倒杯茶。” 徐公公从制作精巧的小隔断中拿出茶壶、茶杯,稳稳的倒了杯茶双手奉给甄钰:“姑娘,请吧!” “谢谢徐公公!”甄钰微微笑了笑,接过了茶杯却是捧在手中没喝,一双眼睛轻轻眨了眨,瞟了徐公公两眼,突然起身微笑道:“公公能不能让车夫掉头回东横大道上,我忽然想起上次答应了给公主带些锦记的梅花糕,不如趁此去买一些。” 徐公公一怔,点头笑赞道:“难怪小公主对姑娘这么好,姑娘什么时候都记得小公主,就连一块糕点也不忘记。既然如此,那便绕一绕吧!” “多谢公公!”甄钰笑道,一边低头欲将茶杯搁下。 “姑娘客气了!”徐公公嘴里笑着答应,一边起身作势呼唤外边的车夫。却是猛的转过身来,猝不及防的向甄钰扑了过去,手中的白色手帕紧紧的捂住甄钰的口鼻,一手扣住她的后脑,死死的固定按压。 甄钰心头一沉,下意识的挣扎反抗,突然脑子一阵眩晕,双眸一闭,软软的晕倒了过去。 徐公公鼻孔里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帕子小心的收入怀中,重新摸了一条干净的出来,擦了擦脸上、额上、脖子上因为紧张渗出的汗水,喘着气冷冷道:“咱家还琢磨着该如何动手呢,不想你倒主动给了机会了!哼,看不出来倒有几分小聪明!” 徐公公将晕过去的甄钰小心的移动躺在车厢地板上,自己坐在一旁,闭上眼睛靠在后壁上,长长缓缓的调整紊乱的呼吸。 大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在一处靠近城外的偏僻小院中停下,从下边上来两个青巾蒙面的人,用半新不旧的靛蓝粗布将甄钰盖上,抬下了车,装进一个大木箱子中,合上箱子盖子,其中一个对徐公公漠然道:“这儿没你什么事了,哪儿来回哪儿去。” 徐公公看起来对他二人既有几分忌惮也有几分不忿不满,却是不敢反驳他们的话,干笑着答应两声,跳上马车,匆匆回宫去了。 徐公公一走,这二人便扯掉面巾,将木箱抬上了另一辆普通的马车,一人在车厢中守着,另一人跳上了车夫的位置,一拉缰绳,扬鞭吆喝,驾着马车轻快出城。 甄钰醒来时,是在一间光线昏暗的土建房屋中,她揉了揉仍旧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扶着墙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放眼打量,这是一间除了一堆稻草空无一物的房间,小小的一扇木门关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壁靠近屋顶的地方留着一个两尺来长、半尺来高的“窗户”。通过这个窗户,有淡淡的橘色的光线透进来,投射在对面的墙壁上,看样子,应该是落日时分的余晖,竟是傍晚了!山风吹动着树叶窸窣作响,十之七八该是在山顶上或者当风的半山腰。 甄钰轻轻靠近那扇横七竖八加钉了许多厚木条木板的门,失望的又放开了手。站在当中呆了呆,走回墙角,抱膝坐在那堆稻草上,身子心上都在微微的发凉。 她竟然被人绑架了,同党是徐公公! 甄钰不禁替福清公主担忧起来,徐公公既然敢对自己做下这事,福清公主岂不是同样危险?而敢于命徐公公做这事的还能有谁,想都不用想答案呼之欲出! “这可怎么办!”甄钰喃喃,随即又自嘲一笑,自身难保了,还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既然手脚都不曾被缚,也没有立即杀人灭口,想必是留着自己这条命还有用,还是且等着静观其变,看看他们玩什么花样吧! 第369章 甄钰闭上眼睛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静静的等着那一扇门打开,不知不觉,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终于沉浸在完全的黑暗之中。 甄钰无声一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来,对方的忍耐功夫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啊! 她想了想,双手捂住耳朵,尖声的大喊大哭起来,嘴里语无伦次的叫唤着“爹!娘!救命!”之类的话,果然,没多会儿便听到重重的脚步声传来。 厚重的木门“咯吱”一声沉沉被人推开,摇摇晃晃的晕黄火光下,甄钰惊呼一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抬起头,惊恐的瞪着出现在门边的男人。 迎着摇摇晃晃、忽明忽暗的光线,她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壮实高大的轮廓,甄钰心中蓦地一凉,单这一个人,她都毫无办法逃出去,更不用说多半还有同伙了! “哟,甄姑娘醒了!这一觉睡得可还好吧?”那人嘿嘿的笑了笑,因为彼此是陌生人,他压根不介意被她看到真面目,脸上连面巾都没有蒙。 “这儿是哪?你是什么人?”甄钰恰好好处的惊慌不安问道。 那人很满意她的惊恐,冷笑一声,森森道:“你好好在这儿呆着便是,问这么多做什么?嘿嘿,放心,这里很安全,没有人能找得到的!” 火光摇晃间,那人已经退了出去,笨重的木门“嘭”的一声被重重关上,顿时又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甄钰抬手轻轻按在胸前,胸膛中一颗心怦怦剧跳着,手也微微的发着抖。 这人连晚饭都不给她吃,也就是说今晚或者明天,多半就会有别的事发生,没有必要浪费粮食那么麻烦。 皇后和太子到底想做什么?甄钰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必须想法子自救。 皇宫中,皇后特地留了福清公主在坤宁宫用膳。母女两个相对,笑意盈盈,极尽天伦之乐。 皇后百般的疼惜哄劝福清公主多吃点儿,殷勤的布菜,福清公主亦娇声依偎,一如往常。 “好些日子不见甄家姑娘了,明儿派人接她进宫住几日吧!”饭后,皇后手中轻拨着盖碗茶,闲闲微笑着向福清公主说道。 福清公主心中虽有些纳闷,但皇后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当面驳回,便点点头笑嘻嘻道:“好啊,明儿一早我就让人去接甄姐姐!说起来,我也有点儿想她了呢!只是,徐公公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儿早上说是出宫办事,我过来母后这里时他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这会儿回来了没有!” “有这种事?”皇后不由蹙眉,半责半嗔道:“他是宫里办老了事的人了,竟如此不知轻重?既然如此,明日便换个人去甄府接甄姑娘吧!徐公公回来让他直接到本宫这儿来一趟,本宫要仔细问他!越来越不像话了!”皇后也知道每次去甄府接人的是徐公公。 “是,母后。”福清公主答应了,又笑嘻嘻道:“什么事都得要母后操心!女儿真是不孝呢!” 皇后瞥了她一眼,含笑道:“孝顺不孝顺也不在这上头。母后不替你操心谁替你操心呢?”说着又意味深长的勾起一抹笑意,说道:“怕是母后也操心不了多少年了!” 福清公主一愣,突然回过神来,脸上一热,垂眸娇声唤了声“母后”扭着身子不依,惹得皇后大笑起来。 福清公主更是不好意思咬唇笑了笑,脑海中却情不自禁浮现出那个人的影子:也不知他如今怎么样了!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怅然和气恼。 他当日说的好听,颇有几分信誓旦旦的意味,可是结果呢?大半年了音信全无,恐怕早就忘记了吧?幸好自己不傻,不曾轻易信了他的话,可是为什么,心里仍是酸酸的呢! “好了,时候不早,母后便也不留你了,回去早点儿歇着吧。”皇后含笑道。 福清公主便笑着起身告辞,一路心事重重的回了明珠苑。 不知为何,今夜的心总觉有点难安。 凝着她远去的背影,皇后冷冷一笑,不知道明日宫里的人上甄府接人两下对起话来会是怎样一副情形!堂堂尚书府的千金小姐莫名其妙的就这么丢了,想必这出戏一定会热闹! 福清公主回到明珠苑,卸了钗环装饰,突然想起皇后的交代顺口便问道:“徐公公可回来了?” 风嬷嬷一愣,摇了摇头,说道:“老奴才要同公主说这事偏又忘了!他托人带了信回来,说是今儿突然遇上家乡的侄子来找,有点儿急事还没处理清楚,求公主恩典饶他这次,明儿回来再来向公主请罪。”风嬷嬷说着又埋怨数落道:“照老奴说啊,明儿他回来公主您得好好的训他一顿,在宫里呆了二十来年又不是那新来的不懂规矩,便是再急的事怎么能擅自在宫外过夜呢!太不像话了!” 福清公主倒是不以为意笑了笑,说道:“嬷嬷你就别生气了,徐公公向来稳重,循规蹈矩,若不是迫不得已本宫想他也不会这么做的!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等他回来本宫好好说他便是了!” 风嬷嬷没了话说,笑道:“都是公主您好心!” 福清公主又道:“对了,既然他回不来,明儿一早你让小石子、小凳子去一趟甄府接甄姐姐吧!” 风嬷嬷答应了下来,笑道:“公主是这会儿安歇还是再坐一会儿?” 福清公主抬头望了望外头的月色,笑道:“时候还早,我再坐一会儿,翻两页书。” 风嬷嬷微笑着答应,替福清公主将灯芯剪了剪,又往前挪了挪,命琥珀、玛瑙另外斟上好茶来。 小石子突然进来,陪笑道:“公主,皇上身边的小李公公来了。”小李公公是皇帝身边最得用的大太监李公公认养的干儿子,这几年也颇得皇帝重用。 福清公主顿时警觉起来,忙道:“还不快请!” 说话间小李公公已经进来了,上前参拜了福清公主,将手中捧着的嵌螺钿红漆食盒小心翼翼搁在桌上,陪笑道:“公主,这是万岁爷特意吩咐赏给公主的参汤和杏仁饼。” “谢父皇赏赐!”福清公主忙起身笑着应了,使了个眼色让风嬷嬷拿赏钱,笑道:“也有劳小李公公跑这一趟了。” 小李公公连称不敢,客套推辞一二回,笑嘿嘿将赏钱收了,四下瞧了一眼,突然走进福清公主,小声道:“皇上让奴才告诉公主一句话,徐公公死了,被马车撞死在宫外。” 福清公主和风嬷嬷脸色骤变低呼一声,两人面面相觑呆住了。 “父皇是怎么知道的?”福清公主强按下狂跳的心问道。 小李公公道:“是定郡王手下巡城的兵士发现的,后来尸首被内务府领走了。定郡王觉得应该先告诉公主一声,便托了皇上。” 小李公公说毕悄悄瞥了福清公主一眼,皇帝看到定郡王递上来的条子面上神情显然不以为然,觉得有点儿小题大做了,不过,仍是让他来了这一趟。 “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吧。”福清公主淡淡吩咐。小李公公是皇帝身边的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倒不必她再特意嘱咐。 “是,公主,奴才告退。”小李公公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他心里突然有点儿微微的诧异,小公主倒是沉得住气,一点儿不像个被宠坏、没脑子的huā瓶啊! 宫里的水很深,咱们做奴才的,除了要有一双慧眼认准主子,更要懂得安守本分,不该猜疑打听的就不要瞎捉摸!想起干爹时常教导的话,小李公公顿时觉得深以为然。宫里的水,果然很深。 “公主,这……”风嬷嬷双手不自觉的搓了搓,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呐!” “嬷嬷,这事跟谁都别说。”福清公主望了眼侍奉在外间的琥珀等,向风嬷嬷叹道:“我想静一静,嬷嬷先出去吧!” “是,公主。”风嬷嬷点点头,瞧了一眼眉头轻蹙、脸色有些发白显然吓得不轻的福清公主,忍不住柔声劝慰道:“公主别为这事费心了,说到底不过是个奴才,唉,也是合该着他——,公主赏他一副好棺椁便是了!” 福清公主压根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风嬷嬷轻叹,转身默默退下。 将今晚的几件事联系起来,福清公主心中越发不安,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二皇兄派人送来了这个消息,否则的话,她还察觉不到这么多不对劲。突然想起早上徐公公请旨出宫办事的情形,他的面色颇有几分不安,脸色也有些不好,小石子还诧异的问了一句他是不是不舒服,却被他支支吾吾的搪塞过去了。自己同意他出宫,他的神情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又似乎有点儿失望,她当时也没往心里去,此时想来,想必他是知道点什么的。 往常都是他去甄府接人,偏偏他今日出宫办事就横死了,偏偏皇后今晚提起这事,这两者之间,看似毫无瓜葛,可福清公主却直觉的感到有问题。此时夜已深,无论什么都来不及做了,只有等明日天亮,最好能问一问二皇兄就好了。 第370章 福清公主一夜不安,次日老早就醒了。 徐公公横死这事除了福清公主和风嬷嬷,明珠苑余者都未得知,神情恬静自然一如往常,只有福清公主和风嬷嬷两人心情沉重。 “公主,今儿还派人去接甄姑娘吗?”风嬷嬷给福清公主梳头时,小声的问道,显然她也感觉到了不安。 福清公主神色滞了滞,点点头道:“自然要去的。”如今她和皇后之间只差那最后一层窗户纸了,如果皇后昨日提出此事真的另有居心目的,她这时候找借口推脱,皇后必定起疑,没准儿还会引发别的什么事来,那她就更被动了。倒不如顺着她的意,且看看她会怎样。 “等会儿叫小石子、小凳子进来,本宫要亲自吩咐他们。”福清公主淡淡说道。 “是,公主。”风嬷嬷见福清公主如此镇定,心下暗叹:小公主没事人似的,定是不知其中深浅轻重利害关系,唉,小公主到底是心思单纯!这事儿,内中肯定另有玄机! 不一会传来了小石子、小凳子,福清公主神色端凝了起来,说道:“等会儿你们出宫去接甄姐姐。先别去甄府,先去大前门街的玉霞记找白大掌柜,让他悄悄的找秋心、秋朗问问,甄姐姐这两日在府中都做什么?若是无事,便接她进宫小住几日。本宫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 小石子、小凳子一愣,不由相视,虽不明福清公主话中含义,这几句话却是能够听得清楚的,忙一起点头称是。 福清公主满意的点点头:“既然明白了就去吧!还有,这事不许跟旁人说,若有人问你们出宫做什么,就说是奉了本宫口谕去接甄姑娘,别的一概不许说·听见了吗?” 小石子和小凳子此时方品出一两点不同的滋味来,心头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敢以往日嬉笑态度相对·忙垂首点头:“是,奴才懂了!” “去吧!:福清公主扬了扬手,满意的挑眉低喝一声。 “公主······”风嬷嬷狐疑的目光在福清公主身上转了转,突然有一种错乱违和的感觉,心下一阵恍惚。 这个,真的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小公主吗? 皇后那边,听人回报说小石子、小凳子已经出宫去接人了·嘴角勾了勾,冷冷一笑。 另一场好戏,想必也可以开始了。 小石子和小凳子遵照福清公主的意思,驱车忙忙来到大前门街的玉霞记求见白大掌柜。 白延曲十分诧异,恰好秋心姐妹也在这儿,反而颇为理解笑道:“想必是姑娘有何吩咐吧,白大掌柜且请他们进来便是!” “也许是的。”白延曲笑了笑,忙让人将他二人请了进去。 两人进了后堂·一见秋心、秋朗也在这儿,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也不管一旁的白延曲了·小石子便忙笑着向秋心道:“秋心姑娘,不知甄姑娘这两日在府中做些什么?公主说了若是甄姑娘不忙,便请她入宫小住几日!” 秋心、秋朗俱是一愣。 “你们是来找我们姑娘?是二姑娘吗?”秋朗嘴快,不相信的问道。 小石子不满的盯了她一眼,说道:“不是二姑娘还有谁呢?”谁不知道公主和甄府二姑娘要好,不是二姑娘难不成是四姑娘、五姑娘! “这——”秋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拉了拉秋心的袖子。 秋心的心蓦地沉了下去,忙定了定神,笑道:“小石子你不是开玩笑吧?昨儿徐公公去了甄府,说是奉公主之命接了我们姑娘进宫去了。怎么?难道我们姑娘不在宫里?” 小石子和小凳子闻言吃了一惊·顿时蜡黄了脸。 小凳子结结巴巴道:“两位姐姐不是在开玩笑吧?甄姑娘昨儿没有进宫呀!徐公公昨日一早出宫办事,一宿没回呢!哦,就我们出宫那会,他都没回!” “你们确定公主昨日没让徐公公过府接我家姑娘?”秋朗脸色一白,紧张的望着秋心。秋心嘴唇动了动,也怔住了。 假传公主的旨意·徐公公,他胆子竟这么大么?这也太—— “这个——”小石子和小凳子相视摇了摇头,说道:“好像没有!不过,我们也不甚清楚!” 秋心心头一沉,暗道不妙-。 白延曲也皱起了眉头,说道:“昨儿我恍惚听见人议论,西城那边某条巷子中死了个太监,不知道会不会是—” “怎么可能!”小石子、小凳子颤声打断白延曲的话。徐公公可是带着宫里的腰牌的,哪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去招惹他?就不怕万一查出来吗! “这可怎么办呀!”小凳子急得直跺脚,脑子里一个激灵,顺手拽了小石子道:“走,咱们回宫找公主去!”甄姑娘十之七八是出事了,除了禀报公主,哪儿还有第二个法子? “慢着!”秋心和白延曲同时出声叫住了两人。 这事还有蹊跷! “小石子,是谁让你们到这儿来找白大掌柜的?”秋心问道。 小石子和小凳子愣了愣,不由得也回过了神来。是啊,接甄姑娘不是应该去甄府的吗?公主今日特意如此吩咐,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小石子脸色顿时又变了,忙道:“是,是公主啊!”说着,便将福清公主的吩咐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秋心姐妹和白延曲越听心里越不安,看样子,福清公主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确定。 “两位姑娘看看这事该怎么办?”白延曲思索一阵,说道:“如果二姑娘失踪的消息传了出去,名声可就全毁了!” 秋心、秋朗脸色一白,望着白延曲不吭声:这一点他们何尝没想到!可是现在甄钰生死不知,行踪不知,相关的徐公公也不知在哪儿、是不是死了,这事难不成还能够一直瞒着不成? “公主之所以让他们俩上这儿来打探,我想也有暂时隐瞒不声张的意思。”白延曲道:“依我看,你们就把小石子、小凳子先带回府去·悄悄的将这事告诉老爷夫人,看看老爷和夫人是个什么主意?老爷人脉广,经历的事情多,没准会有法子;我这里也出去打探打探·看看能不能找出点蛛丝马迹;至于小石子、小凳子,便先在甄府中呆着,拖得了一时是一时,实在拖不过去个合理的托辞回宫复命。总之,二姑娘失踪这事,千万不能声张!” 秋心、小石子四人不由点头心中略安。 几个人商议定了,便准备分头行事。 临出门前,秋朗突然又站住了脚步,说道:“姐姐,你带着小石子、小凳子回府向老爷和夫人禀报,我,我去衙门里找计公子!” 秋心猛然回神,忙道:“不错!计公子说不定会有法子的。”事情牵涉到宫里或许定郡王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凭计世宜和他的关系,想必他是肯帮这个忙的!而且他似乎那么喜欢姑娘。 秋朗点点头,拉着秋心的手用力握了握,有点儿不好意思道:“那,劳烦姐姐回去解释了!”不用说,回去禀报的人肯定免不了挨一顿责罚的,活生生的一个闺女就这么不见了,甄老爷和甄夫人能不气急才怪! 秋心不介意的笑了笑,说道:“你也要小心一点儿!” 姐妹二人分头。秋朗急匆匆来到刑部衙门外头求见计世宜,不多会,却是计世宜身边的岐山从里边走了出来。 “计公子呢?”秋朗一怔急忙上前问道。 岐山从前是见过秋朗的,见她一脸惶急怪道:“公子刚刚忙忙出去了,你找公子做什么?” “出去了!”秋朗满脸的失望兼焦急,目光直直瞪着岐山道:“出去了?去哪儿了?多久能回来?不,你还是快点儿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吧,我自个找他去!” “到底出什么事了?”岐山怪怪的瞅了秋朗两眼好笑道:“我说你可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怎么还是这么个急躁的脾气呀?” “你倒是快说呀!”秋朗瞪着岐山,柳眉倒竖。 岐山见她真怒了,也不敢再开玩笑,忙说道:“我不知道啊!刚才不知谁送了个小小的盒子进来,公子见了盒子里的信,便起身匆匆的走了。 哦对了,那个盒子里,好像还有一块手绢——”岐山不由得也纳闷起来,偏着头不解的吸了口气。 “还有这种事?这下子糟了!没准,没准这是一回事!”秋朗一愣,急得要跺脚。想了想,忙道:“那个盒子呢?你拿来给我看看!快点儿去呀!” “好好好!”岐山见她有暴怒的倾向,忙告饶嘟囔道:“算我怕了你了!”说着忙转身摇了摇头奔回衙门里去了。 再说计世宜,一早上例行在兵部衙门里办差,门子冷不防送了个盒子进来,说是指明给他的要紧东西。 计世宜心中纳闷,手中拿着那巴掌大的普通盒子端详了片刻,并未发现什么端倪,便小心翼翼的打开,却见里边是一封信和一条柳芽黄的绣花手帕。手帕边沿绣着一圈缠枝蔷薇花,一角还有一个小小的“钰”字,他心头一紧,看完了那信,当即便匆匆出了衙门。 计世宜按着信上的指示,急急忙忙出了城,来到附近一座废弃的院子中,如约看到了一名显然易了容的青衣长袍男子。 那男子见了他勾唇一笑,拱手道:“计公子来的好快!” 计世宜面沉如霜冷哼一声,挑了挑眉,质问道:“甄钰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那男子“呵呵”笑了笑,神态闲闲的拂了拂衣襟,毫不躲闪的直视着计世宜,直截了当道:“我们把她绑架了!放心,没把她怎么样!” 计世宜心头略松,复又更怒: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绑架了人还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不过,人家这么开诚布公,倒也省了他拐弯抹角的力气。 “你们想让我怎么样?”计世宜冷冷问道。 那男子一怔,抚掌“哈哈哈”大笑,由衷赞道:“计公子不但聪明,而且爽快!好,呵呵我司徒三就喜欢计公子这样爽快的人!” 计世宜不耐的皱了皱眉,盯着他冷冷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计公子稍安勿躁。”司徒三徐徐从容说道:“我这就带你去见甄姑娘,只要见了她,鄙主人自会同你商谈。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不去,在下绝不会勉强公子。” 计世宜冷笑:“我还有的选吗?废话少说,带路吧!” “好!”司徒三又是一声赞喝,半眯着眼上下打量了计世宜一圈,似笑非笑的赞道:“计公子这么关心甄姑娘,甄姑娘真是有福气呐!” 计世宜冷着脸哼了一声,没有搭他的腔。司徒三自顾自呵呵笑了一阵便也不多话,两人骑了马,一前一后打马疾驰往远处奔去。 司徒三浑然不忌,带着计世宜左弯右绕赶了约一个时辰的路,来到一座草木茂盛、藤灌缠绕的山脚下。计世宜举目四望,层峦起伏不绝,入眼皆是莽莽丛林。 这里,已经离上京有好一段距离了。 司徒三翻身下马笑道:“计公子,请吧!” 计世宜瞅了他一眼,亦下了马。 司徒三笑呵呵的走近来突然出手一掌击向计世宜的马,那马吃痛仰脖嘶鸣一声,砰然倒地挣扎。 “你干什么!”计世宜吃了一惊。 “这是规矩。”司徒三淡淡回应,手上又是一掌,那马顿时气绝。计世宜不由得向他的马望去,只见那马身体一软,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四蹄蹬了蹬,亦顿时气绝。 他抿了抿唇,眸底闪过一丝厌恶抬眼向苍茫的山间望道:“你要带我上山?”军营中,战马是最亲密的伙伴,看到司徒三这种行为,他心里十分反感。这算是给他下马威吗?哼,也太小瞧他了! “甄姑娘就在山上。”司徒三微微一笑,又淡淡说道:“当然了你也可以不信。” “不信?”计世宜冷笑:“我当然信!你们好不容易把我领来了,总不会是为着好玩!你倒是坦白,我也不妨坦白的告诉你一声,老子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把她带走,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龙潭虎穴老子也闯过,还把你们这些小把戏!” 司徒三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又哈哈大笑起来,连连点头道:“好,好!果然是个有情有义有本事的大将军!计将军放心,必定会如你所愿的,哈哈!哈哈哈!计大将军请吧!” 司徒三说毕抬了抬手,自己在前领路。 计世宜一步步跟在他的身后,看似神情放松闲闲无意,实际上整个人已经完全戒备了起来,一边暗暗打量周围的地形记住,一边紧紧盯着司徒三。 两人一言不发的往上行着,越往上山路越崎岖,两边的灌木森林也越来越茂盛,处处可藏身,拐的弯都是死角,根本看不见对面情况。如果对面来了人,乍然出现在面前才会被发现。 计世宜全神贯注,丝毫不敢大意。 司徒三却仍是意态闲闲,突然转头向计世宜瞟了一眼,呵呵笑道:“计公子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要不要停下来歇一会儿?” 计世宜哼了一声,冷冷道:“带路!” “得,我倒是好心当了驴肝肺了!”司徒三无奈又宽容的自嘲笑笑,丝毫不把计世宜的态度放在眼里,反而指着前方好心笑道:“计公子,前边马上就要到了!” 计世宜飞快的抬起眼角顺着他指的方向瞥了一眼,不做声。 不多会儿,上了一个小坡,转过一道弯,眼前果然豁然开朗。茂密高大的森林倒退了一射之地,眼前一片宽阔的场地,乱石嶙峋,攀爬着些茅草藤木,相之前的森林,眼界一下子开阔了许多。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当中靠近山壁的一座孤零零的屋子,泥墙黑瓦,陈旧萧瑟,门前长了许多杂草,不过这屋子看起来仍较牢固,用来关押人再合适不过。 “她在里边?”计世宜突然停住了脚步,双眸炯炯盯着那屋子。 “是啊,”司徒三饶有兴趣的转头望向他,拂了拂衣裳笑道:“怎么,计公子怕了吗?” 计世宜淡淡道:“若是怕就不会来了!” “好胆识!”司徒三忍不住抚掌呵呵笑起来。笑声未绝,突然闷哼一声,僵硬着脖子目光缓缓的往下望去,不可思议的瞪着心口上插着的一把飞刀,吃力的抬起头,瞪着计世宜:“你,你——” 话未说完,“咕咚”一声栽倒在地,顿时气绝。明亮的阳光从天上照耀下来雪亮的飞刀映着渗出来的鲜红血渍,令人胆战心寒。 计世宜冷冷一笑,轻轻走上前去,踢了踢他的右手,手指缝间夹着的三枚细钢针银光闪亮,针头呈诡异的乌油。 莫非他以为一路上看似无害笑嘻嘻的,自己便会放松了警惕吗?跟西北的胡人起来,他还不够格耍这种小心眼! 计世宜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正午的阳光从头顶直直的投射下来,影子也缩成了脚下的一点。计世宜站在离那屋子两三米开外,盯着里头迟迟不动。 山风吹来树叶芒草沙沙作响。周围一片异样的静谧。 计世宜敛声屏息,锐利的目光四下缓缓一扫,这儿地势复杂,山风一吹处处在响、在动,他也无法发觉何处藏有敌人,但敢肯定,事实上绝不如表面看到的这样平静。 “甄姑娘!甄钰!你在里边吗?”计世宜扬声大叫起来。 屋子里的甄钰饿了一晚上,又饿又渴又累,透过重重的木门有呼唤声传来,她不由精神一振忙起身奔到木门旁边趴在上边听了听,更是一喜,喃喃道:“是他来了!” 心骤然大定,忙站起身向前几步,扬声叫道:“计公子,计公子!” 计世宜大喜脚下上前两步,又高声道:“甄钰,你怎样?” 甄钰忙道:“我没事,可是,这一定是个陷阱,你小心!” 计世宜心中略松,忍住想要冲上去的冲动,冷声大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出来吧!” 对方这样故弄玄虚的不露面,他的心里也颇为不安。他不怕厮杀,但面对这种状况,却是无能为力。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哈哈的大笑声,屋子的门被打开,从里边走出一个穿着灰衣带着面具的人来。计世宜眨了眨眼,方看清后边还有一道严严实实的木门,想必,甄钰就是被关在里头。 计世宜的手捏了捏,脚步往后顿了顿,盯着灰衣人沉声道:“我已经来了,说吧,你想怎么样?” 灰衣人哼了一声,缓缓说道:“本来还想好好的跟你谈一谈,眼下却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你杀了我的人,还指望有的谈吗?” 计世宜不为所动,淡淡道:“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我可没有等着人来杀的习惯!”说毕扬眉不耐瞪着灰衣人喝道:“你到底放不放人!” 灰衣人瞅了突然间杀气腾腾的计世宜一眼,冷笑道:“你是打算硬抢?” “那又怎样!”计世宜话音未落,身形骤起,闪电般向灰衣人攻了过去。 在他的世界里,要拼就拼实力,抢先机,他今日来了,本就抱着硬抢的决定,跟绑匪有条件可以讲吗?没有! 灰衣人从未遇过这么不讲道理的“被胁迫者”,吃了一惊,颇有几分狼狈的向旁闪身避开,如果不是计世宜手中没有兵器,恐怕他此时已经受了伤了! 灰衣人恼羞成怒,手中短笛放在唇畔吹奏起来,刺耳的声音倒令计世宜一呆。 嘎嘎的闷响从屋中传来,计世宜目光瞥去,那道沉重的木门缓缓的打开了,他眨了眨眼,一眼便看到昏暗光线中的甄钰,不由得心头一跳。 不料,还不等计世宜做出什么决定,就看到一条铜钱大小、长盈过米的黑白大蛇不知从哪儿窜出来,飞快的向屋子里的甄钰游走过去。 “钰儿!”计世宜大惊失色,想也未想一阵风跟着冲了过去,朝那蛇一掌拍了过去,那蛇反应也快,一击不中便不恋战,飞快的游走上墙,从那投射阳光的小窗溜了出去。 “钰儿,你没事吧!”计世宜双手扶在甄钰肩上。 “我——”甄钰脸色发白喘着气,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蓦然睁大眼向计世宜身后望去惊叫道:“糟了!” 第371章 计世宜下意识回头,那木门“嘭”的一声又紧紧的关闭上了。 屋外传来灰衣男子得意的大笑声,那尖锐刺耳的笛声也骤然而止,计世宜心中一惊,已经明白了那条蛇必定是为笛声控制,目的也正是引他进来。 “别怕。”计世宜低低向甄钰说道,起身向那木门走去,抬起双掌正欲向木门拍去,突然苦笑一声,回头望了甄钰一眼。 甄钰目光落在那门上,细细看去才发现,门板上露出无数半寸不到的锋利铁钉,一掌下去,还不刺个鲜血淋漓。那些人,好深的心计! “我们怎么办!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吗?”甄钰望着计世宜忙问道。 计世宜轻轻在她手臂上握了一把,勉强一笑轻叹道:“这些事出去再跟你说吧!” “哈哈!”门外又响起灰衣人得意的笑声,只听得那声音沉沉道:“两位郎才女貌,正是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不如趁此良辰美景结为夫妇,岂非美事一桩?计公子,你不是对甄家姑娘心仪已久吗?如此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岂能错过?计公子,回头可别忘了谢谢我这个媒人啊,哈哈哈!” 甄钰双颊大红,脸脖子一阵发热,怒喝道:“你鬼鬼祟祟的胡说什么!” “不好!”计世宜面色一变,甄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靠近门旁边贴地的一条细缝中,有淡淡的烟雾慢慢弥散进来。 “这,这是——”联想到刚才那人说的那一番话,甄钰一颗心突突直跳,脸上羞红得要滴出血来,下意识抬起袖子捂着口鼻。 “钰儿……”计世宜也急了,拉着甄钰往后退了退。 屋子就这么一点儿空间,再退也退不到哪儿去。那淡淡的烟雾柔和而飘渺,不紧不慢的逼过来,迟早要占领整个空间。计世宜已经敏锐的察觉到那烟雾中含着淡淡的骨酥筋软的馨香。 原本他想不出来幕后主使是谁,如今却明了了几分,不是太子,就是皇后!如果他所料不错,这个时候夏见泽那边定然也得到了某种“线索”,没准要不了多久便会赶到此处。如果夏见泽看到他和甄钰—— 只是他不太明白,他自认埋藏得很好,太子或者皇后是怎么看出来他心仪甄钰? 他们两人都不知道,那日后海湖畔,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借着繁枝茂叶的遮挡,有两双眼睛朝他们紧紧的盯了半响! 计世宜心中一冷,咬牙道:“钰儿,我这这道门打开,等会你别管我,赶紧逃!” “不可!”甄钰拉住了他,说道:“门上都是钉子,太冒险了!” “我不能害了你。”计世宜静静的说道。 甄钰却是向他使了个眼色,眨了眨。 计世宜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眼睛一亮,又惊又喜低声道:“你——” 灰衣人与七八个属下站在外边屋子,听到屋里骤然响起甄钰惊恐的尖叫声,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露出暧昧的笑容,个别甚至伸长脖子一脸猥琐的侧耳倾听,希望能够听到什么动静。 “呵呵!走罢!别打扰人家洞房花烛了,”灰衣人淡淡一笑,扬了扬手。想象着不久赶来的夏见泽和顺天府的捕快衙役们看到这精彩的一幕,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得意冷酷的笑容。 “这药当真有用?这小子可是个狠的,别小看了他!”站在灰衣人身边的另一人颇有两分怀疑的问道。不是他不信任他们,而是好不容易才设了这一局,他可不想有半点儿意外和纰漏。 灰衣人面具下的脸色一沉,声音微冷:“你若是不信,不妨看一眼。” …… 秋朗那边,等到岐山拿来了那个木盒子,托在手里看了半响,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不由面露失望。 岐山早料到如此,笑道:“我说,你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呢!搞得跟抓奸似的!” “你说什么!”秋朗瞪着他差点跳起来,沉着脸问道:“计公子怎么还没回来?” 岐山自悔失言,听到她转移话题咳了咳哼哼应和了两声,心下不由得也生疑起来:“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也是的,公子不是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交代一声便一去不回的!” “我不等了!”秋朗一跺脚,拿着那个盒子飞跑了去,岐山叫唤不及,摇摇头嘀咕两声,自回衙门去了。 秋朗带着那个木盒回到大前门的玉霞记,忙叫人去找白延曲,随后问他道:“你看看这个盒子,能看出来是哪家店做的不?” 白延曲苦笑瞧了半响,苦笑着摇摇头:“这种盒子很普通,卖这种东西的店家几乎都有,我瞧不出来!” 上来斟茶的伙计听了这话不由得抬眼打量打量,说道:“这个,小的倒觉得像西城小的家附近剪子胡同南头那家店里卖的!” “你确定?”秋朗和白延曲眼睛一亮。 那伙计看他们满脸的期盼和紧张,顿时又有些着了慌,忙陪笑道:“小的不敢肯定,不过很像。大掌柜和秋朗姑娘请看,这木料是泡桐木,小的前些日子回家路过还看到他们店进了许多这种木料正往院子里搬呢!还有这个颜色,有一点儿枣红偏黑,是他们店里一贯的颜色,不过,小的也不敢肯定,只是小的看得多了,觉得像!” 白延曲点点头屏退了那伙计,又向秋朗道:“我打听出来了,昨儿死的那公公,正是在西城剪子胡同附近,你看咱们要不要过去问问?” 秋朗忙道:“去,当然要去!” 白延曲点点头,跟伙计简单交代了几句,便与秋朗一块儿去了。 两人来到那家店铺询问,伙计拿在手里掂了掂,端详端详,狐疑的点点头道:“不错,这是我们店里卖出去的——怎么,莫非有什么问题吗?” 伙计打量着眼前这两人,忍不住暗暗翻了翻白眼,一个这样的盒子,就算做得不好有什么残缺,也就十来文钱,这两人竟然找上门来,至于吗! “你真的确定是你们店里的?”白延曲为求谨慎又问了一遍。 伙计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们店里还有货呢,你可以自己比量比量!一个十来文钱的东西,什么大事呀!” 秋朗也不含糊,当真随手从货架上取了一只,与白延曲认真对比一番。 “这两三日有什么人来买过,你可记得?”白延曲问,顺手将一角银子塞到了伙计的手中。 伙计几欲骂出口的话和翻到一半的白眼又硬生生收了回去,捏了捏手中的银子,心中甚是满意,脑中想了想,口内说道:“记得,当然记得!这个东西买的人不多,这两三天只有一个人来买过,嗯,是个男的,三十来岁,不高不矮,长得很健壮。” 这说了等于没说!秋朗微微蹙眉。 白延曲瞧了她一眼,向伙计问道:“他是住在这附近吗?”买这种小盒子一般而言都是用来装一些简单的礼物送人,没有个大老远专门跑来一趟的道理,十之八九是就近。 伙计想了想,出门口指着左边巷子说道:“好像是出了门往那个方向去了。看他的样子,”伙计顿时也注意了起来,思索道:“应该是刚搬来不久的,这一带的人我都熟悉,以前没见过他!哦对了,从这条巷子进去,第一个岔路口往左转,没多远处有一座院子是前些日子刚刚出租的,门前栽了一棵大紫槐,很好找。” “多谢你了!”白延曲和秋朗听毕,忙往那边寻了过去。 那院子的确很好找,两人不多会儿便找到了。秋朗往周围细瞧了瞧,这儿很偏僻,离城门口也近,如果对方心怀叵测,租了房子住在这儿,倒还真是不引人注目。 院门没上锁,两人一推便开了,进去一看,顿时怔住,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气,进屋一看,除了笨重的原配家具之外,找不到半点儿有人居住的迹象。 二人心头一凉,不由变色。 “咱们先回去吧,看看秋心姑娘那边如何。”白延曲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还是该听甄老爷、甄夫人的主意更妥当。既然发现了这个地方,让甄老爷出面来查问也会更加方便一点儿。 秋朗没奈何,想了想,从巷子口找了两个闲汉,给了两串钱,命他们盯着这院子,交代了一番,方与白延曲返回去。 二人刚刚回到玉霞记,便看到秋心正急着等他们,见了两人秋心忙上来说道:“定郡王那边已经得到姑娘的消息,这会儿定郡王正带人去呢,走,咱们快点儿赶上!白大掌柜你就不必去了,留在玉霞记里等候我们的消息!” “好,你们小心点儿!”白延曲不会武功,闻言并未坚持。 “老爷、夫人怎么说?”秋朗忙问。 秋心苦笑:“我没敢跟夫人说,老爷也是这个主意。后来定郡王不知怎么的来了,让老爷在府中等着消息,他和三公子带了些人追出城去了,咱们也快去吧!” 第372章 “好!”秋朗一呆,也忘了追寻到的那个院子的事,跟着秋心忙忙的一起去了。 姐妹俩都是骑马的好手,没多会儿便追上了乔装的夏见泽一行,忙上前招呼,一同前往。 别人都还好,只是甄克守情形不太好,他骑马的技术本来就三不着两的,这回赶路又急,因此那个模样瞧着便让人忍不住捏一把汗。 秋心不禁暗叹,若是二公子还没出京就好了!本想劝他不必跟去,自己一个下人又不好劝的,只得忍住。 他们这边在赶着路,山上那边,灰衣人旁边那人听了灰衣人的话,果然上前,轻轻将那厚重的木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半眯着眼往里望着,后边一溜的属下无不眼珠子乱转伸头也想看过去。不料那人大叫一声“豁”的一下将门整个掀开,大叫道:“他们跑了!你自己看看!” 众人一怔,眨了眨眼,果然里头空荡荡的没了人影。 “这不可能!”灰衣人大惊,上前几脚踩灭了仍旧缓缓朝内弥漫着的熏烟,捂着鼻子灼灼扫视屋内,突然奔上前去,几脚踢散墙角那一堆稻草,一个可容人身进出的大洞赫然在目,他一跺脚,咬牙道:“贱人!” 算来算去,只觉得这个地方位置最好,简直是为此计而生,却没想到这泥墙房子是这么大一个破绽。 灰衣人目光冷冷的盯着那个透着光亮的洞,从地上的泥土和洞口周围的痕迹可看的出来,甄钰显然昨晚一晚上都在用钗环之类的东西挖洞,今日再由计世宜补上一掌,两人便逃了出去!而她那几声尖利惊恐的大叫声,十之八九是为了遮掩计世宜发掌而故意的! “他们跑不了多远!”灰衣人咬牙恨声道:“老子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窝囊气,走,跟我来!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众属下个个不敢吭声,齐声应“是”沿着山头四下搜寻起来。 灰衣人冷笑一声,短笛在唇畔吹了起来,尖锐的声音中,那条黑白相间的大蛇又悄然而至,灰衣人蹲下身不知与它如何沟通交流,只见那蛇“嗖”的窜了出去,灰衣人扬眉冷笑:“跟上!” 计世宜带着甄钰从屋子中逃了出来,两人悄悄的沿着后山离开。山路难行,林中树木藤蔓纠纠缠缠,既多且密,甄钰身上穿着的是本欲穿进宫的轻纱罗裙,轻巧薄底的绣鞋,更是不好赶路,一不留神就被勾着绊着,踉踉跄跄东倒西歪。 计世宜看不下去了,轻轻道:“甄姑娘,我背你下山吧!不然等他们追来就麻烦了。” “得罪了!”甄钰也知这救命的时刻没有必要讲究太多,晚一刻回府便多一分危险,自己失踪了一晚上,天知道府中和宫里如今是个什么状况呢! 计世宜一怔,笑了笑,本想说“这话该我说才是!”又生怕甄钰羞恼便没说,只是身子一低,将她背在了背上。 隔着薄薄的衣衫,温热肌肤的触感令两人都是一颤,计世宜心中微荡,脚一软踉跄了一下,甄钰惊呼一声,下意识搂搂着他的脖子紧了紧,忙道:“你没事吧?” 如兰的气息在耳畔肌肤处柔柔传来,鼻子里似乎可以闻得到她馨香的少女芬芳,计世宜心跳如鼓,脸上通红,慌忙凝了凝神,说道:“没事!你、你抱紧了。”说毕大步往山下走去。 没走多远,计世宜突然又停了下来,沉声道:“他们追来了!” 甄钰身子一僵,问道:“我们怎么办?” “你先下来。”计世宜寻了个略微干净好下脚的地方,小心翼翼将甄钰放了下来,四下里瞧了瞧,道:“跟我来!”说毕握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一处爬满了藤灌的巨石后边,握着她的手捏了捏,低柔的说道:“你在这里呆着,不要出声,也不要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知道么?” 甄钰猛的抬起头,视线直直的望进眼前这双深邃黝黑的眸子,心中突然有点儿酸酸的。她眨眨眼,咬唇点点头:“你不会有事的。” “你说不会,就不会。”计世宜温柔一笑,不觉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心中一热,情不自禁凑过去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恋恋不舍收回手,轻叹道:“我真舍不得你。” 甄钰身子一颤,嘴唇动了动,低声道:“你小心。” 计世宜浓黑的眉扬了扬,嘴角轻轻上扬,笑了笑,转身几个腾跃之间,消失在甄钰面前。 不多会儿,甄钰便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呼喝打斗声,其中犹以灰衣人的声音最为激烈。甄钰不禁纳罕,也不知道计世宜做了什么,把那个得意洋洋、一副老神在在的灰衣人激怒成了这样。 甄钰哪儿知道,西北历练这几年早已教会了计世宜一个道理,那就是抢占先机,不要等人家欺负上门了才还击。他悄无声息埋伏在旁,出其不意打出飞刀将那条大蛇给杀死了,这是灰衣人调教了十来年的灵蛇,不暴怒才怪! 灰衣人既气且怒,怄得差点吐血,他哪儿想得到计世宜胆子这么大?不想着赶紧逃跑,竟然还敢半途来个伏击,不想一时大意,竟着了道! 甄钰双手紧紧的攥握成拳,躲在巨石灌丛之间一动也不敢乱动,心急如焚。 “你们给我搜,将那死丫头给老子搜出来!”灰衣人厉声暴喝。 立刻有人高声答应,当即有三人分身四下搜寻,计世宜心中大急,暴喝一声招式愈加凌厉。甄钰完全不会武功,落到这些人手中,连他也不要活了! 对方一共八人,一人被他解决,一人重伤,剩下的六人个个不弱,单打独斗他未必放在眼里,可此时这种状况,急切之下他却莫能奈何。 灰衣人见他如此反应,更笃定甄钰必定藏身附近,冷笑一声,打起全副精神只管稳稳的缠住计世宜。 甄钰那边也听到了灰衣人的厉声吩咐,掌心中冒了一层的冷汗,心怦怦的快要跳出嗓子眼。悄悄透着缝隙往外看了看,眼前一片朦胧错乱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她不敢保证,会不会被人发现。 计世宜急切之间脱身不得,除了应付身边这三个人,还要分心注意那三个四下搜寻之人,看着其中一人越来越靠近甄钰的藏身之处,他心里急得发狂,眼神却不敢往那边多关注一下,他相信他的眼光肯定逃不过黑衣人的注意,那相当于给他指明位置了! 计世宜咬咬牙,一边打斗一边不动声色的亦朝甄钰藏身之所慢慢靠近过去,暗暗警惕着,一旦有人发现甄钰,他便是拼着挨上灰衣人一剑也非救她不可。 甄钰也听到了靠近过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脸上一片雪白,身子微微的发抖,轻轻的挪动僵硬的身体往上方退了退,手中碰到一块石头,甄钰顺手握在了手中,紧紧的盯着前方。 蓦地她的心一凉,透过枝枝蔓蔓遮掩的缝隙,一双皂色靴子赫然映入眼帘,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加近了,她甚至可以影影绰绰看得到此人拿剑四下乱拨乱寻的身影! 突然,一道锐利的视线朝这边直射过来,差一点儿就对上她的目光,甄钰吓得慌忙避开,可是,她这一处实在太好藏人了,那人虽然没有发现她,脚步声已经走了过来。 甄钰握着石头的手紧了紧,目光灼灼盯着他,仍是一动未动。 不料,不等她有所动作,却听得那人惨叫一声向着灌木丛中倒了下去,一阵风迎面扑来,眼睛一huā,计世宜已出现在身边,将她拉了起来揽在身边。 灰衣人冷冷一笑,阴鸷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打量,手一招,剩下的五人缓缓围拢过来:“好一对同命鸳鸯!既然如此有情有义,又为何辜负在下一片心意!” 计世宜没理会他的话,转头向甄钰笑了笑,问道:“你怕吗?” 甄钰一抬眼便看到他脸色有些发白,肩头被划开了一刀,鲜血渗透了衣裳,忍不住眼眶一热,摇摇头颤声道:“都是我害的你,你不怕我便不怕。” 计世宜唇畔漾起淡淡的笑容,眸中灼然闪亮,像是极高兴的样子,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凝着她的眸中满是笑意:“钰儿,我真高兴你这么说!” 甄钰快速的眨眨眼,忍着发酸的鼻子。 “真是令人感动呵,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到阴朝地府去做一对同命鸳鸯吧!”灰衣人手一招,大喝一声,率着手下攻了过来。 此时甄钰行踪已然暴露,他们料定她逃不掉,反而不急着对付她,招招凌厉向计世宜攻了过去。 计世宜本就受了伤,一边又要护着甄钰,饶是他再厉害也渐渐抵挡不住。他咬咬牙,只求速战速决,以肋下、小腹各中一剑的代价夺取了对方两条人命之后,对方显然被激怒了,发起更加狠烈凌厉的攻击。 甄钰就在他身边,看着几乎浑身淌血的计世宜,死死的咬着唇不敢出声,眼泪仍是无声的流了满面。 第373章 一个踉跄,计世宜闷哼一声后退两步,以剑撑地身子摇摇欲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不觉低头瞥了一眼手中的剑,这从对方手中夺来的玩意果然不上档次,若是自己的兵器在手,想必不会这么狼狈。 “你怎么样!”甄钰大急,用力扶住他。 “我没事,”计世宜喘息着,火热的目光毫不遮掩的凝着她,这一刻,什么生死、什么胜败统统都抛在了九霄云外,他的身边有她,眼里心里也只有她。轻轻握上她柔软冰凉的纤手,低声道:“钰儿,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对我,可有一点儿喜欢吗?” 甄钰吃惊的睁大了眼,没想到这个生死关头他还有心思来说这些,面对他火辣辣的目光和态度,本就惊慌的心更加慌乱无措起来。 计世宜失望的叹了口气,勉强笑道:“你不用为难,我只是问问而已。” 甄钰鼻子一酸,泪水忍不住簌簌而下,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我也喜欢你,真的,我也喜欢你!” 计世宜眸中骤亮,唇畔的笑容越来越大,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忙道:“真的?你可不能骗我。” “是,是真的,是真的。”甄钰忙不迭的点头,泪水迷蒙了双眸。他早就喜欢她,她又何尝不是?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从来不愿意去想,紧紧的将这个念头死死的禁锢在脑海深处,从来不去触碰,更不肯面对。可是,她是甄钰,不是郑宝儿,她为什么不能喜欢他?他的心意她早就清楚! “好,好!钰儿,我计世宜一生有你足矣。”计世宜笑得极其愉悦,脸色却越来越显苍白。 “便是要死,咱们今儿也一块儿死。”甄钰瞧着他不断渗血的伤口和苍白得可怖的脸颊,心中大痛。 “想死吗?真是太可惜了!我可没想过要你们两个都死,”灰衣人眸中散发着嗜血残忍的寒意,语气却是十分的柔和温缓,慢慢道:“甄姑娘,你若是愿意亲手杀了他,我便放过你,如何?” 灰衣人瞪着他们的目光如同瓮中之鳖,不一点一点的折磨,怎么对得起折了的属下? 甄钰还没说话,林中骤然响起一个女子清亮英朗的声音:“杀了他?我看,你现在自杀倒是还来得及!”话音刚落,秋心、秋朗姐妹已是盈盈落在计世宜身边。 “秋心、秋朗!”甄钰大喜,紧紧揪起的心顿时一松。 “把他们给本王通通拿下!”一声厉喝,夏见泽的身形亦出现在视线中,他的身后周围,是二三十王府侍卫。 侍卫们大喝一声,刀剑铮铮出鞘,迅速散开呈包围之势向灰衣人等围攻过来。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形势突然来了个彻底的大转变。 甄钰下意识抬眼瞧计世宜望去,却见他面色平平,神色淡淡,连眉毛也不曾动一动,察觉到她望向自己,他淡薄无色的唇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讨好的向她一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他好像,一点儿也不惊喜、不意外。 甄钰心头猛然一震,这人,他不会是已然察觉到援兵靠近,故意装可怜说那些话的吧?甄钰顿时气闷不已,手上不由得用力挣了挣,计世宜察觉到她的动作哪儿肯让?更紧的握了握,眉头紧蹙,痛得闷哼了一声。 “你没事吧!”甄钰一惊,生怕牵动了他的伤口,只得停止了挣扎。 “有你在,没事。”计世宜低笑了笑,此时亦已明了她为何如此,轻声道:“对不起,我认打认罚。” 甄钰抬眼瞪了瞪他,不语。 “妹妹,妹妹!”兵刃相接击鸣声中,甄钰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抬眼,看到甄克守踉跄着向她奔过来,同时稳步走过来的,还有几名侍卫贴身护着的夏见泽。 “三哥!”甄钰眼眶一红,扬声叫道。 计世宜不动声色放开了甄钰的手。 “钰儿,你没事吧!”甄克守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头发微乱,气喘吁吁满脸满头都是汗渍,衣裳也这脏一块那勾一角,又粘带了许多泥土草籽草屑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倒像他才是被人追杀的那一个! “我还好!”甄钰笑吟吟回答着,眼角余光一扫,惊道:“小心!”下意识挡在计世宜身侧,寒光一闪,草丛中飞来一柄匕首,直直刺在她胸腹之间。 甄克守大惊叫了声“妹妹”接抱住她软倒的身子。 一片喧嘈的惊呼声中,在失去意识之前,甄钰只看到计世宜愤怒心痛的脸和哥哥焦急的神情…… 计世宜手中长剑飞过去,结束了那人的性命,他没想到,那人竟然没有死,更没想到,甄钰竟为自己挡了这一剑。夏见泽脸色发白也奔了过来,面上是不动声色的愠怒和气恼! 甄钰悠悠醒转时,已经躺在玉兰苑熟悉的房间中,她半眯着眼朦胧望去,桌椅、帘栊、摆件、帐幔,一切都是熟悉的,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十分安心。回想这一两日的经历,顿时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嘴角自嘲的勾起一抹笑容,她还真是命大! 朦胧的烛光中,看到坐在坐在床前绣墩上的妇人,甄钰心头微酸,慢慢睁开了眼睛,轻轻道:“娘……” 甄夫人早已好好的哭过了一场,恍惚中听见女儿在唤自己,猛然抬头,正对上甄钰柔柔望向自己的无辜眼神,心中一喜,笑道:“钰儿,你可是醒了!”说着起身坐到了床沿上,抬手抚了抚她的脸,急道:“怎么样?还疼吗?”想到她刚被送回来的情形,甄夫人就觉得心一阵一阵的抽痛不已。 说话间,甄老爷、两位姨娘、秋心、秋朗、莲子、槐叶、唐妈妈等都从外间轻轻走了进来,甄老爷忙忙上前,见她脸色虽然苍白,眸中意识倒还清楚,暗暗透了口气,叹道:“你这孩子……” 甄钰笑着叫了声“爹”,抬手轻轻握住甄夫人的手,笑道:“娘,您别难过了,我没事了,真的。” 还说没事?甄夫人嘴动了动想要反驳,又不忍此时与她作对,叹道:“往后可得要小心!” 甄老爷也是满肚子的话要问甄钰,只是此刻她刚刚醒来,精神不佳,身上的伤也还没好,只得暂且抛下,遂笑道:“好了夫人,钰儿既然醒过来便没事了,她精神仍是不太好,咱们别打扰她了,让她吃点儿东西,好好的休息吧。夜深了,你们也回去吧。”甄老爷转头向两位姨娘说道。 两位姨娘相视一眼,上前问候了两句,便退了下去。 甄夫人点点头,命唐妈妈将炖在小火炉上的燕窝粥取来,亲自喂她吃了半碗,又嘱咐秋心姐妹和唐妈妈换药、好好守夜,这才同甄老爷一起去了。 唐妈妈等服侍一番,各自退下,留了秋心在屋中守夜。 “你们是怎么找到地方的?”甄钰轻轻问道。 秋心替她掖了掖被角,将杏色软枕扶了扶,微笑道:“奴婢慢慢儿的说,姑娘也慢慢儿听着,别心急,也别劳神了。” 秋心说着便从今日早上小石子、小凳子出宫接人之事说起,说到徐公公死了,甄钰心头忍不住跳了跳。 秋心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停了停,继续道:“奴婢回府跟老爷禀了此事,老爷大急,亦知此事内中必有蹊跷,便让奴婢去找定郡王。” “找他?”甄钰一怔,随即释然。爹虽然不愿意涉入皇子夺位之争,可是自己的失踪摆明是跟宫里有关,除了找定郡王是最好的选择,恐怕他也是无法可施了。没头没脑的,府中人上哪儿找去?再说了,这事也不能公开。 “不想定郡王恰好得到暗报,姑娘被贼人掳走,关在老君山上,我们姐妹便随他一同前去救人。谁料我们赶到地方,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反倒是碰上了顺天府的一队捕快衙役。据他们说,也是刚刚得到线报有人被贼人掳走故而前来搜寻救人,定郡王便将他们打发下山,带着我们继续搜寻,幸好如此,不然,姑娘和计公子岂不是——” 甄钰心头暗暗吃惊,没想到顺天府的衙役也去了!如果,如果她和计世宜没有及时逃掉,她不敢想象顺天府衙役和夏见泽他们看到的将是一副什么情景,到了那个时候,非但她没脸再活着,计世宜也必定没脸再见夏见泽,而她的爹娘兄弟,对计世宜乃至整个计家又怎么会没有怨恨? 到时候,便是福清公主,也脱不了干系! 皇后这一着好狠,谁能想得到徐公公竟然会明目张胆的睁着眼说瞎话呢? “姑娘,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了,除了那个灰衣人其他的都死了,姑娘安心养伤便是,”秋心见她面上神情变幻不定,忙柔声安慰,又道:“姑娘放心,宫里头福清公主和定郡王自然有话搪塞,咱们就当徐公公不曾来过府上,姑娘也不曾出过府便是!以后奴婢姐妹一定再也不离姑娘身边!” 甄钰心头略松,忙问道:“对了,世宜呢?他怎么样?” 第374章 秋心一怔,忙笑道:“计公子无妨,不过是皮外伤而已,这么点儿伤比起在西北可算是小儿科了,要不了几天便可无恙的!倒是姑娘,这一下子恐怕得闭门修养好一阵子了!”秋心悄悄打量甄钰的神色,心中替计世宜暗暗欢喜,她还从来没听过她叫他名字呢! 甄钰的心突然有点儿疼痛起来,西北的日子,也不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能有今天的前程,完完全全是用自己的命换来的。甄钰望了望秋心,很想问问他在西北的情形,想了想又忍住了,点点头道:“夜深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姑娘。奴婢就在床前打地铺,姑娘您有事尽管叫奴婢。”秋心替她放下联珠帐,轻轻的自去梳洗卸妆。 皇后那边,迟迟不见甄钰进宫,也没有听到宫外传来什么消息,也有点儿坐不住,假装闲闲问了问福清公主。福清公主暗自冷笑,面上却是一派娇憨得意洋洋的笑道:“小石子他们已经递了信回来了,甄姐姐要给我现做些新鲜花样的点心呢,让小石子他们等一等,下午再来。横竖她也要进宫住几日的,我也不急!”说着兴致勃勃的跟皇后讨论起点心来。 皇后心中不快,面子上的功夫却仍是要做的。面上敷衍,心中却是冷笑:本宫倒要看看,你能敷衍到几时! 不想这一敷衍就到了近黄昏,回宫的只有小石子和小凳子,不等皇后旁敲侧击,福清公主自己便笑着上门,推说甄钰今儿不小心弄伤了手,怕是最近进不了宫了。此时,根本不用福清公主来说,皇后也已经知晓了结果,老君山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跟预料中的完全不一样,甄钰也已经安然回到了甄府,她又哪里还需要福清公主禀报什么?福清公主这一趟,分明就是来示威的! 皇后心中忿怒,敷衍着福清公主,脸上的笑容几乎掩饰不住要掉下来!这一次算计不到,再想找机会,便不会那么容易了!而双方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恐怕就要遮不住了。 定郡王府中,夏见泽的心情也十分憋屈郁闷,他没有想到,亲眼目睹她为别的男人挡剑心里会这么难受!她不怕吗?不要命吗?为了计世宜就这么不顾一切吗?那么他呢?他为她做的事也不少,他明明比计世宜更早认识她,为何她连一点点的机会不肯给自己反而没几天就跟计世宜勾搭上了!还不知在山上他们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一想到这个,脑海中浮现出他俩站在一处的情景,夏见泽就觉得有一团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如果计世宜不是他的朋友,他也许还会好受一点,可是偏偏,他们有从小的情谊,还有如今的手足之情、战友之义,让他对他连恨都恨不起来!他明明知道他那么那么喜欢她,竟然背着他不动声色的跟他抢! 秋心所言不错,计世宜的伤口看起来吓人且多,对他来说都算不上什么,不过四五天的功夫,便可行动如常了。 这一日一早起来,便吩咐岐山、宋枝将官袍取来,他打算用过早饭便上衙门办差。 “公子还是多歇息几日吧,定郡王特意派人吩咐过,让公子安心养伤,公事上不必着急。”岐山好心的劝道。 计世宜一边弯腰掬水洗脸一边不耐道:“你怎么废话越来越多了,跟个老妈子似的!”这个时候,他不能让人看出他的伤势,定郡王好不容易才培养积累了一点儿人脉,他不能让人心又浮动犹疑起来。这几天他已经想得很透彻,他没有法子“成全”他和甄钰。其实说“成全”是他高估了自己,定郡王既然已经踏上了皇位争夺战的道路便再无回头的可能,而甄钰,绝不会向往六宫粉黛的生活。 可打从心底,他仍然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定郡王,所以决定好好的助他一臂之力以此弥补,也希望他能够理解自己。 计世宜带着岐山、宋枝来到兵部衙门,众同僚见他都有几分吃惊,看他面色如常,随即又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纷纷上前打招呼。对前几日之事人人心中都有些好奇,嘴快的更忍不住开口相问。这一问,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侧目倾听,满脸八卦。 计世宜轻描淡写的挡了几句,那些人见问不出什么来,心里虽然不太满意,可也拿不到什么把柄再问。再看计世宜一脸的云淡风轻,想必也就受了点小伤,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份打探的心思也就淡了。 计世宜刚坐下来没多久,定郡王府却来了人,说是郡王有请。计世宜心头没来由一紧,无声一叹,随着来人去了。 该来的迟早要来,他只希望定郡王能够冷静一点儿。 几日不见,夏见泽神色甚是憔悴,两只眼睛凹陷了下去,眸中目光也没了往昔的光彩和斗志。 “郡王这是——”计世宜不禁吃了一惊。 夏见泽自嘲笑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淡淡道:“无妨,坐吧!你的伤势如何?” 计世宜心头略松,笑道:“好多了。” “那就好。”夏见泽点点头,眸光沉沉望着前方,半响转过头来半真半假笑道:“亏得甄姑娘替你挡了那一刀,不然,本王岂不要痛失手足?” 计世宜面上微凛,垂眸道:“微臣怎么当得起‘手足’二字,也没想到钰儿她,她会那样,好在她无事,不然,微臣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夏见泽听他叫甄钰叫得这么亲热,心中更是发酸,脸色也变了变,冷冷道:“钰儿吉人天相,自不会有事。本王已命人送去了最好的药膏药材,相信用不了几天她便无事如常了。” 计世宜嘴唇动了动,目光毫不躲避的 夏见泽:“这件事从头至尾透着古怪,定是皇后太子的手笔,郡王可有什么打算?” 夏见泽亦回视着他,冷笑道:“本王自然知道这是皇后和太子的手笔。不过本王想,皇后和太子大老远的将本王引去老君山,该不是想让本王看一出空城计吧?”夏见泽眸光一闪,盯着计世宜灼灼道:“在那屋子里,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问出这句话,夏见泽顿觉心口一阵暴躁与烦怒。 计世宜一惊,忙道:“什么也没有发生!”说着便将当时的情形说了,又道:“幸好钰儿聪明,我们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夏见泽脸上神情瞬间变幻了无数次,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庆幸。 无论是生气还是庆幸,心情都十分的不好,强压着心头的怒意叹了口气,向计世宜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喜欢她,世宜,你要同我抢吗?” 计世宜面上淡淡,说道:“郡王如果尊重她,就该无问她的意思。您是做大事的人,我哪儿敢跟郡王抢什么,况且,我们从小的情谊也不允许我这么做。可是郡王能不能先问问她的意思?” 夏见泽见他这样分明是有恃无恐,心中既妒且怒又无从发泄,冷笑道:“问她?那还用问吗?那日如果是我先赶到,她感激的便不会是你了!只可惜,本王迟了你一步!” 计世宜顿觉无力,心底微微的亦有些恼火:他这么说,将甄钰想成什么人了?他明明知道事情的症结不在这儿,为何偏偏要这么说? “郡王冷静的想一想,”计世宜避而不接此话,正色道:“郡王为此事心神大乱,岂不是正中了皇后太子的下怀?若你我二人因此心存芥蒂甚至反目,得益的会是谁?我今日开诚布公跟郡王说这些,就是生怕这种事情会发生,也请郡王多想想吧!” 夏见泽一怔,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顿时有些呆住了。他是疯了吗?这么明显的圈套,他竟然想也不想一头就往里钻?好在计世宜和甄钰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不然的话—— 假如那日上山之后,看到的是另一番不堪的情形,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 皇后和太子,果然够歹毒!够狠! 话又说回来,他们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计世宜对甄钰有心,除了他这个有心人看出点端倪之外,他敢说并无他人知晓,可偏偏就有人利用上了这一点! 夏见泽的神色缓和了下来,望着计世宜说道:“咱们以后可得更加小心了,也许身边就有藏着别样心思的人,这件事,我会叫人好好彻查,你在兵部暂且别动。” 计世宜点点头,又道:“我那大哥虽然人在府中,可他的小厮却一天两三趟的往外头跑,也不是个安分的。我想要办贾家!” 夏见泽理解的微微一笑,说道:“也好,咱们现在不便拿简氏、周氏开刀,动一动贾家倒也不错。也让皇后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她会玩阴的,别人未必不会!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 “是,多谢郡王。”计世宜拱了拱手,放下心来。 夏见泽复杂的瞧了他几眼,叹道:“至于她——也许你说得对,该问问她的意见。”夏见泽强按下躁动不安的心,摆摆手道:“你回去吧!” 计世宜拱手无声退下,突然又站住了脚步,回身望着他说道:“无论如此,我总会帮你,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说毕大步去了。 夏见泽呆了半响,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不觉又过去三四日,甄钰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疤,养了好些日子,面上也红润精神了许多。她已经将事情经过跟甄老爷细细说过,甄老爷虽然没有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可那越来越沉的眼神和不时微微一蹙的眉头令她心中也甚是不安。 甄府置身事外的时间,也许要结束了。对方既然将她算计了进来,下一个算计的指不定会是府中的谁,甄老爷定然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甄夫人看到她腰腹间的伤口疤痕,却是忍不住暗暗皱眉,四下里差人打听可有什么去疤消痕的药膏,姑娘家雪白的娇躯上留下这么一抹丑陋的疤痕,哪个夫婿会喜欢? 甄夫人虽然没有亲口这么说出来,甄钰看她的神情也猜到了几分,情不自禁想到计世宜,面上微囧。 这日刚刚用过晚饭在房中拿了本书打发时间,窗格微动,甄钰心中蓦然一跳望过去,竟没来由的有点儿期盼。 期盼变成现实,甄钰惊喜之下又有点儿胆怯,忙道:“你怎么又来了?伤势都好了吗?” 计世宜踏步上前,长臂一伸毫不客气将她揽入怀中拥抱着,俯身低笑道:“还没好全,不过,来玉兰苑没什么问题。”感觉到甄钰的身子微僵,他忙又笑道:“你放心,我有内应方可如此,若是别人,断断来不了此处的。” 内应?甄钰一怔回过神来想到秋心、秋朗姐妹,面上一热,从他怀中挣脱开来,瞪着他嗔道:“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这两个死丫头越发没规矩了,竟敢串通外人来戏弄我!”甄钰说着忍不住面色微变,真的有几分动起怒来。 叫她如何面对她们姐妹俩? “你赶紧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甄钰沉着脸道,目光瞪向他,谴责的意味很浓,满满的质问着: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计世宜愧疚一笑,忙上前握住她的手道:“我担心你,忍不住想过来看看,所以才逼着她们行个方便,钰儿,我没有半点儿轻视你的意思,你别恼我。” 甄钰心中怒意稍缓,仍是说道:“下次再也不许了。” 计世宜眸中一黯,叹道:“我答应你便是。钰儿,我真想即刻叫人上门提亲,可是——” 甄钰面上一热,接着他的话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不用担心我。以后我会小心的,他们再想要暗算我,没那么容易!” 计世宜心中大尉,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他又有点儿不太放心,忍不住仍是解释道:“你,你真的明白我的心意吗?我不是不想娶你,只是现在对你来说,忠勇侯府还不如甄府安全——” 甄钰“扑哧”一笑,嫣然道:“我说过了,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心里自有分寸。”她虽然不懂政治,可是也看得出来,太子和定郡王之间的斗争已经越来越激烈,即将上升到白热化的程度,你死我活的最后决斗时刻,不会太晚。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拖累计世宜,这点儿时间,她等得起。她也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知道计世宜有多在乎她,这对他们都没有好处。 看他傻愣愣的只管瞧着自己,甄钰不由得又心软,笑道:“你快走吧,以后,切不可再这么闯进来了,不然,我要生气了!” 计世宜闷声点头,说道:“我今儿过来正是想告诉你一声,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会很忙,你出入多加小心。”计世宜眷恋的目光在她面上流连不去,也不知什么时候,两人才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想到这个,他心里头一次生出一种急切之感,恨不得一下子将手头上的麻烦解决干净! “放心。”甄钰说道:“你多保重。” 计世宜笑了笑,心中一暖,突然欺身上前,猝不及防的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抱了一下,笑道:“钰儿,等着我来娶你!” 甄钰吃了一惊,下劲将他推了一下,满面通红瞪着他轻轻啐了他一下,计世宜一阵低笑,纵身跃出了窗口。 甄钰不觉抬手抚上自己脸颊,热得发烫,心虚不已,她没好气朝他离去方向瞪了一眼,轻骂道:“这人越来越不像个君子了!”比定郡王还要缠人。 想起夏见泽,甄钰心中不由微僵。夏见泽,她该怎么面对他呢! 不等甄钰想清楚,定郡王府便悄悄来了人约见,甄钰本不想去,转念一想好些事情总该与他说清楚,便同意去了。 夏见泽在后海湖畔临湖的先雅阁中包了包间,见她如期而至心中甚畅,满面是笑的将她迎了进去坐下,一个眼神屏退了所有的随从,亲自斟了茶递给她,笑道:“这是我刚刚让人泡的枸杞蜜枣茶,你身子还没好全,喝这个正好。” 甄钰没有伸手去接,目光落在一旁的茶几上示意他放下就好,一边起身向他微微点头福了一福,微笑道:“多谢郡王!其实郡王不必如此客气,倒叫臣女心中不安。” 听她又是“郡王”又是“臣女”的,明显将自己拒于千里之外,夏见泽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两分,生硬道:“我早就说过了,咱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你怎么又这样了!” 甄钰轻轻眨了眨眼,不徐不疾微笑说道:“礼不可废,臣女觉得还是这样比较好,横竖将来某一天,臣女在您面前自称仍是要加一个‘臣’字的。” 夏见泽顿时无语,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她所言何错之有?便是将来他做了皇帝——有父皇暗中支持,这个位置他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他如愿以偿娶了她做皇后,她仍旧得在她面前自称一声“臣妾”! 夏见泽没来由有些心烦意乱,忘记了自己找她出来的初衷是心平气和的谈论此事,有点儿气急败坏的冲着她道:“如果那天在老君山救你的是我不是他,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就因为这个,所以你选择了他?你们在山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不是那种疑神疑鬼的人,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 甄钰心中蓦地一凉,惊愕的望着夏见泽,全然料不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甄钰心中忍不住轻轻的嘲笑起来,他说他没有怀疑,可他这番话摆明了却是有怀疑的影子,别说她本就对他无意,纵先前有,如今也不可能有了! 他们的身份相差太远,一旦发生矛盾,她根本没有辩解的机会和余地,只能任由他的心情处置!怀疑的影子一旦落下,总有一天会由虚生实,由此而引发的结果,不是她能够想象得到也不是她能够承受得起! 她不想爹娘为她担心,重活一世更不想踏上前世娘亲的覆辙。 “殿下不该这么说,”甄钰脸色白了白,悠悠叹道:“计公子对殿下的忠心殿下再清楚不过,如果因为此事殿下心中对计公子生了嫌隙,岂非亲者痛仇者快?更有甚者,会让聚集在殿下身边的人离心!殿下是个聪明人,相信殿下不会这么轻易受人挑拨。” 夏见泽心中更酸:说的话都是一个意思,果然是心有灵犀呐! “你心里可有他?”夏见泽突然灼灼盯着她质问。 甄钰坦然迎视他的目光,避而不谈:“殿下这话问的太无礼了,甄钰不回答!殿下心有抱负,不该在此等小事上消磨精力,这对殿下,太不值得!对追随殿下的人,也不公平!” 夏见泽冷笑:“你不回答就是有了?”他苦笑了笑,无奈叹道:“我不明白,我哪里不如他,钰儿,皇后的位置是你的,我的抱负也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如今你这般对我,我还要抱负来做什么!你知道吗?前几日父皇要给我指两名侧妃,为了你我回绝了,我想,我是不是该请旨这就迎娶你。” 甄钰吃了一惊,心头大震不可思议的瞪着夏见泽,变色道:“你疯了吗!” 夏见泽却是眼睛一亮,一字字道:“不错,我早该想到的,索性快刀斩乱麻,我请了旨咱们就成亲,岂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殿下,我不嫁。”瞬间的惊慌过后,甄钰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不矜持,一字字回复道:“殿下不应该拒绝皇上的好意,即便今日殿下拒绝了,往后还不是一样要娶?殿下说为了甄钰这么做,岂不是把甄钰推向绝境?恕甄钰受不起殿下如此厚爱!甄钰,绝不会嫁给殿下!” 第375章 夏见泽自尊心受到极大的刺激,心头怒火一窜老高,盯着冷冰冰怒道:“你真的不嫁?你信不信我这就进宫请旨,莫非你要抗旨不成?” 甄钰面不改色当即道:“是,不嫁!殿下尽管去请旨好了,若是甄钰命薄无福消受,那是天意,想必便是圣旨也改变不了吧?” 夏见泽心头顿时凉了半截,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以死抗旨?哼,这也是大罪,你就不顾及甄府满门?” 甄钰淡淡道:“我说了,若是天意,便非人力所求,欲加之罪,甄钰也无能为力,只能说,是一直以来都看错郡王了。”求生不能,求死的法子多的是,如果她真的想死,当然不会明摆着跟圣旨来,但圣旨也挡不住天灾人祸不是? “好,好!”夏见泽气得说不出话来,满心的痛苦恼怒:“我真没想到,你宁愿死都不愿意嫁给我!甄钰,呵呵,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既然你如此决绝,本王也没那么无耻下贱,你好自为之!” 夏见泽说毕,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甄钰苦笑:她也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只是,他太钻牛角尖了。也许他未必真有那么喜欢她,他只是恼怒被她一次次拒绝! 但愿,他和计世宜之间不要受什么影响,否则这盘棋他想要赢,真的很难。他不赢,他和计世宜也没有未来可言。皇后这条计策果然够狠毒,虽然没有达成预期的目的,仍然成功的挑拨了他的心意,扰乱了他的心神。如果他面对的不是计世宜,没准情况会更加糟糕。 没过几日,突然来了一票城郊农民在顺天府衙门口下跪告状,顺天府尹素来与太子、贾家多有交情,一面暗暗派人飞报贾家一面安抚众人意图压下此事不料还未等来贾家的人,不知怎的告状的人和衙役们产生了冲突,双方大打出手,一时混乱不堪引来无数群众围观。 顺天府伊急得六神无主忙忙带着手下师爷从衙门中出来亲自安抚,却撞上了无意中经过此处的齐右相。 顺天府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蜡黄…… 齐右相本就耿直,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看到这种官兵殴打良民的场景怎能不管、不怒?一声令下,亲自过问此事,命顺天府伊着人锁拿贾家相关人等。 贾家前段日子才刚出了事,如今又闹了新闻上京城中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盯了过来,顺天府尹也不敢偏袒得太过分,心中叫苦不迭也只得照做。 不料,这一摊子事还没审理清楚,无数针对贾家的肮脏事件东一起西一起一下子都冒出了头,件件有理有据,板上钉钉,甚至惊动了皇帝过问。 顺天府尹心头一凉知道贾家的路是走到头了,再也不敢有半点徇私,不到十天判决一个个下来,斩首、流放、监禁、发回原籍,一个百年大族便在这一项项的判决中轰然倒塌,在历史的车轮中碾的粉粹! 贾家,被连根拔起,在上京的豪门望族中彻底除名! 闻听此消息,计世澜呆呆的在房中闷了整整一天,颇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外祖家没了,父亲对他素来不甚看得起,母亲被遣自己被禁,又有一个计世宜在旁边虎视眈眈,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重新得到该得的爵位,只觉得前途一片黯淡。 不知是谁将消息传递到了木兰庵里,贾丽君得知后当场就喷了一大口血,昏厥了半日才醒过来。她不敢相信她的娘家,她的依靠竟然就这么没了!没有了娘家的女子,比无根的浮萍还不如,偏偏儿子此时尚在思过期中,这等于要把她赶尽杀绝! 她没有想到,她豁出去自己的性命和名声以图保住的家族,最终仍然没有保住!她是白白牺牲了!心里怎能不恨?如何不怨? 贾氏当即垮了下去,一夜之间苍老憔悴了十岁,目光呆愣愣的半天也不说一句话,这个消息,已经夺去了她半条性命。剩下的,仅有绝望支撑着躯体。 计世宜就在这时一个人无声无息来到了木兰庵贾氏的面前,定定的站着直视着她。 贾氏半响才注意到面前有人,她艰难的转过头,一见计世宜眸光一闪骤然大恨,指着计世宜颤声道:“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害的,一定是你害的!” 计世宜目光平平的与她对视,淡淡道:“我没有害过人,我只是替那些被害的人仲冤而已。 “你以为你是谁!”贾氏面目狰狞瞪着他,嘶声道:“别在我面前装什么假清高!呵呵,说到底,你不就是想从世澜手中夺走世子之位吗?你别做梦了!等将来太子登基,就是你的死期!你还想承爵?哈哈,可笑!” 计世宜叫她给气笑了,不屑道:“你将这个爵位看得重便以为人人都同你一样吗?这个爵位,我并不稀罕!我若想要,你以为,你那儿子是我的对手?” 贾氏的心骤然紧缩,瞪着计世宜的目光恨不得喷出火来:“计世宜,我真后悔,后悔当初放过了你!我真该一早就把你掐死,你死了,就太平了!” “放过我?”计世宜不屑嗤笑,说道:“那是你没有机会!不然,我就算活着,也同三弟的状况差不多吧?我问你,我娘是怎么死的?”计世宜目光骤然一凛,冷冷的逼视贾氏。 贾氏没来由感到一阵寒意,随即心底又涌起无比的畅快,尖利的哈哈大笑道:“你想知道吗?你不妨去阴朝地府问她去!那个贱人,谁叫她运气不好生的是儿子呢!” 计世宜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了起来,抑制不住的颤抖,他冷声说道:“我娘从来没想过嫁给侯爷,就因为杨家在西南军中颇有影响力,所以你设计了她,才令她不得不跟了侯爷,是吗?” 贾氏眼底闪烁着快意的光芒,扬头冷笑道:“是又怎么样?哈哈,谁叫她自己蠢!更蠢的是她怀上了你这个孽种还妄想生下来,又怎么怪得了我?” 计世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冷幽幽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贾氏,一字字道:“贾丽君·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儿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向毁灭,你最好别死,最好长命百岁!” 计世宜说完转身大步走了出去,身形一轻跃出了院子,丝毫不理会贾氏急切惊慌的喊叫。 计世宜满腔愤懑无从发泄,骑着马在山林间横冲直撞·直到筋疲力尽才停了下来,耳畔一声声回响着贾氏尖利的笑声和那冷酷无情的话,他不敢相信,世间为何会有此歹毒之人。他从小便知道她不喜欢他,但也以为哪家哪户嫡母对庶子都是如此,可他没想到,她表面的温和贤良之下,竟是如此狰狞的面目。 计世宜混混沌沌回到城中·望着天边渐渐升起的一勾新月,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和迷茫,他甚至忍不住想·真的是他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吗?如果那样,是不是生母杨氏便可以活得更长久一点?她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多么的傻,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想要在府中平平安安的长大,并不容易吗! 绣楼之上,甄钰正欲关窗,无意识往下瞟了一眼,目光徒然一定,她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后·顿时有些无奈和哭笑不得。 本不想理会他,不知怎地,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头没来由升起一股掺杂着心疼的怜悯,她想了想,向秋心等交代了两声·便款步下楼。 “你怎么又来了?还在这儿发呆!”甄钰站在计世宜身后好笑的说道。 计世宜猛然回神,转过头来,四下里望了望,抱歉的笑笑:“我,我也不知怎么了就到了这里,没有吓着你吧?” 甄钰摇摇头,领着他往花木林中深处去了去,乌漆漆的一双眸子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说道:“你看起来不太对劲,发生什么事了?”她的心骤然一紧,难道是夏见泽做了什么?她变色道:“你没事吧?” 甄钰的反应反倒令计世宜吓了一跳,忙道:“我没有事,你怎么了?” 甄钰自觉失态,笑了笑,说道:“你没事就好,我只是担心你。” 计世宜心中一暖,笑道:“钰儿,你在府上尽管放心。我们还没有成亲呢,我可舍不得出事。” 甄钰听他说话又有了不正经的倾向,面上一热,轻轻啐道:“你又来了!还好这次看到的是我而非旁人,不然岂不是要糟糕?下次——不可再踏足玉兰苑!”她是该说这人傻还是实心眼?她说了不许乱闯屋子,他便在楼下发呆,他是生怕没有人看见吗! 计世宜见了她宜喜宜嗔的模样心中一暖,烦躁沉重的心情也好过了些,他眸光一沉,低声道:“我今天去了木兰庵看贾氏。” 甄钰诧异的望了他一眼,随后心下了然:难怪他这副模样,必定是从贾氏那里得知了些什么吧? “贾家的事,是你做的?”甄钰问道。 计世宜点点头:“那是他们罪有应得!幸亏有御林军副统领方泽帮忙,不然我还得多费一些时候呢,也不能做得这样干净利落!” 甄钰心中震了一震,既然有方泽,必定暗中也有丁睿,他二人注意了贾家这么久,手中握有的东西自然不少。尤其方泽,怎么可能不恨贾家? “这一动手,想必便停不下来了吧?”甄钰望着计世宜道。 计世宜眉头微微蹙了蹙,说道:“是啊,我和定郡王商量好了,就等着看皇后和太子的反应。他们若能沉得住气也就罢了,若是不能,横竖这也是迟早的事。对了,福清公主前两日病倒了,你知道吗?” “有这事!”甄钰诧异睁大了眼,摇摇头道:“我还真没听说!怎么样?严重不严重?这个天气,是着凉还是怎么的?” 计世宜道:“我知道的也不太清楚,听说是着了凉引发高烧,昏昏沉沉躺了三天了,一时好一时坏的,如今正在明珠苑静养着。” 甄钰不禁担忧,迟疑道:“既是这样,我明儿想进宫去看看她,你觉得可以吗?” 计世宜想了想·说道:“去吧,这个时候应该反而更安全。” 甄钰点点头,一颗心却是被计世宜带来的消息完全给搅乱了,福清公主向来身体很好·又是这个天气,便是偶尔不慎着凉,也不会这么严重才是!况且,胡太医的医术那么厉害,怎么会让福清公主躺了三天还未好转? “你也别担心,公主有皇上护着呢!”计世宜笑了笑,不便在此久留·匆匆告辞去了。 次日,甄钰拿着福清公主先前赐给的玉牌入宫,执事太监向皇后禀了之后痛快放行,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明珠苑。 福清公主没料到甄钰会来,本想起身迎接,不料一坐起来便头晕眼花太阳穴两边直跳,亏得风嬷嬷用力扶了一把,方才没有倒下去。 “公主·您好好躺着吧!甄姑娘又不是外人!”风嬷嬷不由心疼。 福清公主勉强笑了笑,柔声道:“嬷嬷,你去迎一迎姐姐。” 风嬷嬷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不一会甄钰过来·看到福清公主的模样吃了一惊,半响说不出话来。她的脸色憔悴苍白得没有半丝血色,眼神也暗淡无光,乌黑油亮的秀发也失去了往昔的光泽。她嘴唇微张喘着气,见了甄钰伸出手握了握她的,娇憨含笑道:“还是甄姐姐对我最好,还记得来看我。” 甄钰心中难过,眨了眨眼睛勉强笑道:“我几时忘记过公主呢!公主有没有按时吃药?着凉而已怎么会这么多天还没好呢?” 风嬷嬷眼眶不由得湿润了,忿忿委屈道:“公主日日按时服药,仍是不见好·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如果不是福清公主十分受宠,太医院医术最好的胡太医也天天前来尽心诊治,风嬷嬷都要怀疑是太医诊治不精了。 福清公主说了一会儿话忍不住又闭上了眼睛,随后勉强睁开说道:“就是身上没有力气,脑子晕晕乎乎的,偶尔有一点儿痛。胡太医说是我虚弱的原因·过一两日就好了。甄姐姐,你能不能多陪我两日?” 甄钰本打算当日出宫,见她这么说却不好马上就走了,便笑道:“当然可以,我便多陪公主两日。” 福清公主终于放心,闭目安睡。 当日晚间、次日一早,胡医都亲自前来诊断,这一回,连他都有点儿疑惑了起来,忍不住问道:“微臣开的药方,煎好的药公主真的服用了吗?” 福清公主柳眉一挑,怒道:“怎么?你敢质疑本公主?” 胡太医立刻闭了嘴,身子更加躬了躬—要是因此挨公主几句训斥,那岂不是自找的?在皇帝面前都没有挨过骂呢,他可不想丢这么脸面! 风嬷嬷一看胡太医这样便知事情要糟糕,忙轻轻拍了拍公主的被面,陪着笑脸向胡太医道:“胡太医您这回可是冤枉公主了!这每次的药都是琥珀、玛瑙或者是我亲自煎好伺候公主服下的,公主的的确确的按时按量服用了您开的药了!只是,只是怎么就不见有效呢!” 在宫里,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太医啊,尤其还是本事大又本身有点儿脾气的太医! 甄钰也忙道:“是啊胡太医,别的时候我不敢说,昨儿自我来了我亲眼所见公主的确是服了药的。” 胡太医一时沉吟起来,苏姑姑的话已经暗示得很清楚,药没有经过不相干人的手中,是公主身边最亲近之人所熬制,不存在药被掉包、被下东西的可能——这一点胡太医相信,谁不怕皇帝发怒胆敢对公主下这种手段呢?万一败露,可是掉脑袋的! 胡太医想了想,说道:“那就,再服一些药吧,微臣再给公主开两副,回头亲自送过来。” 福清公主气得脸上一阵一阵发热,哆嗦着道:“你、你到底会不会治!” 胡太医淡淡瞥了公主一眼,又扫视了一眼寝宫,说道:“也许,这屋子里空气不太好,公主才会一直觉得晕,这样吧,劳烦姑姑将屋内不必要的陈设都撤出去,尽量弄得简单清爽一点儿,门窗帘幔也不要时时垂着·打开,通通风,还有床褥被罩这些东西,公主既是病着·也该勤快些换换。” 风嬷嬷愣了愣,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略有两分不快说道:“胡太医您说的倒是轻松,别的还罢了,公主这会儿病着躺着,倒叫换被罩褥子,这不是瞎折腾吗!若是挪来挪去让公主病情加重·胡太医您负责?” 琥珀、玛瑙也相视一眼,均觉得胡太医这是自己没本事治好公主的病,便尽拿这些不相干的来说事,方便将来好推卸责任! 胡太医也懒得跟她们争论,脾气很好的拱拱手温言道:“微臣只是就事论事,提个小小的建议罢了,其实姑姑说的也对,这些毕竟都是外因·起不了决定作用。就当微臣没说过吧!” 自从二十年前兄长突然失踪,胡太医对皇家、对太医院早已心有余悸、心灰意冷,若非这是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差事·他早就辞去不干了,因此对自身的差事尽职尽责是必然的,苦口婆心是不干的。该说的他会说,至于人家听不听,他不管。 “你退下吧!”福清公主摆了摆手。 胡太医微微躬身,淡淡道:“微臣等会儿抓好了药亲自送来。”说毕缓缓倒退着去了。 “这个胡太医,是越来越活回去了!”风嬷嬷叹气。 甄钰心中微动,回想胡太医的话,似乎另有所指。他并不是个爱说废话的人,如非必要·他不会说这番话。 “我看,胡太医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不如就按他说的试试吧!公主榻上的被罩床褥,换一换也好,省得沾了病气久久不散。” 福清公主目光闪了闪,亦点头道:“甄姐姐说的对·就按胡太医说的做。” 更换床单褥子时,甄钰也在一旁帮忙,暗暗的搜寻床榻床褥帐幔之间是否有什么古怪。她总觉得,胡太医应该是怀疑了什么,只是没有证据,他也不便直言,先前一大通铺垫,都是为了后边那两句话。 风嬷嬷见甄钰如此,眉头皱了皱,神情顿时也有些凝重起来,学着甄钰的样子,也将床榻上的物件一样一样的检查。 有些事甄钰不便做得太明显过分,风嬷嬷却没有这么多顾忌,她甚至连床板都掀开来细细的瞧了一遍。 “把这些东西全部都换了吧!等会儿奴婢再把床板、床架好好的擦拭一遍。”既然心中已经存了疑影,这些东西岂能再留着?没的留出心病来! 风嬷嬷将茜红色的绣花枕头套子顺手取了下来,将柔软的枕芯用力的拍打拍打,说道:“今儿天气倒是不错,等会儿老奴把这枕头拿出去晒晒,这可是公主喜欢的决明子香草枕头。” 风嬷嬷突然觉得头有点儿晕,身子摇摇晃晃,一手身不由己往床榻上撑着,一手扶着额头。 “嬷嬷怎么了!”甄钰忙上前扶了风嬷嬷一把,鼻子用力吸了吸,亦觉太阳穴跳了跳,脑子一晕。 甄钰面色微变,却是不动声色勉强笑了笑,说道:“嬷嬷想必是低着头时间太久了,还是坐下歇着吧!”见琥珀等抱了被子出去,甄钰便向秋心、秋朗说道:“你们俩还不快过来帮忙!” 甄钰扶着风嬷嬷去一旁坐下,暗暗向秋心使了个眼色,并没有避着福清公主。福清公主面上变了变,也没说话,反而笑着向风嬷嬷道:“嬷嬷这几日着实辛苦了,快下去歇歇吧!” 风嬷嬷本不想退下,见福清公主一味坚持,便笑了笑,交代叮嘱了两句自下去了。 不一会,宫女们将床榻上的寝具全部都换上新的,仍旧扶了福清公主躺下,依礼而退。 福清公主双眸幽幽的望着甄钰不说话,甄钰不由得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冲秋心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近前,轻轻吩咐了两句。秋心诧异的睁了睁眼,点头去了。 第376章 片刻后,秋心将那抱出去的枕头悄悄的又取了回来,福清公主和甄钰一旁瞧着她将那枕头剪开,赫然发现内里决明子中混入了许多浅黄色的粉粒微末,一起变了脸色。 秋心偷偷抬眼打量打量公主和自家姑娘,俯身轻轻嗅了嗅,低呼一声忙抬手扶住了额头,扭头向旁用力吸了几口气,忙将那枕头搁置一旁,不安的向福清公主和甄钰道:“那些粉末有问题,难怪公主会头晕、头疼。” 甄钰便望向福清公主。福清公主怔怔的靠坐在床头大引枕上,呆呆的望着前方。甄钰心头微沉,示意秋心退下。 “公主,这是什么人如此大胆陷害公主。”甄钰口中这么问着,心中何尝没有答案?只是这个答案,她不敢随意说出来。 福清公主苦笑,眸中一黯,叹道:“母后她这是在警告也是在威胁我!” 后宫是皇后的天下,她想做什么没有做不到的。福清公主纵然再谨慎机智又如何?只要她想,她就能轻而易举的对付她!她这是在警告她,最好适可而止,否则,就不是弄些微末药粉让她小吃苦头这么简单了! “那怎么办?公主,要不公主请皇上做主?对啊,皇上一定会为公主做主的!”甄钰忙道。 福清公主缓缓摇头,心头却是一寸寸的沉下去,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只觉得从脚底冷到头发丝。 父皇真的会为她做主吗?不会的。 如今她跟皇后之间的关系各自心知肚明,如果她去求父皇做主,岂不是摆明了从前种种行为乃是父皇授意?父皇还不到跟皇后翻脸的时候,他能帮她做主吗? “可是这样下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公主总要想个万全之策才是。”甄钰隐约猜到她在顾忌什么,可这是要命的事,总不能就此不管。 福清公主笑了一笑,说道:“甄姐姐也不用太替我担心了,皇后纵然掌控六宫,可她也未必敢跟父皇当面明着干!你瞧瞧,就拿这回来说,不也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下三滥手段?大不了我以后多加小心一点儿、多防着她一点儿便是了!” 甄钰见她这么想,心中也略松了一松,笑道:“风嬷嬷倒是个可靠的,公主吩咐她多注意些。” “公主”,两人正说着话,风嬷嬷的声音从外边传来,门被轻轻推开,她端着小小的填漆托盘一边进来一边温言笑道:“该服药了!” 福清公主与甄钰相视一笑。甄钰便往旁边让了让,好教风嬷嬷端药上前。 消除了罪魁祸首,又服了两剂药,晚上的时候,福清公主的状况便好转了大半,风嬷嬷和琥珀、玛瑙等不明就里,不由得议论起来,说是想不到胡太医那番话还真有些作用云云。 看她们仍旧如同往常一样笑嘻嘻说话的神情,甄钰心里忍不住有点儿不是滋味,谁又想得到,致命的危险已经无处不在、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呢? 次日一早,福清公主已经可以如常起身了,只是这几日没有胃口,身体尚有一点儿虚弱。 刚刚用完早膳,两人在前院看那青花瓷大缸里头栽种的海棠花,忽见琥珀笑嘻嘻的从外头跑进来,口内叫着:“公主,公主!” 甄钰见她满脸的兴奋之色,眼睛也闪亮闪亮的不由好笑,打趣道:“看你高兴的,遇到什么好事了?” “可不就是好事!”琥珀走近前来,抿了抿唇,笑嘻嘻道:“公主,奴婢方才听见乾清宫的宫女议论,说是南越王派了使者向咱们皇上提亲呢!南越王要求娶咱们公主!” 福清公主脚下一个踉跄,连忙扶住甄钰,睁大眼睛问:“你没有听错?是真的?” “真,比珍珠还真呢!奴婢的耳朵一向来好使,怎么可能会听错?”琥珀连连肯定,又笑道:“没准啊,一会儿皇上就会召了公主去呢!到时候公主便知道啦!” 甄钰也很高兴,眸光轻转,却见福清公主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不由心下“咯噔”,忙叫住琥珀道:“好了快别说了!这种事在圣旨未下之前怎么能随便乱说呢?还好这是在明珠苑里头倒也罢了,若是在外头,让旁人听了去,会怎么想?” 琥珀一愣,脸色黄了黄,忙垂首道:“是,是奴婢多嘴了!”万一误传了消息,公主名声岂非尽毁?她们这些跟着的宫女也讨不了好处! 甄钰使个眼色令琥珀退下。 “公主,”甄钰说道:“既然是乾清宫传来的消息,我想十之八九错不了。这是个好机会,”甄钰顿时精神振了振,说道:“公主只要嫁了出去,成了南越王的王妃,谁也奈何不了公主!” 福清公主想要抽身、要脱离皇后的势力范围之内,这的确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偏巧这个机会来的这么合时宜,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难道,公主不愿意吗?”甄钰见她不说话不由问道。南越王赵奇,她们都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此人给人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他还曾经入过甄府避难,双方也算是有这么点交情,而且福清公主背后有大夏作为靠山,料想赵奇也不会对她怎样。 福清公主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不是没期盼过赵奇,也一度失望过,她没想到,在她已经完全将此事当做一个笑话放弃了之后,他突然之间却派人来了! “我,哪儿有我说愿意不愿意的!”福清公主脸上一热,一扭身子垂眸不好意思笑了笑。 甄钰一见心下了然,不由抿唇笑道:“那,且等着皇上的旨意便是了!” 这是一门好亲事,想来皇帝也不会拒绝的。 福清公主“扑哧”一笑,扭身跑进了寝殿。 没多会儿,乾清宫果然来了人,传福清公主见驾。 旁人只当寻常,独有琥珀暗自雀跃。 福清公主与甄钰相视交换了一个眼神,略微有些腼腆不好意思的去了。 不想,她回来的时候,却是满脸的失落。 琥珀面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心中惶恐不已,不自觉的垂下了头去。 “我说琥珀,你这一早上情绪怎么都这么不对劲?是怎么了?”风嬷嬷不由纳闷,偏头打量问了两句。 琥珀一惊,支支吾吾的连忙摇头。幸好,她没有到处嚷嚷这事,否则,否则—— 风嬷嬷也没再理会她,忙赶着上前扶着福清公主,笑道:“公主想必是累了吧?精神儿不太好呢,来,快坐下好好儿歇歇!您啊,身子才刚刚病好,可不能又累着了!” 甄钰微微挑眉无语,敢情,她看福清公主精神不好是认为她累着了啊! 福清公主由着她服侍自己坐下,接过玛瑙奉上的茶,便命人都退下。 “公主,皇上怎么说?”甄钰的心中顿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福清公主薄唇轻抿,淡淡的笑了笑,说道:“父皇舍不得我远嫁。” “这——”甄钰顿时愕然,忙问:“就是这样?” 赵奇年轻有为、才貌出众,兼之有胆有识,他和福清公主可算得上是天作之合的一对,放眼朝中,找不出谁比赵奇更好的夫婿,皇帝就因为舍不得她远嫁而欲拒婚? 南越国虽然是大夏的附属国,但在南疆一带却也是自成一体,有机会拉拢怎会往外推?双方结成同盟,除了可安定南疆边境,同时也可以让南越国很好的帮大夏牵制西南的土著部落。 两国联姻,是一桩双赢的好事,赵奇又是主动求娶,怎么说皇帝也不会拒绝才是。 “是啊,父皇就是这么说的,”福清公主心里也很失望,勉强笑笑道:“其实父皇说的也没错,我若嫁了过去,恐怕这辈子都难得回来了,倒不如留在上京的好。” 福清公主心里却是微微有些酸涩,那个男子,他终是派人求亲了!他没有负她,可她却要负了他。 甄钰见福清公主的神情,不禁替她难过。想来她对那个赵奇,也是有几分好感的吧?如今又陷入这样的状况,好不容易绝处逢生看到一条光明的出路,没想到却是一场空。 “甄姐姐你等等!”福清公主突然起身进了内间,不一会儿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四方扁盒。 她轻轻的将盖子打开,从杏色绒缎垫上拿出一块金牌,指尖在上头轻轻摩挲摩挲,递给甄钰道:“甄姐姐把这个东西拿走吧,找个机会帮我交还给南越来的使者。” 也许当初,她本就不该留下此物。兜兜转转成了一块心病,终究只是心病而已。 甄钰疑惑接过,看了看上边的字,惊呼出声:“公主!”她的心骤然剧跳起来,一刹那几乎呼吸一滞,她没有想到,什么时候福清公主和赵奇竟还有另外一段交情!如此看来,福清公主对这门亲事的期望必定很大,谁料皇帝一句“不忍远嫁”将一切都挡了下来! “这物件十分十分重要,甄姐姐务必细细叮嘱了来使,请他一定要将此物安好无损的交到南越王手中。”福清公主望着甄钰神情凝重的吩咐着。rs 第377章 甄钰亦没有追问此物从何而来,心情复杂的点点头:“公主放心,我会好好交代来使的。可是,南越王想必是希望公主亲手将此物交到他手里吧?” 福清公主身子轻轻颤了颤,将满腔的委屈失落忍了又忍,摇摇头道:“总之,物归原主最重要,至于谁交回去都是一样。”福清公主说毕又笑道:“算了,不说这事了!” 福清公主将那金牌重新装入盒中,逃避似的猛然扣上,心里没来由的突然闪过一种无以伦比的恐惧与失落,就在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永远的失去了有些东西。尽管也没想过一定会拥有,这一刻,却是连希望都失去了。 甄钰见她黯然伤神,心里不由也替她惋惜。皇帝这么做,真的只是舍不得她吗?不知怎地,她突然有点儿怀疑其皇帝的心思来。甄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忙将这荒谬的念头赶出脑海。 当日下午甄钰便出宫回府去了。福清公主想了想,梳妆打扮一番,到坤宁宫皇后那里去请了安,陪着皇后坐了好一会儿,方回了明珠苑。 无论如何,她不能在皇后面前输了气势。 第三天中午,福清公主午睡刚起,风嬷嬷便来禀:定郡王来了好一会儿了,在前殿等着见公主呢! 福清公主吃了一惊,嗔着风嬷嬷道:“怎么不叫醒我呢!”说毕忙命更衣梳头。福清公主心里暗暗诧异,自从上次柳嫔事件以来,夏见泽轻易不再涉足后宫,今儿突然过来,还在前殿等着不走,断断不是闲着没事来看看她这么简单。 风嬷嬷笑眯眯一边服侍一边说道:“奴婢本也打算唤一唤公主,是定郡王说不必打扰公主的!公主您瞧瞧,定郡王多疼公主呀!” 福清公主笑了笑,随手捡了一支一头雕琢着玉兰花苞的一丈青递给风嬷嬷示意挽发,说道:“二皇兄素来对谁都好的!” 一时来到殿外,果然见夏见泽百无聊赖坐在椅子上拨弄着手中的盖碗茶,福清公主笑吟吟的上前叫“二皇兄!” 夏见泽站了起来,抬眼将她上下一打量,笑道:“睡好了?看起来气色还不错!身子恢复的还好吧?” “二皇兄有心了,胡太医妙手回春,已经没事了!”福清公主挑眉展颜一笑,吩咐宫女另换新茶。 “没事就好!”夏见泽笑笑,目光一扫。 风嬷嬷会意,看玛瑙奉上茶之后,便领着众人一起退了出去。 一时殿中清净,福清公主神色正了正,低声道:“二皇兄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夏见泽抬眼望向她,一言不发就这么瞅了半响,直瞅得福清公主一头雾水、莫名其妙,方叹息一声,问道:“阿媛,你老实告诉二哥,你是不是喜欢南越王赵奇?” 福清公主玉手微抖,手中的瓷碗轻碰发出清脆细碎的响声,她的心骤然被打起层层涟漪,下意识慌乱的避开眼去,吱唔道:“二皇兄,这是从哪里说起?” 夏见泽原本还将信将疑,且这将信将疑中有大半是疑,见了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说道:“看来真是这样了!” “二皇兄!”福清公主有些羞恼,硬声道:“二皇兄这是什么话!” “咱们是兄妹,你又救过我,我早已把你当做自己人,在我面前何必遮掩呢!”夏见泽叹道:“你呀,有事也不知道跟我说,若不是我无意中知晓,岂不是差点儿误了事!这是你一辈子的幸福,皇兄也希望你过得好!” 福清公主被他几句话触动心肠,心里忍不住有点儿酸酸涩涩,眼眶也微微湿润起来,垂眸轻轻道:“二皇兄,是从哪里听来的?” 夏见泽道:“昨儿无意中碰见甄家姑娘私下去找南越来使,我拦着她打听了几句。” 福清公主不说话,手上无意识的绞着帕子。 夏见泽却是皱了皱眉,忍不住抱怨道:“父皇向来英明,这次却是糊涂了!南越国与大夏联姻,这是好事!何况那赵奇比朝中不知多少贵族子弟都要好,跟妹妹你正是一对儿,错过了这次机会,可就难得再碰上这么好的人了!我今日来就是为了确定你的心意,既然你心里也情愿,我这就去同父皇说,求父皇应了此事吧!” 如果不是这个妹妹机灵,他早已身败名裂,事关她一辈子的幸福,他愿意为她争上一争。而且,他如今虽然轻易不进宫,也略知一二,她如今的处境不是太妙。早点儿离了这个是非窝,也是好事。 “二皇兄!”福清公主见夏见泽作势起身忙出声叫住了他,夏见泽怔了怔,挑眉疑惑的望向她。 福清公主长长的舒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看,二皇兄还是不要去了,免得父皇恼你。父皇说舍不得我远嫁,他是不会答应的。” “怎么会!”夏见泽却一针见血顺口道:“父皇这么疼你,一定知道怎么做对你最好,他会答应的!” 福清公主面色骤然一白,有什么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想要抓住又不忍抓住,怔怔的看着夏见泽去了。 夏见泽来到乾清宫求见,皇帝忙命传宣。如今夏见泽领了差事,隔三差五便来求见,每每这时,皇帝的心情总会格外的好。虽然,父子二人仍旧不能随心所欲的说心里话。 皇帝没料到夏见泽是为了福清公主的亲事而来,听他说完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半响不言语。 “父皇,大夏与南越国联姻,南疆边境从此可保无事,对当地的土著部落也有威慑的效力,于国于私这都是好事,请父皇应了吧!”夏见泽叩下头去。 皇帝沉沉的眸光望向夏见泽,说道:“是阿媛让你来说的?” 夏见泽有些狐疑父皇怎么会这么问,不过也没往心里去,摇摇头道:“不是,是儿臣自己这么想的。” 皇帝略略松了口气,说道:“这事你就别管了,朕打算从宗室中择一人嫁过去,如此也未驳了南越王的面子,两国一样交好。” “那怎么一样!”夏见泽顿时急了,忙道:“父皇,赵奇此人文武双全,南越前景不可估量,儿臣觉得,只有皇妹才配得上他,而且,皇妹这么聪明,有皇妹在他身边总比那些什么宗室女要好得多!只有皇妹,才更会为大夏着想!” 皇帝面色一沉,不悦道:“此事朕主意已定,你不要多说了!” 仗着皇帝一片心意,如今的他可不是从前那个在皇帝面前唯唯诺诺、胆战心惊的他了,此事关系到皇妹的一生,夏见泽哪里肯放弃?一听这话不由得发急,也未多想便叫道:“请父皇三思!父皇一向来最疼爱皇妹,为何这么好的姻缘却不肯予了皇妹?难道父皇对皇妹的疼爱都是假的吗!” “放肆!”皇帝勃然大怒,变色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口不择言!” 夏见泽心骤然一缩,咬咬牙,仍坚持道:“儿臣求父皇三思!父皇,皇妹素来与儿臣交好,儿臣不忍看着她错过这么好的姻缘!求父皇答应了吧!父皇!” “若是朕不答应呢?”皇帝目光凌厉一转,灼灼直视着夏见泽。 夏见泽心一沉,垂首低声道:“儿臣会对父皇失望。” “你!”皇帝气得手抖了抖,眸光闪动瞪着跪在前方的爱子,不知该气还是该疼。 “时机不对,她还不能远嫁!”皇帝盯了夏见泽片刻,颓然往御座后靠了靠,叹道:“别恨父皇,父皇也是无奈。”看到儿子投过来狐疑的目光,皇帝心头一沉,便将这些年对福清公主的交代和安排简单的说了一点。 夏见泽越听心却越凉,闻弦歌而知雅意,皇帝虽然只是简单的说了冰山一角,举一二反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父皇,”夏见泽浑身发冷,喉头梗结,面色大变瞪着皇帝说不出话来。他从未想过,真相,竟是如此! 难怪父皇说,他最疼爱的孩子始终只有他一个,他没有在意,更没有往深了去想,谁知—— “你现在明白了!”皇帝满意的瞧了他两眼:“朕这都是为了你。所以,你不要往心里去,阿媛她救你、助你,这本就是应当的!朕已经受够了外戚干政的苦,朕这辈子想必是没什么希望了,但不希望你重蹈朕的覆辙。今儿既说到了这事,另一事朕索性也同你说了吧!甄家那丫头朕看中她不但因为她聪慧,也不仅仅因为你喜欢她,最根本的原因是甄家根基尚浅,对你不会造成什么威胁,甄格非也是个忠心可靠之人。等将来你继位了,只要将甄格远调进京挂一个闲职,甄家只管安享富贵,不会对你造成什么掣肘。可是,你不肯纳侧妃,满心里只有那丫头一个,朕心里颇为不安呐!” 夏见泽脑子里轰轰的炸响成一片空白,心中的震撼比之当初父皇突然向他示好更甚! 夏见泽僵硬的抬头仰望,眼神充满迷茫和空洞,耳畔不断回响爆炸着刚才听到的信息。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比从前更加让他感到陌生! 这是他的父皇吗?一心一意、掏心掏肺、用心良苦一切都为了他的父皇?他心下冰凉,宁愿不相信这是真的。 “好了,你下去吧。”皇帝也知道要他一下子接受事实会有点儿困难。可是他心里也难免有点失望,沉默一会叹道:“泽儿,生在帝王之家,该杀伐决断的时候不能心软,这些年受的苦你还没体会到吗?要想生存下来,只有将一切真真切切的掌握在自己手中!些许的放弃和牺牲,是值得的。” “父皇,”夏见泽浑身无力,心里空洞洞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他艰难的吞了吞唾液,涩然道:“父皇,儿臣求父皇,放了皇妹去吧!儿臣不需要皇妹牺牲一切来成全,如果真是这样,儿臣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儿臣求父皇!” 夏见泽心中一阵骤痛与胆寒,打他记事起就羡慕父皇疼宠皇妹,羡慕她无所不为、率性肆意——何止是他,这宫里从皇后到太子、到下边的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们,哪一个不羡慕她? 如果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是用来保护他的假象,不知她心里会有多伤心难过!这种残忍,已不能单纯的用“痛苦”、“失望”来描述。 皇帝眸中矍然闪亮,面色又沉了下来。冷冷瞪了他半响,终于冷光一收,淡淡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朕也无话可说。朕先前为你指的两名侧妃——” 夏见泽眸光一黯,无力道:“儿臣但凭父皇做主。” 皇帝面色这才缓和了两分,点头道:“这就对了。你开牙建府时间也不短了,再没个女主人岂不是叫人笑话?那甄家丫头若是连这点肚量都没有,也不配与你并肩。” 夏见泽脸颊上肌肉抽了抽,低着头不吭声。 皇帝又道:“朕这就下旨,年前择吉日让她们进府吧!” 夏见泽默默向皇帝叩首,低声道:“儿臣谢父皇!若无别事,儿臣告退。” 皇帝沉沉的目光闪了闪,终于什么也没有再说,摆摆手道:“去吧!” 望着儿子略显几分萧瑟离去的背影,皇帝轻叹一声,喃喃道:“朕能理解你的心情,朕当年跟你何尝不是一样?朕却不希望你重蹈朕的覆辙,情深不寿,老天爷是会嫉妒的……朕这是为你好……” 皇帝深深吸了口气,扬声吩咐外头的李公公:“传福清公主!” 自夏见泽离开明珠苑,福清公主的心情就七上八下的不能安定,她不知道二皇兄会怎么跟父皇说,更不知父皇会不会改变主意? 一时觉得仍有希望,一时又觉得绝无可能,整颗心凌凌乱乱得不堪,倒惹得风嬷嬷多瞧了她好几眼。 乾清宫突然又来了传旨太监,福清公主的心骤然一跳,忍不住问道:“定郡王可是去了乾清宫?” 传旨太监忙躬身陪笑道:“是,郡王爷刚刚离开没多会,皇上便命奴才请公主过去一趟。” 福清公主神情有些怯怯,连忙换了衣裳,整了整容装,随着传旨太监过去。 越来越接近乾清宫,她的心情也愈发紧张,当那金碧辉煌、威严无限的大殿近在眼前时,她紧攥的手心更是凝了满满一把的冷汗。 李公公在殿外正等候着她,见她来了将拂尘扫了扫,恭恭敬敬的持着,上前两步陪笑道:“公主请随老奴来,皇上正等着公主呢!” “有劳李公公。”福清公主微微一笑,声音不觉有些发颤,脚下也有些发软。 李公公含笑点头,躬身领她来到东次间偏殿,向皇帝躬了躬身,轻轻倒退着出去了。 第一次,面对着皇帝时,福清公主感到一阵局促。 “父皇……”福清公主上前,屈膝微微福了福身,垂眸不敢抬头。 皇帝原本对她有几分不快,此刻乍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忽的又软了一下。想到这么多年来对她的疼宠,虽然这其中有故意做给皇后、太子看好吸引他们注意力的用意在里头,可是投入的感情多了、时间长了,假的也会带了几分真。 “坐下吧,跟父皇什么时候这么疏离了。”皇帝轻轻叹道,没来由的心里生出两分内疚。 “谢谢父皇。”福清公主至一旁坐下,抬起清亮亮的眸子静静稳稳的望向皇帝,苍白紧张的小脸上有了两分放松和血色,微笑道:“父皇传女儿可是有事。” “还是前两日那事,南越王求亲一事,”皇帝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朕想过了,这门亲事朕准了。” 福清公主呼吸一滞:“父皇?”幸福来的太快,令她不敢相信,生怕是自己的幻觉。 皇帝“呵呵”笑了笑,温言道:“南越王赵奇是我大夏替他夺的位,等将来你嫁过去了,地位非同一般。你只要记住,你是南越王的王后,更是大夏的公主,这就行了。” 福清公主心中莫名的情绪翻腾如海,点点头道:“父皇放心,女儿明白。只要有女儿在,必定不会让南越国对大夏起什么不臣之心。” 皇帝笑笑,又道:“好了。朕不日便会下旨,你就在明珠苑中好好的待嫁吧,南越国求娶的日子甚急,最多过了年,你便要离京了。你有个好归宿,朕也安心了。” “父皇,”福清公主突然有些不舍和伤感起来,含泪道:“女儿走了,谁来帮父皇呢?” 皇帝一怔,没料到福清公主会说出这话来,一时心头百般滋味陈杂,隐隐又有点儿愧疚。 “这些年朕知道你也不容易,”皇帝轻叹一声,温情直达眸底深处,温言道:“朕自有主张,你就放心回去备嫁吧!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父皇说,父皇叫内务府给你准备。” 福清公主摇摇头,说道:“一切按着先例规格办便是,女儿没有什么想要的。”说着又玩笑道:“到了南越国,难不成谁还敢欺负女儿不成?” 皇帝闻言也“呵呵”笑了笑,神情也轻松了几分,笑道:“那是自然,朕这么好一个公主嫁过去,是去享福的,可不是给他们欺负的!好了,这大半日朕光忙着这事了,既已定下,你回去吧,朕还得跟皇后说说。” 提到皇后,皇帝的目光又沉了沉,声音也蓦地冷了两分。 福清公主“嗯”了一声答应起身,临走前却又眼巴巴的望着皇帝,小心翼翼的说道:“父皇,我可以抱抱父皇吗?” 皇帝一震,心里有点发酸,望着她的目光更加多了两分愧疚和复杂,张开双臂道:“乖女儿!” “父皇!”福清公主又惊又喜,一阵风扑入皇帝的怀抱中,紧紧的抱着他。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久久不语。 “父皇,”福清公主轻轻的放开了皇帝,眉眼飞扬,笑靥如花,嫣然笑道:“父皇,女儿心里好欢喜,父皇对女儿,还是疼爱的。” 皇帝眨了眨眼睛,却是不忍听这话,叹道:“回去吧。” 福清公主点点头,转身慢慢的去了,心中难免雀跃,心意舒畅,心襟开阔,种种抑郁烦闷之情一扫而空,只觉天地之间处处可爱,处处明媚。 当皇帝说着舍不得她远嫁的话时,她心里已然明白了什么,只是不敢亦不忍去深思,她怕自己受不了这么残酷的事实。 他舍不得她远嫁,是舍不得一块挡箭牌、舍不得一个优秀的后宫密探,他明明知道她如今已然身处危险,仍然不肯放她走,她若是还把这说辞当成是独一无二的宠爱,那么她就是个傻子! 在父皇的心里,只有二皇兄才是他真正心疼的孩子吧?这么多年对她的宠爱,不过是个障眼法。可即便明白如此,她又能怎样?她自我解嘲的想,能够被父皇选中作为一颗棋子,何尝不是一种荣幸?棋子这份工作,可不是什么人想做都做得起的! 直到这一刻她才感到真正的温情和感动,在父皇的心里,终究还是有她的位置的。她不止是棋子,也是他的女儿啊!无论曾经为父皇做过什么,付出过多少,她都不悔! 两国联姻之事很快精油圣旨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南越国使者完成了这趟国王千叮万嘱交代务必要办好的差事,心中大大的透了口气,顿有起死回生之感。 他情不自禁回想起出发前主上凝重的神情和字字千斤的交代:这趟差事办好了,回来加官一级,赏黄金千两、豪宅一座;若是办不到,那就不用回来了,自己了断了吧! 新主子虽然年轻,但手段高,心计强,足智多谋,文武皆备,是个极其厉害难缠的,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没有半点儿商量的余地!这一趟差事,他不想死就只能办好。 所以,当大夏皇帝客套的言语中一透出拒绝的意思,吓得他立刻顾左右而言他将话题硬是带了过去,不得不打算私下请人先疏通疏通、游说游说然后再提。rs 第378章 大夏皇帝若是一开口将后路堵死了,他就只有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的份了。 不想峰回路转,还不等他搭上关系做好准备,皇帝竟然又改了主意,下旨将此事定了下来,这叫他如何能够不喜?简直做梦都要笑出声了! 南越国使者一边与大夏礼部、宗人府商量这门婚事操办事宜,一面派人快马加鞭回报主子,向主子报喜,同时将备好的聘礼送往上京。 礼部与宗人府深知福清公主圣眷浓厚,又是两国联姻,更不敢疏忽大意,一切都按照最好的办。经钦天监批算,来年二月十八乃是大吉之日,便将日子也定了下来,从如今算去,还有五个多月,于是这两部忙得脚不沾地! 皇后悻悻然,心中虽多有不满,但一想眼不见为净,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暗自冷笑一番,便将对付福清公主的心思收起,端庄贤良的为她准备起嫁妆来。 别的事情一件一件都还好办,唯独在送嫁人选上,皇帝与皇后之间又是一番明争暗斗。 因南越国与大夏西南军驻地相邻,简家与太子商议之后,觉得这是计世澜翻身的一个大好机会,便连同礼部、宗人府一起上书,请求皇帝派遣计世澜为福清公主送嫁。 明眼人都知道,计世澜只要有了这个脱离樊笼的机会,亦相当于起复,重新入朝;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今后再想翻身恐怕就难了!如今贾家已经倒台,他又有一个那样的母亲,多少总会受影响。 皇帝态度暧昧,将折子留中不发,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太子不由暗怒。计世澜是他自小到大的亲近之人,他不受重用,看在别人眼中自然会多生出别的心思,他不能放任此事就此,联合了简府、左宰等,再次向皇帝请旨。 计世澜自己亦递了折子,求皇帝给他立功替母赎罪的机会。 皇帝仍是一味拖着,直到南越国的婚书传来,他将赵奇顺带一并送来的折子下发内阁,简阁老、左宰等一看都傻了眼,折子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希望计世宜护送公主如南越国。 赵奇在折子上说的很客气,也很有一番道理,他与计世宜曾并肩作战,当初就是由他和定郡王护送回国,他信任他,也想借此机会请他顺便在南越做客几日。 对于赵奇的合理要求,皇帝没有拒绝的理由,简阁老等气得不轻,同样无话可说! 此事就此定下,计世澜顿觉丢了极大的脸面,脾气变得愈加暴躁易怒,身边的妻妾下人都倒了霉,尤其邵琬清,被他修理得甚惨。 “如此也好,”左宰掠着胡子沉吟一番,缓缓说道:“南越国离京路途遥远,千里迢迢,这一路上保不准会出什么意外!这是趟苦差事,人家要争就让人家拿去吧!” 简阁老和太子不由眼睛一亮,太子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薄唇轻扬,冷笑道:“那个小贱种上次命大,让他逃过一劫还立了功,这一次,不如索性也送他一程吧!” 简阁老一怔,随即笑道:“太子所言不错,公主出嫁,自当该有皇室兄弟送嫁,怎么能只有一位将军呢?这太不合礼数!” “皇上也是一时没想到,这是礼部失职,礼部的人该好好提醒皇上才是!”左宰也笑道。 三人一起大笑,简阁老目光突然又有些沉了沉,蹙眉道:“太子可想好了?定郡王如今虽羽翼未成,可身边也聚集了不少能用之人,这弓一开,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太子冷笑道:“从前我不把母后的话放在心上,总觉得他不值一提,没想到他竟如此心机深沉!若是等他羽翼丰满,把父皇的心都勾了去,还有我站的地吗!” 左宰忙笑劝道:“太子稍安勿躁,没准皇上只是把定郡王当做一块磨刀石,用他来检验太子的才能呢!不然早不早晚不晚的,怎么这一二年才开始对他另眼相看?不过也是的,这定郡王心机果然不同一般,原本默默无闻、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借着出使了一趟南越国,回来就成了大英雄了!” 太子听了这话愈发心中恼火不堪,冷笑道:“他不是在南越成名吗?孤就让他索性在那儿成一辈子的名!” 三人商量一番,各自分头布置。 过了两日,礼部果然上书皇帝,这回礼部尚书也学聪明了,拉着南越国的使者一起上折,表示公主出嫁,结两国之好,应有皇室同辈兄长送行方合礼数。 南越国使者巴不得如此,好显示大夏对南越国的重视,又兼之夏见泽先前曾护送赵奇回国,也是熟人,便请求皇帝让夏见泽随行。余者朝臣们听了,纷纷附和,都说如此甚好。 皇帝心中暗怒,当着众人又不便拒绝,又不舍爱子远行,陷入两难。 反倒是夏见泽见状冷笑,亦主动上前请求父皇准许。他们想动坏心思,也不是那么好实现的! 皇帝心中无奈,面上一片淡漠平和,点头同意了此事。 此事一过了明路,朝堂之中暗波更加汹涌,太子和夏见泽彼此都知道这一趟南行是真正的生死争夺关头,双方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都在积极准备。 皇后却不知怎么想的,找了个机会笑着进言,说福清公主与甄家二姑娘向来要好,如今公主远嫁,难免旅途寂寞,不如让甄姑娘陪同一道前往,横竖有定郡王和计将军护卫,安全无碍。 皇帝不便驳回,亦同意了。 福清公主知晓了心中亦喜,能有甄钰陪同,旅途必定不再寂寞,而且到了南越国,身边有一个相熟的人,她心里也能更加安定些。 待嫁女子的心情,总是特别容易恐慌。虽然她与赵奇算不上盲婚哑嫁,远赴异国,心中的惶恐仍是难免的。 甄府中,甄钰接了旨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福清公主出嫁都将自己牵扯进去了!不过,她心里还是颇有几分雀跃与期待的,那是福清公主今后生活的地方,陪着她走一遭似乎也不错。前世的她与娘亲四处漂泊,走了不少地方,重生之后,好像除了前两年陪同荣昌公主南下祈福消灾,她还没有出过远门。 别人还罢了,秋朗也甚是兴奋,叽叽喳喳的说了许多话。她们姐妹会武功,甄钰出远门,是必定会带着她们一起去的。秋心却是一笑之后眉头轻蹙,这么远的路途,可千万别发生什么才好! 甄夫人则是满肚子的不乐意,第一个反应便是:“钰儿自来没吃过苦,这么长途跋涉,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甄老爷听了这话差点要堵她的嘴,皱眉道:“这话怎么能乱说呢!” 甄夫人也回过神来了,目光闪了闪,仍是说道:“老爷,要不你求求皇上免了钰儿此行吧,这不是存心让我睡不好安稳觉嘛!”女儿这一来一回,起码得三四个月,怎么令人放心? 甄老爷无奈道:“皇上已经下了明旨,哪儿能说改就改?你呀,就别多想了!钰儿和公主自来交好,她陪同公主走一遭既是君恩,也是情分,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甄夫人无法,闷思半响,只得让王妈妈等帮着准备打点一应物件。 这一日秋心从外边回来,神秘兮兮的奉了一对景泰蓝缠枝花卉金边镯子给甄钰,陪笑道:“姑娘,奴婢今儿恰好碰上计公子,这是计公子让带回来送给姑娘的。” 甄钰微囧,偏头抬眸,似笑非笑的瞅着秋心:这算什么?私相授受吗? 秋心忙跪了下去,说道:“姑娘请听奴婢说来,这对镯子是公子特意命能工巧匠打制的,每一只里头装有八支银针,这些日子奴婢会教姑娘怎么使用。公子这也是担心姑娘。” 甄钰手中拿着镯子把玩,笑了笑,开玩笑道:“这次可是由计公子亲自护送,他竟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一边说一边示意秋心起身。 “不是的!”秋心忙说道:“姑娘心里何尝不清楚,这去的路上想必无事,可是回来的时候,就不一定了!这么长的路途,即便发生点什么事,也是很难查出来的。” 甄钰默然不语。为了两国情谊,太子的人再大胆也不敢生事截杀公主,否则皇帝与南越王震怒之下彻查起来,难免不露出什么破绽。 可是回程就不一样了,正如秋心所言,回程千里迢迢,兼之一路上地形复杂,山林众多,只要布置的好,完全可以推在“意外”这两个字头上,到时候事情已经发生,皇帝就算再怎么震怒都没有用! “这些日子横竖也闲着没事,咱们多到郊外去走走,你们姐妹两个教我骑马吧!”甄钰说道。 秋心微怔,诧异道:“姑娘不是会骑马的吗?”对上甄钰意味深长的笑容,秋心方猛然醒悟过来,忙笑道:“姑娘放心,奴婢姐妹一定好好的教姑娘,保准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姑娘都能及时上马、控制方向。” 甄钰这时候要学骑马,可不是平日里好看的花架子,而是打算危急时刻用来逃命的。没事最好,万一有事,她不能在一旁光等着计世宜来相救。rs 第379章 有备,方能无患。 秋心顺口又笑道:“若说马术,计公子最精于此道了,若是——”秋心话到一半自悔失言,下意识抬手捂了捂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垂下头去。 甄钰只好假装没听见,淡淡吩咐道:“你得闲了出去转转,挑两匹好马,直接送到北郊庄子上去养着!” 秋心嘴里笑着答应,心里却想,哪儿还用找什么马?直接去问公子要岂不是方便! 十一月中旬,定郡王府挂上了大红绸、大红灯笼,满目喜庆中,夏见泽一下子迎娶了两位侧妃。这两位侧妃身份都不高,皆为五品六部官员之女,分别为朱氏、柳氏。 这是定郡王府的第一桩喜事,这日前来祝贺的宾客如云, 恭喜贺喜之声不绝于耳,所见人面无不笑脸相迎。 在这一片红绸招摇,彩灯璀璨,鼓乐喜庆的包围之中,夏见泽的心情却一刻比一刻低沉。他没有想到会有今日,没想到迎娶进门的女人不是她。 心里莫名的有点儿惶恐不安,她离他似乎更加远了一些。特别是无意间看到满脸是笑替他招呼客人的计世宜,这种混杂着酸涩的不安更加浓烈。 甄府中甄老爷带着甄克守也去赴宴,甄钰倒是没什么感觉,如今这不过是个开头而已,将来如果他登上了那个位置,拥有的女人将会更多!她很庆幸自己没有陷入其中。 望着天边悬挂的一轮明月,她忽然有点儿想念计世宜了。 转眼便过了年,冰雪消融,春水解冻,料峭的春风挟裹着寒意阵阵袭人而来,但要不了几天,柳梢枝头便会点染出影影绰绰雾似的绿意,等到了二月里,便是一片绿瀑似的轻柔婉约了! 那时,也是她和夏见泽、计世宜陪着福清公主离开上京,踏上南下路途的时候。 临走前,甄钰做了个决定,将那只首饰盒送给丁睿保存。 两人约好在以前约见的茶馆见面。 “丁睿,这个盒子我只能交给你,即使什么也发现不了,你也帮我好好保存着吧!”甄钰轻叹,最后瞧了一眼,轻轻推到丁睿面前。 她使尽了法子,对着这个盒子里里外外、反反复复研究琢磨了无数个夜晚,可惜至今仍然不能找到什么玄机。她不得不说服自己相信,这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首饰盒,是她和丁睿想多了! 如今她就要陪着福清公主南下,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回来,这样东西,还是交给丁睿最为合适。 丁睿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不满的瞧了她一眼,显然不太高兴。当初丁睿一得知她被选中陪同福清公主出嫁就曾找过她,表示可以帮她设法推了此事,不料甄钰却坚持不肯,最后弄得两人还不欢而散。 丁睿哪儿知道甄钰的苦衷?此事乃皇后当众提议,皇帝也亲口允了,无论丁睿用什么法子帮她推了此事,等于同时得罪了帝后。她不想因为此事对爹娘、对甄家造成什么影响。 “丁睿,”甄钰好笑道:“你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吧?”说着轻叹道:“如今贾氏已经落到了这步田地,贾家也不复存在,当年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相信我娘在天之灵也会安息了。丁睿,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我也希望你今后和荣昌公主能够和和美美的过下去,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 丁睿轻轻冷笑一声,说道:“是么?所以,你就非要跟着计家那小子去?哪怕送上性命也要跟着他一起?” 甄钰心头一跳,目光有点儿躲闪,吱唔道:“你、你——” 丁睿见她这样由不得好笑起来,说道:“在我面前不必遮遮掩掩的,这可不像从前的郑宝儿!” 丁睿话一出口两个人顿时都有点儿尴尬起来,毕竟当年的郑宝儿和丁睿之间那可是恋人的关系。 甄钰一窘,讪笑道:“你怎么会知道?” 丁睿笑道:“这上京城里能够瞒过我的消息还真是不多!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便再说什么,这个给你,”丁睿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普通的银灰色香囊:“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打开看看,也许,会对你们有帮助。” 甄钰一怔,虽有些狐疑仍是接了过来,攥在手中捏了捏,笑道:“我记住了,谢谢你!” 丁睿弹了弹袖子,淡淡道:“如果你出事了,我会结果了邵琬清做个了断,如果你回来了,我把她留给你——你现在不恨她了吗?为什么还要留着她?” 邵琬清,甄钰一时有些恍然,脑海中那个影像似乎也有些模糊了,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人了。当年的恨那么刻骨,那么铭心,以为天荒地老都不会忘记。可是如今想来,却是渐渐的淡去了。她自认不是圣母,可也不是一味将自己关在仇恨之中的人。 恨人的滋味,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先留着她吧,”甄钰自嘲笑了笑,说道:“横竖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没有人能够选择自己的出身,她想改变命运,却选择了一条最可悲可恨的路!结果不但失掉了本心,也失掉了原本可以改变命运获得幸福的路!” 萱娘、荣昌公主,本质上还不是同她一样各有苦衷?她们不甘命运任由他人摆布,她们同样在夹缝中求生存、求一线生机,可是却不像她,专门只想着玩弄手段耍小聪明,损人利己,最后却报应在自己身上! 当年自己的娘亲邵心萍那么好的手艺,若是她肯学,娘亲怎么会不愿意教给她?即便她没有天分不肯学,肯老老实实的做点小生意,娘亲也还是供得起本钱的。但是她偏不! 丁睿沉默了片刻,轻轻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听你的便是。这个首饰盒就暂时放在我这儿吧,等你回来,我再将它完璧归赵。”丁睿双目直直凝视着她,仿佛在宣誓着什么。 甄钰心中感动,笑道:“好,我一定会回来。” 过了正月,出发的日子转眼间便到了。临行前一天,甄钰和秋心、秋朗住进了明珠苑,次日一早,随着福清公主一起出发。 公主出阁,又是两国联姻,排场还是非常大的,这一晚上,明珠苑灯火通明,几乎人人不曾睡觉。刚过三更,便有宫女嬷嬷请福清公主沐浴更衣上装,然后前往太庙祭拜祖先,回宫拜别皇帝、皇后,辞别各宫嫔妃、兄弟姐妹,到了钦天监算好的吉时,在众多宫人簇拥下,登上凤辇而去。 车队缓缓出城,流金毓翠,宝络低垂,朱漆流云的凤辇缓缓驶过主道,马队旌旗开道,一对对衣着鲜亮的宫女太监前后左右簇拥缓行,外围是甲胄程亮、身配宝剑的侍卫,后头押送着的是无数骏马拉着的嫁妆,尽皆盖着大红绣金的绸缎。 天家富贵,乃是真正的十里红妆,看热闹的百姓人山人海,喧嚣不已。 甄钰的马车紧随在福清公主凤辇之后,隔着纱帘向外张望,突然没来由的有点儿紧张,但愿这一路,平安顺利。 队伍出城十里,就地整顿整顿,宫女太监们也都上了提前备下在此等候的枣红马车,队伍前进速度也加快了许多。路途迢迢,若是依着城中游行那速度,猴年马月才能够到达南越国! 当天晚上,队伍在离京六十多里的河口镇驿站驻扎。夏见泽和计世宜早已派了亲卫队和管事大太监、女官快马加鞭赶过去布置,福清公主一行到达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驿承率着手下大小管事小吏跪在门口迎驾,打前站的宫女太监将福清公主引了进去。 公主安置的是一所两进的主院落,甄钰主仆则安排在东边紧挨着的小偏院中,夏见泽和南越国使者等住在外院。 一到地方,计世宜便忙了起来,带着心腹亲信将驿馆内外围防务一处处都亲自检查。虽然此处离京还近,发生意外的可能性比较小,但是他要摆的是这个姿态,让不知躲在哪一暗处的人能白他的决心和能力:没事少出幺蛾子。 “此处简陋,还请公主、定郡王和各位见谅!”驿丞陪着笑脸打哈哈,腰都要弯到了地上。 福清公主目光扫视一圈,她住的这是三间两进的正屋,帐幔帘栊地毯看样子全部都是新换上的,不多不少也摆了几件摆设,屋子里炭火烧得很足,上好的银霜碳,一进来暖烘烘的。 这就很好。 “已经不错了,我们也只是住一个晚上罢了!反倒是给你添了麻烦!风嬷嬷,赏十锦宫缎两匹、摆设两件、白银二百两。”福清公主微笑道。 赏赐的东西都是在宫中时一份一份备好的,风嬷嬷屈膝应声,领了两名宫女去取,驿丞受宠若惊,忙跪下俯首谢恩,心里也大大的透了口气。他可没想到公主竟然这么好说话,一时间有点儿手足无措。 定郡王见福清公主安顿了下来,简单交代了两句便去了,临走前深深的瞥了甄钰一眼,终于什么都没说。 甄钰见福清公主也要更衣梳洗,便笑着告辞。福清公主便笑着道:“甄姐姐洗了脸换了衣裳便早些过来吧,晚上咱们一块儿吃饭。” 甄钰笑着答应去了,估摸着差不多时候便又过来。 屋子里炭火甚足,福清公主只穿着茜红绣凤穿牡丹的滚边宁绸褙子、水红绫八幅湘裙,皆是较为轻薄的衣料。甄钰披着莲青色大斗篷过来,在退步解开,着玫红夹袄款款而来。 福清公主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笑道:“甄姐姐穿这么多不会热吗?” 甄钰拂了拂衣襟,笑道:“如今这个天气还有点儿冷,晚上风也挺大的,还是穿多一点的好。不然路上着凉也就麻烦了!公主平日也要注意保暖,咱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赶呢!” 福清公主双颊因热气组而红红的,闻言笑道:“我会注意的。不过,越往南去,可不是天气一天比一天好了!” 甄钰打趣道:“是啊,这天气一好啊,怕是心情也一天天更好吧!” 福清公主知她另有所指,面上一热,有些讪讪道:“甄姐姐!” 甄钰“扑哧”一笑,二人相视。 “公主,时候不早了,奴婢这就传饭吧?”一位梳着元宝鬓、穿着暗枣红缠枝纹窄袖褙子、褚色长裙的圆脸嬷嬷上前标准的福了福身请命。 福清公主瞥了一眼这嬷嬷刻板端着的脸,目光微微一沉,微笑点头道:“传吧!” 这是内务府选出来派给她的陪嫁嬷嬷,徐嬷嬷,她和另一位姓陶的公公将来是要在她的宫里做首领女官和总管太监的。 除了他们俩,还有三十多名宫女太监也是陪嫁。 不知为什么,自打第一眼看到这位徐嬷嬷,福清公主心中便不喜她,而她看自己的眼神也不时带着探究与审视。 “是,公主!”徐嬷嬷屈了屈膝,身板笔挺的出去传话,这边便有宫女将膳桌抬了上来,铺上浅湖绿色的桌布,安置筷著碟盘汤匙方巾等物。 不一会儿,徐嬷嬷领着一队捧着食盒的宫女们进来,琥珀、玛瑙见了忙如往常一样上前欲接过,徐嬷嬷抬手将她们一拦,淡淡道:“两位姑娘伺候好公主便可,这些活计自有专职的人做。” 琥珀、玛瑙面上一怔,瞟了若无其事、仿若未闻的福清公主一眼,默默的退了下去。 两名跟进来的宫女小心翼翼的将食盒打开,将一道道菜捧了出来,无声无息安放在桌上,随后一一揭去碗盖放进食盒中,随着捧食盒的宫女们一起屈膝福了福,垂首默默退下。 “公主请。”徐嬷嬷抬了抬手。 “甄姐姐。”福清公主便挽着甄钰的手一起坐下。甄钰不由得瞟了徐嬷嬷一眼,发现她居然没有反对,心里反而有些纳闷。 两人坐下,福清公主扫了一眼,侍膳太监便赔笑道:“这些菜都用银针试过了,公主请放心用。除了这两道松鼠鳜鱼、金汤鱼蓉是驿丞进献,其余的十道菜都是随行的御厨按照公主的口味做的,食材也是随行所带。” “公主还是先喝点儿汤暖暖胃吧!”侍膳太监用甜白瓷小碗盛了一碗瑶柱鸡蓉粟米羹奉给福清公主,甄钰身畔的小太监亦有样学样为她也盛了一份。 甄钰微笑着向他微微点头示意,拿起汤匙舀了一口尝了尝,将汤匙放下,淡淡向福清公主笑道:“这汤滋味较淡,还是饭后再喝比较好一些,公主今儿想必也饿了,不如先用膳吧!” “也好。”福清公主一笑,将汤匙搁下,示意侍膳太监端走,两人便用起膳来。 “跟在宫里时候的滋味果然不差,”目光一扫室内,所见之处皆是陌生,福清公主胸口立时仿佛被梗住了,回想起明珠苑的温软馨香,眼窝子有些发热。她眨眨眼睛,向甄钰笑道:“我还以为今后再也尝不到宫里膳食的滋味了呢!却没想到父皇给我挑了这么好一个御厨。” 甄钰笑道:“皇上和皇后心疼公主,这是公主的福气!等公主到了南越国,还不知有多少美味佳肴等着公主呢!” 福清公主一笑,心境亦开朗了两分。 两人用好晚膳,那份汤已经有些凉了,带着海味的汤一凉下来便隐隐的透出些许腥味,福清公主只闻了闻便蹙蹙眉不喝了。 二人用好,福清公主便命嬷嬷宫女太监们自去用饭,自己和甄钰在次间里说话,只留下秋心、秋朗在外边守着伺候。 “甄姐姐,我心里真高兴。”福清公主手中握着茶盅,眉目尽皆舒展,唇畔勾出一抹满足恬淡的笑容,透着无尽的轻松和自在。 甄钰一时有些恍惚,好像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在福清公主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也许,这才是她的本心。 “南越王一定会对公主很好的!”甄钰由衷的笑道。 福清公主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那张似熟悉又陌生的容颜,垂眸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底一黯,叹道:“可惜,我只是觉得有点儿对不起父皇。甄姐姐,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怎么会呢?”甄钰忙道:“公主不要这么想,皇上英明神武,自有主张,公主到了南越国,开开心心过日子最重要。” 福清公主有些愧疚的望了望甄钰,低声道:“其实,我虽然舍不得甄姐姐,可也并不想让甄姐姐陪着,毕竟这路途太遥远了!还有二皇兄也是。可没想到皇后当众这么一提,便是父皇也不便拒绝的。” “我明白,”甄钰淡淡道:“定郡王和计将军也不是轻易能够叫人算计了去的,又有南越国使者同行,公主且安心便是。日常起居,公主还是用风嬷嬷、琥珀玛瑙她们的好,小心些总是好的。” 提起这事福清公主便忍不住一肚子火,面色也沉了两分,冷声道:“那个徐嬷嬷,我一看见她就讨厌!偏偏她还是内务府指派的首席女官!哼,说是内务府指派,谁知道其实是谁指派的呢!” 甄钰笑了笑,说道:“公主也不必心急,到了南越国,天高皇帝远,那时谁管的着谁?那还不是公主的天下?” 福清公主猛然醒悟,不觉咯咯笑道:“我可是让她气得昏了头了,亏得甄姐姐提醒!姐姐说的不错,我不管她带着什么任务或者目的,到了南越国,她就只能有我一个主子!” 毕竟是自己的陪嫁,又是内务府“千挑万选”的首席女官,若是真的把事情闹得大了,难免让南越国宫人生出什么想法。人家看到她连陪嫁都下死劲的修理,怎么能不心寒?还怎么敢放心在她手下做事?倒是便是无事也要闹出点什么来! “今晚那道汤,是不是有问题?”福清公主微微舒了口气,抬眼问道。 甄钰轻轻笑了笑,长长的睫毛微微扑闪,说道:“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那道汤只不过被人掺了水。” “掺水?”福清公主深为诧异,愕然道:“这,这是何意?”掺水又不能吃死人,何必多此一举? 甄钰说道:“若是公主用了,恐怕会腹泻生病,那大半的菜肴里有两样配料正是同这汤的材料相冲,严重起来,明儿恐怕便走不了了。公主你想想,刚刚离京头一晚,公主身子便出状况耽搁赶路,南越国的使者一行心里会怎么想?而且,这也是不吉的兆头。” 不得不说这人心机果然深沉,公主离京的头一晚便闹得大病一场,南越使者心中定然不快,认为不吉,若是这病再在有心人谋算下再拖上那么几日,或者索性捅回京里,闹得咋咋呼呼,将来福清公主到了南越,形象在当地百官民众心中亦大打折扣。 平头百姓家嫁闺女都还讲究个顺顺利利、吉利吉祥的好彩头呢,何况皇家? “好大的胆子!”福清公主俏脸一沉,恨道:“我本以为离了宫便是离开了是非窝,没想到她们真是好本事!这随行的队伍中竟隐藏着这样的祸心。” “无论此人是谁,都是公主的陪嫁,在公主到达南越国、与南越王成亲入主王宫之前,最好都不要动此人。”甄钰轻叹。 福清公主忍气点点头:“姐姐说的对。这是陪嫁,路上出了状况是不吉利的,为了这么些人影响了本宫在南越国的形象和名誉太不值得!回头我会跟二皇兄还有风嬷嬷打声招呼,让他们暗中留意着便是,等到了南越国,大典之后,一并算账!这害群之马若不除了去,将来还有的添堵的时候!” 甄钰见她俏脸一沉,凤目凛凛,威仪立生,颇有几分母仪天下的风范,不由得掩嘴“扑哧”一笑,取笑道:“王后娘娘威武!娘娘英明!有娘娘在,那小小的害群之马哪里逃得过娘娘的眼睛!” 福清公主面上大热,不依的身手咯吱甄钰,笑道:“好啊,姐姐你竟取笑我!” 甄钰大笑躲闪。 两人闹了一阵,福清公主叹道:“姐姐你说,我这算不算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里了!”南越国虽然只是大夏的一个附属小国,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后宫美人嫔妃想必不少,这将来,还真少不了各种的勾心斗角。但愿她没有看错人,但愿赵奇对她有那么一两分真心。rs 第380章 甄钰目光闪了闪,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公主金枝玉叶,又有皇上做后盾,又是正宫娘娘,谁敢给公主气受?”话虽如此,可哪个女人愿意与人共享自己的丈夫?突然想到计世宜,甄钰心里便觉得有些添堵。她是不是该跟他好好谈一谈? 福清公主随之一笑,说道:“姐姐说的对,至少宫里头做主的是我。”赵奇纵然再喜欢她,毕竟也是一国之君,她不是一个喜欢给自己添堵的人,有的事情自然应该早早的看开,不过—— “我曾经也很希望甄姐姐能够做我的嫂子,可是现在想来,还是不要做的好。甄姐姐应该找一个可相待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子。” 甄钰心头大震,勉强笑了笑,说道:“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只有天才晓得在哪里呢!” 一生一世一双人?爹和娘曾经差点儿也是这样的吧?可是结果呢?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家里还不是抬进了姨娘?与其后头再失望,倒不如不曾希望过,可心底为何却又隐隐的期盼着呢? 甄钰顿时心里有些烦乱起来。 福清公主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微笑道:“时候也不早了,甄姐姐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姐姐身边有秋心和秋朗,想必无事,若是不够,再从我这里调两个人过去?” 甄钰忙道:“不必了,有她们俩就够了。院子里还有两个驿丞安排的粗使跑腿丫头呢!只是住一晚上,不碍事的。” 说话间风嬷嬷等也都回来了,于是甄钰便起身告辞去了。 回到小偏院中,推开门进了屋子,顿觉冷如冰窖,屋里只一角拢了一个半人高的三脚紫铜火炉,里边的火也是半燃不燃的,两个粗使丫头在门房里烤火聊天,开了门送她们主仆回屋之后便自动的退下了。 秋朗去摸桌上的茶壶,也是冰凉的。 “这是怎么弄的!她们也太过分了些!”秋朗柳眉倒竖,登时勾起满腔的火气,气道:“姑娘等着,我去教训她们一顿!” “算了!”甄钰皱皱眉,说道:“咱们只是住一晚上,别多事了。” 联想到晚膳时的汤,还能不明白有人故意暗中使绊子?没准人家就等着她们闹呢!这种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主要看遇到的人是个什么脾性、什么心情了。 有那脾气大、自尊心强的,觉得自己人格受到了侮辱,一时吵闹大嚷起来,到时候人家小丫头跪着哭着请罪,只说一时忙乱忘记了,反倒显得自己太刻薄、有**份,倒不如悄悄的处理了好。 “他们这是什么态度!屋子是冷的,茶水也是冷的,分明就是不把姑娘放在眼里!这起子踩高拜低的奴才,就是欠教训!”秋朗仍自忿忿。 甄钰“扑哧”一笑,说道:“这算得上什么事呢,出门在外哪儿那么多讲究呢!你还当在府上呢?”说毕又正色道:“咱们陪同公主一行,事事都得顾全公主的体面,不得莽撞生事,明白了吗?不然岂非连公主的名声都带坏了?同行还有南越国的使者,让人家心里怎么想?” 秋朗怏怏应了声“是,姑娘。”秋心略微琢磨甄钰的话,却是惊了一身冷汗,敛了敛眉垂下了头。 “秋心,你去吩咐那两个小丫头弄些碳来,热茶也要一壶,再让厨房送些热水过来,洗洗脸准备安歇吧,明儿一早还得赶路呢!秋朗你将这炭炉挪到卧室里去,晚上你们姐妹便与我一起在卧室中睡吧,外头太冷了。”甄钰吩咐道。 在府中时,甄钰从来不让丫头与自己睡在一个房间里,无论是脚踏、地铺还是罗汉榻,她不喜欢有人一直盯着。可是这会儿在这驿馆中,情况的确不怎么好,她总不能让她们姐妹去睡冷冰冰的厢房。 秋心、秋朗也想到了这一点,姐妹两个分头各去做事。秋心倒还没什么,秋朗脸色却更沉了两分。 好在那俩粗使丫头还算是好,让拿的东西都拿来了,除了后头厨房仆妇抬过来的洗脸水不太热之外,没有再闹什么闹心之事。 一宿无话,次日起了个大早,梳洗妥当,简单用了些膳食,便又开始了赶路。 不想,甄钰忍了两日,每到驿馆投宿时,几乎同样的情况总是发生,虽不是大凶大恶,也够让人心里添堵恶心的。 这一日到了黎州驿馆,甄钰终于不忍了,面色一沉,坐在当中的官帽椅上,吩咐小丫头将驿丞夫人请来一叙。 驿丞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驿丞夫人一听说甄姑娘请去说话,顿时面露喜色,穿金戴银好好的打扮了一番,方在贴身嬷嬷丫鬟的陪同下大驾光临。 “论理妾身该主动来给甄姑娘请安的,又怕甄姑娘嫌弃臣妾一个老太婆不识趣不敢来打扰姑娘!姑娘一路上可好?在这儿住的还习惯吧?”驿丞夫人一进门便笑吟吟的屈膝福了福身,向甄钰客气道。 “倒是我给夫人和府丞大人添麻烦了才是!”甄钰抿唇笑笑,起身抬了抬手,而后两人一起复又坐下。 这位驿丞夫人,看起来四十来岁,白白胖胖的一张圆脸,眼睛狭长而细,柳眉也细细的描摹着,梳着油光光的元宝髻,插戴着赤金蝙蝠寿桃钗和翡翠珍珠珠花,一袭青金色暗花缠枝莲纹的对襟上袄和八幅袄裙穿在身上十分合体,透着端和大气。 “哟,这怎么敢当呢!甄姑娘快别说这话,妾身要羞愧死了!”驿丞夫人以帕掩口咯咯笑了起来。 “夫人自然当得起!”甄钰微微笑了笑,抬眼向秋心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上茶。” 秋心忙答应一声,斟了盏茶亲手奉给驿丞夫人,含笑道:“夫人请用茶。” “多谢姑娘!”驿丞夫人见秋心穿着打扮皆是不俗,明白是甄钰身边得用的人,也不敢摆七品官夫人的架子,微微欠了欠身,双手接过了。 “闲来无事,长夜漫漫,特的找夫人过来聊聊天,不会打扰了夫人休息吧?”甄钰又笑道。 “不会、不会,这是妾身的福气,怎么会呢!”驿丞夫人满脸是笑,顺手揭开茶碗盖子,顿时一愣,整个人明显滞了一下。 秋心便笑道:“这黎州的风俗就是不一样,这样的天气喝茶都喜凉的!这儿的人身子骨可真是好呢!” 驿丞夫人这时方感觉到这屋子里一片冷清,连一盆旺火都没有,原先她满心兴奋不觉的,现在回过神来,身上立刻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听了秋心这暗讽之言,又悄悄瞟了瞟甄钰似笑非笑的表情,顿觉透心的凉。 “这些奴才越来越不省事了!”驿丞夫人忙放下茶碗,起身敛神垂首陪笑道:“也不知是哪个奴才这么大胆,竟敢如此怠慢甄姑娘,真是该死!都怪妾身疏忽大意,还请姑娘恕罪!”驿丞夫人说着偏头瞪向身边的心腹嬷嬷,咬着唇低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甄姑娘送炭火、热茶来?怠慢了甄姑娘,回头我一个个揭你们的皮!” 那嬷嬷忙敛神屏息连连应是,忙忙转身去了。 驿丞夫人这厢方回过味来,这大晚上的甄钰好不好将她叫来做什么?原来聊天是假,让她体验体验待遇是真! 驿丞夫人不由得暗暗狐疑:这些费用都是官中出的,又不用自家掏钱,自家相公没有道理如此怠慢甄姑娘,这中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甄钰见她都这么说了,便也笑道:“驿丞夫人客气了,许是驿馆中一下子来人太多,这上上下下的人手不够,一时也难免有找料不到的地方,我哪儿会那么小气呢!夫人您呐,言重了!” 驿丞夫人心头略松,打起满脸的笑容陪着小心说话,直到嬷嬷领着人送了热茶、添了炭火,她才起身去了。 “这一回,可算是消停了吧?”秋朗只觉得心中大畅,笑道:“前日姑娘便该给她们点颜色看看,省得这么欺负人!” 次日午间打尖时,计世宜冷不防找了机会往甄钰身边过来,甄钰一怔,本能的想避开,脚下情不自禁却停了下来,淡淡的瞧着他朝自己走过来。自己是公主身边陪同的人,计世宜是随行护送的侍卫,话说,稍微互动、说几句话想必也无人能说什么吧? “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计世宜轻声问道。 甄钰有些微怔,疑惑的望向他。 “我听说昨晚你请了驿丞夫人过去聊天。”计世宜乌黑幽深的瞳仁望向她,笑了笑。如果没事,他可不信她会有兴趣请一个人过中年的妇人前去说话。 甄钰听他提起这事不觉抿唇微笑,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一点儿小意外而已,已经没事了。” 计世宜小声“嗯”了一下,又道:“送嫁的队伍中有不安分的人、公主的陪嫁中也有,我和定郡王已查出了些端倪,已经派人暗中监视着了,只是暂时还动不得他们。这一路上你和公主多加小心,遇上什么事让秋心、秋朗去找岐山,别自己扛着。我那边要看着的很多,我也没法时时刻刻呆在你身边保护。” 计世宜说着,有些愧疚望了她一眼。 甄钰心中一暖,笑道:“你职责所在,不必念着我,放心,有秋心姐妹在,我不会有事。何况,南越王那么重视公主,也没人敢拿公主来开玩笑!” 计世宜明白她言外之意,笑道:“你放心,我和定郡王已经有了主意了,回程的时候一切都会妥善安排。 甄钰顿时放下心来,她就知道,计世宜和夏见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等到事发前夕才做准备呢?他们天生就是善于未雨绸缪之人。 “我先回去了,在这儿呆的太久恐惹人闲话,对公主影响也不好。”甄钰一笑,向他点了点头去了。 计世宜看她去了,方转身回转。 至此之后,这一路上虽然冷不丁偶尔发生一起两起小意外,不过总的来说还算风平浪静。不知不觉在路上已经行了将近两个月,时至四月中旬末,南方的气候已经很是炎热了,大有上京酷暑的势头。 这一日行至珉州驿馆,还有三日的路程,便可到达南越国了。 南越王为了表示自己对公主的仰慕和尊重之情,特意派遣了一队侍从亲随来到了珉州拜见伺候公主,且犒赏送亲队伍。 南越使者求见福清公主之后,便禀了此事,福清公主还未说话,一旁的徐嬷嬷却绷着脸淡淡道:“公主如今尚未进入南越国,还是我们大夏的公主,怎么好让南越国的宫人伺候?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南越王若是真有此心,便着人在边境候着便是!” 言下之意,暗讽南越国僭越了,巴结讨好得过了头! 南越使者面上顿时一红,有些尴尬的望向福清公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位姑姑说的也是,实在是我王太仰慕公主方如此行事,不想却坏了规矩。既如此,下官叫人将她们带来的新鲜水果、小吃进献公主,人便打发回去如何?” 福清公主不由暗恼,徐嬷嬷一板一眼,看似公正,可她这样将南越国的人都得罪了,将来受罪的还不是她?她一个奴才,大不了脖子一缩,谁还会找她晦气不成,而她这个公主,不免给人留下傲慢的印象。若不是她与赵奇私下见过面,没准赵奇都会因此而不喜她! “徐嬷嬷,放肆!”福清公主且不回答南越使者的话,顿时面沉如霜,一双清水眼瞪着徐嬷嬷,显出从所未有的凌厉:“本宫看你是昏了头老糊涂了!枉你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也是个办老了事的,竟连个尊卑上下都不分了?本宫还没有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来开口?” “公主——”徐嬷嬷吃惊的抬起头瞪向福清公主,一时间被堵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这一路上,无论她说什么,福清公主总是笑吟吟的照办,以至于她的心里越来越轻视公主,也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她好拿捏、觉得自己能够做的了主。不想这一次当着南越使者的面,竟如此不留颜面的斥责于她! “还不下去!”福清公主冷冷道:“本宫看在你有了年纪的份上,不同你一般见识,自己下去按宫规领罚吧!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是,老奴告退。”徐嬷嬷满腹委屈不甘,却不敢跟此时动了真怒的福清公主顶撞,老老实实的下去了。 福清公主神色缓了一缓,和颜悦色向南越使者微笑道:“徐嬷嬷做事极认真、人也极好的,就是直肠直肚不懂变通,赵大人不要同她一般见识。这既然是南越王的好意,本宫怎好拒之门外,便请她们进来吧!本宫初来乍到,心中颇为惶恐不安,传她们进来同本宫讲讲南越风俗人情,倒是正好!” 南越使者听福清公主这么说,显然是十分看重南越的意思,心中顿时大为激动,兴奋得双颊都有些发红,忙笑着连连道:“是,是,下官这就领她们进来!她们都是我王亲自挑选、经过训练的,人人熟知南越民俗且懂得大夏言语,公主您有什么话尽管问她们便是!” 福清公主一笑,抬了抬手示意。 南越使者磕了个头告辞出去,不一会领了六位大夏装扮的南越女子进来。 这六人皆是一样的装束,穿着白绫长裙,过膝银蓝马甲,领口和袖口绣着缠枝白梅花,挽着干净利索的双挂鬓,除了皮肤有些微黑,瞳仁有些深之外,与大夏人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这六人按着大夏的规矩从容上前,分列两行向着福清公主跪下,俯首叩头:“奴婢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福清公主微笑着抬抬手道了声“平身”,抬眼打量过去,这六人模样儿周正,气质稳重,举手投足之间干净大方,心中暗暗赞了两句,便笑着简单客套了几句话,便命风嬷嬷安排人带她们先下去安置。 六人行了礼,一径去了。 晚膳时,便有两人跟着琥珀等过来服侍,福清公主倒是一怔,笑道:“你们也太小心了,今儿歇着便是,又过来做什么!” 鹅蛋脸的那位姑娘上前笑道:“我王吩咐奴婢们是来伺候公主的,怎敢躲懒?奴婢叫梨花,她是杏儿,奴婢们在这儿候了两日了,用不着歇着,倒是公主想必是累着了,用了膳便请公主早早歇息吧!” 福清公主喜她言语爽利、进退得体,便笑着应声,甄钰一旁也打趣笑道:“你们南越的姑娘都是这么大方得体么?公主真是好福气!” 梨花和杏儿相视微微一笑,上前替她们布菜。 二人对膳食显然颇为精通,瞧了瞧上来的菜色,当即就指出了两道不合时宜,命人端了下去,向福清公主和甄钰解释了一番。 福清公主和甄钰相视一笑,心头俱是一松。这一路上来,为了防范有人还在膳食上动手脚,基本上每顿饭两人都是只捡其中一两道简单寻常的下筷子,地方孝敬的特色菜肴等连碰都不碰,如今有了这两人在,想必能够吃上几顿安稳饭了。 赵奇派来的人,她们还是信任的。 一时用过了晚膳,梨花又端上两盏加了乳酪的龟苓膏,浓黑滑腻的龟苓膏盛在甜白瓷的荷叶边小碗中,散发着沁人心肺的药草香味。 “这是什么东西?”福清公主从未见过此物,不免诧异。 “龟苓膏,去热降火,这个天气最适合饮用了!”梨花笑着奉上,简单的解释一番。福清公主和甄钰尝了尝,入口稍有苦涩,但余味悠长,清凉入肺,半盏下去,果然觉神清气爽。 “南越国的好东西可是不少!”甄钰笑着说道。福清公主将来是要在南越国生活的,融入当地的饮食习惯是笼络人心、获得认同最便捷也最有效的方式,甄钰自然要不余遗力、不放过任何机会与她唱和。 “说的是,别有风味,本宫从前还从未尝过呢!”福清公主用帕子拭了拭唇角微笑道。 梨花和杏儿见她们喜欢本地的食物,果然十分欢喜,由不得滔滔不绝的向二人介绍起南越国的吃食来,说了好大一会儿。又捧出几样干果蜜饯请二人品尝,甚为遗憾如今只才四月,大多数水果尚未成熟,不能奉与公主。 甄钰见她们恨不得一下子把南越国最好的东西统统奉给福清公主,忍不住好笑,故意叹道:“这有什么,等到了月份,你们好好孝敬公主便是,只是我却可怜了,那个时候早就离开这儿了!” 杏儿娇憨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忙挽留道:“甄姑娘难得来一趟,不如多住些时候岂不是好?这样我们公主也不寂寞!” 甄钰听了这话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用帕子握着嘴笑道:“唔,‘你们’公主若是留我,我再考虑考虑罢!” 众人一怔,不由得都笑起来,杏儿一呆回神,也垂着头不好意思笑了笑。 三日之后,来到了两国交界的永和镇,有一条叫做永清河的河流在镇外十里处蜿蜒流淌而过,过了这条河,便是南越国的疆域。 到达永和镇时,是中午之前。 依照南越国的规矩,迎亲是在晚上,于是众人便在镇上临时搭建的行宫安顿下来,等两日后的吉日送福清公主出嫁。 过了永清河,踏上南越的国土,福清公主便不再是福清公主了,而是南越国的王后! 心念及此,福清公主的心头顿时泛起一丝淡淡的哀凉与冷清。旋即又自失一笑,毕竟,比起古时那些盲婚哑嫁远赴塞外和亲的公主,她的幸运已经不是一点两点了,人总要学会知足。 这一日福清公主特意差人去请夏见泽过来一同用膳,这一路上外松内紧,他们几个都不敢有半丝儿掉以轻心,此时已经到了永和镇,此地早有重兵清除把守,几个人也可暂时放一放紧绷的心情了。 况且,错过了这两日,将来兄妹俩想要再见亦是难上加难。 夏见泽也是同样的心思,早早的便到了福清公主院子里,陪着她说话。甄钰过来见到他也在此,怔了怔,仍是走了进来,大大方方的上前行了礼。 夏见泽见她眉目间透出的疏离更甚从前,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去,心中更添两分烦躁。rs 第381章 “这一路上幸有甄姑娘陪伴阿媛,甄姑娘辛苦了!”夏见泽声音有些发冷,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就这么说了。 甄钰微微一笑,说道:“君有命,臣女亦自当遵从。况且臣女与公主的情分摆在那里,这是应当的,郡王言重了!倒是郡王,抛下娇妻不远千里送公主出嫁,兄妹手足之情深令臣女着实感动!想必公主与郡王有诸多别离之情要诉,臣女便不在一旁打扰了,臣女告退!” 甄钰说毕,向福清公主和夏见泽施礼姗姗退下。夏见泽身侧的手紧了紧,面上微微抽搐了两下。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间有一种愧疚心虚的感觉。 福清公主早就知道自己的二哥喜欢甄钰,亦知道甄钰并不喜欢二哥,此时见二哥这样心里暗叹。 如果说,先前她也曾希望甄钰能够当自己的皇嫂,此时却半分这样的心思都没有了。 有父皇的暗中扶持,加上二哥本身的能力和渐成的羽翼,将来这皇位的归属在她这个局外人的眼中已经是毫无疑问、板上钉钉之事了。 生在皇家无可选择,所以如今从一个牢笼去到另一个牢笼,将会过着跟从前一样的生活,她也只能认了。但是她不希望自己的闺蜜也跟自己一样陷入这等境地。 将来二哥继位,甄姐姐若是跟了她,岂不是也要一辈子困在那个牢笼之中?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二皇兄,”福清公主微笑着轻轻开口,拉回了夏见泽的视线。看到夏见泽看过来的视线,福清公主有意无意含笑道:“甄姐姐说的对,倒是我先前不曾想到呢,二皇兄才刚刚娶了侧妃,便要为了我的事情离京千里,妹妹在这儿向皇兄说声抱歉。” 夏见泽一怔,心头微囧,别过眼光蹙眉无奈道:“怎么你也这么说呢!” “我说的是事实啊!”福清公主眨了眨眼睛,玩笑道:“那两位小嫂子还不知道怎么在心里埋怨我呢!等二皇兄回去的时候可要帮我好好解释解释,哦,还有啊,也不知她们喜欢什么,到时我得备一份大大的礼!” 夏见泽听了心头更是堵得慌,说道:“不就是两个侧妃,妾而已,算的了什么?你呀,不用多心!” 福清公主听他这么说不禁怔然,忍不住为那两位女子有些不值,于是沉默了下来。 夏见泽许是亦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儿过分,便又缓和了语气苦笑道:“我并不想娶她们,你知道的,我喜欢的是——” “二皇兄,无论如何她们总是进了郡王府的门,这一辈子便是皇兄你的人了。”福清公主叹道:“你忍心让你喜欢的人陷入后宫无休无止的争斗吗?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喜欢心中充满算计的她吗?就算二皇兄不喜欢那两位小嫂子,那又如何?也抹杀不了她们存在的事实!将来二皇兄为了各种原因纳在身边的只会更多,你可想过你喜欢的人她心里会是什么滋味?你忍心吗?” 夏见泽顿时怔住了,脸色骤然发白。他不愿意去想的问题突然一下子被福清公主撕裂开来,淋漓尽致的展现在面前,这令他一时脑中混乱一片,陷入混沌的失控中。 “那么你呢?”夏见泽颇有两分恼羞成怒盯着福清公主道:“你不是就要嫁给南越王了吗?你不会忘了,他也是一国君王、也有三宫六院吧?妹妹,你既会这么说,你能受得了吗?” “嗡!”的一下,福清公主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浑身血液仿佛被抽干了似的,怔怔的望着夏见泽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他还是那个疼她、护她的哥哥吗?她明明知道她没的选择、明明知道在所有的选择中她只能选择这个看起来相对最好的结局,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阿媛,”夏见泽见了她目光直直的模样,顿时醒悟过来,心头一阵愧疚歉意,张惶着双手无措道:“阿媛,我,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 福清公主强打起精神,勉强笑了笑借以掩饰脸上的苍白:“二皇兄不要这么说,我只是不想看到皇兄将来后悔。” “咱们不说这个了!”夏见泽笑了笑,说道:“还有两**就要踏上南越国的地界了,咱们兄妹该说点儿高兴的才是!” 福清公主知道他仍然坚持自己的固执,心中苦笑,也只得暂时放弃了劝说。 很快便到了入境这一日,用过午膳,福清公主便开始沐浴、更衣、盘发、上妆,大红的龙凤呈祥灵芝云纹三重深衣迤逦曳地,高高盘起的飞凤迎仙鬓用如意头金钗固定,带上垂着金色流苏的九凤宝冠,娥眉细描,朱唇红润,一双大大的杏核眼被垂在额前的流苏遮盖,若隐若现的露出一抹微光。此时的她,光华无限,亦威仪无限,从公主到王后的转变,仿佛只在这一瞬间。 琥珀、玛瑙一时都看呆了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凛然大气、气势如虹的女子就是她们那个娇蛮的公主!就连从小把她带大的风嬷嬷也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然后悄悄的抹了几把眼角:她的公主,终于长大了! 经过一系列的仪式之后,福清公主便端坐在暂时布置起来的“闺房”中静静等候晚上的到来,甄钰穿着茜红金线挑绣宫装陪在她身边。 屋子里放置了冰盆,又有宫女不停的打着扇,一阵一阵的燥热仍将福清公主逼迫得满脸通红,细碎的汗珠不时从额上、双颊流下,管化妆的女官急得也满脸是汗,不停的在一旁忙碌着,替她轻轻擦拭面上的汗珠、补妆,一刻也不曾停下。 福清公主无奈苦笑强忍着,若非此事关系到她一生的幸福,这种规矩她还真不要忍了! 天终于完全黑了下来,浅浅的一末下玄月挂在天际,散发着淡淡的朦胧的光芒。地上,从驿馆门口一直到永清河两岸,铺着黄沙的道路两侧早已站满了送亲迎亲的队伍,手中的火把将黑夜照得通亮如昼盖过天上的月华,偶尔有火焰“噼啪”作响,爆出四射火星。 外围,仍是佩戴刀剑、甲胄鲜明的侍卫们,没有半点放松的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福清公主蒙上了红盖头,由喜娘一左一右搀扶着,在宫女们的簇拥下一步步出了门去,登上了阔大的凤辇,辘辘车轮转动声中,伴随着悠扬喜庆的鼓乐,缓缓而去。 这一回,是真的离去了…… 对岸的迎亲人群远远看到公主的凤辇行来,不由得发出一阵阵欢呼,在这宁静而又火热的夜晚,令人的心情更加振奋了几许。 福清公主隐隐听见,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未来的生活,也许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 凤辇过了长桥,河畔广地上迎亲的南越国人齐齐跪拜了下去,“公主千岁!王后千岁!”的声音响彻长空直达九霄。 在这震天热烈的呼喊声中,福清公主的心情不自禁激荡起来,纤细白皙的手紧紧握着,身子微微的颤抖,脑子里来回往复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她的子民,是她的百姓! 身着大红团纹华服的唱礼官抬起手挥了挥,示意众人噤声,随后便悠长嘹亮的唱起赞歌来,福清公主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但心里却感到暖融融的充满着温情,如在云端般的幸福。 唱完了歌,两名喜娘一左一右的将她扶着缓缓走下凤辇,欢呼声又一轮如潮袭来几将人淹没。 随着一系列仪式的完成,虽未与南越王行礼,福清公主南越王后的身份已经算是确定下来了。夜空中焰火大盛,绽放着璀璨无限的光华,这是南越人在向世人宣告他们王后的归来。 一切结束之后,福清公主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久久不能平静的兴奋心情卸妆安歇,还有两日的行程,才到南越都城南都。 届时,盛大的婚礼将在南都举行,而南越王赵奇将出城十里迎接他的新娘。 福清公主怔怔的望着宝红刻丝缠枝榴纹的联珠纱帐,脑海中往复回放尽是方才的情景,翻来覆去不能入眠。淡淡的清凉甜香在空气中弥散着,沁入肺腑,一片惬意。 屋中突然想起轻微的脚步声,福清公主一惊,提了口气正欲相问是谁?联帐轻动,一个男子低沉磁性而略带笑意的声音道:“别怕,公主,是我。我是赵奇。” “你——”福清公主一愣,顿时吃了一惊,脸脖子顿时大热飞起两团红云,忙道:“你,你怎么来了?” 赵奇以为是福清公主害羞,笑道:“我混在随行队伍里就来了,已经来了好几天,怕你恼没敢出现,只在暗处看了你几眼。” 福清公主心下既甜且窘,脱口就道:“那你现在怎么——,怎么又来了?” 赵奇笑道:“行过了仪式,你便是我的王后了,我要见自己的王后,有何不可?” 福清公主顿时语塞。 “公主,我能见见你吗?”赵奇眼巴巴问道。 福清公主心一软,叹道:“你出去等等,我这就起来。” 赵奇轻笑一声,依言退到了屏风后边。rs 第382章 福清公主坐起身,伸手将叠放在床头的大红云纱宫装穿上抬手将一头青丝轻轻拢了拢,抬手轻轻拨开帐子,粉颈低垂,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穿了鞋下床。 赵奇耳目清明,早已听见动静,不等她出声已闪身出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笑道:“阿媛,我好想你!” 福清公主惊得忙捂住嘴挡住欲出的惊呼,急道:“你、你——” 赵奇将她拥入怀中,头埋在她柔软细嫩的颈窝中轻轻的呼吸,柔声道:“阿媛,让我抱抱。” 福清公主被他紧紧拥在怀中动弹不得,双颊顿时爆热,颈窝一阵凉一阵热,身子被他充满男性的气息包围着差点儿没酥软下去。 赵奇感觉到她的变化,将她抱得跟紧了些,有力的双臂将怀中的娇躯紧紧揽着,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俯头低声道:“这些日子过的怎样?想我了吗?” 福清公主想起在宫里度过的最后那些时日,危机四伏,无人可依,步步谨慎,战战兢兢,顿时眼眶一红,眼睛用力的闭了闭,哽咽道:“我,我以为你早就不记得我了!” 她和他之间,主动权从来就不在她的手里,她能做的只是等待。与其满怀期望的等待或许将要承受失望绝望之痛,还不如心如止水来得更划算。 被动地位的她,怎么敢想他? “别哭,别哭了,”赵奇轻叹一声,轻轻放开了她,双手轻轻的捧上她的脸,借着昏暗的灯光静静的凝视着这张娇俏若三春桃花的脸,肤如凝脂,眸光盈盈,细眉如笼烟雾·楚楚可怜处又见隐隐的倔强。 他怎么会忘了她?夜闯禁宫那一晚,他便注定忘不了她。她明明害怕得要命,脸都白了,却那么倔强的咬着唇瞪着他·宁可死也不肯屈服。他不是传说中那个娇纵刁蛮被宠坏的花瓶公主,她有血有肉有能够打动他的灵魂! 福清公主忍不住低泣出声,泪珠大颗大颗的溢出眼角,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强硬的将脸从他的禁锢中扭了出来,别过一旁,有些慌乱的抬起袖子擦拭。 “阿媛,”赵奇轻叹·舞剑弄刀略带薄茧的手怜惜的为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温言道:“对不起!我虽然继了位,但是朝中局势未稳,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做。手头的急事一忙完,我便派了人去上京提亲,看起来仍是去的晚了。” 赵奇不由有些懊恼。 福清公主心中略宽,笑了一笑说道:“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你的人去的并不晚,恰到好处·真的!” 大夏虽然帮助他从先前当权的奸妃伪王手中接收权力,但国内的形势却只能靠他自己摆平,大夏插手越多·没准引起老臣反感,对他越不利。这一点他也很清楚,所以内部的事宁愿自己多花时间和精力来解决,或安抚施恩或永绝后患,一件件都要亲力亲为,花了近一年的功夫,才真正的将局势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彻底铲除了敌对余党。 “是,不说了,不说了·”赵奇见她笑了心情也好了许多,笑道:“阿媛,我会好好补偿你,对你好。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你想欺负谁就欺负谁!” 福清公主听着前边心中甚甜,后一句却令她哭笑不得的抬起眼来·“扑哧”一笑,偏着头笑问:“当真想欺负谁便欺负谁吗?欺负你也可以?” 赵奇闷声笑起来,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她圆润小巧的耳垂,在她耳畔暧昧低声笑道:“唔,你现在便可以欺负我······” 福清公主双颊大热,用力将他推了一把:“你,你胡说什么!” 赵奇哪儿把她这么点力气放在眼里,这一下跟挠痒痒差不多,脚下只是象征性的向后动了动,瞧着眼前这张宜喜宜嗔的脸,娥眉微蹙,乌发如云,菱唇饱满红润,粉颈纤细洁白,他突然感觉身子有些燥热,心里也痒痒的起来。 他目光不自觉往旁边移了移不敢再看她,手上也松了松,笑道:“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儿一早就赶回南都,两天之后,咱们就能再见面了。这几日你辛苦了!” 福清公主轻轻点头嗯了一声,突然靠在他怀里,用力圈着他的腰,低声道:“赵奇,我舍不得你!” “阿媛!”赵奇脑子里轰的一下,再也抑制不住汹涌澎湃的情欲,低哼一声不由分说勾起她的下颔吻住了娇唇。 福清公主娇吟一声,整个人身不由己的贴靠在他身上,雪白的贝齿被他灵巧的舌撬开、掠夺,不自觉回应,吻得难舍难分。 怀中的人几乎软成了棉,赵奇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指尖怜爱的抚上微张娇喘的红唇,忍不住又轻轻啄了一下。手指描摹着她美丽的五官,轻叹道:“你乖乖的睡吧,到了这儿,一切都交给我!”说着打横抱起她朝床榻走去,轻轻的放在床榻上,目光扫过玲珑有致的娇躯,少女的馨香似有若无窜入鼻端,赵奇心跳猛然漏了两拍,忙拉过薄薄的锦被替她盖上,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笑道:“山间晚上颇凉,小心别受凉了。我先走了,你快点儿睡吧!” 福清公主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帘帐轻晃间,眼前已经不见了人影。她动了动锦被下的身子,心里没来由的感到无比踏实,抬手轻轻抚了抚脸颊,仍旧火辣辣的触手生烫,顿时有些慌乱的忙移开了手,嘴角勾出一抹微笑。 次日起了个大早,依旧登上了凤辇,缓缓往南都赶去。所不同的是,这一路陪同的除了有大夏的送亲队伍之外,还有南越国的迎亲队伍,越大声势浩大,沿途经过城镇,惹来无数百姓围观。 经过城镇时,福清公主略微沉吟,便命宫女将凤辇两旁、前方的帘帐拢至一旁。两名宫女不敢违抗,遵命照做。 南越国百姓见凤辇中的王后露出了真容,衣饰光彩夺目·凤冠璀璨,深衣雍华华贵,气质高雅端坐正中,面上带着善意的微笑目视招呼·无不精神大震,不由自主跪拜下去,“千岁千千岁”的呼声响彻天际,将后头车轿中的甄钰、徐嬷嬷、风嬷嬷等都一跳。 中午打尖时,徐嬷嬷很不痛快的对福清公主表示异议,绷着脸说道:“公主,您是大夏的公主·代表的是大夏的脸面。公主金枝玉叶,怎么好让那些个粗鄙的平民百姓看了去!回头人家口里不三不四的议论什么,那成何体统!公主下次万万不可如此!” 福清公主顿时拉下脸来,冷冷道:“徐嬷嬷这叫什么话?入乡随俗你懂不懂?本宫如今已是南越国的王后,遵从当地的习俗有何不妥?嬷嬷若是觉得屈了大才,不如本宫写一封信给母后,让嬷嬷随二皇兄他们回去吧!本宫这里委屈了嬷了!” 徐嬷嬷顿时哽住,做声不得。 “看来嬷嬷该好好学学南越国的习俗了·毕竟,今后我们可是要在这儿生活一辈子啊!”福清公主冷冷说道。 徐嬷嬷一股怒火不由得从心头升起,她是大夏派来的女官·代表的是大夏的威仪和体统,皇后曾经千叮万嘱过,说是公主年轻不懂事,又娇纵蛮横惯了,让她可得好好的提点提点,不要由着她胡闹堕了大夏的颜面叫人看笑话! 她还以为公主嫁做人妇了会收敛许多,不想仍是同从前那样!如今还每到南越国王宫她就如此对自己,不趁着现在将她拿捏住一气炮熟,等进了王宫,还有自己说话的地吗? “公主此言差矣·”徐嬷嬷忍着满心的厌烦不耐,一字字肃然道:“公主是大夏的公主,代表的是大夏的国体颜面,天朝尊贵,乃承传前年的礼仪之邦,南越国再怎么样也不过蛮夷之地·公主怎能如此屈就,岂不是叫人看低了公主、看低了大夏?” “住口!”福清公主勃然大怒,冷冰冰道:“本宫敬你一把年纪,不想你竟如此糊涂!这么说来你是打定主意瞧不上这儿的了?也好,本宫这儿庙小,养不起你这尊大佛!你退下吧,什么也不必说了!等二皇兄回朝时你便跟着同回便是!” 徐嬷嬷面色不变,恭敬而疏远的说道:“公主此言差矣,奴婢是公主的陪嫁首席女官,断然不会回去的。奴婢带有皇后娘娘懿旨,不敢辜负皇后娘娘嘱托,定当好好辅佐、伺候公主!” 福清公主气得身子发凉,心中“咯噔”一下,她没有想到,皇后竟然还给了徐嬷嬷懿旨! 原本她想趁机将徐嬷嬷的事一气解决掉,却没料到皇后还有这一着!如此一来,自己反倒不好对徐嬷嬷怎样了,谁知道她手中的懿旨说的是什么?万一闹了出来,给她扣上一个不敬嫡母的罪名,在南越国她也会抬不起头来。 皇后是铁了心要管自己的“后院”了,隔了千里仍不让人安生。 “请公主以后不要再任性。”徐嬷嬷躬身行礼,说完这一句,规规矩矩的垂首退到了一旁。 福清公主的脸色极其难看,冷冷的屏退了徐嬷嬷并余者众人,只留下甄钰,丧气的往椅子上一靠,抱怨道:“甄姐姐,你也瞧见了吧?这个徐嬷嬷怎么竟是如此刻板之人!皇后指了她过来,根本没安好心。照这样下去,南越国宫里的人非让她得罪光不可,我今后还怎么过!” 身边首席女官的态度自然也能够代表她的态度,如此一来,南越国的人怎么能对她没有看法? 甄钰想了想,笑道:“公主也许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些,徐嬷嬷不就是喜欢管事吗?公主多弄些事情出来让她管,她闲不下来,自然也就没工夫盯着公主了!” 福清公主眼睛一亮,嘴角翘了翘,点头笑道:“甄姐姐说的不错!等进了宫自有她忙的了!”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福清公主如期来到了南都,赵奇全副披挂,穿着大红的交领深衣,发束金冠,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出城十里迎接福清公主。 随后祭天地、拜太庙,正式进了南越王宫,礼成。 夏见泽、计世宜等心中同时大大松了口气: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顺顺利利的完成了。可是,回程的艰难险阻·似乎已经在向他们招南越王赵奇心愿得偿,下旨国中大赦,全城欢庆三日。在南都城中举行了空前盛大的晚宴,夏见泽、计世宜和甄钰等都出席参加。 赵奇心中高兴·加上福清公主不舍兄长闺蜜,两人苦留不已,不忍离别。 夏见泽记挂上京,多次推辞欲行,赵奇挽留不住,便欲留他们行猎之后再走。行猎从打围开始,估计得半个月左右·夏见泽想了想便同意了。 赵奇甚喜,索性在宫中划了一处宫殿给夏见泽和计世宜住下,甄钰亦住到了宫中,不时与福清公主作伴。 南越王赵奇对福清公主可算是情真意切,南越后宫中,竟然没有任何的嫔妃侍妾。福清公主大婚次日还等着嫔妃来请安,却被赵奇好好的取笑了一番,两人的感情也越发亲密。 面对福清公主的疑问·赵奇叹了口气,说道:“我母后去得早,身边的人从不敢轻易相信·哪里敢随意收用别人送来的女子?指不定是谁派来的奸细呢!这些年忙着保命还忙不过来,其他的却不曾想过。” 福清公主恍然大悟,同时又有点儿酸溜溜的,悻悻然道:“如今这种顾虑却是不存在了,现在整个南越国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没几个人敢来害你了——纵有这份心也没这份能耐!” 赵奇听她说的颇带酸味,不由得好笑起来,捏了捏她白皙光洁的下颔,意味深长笑道:“唔,本王的王后是在吃醋吗?以前不需要·如今更不需要。”见她仍是一副秀眉微蹙的模样,他不由叹道:“阿媛,你还不明白吗?如果没有莲妃那贱人,我南越国也不会平白多出这么多事——”回想起这些年战战兢兢、剑不离身的日子,赵奇眸中顿时闪过一抹恨意,目光在转向娇妻时又变成了决然:“所以·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的妻子有你一个就够了!” 福清公主听得眼睛酸酸的,情不自禁伏在他怀中半响不做声。 甄钰听她满是甜蜜半含羞怯的说起这事,心里也暗暗替她欢喜。如此说来,就只有那个刻板的徐嬷嬷了,只要妥善解决了这事,相信福清公主在南越国的日子必定会幸福圆满。 猎场苑囿那边正紧锣密鼓的布防安排准备着,夏见泽、计世宜等则天天混在南越王宫中,与南越王畅谈或者比剑切磋,甄钰多半时候陪着福清公主一起消磨时间。 然而,无论是夏见泽他们,还是潜伏在暗处的对手,都知道双方的决战已进入了倒计时,没有几天太平了。 三天之后,在大夏国永州府与瑜州府相交的一个边陲小镇中,出现了五位衣着普通面目也普通的男子。天色已晚,五人要了三间房歇下,命伙计将热水和酒菜一并送入房间。 洗脸之后,肤色顿变其中一人眼泓秋水,眉目如画,不是甄钰又是谁? “已经三天了,看来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的行踪。”夏见泽接过属下递过来的毛巾随意擦了擦手说道。 “但愿如此,”计世宜道:“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下去,他们不动最好,动了,一个也保不住。再过三日咱们到了闵川,也就安全了!” 从闵川回京,一路上所经过皆是大城镇,再没有适合让人暗算下手的地方,而且,闵川那儿已经有三百精锐候着,也容不得人作怪。 就看这两天是否太平了。 “甄姑娘你没事吧?早些休息吧,只怕今晚半夜便要赶路。”夏见泽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中没有什么情绪。 甄钰笑了笑,点头道:“我还好,半夜你们记得叫我便是。”说毕自回房去了。 南越国那边所谓的行猎不过是障眼法,秋心、秋朗以及计世宜、夏见泽身边的亲信心腹全部留在当地不动也是障眼法,只有他们三人外加两位不曾路过面的心腹一同悄悄潜出了南越国,快马加鞭的从山路往上京赶。 夏见泽和计世宜纠结了许久才决定带上甄钰一起走,他们都走了,纵然对方发现上了空城计的当也无可奈何,如果甄钰留下,难免成为泄愤的对象,反倒不如跟在他们身边更加安全。 这三日时间紧迫,每日至少要赶两百里的山路·甄钰并未喊过一声苦,可脸上的憔悴却是人人都看得出来。计世宜见了心里也极是心疼不好受,可是现况如此他也无奈。 第二日平安无事过了山葫芦口,几个人都大大松了口气·只要再平安过了两日,便可无恙了。 这天在嵘何镇投宿,也是日暮将近的时候。几个人赶路并非完全按着时间来算,反而更多是根据地形,总之,是要挑选在午间前后穿过那些最为危险、最容易被人设伏的地方。 客栈中除了他们,还有两三桌客人·三个五个的围坐桌旁说着闲话吃饭。 几人刚刚定好房间正欲离开柜台前,突然听到大堂中传来一阵喝骂声,不觉微微抬头望过去。 只见一位穿着蓝灰长褂、圆脸长眉的中年男子正破口大骂店中伙计,甄钰等细细听去,是那伙计倒茶时不留神,将茶杯倒满还不知晓,也不知在想什么出了神,竟连那客人连连叫停也没听见·茶水溢了满桌,弄得那客人狼狈不堪闪避不及,衣裳上仍是沾了茶水·怎能不怒? 那客人看样子也是个泼辣不好惹的,唾沫横飞指手画脚激动得不得了,那伙计也不知怎么回事,微微挑了挑眉,一脸的忍耐杵在那里任由客人骂一声不吭。 客人理所当然的将他的这种反应当做无声的挑衅,火气更甚,手指头差点要指到那伙计的鼻子上了。 “你够了啊!”那伙计终于忍无可忍,身子微微向后倾,抬手打掉客人指过来的手指头。 “你还有理了!”客人大怒,抬手就往伙计脸上打去·伙计急忙侧身闪避,脚下被子腿绊了绊,手中的茶壶差一点就飞了出去。他不由大怒,沉着脸色与客人吵了起来。掌柜的见状和另一个伙计连忙赶了上去,打起满脸的笑脸好说歹说在一旁赔罪。 夏见泽淡淡一笑,拂了拂袖子道:“咱们上去吧·这热闹可是闹大了!” 一行人上了楼,进了房间,随后便前往夏见泽的房间说话。 甄钰突然发现,夏见泽和计世宜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心头微沉,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看来咱们行踪被人盯上了。”夏见泽轻叹一声,目光幽幽的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背着手,显出几分萧索和无奈。 两名属下于方、于力相视一眼不由面露诧异低呼一声。被人盯上?他们好像没有什么感觉。 计世宜亦沉声道:“那个与客人争吵的伙计不像伙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方才定是在打量我们出了神才不小心斟满了茶水也没察觉。” “世宜说的不错!”夏见泽蹙眉道:“如今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更不知他们会何时动手。” “这里太危险,”计世宜语气中带着决断,望着夏见泽道:“郡王,你现在就悄悄的走,我们留下来稳住他们。” 于方、于力也明白了计世宜的打算,连连点头道:“计将军说的不错,郡王您快走吧!少一个人他们不会这么快发现。” 还有两天的功夫,只要将这些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夏见泽应该不难逃脱。 “可是——”夏见泽有些迟疑为难,就这么抛下他们为他挡灾,他心里总觉得有那么点儿过意不去。 “事不宜迟,郡王快去吧。”甄钰清亮亮的眸子望向夏见泽,柔柔开口道:“郡王您活着,我们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您出了什么差错,我们也不会有机会活下去。” “不错,郡王。”于方、于力顿时更急了两分,齐齐望着夏见泽。 第383章 夏见泽脸色微微发白。又是这句话,又是这个意思:他活,他们才能活!为何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心里便感到无比的烦躁气闷! 夏见泽侧脸吩咐于方、于力:“你们下去给掌柜要热水、酒菜。” 于方、于力不知夏见泽何意,也只得应了声“是”一起退了出去。计世宜看到夏见泽望过来的目光,便淡淡道:“我回房间查看查看。”说着也去了。 “我想带你一起走,你留下来,危险。”夏见泽沉声说道。 甄钰缓缓摇了摇头:“我不走,我不能连累了殿下。” 夏见泽微微冷笑,挑眉道:“你真是这么想?不是为了计世宜?” 甄钰沉默,片刻说道:“郡王要这么说也可以。” 夏见泽脸色更白了两分,说道:“甄钰,生死你都要跟他在一起是吗?”皇妹说的没错,她心里根本没有他、不曾喜欢过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单相思!她为了别人不惧生死,却何尝如此待他过? 突然想起这一路上以及在南越国这些日子,她二人虽然没有说过几句话,可不经意间碰上时,彼此之间眼神眉目中流传的那种情愫仿佛谁也插足不进,他每每看见只装作不见,然而不是他装作不见事情便可以不存在! “如果那天在老君山,是我先救的你,会不会一切便不一样?”夏见泽的心一寸一寸的清醒过来,也一寸一寸的沉下去。 甄钰目光沉静如水,坦然的望着他:“跟那天的事没有关系。郡王,我以为你早就明白我的心意了。” 夏见泽涩然一笑,瞬间压下所有的情愫,挑眉道:“好,这一次我承你们的情,下次再见,我——”他没有把话说完,却是“呵呵”的笑了笑。 甄钰垂了垂眸,低声道:“时间不多了,郡王要快做决断。” 夏见泽点点头,眸中清光一片:“你出去吧,顺便叫世宜过来。” 甄钰屈膝默默退下。 不知不觉到了晚间,四个人所订的三间房间灯火通明,有人影影影绰绰投射在雪白的窗户纸上。所不同的是,从前是甄钰一个人一间、计世宜和夏见泽各带着一名属下一间,如今是计世宜和甄钰在一起,于方、于力则各在一间,其中一间中早出夏见泽亦在的假象。 四个人敛神屏息,倾听着周围的动静,等着可能发生的变故。 这些人倒是极为沉得住气,一直等到过了亥时中刻,门外廊下方响起一阵急促轻微的脚步声,若不是他们早有准备,未必能够发现的到。 房中早已吹灭了灯,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计世宜示意甄钰藏好,自己一手提剑一手扣着暗器敛神屏息躲在一旁。 一柄锋利的刀剑透过门缝缓缓的划了进来,来者极其熟稔的无声划开了门,随后数条黑影一阵风蜂拥而至,刀剑锋刃破风发出轻微的铮鸣声,在暗夜中发出幽冷的浅光。 他们还来不及冲杀到床边,脚下早已被计世宜事先布置的绊索暗器所伤,空荡寂静的房间中顿时响起一片惊慌意外的惨叫跌撞声!计世宜哪儿等他们反应过来?听音辨位毫不犹豫刺杀了上去,躲藏在门侧的甄钰趁乱悄悄摸出了房间,直奔后头的马厩。 甄钰牵了马,便在后院里放起火来,按照事先的约定骑着、引着马从窗户下奔过。于方、于力那边也得了手,闻听尖锐的呼哨声,齐齐虚晃一招夺身便走。一片火光中,四人分两个方向分别逃窜,霎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所幸这几匹马日日一处,彼此之间早已熟悉且通人性,甄钰倒没费什么劲就将它们都领了过来。 天色渐明,马儿也疲惫了许多,借着微曦的晨光,极目所见,皆是起伏不定无休无止的山峦,不时可见高高的峭壁之上露出一大片苍灰裸露的石壁,有浓浓淡淡的雾气漂浮在林层之上,扑面清凉沁人。 空气极好,沁人肺腑,山峦苍翠,各有异型,如果不是正在被人追杀的途中,此时此景,想必是令人流连忘返、叹为观止的。 可惜,后有追兵,前路茫茫,甄钰的心里此时只剩下不安和惊慌。 “这马不中用了,放了它们、让它们自寻出路听天由命吧!”计世宜锐利的目光四下打量,利落的翻身下马,将甄钰也扶了下来。 两匹马身上冒着腾腾的热气,口内也不住呼着白气,神情疲惫不堪。计世宜选定了方向,甩着马鞭狠狠抽了几下,两匹马嘶鸣着向前狂奔而去。 “你累吗?”计世宜扶住了她的胳膊,乌翟翟如琉璃般的眸子望向她。 “还好,咱们快走吧!”这两匹马或多或少总会留下痕迹,那些人怕是迟早会追上来。一晚上精神处于极度的紧张振奋之中,此刻振奋之感仍在,她还真是不觉得累。 “好。”计世宜点点头,拉着她选了个方向,往深山中去。 二人尽量挑那既是现成又十分偏僻的山径一口气奔了有近两个时辰,甄钰累得气喘吁吁脸色发白,汗水止不住的往下直冒,方停了下来。 计世宜寻了一个隐蔽之处让甄钰歇下,侧耳细听,东边隐隐传来山泉流淌的声音,他便交代一声,自去取水。 这一歇下来,甄钰才发觉浑身上下没一处不是又酸又痛,尤其是两条腿,略抬一抬都觉吃力。脚底亦是钻心的痛。幸亏这一路上为图方便赶路,备的都是牛皮鹿皮底鞋子,若是绣花鞋,怕是早就破了大洞了! 计世宜回来,看到甄钰正脱了鞋子抱着脚在揉脚踝,眼底不觉闪过心疼和怜惜,蹲在一侧温言道:“很疼吗?”说着伸手去握她的小腿,轻轻搭在自己怀中。 “别——”甄钰一惊欲把脚缩回去。 计世宜固执的手中一紧,说道:“这个时候还有那么多忌讳做什么?你从未吃过这般苦,若不趁早替你活血推拿,接下来有的你疼的。”说着又叹道:“即便如此,怕也要疼上好一段时间。” 计世宜口内一边说着,手上轻轻推拿揉搓,甄钰果然觉得舒服多了,一股灼热舒适之感从脚底慢慢延伸开来,原本颓靡下去的精神顿时又振作了两分。 “只要能逃过一劫,这点子疼痛算不了什么,”甄钰微微笑了笑,有些愧疚的低声说道:“是不是我连累了你?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想必不会这么辛苦……” 计世宜一顿,扬眉忙笑道:“钰儿,你若再这么对我,我可不饶你了!就你我二人在此,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甄钰脸上微热,便一笑不再说话。 两人休息了好一会,就着泉水吃了些干粮,计世宜凝神侧耳细听,不曾发现什么异样,便笑着道:“咱们往前走吧!” 甄钰“嗯”了一声,以手撑石欲起,不料腿酸手软,“哎哟”一声身不由己又坐了下去,计世宜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将她扶了起来,说道:“我背你走。” “不行,”甄钰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授受不亲,扶着他的胳膊坚决道:“我能走,这回不比上次,咱们还不知要走多久!我还坚持得住!” “可是你,”计世宜抬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鬓角碎发,满脸的担忧。 甄钰嫣然一笑,柔声道:“你放心便是,等我走不动了,我自会叫你。” 计世宜无奈,只好同意,二人相互搀扶着继续往前。 途中差点人追踪发现,计世宜探清这一队只有三人后,便让甄钰躲藏一旁,自己悄然靠近,突然出手解决了他们,将尸首拖到了隐秘处掩藏起来。 不知对方这次派出了多少人搜寻,能杀一个便少一个,他可不会手软。甄钰见状不禁有些担忧,既然这两人能够找到,很难说其他人什么时候也找了过来。如果人数一多,他们未必抵挡得住。 晚上两人寻到了一处干燥的山洞歇息,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无法看到升起的炊烟,计世宜才在洞中深处燃了一堆小小的篝火,将随手猎到的两只山鸡烤熟了当做晚饭。 到底不敢将火光显示太久生怕引来尾巴,烤熟了山鸡吃饱了肚子两人又把火熄灭了,洞里洞外一片漆黑,阵阵呼啸的山风中,外头一片片形形状状的黑影来回摆动,发出“呜呜”的声音。 计世宜习武之人,黑暗中尚可见物,甄钰则是完全的两眼一抹黑了。洞中本就黑暗,加上今晚没有月光,天空也黑沉沉的垂压下来,令人感到十分沉闷。 “钰儿,”计世宜往她那边挪了过去,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揽入自己怀中靠着,俯身低笑道:“你还不累吗?快睡吧,明日咱们还要继续赶路呢!” 甄钰蓦地感到一阵安心,顺势往他身上靠了靠,请问道:“你对这一带熟悉吗?咱们接下来打算怎么走?” 计世宜想了想,说道:“最多两天,定郡王便安全了,我想到时候咱们这边便会轻松许多。这儿应该是六连山,我也不知道走出这片山脉会是什么状况。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将你带回上京!回到上京,咱们便成亲好不好?” 听到他说“成亲”二字,甄钰身子轻轻震了震,心中有一刹那的紧缩,顿时沉默起来。 “怎么?你——不愿意?”计世宜见等不到她的回应,心中不由发急,握着她的手道:“钰儿?” 甄钰轻叹一声,幽幽道:“除了嫁给你,我还有别的选择么?”这一路上孤男寡女,即便两人之间什么也不曾发生,可是除了他们两人,还有谁会信?计世宜是男人,在这上边永远都占便宜,如果两人不成亲,他最多被人说一句“风流”也就完了,可是甄钰呢?她哪里承受得起将来丈夫的猜忌? 计世宜听见她这么说心头顿时有些发闷,说道:“钰儿,你不愿意嫁给我?你,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甄钰脱口而出道:“可你也说过‘此生有我足矣!’” 计世宜一愣,不由呵呵低笑起来。 甄钰恼道:“你笑什么?你笑也罢嘲也罢,我想清楚了!我,我不喜欢你将来再纳别的女子,不喜欢!你若做不到,我情愿一辈子不嫁也不要嫁给你。”嫁给自己心仪的人,而后又眼睁睁的看着他娶回来一房两房小妾,那么她宁愿从来不曾得到,心里还能够保持一份最初的念想! 话说了出来,甄钰顿觉心头一阵轻松。 “钰儿,我真高兴。”计世宜笑得甚是愉悦,将她拥得紧了紧,说道:“你放心,我只要你一个,你我之间,永远也不会出现第三个人!” “真的?”甄钰一喜一怔,忙道:“你可想清楚了,不必急着回答我!要知道,将来的事情千变万化,谁又能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便是我爹和我娘,我爹当初又何尝想过纳妾,结果呢,我还不是有了三位姨娘。有的时候也许你并不情愿,但是你不情愿并不能改变事实。比如说,皇上赏赐、长辈赏赐,或者为了巩固权势地位,到时候不得不为之,我又能如何?所以,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不想带着希望将来再承受失望,世宜,我怕我受不起。” “钰儿,”计世宜听她这么说丝毫没有感到事态有多么严重严肃,语气仍是那般轻松愉悦:“原来钰儿你想得这么长远!你放心,我计世宜既然敢答应你,就自然做得到。尊者赐也好、长者赐也罢,我自有解决的法子,至于巩固地位权势,我计世宜还不至于要依靠裙带关系!我很高兴你这么说,你也是把我放在心上的,是吗?” 甄钰听得心中既暖且酸,说道:“你,你不认为我是妒妇吗?” 计世宜笑道:“我就喜欢妒妇!” 甄钰“扑哧”一笑,黑暗中不觉抬眼嗔他道:“你瞎说什么。” 计世宜笑嘻嘻道:“这说明你在乎我!钰儿,我也在乎你!”说着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柔滑温软的触感令两人身子俱是一震。 计世宜连忙收慑心神,将她的头往胸口处埋了埋,含糊道:“快睡吧。” 甄钰轻轻“嗯”了一声,小脸在他胸前衣襟上蹭了蹭,身子微动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耳畔听着他的有力的心跳,稳稳的靠在他胸前几乎是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听着她绵长均匀的呼吸,计世宜情不自禁抬手轻轻抚了抚她光洁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浅笑。将怀中的人拥得更紧了些,下颔抵在她的头顶发中,淡淡的馨香沁入鼻端直达肺腑,山洞外晚风呼啸,洞中心境却是一派恬静平和。 他想这么肆无忌惮的抱着她,已经想了很久了。可惜,如果现在是洞房花烛夜就更好了…… 一晚上不曾睡觉连夜打马逃命,又担惊受怕的急赶了一天的路,甄钰整个人散了架似的累,窝在计世宜怀中沉沉一觉直至天明。 山间凌晨微冷,甄钰沉沉入睡中下意识的只管往计世宜的怀里又缩又钻,本能的靠近温暖的热源。计世宜给她闹得心猿意马,忍了又忍,熬了又熬,终于忍不住轻轻叫醒了她。 再这么让她磨蹭乱钻下去,谁受的了? 甄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已亮,脑子里一刹那的迷茫之后立刻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忙坐直了身子揉揉眼睛,说道:“天已经亮了,世宜,我们是不是该继续了?” 计世宜笑道:“嗯,你冷吗?等适应过来咱们便走吧。” 甄钰本就觉得晨雾冰凉,一阵一阵透过肌肤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听他说出来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略微匀了匀呼吸笑道:“咱们还是走吧。” 计世宜亦不再坚持,扶着她起来,二人循着到了水源边,简单的洗了脸用了些干粮,继续在林间穿梭踏上征程。 凉雾一阵一阵扑面而来,透过衣衫贴在身上,赶着路又觉热得冒汗,一凉一热的感觉甚是难受。 这还不算,行了约有小半个时辰,薄薄的阳光慢慢的收敛了光芒,从天边飘来阴沉沉的云彩,瞬间布满了整个天空,林间的水雾之气也愈加厚重了起来。 “恐怕要下雨了。”计世宜抬头望望天空,担忧的瞧了甄钰一眼。 甄钰一早上便腿脚酸软比之昨日更甚,若非靠计世宜扶着,怕是早就走不动几步了,闻听此言亦不禁蹙眉。 说话间,一阵猛烈的山风扫过,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的落了下来,甄钰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计世宜又怜又心疼,硬是将她背了起来:“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风雨吧,料想这个天气,他们也无心搜查了!” 这一回找不到如昨日那般合适的山洞,山风挟裹着雨势越来越猛烈,计世宜明显感觉到背后的人瑟瑟发抖牙齿咯咯作响,眼前前方有一块延伸出来的大石头,便背着她过去,将她紧紧拥在怀中避着风雨。 雨势越来越大,转眼间视线一片迷蒙,浓浓的水雾从地上溅起、升腾,一阵比一阵更冷,甄钰嘴唇乌紫,牙齿管不住的咯咯作响,虽有计世宜挡着遮着,身上仍是淋湿了大半,身子禁不住一阵冷一阵热起来。 “钰儿,钰儿,别怕,别怕!”计世宜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亲吻着她沾着雨滴冰凉的脸颊,感觉到怀中的人就像一片秋风中飘零的树叶,似随时都要离他而去!计世宜心头突然升起一阵深深的恐惧,对前路渺茫的未知的恐惧,这种感觉之强烈甚至比之当初发配西北更甚! “世宜……”甄钰头昏脑涨,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一时冷一时热,整个身子包括意识仿佛置身于一片冰火交融的天地之间,所能抓住与依靠的唯有眼前这一点温暖。她不知道这样的温暖还能够持续多久,她只知道,她不愿意放开,至死也不愿意! 计世宜心痛欲狂,一点一滴的挨着时间,只盼着雨赶紧停下来,不料一下就是半日。当雨势骤减至完全停下,笼罩当头的乌云层层散去,甄钰的眼神已经有点儿迷茫了,双颊也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钰儿……”计世宜急得发狂,背着她打算先回上午那个山洞暂且安置下来,至少,那里能够遮风挡雨。 他运气不错,刚走没多会遇上一位进山收套子的猎人,那猎人是个壮实的中年汉子,见了他们这样便主动邀请,说是自己常常进山打猎、采摘山货草药,在山林间搭建有一间茅草屋,可以躲避风雨。计世宜大喜,连连道谢随着呢猎人去了。 计世宜谎称二人有急事欲横穿六连山去往山那边,不料途中迷了路又遭遇风雨。那猎人也没有怀疑什么,同情了几句,又顺带诅咒了几句坏天气,约略行了有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那山间茅屋。 计世宜目光一扫,这茅屋背靠山而建,周围绿树遮掩十分隐蔽,心中顿时略安,连忙将甄钰放了下来。甄钰早已晕乎得不成样,气息也甚是微弱,强撑着睁开眼睛,看到置身于一间屋子里,看到计世宜还在身边,心头松了口气,再也支持不住竟晕了过去。 计世宜替她擦干了脸,那猎人已经将火生了起来,又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汤端了过来,计世宜称谢不已,连忙扶着甄钰灌她喝下。 甄钰下意识微张着嘴,只觉一股暖流直通肺腑,浑身顿觉暖洋洋的十分舒服,意识也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 “这……这是哪儿?”甄钰用力睁了睁眼睛,脑子一阵冷一阵热昏昏沉沉的,两边的太阳穴鼓鼓直跳。 “钰儿,你要坚持住!”计世宜心一紧,下意识揽着她紧了紧。 甄钰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轻轻道:“我……冷” 那猎人一旁见了也担心道:“这位爷,这姑娘浑身湿透了,这么下去怕是不行。” 计世宜挑眉,他怎么会不知道不行,可是甄钰这个样子,又是眼下这种情况,他总不能—— 甄钰虽混混沌沌的,也恍惚听清了他们的谈话, 双手无力的放在腰间欲解衣带,轻轻道:“外头衣裳……都湿了。”rs 第384章 计世宜为难的望向那猎人。那猎人从床下摸出一个几块板子随意拼凑起来的木箱子,从中拉出一块灰色粗布旧薄布毯子,摊手道:“我这只有这个,平日里我进山狩猎偶尔也会住上三五天,东西简单的备有一些,不过却不是很齐全。”他瞟了瞟甄钰,又瞟瞟计世宜,说道:“这姑娘病成这样,我去前边山上挖些小胡柴之类的草药,你们请便。” 计世宜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好避开,心中感激,点头笑道:“多谢大哥,来日必当厚报!” 那猎人摆摆手:“谁出门不会遇上个什么事呢!尤其是在这山里,更是说不准!”说毕出门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静谧下来,只有柴禾燃烧不时发出“噼啪”的细微之响,火光摇曳,映出一片影影绰绰的暗光。 计世宜轻叹一声,咬咬牙道:“钰儿,得罪了。” 甄钰含含糊糊的低哼一声,身子早已抖个不停。 计世宜小心将她外头的交领长衫脱下来,所幸他先前护得紧,中衣还算过得去,便小心扶她躺下了,将那薄布毯子替她盖上,自己便忙着收拾了一番,换了一件那猎人的粗布大褂,将衣裳靠火烘干。 那猎人回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计世宜已经将烘干的衣裳重新替甄钰穿上,见她仍是冷,索性坐在那木板床沿上,将她拥靠在怀中取暖,不时低声柔语同她说话。甄钰身上难受,脑子里也混沌不堪,却也知道自己这时候绝不能倒下去,仅凭一缕清明死死扛着,在混沌的意识之海中时沉时浮。 “采了好些草药,都是用得上的,公子你别急,我这就把药煎了!今儿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儿就能够好了!”那猎人回来,解下蓑衣抖了抖靠立在门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笑着进来。 “多谢大哥!”计世宜忙笑道:“在下姓尹,你大哥叫我小尹便可,还未请教大哥尊姓大名?” 那猎人呵呵一笑,近前搓着手向火笑道:“人家都叫我老荆,你也叫我老荆就好。哦,我这就给这位姑娘煎药去,等会儿晚一点咱们再弄些吃的。” “有劳荆大哥!” 老荆笑笑,自去利索的准备。 煎好的草药浓黑一大碗,带着腥涩味扑面而来,计世宜将甄钰叫醒,喂她将药都喝下去。甄钰亦知此时乃救命的时刻,自己早一刻好便多一分安全,也不含糊,摒着气息一口气将一碗药都喝了下去,捂着嘴干呕不已。 计世宜忙递过一碗热水给她净口,甄钰喝了两口,气息又有些不稳起来,大口的喘着气,软绵绵的合目躺下沉沉睡了过去。 “这是你……未婚妻?”老荆在一旁瞧了瞧终忍不住问道。 计世宜望他一眼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老荆赞道:“很漂亮的姑娘,看起来脾气性格也好。” 计世宜不由“嗤”的一笑,说道:“这你都能看得出来?”被老荆这么一打岔,他压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老荆“呵呵”笑了笑,说道:“我们打猎的人,都有一双好眼睛。” 两人说着随意烧烤煮了些吃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些闲话,计世宜又细细的问了许多关于六连山的情形。说到这座自小行猎的山,老荆的兴致更高了些,滔滔不绝的同他说起来,直到夜深人困方各自歇下。 临睡前,计世宜探了探甄钰的额头和脸颊,见情形有所好转心头略安,便又煎了一碗药扶她喝下,仍是搂着她靠在自己怀中安睡。老荆则抱头坐在火堆旁。 次日一早,甄钰已经清醒了过来,脑袋虽然仍有一点儿晕乎乎的,但已不再烧得昏天黑地,如火炙热的呼吸也平缓了许多,只是身体仍然甚为虚弱。 甄钰感激不尽,再三向老荆道谢,老荆心情甚好,连说“客气。” “今儿我得回家去了,你们要不要随我一起走?”老荆说着目光扫过他二人。 计世宜笑道:“不必了,只是这个地方我们恐怕还得借住几日。” 老荆笑道:“这有什么,你们尽管住下便是!” “多谢!荆大哥不多住几日吗?”计世宜笑着挽留。 “我就不住了,今儿天气好,还是先回家吧!那一场大雨把我下的套子陷阱都破坏了,留下来也无用,等过十天半个月再来了!”老荆唠唠叨叨的说道。 “哦……”计世宜笑了笑,盯着老荆的目光却有些闪闪烁烁的颇为犹疑,似是心中在抉择什么主意。 甄钰先是困惑,继而心中大震,忍不住捂嘴大咳起来,咳得双颊通红眼睛里也呛出了泪水。 “钰儿!你慢着点!”计世宜一惊,轻轻拍着她的背。 甄钰虚弱微凉的手紧紧握住计世宜的手掌,用力捏了捏,泛着水雾的盈盈眸子直直的望进计世宜的眼底,固执道:“世宜!” 计世宜一怔,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放心。” 甄钰这才松弛了下来,喘息着“嗯”了一声。 “你躺一会儿,我去送送荆大哥。”计世宜小心的放她躺下,自己送了老荆出去。 二人在门外道别,计世宜冷不防出手如电一下捏住他的脸颊两侧,老荆的嘴不由自主的张开,便感到一颗什么药丸顺势滑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你、你——”老荆错愕不已,不住的挤捏着喉咙大咳想要把那吞咽下去的药丸咳出来,哪里能够了? “你给我吃了什么!”老荆暴跳如雷,瞪着计世宜大怒。 “慢性毒药,半年之后毒发身亡。”计世宜平静的说道。 “你这混蛋!”老荆大怒,当胸狠狠一拳就揍了过去。 计世宜不躲不闪受了他这一拳,老荆一呆,第二拳挥舞着又放了下去,恨恨道:“我瞧着你是个好人,不想是碰上白眼狼了!早知如此我才懒得救你!” 计世宜叹道:“我也不想如此。荆大哥,实话跟你说了吧,有人在追杀我们,没准这时候还在这山里头转悠,倘若荆大哥巧合碰上,还请荆大哥做个人情。至于那毒药,半年之内我定会将解药奉上,并以千金为报,向荆大哥赔罪。” 老荆吃了一惊,随后“呸”了一声,悻悻然冷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你们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了!千金?呵呵,你这笑话也太可笑了点!” 计世宜没理论这话,只说道:“我也不耽搁荆大哥赶路了,请吧!” 老荆气急败坏的骂了几句,愤愤然下山去了。 屋里的甄钰也听到外头的吵闹,心里甚是过意不去,看着计世宜走了进来,瞧了他一眼,心中颇不是滋味。 有那么一刹那,他眸中的神情令她胆寒。 “钰儿,”计世宜见她情绪不太好,上前一把将她圈在怀中,甄钰下意识挣扎几下无果便不再动,沉默的任由他抱着自己。 计世宜轻叹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冷酷无情?” “不,”甄钰苦笑,说道:“我只是觉得我自己没用。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弄成这样。荆大哥,他是个好人!” 虽然昨晚神智不是太清楚,可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是知道大概的。 甄钰自嘲一笑:“也许今后这世上又少一个好人了!”老荆受了这次教训,往后哪儿可能还愿意帮人救人?那不是自找麻烦? “钰儿,”计世宜面色顿时多了几分端凝,灼灼坦视着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能冒这个险。万一他路上碰到那些人,泄露了咱们的行踪怎么办?何况,我也没想要他的命,只是想强行将他留下几日罢了!就为这个,在你心里我便那么不堪了吗?” 甄钰心头略松,抬头傻问道:“你真的——没有动过那个念头?”让老荆就这么离开会担多少风险她岂能不知?可是自己的命是命,人家的命同样是命,如果为了自己活命而杀害无辜之人的性命,那么他们跟贾氏又有何分别?何况,人家先前还救过她的命。 计世宜苦笑:“在你眼里我真是那样的人吗?” 心上堆积的阴郁霎时云消雾散,甄钰微笑道:“没有就好。”顿了顿又颇为过意不去道:“荆大哥平白挨了这一场惊吓,你该给他些银子才是。” 计世宜笑道:“等咱们脱了险我自会报答他,如今却不能给,万一他碰上那些人被人搜出来,平白招祸。” 甄钰一想也是,便不在此事上纠缠,闷声道:“我浑身都没有力气,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呢?” 计世宜道:“你别着急,这里很隐蔽,料想一时半刻也无人找的着。等你养好了咱们再走不迟。” 甄钰点头不语,脑子又有点儿昏昏沉沉的无力起来,双眸渐渐合闭,不觉又睡了过去。 计世宜虽然数番安慰她不必心急云云,可是她又岂能真的不急、真的安心?别的不说,单说计世宜杀掉的那两人,其余人等久久不见那两人联络,必定会猜测到这山中有古怪,不会这么轻易罢手。这个地方虽然隐蔽,可谁也不敢保证不会被人发现。 甄钰努力的吃东西,痛快的喝药,尽量压抑心底的烦躁焦急,做到心平气和,以求身子能够尽快复原。 三日过后,甄钰坚持要走,计世宜阻拦不住只得同意。 “世宜,我有个主意,不知合不合适。”临走的前一晚,向着熊熊摇曳的火光,甄钰仰脸望向计世宜。 计世宜轻轻捏了捏她柔滑的纤手,勾唇微笑,好脾气的忙笑道:“你说说看。” 甄钰亮晶晶的眸子闪了闪,说道:“咱们原路返回,如何?” 原路返回?计世宜身子一震,诧异的睁大眼望向她:她的胆子,可比他要大得多! 甄钰见他不做声,便继续不紧不慢的分析道:“他们一定料不到咱们会这么做,原路返回,咱们逃走的机会更大一些。” 机会更大,风险也更大!如果只有计世宜一个人,他说不定已经这么做了,可是带着她,他不敢随意涉险,他承受不起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这个时候,想必定郡王已经安全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回到闵川的只有他一个,恼羞成怒之下,你我会更危险。这周围地域恐怕不知多少人在搜寻咱们的踪迹,原路返回,也未必安全。”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往前冲出六连山。山中地势复杂,便于躲藏与隐瞒行踪,翻过这浑阔的大山脉,对方想要确定他们在哪儿出山都很难,更不用说继续追杀了!当然,山中也有山中的危险,可是大自然的危险总好过人心的险恶与狡诈。 “咱们原路返回之后,可以走海路,沿着海岸至钱塘长江口,江南繁华,人口流动极大,咱们可混入商队从江南上京,我想,他们一定想不到!”甄钰继续说道。 计世宜心头豁然,不由得有些心动。从海路迂回返回上京,他还真没有想到。如此甚好,更重要的是,这样在时间上会节省许多,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早一天回到上京,便多一分胜算。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计世宜不禁蹙眉,说道:“大夏的海运并不发达,海路哪里是咱们说走就能走的。” 走海路,要有适合海中航行的海船,要有熟悉路线的船长、水手,这些人在大夏少之又少。 虽说偶尔会有商船走海路,但是数量很少,哪儿有那么好的运气一到就遇上了? “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甄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摊在计世宜面前:“你瞧瞧这是什么?” 橘红的火光下,甄钰手中的一枚环形黄玉佩泛着柔柔的光泽,鸡蛋大小,拴着红绳,外形看起来像两条小龙,龙头恰恰相对。 “双龙佩?”计世宜有些狐疑的拿在手中摩挲摩挲,不明何意。 “是蛟。”甄钰笑道:“你仔细瞧瞧。” 计世宜借着火光仔细看了看,摩挲到背面有字便翻转了过去,看清那上头的字不由变色,骇然惊道:“沙蛟帮帮主的信物!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甄钰原本也不知这东西究竟有多要紧,这是出京之前丁睿放在交给她的香囊里头的,并且提了走海路的建议。如今看到计世宜的反应,甄钰目光闪了闪,脱口忙问道:“你也知道?” 计世宜笑了笑,说道:“我虽然不太了解,也有所耳闻沙蛟帮乃南边海域一霸,如果有他们的船只护送,那倒不成问题。” 海上与陆上是完全两个概念,在陆上称霸不代表在海上也能做主,沙蛟帮是当地最大的地头蛇,自成势力,他们如果肯帮忙,对头无论如何亦不敢轻举妄动。有这枚玉佩,计世宜相信这不成问题。 甄钰心头微松,不由多了几分信心,喜道:“那咱们就返回,往南疆海域去,如何?” 计世宜微微一笑,想了想,点头道:“好,就这么做。” 他见甄钰似有疲惫的意向,挽着自己的胳膊,头轻轻的靠在自己肩头,眼眸半眯,揽着她的手紧了紧,温言道:“既是明日还要赶路,早点儿休息吧!” 他虽然很纳闷她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但她显然不愿意说。她既不愿意说,他自也不会一味的追根究底。他愿意相信她,相信她是他心中所认定的那种人。 甄钰确实不想告诉他这里头牵扯到丁睿,不愿意再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见他若无其事的放过了此事,心中甚暖,也有点儿过意不去,干咳两下,笑着“嗯”了一声,乖乖的上床睡觉去了。 次日天蒙蒙作亮,两人便收拾妥当出了屋子,甄钰抬头向东边望去,一线天际泛着鱼肚白,远远近近仍是一片雾气萦绕,凉凉的湿气沁身而来,她已经颇为习惯,不像前几日那般寒颤连天了。 两人摩挲着离开茅屋,计世宜辨明了方向,便带着她循着高山密林间的小路掉头返回,行了两日,居然有惊无险出了六连山。 站在出山口的山脚下,回头仰望那巍峨延绵、雄浑阔厚的高大山脉,面对眼前开阔的眼界,两人都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累吗?”计世宜抬手轻轻拭去她鬓角的汗珠,顺势往下,握住她的双手道:“咱们还有好一段路要赶呢!” 那天逃命时有坐骑,如今却是只能靠两条腿了。 甄钰微笑着摇摇头:“咱们还是快点儿离开吧!”在这空旷之地,倘被对方发现,比在山中更危险。 计世宜心有不忍也知此刻别无他法,轻叹一声,两人沿着偏僻小道仍旧往回赶。途中遇到一个小庄子,二人花了些钱换了套普通的衣裳,改扮了一番,继续赶路。 及到了镇上,终于透了口气,雇了车马不停蹄的朝沙蛟帮所在的海宁州赶去。 沙蛟帮的江帮主看到他们先是失望随后又打起了一点子精神,客气的将他们迎了进去。 双方分宾主坐下,他听了他们的来意并不当一回事,慨然点头笑道:“这是小事一桩,不值什么!我这就传令准备准备,后儿就能开船。这时节顺风,顶多两个昼夜便可到钱塘入海口!” “如此多谢江帮主!请江帮主吩咐一声,此事越快越好。”甄钰顿时笑道。 “呵呵,小事一桩罢了!甄姑娘不用客气,”江帮主随即吩咐身边的副手,想了想,终是忍不住向甄钰、计世宜扫了一眼,问道:“丁公子……还好吗?” 计世宜身子微震,下意识瞥了甄钰一眼。 甄钰没想到江帮主此时会提到丁睿,当着计世宜的面,她没来由的竟有点儿心虚,咳了一下遂笑道:“他,在上京挺好的。” “呵呵,那就好!”江帮主掠着浓黑茂盛的胡须颇为满意的晃了晃脑袋,笑道:“丁公子可是个好人呐!若不是他,不但我二弟,整个沙蛟帮都要卷入一场**烦!他是我们沙蛟帮的恩人,姑娘手中既然有这枚玉佩自是他信得过之人,姑娘和计公子在我们这里无需客气,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便是!我看两位风尘仆仆想是赶了许久的路,两位且回客房休息吧!” “有劳江帮主!” 说话间,江帮主站了起来,命人送他们下去净面更衣休息。 甄钰哪里知道,沙蛟帮虽然厉害,但大多数是不识几个大字的老大粗,那一年二当家的被人设下圈套暗算,被下到州中大牢百口莫辩,恰好丁睿无意中得知此事,指出案中几大疑点,后又协同破了此案,还了二当家清白,也让沙蛟帮躲过一场灾难。自这之后,帮中诸人对他都极具好感,大当家的江帮主还将自己的信物赠给了他,让他随时可以凭信物上门。 甄钰换了衣裳洗了脸,在房间中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终于起身推门出去,来到旁边计世宜门口敲了敲门。 计世宜闷闷的说了声“进来”,显然在等着人上门一般。 甄钰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轻轻推门进去。 “你生气了吗?”甄钰有些局促来到他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她当初没说,就是怕计世宜心里会有什么想法,却忘了自己带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上门,人家帮主怎么可能一个字不问? “没有。”计世宜一脸的平静和理解,波澜不惊的抬眼望了望她,看在甄钰眼中,却觉得甚不是滋味。 “走海路,也是那丁公子提议的是么?”计世宜仍淡淡问道,身子纹丝不动。如果是平日里,她肯主动拉他的胳膊示好,他不知会多高兴。 计世宜情不自禁问出这话,心里更加觉得不爽。这一路上甄钰并没有跟什么人尤其是男人接触过,也就是在上京的时候,她就和那什么丁公子说好了?那什么丁公子就这么神?还算准了这回程路上会出问题?他却不知,她结交的人里头什么时候冒出一个“丁公子”了? 甄钰没回答,默认了他这话,贴着小意儿道:“我是怕你多想才没有告诉你,谁知还是让你多想了。”rs 第385章 计世宜一怔,突然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在这么点小事上斤计较还真有点太“那个”了!她怕自己多想,那还是在乎自己的。 他微微抬眼瞥了甄钰一眼,看她难得一副怯怯小媳妇的模样打量着自己,仿佛做错了事在等原谅一般。 计世宜“嗤”的轻笑出声,淡漠无澜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反手握住甄钰的手,笑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心里自然明白该以大局为重,又怎么会跟你计较这个?” 甄钰不说话,心想那是你不知道丁睿如今的身份,如果你知道了,岂有不疑心的?那时候从大局为重来说,肯听我的才怪! “我倒是挺好奇,那个什么丁公子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计世宜心中情绪一放下,便也没有了小别扭,拉着甄钰一起坐下,握着她的手问道。 二人这一路上下来,这样的亲密早已从最初的形势所逼迫不得已变成了自然而然见怪不怪了,甄钰也没反对抗拒,由着他握着,偏着头含笑道:“这么人么,你认识的,太子爷的妹夫、荣昌公主的驸马丁睿。” “是他?”计世宜一怔,脸色瞬间大变,眸中精光闪烁,皱着眉不满道:“钰儿,你太任性了!这么大的事竟不跟我说!” 丁睿是太子的亲妹夫,那立场还用说吗?这丫头也不知脑子里是怎么想的,昏了头居然听他的主意!如果这是一个圈套,他们俩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咱们现在就离开沙蛟帮,走!”计世宜当机立断就要起身。 他冒不起这个险! 甄钰心中暗叹,她就猜到计世宜十之八九会是这个反应,正因如此,事先她才没有告诉他,要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听的! “你先别急·”甄钰按了按他的手,恳切道:“世宜,难道你信不过我吗?还是你以为我那么傻,会没来由的相信旁人?” 不知怎的·见甄钰这么信任丁睿,他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舒服,反正就是很不好的感觉,胸口闷闷的堵得慌。可是听甄钰将丁睿称为“旁人”他心里又好受了些,却仍是疑虑探究的望着甄钰,等着她的解释。 他可是知道得很清楚的,丁睿中了状元没有进翰林院而是娶了太子东宫做府丞·据说办事认真,才干过人,很得太子赏识,后来更是被荣昌公主看上,索性做了太子的妹夫。 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这一点上计世宜向来拎得清,而且,也从来不会也不敢抱着一丝侥幸。 有的时候·就因为这一丝的侥幸,酿成了无法弥补的大错。 “丁睿与方泽关系匪浅,方泽可是我们甄家的姻亲·这一点你该是知道的吧?有的时候事情并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样。”甄钰只得拿方泽出来说话。 计世宜立刻反驳:“那太子还是他大舅子呢!” 甄钰不服,说道:“你和计世澜还是兄弟呢!不也同样不在一个阵营?” 计世宜顿时语塞,半响吞吞吐吐道:“我们······这不一样!总之我还是觉得,不能轻易相信他。” 甄钰说道:“那你好好想一想,丁睿可曾做过什么?你别忘了,贾家倒台他可掺合的不少。”最重要的是,他明明白白的掺合了,还让太子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为从前的未婚恋人完成心愿,哪里知晓这背后会牵扯到这么多事?人家身为妻子的荣昌公主都宽容了,旁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计世宜想了想·不禁也有些狐疑起来,终是叹道:“我仍是觉得不太放心,不过,你坚持这么说必定有你的道理。我不信他,信你!”计世宜算是同意了此事,心中却打定主意·这一路上定会将船上的老大看得死死的,一有不妥,可别怪他下手无情。 甄钰终于松了口气,眉目舒展轻笑道:“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咱们准备准备,明儿后儿便出发,上京那边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计世宜闻言眸子亦黯了黯:“定郡王应该已经安全回到上京了。”有地方官护送,有三百精锐傍身,更重要的是他和甄钰被人追杀已经失踪,对方的人再嚣张也会有点儿顾忌,没有必要明目张胆的将嫌疑往自己身上扯。 不过,不知自己和定郡王暗中布置的那些事是否成功了,如果成功了,对方这回损失的可是不少,狂怒之下断不会轻易罢休,如今没有任何势力保护的他和甄钰将会成为被报复的对象—— 瞥了一眼人比花娇的女子,计世宜心口微热:无论如何,他总要护她周全。 甄钰让他突然热辣起来的目光看得微嗔,白了他一眼道:“我先回屋去了!” 计世宜突然将她拉过来揽入怀中,在她脸颊上吻了吻,笑道:“我送你回去!”说毕不等甄钰反对便打横抱起了她,大步踏出了房间。 “你——”甄钰生怕引来人,生生咽下了口中的惊呼,双眸微阖难堪的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引得他一阵低笑。 计世宜将她送回房间躺下,拉过薄被轻轻替她盖上,笑叹道:“好好睡一觉吧,这一路上都不曾让你好好歇过!”认认真真凝了凝她憔悴而略显苍白的脸颊,瘦削了不是一点两点,不觉苦笑:“等回到了上京,甄夫人怕是会撕了我!” 甄钰心中一暖,被他说的“扑哧”一笑,眨了眨眼睛微笑道:“若是怕我娘,你便别去我家好了!” 计世宜扬眉勾唇一笑,目光灼灼闪烁:“不去?不去怕你会撕了我!” “计世宜!”甄钰恼羞成怒恨恨的瞪着他。 计世宜甚是愉悦的哈哈一笑,抚了抚她的脸颊,转身退出了房间。 两人在沙蛟帮停留了一日,第三日的时候,江帮主说是船只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可以上路。两人便不再停留,辞别之后,便登上了沙蛟帮的海船。 计世宜留神细查,这船是恰好要运货至钱塘·并非特意为他们准备,他中略安。 两日后到达钱塘码头,二人下船与沙蛟帮随船的三当家致谢道别,当家的客气一番·末了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双手递与计世道:“这是鄙帮在杭州分舵的地址,大运河的生意向来繁忙,几乎隔日便有船只上京,两位若是不介意,可以拿着此信前往。或者,让他们帮忙寻找适合船只也好。” 计世宜随手接过信,笑着道了谢·便领着甄钰一起去了。 到了杭州,他自然不会再用沙蛟帮的人脉。毕竟对方是南边大有势力的江湖帮派,与他们关系过于密切恐遭人猜忌,不如避嫌的好。而且,在江南一带他们是有自己人的,还不需要借助旁人之手。再有一点儿小心私意,他内心深处终究是有那么一点儿介怀丁睿的。 两人乘船,不过小半日便到了杭州。 坐在马车里·身处温香软语,富庶繁华的江南重城之中,两人紧绷的心情也舒展了许多。在这样的繁华大都市里·混入其中如沧海之一粟,别说对方想不到,就算想到了,也难将他们找出来! 在前世的时候,甄钰随母亲在杭州呆过两年,也就是在这期间,她们母女在西湖边偶然救了谷郡王夏见源一命。回想旧事,恍若隔 杭州还是那个杭州,山水景致风物也仍是记忆中那熟悉的画面,可是一切又都不同了! 前世今生·说近很近,就藏在脑子里,随时都可以拿出来回忆;说遥远也遥远,隔着无法跨越的时间和空间,她在乎的人,相依为命的娘亲·已经不在了! “钰儿,你是不是累了?咱们先找家客栈歇着吧。”计世宜看她神情有些迷离恍惚不由得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甄钰长长的睫毛抖了抖,眼眸微抬,便落入一双充满关切怜惜的眸子中,眸光深沉似海,亦深情似海,好似两汪深潭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令‘欲避不能。 心头蓦地柔软起来,甄钰反握住他的手,嫣然笑道:“到了这儿,一切都听你安排!” 计世宜笑道:“很快就可回到上京了,这一路料想不会再有风波,你可以安心歇着,不必再吃苦头了。” 甄钰轻轻“嗯”了一声,不自禁挽着他的胳膊,斜斜的靠在他的肩头。计世宜的手随即抚上,揽着她的胳膊,一路无话。 计世宜特意吩咐车夫找了杭州城最繁华区域中赫赫有名的大客栈落脚,这样的地方,相对来说更加安全。 打发了车夫,两人要了两间相邻房间,计世宜看着甄钰收拾妥当了,便让她在客栈中休息,自己出去一趟。甄钰也猜到他八成是要去同什么人联络,笑着点头答应了。 计世宜一直到夜幕降临才从外边回来,告诉甄钰说两日后乘快船上京,又笑道:“我还从来没来过江南呢,这回正好,这两日咱们可四下逛逛。” 甄钰见他精神面貌比之往日大有变样,眉目舒展间透着快意,便含笑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计世宜一怔,满含笑意的目光在她身上脸上逡巡,笑道:“这你也看出来了?不愧是我的红颜知己,我想什么都瞒不过你!”说毕将她拥入怀中,下颔在她额上亲昵的蹭了蹭。 甄钰轻啐她一口,脸颊微微一偏,笑道:“你还不说呢!” 计世宜浓眉一挑,低声道:“定郡王已经回到上京了,秋心、秋朗他们也已经回了上京,如今就等咱们了!” 甄钰心头一紧一松,道:“秋心她们,没事吧?” 计世宜轻描淡写道:“受了点儿轻伤,无性命之忧。”太子稳做螳螂,自以为十拿九稳,却不想身后早已被黄雀瞄上了,如果不是偶然被他们发现了空城计的秘密,安排下的暗卫们不得不提前动手,太子的的损失将更加惨重,不过就是这样,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计世宜只是觉得庆幸将甄钰带在了身旁,他没想到太子气急败坏之下失了理智一般,明明知道他们已经不在使团中,仍派人在葫芦口伏击·死伤无数。多亏了温和泰,如果没有他镇定自若指挥大局,恐怕情况会更加糟糕! “真的只是小伤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甄钰不由得紧张起来,继而满脸疑惑向计世宜问道:“这没道理啊·咱们在那镇子上遭受了伏击,按理说他们已经知道咱们不在使团中了,为何还要设伏?太子这么做,不是太蠢了点吗?”在甄钰的印象中,太子可从来不是一个蠢人! 计世宜听她这么一说也有点儿疑惑起来,笑道:“这也难说,想必他是恼羞成怒了也不一定!”太子暗中安排了那么多人手·本想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的,不料反而被他们趁机解决了不少,他一时狂怒失去理智也很正常。想必如今他的日子也极不好过吧? 这么大的事,皇帝不会轻易息事宁人的。 看着甄钰仍是一脸思索有点儿发怔的模样,计世宜不由失笑,忍不住在她光洁细嫩的脸颊上轻轻拧了一把,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杭州可是个好地方呢·嗯,钰儿想不想好好逛逛——明儿,我带你去逛西湖·好不好?” 计世宜的声音乍然温柔了下去,幽深的眸子中闪烁着点点情义,甄钰面上一热,揽着他的腰伏在他怀中柔声笑道:“好,虽不是一行桃树一行柳的阳春三月,芙蕖解接天、垂荫匝地亦另有一番风味。 计世宜一怔,不觉取笑道:“听钰儿这么说,倒像是来过一般!” 甄钰微微一笑,说道:“虽未来过,心向往之。” 终于有这一天·与爱人相携来到杭州西湖,这是前世半玩笑半认真许下的心愿,不料却是在今世圆满了!甄钰微微抬头凝视着眼前的男子,温柔而专注的目光轻轻描摹着他的五官,高挺的鼻梁,宽阔的额头·薄唇轻抿,浓眉朗目,眸光湛湛,神情刚毅凛凛不容侵犯,这个男人,该是她一生的良人了吧?他爱护她,尊重她,也有能力保护她。在他的身边,无论面对什么危险,她的心从未有过慌乱与绝望。他从不对她说什么信誓旦旦的言语,她却能从他的行为神情中洞悉一切! 此生得他相伴,前世今生,都圆满了! “我是不是很好看?”计世宜见她目光温柔怔怔的看着自己,心口不觉微微的有点发热,幽深的眸子深处流转着灼灼的波光,薄唇轻勾,含着戏谑的笑意。 甄钰满腔的旖旎柔情顿时被他这句自恋的话打破,薄面含嗔,眉目微窘,嗔着他道:“无聊!” 计世宜愉悦的大笑起来。 一宿无话,次日用过早饭,两人便往西湖畔去。 湖畔风景依旧明丽,游人依旧如织,携手爱人漫步其中,甄钰心情格外的好。 二人说笑着从白堤横穿西湖,如丝垂柳的白堤之外大片大片的莲叶荷花铺呈而去,风吹过,翻起碧浪滔天,携带着清淡的荷香扑鼻而来,极目远眺,心清气爽。 “这西湖的风光果然是好,难怪那么多人总惦记着!”计世宜感慨一声。 甄钰闻言“扑哧”一笑,她倒觉得,身边这个男人看她的时候好像比看风景的时候要多的多! “你看那座山,不如咱们登上去,登高远眺,许是另有一番滋味呢!”甄钰指着湖畔的宝石山笑道。 计世宜微眯着眼打量打量眼前的山峦,抬手拂了拂她汗意微显的红润脸颊,笑道:“你不累么?我怕又把你累着了!”计世宜对这一路上的逃亡过程很是怨念,总觉得亏欠她许多。 甄钰眨了眨眼,狡黠的笑道:“我累了不是还有你吗?” 计世宜一怔,眸中骤然一亮,呵呵笑道:“钰儿说得是,我背你上去。”这山跟西北的比起来太小儿科了,他还不放在眼里。 甄钰见他说风就是雨吓得忙退了两步,笑嗔道:“这儿有人!” 计世宜笑嘻嘻的点点头,认同的“唔”了一声,然后又暧昧的凑在她耳畔意味深长坏笑道:“咱们这就去找个没人的地儿?” “你——”甄钰瞪了他一眼便往前走,双颊热辣辣的,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是越来越脸皮厚了! “钰儿,等等我!”计世宜一笑,忙赶了上去·不由分说握着她的手宣示自己的主权,对某人嗔过来的白眼视而不见,横竖就要是他的人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两人沿着山脚的曲径慢慢往上攀登·这一带山脉风景清幽,两人一边赏景一边亲亲热热的说着话,信步所至,走到哪里算哪里,一路而来疲惫的身心俱舒畅许多。 两人来到一处山坳,放眼所见翠竹参天,不时有清越的鸟鸣声在枝头响起·配合着绿草覆盖的山间潺潺叮咚小溪流,心境越发开阔。 计世宜扶着她坐下休息,含笑道:“等会儿我背你上去。” 甄钰想起前话,目光不自觉往四下里溜了溜,计世宜狡黠的目光闪了闪,笑嘻嘻道:“这儿没人……” “你——”甄钰笑着抬手欲打,猛然听到竹林深处传来一声惨叫,两人俱是一怔。 在这幽深寂寂的竹林中闻听惨叫突兀·甄钰顿觉浑身泛起一层渗人的凉意,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望向计世宜。 计世宜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正欲说话时,又传来两声,期间还夹杂着双方争执喝骂。 细细辩听,是从前方拐弯后传来的。 “我们过去看看?”计世宜征询的望向甄钰。如果她不去,他自也不会去惹麻烦,只不过碰上了这事,若是不亲眼见了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担心她心里会放不下,这样反而是坏事。 “去吧!”说话间甄钰已经起身,心头也安定了下来。有他在身边·那么厉害的刺客都不怕,在这鸟语花香的繁华城中,还有什么可怕的? 两人悄悄移步过去,争执的声音也更清晰起来。 只听得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咬牙恨声道:“老东西,你还真能躲!嘿嘿,找了这么个地方享福·爷们真是小看了你了!既然撞上了,你还想逃?乖乖的跟爷们回去吧!爷们还靠着你将功赎罪呢!” “你别做梦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含糊道:“我早就是个该死之人,岂会受你威胁?” “那么他呢?你舍得让他死吗?”男子夜枭般尖锐的声音咯咯大笑起来,讥诮道:“他可是你的儿子啊!哈哈,爷很好奇,你什么时候多出个儿子来了!莫不是半路捡来的野种吧!” 男子说着得意的大笑起来,冷不防“啊!”的一声惊叫,咆哮怒喝不已。 的杂乱声中,只见老人的儿子猛然死死抱住那男子大声叫道:“爹,你快跑,快跑啊!” “你们谁都跑不了!给脸不要脸!”男子狂怒暴喝,用力一挣将老人儿子甩开,他满腔怒气无处发泄,抬脚就给了老人一脚,嘴里恨恨骂着。 “是宋大夫和老宋大夫!”那老人的儿子被踉跄甩开,甄钰和计世宜这才猛然看见他的脸。 “快,快救他们!”甄钰一时大急。 计世宜对那施暴男子本就十分反感,闻言大喝一声飞身上前,将那男子一掌打得飞了出去。 宋大夫顾不得别的,忙奔到爹的面前将他扶着坐起来,甄钰同时亦奔了过去,叫了一声“老宋大夫、宋大夫!”帮着他一起扶人。 “甄姑娘?”宋大夫十分诧异,老宋大夫哼哼呻吟着抬起头来看见是她,亦呆了一呆。 “你是什么人?”那男子眼看得逞不料被人冷不防拦了去,心中甚怒,正恨恨的瞪着计世宜。 计世宜挑了挑眉,清冷冷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盯着他一字字冷声道:“魏关?” “你、你认识我?”那男子吃了一惊,不可思议瞪着计世宜仿佛见了鬼,在计世宜倾压而来的气场下,突然觉得腿脚发软,那一股狂怒欲报复的怨气瞬间消逝得空空荡荡,身不由己往后退了几步,突然转身欲逃!rs 第386章 计世宜哪儿容他逃走?暴喝一声抢上前去,怀中匕首出鞘银光一闪,纵身落地事,那叫魏关的男子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轰然倒地气绝。 甄钰脸色微微发白,身子软了软。 宋大夫和老宋大夫也是神情一凛,被计世宜的狠厉吓倒了。 计世宜若无其事的将匕首收好,走过来向甄钰安慰示意点点头,皱眉道:“老宋大夫怎样?还能走吗?咱们快点儿离开这!” “你、你——”老宋大夫瞪着他嘴里结结巴巴的说不出完整话来,半响冷冷道:“多谢两位援手,老朽父子就不敢再给两位添麻烦了,两位请自便吧!” 宋大夫一直在盯着甄钰看,神情有些发怔,听到父亲这么说,他也有些为难,向计世宜苦笑了笑。 计世宜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行为吓着他们了!他心里不禁懊恼,虽说这种事对他来说家常便饭而已,面对敌人时自然而然气场就露了出来,可他们几个跟他不一样啊! 宋家父子倒还罢了,计世宜有点紧张的望向甄钰,却见甄钰亦正抬头凝眸望向自己,目光对上,微微笑了一笑。 计世宜心头一松,笑道:“钰儿你不怕?” 甄钰摇摇头,淡淡说道:“我知道你怎么做必定有你的理由,你不是滥杀无辜的凶残之辈。” 甄钰这话似乎是说给老宋大夫父子听的,老宋大夫的脸色顿时微微变了变,扭了头不说话。 计世宜听了这话心里感动得要滴出蜜来,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抱在怀里好好的亲一亲,便说道:“那人是贾家的暗卫头领之一,先前逃脱了,没想到却是在这儿遇上。我让人画过他的画像,所以认识。”计世宜说着又向甄钰道:“钰儿,咱们不宜在此久留·还是快点儿离开吧!” 甄钰听他这么说心头也是一紧,不错,虽说已经摆脱了追踪,可谁知道会不会又生变故呢?小心点儿总不错! 甄钰见老宋大夫的脸色显然缓和了许多·目光向他们扫了扫,便笑道:“不如一起下山吧,彼此也有个照应,老宋先生请别介意。” 老宋大夫没有拒绝她,目光灼灼在计世宜面上打量打量,说道:“贾家?是大理寺卿贾广宁家吗?你又是谁?” “在下忠勇侯次子计世宜。” “西北打仗的那个?” “是。” 老宋大夫目光闪了闪,忽然又道:“你们俩怎么会在一块儿?” 这话也正是宋大夫想要问的·听见这话不由得望向计世宜,眉头微微的蹙了蹙。 甄钰顿时有些尴尬,下意识向计世宜望去。计世宜一笑,淡淡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的好!至于我们,钰儿她会是我的妻子。” 老宋大夫没说什么,宋大夫看起来确是吃了一惊,嘴唇动了动·终是迟疑着说道:“即便如此,男女授受不亲,两位如此结伴私游·总是不太妥当。计公子若是当真为了甄姑娘好,就不该如此。” “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先离开吧!”出乎意料的,计世宜尚不及说什么,甄钰却抢着说了。计世宜心中得意,温柔的向她回以一笑,随即道:“我来背着老先生下山吧!”说毕瞅了一眼草丛中倒下的尸体。 几人俱明白其中之意,也不多言,当即就下了山。 宋大夫在前边领着路,沿着山脚穿行·大约行了有大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幽僻的山谷中,绿树山色间搭建了一座带院子的茅舍,这便是他们安在此处的家了。 老宋大夫年纪大了,被魏关伤着了腿骨,进了屋里·计世宜将他放下,宋大夫招呼着计世宜和甄钰坐下,客套了两句,便为老宋大夫上药、擦药的忙碌着。 计世宜含笑凝着甄钰,心里真是越看越爱。她信他、懂他,还有什么比这更叫他高兴的? 两人略歇了一会儿,计世宜便示意甄钰,起身告辞,又向宋大夫道:“此处恐怕已经不甚安全,两位还是另寻住处的好。” 宋大夫一见他们要走,神色间竟多了几分焦急,挽留道:“两位再多留一会儿吧?还没好好谢过你们呢!若是不嫌弃,留下用顿便饭也好啊!” 甄钰忙摇头笑道:“我们也该回客栈了,就不打扰两位!两位不必客气,保重!” 老宋大夫最厌恶被人打扰,这一点甄钰和计世宜都很清楚,哪儿能够这么没眼色的留下来给别人添堵、也给自己添堵? 宋大夫一时没了话说,神情却是有些不甘。计世宜见他这样不由疑心大起,下意识的将甄钰往自己身后拉了拉,笑道:“钰儿说得是,宋大夫还要照顾老宋先生呢,我们怎好还在此添乱?” 不料内间隔断里的老宋大夫突然出声叫道:“你们俩都先别走,留下来吧,我老头子还有事要同你们说。” 计世宜和甄钰相视,满头雾水。甄钰脑子里突然闪过胡太医当时找上门去试探的那些话,心头一时大震,面色也微微变了变。 身边的计世宜察觉到了她的反常,不觉握着她的手关切道:“钰儿?你是不是不舒服?”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吃了不少苦,计世宜整天最担心的就是甄钰的身子。 “我······”甄钰嚅嚅动了动唇,摇了摇头小声道:“既然宋老先生这么说,咱们便留下来吧!” 老宋先生叹道:“这就对了,两位请进来吧!” 计世宜和甄钰相视一眼,答应一声便走了进去。临走前,计世宜随意瞟了一眼,却见宋大夫欲言又止,目光闪烁之间颇有几分复杂之意,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一叹。 两人进了厢房,老宋大夫躺在榻上,身上半搭着半旧的薄毯,空气中流淌着浓浓的刺鼻药味。 老宋大夫蜡黄脸色中显着憔悴,无力的半靠在床头,看得出来精神气色都不是太好——也难怪,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受了魏关那样折腾一番,能保住半条命就不错了! “敝处简陋,委屈两位了,请随便坐吧!”老宋大夫微微笑了笑,向他二人和善的点了点头。 两人都是一怔,一时之间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见惯了老宋大夫板着个脸对人爱理不理的样子,他这乍一转变,还真是令人难以接受。 “您、客气了!”计世宜有点儿手足无措的抬了抬手,竟有一刹那的失态。 老宋大夫包容的微微笑了笑,含笑点了点头,示意二人坐下,二人这才缓过神来,坐在一旁的木凳子上。 老宋大夫的目光毫不遮掩的在他二人身上流连,苍灰的眼珠子中波光轻泛,一时间,他的神情变得古怪而复杂起来,似叹似慨,似悲似喜。他明明在看着他们,却又像是通过他们在看他心中所想的人,还有事。 计世宜也感到了怪异的气氛,但他素来沉得住气,心中虽然纳罕,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向甄钰瞟了一眼使个眼色,眸光微微下垂,任由老宋大夫将他看个够。 “咳,”老宋大夫咳了咳,终于开口,淡淡笑道:“想必两位心中定是好奇,为何会在这儿碰见我们父子,为何又被那魏关那厮纠缠吧?” 甄钰不说话,只是望向计世宜。有他在,这种开口应对的事自是以他为主。 计世宜点点头,说道:“老先生离开南京,想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老宋大夫叹了口气,突然说道:“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说起来,跟你们计家有莫大的关系!你是计秉毅的儿子,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无论你信不信,无论你听了之后做何反应!我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这件事,我不能带进棺材里去!一次次碰上你们,也许,这是冥冥中注定的天意!” 计世宜心中大震,面上也微微变了变色,浓浓的长眉挑了挑,冷睿的目光凝向老宋大夫,却依然没有开口。 甄钰却是低低的“啊”了一声,胡太医的话在耳畔嗡嗡的震响回复,震得她的心也不受控制的剧跳起来。 计世宜察觉到她的异常,忙握住她的手,关切道:“钰儿,你怎么了?” “我没有事,”甄钰摇了摇头将手从他的掌中抽了出来,苍白的脸色望向老宋大夫,问道:“您,老先生,不知可认识太医院的胡院判?” 老宋大夫脸色大变,睁大着眼吃惊道:“你怎么知道!你,你还知道什么!” 听他这么说甄钰突然之间反而冷静了下来,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猜的,不知我猜对了没有?” 老宋大夫惨然一笑,自嘲道:“甄姑娘很聪明,不错,我不姓宋,我姓胡,二十年前太医院的院判是我。” 计世宜大震,片刻之后确是轻叹道:“原来是您,难怪,难怪有这般的医术!”那张金疮药改良的药方、那治疗瘟疫的药方,如果出自浸淫医学几十载太医院院判之手,这才说的过去。 计世宜的脸色猛然一白,眸中骤然冰冷一片:“当年我伯父,可是胡院判您亲自诊断的?”rs 第387章 胡老院判对以了然的目光——他本来要跟他说的就是此事 “不错,是我。”他缓缓道:“那些传言我也都知道,相信你也不陌生,你相信吗?” “世宜!”甄钰感觉到计世宜周身散发出的冷厉气息,紧张的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计世宜的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脸颊轻轻抽搐了两下,终是按捺住翻涌的心情回了甄钰一记温和的眼神,转而向胡老院判冷声道:“我想听听您怎么说!” 胡老院判平静的望着计世宜,说道:“计伯爷的死与我有关,你如此态度也不为过。当年他猎场受伤,本来应该无碍,可后来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又反复了起来,竟至于一蹶不振无药可医。这事我暗中查过,但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怎么看都是正常的病情反复,至今我都没有查出原因何在,只能肯定一样,那就是他本不该死。” “纵然是这样,您又何至于逃走?”甄钰问道。既是正常的病情反复,随后恶化,这事怪不到他的身上,他如此一逃,反倒是惹人注目。 胡老院判“嗤”的轻轻一笑,缓缓说道:“可后来,却有人命我为计伯爷施针,想法子将他的性命拖延住,不让他死那么快。因为他一旦死了,他的弟弟、现今的计侯爷就不能立刻娶亲!” 计世宜和甄钰的脸色一时之间都变得甚是难看,两人心中各有各的震惊思量,许多先前不解之事,统统一下子,都拼接无缝的结合在了一起! 那个时候,如果计秉华死得太突然,西南军的控制权没准会被皇帝收回,只有等计秉毅顺利成亲、拿到西南军的控制权,他才可以死!而计秉毅与贾家的联姻·正是太子一派的计划,通过姻亲关系将计家拉拢,继而取得西南军的支持。 胡老院判轻轻闭上眼睛,仿佛沉浸在无限遥远的往事之中·他轻叹道:“当时计伯爷大限已至,强行施针用药,虽然拖延了他的性命,可是每一天他都要承受人所不能的痛苦煎熬!我,唉!我真后悔,我不该那样做,不该……胡老院判的声音渐渐的低沉下去·语气中透着说不出的悔恨和痛苦。光看他这个样子,计世宜和甄钰便可想象的到当时的计秉华在遭受了什么样的痛苦之后方才凄惨离世!甄钰心中恻然,计世宜却是满腔愤怒瞪向胡老院判,如果眼前此人不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谁叫你那么做的?是不是皇后的人?”计世宜目光炯炯盯着胡老院判,面色黑沉如铁。到了这时候,他对他已经谈不上什么尊敬不尊敬了,满腔里只有愤怒。 胡老院判默认。 “这么说·狩猎之事,多半也有蹊跷了!”计世宜冷淡相问。一代沙场名将,正当壮年之时·在狩猎场上重伤不治身亡,这事怎么听都透着古怪! 胡老院判目光淡淡,说道:“朝堂上的事我并不清楚,不过,你爹从前浪迹江湖,曾打算娶一位姓邵的姑娘你可知此事?” 甄钰喉头一紧,下意识咬了咬唇,有些慌乱的垂下眼眸倾听。 “这事如今还有谁不知道吗!”计世宜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戏谑,上京城中,计家因这事闹的风波可是不小。 “他们兄弟感情素来要好·”胡老院判缓缓说道:“当时伯爷知道这事后,特意叫人准备了一匣子首饰命心腹送去宜州给侯爷作为礼物。”胡老院判突然抬头,凝着计世宜一字一字说道:“如果其中有内情,伯爷应该以此为渠道告知侯爷了,那个首饰盒中,藏有东西。也不知那盒子如今在哪儿·若是能找出来藏于其中的东西,就是当年之事的证据!” 计世宜顿时懵住了,半响喃喃道:“首饰盒?爹看起来不像知道此事的样子。”如果知道了,他就不会仍是态度暧昧不明,不会仍旧同简家有所牵扯! “那就可惜了!我当年无意中看见伯爷拿着那个盒子做了什么,神情十分的认真凝重。涉及私密要事,我并不敢细看,瞟了一眼便忙避开了!若是丢了,可惜了!” 老胡院判说了又叹,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此事他直觉感到不妙-,也不会当机立断立刻逃走。而这一席话憋在心中已经多年,今日一吐为快,神情之间也轻松了不少。 “现在还说不清,一切只有等回到上京才清楚。那个首饰盒,应该是还在的。”计世宜脑海中闪过邵琬清的影子,心中稍定。 他二人还在说着什么,听在甄钰的耳中,只觉嗡嗡响成一片。她脑子里一片混沌混乱,眼前眩晕发黑,心中更是波涛起伏汹涌,气血翻腾,更是一阵一阵的直冲脑门,冲得五内如焚、心口欲裂! 原来这就是真相!这才是真相……钰儿,你是不是不舒服?”计世宜目光偶然瞥向她,见他眸中水光盈盈,满面强忍的凄楚痛苦,不由得吃了一惊。 “我没有事!”甄钰鼻子一酸,忍着哭腔回复一句,突然一扭身,捂着嘴跑了出去。 计世宜呆了呆,叫了声“钰儿”忙追了出去。 “不准过来!”计世宜追了半响,看到那抹纤弱的身子扶着一旁的大树背对自己,刚要过去,却被甄钰低喝住。 “钰儿······”计世宜从未听过她用这种语气说话,一时之间愣住了,脚下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可是看着她被风吹动的衣裾颤颤巍巍,裹着娇小的身躯似在瑟瑟发抖,计世宜忍不住又担忧起来,喃喃叹道:“钰儿,你究竟怎么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甄钰的心里被一个巨大的秘密压抑着,她眉目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含着清愁的情绪全部来自于这个秘密。 “我没有事,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你走开一点,别过来。”甄钰摇摇头,淡淡的语气带着疏离和戒备。 计世宜眸中一黯,轻叹道:“你别在外边呆的太久!”说毕转身慢慢去了。 甄钰紧抿着唇·眼睛用力一闭,泪水簌簌而下。 首饰盒,一切的祸根原来是那个首饰盒。当初贾家派出的人,想必要找的便是那个首饰盒中的东西吧?他们找不到便索性将人杀光,将一切烧光!他们得不到,也不能落在旁人的手中。 而她的娘亲,在这件事情当中不过是个炮灰而已!她本不该死,却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之下卷入了这场阴谋和争斗!虽然当时死的不是她,可从此之后的日子,她同样日日夜夜倍受痛苦与煎熬! 甄钰的手紧紧的攥握着·指甲抠在手心,她已说不出痛!五脏六腑如同揉搓在了一处,心是火烧火燎的痛! 她原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这才刚刚开始······ 静静的站了半响,甄钰的心情才回复了平静。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她也许就平平静静的过下去了,可是如今,不把这件事揪出来公布于世·她于心难安! 甄钰长长舒了口气,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转身慢慢的往回走。 没多远·就看到计世宜站在一旁发怔望着远方,甄钰心中一暖,眼眶莫名的又湿了湿。 计世宜听到她放重的脚步声转头回望,见她一脸的平静,还向自己微微笑了笑,心头这才大松,忙迎上前去,关切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而过,抬手拂了拂她被风吹乱的发丝,低声笑道:“回去吧·胡院判和宋大夫想必都等急了。” 甄钰轻轻“嗯”了一声,心头亦是一松: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也没有用疑惑探究的目光打量她!他果然,是宽容她的。 两人回到屋里,老胡院判和宋大夫正等着他们吃午饭,甄钰笑着微微屈膝行礼·致歉两声,便一同坐下。 “胡老先生、宋大夫,两位不如随我们一同回上京吧!”用过饭后,计世宜商量着说道。 宋大夫神色微微一滞似有为难,胡老院判却是淡淡笑了笑,点头道:“也好,一切就由计公子安排吧!” 躲来躲去却仍躲不过命,今日可以被魏关发现,谁知明日会被谁发现?他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为了这件事,他四处漂泊、提心吊胆的过了半辈子,就这么把这件事带进棺材里,他也会不甘心的! 何况,此事何等重要,既然他今日已经对计世宜和盘托出,即使他不愿意,计世宜也是非把他带走不可的。 甄钰目光在他们父子身上不着痕迹的转了转,突然笑问道:“不知这位宋大夫,该如何称呼呢?” 胡老院判出京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儿子。 甄钰这么一说,计世宜顿时也注意起来了,不由望向胡老院判。 胡老院判“呵呵”一笑,瞟了儿子一叹,向甄钰笑吟吟道:“这也是巧了!甄姑娘可知他是谁?他本名叫宋祁明!” 宋祁明神色有微微的激动,双眼冒光的望向甄钰,计世宜看得皱了皱眉,身子轻动,正欲将甄钰挡在身后,甄钰已经拨开他紧步上前,双手紧紧拉扯着宋祁明的袖子,欢然喜道:“你、你是小舅舅,是小舅舅对不对!” 宋祁明瞧着眼前这张灿然若花的笑颜,眼睛里微微的湿润起来,反手紧紧握着甄钰的脸,苍白的脸上放着光亮,点头笑道:“是,我是!钰儿,真好,见到你真好!” 宋祁明的眨了眨眼睛,恍惚间看到了记忆的深处。 当年他出生的时候,姐姐宋柔已经出嫁,宋家灭门时,宋柔一直在夫家。原本他们姐弟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集和感情,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年的惨案,也许终其一生,也就是见面点头招呼的关系,可是如今,他们是宋家仅存的血脉!理所当然相依为命的骨肉至亲! “小舅舅,娘一直念叨着你,你为何这么忍心,从来都不回去!”甄钰拉着宋祁明久久不忍放开,语气中满含委屈。 宋祁明无奈的抚着她的头,轻轻叹了口气,悠悠道:“你还小,还不懂。” 老胡院判解释道:“祁明病的不轻,当年被赦之后身子差劲之极·也就这几年才算是完全康复。” 甄钰望了望他,抿唇不语。 计世宜这时才知是怎么一回事,心中不禁讪然,见他们甥舅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便忙道:“咱们还是快点儿回客栈吧!若是天色晚了就不好了!” 老胡院判也称是,于是匆匆收拾一番,即刻起身回了客栈。 次日,四人一同乘船上京。 原本甄钰的起居生活都是由计世宜照顾,可此时有了宋祁明,有意无意的,宋祁明总不许二人呆在一块。 姐姐唯一的女儿·他怎么能容忍计家的人占便宜?笑话! 计世宜暗自气闷,原本还有心想要跟宋祁明争上一挣,不料很快就发现甄钰一边倒的听从小舅舅的吩咐,几乎都不同他呆在一处了。直到快到上京时,他才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跟她私下说了几句话,抱着吻了吻一诉相思之情。 到了上京,将甄钰送到甄府门口,计世宜暗暗带着两人进宫求见。 他和甄钰两人一起失踪·此事在上京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皇帝一听他回来了,暗暗松了口气·立刻传见。 有老胡院判的事在此,计世宜自己一路上的遭遇便算不得什么了,他只略略交代了几句自己的事,便将老胡院判透露的消息原封不动的详叙了一遍。皇帝听毕,脸色越来越阴沉,半响不言语。 出宫的时候,就只有计世宜一个。 甄钰回到府中,甄老爷在衙门中尚未归家,甄夫人等甄府上下见了又是一番忙乱惊诧。甄夫人早已忆女成疾卧病在床,消瘦得不成样子·见了女儿情绪激荡起来,忍不住搂着放声大哭,众人苦劝方慢慢止住。 “姑娘······是一个人回来的?”白姨娘眼神有点儿探探究究,想了想,大着胆子问道:“计家的二公子呢?可是同姑娘一起回来了?” 房间里顿时陷入空前的寂静。 “滚出去!”甄夫人冷冰冰的盯着白姨娘,目中似要喷出火来。 “夫人······”白姨娘睁大眼睛·一时愣住了。这么多年来,甄夫人还从来没有当着众人面给姨娘们如此难堪。 “我让你滚出去,你没听见吗?”甄夫人恨声道:“你这贱妇,闭上你这臭嘴,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院子里头!别叫我再看见你!” 白姨娘又羞又愧,面上涨得通红,却不敢顶撞甄夫人,垂着头狼狈而去。 刘姨娘及甄馨、管家娘子等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留下来添堵,强颜陪笑着客套问候了甄钰几句,连忙找借口退了出去。就连侍奉的丫鬟们都在王妈妈的眼色下无声退下。 一时间屋子里清净了许多。 “钰儿,”甄夫人眸中含泪,上下打量着甄钰,见她虽然瘦了许多,可精神还好,浑身上下也没有看出哪里有伤痛落下。甄夫人提起的心顿时放下大半,紧紧握着她的手含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钰儿放心,有爹娘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娘……”甄钰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眸微垂,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就如计世宜所说的那样,回了京,一切交给他来处理吧! “好了,乖女儿,快回玉兰苑去休息吧!”甄夫人何尝不是柔肠百结、满肚子的话欲说却说不出口? “娘,您也好好休息,快点儿好起来!”甄钰笑着点点头,又道:“说起来,我还真有点儿怀念玉兰苑的床了呢!” 甄夫人听得这话差点儿又滴下泪来,勉强笑着抚慰了几句,便让甄钰回去了。 甄夫人望着女儿摇摇而去的背影,眉间顿时千愁万绪涌起,哽咽着向王妈妈道:“我可怜的女儿,这可如何是好!” 孤男寡女同行一路,便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女儿家的清白也毁了!将来的丈夫,谁愿意承受这份永远也说明不了的狐疑猜忌? 王妈妈亦心中悲悯,柔声陪笑道:“好歹姑娘回来了,夫人您也要快点儿好起来,这样才能帮到姑娘啊!” “你说的是,我不能再这么病着了……”甄夫人轻叹,复又大恨:“计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王妈妈嘴唇动了动·不好说什么,只得一味拿话来哄劝甄夫人。心里却不自觉想道:如果没有这位计公子,姑娘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甄老爷得到消息匆匆赶回府中,先是去看了女儿·询问了一些情况,心头略定,而后便去探望妻子。 甄夫人见了丈夫,满腔压抑下去的情绪一下子暴涨出来,叫了声“老爷!”眼泪便止不住的直掉。 甄老爷眸光暗沉,无声一叹,连忙上前好言劝慰·和王妈妈两个劝了半响,甄夫人才声咽气堵的勉强忍住了哭,红肿着双目道:“老爷,钰儿怎么办!钰儿今后怎么办!” 甄老爷半响不做声,面颊肌肉轻轻抽搐,劝慰道:“夫人先别急,这件事,看看计家有何反应。” “计家!”一提起计家甄夫人火气立刻“轰”的一下拱了上来·冷声道:“若不是计家那小子,咱们钰儿岂会落到今日的下场!老爷你还跟我提计家!难不成,要把钰儿嫁到那个狼窝里吗!” 甄老爷心中也自烦恼·却是道:“夫人也许多虑了!计世宜好歹是从西北军中杀出来的,年少有为,为人处事我看也甚是稳重,跟钰儿正是一对。”说毕又叹:“如今钰儿除了嫁给他,还能嫁给谁呢!” 甄夫人怔了半响,心口微凉,不禁叹道:“若是早些儿给钰儿订亲就好了!” 甄老爷听了只有苦笑的份,这时候却不敢反驳甄夫人的话,唯有唯唯诺诺而已,心中却想:幸亏没有订亲·不然那才糟糕,将来钰儿嫁过去,那日子还不知要怎么过! 甄夫人虽然不情愿,冷静下来也觉得甄老爷的话最合理,随后不禁又担忧起来,蹙眉道:“若是·若是计家迟迟不做反应,那该如何?咱们总不能由着钰儿给人看笑话吧!” 这些日子以来,上京城中风言风语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尽管甄老爷一再警告府内不许乱传这些谣言,更不许在甄夫人面前说起·可是,这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甄夫人的病,一半是担心女儿,一半也是被这些流言给气的! “应该不会,”甄老爷想了想,认真的摇了摇头,说毕紧紧握了握甄夫人的手,说道:“你放心就是,计家若是不表态,我也会想法子逼他们表态!” 当然,若真到了那一步,逼他们表的态就不是结亲的态了,而是洗清女儿名声的态。 如果计世宜根本不愿意迎娶自己的女儿,他也绝不会将女儿送到火坑里!大不了将她送回老家,找个殷实可靠的人家嫁了。 “对,对,”甄夫人心中稍安,说道:“还有皇上呢,到时候大不了求皇上做主!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无论如何总不能叫她受委屈的!”甄夫人说着,眼泪忍不住又湿润了眼眶。 玉兰苑中,秋心、秋朗等看到甄钰回来,无不喜极而泣。槐叶、槐花等绝口不提上京中风口浪尖的那些言语,看着甄钰完好无缺的出现在眼前,众人眼底心中只有说不出的高兴。 甄钰的神情亦没有丝毫异样,如同往常一样笑吟吟的同她们打招呼说话,洗漱更衣之后,便回房上床休息。 如往常一样,甄钰使个眼色,留下秋心一旁伺候。 无人在侧,主仆二人相对,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秋心叫了声“姑娘!”,喉头一梗,差点儿又哭了出来,双膝一曲就要跪下。 甄钰心中也酸酸涩涩的,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安定,见状反而握住秋心的手扶住了她,微笑道:“咱们这不都是好好的嘛,你还哭什么!” 秋心面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的拭了拭眼角,笑道:“是奴婢失态了,姑娘勿怪!” 甄钰笑嗔着摇摇头,含笑问起了她们当日的情形。秋心见她面色微倦,便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甄钰心中暗度,与计世宜那儿得来的消息一样,她仍是百思不得其解,问道:“伏击的人可有抓到活口?”rs 第388章 “姑娘,”秋心不禁失笑,苦笑道:“我们是被伏击的一方,没有落入对方手中便是万幸了,那儿还去抓对方的活口呢!” 甄钰自己不由得也笑了,想了想,抬头望着秋心道:“对方明明知道定郡王和计公子还有我都不在那队伍里,为何仍下这么大的力气设伏,你可觉得有无蹊跷?” 秋心眸光骤然一亮,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当日情况十分混乱,使团队伍死伤无数,奴婢并不曾发现什么不妥。不过,姑娘这么说奴婢也觉得有点儿奇怪,在那个地势之下,又是事出突然,对方完全有能力将我们全部歼灭,可事实上,我们的人只折损了一半有余,说起来,好像有点儿不合常理。” 甄钰听毕心头亦是一跳,顿时发起怔来,似乎,她们又陷入了一个迷局之中。 “姑娘长途跋涉,还是好好儿的先睡上一觉吧!”秋心见甄钰冥思苦想的发怔,便上前笑劝:“回到了上京,天大的事自有旁人去解决,姑娘只管好好的休息,养好身子便是了!” 甄钰心口微荡,不自觉的便想起计世宜,面对秋心突然间觉得有点儿难为情,讪讪一笑,依言躺下,阖目而睡。 次日,甄钰便悄悄出府,从丁睿那里取回了那只首饰盒。丁睿见她安然回来,瞧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一番,终是什么话都没有问,默默的与她告了别。 甄钰心中纳罕,回了府便将玉兰苑众人旁敲侧击了一番,秋心等人拗不过她,在她拐弯抹角、层层递进的追问下,几乎没把这段时间以来上京里满天飞的谣言说了个遍! 甄钰吃了一惊,顿感透心冰凉! 她早料到会有谣言,却不知这谣言会谣到这等地步! 如果,她根本不爱计世宜或者计世宜根本不爱她,如果计世宜已经是有夫之妇,那么后果,她简直不敢去想! 虽然她对计世宜有信心,可心中到底难免气愤,甄钰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勉强应付了几句,便回了房间一个人关在里头。 甄钰坐在桌前,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刚弄回来不久的首饰盒,纤细的手微微的有些发抖,心底那种腻味的感觉更是一阵一阵的翻腾不已。 敲门声徒然响起,甄钰唬了一跳,首饰盒“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慌忙捡起藏好,方出言道:“是谁?” 唐妈妈温暖柔和的声音带笑响起:“姑娘,老奴刚刚炖了些莲子红枣汤,姑娘尝尝?” 甄钰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叹气道:“进来吧!” 唐妈妈笑着应了声“是”,轻轻推开门端着小小的填漆嵌螺钿托盘进来。 “姑娘,还热着呢!快点儿趁热喝了吧,然后再好好儿的睡上一觉,把身子养的好好的,瞧姑娘的小脸,可比先前瘦多了!”唐妈妈温声软语的说着,面上含着浅浅的笑容。 甄钰心中升起淡淡的温暖,原本腻味不快的心情也消除了许多,遂含笑端过碗食用起来,笑嘻嘻道:“还是唐妈妈最懂得疼人!” 唐妈妈呵呵一笑,在一旁温和的看着她,随口说了些轻松的话题。 甄钰略歇了一会儿,便去了正院甄夫人那里。甄夫人原本得的就是因她而起的心病,如今看到她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那病也就去了一大半,虽只一日,气色却是好了许多,眉目间虽是仍含愁带怅,苍白瘦削的脸上却多了几许笑容。 母女两个说了一阵子话,甄夫人使了个眼色屏退众人,携着甄钰的手,面色凝重向她道:“钰儿,你别害怕,你老老实实告诉娘,这一路上,你和,你和计家那小子——到底怎样?”话到临口,甄夫人仍然觉得有点儿难以启齿。 “娘,”她都是如此,甄钰更是不好意思,听了这话不禁垂下头去,脸脖子都热了,心突突的跳得厉害! “钰儿!”甄夫人见她如此越发紧张起来,嘴唇颤了颤,目光直直的凝着甄钰,近乎恐惧而绝望却又硬撑着道:“你别怕!有爹娘在呐!你尽管说来,爹娘会同你做主!” “娘,”甄钰望着母亲,心中五味成杂。她知道,母亲是真正的心疼她、担心她才会如此!心底一股气血上涌,她差一点儿就忍不住冲动要将自己和计世宜之间的情义说出来好教她不必担心,可想了想,仍是咬牙忍住了。 她不能说。一个闺中养大的女子不应该有这等言行。 “钰儿!”甄夫人的声音有些发颤。 “娘您别担心!”甄钰吃了一惊,忙紧紧反握住甄夫人手急道:“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凑巧逃在一块而已!在逃命的路上,能发生什么呢!” “真的没有?”甄夫人提起的心放下了大半,却仍有些将信将疑。 “娘,难道连女儿的话您都不相信了?”甄钰微微嘟了嘟嘴,一脸的坦然。 甄夫人一想也是,女儿自昨日回来,除了整个人看起来消瘦了许多,别的一切正常。于是点点头,顿了顿又道:“你放心,这件事爹和娘会给你一个交代,好在计家那小子还不曾娶亲,这门亲事,你——可愿意?” 甄钰心口一跳,垂眸轻声道:“女儿听爹娘做主……” 甄夫人终于满意的笑了,松了口气似的说道:“娘原本还担心你不肯呢!既然如此,娘便放心了!” 甄钰不知怎么想的,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娘,没准儿人家计家还不情愿呢!” “他们敢!”甄夫人闻言勃然大怒,挑眉道:“我好好的一个闺女谁人不赞,若不是如此我还不肯嫁呢,他们还敢嫌弃!” 甄钰忙笑道:“娘说的是!幸亏,幸亏跟女儿逃在一处的是计家的公子,若不然——” 甄夫人哪儿不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一紧,脸色不由得白了两分,如果不是计侯爷的公子,而是随便一个什么侍卫、兵丁之类的,那岂不是—— 甄夫人吓出了一身冷汗暗叫侥幸,对计世宜的嫌恶之心也消去了几分。 甄钰察言观色看出了她的意思,心中暗暗透一口气。母亲对这事觉得甚是憋屈,心中对计世宜更是没好感到了极点,她若不从旁提点一二,将来做成了姻亲,大家见面难免尴尬。 甄钰见甄夫人回过了神,心知她已经想到了这点,心内暗暗松了口气。母女两个又说了些体己话儿,用过晚饭,甄钰便回了玉兰苑。 对着甄夫人,甄钰可以将道理说得头头是道,可以安慰母亲,可以尽量的表现自己的不在乎、不以为意,可是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那些闲言碎语一句句不受控制的回响在自己的脑海中,甄钰的心情又陷入了极致的烦闷与沮丧。 关于闺阁之中的闲言碎语,没有哪个女子会真正的不在乎。人前做做样子可以,背地里却做不到! 再次摆弄那只首饰盒时,甄钰目光一直,顿时愣住了:只见那首饰盒盖上镶嵌的螺钿宝石碎玉双碟戏花图案竟有略微的松动,她心中一动,迫不及待的伸手按拧上头的螺钿,触摸试探片刻,终于找到了窍门。随着“啪”的轻微一声脆响,那朵暗红的芙蓉花应声而落,里边果然嵌着一张泛着黄色的薄纸。 甄钰心头狂跳起来,眼前一阵发黑,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将那薄纸取出,展开在灯下细读,心头不觉冰凉! 与老胡院判所料不差,这里头果然藏着计秉华的亲笔信!甄钰越看不由越惊心!这封亲笔信,下头有计秉华的落款签名和私人印章,其中详详细细叙述了他被人谋害的前因后果,细细看去,竟是起源于不服从简家的拉拢利诱而遭致陷害…… 甄钰看了一半不敢再看,忙将这纸张按照原来的折痕重新折好,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仍旧将那美丽的芙蓉花安嵌上去。 这个东西太危险了,不是她应该触及的。 甄钰轻轻的将首饰盒扣上,怔怔的望着,一时觉得似有千斤重!不知怎地,她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力气去将这东西拿起来了! 甄钰一手搭在首饰盒上,微微抬头对着烛光发怔,心中飞快的转着念头,老胡院判和小舅舅已经进宫,皇帝必定已经知道这个首饰盒的存在,这个盒子不能再放在这里,必须要通过合理的渠道呈在皇帝的面前…… 第二日,甄府一众没想到的是,计世宜突然上门拜访。 甄夫人和甄老爷听到管家的禀报,两人一下子都呆愣住了,半响回不过神来! “快请他进来吧!”甄老爷终是吩咐。无论如何,将来这就是他的女婿了,虽然不知他此时上门是何意思,总不好将人晾在门外的。 陪同计世宜一起来的是计府的夏管家。 “晚辈计世宜见过甄伯父、甄伯母,伯父伯母安好!”当身着宝蓝圆领开衩团纹长袍的计世宜出现在甄夫人面前,恭恭敬敬的弯腰拜见,双手呈上拜礼时,甄夫人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眼前的男子俊眉剑目,英气勃勃,无形的军人肃然之气充斥周身,一双黑翟石似的眼眸炯炯发亮,彰显着过人的机警和锐气。 甄夫人一时有些恍惚,这是她曾经熟悉的气质。 “贤侄不必多礼,快请坐下吧!”甄老爷眼角一瞟,发现夫人又在走神,便笑着向计世宜抬了抬手。 甄老爷也是一肚子的糊涂,他本以为计家这两天便会派遣媒人上门提亲,再不然也该是计侯爷或者计府上的大管家过坐坐,说几句客套话,不料却是计世宜亲自来了! 一时之间,他有点儿摸不准计世宜是个什么想法。 双方分宾主坐下,丫鬟奉上茶来,甄老爷使个眼色屏退众人,一时厅中只剩下近身伺候的王妈妈。 客套了几句,甄老爷轻轻咳了一下,便淡淡微笑道:“这一路上多谢计公子照顾小女了!计公子年轻轻轻这般本事,必定前途无量。” 计世宜连忙起身,拱手笑道:“伯父谬赞,世宜愧不敢当!甄姑娘冰雪聪明,坚韧果敢,且心思又谨慎细腻,若没有她,此次世宜也不能这么轻易脱险,说起来,该世宜谢甄姑娘才对!” 甄老爷和甄夫人不易察觉的交换了眼色,两人一时间都拿不清计世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瞧他的神色不似看不起甄钰的样子,两人心中又略安。 “钰儿素来娇惯,这一路上若没有计公子照顾怕是要吃许多苦!可怜这孩子,都瘦了一圈了!”甄夫人说着眼眶微微发热。 计世宜心中一动,苦笑道:“是世宜没用,连累了甄姑娘!”顿了顿又道:“这事原本跟甄姑娘无关,她本不该卷入此事——”计世宜一时有些欲言又止起来,毕竟,牵涉朝堂之争,许多话便不那么好说了。 甄老爷夫妇无声轻叹,他们心中不能释怀的症结亦在于此! 明眼人都知道,这事本就是冲着定郡王和计世宜去的,甄钰不过是顺带成为炮灰!也正因如此,甄夫人才耿耿于怀自己的女儿遭受此难。 “伯父、伯母,”计世宜也不多话,撩袍起身,直挺挺跪在了甄老爷夫妇面前,眸光清澄望着他们坦然道:“千错万错都是世宜的错,是世宜连累了甄姑娘的清白,世宜愿聘娶甄姑娘为妻,此生必定好好待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请伯父伯母成全!” “二公子……”夏管家被计世宜哄着来,只知道他是要来赔礼道歉的,哪儿知道计世宜是来表明心迹的?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吃了一惊,脸色微变,张惶着双手站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办。 甄老爷夫妇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尤其甄夫人,她从前似乎是见过计世宜一两次,不过从来没有细看过他,今日见了心中已是颇为满意,如今他的态度更令她挑不出半点儿错来,听毕不由得双手合十念了声佛,说道:“你若真心这么想,我们也可以安心了!钰儿是我掌上明珠,她将来的夫婿可以没有高官厚禄、可以没有荣华富贵,但有一点,一定要全心全意对她好!计公子,坦白说吧,你和钰儿出了这般事,钰儿此生除了你已不可能嫁给别人,我希望你今日的话能够说到做到,莫要辜负了她!更莫要因此事看不起她!” “伯母言重了!”计世宜忙道:“如果不是因为世宜,也不会连累了甄姑娘的名声,说起这事世宜只有愧疚难当的份,又怎么会因此而看不起她呢?她是世宜的妻,世宜只会对她好!” “贤侄快起来!”甄老爷哈哈大笑着,起身亲自扶起了计世宜,含笑道:“有你这些话我们就放心了!” “小侄绝无戏言!” 夏管家嘴唇张了张嘴,又无力的闭上,眼前不觉一阵发黑。得,还不知侯爷是什么意思呢,二公子倒好,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这转眼间就成了“贤侄”、“小侄”了!让他回去怎么跟侯爷交代? 他这才明白,二公子硬是拉扯着自己来,分明是抱着“生米煮成熟饭”的打算!自己可是计府的大管家,侯爷的心腹,有自己在,甄老爷夫妇自然认为这里头也有侯爷的意思! 夏管家如站针毡,耳畔听得他们三人愉悦的笑声交谈声只觉得心乱如麻,偏偏他又不敢多嘴半句。 回府的路上,夏管家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计世宜眉梢微挑,淡淡笑道:“夏管家放心,此事我自己会和爹说清楚,不会连累到你!” 夏管家被他看穿心思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勉强陪笑道:“二公子这说的什么话,太见外了!”心中却想,您和侯爷说又有何用?连侯爷都让您给绕了进去了! 夏管家第一次觉得,二公子平日里不言不语都是假象,算计起来怕是侯爷都不及他。 计侯爷听了计世宜坦言,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淡淡道:“这事在上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这甄家姑娘除了嫁给你就只有青灯古佛一条路,我却没想到你这么心急。”说毕双眸直直盯着他,认真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计世宜心中别扭,第一次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嘴唇动了动,沉默不语。 计侯爷轻轻一笑,叹道:“看来是了。既然如此,明儿我便派人前去提亲。”说毕略微踌躇一阵,又道:“我还想多问你一句,这一路上,她一直都跟你在一起吗?” “什么意思?”计世宜心中一紧,睁大了眼盯着父亲。 计侯爷皱了皱眉,说道:“我这是为你好。”如果这一路上,他们一直在一起,就算旁人有什么闲言碎语,但只要夫妻之间彼此心知肚明,也可坦然度日;如果这一路上两人有分开过,谁也不知谁曾经遭遇过什么,难免心中会留下疑影,将来的日子恐怕就不会太平,甚至可能会成为怨偶,苦苦纠缠一辈子,不死不休! 计侯爷叹道:“爹不想让你的婚姻像爹一样这么失败!世宜,你如果只是觉得愧疚,或者觉得应该负责,爹劝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毕竟这事——” “爹,我一定要娶她。”计世宜一字字道:“除了她这辈子我不会娶任何女人,我只要她!什么都不能让我改变,我不是爹,不会被那么多迫不得已所左右,我只遵从自己的心意!” “你——”计侯爷被他几句不冷不热的话顶得气血一阵阵上涌,心口针扎似的难受。他的目光变得复杂而无奈,嘴里发苦,却无可反驳他的话。 他知道他心里有怨,时至今日,他亦知杨氏的死定然另有原因,可是那又怎样呢?一切都不能再回到原点! 三个儿子中,他在他身边的时间最短,可是性子却最像他,最像年轻时候的他…… “罢了!”计侯爷叹道:“你能这么说爹就放心了,甄姑娘是个好姑娘,也值得你这么对待。明日爹进宫一趟,看看能不能请求皇上赐婚,好了,你回去吧!” 如果能求得皇上赐婚的旨意,自是可省去许多的闲言碎语,对双方都有好处。毕竟,皇上的旨意,谁敢轻易非议什么。 计世宜一怔,顿时有些愕然,心底微微的懊悔刚才不该那样说话。 道歉,他说不出来! 计世宜胡乱的点点头,垂着头道了声“多谢”扭头逃也似的出去了。 不料次日计侯爷回来时脸色十分难看,皱着眉头对计世宜道:“皇上没答应也没拒绝,看意思是想让你亲自去求旨,去与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计世宜心中一惊,一时之间也闹不清皇帝究竟是何意,不过,先前没想到就算了,如今既然知道有这么一个法子可以让两人的婚姻更为美满摒除流言,他自然是要去试一试的。 “孩儿这就进宫求见皇上!”打铁需趁热,计世宜立刻说道。 计侯爷仿佛心神不宁,盯了他片刻,挥挥手道:“你去吧!晚上再到我这儿来一趟!” 计世宜心知有异,细细在心中过了一遍却不曾发现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便点点头自去了。 刚出院子,却看到邵琬清扭着窈窕腰身款款而来,迎面带起一阵脂粉香味。计世宜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往旁边让了让。 邵琬清见是他倒住了脚,媚笑着娇唤一声“二公子”微微屈膝行了个礼,计世宜淡淡“嗯”了一声,眼角也不斜她一下径自去了。 邵琬清顿觉无趣,嘴角不屑的撇了撇,进了计侯爷的院子去了。计侯爷已经许久没有想起她,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她可是精心装扮了一番。 计世宜来到乾清宫外求见,足足等了一个半时辰,皇帝方召见了他。 “你来了。”皇帝语气淡淡的,眼皮子也没抬,端身坐在御案之后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是,万岁。”计世宜行参拜之礼后,恭恭敬敬垂首跪在当中。 “何事?”皇帝的语气依然波澜不兴,看不出任何情绪。一旁执拂尘侍立的李公公下意识抬手悄悄摸了一把额上的汗: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皇帝如此神态了。皇帝这分明就是恼怒到了极致的前奏!rs 第389章 计世宜哪儿能像李公公一样这么了解皇帝?况且便是真这么了解依他的性子该说的他还是要说的。 “微臣,想求皇上一道旨意。”计世宜恭恭敬敬的垂首说道,浑然不觉李公公杀鸡抹脖的使眼色使得脖子都快要抽筋。 “哦?”皇帝执笔的手顿了顿,轻笑出声缓缓道:“爱卿有何旨意但说无妨。” 计世宜心中一松,忙道:“微臣想求皇上下旨赐婚,将户部尚书府甄尚书之女、甄家二姑娘赐予微臣为妻。” 皇帝眸光一凛,殿中空气顿时凝住。 计世宜不明所以,一声不吭。 皇帝轻哼一声,说道:“这一路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计世宜吓了一跳,忙信誓旦旦道:“没有!只是,只是微臣想娶甄姑娘为妻,求皇上成全!” 皇帝更气,且觉气不打一处来,冷冰冰道:“既然这一路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亦不必委曲求全,此事朕自有定夺,会跟甄府一个满意的交代,不需你出来承担。” 计世宜心中大急,连忙道:“皇上,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心甘情愿娶甄姑娘。皇上纵有再好的安排,可人言可畏,微臣娶她,对彼此都是最好的结果。”计世宜大着胆子,咬咬牙又道:“甄姑娘是甄尚书夫妇最疼爱的嫡女,微臣娶了她会有何效用万岁最清楚!” “放肆!”皇帝大怒,竖眉厉声大喝。 计世宜俯首在地,仍是道:“求皇上成全!” “父皇!”夏见泽此时匆匆从外头闯了进来,一撩袍子跪在计世宜身边,亦俯首恳求道:“世宜说的不错,请父皇,成全他们吧!” 殿中一片寂静,皇帝沉默半响,两道冷峻的目光射向计世宜:“出去殿外跪候着!” 计世宜一声不响,磕了个头默默起身,倒退着出去,老老实实在殿外跪侯。 皇帝眼角一睨,瞟向李公公。李公公慌忙退下。殿中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 皇帝起身,缓缓走到夏见泽面前,夏见泽微微抬头,明黄的袍角在眼前轻轻晃动,他一时不禁有些迷蒙。 “父皇……”夏见泽的声音有些茫然。 “来,”皇帝轻叹一声,俯身亲自将他扶了起来,灼灼的眼眸盯了他片刻,叹道:“你明明很喜欢甄家那丫头,为何要这么做?” 夏见泽身子微微颤了颤,淡淡说道:“这一路上孤男寡女,他们不成亲名声也不好听,父皇便成全了他们吧。” 皇帝顿觉无语,他如何不知晓,若不是这个儿子有意在上京里将谣言扩大扩散,根本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他是故意这么做,故意要把他两人推在一起。 皇帝却不知道,夏见泽这么做,不但是要断绝自己的念想,更是要断绝皇帝的念想,如果事情不闹得够满城风雨,皇帝哪里肯轻易成全他们? “你真的想清楚了?朕不想让你此生遗憾。”皇帝的声音依然平淡而温润,可明显带了松动的意味。 夏见泽苦苦一笑,摇摇头道:“儿臣不会遗憾,亦不会后悔。儿臣将来是要继承父皇大统的,本就不该在儿女私情上花费太多的精力。” 夏见泽心中酸酸涩涩的说不出什么滋味,多么讽刺,当初存了心要跟太子皇后斗上一斗,为的就是将心爱的女子留在自己的身边,没想到,却因此最终失去了她!之所以散步这些谣言,为的就是让自己彻底死心,他很怕,很怕自己听到她回京的消息会再次反悔!纵然他不肯承认亦不得不承认,福清公主说的没错,她已经不适合他了,在他决定卷入夺嫡风云之后,他便一步一步的离她远去! “既然你这么说,朕也不必枉做恶人。”皇帝背着手缓缓走来走去,说道:“如此也好,今后甄家便也算是你的人了,你要好好利用!泽儿,要不了多久,朕会亲自替你报这个仇!” 夏见泽明白他说的是这次从南越国回京遇刺之事,点点头勉强笑道:“儿臣无用,些许小事也要父皇操心!” 皇帝却是欣慰一笑,摇头道:“不,你已经做得很好!是朕,低估了他们的能耐了!哼,手脚倒是干净的很!可越是干净,越是有问题,下一次,朕绝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夏见泽称“是”,又道:“那么计世宜——” 皇帝微微蹙眉,说道:“你先回去,叫他进来吧!” 夏见泽心中猛然一痛,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勉强点了点头,拱手躬身施礼,一脚轻一脚重恭恭敬敬退了出去。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可是他放弃了!出了这道门,过了这时这刻,圣旨一下,便再也不会有回旋的余地。 她终究,再也不能属于他! 皇帝虽然答应下旨,可心中仍是替自己的儿子难以释怀,便将气撒在计世宜身上,足足令他在殿外跪了两个多时辰方才饶过了他。 对计世宜来说,不过些许皮肉之苦,他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谢恩之后,心情大定的回到府上。 忠勇侯府,两道圣旨前后临门,一道是封计世宜为忠勇侯世子,另一道则是赐婚与户部尚书嫡女甄钰相配,婚期定在下月十二。 两道圣旨将忠勇侯府炸开了锅,尤其是计世澜,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晕死过去! 他虽然已经解除了禁闭,可是皇帝也不知什么意思,却不曾命他官复原职,反而又将他调到了东宫任职;太子因为行刺失败一事唯恐泄露,最近亦低调了许多,轻易不敢跟皇帝对着干,便也心平气和的接受了皇帝对计世澜的安排,只私下里劝他稍安勿躁,等待时机。计世澜心中再不情愿也只得认了! 可他没想到,等来等去没有等到时机,反而等来了恶果,计世宜一个庶子,竟然突然之间封了世子,而他却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 计世澜愤恨不已,不平之下找计世宜大闹了一番拳脚相向,只是他这几下子计世宜焉能放在眼里,随随便便就将他制服了。 计侯爷知道大惊失色,计世澜此举无异于挑衅圣意,罪可诛心,在这风声鹤唳的时期,计家当不起如此波澜。于是只得命人将计世澜抓了起来关押着,派人向东宫禀报他患病在身需要在府休养。 折腾了这么一天,计府上下几乎是人人疲惫,计世宜记着父亲的话,晚间仍是按时去了书房。 计侯爷也不同他拐弯抹角,直说了皇帝今日让他见了老胡院判,说了当年之事,话中言外多有谴责他这么大的事情竟隐瞒自己的意思。 计世宜没吭声,那意思却明白:皇上不让说,我身为臣子哪儿敢胡言乱语? 计侯爷摆摆手略过此事,心中不由愤恨不已:“简家的人真是丧心病狂,竟然暗算了大哥,此仇不报,无以慰藉大哥在天之灵!” “还有贾家,”计世宜淡淡说道。 计侯爷神情一滞,重重叹道:“你说的对,还有贾家。贾家如今已不复存在,那是他们走运!” 计世宜眼角微微有些讥诮,如果贾家还在,不知他是否真能下得了手。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皇上的人?”计侯爷眸光矍然一亮,灼灼盯着儿子。 “是。”计世宜丝毫不隐瞒,淡淡道:“当年贾氏将大哥送在太子身边当伴读,皇上便命我陪在定郡王身边,从那时起,我就是皇上的人。”计世宜顿了顿又道:“若非如此,恐怕我未必能够长大呢!纵然能长大,想必也跟三弟差不多!” 眼前划过三子那苍白无色的脸和病恹恹的神色,计侯爷心中一痛,内疚道:“是我疏忽,害你们兄弟都受苦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若非邵琬清的到来打乱了一切,恐怕他从来没想过要怀疑他贤惠的妻子吧? “爹找我来,只是想问我这些吗?”计世宜斩断心中思绪问道。 计侯爷亦回神,清湛湛的目光熠熠生辉,他望着计世宜说道:“如今你已经是忠勇侯世子,这爵位迟早是要传给你的,你又是皇上的人,我更没有什么好隐瞒你了。皇上今日问我那个首饰盒的事,我回来问了邵琬清,逼迫再三她才肯说,那首饰盒她送给荣昌公主的驸马丁睿了,这事你看该怎么办?” “又是丁睿!”计世宜心中划过一丝不快,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蹙。他从前怎么就不觉得,怎么事事都跟丁睿有关。 “邵琬清好好的怎么会将首饰盒交给丁睿?这倒是奇了!”计世宜问道。 计侯爷目光有些复杂,终是说道:“丁睿是宝儿的恋人,据邵琬清说,他要那首饰盒是为了留个念想,可实际情况是怎样谁也不知。如果仅仅是这样还罢了,如果不是,那可就——” “爹是担心他也知道那首饰盒中的秘密?”计世宜心头一紧,不由得脸色微变。丁睿和太子之间的姻亲关系摆在那里,如果他知道了,没准太子那里也知道了,将来他们还怎么替冤死的计秉华报仇! “现在应该还不知。”计侯爷摇摇头,说道:“太子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料想丁睿亦不曾发现那盒中的秘密。”rs 第390章 计世宜默然,心中稍缓。以太子的为人,如果拿到了盒中,丁睿纵然是他的妹夫,他也不见得会将他留下。 “我让邵琬清明日跟丁睿联系,将那盒子要回来。”计侯爷说着,望向计世宜。 计世宜点头:“我会派人跟着,如果要不回来,我来想办法。”邵琬清要不回来,就只有潜入驸马府盗取这一个法子。 计侯爷点点头,亦知别无他法。 他们却不知,甄钰已经将那盒子又交回了丁睿手中,正等着他们来取呢! 邵琬清见了丁睿,拐弯抹角好话陪了几大车,最后吞吞吐吐的请求丁睿将首饰盒还给她,说是计侯爷突然之间问她要姑姑和表妹的遗物,她亦不得已云云。 丁睿心中暗笑,自然不会去揭穿她,犹豫推辞半响,终于答应,约好次日将那盒子交给邵琬清。 邵琬清却不肯走,含情脉脉的凝着丁睿,眸光中水雾盈盈,好不可怜楚楚的叹道:“丁郎,那个府中我是一日也呆不下去了,你可知我心里从不曾忘记过你,日日夜夜心中念的想的都是你,丁郎,求求你想个法子帮我离开吧!” 丁睿心中厌恶之极,知道是计世澜封世子无望,邵琬清看不到前途不淡定了这才想转而攀上他,他又不傻,岂会再招惹上她! “你想离开忠勇侯府也不是没有机会,这会儿你不是都有法子出来了吗?雇辆车今日便可离开上京,哪里又需要我来帮忙!”丁睿闲闲笑道。 邵琬清顿时梗住,她哪里是要离开上京,她是想跟着他而已啊! 邵琬清咬咬牙,终又说道:“我,丁郎,我想回到你身边,哪怕天天看着你也好丁郎,求你了!”邵琬清声音一颤,忍不住带了哭腔。计世澜近来脾气越发的暴躁,每每总爱拿她撒气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已经过得怕了。 邵琬清见丁睿不吭声,忍不住呜呜咽咽哭起来,索性挽起半截袖子,但见雪藕似的手臂上布满了淤青淤紫的痕迹,一道道触目惊心。 “丁郎你看看,计世澜那混蛋简直不是个东西!丁郎,你再帮帮我吧!”邵琬清哀哀哭着上前拉扯丁睿的袖子。 丁睿眸中波澜不动,不着痕迹的抬手将她推开,淡淡道:“计兄不过年轻一时冲动罢了,日子长了就好了!你担心什么?他可是太子爷的心腹,有太子爷在,还能委屈了他不成?” 邵琬清一怔,不觉止住了哭声,出神凝思起来。丁睿心中更增厌恶鄙视他从前真是脑袋让门给夹了,竟然会喜欢上这种女人! 次日,丁睿如约将那首饰盒交给了邵琬清邵琬清千恩万谢的松了口气,带着盒子忙忙回去了。 计侯爷和计世宜得到这盒子,并不敢私自查探,原封不动的立刻将盒子送进宫,呈在皇帝的面前。 皇帝翻来覆去瞧了一会儿,又以指节轻轻扣了扣,便传了早已等候在侧的巧匠来,那匠人果然了得,拿出特制的工具琢磨摆弄了小半个时辰,便将其中的机关打开。 计世宜小心翼翼取出其中的薄纸呈给皇帝皇帝轻轻展开一看,面色顿时阴沉如墨。 “你们俩也都瞧瞧!”皇帝阴沉沉说道。 计侯爷心中早已七上八下,闻言忙应声接过,看过了又递给计世宜,站在当地一声不吭,气息不受控制的变得有些紊乱。 他没有想到兄长的死竟是如此内幕,一切都源于简家的筹谋,祸根却是计家手中的西南军权!兄长不肯合作被对方暗中害死,继而扶他上位······ 计侯爷心中堵得难受,闷得恨不能将胸膛挖开,他好悔!这些年来,因为贾氏的关系,他的确帮了简家不少忙,却没想到正中人家下怀!想他计秉毅半生戎马,却是由一个阴谋而成全! “万岁······”计侯爷面颊抽搐,双膝跪地俯首:“微臣糊涂!微臣糊涂啊!” “起来吧!”皇帝心中的震惊和愤怒不下于他,幽深似潭的眸子中酝酿着翻天覆地的暴风雨。 计侯爷收握成拳愤恨起身,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沉声问道:“微臣恭聆万岁教诲!请万岁下旨,此事该如何处置。” “哼!”皇帝冷笑,高深莫测道:“出了这道门,你们就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 “万岁······”计侯爷眸中难掩失望,他想要的可不是这样。 “微臣父子随时恭候万岁旨意。”计世宜却是明白皇帝的心思,上前拱手垂头道。 皇帝眸中划过一道赞许的亮光,峻冷的面色也缓和了两分,点头道:“到时候自然有要你们效力的地方!好了,你们下去吧,忠勇侯府立刻就要办喜事了,朕不想在这个时候再闹出什么意外!” “是,微臣告退。”父子二人施礼而退。计侯爷此时也缓过神来了,皇帝不是不动容,也不是就忍气吞声,而是心中有了计较要最后算总账! 计侯爷微微瞥了一眼神色从容恍若无事的儿子,脑海中闪过皇帝那张淡漠得到了极致的脸,不由得深深打了个冷颤。 皇帝的心思,比他想象中的要阴沉了许多。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有想过站队的问题,在贾氏的事情发生之前,他虽然没说,心里也是看好太子的,不然也就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计世澜和太子交好,任由贾家的人动用自己的资源行事,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他错了,错得离谱! 甄府中,接到圣旨之后,阖府上下均大大的舒了口气。随后便是人仰马翻的忙乱起来。 婚期赶得极紧,甄夫人心中虽然有些不舍,但圣意难为也只好如此了。好在女儿的嫁妆各色早已备得齐全,临时需要增添的不过是些小玩意,阖府上下再忙一些,时间也还算够。 唯有一样,嫁衣甄钰是来不及亲手绣了。甄夫人便让柳三娘等绣了,最后让甄钰扎上几针便算。 萱娘如今已为人母,听闻此消息特意来了一趟甄府为甄钰添妆细算起来,两人已经许久不曾见面,这一见自有说不完的话 甄钰见萱娘容光焕发,恬静的面容上展露着一层叫做幸福的光芒·一袭玫红绣牡丹花的边挑线褙子衬得整个人越显华贵雍容,她的气色精神比之从前不知好了多少倍,想必日子必定是过得幸福的。 “看到姐姐如今过得好,我真替姐姐高兴!谷郡王有福气,姐姐也有福气!”甄钰含笑相向。 萱娘嫣然一笑,抿唇道:“钰儿你遇难呈祥,福气只有比姐姐更大的。计公子人品很不错的·与妹妹又是才貌相当,年纪轻轻便连连立下大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妹妹得此夫婿,姐姐也替你高兴!” “谢谢姐姐。”甄钰心中微暖,萱娘先是说计世宜人品好,然后才说到前途不可限量,甄钰便知她是真心关心自己的。旁的人里头·哪一个不是一张口便是“计公子年轻有为”云云,有的那半含酸的语气倒像是她占了多少便宜似的;又有那另一等,明里暗里的替她惋惜:可惜了·是个庶子,若是嫡子就好了!言外之意,却是隐含嘲讽了!嘲讽她一介嫡女,声名被毁,逼于无奈只得嫁给一个庶子。 使得甄钰不觉暗捏一把冷汗,如果没有那道赐婚的圣旨,这些人的嘴里还不知要说出什么来呢! “婚姻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钰儿,”萱娘不觉握住她纤细柔软的手轻轻捏了捏·温言道:“计公子必定是你的良人,只要自己过得好,无需管旁人怎么想、怎么说!” “姐姐!”甄钰心窝里都暖了起来,不觉扬眉微笑,索性耍赖似的圈着萱娘的脖子往她身上黏着,娇笑道:“这是不是姐姐的经验之谈呢?妹妹必定奉做金玉良言的!” 萱娘不由得“扑哧”一笑·抬手在她腮边轻轻拧了一把,好笑道:“姐姐同你说正经的,你反倒取笑人家!”说毕又叹,悠悠道:“不过呢,虽是玩笑话,可你说的也不错,姐姐便是认了,你就老老实实的学着吧!” “一定,一定!”甄钰咯咯笑着,与萱娘闹成一团。 萱娘含笑替她轻轻理了理些微凌乱的发丝,忽然微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垂下眼眸淡淡笑了笑。 “姐姐可是有话要对我说?”甄钰一时注意了,说道:“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说的么?” 甄钰可怜巴巴略带着点委屈的语气令萱娘忍俊不禁,眸光低沉间,她的神色变得正经了几分,轻轻道:“钰儿,京中的形势想必你比我要清楚得多,也不知道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你,你嫁了过去,一切要多加小心啊!” 计世宜是定郡王一派,储君却是太子,兄弟两人闹到目前这种境地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就看最后胜出的会是谁了! 萱娘还能为她想到这一点,甄钰心里充满了感动和温暖,嘴上却是嘻嘻一笑,半真半假的说道:“那,将来我若有求到姐姐的一天,姐姐可肯帮我的忙?” 萱娘一怔,正色道:“只要我能够做到,我一定会帮你。” 甄钰亦正色道:“姐姐放心便是!寿阳王府地位超然不比寻常,谷郡王和太妃又都是远离朝堂纷争之人,姐姐会很安全的。至于我,既然我已经决定嫁入计家,一切的后果我都会和他一起来承担。” 萱娘张了张嘴,说道:“我的话依然作数,若将来真有那一日,我心里有数的。” 甄钰会意,点了点头,心里一时不觉百味称杂起来。 没过两日,宫里慧妃娘娘也派宫人赏了六匹大红妆花缎、一套珍珠头面、一件白玉观音雕像为甄钰添妆;皇后知晓之后,便也命人送来了一对玉如意。甄钰见了不得不进宫叩头谢恩。 难得的是,皇后推说在午睡不得空,拒见了她。甄钰便在坤宁宫门口向内叩了三个头,这才起身离去。 离去的时候,甄钰不禁暗暗失笑。对皇后来说,如今的她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皇后自然懒得同她应付,没准见了她还要生气呢·何必再见? 慧妃那里见了她倒是笑靥如花,十分热情的招呼她坐下,含笑细细端详着她,直把她看得有点儿含羞的垂下头去方一笑收回了目光。 “甄姑娘气色倒是比从前更好些了·见你安好,本宫也放心了!”慧妃轻叹着,美眸中波光流转间满是怜爱。 甄钰心中一热,微笑道:“谢娘娘关爱,臣女受不起!” “在本宫这里,甄姑娘无需太客气,”慧妃凤眸含嗔·面上仍是微笑着,忽而轻叹道:“小公主还好吗?自小公主出嫁之后,宫里越发的冷清了,本宫常常想起公主,也不知她在那边怎么样了!” 甄钰点点头,忙笑道:“公主也记挂着娘娘呢!娘娘放心,南越王待公主极好,”甄钰见留在殿中的是慧妃的心腹·便说道:“别的不说,南越王后宫之中除了公主之外再无任何嫔妃美人,便可见南越王真心疼爱公主了!臣女听公主说起·南越王许她这辈子都只有她一个呢!” “哦?”慧妃眼睛一亮,满脸不敢置信的喜色,笑道:“竟有这事?想不到咱们小公主还有这般福气!你说的很对,单凭这一点,便可知南越王对公主的真心了!唉,这孩子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如今她能够有一个好归宿,本宫也就安心了!” 慧妃感叹了几句,又问了些他们在南越国时的趣事,甄钰亦一一回答了她·慧妃从未听过这些,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问上几句。 “回来的路上听说遭遇了刺客,你和计公子是怎么逃脱的?”慧妃冷不防问起这个。 甄钰有一刹那的怔忪和尴尬,她很快就要嫁给计世宜了,听人问起这事·总觉得心中有点儿别扭。 慧妃看出她的窘迫,向她投以抚慰一眼,抱歉笑道:“本宫也是一时嘴快就问了出来,钰儿,你可别见怪。本宫也是好奇,如今这私底下传什么的都有,本宫想听听究竟是什么情况。钰儿你若是不想说,那便也算了。” 甄钰心中转而坦然,此事并非她不提就可轻易揭过,与其缄默再让旁人口没遮拦的胡猜乱想,倒不如自己和盘托出,经由妃之口传出去,反倒能遏制流言。 “娘娘言重了,只是些许小事,说了怕娘娘嫌嗦呢!娘娘不嫌弃,臣女便告诉娘娘又何妨!”甄钰想及便含笑说道。 慧妃自是不会嫌烦,笑吟吟的听甄钰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不免又惊又叹,说道:“这次好险,钰儿啊,以后可要好好的呆在上京,再也别出去了!这外边还真是危险!这次好在有计公子在,不然,还真不知怎么样呢!” “娘娘所言极是。”甄钰点了点头,随口应和道。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甄钰不便在慧妃宫中呆得太久,便委婉的提出告辞,慧妃这才想起今日将她留下的时间有点儿太长了,有些抱歉忙笑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儿出宫去吧!不然,甄夫人又该着急了!”一席话说得甄钰也笑了起来,顺势起身告辞而去。 计、甄两府为这桩婚事忙碌着,计世澜被关在燕誉堂中,打听得外头的动静不由得大为光火,将屋子里能摔的东西几乎摔了个遍犹不解恨。 燕誉堂中上下人等一干奴才,无不心惊胆战大气也不敢出。 吴氏还能指着要主持中馈一出去便是一整日,却命邵琬清留在燕誉堂伺候计世澜。 邵琬清如惊弓之鸟,想要拒绝又不敢,而且,吴氏根本也不容她拒绝。两三日下来,邵琬清身上脸上又添了不少的伤,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处于一种极度的惊惧之中,眼神也开始涣散起来,一看到计世澜情不自禁身子便绷得僵硬。 计世澜偏偏不放过她,将一切都迁怒在她的身上,非打即骂,唬得个邵琬清三魂七魄丢了十之八九。 这日计世澜难得安静一会儿,半靠半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书晒太阳,看着看着不觉又心烦起来,瞪着眼睛将手中的书狠命摔了出去,嘴里厉声骂着。 邵琬清正端了茶水过来,见状条件反射似的低呼一声,手一松·随着清脆的“哐啷”一声,手中的青瓷茶盏摔在地上粉粹,温热的茶水在地上缓缓的四下流淌,混着热气茶香袅袅升腾。看在邵琬清眼里·那地上的茶水仿佛她的血液,正一点一点的被流尽。 邵琬清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地上,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哭求道:“爷饶命,爷饶命,婢妾知错了·婢妾知错了!” 计世澜阴鸷的目光冷沉沉的盯着他一眨不眨,起身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她走过来,邵琬清浑身的血液仿佛被抽空了,掌心一片冰凉,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一双失神的眸子因恐惧而睁得格外的大,死死的瞪着前方,仿佛面对着死神。 计世澜迫人的气势压顶而来·邵琬清只觉得喘不过气来,身子微微的发着抖。 “怎么?你在害怕?”计世澜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两根手指轻佻的将邵琬清的下巴抬起来。 冰凉的触觉、霸道的力量、冷酷的语气令邵琬清几乎唬得魂飞魄散·忙乱的颤声道:“不、不、不是、婢妾没有、没有害怕!” “哼!”计世澜冷厉的眸光一沉,手上猛的用力,邵琬清五官顿时皱成一团,低低抽气声中,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随之渗出皮肤,她仍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进一步激怒计世澜。 “口是心非的东西!”计世澜仍是被激怒了,猛的抽回手,却是一脚将她踹了出去。 邵琬清惊叫一声,身不由己向后摔去·手掌撑在地上,被茶盏的碎片一划,刺痛中鲜血直流。她强忍着泪水,更不敢哭出声,甚至连动都不敢动,只是呆呆的趴在地上·等待着计世澜的宣判。 计世澜猛然走过来,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将她提了起来,冷冰冰的面孔直逼上她,喷出的热气拂在她脸上一阵热一阵凉:“你不是有办法吗?你去呀,去求老头子,让他请封我为世子,去呀!你去呀!” “爷······”邵琬清被他吼得耳朵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混沌,领口被他揪得紧紧,几乎不能呼吸。 求生的本能大过一切,邵琬清不顾一切的尖叫挣扎起来,计世澜更怒,抬手扇了她一个耳光,一声声对着她吼叫着“你去呀,去呀!” 意识越来越迷糊,邵琬清控制不住的拼命哭喊挣扎着,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哭喊着尖叫道:“婢妾去,婢妾这就去,婢妾这就去!” 计世澜一怔,猛的用力将她扔在地上,狂热迷乱的目光盯着她恨声道:“去呀,还不去!去呀!” 邵琬清浑身脱了力的难受,全身无一处不痛,不伤,脸上因为窒息而涨得通红,满脸的泪水和凌乱的头发使她看起来格外的可怖和狼狈。 她用力的大咳着,根本没注意到计世澜在说什么。 计世澜仿佛意识到被她耍了,目光喷火的朝她过来,抬起手又欲教训她,邵琬清下意识的闭眼抬手挡住,尖叫道:“爷,婢妾有办法!” 计世澜抬起的手随意的放下,冷冷盯着她嗤笑道:“你有办法?你倒是说说看,若是说的不合本世子的意,我叫你生不如死!” 邵琬清胡乱在脸上擦拭了一把,慌忙道:“婢妾不敢欺瞒爷,婢妾真的有办法。只要,只要计世宜死了,这世子之位,不就是爷的了吗?” 计世澜眸中骤然一亮,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邵琬清的心突突直跳,仍是硬撑着道:“只要计世宜死了,这世子之位自然就是爷的了!” 计世澜仰头望天怔怔不语,片刻突然放声大笑,喃喃道:“不错,不错!只要那贱种死了,世子之位自然就是我的了,一切都是我的了!”计世澜这些日子以来积累胸中的郁气一扫而空,只觉得心怀大畅,天广地清! (依依今晚要去武汉办点事,存为自动发布了,但愿不会出现状况,嘿嘿~~)rs 第391章 邵琬清见他突然大笑,惊惧的神情亦渐渐恢复了几丝清明捏手心,满满的一把尽是冷汗。 计世澜斜了她一眼,突然一笑,温言道:“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嗯?” “不、不!”邵琬清刚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揪在了半空,忙陪笑道:“婢妾,婢妾好好儿的呢!婢妾不曾吓着!真的不曾吓着!” 计世澜轻哼一声,目光落在她沾满血迹的手上,淡淡道:“下去将伤口包扎一下,叫个人来将这儿收拾打扫干净了!”说毕头也不回的往自己房间去了。 “是,爷,婢妾谢爷关心!”邵琬清在后小心翼翼一叠声的谢恩,直到看不见计世澜的背影,方完完全全放松了下来,口内大大的舒一口气,差点儿瘫软在此。 不小心碰到流血的伤口,她抽了口气顿时蹙眉,刚才神经绷得紧紧的还不觉得,此时一放松下来,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痛,尤其是这被瓷片划破的手掌,更是火辣辣的痛得厉害。 邵琬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拂了拂凌乱的衣裳,抬手随意理了理乱得不成样的头发,恨恨的朝地上“呸”了一口,喃喃咬牙冷笑道:“甄钰,你害了我我也不让你好过,你就等着做寡妇罢!” 甄府中,甄钰的嫁衣已经送来,上边只差一双并蒂莲花不曾绣好,这是甄夫人特意交代让她亲自绣上的。 槐花、槐叶将绣架整理好,将丝线理好,余下的功夫便交给甄钰。 算算时间,还有二十来天的功夫,甄钰便也不急,命人将绣架用轻纱盖着,只等着那日有心情了再添上几针。 凭她手上的功夫,绣这两朵花也不过两日的功夫便可。 这晚月朗风清,甄钰坐在榻上·但听见窗格轻动,她下意识的便直直的望着,眼前一花,果然是计世宜又出现在了眼前。 “你·你怎么又来了!”甄钰跺脚暗恼,心中却不知自己是真恼还是假恼,薄面含嗔,索性转过了脸去,冷声道:“你快走吧!” 计世宜反而上前几步,笑道:“钰儿,咱们又不是头一遭见面·我也从没有因此而怪你不够庄重,更没有半点儿不敬你的意思,你干嘛连看我一眼都不肯呢?” “强词夺理!”甄钰蹙眉,说道:“回了上京跟在外头不一样,你这样子若是落在外人眼里,我成了什么了!” 计世宜苦笑,嘴动了动一个字说不出来。甄钰说的,他何尝不懂?只是·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她,自分别之后,他没有一刻不在想着她·竟有几分怀念起两人相携逃命的日子来! “钰儿,我是来同你告别的。”计世宜终于轻叹一声,说道:“我知道不该来,可不知怎么的又来了!我今晚就要出京,恐怕要在咱们成亲前几日才能回来。” 甄钰吃了一惊,下意识转过身来,盈盈眼眸望着他关切道:“你要出京?”两人很快就要成亲,正常来说,皇帝或者定郡王不应该在此时派给他差事才对,有什么事非得他才行? 计世宜目光顿时温柔下来·流连在她娇好的面容上不舍挪开,含笑点头道:“是,有点儿小事需要处理一下,这是圣上的旨意,不可违抗。” 甄钰眼眸垂了垂,想了片刻·轻轻说道:“你要小心。” 计世宜眸中骤然亮了亮,顿时神采飞扬,他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你放心,不过是些小事而已,我会好好回来娶你的!” 甄钰面上一红,轻轻的嘟囔了一句什么微微别过脸去。他那话,倒好像是她生怕他不娶似的。 计世宜见她害羞的模样恨不得上前搂在怀中好好的抱一抱亲一亲,又怕挨骂,只得生生忍住了,“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我得走了,钰儿,你等我回来!” 甄钰轻轻“嗯”了一下,轻声道:“你保重!” 计世宜一笑,纵身跃出了窗口,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眼前,只有微微晃动的窗格彰显着刚才有人来过。 甄钰轻叹一声,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过去将窗户关好,凝着浅浅跳跃的灯火,神思禁不住有些凝重起来。 从丁睿那里得来的消息,那首饰盒分明已经交到了计侯爷的手中,皇帝必定也见过了。要发现那盒子中的秘密,甄钰相信皇帝手下多得是能工巧匠。 也就是说,皇帝如今定然已经知晓了那盒子中的秘密,至于为何没有公布于众,没有动简家,甚至连老胡院判归来的消息都不曾公布出来,显然他是另有打算。 偏偏又在计世宜成亲之前命他悄悄出京办事,摆明了就是有意让他吸引炮火,故意引东宫的人注意。 婚期本就甚紧,偏偏这时还要让新郎官秘密出京,若说没有天大的紧急要事发生,谁会信?至于是什么事,那就看各方人马查探的本事了! 想及此,甄钰不禁暗暗替计世宜担忧。 转眼又过了大半个月,听闻计世宜已经回京,甄钰悬着的心才又放下了。细细算来,还有三天,便是大婚的日子了。 鲜红的嫁衣已经绣成,柔滑如水的上等大红云锦之上,胸襟前斜斜相对缀着细碎的珍珠流苏,前襟后背绣着凤穿牡丹的图样,大朵大朵肆意绽放的牡丹花中,美丽的凤凰拖着五彩绚烂的尾羽穿梭其间,拖曳出一路璀璨的光华。双袖上,则是鸳鸯并蹄莲的图样,莲花并蒂双开,鸳鸯交颈缠绵,神态亲昵。 甄钰的手轻轻的拂过柔滑的嫁衣,指尖带着微微的凉意,不经意便触动了心弦。 这就要出嫁了,甄钰一时有些恍惚,目光流连的在屋子中逡巡扫视而过,熟悉的一样样都要别去,心底突然生出深深的不忍。 计家,她没有想过,兜兜转转,换了一个身份,她仍然同计家脱不了关系。 甄钰自嘲一笑·这是否就叫做冥冥中自有天意?如此也好,至少,她能够名正言顺的叫他一声“爹”,将来她亦会想法子·将娘亲的牌位迎回计家。这是娘亲的心愿,也是她能眵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之后,一切前世旧事皆了,今生世,她只是甄钰。 很快又过去两日,甄钰心中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其实想想她也自觉好笑,计世宜与她并非盲婚哑嫁·二人早已有情,按说这是水到渠成之事,可看着身边人等忙忙碌碌的言行神情,她没来由的便感到心慌! 出嫁前两晚,甄夫人都在玉兰苑中陪着她一起,娘儿两个自有说不完的话。 若说不舍,甄夫人比她还要不舍,这可是她从小捧在心尖上的女儿啊·虽然早知有朝一日要嫁做他人妇,可当这一日来临的时候,她的心里依旧是沉甸甸的。既欢喜·又酸涩。 “娘的钰儿果真是长大了!” 甄夫人含笑说道,手万般怜爱不舍的轻轻滑过甄钰的脸,如玉的肌肤触手凉滑细腻,洁白如瓷中透着浅浅的红晕,属于临嫁女儿独有的一份娇羞与韵味。仿佛就在一夜之间,她却已经变得不同了,依旧是那张娇俏含嗔的面容,依旧是那般惹人怜爱的神情,可是她知道,她不同了。待嫁女儿的娇羞·忐忑中隐隐透露的期盼与不安,在她的神情举止中展露无遗,过了今日,她便是别人家的媳妇了!虽然还是她的女儿,但却不是只属于她了! “娘!”甄钰面上一热,有些讪讪的垂下了头。 “呵呵!”甄夫人携过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握在手中久久不忍放开:“钰儿,到了婆家要好好的侍奉长辈、丈夫,可不能像从前那般率性了!” 甄钰默默的抬头,清亮亮的眸子迎视着甄夫人,鼻子有点儿微微的发酸:“娘,女儿明白的,绝不会给爹娘和甄家丢脸。爹娘养育之恩,钰儿尚不及回报,实在是——心中有愧!” 甄钰不禁有些心酸,如果甄夫人知道,自己是鸠占鹊巢,不知心中会有多么伤心!她抚养了她一场,给了她最无私最宽容的爱,每每思及此,她的心中便越发愧疚难安。 “真是傻孩子!”甄夫人反倒笑了起来,说道:“只要你好好儿的,便是报答了爹娘了!横竖就在上京,离的也近,往后有什么事拿不准主意,你尽管回来同娘商量便是!” 甄钰心中一宽,点点头展颜一笑,顺势往甄夫人怀中靠了过去,小嘴忽然嘟了起来,抱怨道:“二哥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连我出嫁都赶不回来!” 说起这事甄夫人心中也是无奈,遂笑道:“谁知呢!可别这么说,他自幼疼你,没准儿回不来心里比你还要着急呢!等他回来,娘再好好儿的数落他一顿!” 甄钰“嗤”的一笑,打趣道:“到时候娘怕是欢喜还来不及,哪里还舍得数落呢!二哥哥也该回来成亲了!” 甄夫人笑道:“你爹说他还没定性呢,让他再历练历练再看。”甄夫人说着不禁又叹道:“说起来,新姑爷真正是出众,怎么从前娘却不曾想到他呐!不想误打误撞偏巧与你撞到一起了,这可真正的是天定良缘!你二哥哥若是有新姑爷的一半好,娘心里便满足了!” 甄钰心中自是高兴,笑道:“这是不是人家说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呢?” “臭丫头,越发没规矩了!”甄夫人呵呵笑着,说道:“看他待人接物的模样,想必会对你好的。不过,有些事也不得不防。” 甄夫人的眸子瞬间沉冷了下去,正色道:“钰儿,他是世子,将来是要承爵的,你嫁过去便是世子夫人,贾氏早已不在,计府内宅理应由你主持,过去了可别心软!还有新姑爷身边,你也得好好查探查探,看看有无那些个心思不正的狐媚子!这些事你别当做小事,不牢牢掌控在手中,将来有的是麻烦!” “娘……”甄钰面上微,这些事情本来距离自己很遥远很遥远,可是在甄夫人三五句话之间似乎突然一下子拉近了,这速度快得让甄钰有点儿无法接受。 “娘不过白嘱咐你一句,”甄夫人没有忽视她眸中一闪而逝的惊慌无措,哪一个女子不是这么过来的呢?她不能将她逼得太急了。 甄夫人于是又换了轻松闲适的语气微笑着淡淡说道:“娘已经为你挑好了四房陪房,个个都是忠心能办事的·尤其周妈妈和李妈妈,你可以多问问她们!至于计府上的人,你便自己看着办,能收服的收服·心术不正的慢慢的找机会打发了便是。” 甄钰听毕果然心头一松,有能料理事务的陪房,还有秋心姐妹、莲子、桂圆和唐妈妈,这些都是熟悉的人。 “槐叶和槐花的亲事,还请娘好好儿替她们做主呢!”想到一直伺候在身边的这姐妹俩甄钰忍不住又提了一句。 “娘自然知道,”甄夫人微嗔,笑道:“她们好歹服侍你一场·娘怎么会亏待了她们?是嫁给府里的管事还是外头聘去做正室娘子,都由她们自己选罢!” 甄钰一笑点头,甄夫人又道:“娘打听到了,姑爷那边没有通房丫头,也没有妾室,料想姑爷在这上头无甚讲究。钰儿,”甄夫人理所当然的吩咐道:“到了那边,你可要把握住机会·既然姑爷如今没有别的女人,那么将来也没有必要有,你说呢?” 甄钰猛然抬头望向甄夫人·嘴唇动了动,说道:“娘,您真的也这么想吗?”计世宜答应过她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她打心眼里也不肯贤惠大度,本还以为甄夫人会教她贤惠呢,不料却是教她做“妒妇”了。 “当然,”甄夫人斩钉截铁:“后院女人多了,不知生出多少是非,想要半刻清净都难!原先那事娘还担心,不过现在想起来·你们毕竟一起逃过命,也算是同生共死了,想必姑爷待你多少会不同的,趁着新婚,定要抓住姑爷的心!还有子嗣上,也要尽快——” “娘!”甄钰脸上一红·别扭的别过脸去。子嗣?不等一切尘埃落定,她现在是绝对不能有孕的,她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也不能让自己有后顾之忧。而一切尘埃落定,谁也不知是什么附候,也许是今年,也许是明年,也许是后年之后······ 甄夫人见她害臊不免又握着她的手好生抚慰了一阵,一再的强调此事重要性,想当年,她嫁入甄家六年不孕,甄老爷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那坐立不安的滋味,不知道纠缠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母女俩说了半夜的话,方一起入睡,次日天还没亮,便起床梳洗了,刚刚沐浴完,梳头的喜娘便在丫鬟的引领下笑吟吟的来了。 甄夫人则早已与甄老爷在前边忙着招呼来往客人,安排着内外宅管家各项事务。 欢快喜庆的鼓乐声随风隐隐透入玉兰苑的闺房中,换上了大红嫁衣的甄钰,坐在梳妆台前,随着那鼓乐声心跳一阵紧一阵慢,一阵忐忑一阵欢喜,垂眸瞧着大红袖子上交颈缠绵的五彩鸳鸯和并蒂双莲,不由痴了。 喜娘口才极好,面上一直带着笑容,一边为她梳头上妆,吉祥话儿流水似的一句紧跟着一句,许多俏皮话儿逗得秋心、莲子等咯咯笑个不住,甄钰亦不觉抿唇微笑,攥紧的手心不知不觉中松了开来。 描黛眉,点朱唇,娇白细嫩的双颊上均匀的打上香甜胭脂,晕染出浅浅的红晕,如同天边那一抹最娇艳的晚霞。 玄色缎子似的乌油秀发高高挽起,盘成牡丹如意鬓,以百子千孙、并蒂同心、长春白头、喜上眉梢的发簪固定,稳稳的戴上珠光璀璨的点翠凤冠。微微眨眼,眸光轻转瞟向光亮可鉴的镜中,甄钰有一刹那的怔忪,这是她么?陌生而新奇的感觉刹那间涌上心头,一时双颊微微的发起热来,抿唇一笑,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眸。 “新娘子真漂亮!老身梳了这么多年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呢!”喜娘端详着甄钰,不由笑嘻嘻的打趣道。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打趣附和声中,甄钰嘴角含笑,却是微的垂下了头,低声嗔道:“您老就会打趣人!” 喜娘“哎呀”一声,信誓旦旦的笑道:“怎么是打趣呢,老身说的可都是实话呐!有姑娘漂亮的没有姑娘端庄,有姑娘端庄的没有姑娘富贵,便是有姑娘富贵的也不如姑娘有福!姑娘是真正的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一席话说得众人愈发大笑起来,秋心姐妹和桂圆莲子更是捂着嘴咯咯的笑得前仰后合,甄钰嘴动了动,垂着头只是微的笑着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秋心见状不由抿唇,心道姑娘平日里也是个伶牙俐齿心思极快的了,这倒是头一遭见她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笑得这么大声呢!”一袭大红玉兔衔瑞草立纹袄裙的甄夫人笑吟吟的领着丫鬟婆子上来,身边的王妈妈手中捧着一个盖着大红绸布的红漆玉堂富贵托盘。 众人忙笑着上前见过夫人,甄钰亦起身微微屈膝福了福身叫了声“娘!” “钰儿!”甄夫人笑吟吟上前忙扶起了她,瞧着花容月貌的女儿面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花轿就要来了,娘过来看看。”甄夫人含笑说着目光扫过喜娘和秋心等。 喜娘忙收住了方才玩笑的神情,笑容得体的向甄夫人道:“夫人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花轿呢!” “好,好!”甄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揭开那托盘上的红绸,盘中放着一面巴掌大的椭圆形铜镜,周边雕琢着镶嵌各色宝石的缠枝花纹一头钻了个小小的空,穿着打着同心结的红绳。 甄夫人拿起那镜子,亲自挂在甄钰的脖子上贴身戴着。这是上京的风俗,有辟邪吉祥之意。甄夫人携着她含笑看了半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乖女儿!” 眼眶一热,却是差点儿滚下泪来。 喜娘见了,忙又笑着在一旁凑趣说起笑话儿来,甄夫人心中酸涩一笑而收,气氛重又好转。 不一会儿,槐叶、槐花上前磕了头,玉兰苑的粗使丫鬟婆子们也在院子里磕了头,甄钰命人放了赏与槐花、槐叶说了几句话,姐妹二人忍着不舍含笑应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从院子门口传来:这是迎亲的花轿到了! 披上云肩霞帔,大红的盖头当头而下,只看见影影绰绰的裙角飞扬,一片嬉闹嘈杂声中甄钰身不由己的被人一左一右搀扶着下了绣楼,由甄克守背着上了花轿。 随着悠长轻快一声“起轿——”,甄钰身子轻晃,慌忙伸手扶住了一旁,鼓乐齐鸣,鞭炮震天响,欢笑声如潮似海将她包围,她忍住掀起盖头一角的冲动,握住的手心紧了紧,她终于,出嫁了! 一整天的跪拜仪式下来,甄钰浑身几乎累散了架,送入洞房之后,才渐渐的寻回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秋心、秋朗陪着她在新房中,碍于规矩却也什么都不能做,只是瞧着木雕泥塑安坐床榻上、盖着大红盖头的主子发呆。 新郎官不曾挑起盖头,新娘子是不能说话走动的。 透过大红盖头,龙凤喜烛的灯光渐渐的明亮了起来,空气中渐渐弥漫着一股香甜馥郁的味道,甄钰知道这是喜烛中添了蜂蜜与其他香料调和所致。 门外终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甄钰脑子里还没来得及回神,房门已经被轻轻推开,跟着响起的,便是喜娘一声连一声,用轻婉柔和的声音唱着歌儿,秋心和秋朗早已站了起来,口内道:“世子爷!” 撒帐、揭盖头、饮交杯酒、吃子孙馍馍,又是一系列的仪式之后,新房中终于清静了。 不知为何,紧张忐忑了一整日,在眼前男子出现的那一刻,甄钰的心奇迹般的瞬间平静了下来。有他在,她总能安心。 一抬眼,房中似乎只剩下了她俩,甄钰微微垂下了眼眸。头上蓦地一轻,沉重的凤冠已被人小心的取下。 “不觉得重吗?”计世宜将凤冠搁在一旁含笑问道。rs 第392章 “怎么不重?不然你试试!”甄钰脸上一红,带着三分赌气的嘟着嘴说道。 计世宜不由失笑,顺势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甄钰下意识的微微一挣无果,也就由着他了,心却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计世宜抬手,怜爱的替她理了理鬓角不听话的两缕发丝,温柔的目光包围着她,眼底满满皆是惊赞。眼前的女子,肤光胜雪,眉目如画,清灵灵的眸子明明通透澄澈,对他来说偏偏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让他怜,让他爱,痴迷沉醉不愿醒来。 “你——”甄钰微微抬头欲躲开她的手,四目相对之时,却又怔住了。她好像是第一次这么坦然迎视他,又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便如此熟悉了。 “钰儿穿红很好看。”计世宜笑着,目光落在房中的圆桌上,说道:“钰儿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一听他这么说甄钰顿觉饥火上涌,眼睛里也要放出光来,忙道:“忙了一天,早就饿得要命了!” 计世宜轻笑,有力的手臂拉着她起身,替她将云肩、霞帔卸下,一同坐在桌前。,属于他的阳刚气息一点一点袭来,瞬间布满她的周身,甄钰含笑任由他动手,心底有浅浅的暖流涌过。 “不知府上的厨子合不合你的胃口,若是不好,明儿你自个换人便是。”计世宜说着,盛了碗西湖牛肉羹给她,笑道:“快乘热吃了。” 甄钰轻轻“嗯”了一声,玉手轻轻拿起汤匙搅动,尝了两口,抬头展颜笑道:“味道很好。” “那便多用一些。”计世宜笑着,顺手夹了一筷冬笋肉丝搁在她面前的小圆碟子中。 甄钰这才发现,一桌的菜肴都是她平日里喜欢的,不用问也知必是他特意打听了吩咐厨房准备的。吃在嘴里的食物突然之间似乎变了味道,已尝不出食物的本味,口齿之间只剩下一种叫做幸福甜蜜的味道。 甄钰唇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眼角眉梢皆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荡漾,晕红浅浅的双颊更是靥态如霞。她不知她这副模样落在旁边这有心人的眼中是何等极致的诱惑,计世宜只觉口干舌燥,心中突然没来由的燥热起来,忍了又忍才忍住揽着她行事的冲动。 “你怎么不吃呢?”甄钰片刻方察觉到,身边的男子只是笑着同自己说话,为自己布菜,却是一口不曾吃。 计世宜笑道:“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甄钰嫣然一笑,扬唇道:“你真好。” 计世宜笑着轻轻点了她的额头,好笑道:“都是我媳妇了,不对你好对谁好!” 甄钰一怔,突然想到今晚将要发生的事,一颗心不受控制的剧跳起来,一时间心乱如麻,也没有了再用食的心思。 “用好了吗?”计世宜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什么,扬声叫人将桌子抬了出去。 甄钰突然发现,计世宜虽然含笑凝着自己,目光中有柔情,却是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愧疚的光芒。她的心微微的一沉:尽管不愿意多心,可是他此时的目光,还不如在逃亡路上炙热,他—— 甄钰面色黯了黯,有些赌气的微微别了别头。 “傻钰儿,瞎想什么呢!”计世宜知道她定是多心了,心中一慌,也顾不得别的,一把将她捞入怀中坐着,双臂紧紧圈抱着她,吻了吻她的脸颊、耳垂,贴着她耳畔轻声道:“钰儿,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甄钰被他抱得身子有些发软,却是挣了挣,清灵灵的眸子凝着他,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计世宜目光沉了沉,淡淡道:“只是一种感觉,现在还不能确定。” 甄钰不由来气,用力从他怀中挣脱开来,瞪着他道:“计世宜,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清楚?” 计世宜甚是无奈,忙起身揽着她好言哄道:“钰儿,我不是存心想瞒着你,只是我现在也不能确定,这些日子安静的不同寻常,我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如果有人趁乱伤了你,我怎么办?”他见甄钰仍有挣扎的意思,忙收紧了手臂,说道:“你看看,今晚要来闹洞房的人都被我找借口拒绝了,这畅和堂里外早已布下了暗卫,就等着今夜是否有人来了!” 甄钰将信将疑的望着他,挑了挑眉。 计世宜不由得轻轻抚上她洁白细腻的脸颊,微凉的唇在那双璀璨的眼眸上印下轻轻一吻,突然将她紧紧拥进怀里,苦笑道:“钰儿,对不起,委屈你了!” 人生最得意的洞房花烛夜却要警惕等待着可能发生的危险,无论是谁心中都不能不介怀。 甄钰缓缓抬起手,环住他修长结实的腰身,整个脸窝在他怀中闷声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但愿今日能够平安。” “有我在你放心,”计世宜心头一松,忍不住又吻了吻她的鼻翼,笑道:“来,我帮你把头发放下来!” 甄钰一笑,任由他牵着自己来到梳妆台前。 对镜坐下,计世宜笑着将她头上的发簪一个一个的取了下来,如瀑的长发垂在脑后肩上,如云似雾,衬着一张宜喜宜嗔的小脸,清亮亮水汪汪的眼眸,菱形小巧的娇唇,计世宜一时不由看呆了。 他忍不住握住她的秀发,放在鼻端轻轻嗅着,下颔抵在她头顶发际间轻轻蹭了蹭,含糊道:“钰儿……” 甄钰双颊微热,却是将他推了一推,微微喘息道:“别闹!” “我就这么抱着你。”计世宜哪儿肯松手,长臂一伸,固执的将她抱着坐在自己腿上牢牢禁锢着。 甄钰一笑,慢慢的放松身子靠近过去,一室红烛摇曳中,两人相依相偎,浅浅低语,浓情蜜意但觉岁月静好,两颗心却是靠得更近了。 “钰儿,钰儿,”计世宜好笑的轻轻摇了摇怀中的女子,柔声道:“你累了,我抱你先睡下吧!”折腾了这一天,连他都生出了几许倦意,更不必说她了。 “嗯?”甄钰将小脑袋恋恋不舍的从他的肩头抬起,美丽的眼眸中一片迷蒙懵懂,含糊道:“不要,我要等你……” 计世宜轻叹一声,正欲说话,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低喝:“什么人!”跟着,便是凌乱的脚步声和刀剑相交的铮鸣声。 “果然是来了!”计世宜面色一沉,眸中闪过一丝凌厉。 “世宜!”甄钰一个激灵脑中顿时恢复了清明,不由得紧紧抓住计世宜的衣襟。 “别怕,有我在。”计世宜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在她唇上轻轻一吻,随后站了起来,扬声道:“秋心、秋朗!” “世子爷!”姐妹两人似乎早已在外待命,闻言立刻闯了进来。 计世宜剑眉一挑,沉声吩咐道:“保护世子夫人!” “是!”姐妹俩齐声答应,说话间,计世宜已经大步奔了出去。院子里头的呼喝声、兵刃相交声仿佛更激烈了。 “世子夫人,”秋心扶着甄钰坐下,说道:“世子爷定是有了万全之策,您放心吧!” 莲子、桂圆也从外头进来了,一起陪在甄钰身边。 不多时,厮杀声渐渐远去,甄钰只听到计世宜冷喝一声“给我追!”随着一叠声的踢踏脚步声,便是一名侍卫的声音在外头恭敬响起:“夫人请安心歇息,属下等就守在门外。” “有劳诸位了。”甄钰隔着屋子平静的应了一声。 侍卫一呆,没想到世子夫人新婚之夜碰上这种事还能如此平心静气,心中不觉大起好感,忙又道:“世子夫人言重,这是属下等应尽的职责。” 甄钰没再说话,却是转向莲子、桂圆道:“你们俩,快点儿给我梳头,还有,找一套衣裳来我换上,我要去静宜园。” “世子夫人?”几个丫鬟和唐妈妈一下子都愣住了。 秋朗忙道:“世子夫人,不可啊,虽然世子爷有所准备,可谁知道这府中暗处有没有漏网之鱼隐藏着呢,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可怎么办!咱们还是好好儿的在这里等着吧!” 唐妈妈却有两分明白甄钰的心思,亦道:“世子夫人,不如奴婢替夫人走一趟,去静宜园向老太太问安。” 甄钰摇摇头,眉头却是蹙了蹙:“怎么?我的话你们一个个都不听了?快点儿!” 莲子、桂圆面面相觑,心知自家姑娘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当下也不敢怠慢,只得答应着去了。 “随便梳个家常发髻便是了。”坐在梳妆镜前,甄钰吩咐莲子。 莲子答应一声,一双巧手如云中燕在她一头乌发中翻飞,不多时便挽了个鬓,插戴上凤首金钗和并蒂双莲点翠簪。 “更衣!”甄钰抬手抚了抚,一边起身一边脱下了喜服。 桂圆、莲子二人手忙脚乱的将一套大红百蝶穿花襕边褙子和浅橘色八幅湘裙替她换上,甄钰随手系上烟霞色的披风,说道:“桂圆、莲子你们和唐妈妈在这儿守着,秋心、秋朗带几个侍卫一块儿随我过去!” “是,世子夫人!”秋心姐妹连忙答应,一个出去传唤侍卫,一个忙忙接过灯笼,扶着甄钰往静宜园方向去。 第393章 静宜园是计老太太住的地方,在忠勇侯府的正北方向,而甄钰和计世宜住的畅和堂在府中东南方,中间隔着一大一小两个花园和一段长长的长廊,相当于横穿大半个府邸。 秋心姐妹和随行的几名侍卫一路上提心吊胆,扣在剑上的手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们都不赞同甄钰的做法,可是甄钰这么做却有她的理由。 静宜园那边,计老太太也得到了府中潜入刺客的消息,计侯爷已经过来问过安,也留了侍卫在门口守候。 可是计老太太心里仍是七上八下的,手中的佛珠转动得越来越快,心里也越来越烦乱。 “老太太放心,有世子爷在呢,府中的侍卫个个都是好手,不会有事的!”一旁的吴妈妈见好言抚慰,端了一盏六安茶奉给老太太。 “哎呀,我这时候哪里有什么心思喝茶!”计老太太蹙眉重叹,不耐的将吴妈妈的手拨了拨,问道:“还没有消息吗?刺客还没抓到?” 吴妈妈忙陪笑道:“想必一会儿就好了!老太太且安心!” “怎么能安心!”计老太太眉心皱得更紧了些,不由得抱怨道:“谁能想得到这好好的大喜日子里阄了这么一出!我看啊,这分明就是八字不合!” 吴妈妈听了这话不敢接口,默不作声站在一旁,几个小丫鬟更是将头垂得低低的,假装没听见。 计老太太对这门亲事心中不太满意,毕竟,甄钰的情况是不得不嫁,她一想起来总觉得别扭不爽。只是甄府是上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且这门亲事又有圣旨在其中,她纵有不满也不好说什么。 谁知道,这新娘子进府的头一晚,府中便闹起了刺客!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够喜欢甄钰,那才就奇了怪了! “老太太·老太太!”春绿突然从外边奔了进来,看起来神情有点儿激动。 “是不是刺客都抓住了?”计老太太一下子站了起来,双目炯炯盯着春绿。 春绿一呆,忙摇头道:“奴婢不知。” “那你咋咋呼呼的乱跑乱嚷什么!”吴妈妈不由得也沉下了脸呵斥春绿。老太太这里正不自在呢·这不是来捣乱吗! “是,是世子夫人来了!”春绿心中一慌,结结巴巴的说道。 “世子夫人?”计老太太愣了愣神,片刻方想到她说的是甄钰,不禁瞠目结舌愕然道:“孙媳妇?她、她怎么来了!” 春绿忙道:“世子夫人说担心老太太,所以过来陪陪老太太!” “这——”计老太太心中好生过意不去,跌足道:“还不快请进来!”说着向吴妈妈抱怨道:“这孩子怎么这么莽撞·这个时候过来,若是路上发生点什么事ˉ——唉!” “世子夫人这是记挂老太太呢!”吴妈妈忙在一旁赔笑道。 一时甄钰进来了,忙上前屈膝行礼道:“老太太安好,给老太太请安!”她还没有和计世宜圆房,也没有给计家长辈们敬过茶,此时也不好就自称“孙媳”,是以含含糊糊的略过去了。 多年前计老太太寿辰甄钰虽然来过计府一遭,但那时年纪还小·而且计老太太也没有注意到她,算起来这是头一遭见面。眼前的人举止娴雅,容貌秀丽·沉静的气质中透着一股人所难及的优雅从容。 此刻她站在自己面前,嘴角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眸光莹润而柔和,不知怎的,计老太太原本焦躁不安的心瞬间便平静了下来,她不由得含笑向甄钰招了招手道:“我这里没事,来,快坐下!” “谢老太太!”甄钰嫣然一笑,款款上前,在计老太太下首坐下·抬眸微笑道:“看到老太太无事,晚辈便放心了!” 计老太太轻叹一声,身子微微向前倾,略带怪嗔的向她道:“你也是的,不好好的守在新房中,怎么能跑来这里呢!这么远的路·若是路上发生点什么意外,你让我老婆子怎么跟世宜交代呢!” 甄钰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笑了笑,说道:“谢老太太关心,其实,钰儿心里有数的。那些人世宜他们能对付,钰儿怕老太太担心,在房中也坐不住,便索性过来陪陪老太太!是钰儿一时心急不曾想得周全,请老太太不要见怪。” 计老太太笑道:“我哪里是怪你呢,你这孩子,唉,今儿委屈你了!”好歹她今日是新出嫁的新娘子,换了旁人遇上这种事,心里指不定怎么不痛快呢,怎么还会想到来看她?便是老大媳妇,平日里办事亦甚是稳重,却连打发人过来看一下都不曾! 甄钰摇了摇头,含笑道:“老太太这话钰儿不敢当,钰儿不觉委屈。好在世子爷已有准备,料想闹过一会子便好了。” 计老太太也是个玲珑通透人,略微一想便知其中定有猫腻:这闹事的人分明是冲着计世宜来的!当然了,计世宜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想必早已瞧出了些许端倪,今儿晚上正等着呢!而甄钰,显然也是略微知情的。计老太太心中微叹! “夜深了,不如晚辈服侍老太太先睡下吧?”说了一会儿话,甄钰见计老太太眼睛微眯便温言说道。 计老太太眼睛亮了亮,坐着的身子略微直了直,摇摇头笑道:“无事,我老婆子睡的时间本就少,倒是你,今儿可是累坏了吧?要不要到里间眯一阵子?” 甄钰哪儿能去?忙笑着摇头推说不累,计老太太一笑,便命吴妈妈重新斟上茶来,又命小厨房做了二三样宵夜小食端上来,与甄钰一起用了些。 门外终于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春绿打起帘子禀报:“侯爷、世子爷来了!” 计老太太连忙叫请进来。 “娘!”计侯爷匆匆入内,说道:“娘还没睡吗?已经没事了,娘早些儿安歇吧——”计侯爷一抬头,目光滞了滞,这时才注意到老太太身边的甄钰。 计世宜叫了声“祖母!”也是一愣,望着甄钰一时说不出话来。 计老太太“呵呵”笑了笑,含笑道:“亏得钰儿过来陪着我作伴,我这里无事,夜深了,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是了,钰儿今晚也受了惊,回去多歇一会,明儿我想多睡一会儿,就不必过来请安了,后儿再敬茶吧!” “是,老太太!”甄钰暗暗松了口气,垂眸屈膝向计老太太福了一福。如今三更早过,没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发生了这种事,她和计世宜哪里还有心思和精力洞房? 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想,计世宜应该也没有多少兴致。而且府上闹成一团,他们还有那心思,旁人也难免要说些什么天性凉薄之类的闲话!若是不洞房,便还算不得真正的计家的人,又怎么好给计老太太和计侯爷敬茶?同样要招人闲话、威仪形象大损的! 甄钰心中正在暗恼此事该如何解决,不想计老太太竟主动将话说了出来,甄钰心中既欢喜又感激。 计世宜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又问候了几句,夫妻二人便一同离去。 一路上,计世宜只是默默的陪在她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甄钰心里有点儿发虚,也不敢说话。他二人不说,跟随的丫鬟随从们更是不敢说。一行人无声无息的回了畅和堂。 服侍梳洗卸妆更衣之后,秋心、秋朗和莲子桂圆识趣的小心翼翼退了出去,将房门轻轻关上。两位主子之间颇为诡异的氛围,她们也察觉到了,唯恐会被殃及池鱼。 龙凤喜烛已经燃烧过半,绰绰的火光摇曳着一室耀眼夺目的红,空气中流淌的香甜味道更加浓厚,直教人甜腻到心里,可是屋中的两人,此时都没有了那份旖旎的心情。 计世宜的脸色很难看,自打静宜园回来的路上,便一直绷着脸,眸光沉沉,瞧也不瞧甄钰一眼。甄钰原本有些心虚,见他这样不禁也来了气,索性坐在桌前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肩头无声无息的搭上温热宽厚的手掌,头顶上传来男人略带低沉的声音:“天不早了,快点儿睡吧。”计世宜心中暗叹,终究是拗不过 甄钰身子微微颤了颤,咬了咬唇,肩头扭了扭有意要将他的手抖开,仍是不说话,也不动。 计世宜苦笑一叹,搭在她肩上的手一紧,不禁靠了上去,将她纤弱的身子搂着靠在自己怀中,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知不知道今晚有多危险,你就那么出去了,你——”察觉到怀中的身子微微抖了抖,责怪的话再也说不出来,计世宜语气转柔,轻轻捏了捏她娇小的肩头:“好了,先睡吧,什么事明儿再说。” 甄钰眼眶顿时红了,忍着泪哽咽道:“新婚之夜发生这种事,难不成是我情愿么?我若不去这一趟,老太太岂会替我说话,明儿在旁人眼中,怕是我便成了招祸的灾星了!到时候连你都要落人口实!” 计世澜被夺了世子之位,他岂会甘心?计夫人在侯府中经营二十载,其势力根深蒂固,哪儿容得自己出半点儿错?往往一着出错满盘皆输,在此紧张非常之期,计世宜不能被人找到任何可作攻击的借口。后宅与前堂关系密不可分,她不能让他因自己而声名受损。rs 第394章 今夜这事,她只能赌一把,在重孝道的大夏国中,她今晚的行为无可挑剔,且老太太也给了她面子,有老太太护着,相信府中也不敢有人乱嚼舌根,纵有,她也可依规矩处置。 若是她什么都不做,那才糟糕,指不定传出多少不堪轻视的话来呢! 谁想,他竟如此态度! “你……你别哭,”计世宜听到她哽咽的声音顿时着了慌,又心疼又内疚,紧紧的将她揽在怀中:“我怕你出事!你便要去也该同我商量一声,多派些人护着。钰儿,万一你出点什么事,你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护好你周全,害你受委屈了!” 甄钰索性抽抽噎噎哭起来,说道:“我也是情急之下想到的,那时候你早就追了出去,我上哪里同你商量去?你以为走在这么长一段路上我不害怕么?你,你还生我气,还那么凶绷着脸不理我,你——” “别哭,别哭了!”计世宜顿时手忙脚乱直心疼,拥着她连连亲吻,伸手擦拭她眼角的泪水,“好钰儿,乖钰儿”不知哄了多少句甄钰方渐渐回转过来。 两人这么一闹,天际都要隐隐发白了。 “快睡吧,明儿你没事便多睡一会儿,祖母发话了谁也不敢说什么。”计世宜将她扶了起来,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叹道:“今儿委屈你了!” 甄钰咬了咬唇,清灵灵的眸子中波光潋滟,大红的轻纱寝衣裹在娇小玲珑的身子上,属于少女的淡淡的馨香若有似无传来,背后披着如瀑柔顺的长发,一张俏丽雪白的瓜子脸在烛光下晕染着柔和的光泽,秀眉微蹙,薄面含嗔,楚楚可怜。 计世宜见了心口微荡,若不是见她面上眉眼间掩饰不住的疲倦之色,他恐怕还真控制不住自己要了她。 “快睡吧!”计世宜轻叹一声,强按下不良的心思,打横抱起她,在她的低呼声中,抱着她朝床榻走去。 计世宜轻柔的将她放在床上,拉过绣着鸳鸯红莲的锦被小心盖上,等他放下帐子在她身边躺下时,才发现她双眸闭合满脸恬静,竟已沉沉睡了过去。 计世宜无语苦笑,继而心中又涌起无限怜爱,轻叹一声,侧身将她揽在怀中,亦阖目睡去。 他日思夜想盼了这么久,想象了无数次的洞房花烛夜,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不甘心! 想到夜里那些刺客,更是心头暗恨,若不是他有着异于常人的警惕性和戒心,恐怕今晚那些人就不是在院子中被拦住,而是直接杀进新房了! 次日一早,甄钰醒来时计世宜早已离去。因为计老太太昨日的吩咐,她心中稍安,可也不能大模大样的在床上睡到大中午才起来。虽不去请安,可府中就这么点地方,哪儿有点什么风吹草动谁会不知道? 甄钰强忍着倦意下床,叫了声“来人!”,莲子和桂圆连忙挑起帐幔进来,笑着叫:“夫人!” 甄钰点点头,命更衣梳洗。 不一会,唐妈妈便叫人端来了热水,一起伺候她洗漱上妆了。今日不去请安,只是在畅和堂中呆着,她便也懒得讲究,随意换了一身玫红缠枝莲纹的褙子和粉色绫裙,随意挽了个家常鬓。 不一会,唐妈妈又亲手端来了杏仁茶、枣泥糕、核桃酪等糕点、碧粳米熬的细粥和几样小菜,笑着道:“夫人先用一点儿吧,世子爷出去了,说是午饭时候会回来陪夫人一块儿用。” 甄钰知道计世宜定是去处理昨晚的事了,便笑着点头,拿起筷子笑道:“一闻这个味儿就是唐妈妈亲手做的!” 唐妈妈呵呵笑道:“只要夫人喜欢,老奴天天做也无妨!” 甄钰一笑,低头进食。用了早饭,她也懒得出门,只在月洞窗前随意站了一会儿,捡了本闲书歪在榻上消遣。想想只有苦笑的份,这一日在计府中的身份还真是尴尬得紧! 午饭时间过了好一阵子,计世宜才匆匆的从外边回来。褚红的暗纹袍子勾勒出坚实的身形,浓眉炯目,英姿勃发,进的屋来,目光情不自禁便柔和了两分,嘴角也含着浅浅的笑意,虽未圆房,仍是自然而然的上前笑道:“我回来晚了,钰儿饿了吗?” 甄钰一旁给他递毛巾洗脸净手,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今儿起得晚了些,倒还好。还以为世子爷不回来了呢!” 计世宜闻言紧紧握住她的手,语气中透着霸道:“叫我世宜。” 甄钰大窘,慌忙用力欲甩开他的手,低声嗔道:“你做什么?有人……” 计世宜一愣,他倒是没想这么多,只觉得她已经是他的妻了,还不能想摸就摸、想亲就亲吗?还管旁人做什么?见甄钰娇小的脸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眸光一扫,便道:“都出去!” 莲子和桂圆早垂着头避开了目光,听得这一声忙狼狈而退,秋心一把拽着目光直直出神发怔惊讶不已的秋朗也退了出去,唐妈妈眼底尽是笑意,小声道:“饭菜已经备好,请世子爷和夫人慢用!”亦随她们一起退了下去。 “现在没人了!”计世宜笑得轻松,迫不及待的将娇娘子搂在怀中,在她脸颊上蹭了蹭,顺势啃了两口,呼着热气含糊道:“钰儿,想我了么?我可真想你!” “你!”甄钰被他弄得有点儿手忙脚乱、手足无措,小手摸索着在他腰间用力拧了一把,恼羞成怒道:“计世宜!” 这人,这么快便露出本性了吗? “嗯,我在呢!”甄钰拧那一把虽用力了,可到底是自个的男人,怎么都不忍下死劲的,这点儿力道对计世宜来说无关痛痒,他自然而然将她柔软的小手握在手中,含笑道:“来,咱们先吃饭!” 甄钰嘴张了张嘴,终于闭上,瞅了他一眼,由着他拉了过去坐下。这就是她千挑万选的丈夫?从前那个彬彬有礼、人模人样的男子? 计世宜吃饭速度很快,也不挑食,对他来说食物就是用来填饱肚子养足精力的,这一桌子的菜看在他眼里都是一样,无所谓好与坏,也没有美味与难吃的分别。 不过,对甄钰他倒是照顾的紧,不忘替她布菜,随口能说出什么是她喜欢吃的,不住劝着她多吃一点儿。自己用好之后,一边替她布菜,一边目不转睛的含笑盯着她,津津有味的饱览秀色。 甄钰终于受不住他这毫不掩饰的火热目光,忙加快了速度,而后闷闷问道:“唐妈妈做的菜可还合你的口味?” 计世宜一怔,点头笑道:“还好啊!” “可是,我看你什么表情都没有,忙忙的随意用了,还以为你不喜欢呢!”甄钰觉得很挫败。 计世宜失笑道:“只要你喜欢就好,不用管我。想必在军营里呆的时间长了,我从不讲究这些。” 甄钰目光中忍不住多了几丝痛惜和疼爱,想想也是的,他对吃穿玩乐似乎从来就不曾在意过。 “那,以后你吃饭可不可以慢一点儿?”甄钰闷闷道:“你吃的那么快,光剩下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计世宜又愣住了,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嗯,好像是快了点儿,下次听钰儿的,谁叫钰儿是我娘子呢!” 甄钰面上一热,眼眸轻转间嗔了他一眼,撇撇嘴轻轻哼了一下。 计世宜面对着宜喜宜嗔的这张俏脸不由得心又痒痒起来,将她揽入怀中抱着坐到了纱窗前的长榻上,头埋在她颈窝中深深呼吸,嗅着她身上独有的馨香,微凉的唇一下一下掠过她的肌肤。 甄钰被他紧紧的箍抱着动弹不得,他呼出的热气一下一下触在颈窝,一阵凉一阵热,麻麻的,痒痒的,带起不可抑止的颤栗,轻微,却如跗骨之俎,一下一下不能逃离。 甄钰身子发软,一颗心也突突的跳得厉害起来,面颊更是一片火热滚烫,连耳根都红透了。 微眯的眸光带着些许的迷离和朦胧,透过薄薄的纱窗看到外边摇曳的柔枝和明亮的阳光,甄钰脑子里猛的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现在可还是白天。 甄钰身子微微外倾,小手撑在他结实火热的胸膛上,有些慌乱的连忙问道:“昨儿的事查得怎样了?” 计世宜一愣,抱着她的身子坐直了直,将头抬了起来,眸中瞬间染上了一层冷意,淡淡道:“昨儿抓到两个活口,我一再吩咐好生看管,不料今儿一早仍是发现死了。” 甄钰心一紧,眉间微蹙,担忧道:“那怎么办?可有发现别的线索?” 计世宜轻轻一笑,不觉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说道:“你放心吧,有了这次教训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来。哼,胆子不小,算计的也好,竟在昨儿动手!”换了是别的人,没准就能得手了,可惜了,他计世宜的警惕心从来就不曾放松过!无论什么情况下,从来没有。 甄钰知道他不欲让自己操心太多,便也没有追问,靠在他怀中沉默片刻,想了想,忽然半真半假的玩笑道:“看来你们这忠勇侯府的防卫工作也不怎么样!养了这么多的侍卫,一位侯爷,一位四品将军坐镇,大喜的日子里都有人敢来挑衅!还轻而易举的摸到了新房,这些人本事倒是不小呢!” 计世宜盯了她片刻,突然用力将她拥得紧了紧,正色道:“钰儿,我绝不会让人伤害到你!”rs 第395章 甄钰垂下了眼眸,没有做声。 计世宜好笑的轻叹一声,权衡再三,终于叹道:“你猜的不错,这事十之八九是我那好大哥的手笔,哼,我从前倒是小瞧了他!” 计世宜封了世子之后,计世澜开始闹了两三天,后来突然就不闹了,燕誉堂那边安静得不正常,计世宜对他本就防范颇重,见此如何能不起疑?不过,他也没有想到他真的这么大胆,敢在他成亲这日动手! 昨日的防范是加紧了些,却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不想他果然耐不住了!他没想到,他手里的好手还真不少!想必这其中有他认识的人,故而那些人一击不中行踪暴露之后并不敢久留,匆匆的就要逃走,否则的话,一场恶斗下来,府中侍卫损失会更大。 甄钰蹙眉道:“你那大哥为人阴险狡诈,如今他处于这般状况,心性早已发了狂,做事不计后果也是正常。世宜,我很担心!”甄钰没有说出来的是,她担心的除了计世澜,还有一个邵琬清。这两个人都是疯起来不要命的,她不得不防。 计世宜沉默片刻,说道:“我会多派些人手在你身边,出了畅和堂,不要让秋心、秋朗离开你的身边。还有,等明儿敬茶之后,过几日我会跟爹提一提,将府中管理中馈之权交到你的手中。” 甄钰点点头,说道:“我虽不是贪权好管事之人,可这中馈之权我要定了。”只有将整个侯府后宅掌控在自己手中,她才能够安心,才能够替计世宜除去后顾之忧。否则,指不定多少麻烦事在后一桩一桩的等着呢! 计世宜怜爱的轻轻抚着她的脸,笑道:“没想到娶了你回来不曾让你享福,反而要让你为我的事操心!钰儿,等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后,我带你去江南好好住上一段时间·如何?” 甄钰眼睛一亮,仰起小脸道:“真的吗?好啊,最好你外放江南为官,咱们在那里好好的住上几年!” 计世宜笑道:“唔·说的也是。 江南山水柔美,气候宜人,最是滋润,在那儿出生的孩子必定水灵灵的极富灵气。” “你——”甄钰面上一热,轻轻捶了他一下,整张脸埋在他的怀中。 计世宜低头闷笑起来,揉了揉她温热馨软的身子小声道:“昨晚……睡得还好吗?” 甄钰昨晚虽然沾枕即睡·半夜间迷迷糊糊半醒半睡之间确是知道的,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搂在怀中,一双大手时不时的还在自己身上揉来摸去,都被自己下意识的打了开去。此时听到他这么问,哪儿不臊? 计世宜越发大笑起来,打横抱着她起身,大步往卧室内床榻走去,甄钰脑子一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轻轻的放在床榻上,一个温柔的吻无声落在眉间,耳畔是他略显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好好的睡一会吧·不然晚上要没有精神的。我还有事要出去处理……甄钰面上一热,下意识闭上眼睛不敢看他,在一串愉悦的轻笑声中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甄钰悄然睁开眼睛,望着绣着榴枝海棠的大红纱帐,脸颊也红起来。他的认真又戏谑的话语不停的在脑中回旋、反复,将她又羞又喜的心也搅得浮浮沉沉起来! 暮色降临,又一个夜晚如期而至,明晃晃的烛光摇曳间,甄钰不知自己是祈盼还是害怕。在浴室里磨蹭了半响方轻轻的走了出来。 一室红烛摇曳,下意识朝床榻望去·那人身着暗红交领软绸寝衣,正懒懒的斜倚在床头,一双黑翟翟的眸子噙着笑意正向她望过来。甄钰呼吸骤然一滞,心不受控制的剧跳起来,红烛轻微的晃了晃,火光跳跃之间·房间里的灯火突然变得暧昧,一丝丝的照在他轮廓分明、五官深邃的脸上,明明暗暗、影影绰绰之间,有着朦胧的不真实感。 好像突然之间,连她自己都是不真实的了! 甄钰不由得就住了脚,明媚的美眸轻轻眨了眨,小小的香肩下意识缩了缩,有点儿小无辜、小委屈的望向他,就是不肯过去。 计世宜低笑一声,他的小妻子就站在珠帘之间,玫红绣着芙蓉花的寝衣柔柔的包裹着她的身体,领口露出一抹雪白可人的肌肤,玄色缎子似的乌油秀发如瀑而垂,五官精致,神情娇媚中略带点惊慌和茫然,红嘟嘟的菱唇无意识的抿了抿,正羞怯怯的望着他。 他心里的火苗“轰”的一下就窜了起来,身体里有莫名的叫嚣与鼓动的燥热升腾起。 “过来。”他向她仲出手。 甄钰下意识的反而向后退了一小步,垂在身侧的小手不安的握了握。甄钰脑子里乱哄哄的,她是怎么了?从前同他相处时都不曾这样,可是这一刻,她竟是怕了!如果可以的话,她肯定毫不犹豫的逃回玉兰苑去。 “啊!”甄钰脑子里还在迷迷瞪瞪的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下一秒身子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的胳膊那么有力,紧紧的将她环抱着,他的灼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纱衣传递到她的身上,甄钰只觉得如电流闪过,全身一下子都热了起来,双颊更是火烧的热辣。 “还敢不听话!”计世宜打横抱起她,轻笑着在她嫣红的唇上印下一吻,转身大步向床榻走去。她的身子好软,味道很好闻,抱在怀中的感觉不可思议的美好,他会这么抱着她一辈子,一辈子不放手。 “世宜……”他坐在床榻上,她坐在他的怀里,小嘴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白皙柔嫩的柔荑紧紧的抓着他的前襟,手心里有些微的汗意,湿湿热热中又有点儿凉凉的。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脸,生怕自己会被那一双深邃而多情的眸子慑去魂魄,他离她这么近,枣红的寝衣一片一片的红色映入眼帘,一时看得有点儿眼晕,心也晕。 “唔······”计世宜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在她耳畔呼着热气。她不知道·他心里其实也有点儿紧张,他想要对她好,对她百倍千倍的好,生怕有一丁点的瑕疵一丁点的遗憾。太在乎·反而不知该怎么办。 “世宜······”甄钰只觉得浑身哪里都热,房间里更是充满了一股一股的热潮,将她包亵着,吞噬着,她低声道:“我,我怕……” 计世宜轻笑起来,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柔声道:“别怕,我是你的丈夫,是最爱你的世宜,钰儿,你怎能怕我……甄钰心中蓦地微定,轻轻的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子,亮亮的·眸中波光涌动,带着无比的炙热和温柔。突然想起出阁前喜娘教的那些话,甄钰的脸颊忍不住又通红起来。 “钰儿在想什么?”计世宜忍不住又笑起来。 “你——” 不等她又羞又恼的一句话说出口·计世宜掰着她的脸,突然低头就向她的唇吻去,甄钰闷哼一声,双眸下意识闭上,被动承接着他的吻,脑子里一塌糊涂,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天旋地转中,她感到身子重重往后直坠,落在软绵柔滑的锦榻上,甄钰含糊惊呼出声·双手下意识的紧紧搂抱着覆在自己身上的结实腰身。 计世宜喘着气,舌尖轻轻撬开她的唇,寻着那怯生生的丁香小舌,立刻不顾一切的与之纠缠吸吮起来,迷迷糊糊间,甄钰从被动转为主动·纠缠上他的,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从不知唇舌相交的滋味是这般美好与甘甜,仅仅是一个吻就让他彻彻底底的迷恋上了她的滋味。直到身下的人呼吸紊乱几欲窒息,计世宜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 甄钰樱唇半张,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乌油的秀发迤逦散落在大红的鸳鸯枕上,平添几分诱人的慵懒。她的双颊酡红,艳若三春带露的桃花,水汪汪的杏眼流转着迷茫的水光,眼角眉梢尽是春意,媚眼如丝柔柔的看向他。因大口呼吸而引得酥胸起起伏伏,平添几分难言的妩媚。 “钰儿,钰儿······”计世宜哪里还忍得住,一手探入他她的里衣,用力抚摸着她胸前柔软的丰盈之处,一连串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唇上、颈上、锁骨上,所过之处带起一片滚烫炙热。 甄钰难耐的娇哼一声,似痛苦似欢愉,身子忍不住轻轻扭动起来,却不知更挑拨得身上的人情动欲动。 “钰儿,我好喜欢你,好喜欢……”计世宜怜爱的吻着她的纤细白腻的脖子,顺口衔住小巧圆润的耳垂轻轻舔舐一番,将她的头偏了偏,竟一口咬在她系在脖子后的肚兜系带上,欲将之解下。双手早已游移在光滑的娇躯背后,解着那恼人的红带子。 “不要······”甄钰惊呼一声,带着喘息的声音听起来又娇又媚,不像拒绝,倒更像是调情。 “好钰儿,我的亲亲娘子,你忍心拒绝么······.乖!”计世宜含着笑,手上一用力,终于将那碍事的肚兜剥了开去仍在一旁,顺势又将她的亵裤褪了个干净,美丽的胴体完美无瑕的呈现眼前,凝脂般的肌肤上泛着浅浅的玫瑰色红晕,将娇躯染上一层瑰丽的光芒,计世宜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闷哼一声俯身一口衔住她胸前高耸的红梅,不住的吮吸舔舐,双手在她身上四处游移,四处点火。 从未有过的酥麻之感瞬间布满四肢百骸,身子软绵绵的,舒服得如在云端,一股灼热的热流从下身那处喷出,甄钰抑制不住的娇声轻吟起来,纤细的腿无意识的摩挲蹭动,圆润可爱的脚趾头紧紧并拢勾着,身子难耐的叫嚣起来。 意识到身下女人的反应,计世宜变得更加兴奋,嘴里喃喃的唤着她的名字,一边索取得更多。大手不觉轻轻掰开她的玉腿,强健有力的大腿压着她不许反抗,在本能天性的指引下,摸上那从未有人探寻过的地方,手指触上那幽密芬芳之地,触手一片湿滑温热。 “嗯······”甄钰身子触电似的大颤了一下,娇颜羞得要滴出血来,心里一阵接一阵的颤栗:他摸了她那里,那个地方,竟让他摸了去了 计世宜也有些微的怔忪:女人那里,竟是这样的! 看到她羞怯的模样·他更来了劲,一边热烈的吻着她的嘴喘息着,手上偏不顾她的闪躲一下一下的往那里轻柔的摸去。甄钰羞得要命,偏生又觉得酥酥麻麻的舒服之极·浑身软得如同一汪水,嘴里更是不可抑止的跑出一连串的娇媚呻吟,又是一股热流从体内涌出,全部浇在了他的手指上,令身上的男子更加兴奋。 甄钰臊极,小腹处燃起一团邪火,她忍不住轻轻啜泣起来·不住的扭动着身子磨蹭着他,喃喃的叫着“世宜、世宜……计世宜下身早已热烙如铁,感受到身下人的变化哪儿还忍得住,伏在她耳畔喘息着:“钰儿、钰儿,我要你、要你……计世宜微微撑起了身子调整了姿势,火热之物抵在甄钰的双腿之间,瞧着她这副娇媚的模样,忍不住俯身又亲吻了几下·方道:“钰儿,听说会痛,你忍一忍。”说毕握着那物抵在她身下湿润之处·试了几下却仍是进不去,计世宜喘息不定,急得满头是汗。 甄钰身子早已酥软得如同一汪春水,下边被他这么顶来撞去的也受不了了,略微有些着恼的娇吟道:“你,你到底会不会啊!”喜婆说过会痛的,她也准备好了受这一痛,可是这痛欲来不来,谁受的了没完没了的紧张等候。 计世宜有些尴尬,随手扯过巾帕拭了一把额上的汗·苦笑道:“我怕弄坏了你,你那里,好小。” 甄钰一呆,眸光不自觉下移,触到这男人的庞然大物时,甄钰脑子里“轰”的一下·脸上更红。 “钰儿,”计世宜体内憋得要爆炸,欲望找不到可以突破的出口,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他难受的在甄钰身上动了动,双手大力的揉搓着她胸前的丰盈,头埋在她肩头有些难堪的闷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 “你——”甄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着计世宜,对上他灼灼炙热的目光,浑身又是一阵酥软,一颗心也轻飘飘的飞上了云端。 “傻夫君,你来,我受得住。”甄钰抬手轻轻捧着他的脸,娇若海棠的双颊妩媚诱人之极。 计世宜顿了顿,笑道:“你若是不舒服便叫停我,来日方长,总有一日慢慢儿能的……”这叫什么话?这个人可是糊涂了!甄钰又好气又好笑,明儿一早不出落红的元帕,叫外人怎么看她?什么来日方长,尽是瞎扯! 计世宜又亲了亲她,握着那物重新抵了上去,甄钰本能的欲夹紧双腿,而后又轻轻的向两边分开了分。计世宜意识到这是妻子的邀请,心中大喜,胯下之物不觉又硬了几分,热血直冲脑门,他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腰,挺身一沉,霎时进入了一个奇异的世界,紧窒灼热的快感席卷而来,美妙-的滋味刺激着他想要更多、更多!低哼一声,腰身再次用力,深深的进入了她的体内。 甄钰疼得咬牙痛苦闷哼出声,颤抖着娇躯死死的抱着他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背。疼,没想到会这么疼! “钰儿,钰儿!”计世宜忍了又忍不敢再动,轻轻抚摸着她光洁细腻的娇躯,连连亲吻,温柔的呼唤着,身体差点儿被欲望逼疯,气息急促的喘息着,额上冒着大滴大滴的汗。 甄钰眸光流转,看到他被欲望充满的眸子和满脸的隐忍之色不由心中又疼又怜,她微微一笑,抬手替他轻轻的拭了拭额上的汗珠,缓缓的放松了身子,喘息着柔声道:“世宜,来……钰儿!”计世宜再也忍不住,猛的吻住她的唇疯狂的吮吸舔舐着,磨蹭着,抱着她纤细的腰身奋力冲刺起来。甄钰娇声婉转,修长漂亮的美腿水草般紧紧纠缠着他,与他一起共赴极致快乐的云端。 “啊,啊——”甄钰缠在他腰间的双腿突然用力死死的缠着,身子下意识的弓起迎合着他,小嘴半张,美眸中顿显璀璨异常的光亮神采。 “钰儿!”计世宜脑子里“轰”的一下,更加奋力的冲刺起来,在她身子痉挛似的颤抖中,他也达到了极致,将浓热的液体尽数喷薄在她的体内。 两具身体紧紧相拥,彼此的呼吸皆是紊乱火热·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甄钰身子酥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乖顺的由着他拥在臂弯中,面上充满情欲欢愉的潮红尚未完全褪去·水汪汪的眸子春情半漾。 计世宜怜爱的抚摸着她的娇躯,想到这个朝思暮想的女人终于完完全全的属于了自己,想着她如花芬芳娇美的身子在自己身下绽放,就感到无比的自豪与愉悦。 “我去打热水帮你擦拭一下,乖乖的躺着。”计世宜在那被自己吻得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印下一吻,轻笑着翻身下床。 甄钰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半眯着眼眸·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她到底,是他的人了! 不一会计世宜打来了热水,将锦被掀开,甄钰唬了一跳,下意识缩着身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护着,惹来男人一阵轻笑,然后轻柔的握着她纤细的玉足令她躺好,好笑道:“方才摸也摸了·亲也亲了,都是我的人了,还羞什么呢!” 甄钰让他说的越发难堪起来·水雾迷蒙的眸子半眯着嗔道:“偏要羞,不许碰我!” “好好好,乖!”计世宜压根儿不管她说什么,只是一连声的答应。小心翼翼的将绣着双喜字的洁白喜帕拿起,捧着稀奇的瞧了几眼,呵呵傻笑两声,自言自语稀奇道:“原来落红是长这样的啊!” “你——”甄钰脸上再也挂不住,一下子坐起来将喜帕夺了过来,瞟了一眼,自己也脸红了·随手扔在了一旁,却是忍不住蹙眉轻哼了一声。 计世宜一惊,忙将她揽在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前,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很痛?” 甄钰白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怎么能不痛?不但痛,腰身还酸呢! “快躺下!”计世宜温柔的说着·扶着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接着又道:“我看看!” “不要!”甄钰吓了一跳,双腿本能的又缩起。让他看那里,她会难为情死的! 甄钰抵死不从,计世宜也不敢用强,好言哄着她乖乖躺着,帮她擦拭干净了,方才上床,长臂一伸,毫不客气的将她拥在了怀中。 温热馨香、娇软无比的身子拥在怀中,计世宜那刚刚平息下去的欲望忍不住又起了一阵躁动,下边又有昂扬抬头、跃跃欲试的势头。偏偏这个小女人还不知自己在玩火,无意识的在他胸前蹭了蹭,浅浅的呼吸喷在他的胸膛上,微痒酥麻。 计世宜深深吸了口气,将她拥着更贴紧自己,一腿压跨在她纤细的腰身之上,俯身吻了吻温热的脸颊,心满意足的笑叹道:“钰儿,你真好。” 甄钰微微抬头,嫣然一笑,也学他的样子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啄,嗯了一声往他怀中钻去。 计世宜眼睛一亮,唇角又勾起笑意,大手下意识的游移来到她的胸前,轻拈慢挑着她丰盈雪峰上的一点,触手着了魔似的不舍放开。 “不要,世宜!”甄钰身子扭了扭,紧紧抓着他的手强行拿开,心突突的又乱跳起来。 “你,你以前,没有过女人吗?”甄钰忍不住问他。 计世宜一怔,亮晶晶的眸子凝视着她,含笑道:“我出京发配西北的时候,你还去送我了呢,那时还小,哪里来的女人?到了西北,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我所想的只是怎么活下来,活得更好,有一天可以风风光光的回京,做我想做的事,又哪里有心思去想女人!” 甄钰眨了眨眼睛,低头笑了笑,一手握住他的大掌,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一根根玩着他的手指头,突然抬头说道:“你答应过我,只有我一个,是么?” 计世宜呵呵的笑起来,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子,含笑道:“是,我只要你一个。这一生一世只要你一个!” 甄钰心里缓缓的流淌过甜蜜幸福的暖流,紧紧握着他的手道:“世宜,你不能负我!有你这句话,不管你做什么,我甄钰这辈子都会陪在你身边!”接下来的日子也许不会好过,也许一步踏错万劫不复,也许有惊无险山明水复,不管结局如何,她都会陪着他!rs 第396章 计世宜心中情动,深深的嗅了嗅她的味道,说道:“等这件结,咱们就离京去江南,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 甄钰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拂过他的唇,轻轻道:“你刚才说,在西北的时候想着有一天可以风风光光的回京,做你想做的事。你想做,便去做,江南去不去、什么时候去都无所谓的。”他的一身本事,只有上京朝堂方是用武之地,为了这一天他吃了太多的苦,受过太多的难,她突然改变了主意,江南去不去真的无所谓,她只想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一步步达成自己的心意。 计世宜却低笑起来,抚着她柔软的秀发放在鼻下用力嗅了嗅,又怜又爱道:“傻钰儿,你可知道我想做的事是什么?” 甄钰一呆,睁大着眼睛诧异道:“是什么?”不是协助定郡王夺得大位,成就一番青史留名的功名吗?他自然知道她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这么问出来,她便知道自己是想错了,心中不免诧异。她想不明白,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是他想做的。 “娶你。”计世宜轻轻的说着,将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放在唇边一根根轻柔的吻过去,低头黑翟翟的眸子凝着她,一字字脉脉道:“钰儿,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我最想做的就是娶你。如今咱们已经在一起,钰儿,你可知我心里有多欢喜。” 甄钰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是睁大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脑子里嗡嗡的响成一片空白。 他说,他最想做的事是娶她;他说,他喜欢她很久很久了。 甄钰有些慌乱的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心底又是慌乱又是欢喜,充满着浓浓的温情蜜意。他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她了么?可是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啊! 计世宜低笑着,目光越发的温柔似水:“也许在清虚观那时·我便喜欢上你了。嗯,虽然那次其实并没有见到你的面容,可那是我头一回注意到一个女孩子。” 计世宜嘴边的微笑轻轻扬起,变得有几分充满怀念。那日疯牛撞车·明明那么危险,那么狼狈的时刻,她还能那么镇定自若,那清亮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隐隐含威,令人不敢抗拒。他从来不知,一个十岁的女孩能有这般胆识和魄力。后来再遇·元宵灯会上,他也没有看到她的容貌,只看到她扑在父亲的怀中哭得撕心裂肺的痛,那种痛到极致的感觉,令他一时茫然,竟生出几许同病相怜之感。他很好奇,她是甄府老爷夫人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有何事能够令她痛成那样!他心里竟怪异的生出一种怜悯之感·他想要保护她,想将她护在身边好好疼惜! 也许自那时起,她的身影便在他心底生了根! 再后来·在宫中龙舟赛上,在府中老太太的生辰寿宴上,透过她的目光,他似乎看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悲伤情绪,她分明掩藏了另一个自己。那种无奈的痛苦与哀伤,恰好他也懂。 他好奇,他探究,直到心中越来越放不下! “钰儿,到底为什么——” “世宜,”甄钰抬起手指按在他的唇上·轻而坚决的说道:“不要问,好不好!”她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但那是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是前世延续的纠葛,她只能埋在心底,不能告诉他·绝不能! “好,不问。”计世宜愣了愣,眉梢带着浅浅的笑意扬了扬,握住她纤细的手指吻了吻,怜爱的紧紧握在手心中。她不愿意说,他不会逼她,也不会非要探究不可,他只要知道,她也爱他,她心里有他就够了! “世宜,你真好!”甄钰暖暖的笑着,双手攀着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唇,有些笨拙的轻轻舔舐他的唇线,丁香小舌试探的探进他的嘴里。 计世宜哪儿耐得住她热情主动的勾引,闷哼一声主动加深了这个吻,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反客为主将她吻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钰儿,我还想要!”计世宜喘息着翻身压上她,身下硬起来的活物在她腿间蹭了蹭,传递着火热的欲望。 甄钰身子轻颤,光洁的下颔微微扬了扬,娇媚的轻哼一声,修长的双腿轻柔却主动的水草般环绕上他的腰身。计世宜低吼一声,挟裹着狂风暴雨的热吻而来,身子一挺又进入了她,一时被翻红浪,娇喘连连,鸳鸯联珠帐隔开了一室的旖旎风光,内有女子娇美的身子在爱人身下如花绽放。 次日醒来时,甄钰浑身酸疼得几乎不了床,计老太太那边派来的嬷嬷满意的将元帕小心翼翼收走瞥见新娘子娇羞的模样,笑吟吟的连声向他二人道“恭喜”,甄钰臊得脸上直发热。计世宜倒不觉什么,好笑的将娇妻往身边带了带,向那嬷嬷道:“等一会儿我们便去给祖母和父亲敬茶!” 前来收拾床铺的莲子、桂圆也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连秋朗那样一个大大咧咧的也突然间话少了去,还是唐妈妈含笑说了几句闲话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计世宜知道甄钰脸皮薄,备好热水之后便挥了挥手命都退下,双手又揽上她腰间,笑道:“我抱你去沐浴,热水泡泡会舒服一些。” “还不都是你!”甄钰脸上一红,想要推开他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身不由己的便靠在他怀中了。这个男人,也不知哪儿来那么好的体力,昨晚给他折腾得够呛! “是我的钰儿太美好了!”计世宜愉悦的笑了起来,打横抱着娇软馨香的身子往屏后的浴盆走去。 “别动,我帮你。”计世宜轻柔的眼神和声音令甄钰一下子着了魔似的拒绝不了,任由他将自己的衣裳剥了个干净。 身上蓦地一凉,甄钰还未出声,他又已将她抱起,轻柔的放在浴盆中,细心的将她乌油的长发在脑后挽起,用一根青玉钗固定住。 手掌轻轻的抚过她圆润光滑的肩头,目光扫视过雪白完美、骨肉均亭的娇躯,上边布满了昨晚他留下的印记。 “疼吗?”计世宜轻轻的问着,俯身在她肩头舔了舔。 “别,”温热带着花香的热水包围着身子,浑身的酸痛似乎消减了不少,甄钰身子下意识一松,刚刚舒服的靠在边沿上,又被这轻薄的男人吓了一跳。 “计世宜,你再闹,什么时候才过去敬茶?”甄钰羞急之下有些恼了,嗔怒的瞪着他。 连名带姓都叫出来了,看来是真恼了!计世宜便一笑站直了身,瞧着水汽萦绕中别有一番诱人滋味的娇妻,他心口又微微的热了起来,却也不敢再招惹她——生怕自己忍不住冲动,也知道她的身体初经人事不能承受太多。 “我出去等着便是,你慢慢儿多泡一会。”计世宜笑了笑,目光贪婪的在她身上扫过,很君子的往后退了几步,随即转身绕出去了。 鸳鸯戏水好像不错,晚上可以试一试。计世宜心里暗暗想着,嘴角愉悦的扬了扬。 他的妻子,光是想想她的模样,他便觉得难言的愉悦幸福。 一时甄钰洗好,更换了衣裳,梳了头,两人便准备一起去正院给计侯爷和老太太敬茶。 临出门前,甄钰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了声“等等”转身回房,计世宜以为她拉东西了,一笑也跟着她进去。他现在恨不得一刻都不要离开她。 甄钰小心的从梳妆台最底层抽屉中取出来一个匣子,打开匣子,从里边拿出来一个枣红色的普通香囊,想了想,将香囊收入了怀中。 “这里边是什么香料?”计世宜见了奇怪,香囊这样的东西,挂在腰间裙边做装饰很正常,可她眼巴巴的进来拿了出来却又收入怀中就有点儿奇怪了。 甄钰嘴唇动了动,睫毛轻眨,终是对计世宜轻轻道:“里边混有麝香……” 计世宜面色悚然一变,立时染上了几许恼怒之色,不由分说伸手去夺:“拿出来!” “世宜!”甄钰偏身避过,紧紧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听我说。现在这个时候,我不能有身孕,不能让你再分心。” 计世宜望着她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心中十分憋闷。 他知道她做的没错,曾经一度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她真这么做了,他突然又觉得十分不乐意。他想要孩子,要他和她共同的孩子。 “我们还年轻,以后会有孩子的。”甄钰温柔的笑着,她心里何尝愿意这么做?可眼下的局势如此紧张,稍有不慎便将落为人刀俎上的鱼肉,她冒不起这个险! 一旦怀了身孕,就意味着多了许多不可确定的危险,她,赌不起。 “钰儿!”计世宜心头微窒,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拥着,头埋在她肩头颈窝低低说道:“放心,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钰儿,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咱们生他七八个孩子!”rs 第397章 “你说什么!”甄钰“扑哧”笑出声来一把推开他,含笑嗔道:“你把我当成母猪了不成!” 计世宜只是笑着,目光落在她怀中,不放心的问道:“分量不会太多吧?” 甄钰摇摇头:“我有分寸的,放心。” 计世宜眉心微微的蹙了蹙,仍是颇有些难以释怀,叹道:“走罢!” 两人相携出了屋子,由唐妈妈、秋心姐妹等陪着一行往计府中正院过去。 今日,便是在此给计老太太、计侯爷和计世澜夫妇敬茶。面子上,计世澜是计世宜的大哥,这一杯茶是不能少的。 计老太太和计侯爷刚刚到了一会儿,甄钰和计世宜进去不多会,计世澜和吴氏也来了。 吴氏微微一笑向甄钰友好的点了点头,随之自自然然的转头给计老太太请安,关心问候了几句。甄钰一旁微笑瞧着,这个吴氏,看来也不如传闻中那么耿直啊。 蓦地接触到一道冰冷的目光,甄钰下意识循着望去,计世澜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望了望,眼角似讥非讥的挑了挑。 不仅是他和吴氏没想到,想必阖府上下都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新婚之夜人生地不熟的就敢顶着刺客闯入的风头前往静宜园巴结老太太,偏生老太太就吃这一套,瞧这看她的眼神,都透着不同! 计世澜不由大是后悔,早知如此,当夜就该埋伏人手将她拿住,落到贼子手里,无论最后怎样,都够令他这个弟弟喝一壶的,是他失算了! 众人含笑客套了几句,计老太太便笑道:“人都到齐了,这便开始吧!” 今儿一早已经验过元帕落红,侯府外头也放过鞭炮了,证明了新媳妇的贞洁清白,敬过了茶,再去祠堂祭拜先人,新媳妇便正式成为这家的一份子了!将来一荣皆荣,一损俱损,无分彼此。 吴妈妈含笑答应一声,使了个眼色,春芳、春绿便将两块圆形的大红绣花锦垫安放在计老太太面前,旁边一名年轻媳妇端着茶盘等侍一旁。 甄钰和计世宜一起跪下,给老太太磕了头,甄钰双手给老太太奉了茶,老太太满是笑意的痛快喝了,给了见面礼,甄钰谢过。随后又敬了计侯爷,甄钰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心也突然的跳得厉害,那一声“爹”竟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轻轻的叫了出来。 计侯爷倒是坦然淡定许多,温和的笑了笑,接过茶喝了一口,含笑和蔼道:“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做了我们计家的媳妇,世宜是个好夫婿,爹祝你们夫妻和和美美!” 甄钰眼睛有点儿湿润的眨了眨,轻轻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 轮到计世澜夫妇时,便无须下跪了,甄钰双手奉茶,来至他们跟前微微屈膝叫了声“大哥!” 计世澜脸上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却逃不脱在座各人的眼光,便是上座的计老太太目光也微微的闪了闪。 “恭喜弟妹!”计世澜皮笑肉不笑的接过茶,说道:“祝弟妹和二弟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谢谢大哥!”甄钰微微一笑,进退有度的向他再次屈了屈膝。 “大嫂,请用茶!”最后,便是吴氏。 “恭喜弟妹!”吴氏亦笑吟吟的接过茶,轻轻饮了一口,照例给了见面礼。 待甄钰回到计世宜身边坐下时,吴氏却又笑吟吟的说道:“早就听说过弟妹的大名了,今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弟妹这行事做派、言行举止真正是透着大家风范,叫人一见便喜欢!弟妹来了,我这心里也大大的透了口气,今后这府中中馈之事就要劳烦弟妹了!我们院子里琐事也多,这些日子可是够手忙脚乱的了!” 毕竟,弟妹才是世子夫人。这一句话吴氏没有说出来,但大家都听得懂。 甄钰一怔,脸上顿时有些尴尬。今日才刚刚敬茶,都还没有三朝回门,不想吴氏竟当众就说出这些话来。 她答应了,计老太太和计侯爷难免会多心——这才进门,连人都不曾认得几个呢,就迫不及待的揽权?可若是拒绝,吴氏再顺势应下来,将来短时间内这事想要再提就难了!吴氏想必是料定如此,有意逼着她退让。 若是往常,甄钰也不急,可是计世澜心怀叵测,谁知道下次还会弄出什么事来?她不肯冒这个险。 “都是一家子,大嫂怎么说起这话来了,倒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甄钰有些扭捏的垂头含羞轻笑着,既不说同意也没有拒绝,目光向计世宜望了过去。 计世宜暗暗给她递了个眼色,笑着将她身边的茶盏拿起递给他,说道:“说了这么多话也累了吧,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谢谢世子。”甄钰腼腆笑着接过,揭开茶盖轻轻喝着。 吴氏便又笑道:“二弟可真心疼弟妹!弟妹可别多心,嫂子是真心这么想的,听说弟妹未曾出阁前便帮着家中打理生意,弟妹这么能干,咱们府上人口简单,事情也不复杂,一定难不倒弟妹!若不是嫂子身子弱,也断不敢偷这个懒——” 吴氏的话音未落,只见江妈妈急惶惶的从外头奔进来,口内一个劲的叫着“老太太!老爷!”众丫鬟媳妇婆子们一个个阻挡不及! “老太太!老爷!求求你们为夫人做主啊!求求你们派个人去看看夫人吧!夫人她好可怜啊!”江妈妈伏地大哭起来,不住的给计老太太磕头。拼命挣扎着不许人近身。 计老太太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一个眼色屏退了欲拉扯江妈**人,沉声冷冷道:“越发没规矩了!有什么话不好好儿的说,你哭什么!” 计老太太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之死是被贾家伙同简氏一族勾结所害,心里对贾氏仍存有几分怜悯之心,见江妈妈突然跑回来心知有异吃了一惊。可府中正办着喜事,江妈妈这样不管不顾的一头哭进来,着实不吉,计老太太的眼神情不自禁便冷上了两分。 江妈妈一呆,这才看到坐在计世宜身边一身着红的新媳妇,联想到府中处处悬挂的大红灯笼和张贴的喜字,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情不自禁便怯了一怯,可一想到木兰庵中冷冷清清的主子,忍不住又悲从中来,忿忿的瞪了计世宜和甄钰一眼,抬手擦了擦眼睛,硬是将呜咽之声压了下去。 “你不在庵中好好呆着,跑回来做什么?没规没距的这么冲撞进来,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计侯爷脸色瞬间冰冷阴沉得可怕,膝盖上的手紧紧的攥握成拳,露着泛白的骨节。 贾家,算计了他,害了他的兄长,将他们计家玩弄于鼓掌之间这么多年,一想起来他心里的恨和痛便幻化成火在焚烧,看到江妈妈哪儿还能有好脸色。 计老太太眉头又微微蹙了蹙,计世澜夫妇脸色也有些不好,计世宜一脸无所谓的漠不关心,甄钰微微垂着眸,神情恬静。 “罢了,下次切不可如此鲁莽!既然来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计老太太有些无力的向后靠了靠淡淡说道。 “老太太!”江妈妈也察觉到了计侯爷身上透过来的冰冷气息,不敢再招惹他只管哭着老太太,抹了把眼泪哽咽道:“求求老太太发发慈悲,请个好大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中了风,瘫在床上已不能言语了!” 众人面色各异,无不暗暗抽了口气。 贾氏好好的怎么会中风! “你这老刁奴是怎么照顾我娘的!”母子连心,计世澜第一个忍不住指着江妈妈气急败坏骂了起来:“定是你们这起子小人踩高拜低、趋炎附势不小心伺候,任意践踏我娘,都是没良心的东西!也不想想往日是谁给你的恩典!” “老奴没有!”江妈妈听了这话脸色惨白,又吃惊又伤心,浑浊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她一边抹泪一边哽咽着颤声道:“大公子怎么能说这种话?夫人是老奴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来,老奴对夫人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夫人在哪里,老奴就在哪里,老奴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夫人身边!大公子若是不信,老奴也不敢解释,往后尽管看着便是,若是老奴做不到,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计世澜话一出口也有些懊恼,江妈妈对自己的娘有多忠心他是知道的,刚才这么说不过是借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他张了张嘴想安慰江妈妈几句又放不下面子,索性将脸扭向了一边去。 “好好的,怎么会中风?这是怎么回事!”计世澜那一番指桑骂槐的话没有人会听不懂,计老太太心里也有些不快。 江妈妈一听脸色又灰败了下来,本不欲说,可计老太太既然问了,她不把话回明白计老太太怎么肯替她做主?只得哽咽着道:“昨儿夫人听到庵中女尼议论起府中的事,知道大公子被剥夺了世子之位,就,就一下子——”江妈妈说着头低低的垂了下去。 众人听毕皆不言语。rs 第398章 江妈妈说的含蓄,说是计世澜被剥夺世子之位,可众人鄣知道实际远非如此,她一定是听说了计世宜被封世子,这才急怒攻心一时接受不了。 而江妈妈很清楚,当时那两名女尼议论的还不止是计世宜被封世子,还有皇帝赐婚计世宜与甄钰,这两个消息加在一起,足以令她那原本就抑郁失魂的神智彻底垮下去! “自打贾府出事后,夫人的精神一直不好,外头的事老奴能瞒着就瞒着,从不敢在夫人面前提及一二,可是昨儿偏偏那样巧,就让夫人听见了那两个女尼的闲聊!是老奴该死,老奴没有照顾好夫人!求求老太太看在往日里夫人尽孝的份上,请个好大夫去瞧瞧夫人吧!”江妈妈哽咽得不成样,说起昨日的事又悔又痛又伤心! 计侯爷听她死性不改的仍是一口一个“夫人、夫人”心中厌恶之极,哪里肯开口,紧抿着唇在一旁,索性让老太太拿主意。 老太太轻叹一声,只得将目光落在吴氏身上:“大孙媳妇,好歹那是你婆婆,这些日子你便多照看照看吧!” 吴氏没有理由拒绝,只得起身轻轻应了声“是,老太太”想想到底不甚甘心情愿,又道:“那府中之事—” 计老太太瞟了甄钰和计世宜一眼,想到计世宜如今的身份,再想想方才计世澜那些不甘不忿、明朝暗讽的话以及吴氏言里言外透露出的意思,心中暗叹,缓缓道:“府中的中馈横竖是要交给世子的,这样,今后便由儿孙媳妇来管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有意无意在帮定郡王坐大,将来这江山是谁的还难说的紧。计世宜是定郡王的心腹,又封了世子,现今圣眷正隆·不管计世澜再怎么不情愿,这爵位如今定了是要由计世宜承袭的。与其将来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倒不如现在便干干净净的断了计世澜的念想,省得他惦记着不该惦记的·惹祸上身! 吴氏手一紧,脸色“唰”的白了一下,半响方勉强陪笑道:“是,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到……” 吴氏心里凉了半截,这哪里是她的本意了?她之所以加上这么一句是想在老太太和众人面前提前打个铺垫,万一将来贾氏那边照顾不好不要怪怨她,毕竟她还得同时管理府中之事不是?精力有限偶有疏忽也是可能的!贾氏从前就不甚待见她·觉得她不能将计世澜管好,现在她过去照顾,还指不定怎么刁难呢!她不想去,却不能不去,只得想个法子必要的时候可以推脱推脱。 不想,老太太一句话,竟是将她先前的话接了下去,将这府上中馈之权做主交给了甄钰。 吴氏勉强笑着·扭头向甄钰道:“今后可要劳烦弟妹操心了!” 甄钰征询的望向计老太太,见计老太太微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便向吴氏笑道:“大嫂言重了·我初来乍到,比不得大嫂有经验。将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大嫂不吝指教才好!” “哟,弟妹你太谦虚了!”吴氏心中气闷:她竟然半句推脱也没有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甄钰一笑,望向计世宜,计世宜亦回以温和的目光。 “好了,没什么事就散了吧!大孙媳妇,你这就安排管家请大夫,与江妈妈走一趟吧!”计老太太轻叹口气,又望向计世澜·正想叫他也一起去一趟,计侯爷冷不丁的插嘴道:“世澜随我去书房,我有事要同你说。” 计老太太瞥了儿子一眼将到嘴边的话吞咽了下去,有些烦躁的摆手起身:“你们商量着看吧,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娘您慢走!”一行人随着计侯爷连忙起身·送着计老太太出了院子,看着她去了,便也各自散去。 “贾氏那边,是不是你放过去的消息?”回到畅和堂,屏退下人,甄钰忍不住问计世宜。 计世宜微微一笑,忍不住抬手抚上她光洁莹润的小脸,低头在那双清灵灵的眸子上吻了吻,揽着她扬眉道:“不错,昨儿递去的消息,她果然受不了。” 甄钰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中风,下半辈子贾氏只能躺在床上这么过了!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又是在那么一个地方,依着她的性子,想必也没有几年好活了!谁能想得到从前风光无限、人见人赞的计夫人会落到今天这般的地步! “怎么了?觉得我心肠狠毒吗?”计世宜见她脸上神情有些怔怔的不由问道。 甄钰摇了摇头,笑道:“只是突然觉得,人生真正无常天是今天,明天将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预知!” 计世宜不由得失笑,不由分说将她整个抱着坐在自己腿上,大手摩挲着她脸颊脖颈处滑嫩的肌肤,柔声道:“没事尽琢磨这些做什么,你只要想着我就行了!钰儿,咱们可是新婚呢!” 计世宜受不住怀中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似有若无的馨香,忍不住凑过去在她的颈窝脖颈一阵亲吻啃舐,语气也变得暧昧。 “计世宜,你干什么!”甄钰又羞又恼,用力将他的头往旁边推了推,嗔道:“大白天的替我招惹闲话呢!” “咱们是新婚!”计世宜低笑,暧昧的目光流里流气的在她胸前打着转,笑道:“你说这天怎么还不黑呢!” “你——”甄钰大窘,挣扎着道:“色胚!放我下来!” 计世宜在她脸颊上拧了一把哈哈大笑道:“我只是说天怎么还不黑,你骂我干嘛?你想哪去了,嗯?” “计世宜!”甄钰更窘,握起拳头恨恨的捶着他胸口,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好么,说了半天反倒是她成了色胚了! 计世宜哪里把她这点儿力气放在心上,何况她也舍不得真用力。嘴里只是笑着调戏,突然捧住她的脸,一个绵长的吻便对着樱唇落了下去,甄钰开始还挣扎着试图逃开,哪里能得逞?被他吻得七晕八素的,不觉沉醉其中,双手圈着他的脖子,主动配合,缠绵得难舍难分。 “钰儿,”两人都快喘不过气来计世宜才放过了她,手指怜爱的轻轻摩挲着这被自己亲吻得嫣红欲滴的娇唇,额头轻轻蹭了蹭她的,喘息着低笑道:“钰儿的滋味真好,唔,昨儿晚上才知道,长这么大这些年都白活了!” “你,你又没正经!”甄钰心中既甜蜜又羞恼,指尖有意无意在他胸口衣襟上描摹着,明明是怪嗔的话,说出来却带了些许撒娇的味道。 计世宜一笑,忍不住低头又亲吻了过去。 “世子爷,夫人,”两人正在次间里腻歪着,唐妈妈的声音隔着帘子响起,只听她轻轻咳了一下,说道:“大奶奶来了,带了账册和钥匙,说是要将府中的事务交代给世子夫人。” 屋里两人俱是一怔,甄钰道:“大嫂这也太快了吧?” 计世宜淡淡一笑,说道:“看来咱们这个大嫂也不是个简单的。你打算怎么办?” 甄钰偏着头笑道:“她来了,我总不能不见。她扔什么,我也不能不接。先接下来再说吧!”府中的管事娘子们都是贾氏一手带出来的,又在吴氏手中过了这么久,甄钰手里却是无可用之人,虽有甄夫人替她精挑细选的陪房,可终究人生地不熟,说不着慌那是不可能的。 计世宜笑道:“你亲我一下,我给你个主意。” 甄钰似笑非笑睨着他道:“夫君是认真的还是玩笑?” 计世宜忙笑道:“罢了!留着晚上亲也是一样!有什么断不了的你只管叫人去问夏管家,有人闹事尽管按着规矩办便是,用不着顾忌!我那里有一份人名单子,等会儿我叫人找来给你。” 甄钰稍稍放心,瞪着他笑道:“你既早有安排,怎么不早说!”说毕扬声向唐妈妈道:“快请大奶奶进来吧!” 计世宜扬声道:“就说世子夫人在更衣,请大奶奶在正厅喝茶略等一会儿!” 唐妈妈答应着去了,回来之后明明换过了衣裳,甄钰睨向计世宜,不知他又要搞什么鬼。 计世宜也不说话,只是含笑拥着她来到内室梳妆台前,让她自己瞧那西洋玻璃镜中的自己。 甄钰莫名其妙-的顺势望去,这一看不禁一呆,只见镜中人双颊生晕,樱唇娇红湿润,杏目汪着春水,眉梢眼角尽显妩媚之色,一副浓情蜜意的娇羞模样。任谁一眼便可看得出来是怎么个情况! “你、你,计世宜!”甄钰又羞又窘,跺着脚恨恨拧了计世宜一把,若是这副模样儿出去了让吴氏等人看见,她这新媳妇的脸可就丢尽了! 计世宜甚是无辜,偏身避开哈哈笑道:“是我提醒的你,你却来怨我?瞧我晚上怎么把利息讨回来!”说着扬声叫人打水来。 重新洗了脸,简单上了点妆,平缓了情绪,甄钰对着镜子端详端详,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了,这才与计世宜一同出去。-rs 第399章 吴氏正笑吟吟的同唐妈妈说着话,见甄钰和计世宜出来便笑着起身,甄钰忙叫了声“大嫂!”,笑着上前抱歉道:“不知大嫂要来,让大嫂久等了!” 吴氏目光漫不经意的在她和计世宜身上扫过,见两人脸上俱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幸福甜蜜之意,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回想起自己当初嫁过来的情形,不由得心中发酸,勉强笑道:“弟妹这是什么话,倒是嫂子唐突了!” 计世宜笑道:“大嫂来了便多坐一会儿吧,中午不如就留在这儿用饭。我有事要出去,中午便不回来了!”说着向甄钰望了一眼,甄钰回以一笑。 “世子爷可真是大忙人!”吴氏笑了笑,与甄钰一起看着他去了,二人方重新坐下说话。 “论理今儿不该过来,只是下午我便要随着江妈妈一起去木兰庵看母亲,也不知母亲那边状况怎么样,恐怕这一去得好几天的功夫!这不,我把账本和各处钥匙都带来了,特意给弟妹交接交接。”吴氏也不废话,坐下来喝了口茶便客客气气的笑着将来意说了,不住口的道歉不已。 一大府的事,甄钰又是刚进门的媳妇,真正的交接起来,哪里是这不到小半天一两个时辰就能交割清楚的?吴氏这是有意撂挑子让甄钰难堪,而且还让她挑不出毛病来:一者这里头有老太太的话,吴氏这是遵的老太太的意思;二者百善孝为先,她留宿庵里照顾贾氏那是孝行,谁也不能指责什么! “既然如此,我听大嫂的便是了!”甄钰微微一笑,说道:“只是我对府中到底不熟,若将来有什么需要嫂子帮忙的,嫂子可得帮我一把才是!” 吴氏前后都盘算好了,甄钰也无话可说,反倒不如应得痛快点儿。反正无论她应不应结果都是一个样! 吴氏心中大为不快,她有意撂挑子是她的事,她就是故意的,想要出心中那口气谁知没有在甄钰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神情,感觉自己一拳击在了棉花上,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很不舒服。 “那是自然,咱们都是一家人,托大一声,我好歹是嫂子,进门比你早年纪也比你痴长几岁,不帮你帮谁呢!”吴氏笑吟吟的,向甄钰友善一笑。 “大嫂这么说我便放心了!”甄钰亦笑,说毕转头向莲子、桂圆道:“我的记性不太好,等会儿大嫂怎么交代的,你们俩拿笔一字不落的都记下来,今后我好照着做,听见了吗?” “这不用这么麻烦把?”吴氏忍不住蹙眉。 “这法子有些笨,难怪大嫂看不上!”甄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我这人记性不太好记下来才不会出错呢!好嫂子你便担待我一次吧!” 吴氏勉强笑笑,无话可说。 莲子、桂圆忙答应一声,让小丫鬟将笔墨纸砚取了来,二人告了个罪,坐在靠边的小桌子后。 吴氏瞟了那两丫鬟一眼,心中暗叹,一项一项的向甄钰交接说明了。原本她是打算胡乱应付几句场面话,再大大的夸赞她几句什么“弟妹聪明伶俐必是能懂的”、什么“这也不难,过一两日弟妹就明白了!”直接将账本扔给甄钰看就算了,谁知甄钰言笑晏晏的就弄了这么一出不得已,她只好多费唇舌了。 白字黑子写在那里,若是她交代不清,将来出了事吃亏的是她! 甄钰一边听吴氏说,一边不时的挑出些问题相问,吴氏只讲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连舌头都要打绞了。不知不觉,过了饭点才只说了一半。她心下不禁暗恼,也暗暗有些不安,她到底是小看了这个小丫头了,不想问的问题都那么刁钻,逼得人还不能不答! “世子夫人,大奶奶,不如先用了午饭再说吧!两位主子奶奶也不饿吗!”唐妈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不由得笑道。 吴氏暗暗松了口气,忍不住瞟了甄钰一眼。 甄钰见状暗笑,掏出核桃大小的西洋镀金小怀表瞧了一眼,抱歉笑道:“不想一不留神就这时候了,让嫂子受累了!唐妈妈,快把饭菜摆上来吧!等会儿用完了还得继续呢,不然耽误了嫂子的时间就不好了!”说毕又望了望吴氏带来的丫鬟婆子,笑道:“嫂子,不如妈妈和姐姐们也下去用饭吧,都怪我粗心思虑不周,让大家受委屈了!” 吴氏本想借此机会回去,不想甄钰一句话就堵死了后路,她既是来交接的,又不能才交了一半就跑,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只好勉强笑着答应。 甄钰便笑着让秋心姐妹领着几个丫鬟婆子下去用饭,唐妈妈叫人抬了饭桌进来,妯娌两人相对坐着用了。 两人用过饭,丫鬟奉上茶来,妯娌俩说着些闲话,准备休息休息再接着继续。 不想,一盏茶还没喝完,就听到一个娇媚的女声在院子外头响起,甄钰不由得微微蹙眉,尚未开口,就见穿着一袭海棠红绣缠枝芙蓉衣裙的邵琬清扭着腰肢笑吟吟的进来了。 “恭喜世子夫人,贺喜世子夫人!婢妾给世子夫人道喜来了!”四目相对,邵琬清高高的挑了挑细长的柳叶眉,来到甄钰面前屈膝向她福了一福。 秋心、秋朗等此时已经回来,看到邵琬清这么大喇喇的过来,面色顿时都变得有点难看。 邵琬清和甄钰之间那说也说不清的牵扯恩怨,她二人自是心知肚明。两人不觉向唐妈妈望去——也不知她怎么弄的,把这种人也放了进来!却见唐妈妈站在一旁发怔,想必也是被邵琬清弄蒙了。 上赶着给自己添堵来了!甄钰微微一笑,向邵琬清不当回事的轻轻点了一下头,笑道:“谢谢邵姨娘!秋心,赏!” “是,世子夫人!”秋心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荷包递给邵琬清,挑眉笑道:“世子夫人赏的,拿着吧!”这些小荷包是出嫁前特意准备赏人用的。 邵琬清气了个怔,没想到她竟云淡风轻的就受了自己的礼,还把自己当成个奴才一样随手就赏! 邵琬清咬咬牙·本不想接,当着众人的面又不敢不接,这大不敬的帽子她戴不起,不觉轻哼一声·略带些赌气似的将荷包抢了过去。 秋心便瞧了唐妈妈一眼,唐妈妈是甄钰身边的管事妈妈,按理说这时候该她发话才对,可唐妈妈只是蹙了蹙眉,似乎拿不准该怎么说,秋心见状便毫不客气向邵琬清道:“邵姨娘这是怎么了?连一声‘谢谢,也不会说么?这府中的规矩难不成就是这样!” “秋心!”甄钰忙叫住秋心,不以为意的笑道:“到底是大哥房里人。” 这一下吴氏也坐不住了·到底是计世澜的房里人,却这么不懂规矩,这是谁的错?还不是她这个主母的错! “邵姨娘!平日里学的规矩又忘了吗!”吴氏面色微沉,冷冷的睨着邵琬清。 邵琬清一惊,不情不愿的向甄钰躬身垂首道:“谢世子夫人!” “邵姨娘客气了!”甄钰笑道:“不知邵姨娘过来可是有事?” 邵琬清见问便瞟了吴氏一眼,笑道:“江妈妈嘱托婢妾过来问一问,大奶奶什么时候得空出门,也不知夫人那边怎么样了·江妈妈想早一点儿赶回去呢!” “这可是大事!”不等吴氏说话甄钰忙笑道:“倒是弟妹耽搁姐姐了,不如这样,让江妈妈先回去·等晚一些儿再套了车送嫂子过去,嫂子以为如何?都是弟妹太笨了,让嫂子费心!” “世子夫人太谦虚了!”邵琬清毫不客气抢在吴氏之前似讥非讥道:“谁不知道世子夫人聪慧过人呀,不想就交接这么点事儿这么久还没好,世子夫人莫不是故意刁难我们大奶奶吧?” 众人闻言俱皆变色,吴氏脸上也挂不住,顿时喝道:“邵姨娘!你口没遮拦的胡说什么!还不给我退下!” “大奶奶您是个善良老实人,哪里知道旁人的心肠是黑是白,婢妾这是替您不平!你瞧瞧,这才多大会功夫呀·您脸色看起来竟这么差了,别弄得还没去庵里就先病倒了!”邵琬清毫不畏惧,赤胆忠心的忿忿说道。 甄钰心中暗恼,这两人的双簧唱的倒是极有默契!没有吴氏暗示指点,邵琬清便有再大的胆子、再恨她甄钰也绝对不敢跑来闹事!甄钰太清楚不过,邵琬清这种人·那是最识时务的了,没有利益,她才不会光为出口气就把自己给搭进来。 “住口!”吴氏大怒,指着邵琬清的手指颤抖着,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嫂别恼!”甄钰见状握着吴氏的手抚慰的拍了拍,笑道:“何必跟一个姨娘置气呢!我知道大嫂素来孝顺,心里记挂着夫人故而满面憔悴忧心!都是我的不是,耽搁了太久了!这样吧,剩下这些嫂子捡重要的交代几句便是了,横竖各处有管事娘子们照看着,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一切等嫂子从庵里回来我再向嫂子请教!我只问嫂子一句,若是管事娘子们犯了错,该如何处置?” 吴氏一怔,斟酌斟酌,笑道:“母亲从前治家甚严,但凡有犯错的,无论是管事还是下等奴才,都是按府中规矩来办!” “如此,我便明白了!”甄钰笑了笑,转而向秋心道:“等会儿你去取一份府中的行事处罚章程来,咱们都仔细看看。跟各处管事下人们说一声,凡事都按着规矩来吧,这些日子大奶奶不在家,我也不懂,少不得让大家辛苦些了!” 秋心屈膝答应了。 甄钰又笑着请吴氏继续,邵琬清还欲说话,甄钰凌厉的直直望过去,她一怔,嘴里的话竟就不敢再说了。 大约小半个时辰,吴氏终于将剩下的事务交割完毕,舒了口气起身笑道:“有劳弟妹了,都是嫂子的不是!今儿说的有些粗糙了,好些细节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若是有遗漏弟妹可要担待呀!等嫂子回来再细细的同弟妹说!” 吴氏在为自己留后路,甄钰当然不会跟她客气,竟一句客套话也没有,相当于默认了吴氏这话,笑着回道:“那我可就等着嫂子了!不过我想着,管事娘子们想必都知晓轻重的!” 吴氏心中不快·心想这人还真是做得出来,连一句“哪里,嫂子已经讲的很清楚了,不觉有何遗漏”之类的也不说·敢情自己那谦虚的话都白说了! “弟妹说的是!那么嫂子就告辞了!”吴氏闷闷说道。 “嫂子慢走!”甄钰上前亲密的扶着她的手臂,目光落在邵琬清身上,笑道:“邵姨娘这身衣裳可真鲜艳漂亮,样式也很时新呢!可见嫂子真会体恤人!” 吴氏勉强笑了笑,口内客套道:“都是爷的人,这也是爷的脸面!等以后弟妹就知道了。” 甄钰嫣然一笑,说道:“我倒是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说了嫂子可别恼。夫人在庵中出了这种事,咱们身为子女晚辈的,纵然不能亲自侍疾左右,也该有所表示才是!邵姨娘这身衣裳固然好看,这个时候穿不嫌太鲜艳了么?叫旁人见了怎么说呢!” 众人目光齐齐落在邵琬清身上,果然,那一身海棠红的裙子绣工花样皆是鲜艳亮丽,跟吴氏山上的青莲色暗金纹大衫比起来足足压了两头不止。 众人这才注意到·甄钰身上穿着的也不过的浅绯色的衣裙,只在袖口、领边绣了半指宽的简单花边——人家还是刚进门的新媳妇呢! 贾氏再有错,计侯爷一天没休她她就是计府的夫人·又是计世澜的嫡亲生母,她在庵中中风受苦,儿子的一个小妾竟然穿戴得花枝招展,着实不像样了些! 众人的目光中,忍不住带了些鄙视和不屑。 邵琬清的脸色顿时涨得发红,吴氏也尴尬不已,不满的瞪了邵琬清。 “嫂子是和善人,心胸宽广,也许是弟妹僭越了,嫂子可别恼!”甄钰又笑道:“不然·咱们在这里说话,一个小小的姨娘哪里就敢当着面出言不逊、耀武扬威?弟妹以后真要多向嫂子学习呢!” 吴氏的脸色越发难看,睨着邵琬清冷冷呵斥道:“还不回去将这身衣裳换了!看来你的规矩还是没学好啊!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给我老老实实在你房里呆着闭门思过,为母亲抄经祈福,少给我出来惹是生非!” 邵琬清恨得牙痒痒恨不能上前痛揍甄钰一顿,握着的手不住颤抖,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眸光凌厉一瞟复又垂下,恭恭敬敬的低声应“是”,转身狼狈去了。 吴氏也觉得颜面打扫,勉强挤出笑脸跟甄钰道了别亦自去了。 临走前,甄钰却没忘记将莲子桂圆记下的东西拿给吴氏看,笑着问她可有记错、记漏了。 吴氏吃了一惊,没想到甄钰这么难缠,她还以为她忘了这一茬呢! 吴氏只得接了过来,这是关系着她将来声誉的证据,她当然不能疏忽,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好在她出自书香门第,自幼看书看得多了,虽然莲子桂圆记的东西不少,她看起来也快。 看完之后,甄钰又笑着,委婉的请她签了名,吴氏笑着照做,心中却是暗骂不已。 “夫人可真厉害!一下子就把场子找回来了!”秋朗看得大是过瘾,心花怒放,人一走便忍不住上来笑道。她这一说,莲子、桂圆等也都笑了。 甄钰抬手垂了垂肩膀,笑骂道:“也就只有你还能说得出这话来,咱们的头疼日子才开始呢!”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昨晚让计世宜折腾得够呛,今天又应付了这一大摊子事,甄钰只觉得疲惫不已。 “主子不如先睡一会儿吧,您也累了大半天了!”秋心上前笑道。 甄钰本不想睡,可实在觉得没精神,便点头笑道:“也好,我略躺一会儿,两刻钟后叫我,你们去吩咐一声,半个时辰之后,让后院的几个管事娘子都过来一趟!” 秋心欲言又止,本想劝她几句,又微笑着摇了摇头,点头答应了。 一整日忙碌下来,直到计世宜回来,甄钰才惊觉:一天竟这么快就过去了! 计世宜看到甄钰看到自己回来显出一副略有怔忪的神情不由好笑,说道:“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在下人面前计世宜甚是君子,不会胡乱动手动脚——这也是尊重她的意思。 甄钰抬手揉了揉两边太阳穴,轻轻甩了甩头不好意思失笑道:“一不留神就到这时候了,可是忙昏了头了!”说毕随着计世宜进了内间,贤妻良母的帮他将外边的衣裳脱下来,换上家常穿的软缎长袍。 房中无人他可就没那么老实了,长臂一伸就将人揽到了怀中,一个深情而缠绵的吻落了下去,将女人的头往自己怀中用力一压,搂着低头道:“钰儿,我好想你啊!” 甄钰手忙脚乱的推开他不规不矩的爪子,没好气道:“真是色胚!你家里乱七八糟的事儿可真多我都快累死了你还来招惹我!”甄钰说着无奈轻叹一声,话说,从前未出阁时,天天黏在甄夫人身边,看她处理起各项事务来轻而易举毫不困难,有时候她还会在一旁闲闲的出些主意,那时候完全是抱着看戏解闷的心态,也从不觉得这些事情有什么难的。谁想今日轮到了自己当主角竟是如此的麻烦! 计世宜眸中闪过一抹心疼怜惜的神色,握着她柔软白皙的手捏了捏,低声道:“嗯我知道难为你了!你是才进门的新媳妇,上头有长辈,又有大房,又有姨娘,那些管事娘子又都是贾氏使出来的,一开始难免会有人故意刁难。你也不必急,该打的打该罚的罚,有那不省事的只管照着规矩办便是!你若是不好办,便跟夏管家或者祖母那边说一声便是。” 甄钰白了他一眼,说道:“祖母一心向佛早就不管这些个事,偏我来了之后三天两头的麻烦她老人家,叫人怎么说呢?还有夏管家,他是外院的大管家,事情本就多,又怎么好总去推给他?再说了他也不傻,这内院的事,他才不会轻易插手呢!我今儿打听了,夏管家的娘子听说是在家里养病,我想请她进来,让她帮着管,你看如何?” 计世宜眼睛一亮,在她脸颊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我的钰儿真是聪明!”夏管家是计侯爷的心腹,贾氏对他面上虽然客气,心里却一直多有提防的,从前夏管家的娘子也在内宅管事,后来突然病了,很长时间也没养好,她便索性辞了差事在家闲养着,后来也一直没进来。算起来,这该是十年八年前老黄历了。 夏管家不便管内宅的事,总不会对他家娘子见死不救吧?有什么事夏家娘子不懂的,不用甄钰吩咐也自会去请教她的丈夫。而且有夏管家这个大靠山在,料想也没有几个人敢不给她面子! 甄钰听他夸赞自己,微蹙的眉间渐渐的舒展开来,搂着他脖子仰头笑问道:“我这么做,不会不合规矩吧?”毕竟她是新来的媳妇,一管事就迫不及待的提拔新人,难免会引起人心不安。 “不会。”计世宜不以为然,笑道:“那又不是别的什么人,是夏管家的娘子,旁人纵有什么话也不敢说!” 甄钰一笑,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你饿了吗?洗脸净手吃饭吧,我早叫唐妈妈准备好了!” 计世宜心中一暖,望着她的目光又柔和了下去,嘴角极其愉悦的微微上扬,感慨道:“钰儿,我今日才知道什么是‘家,的感觉,谢谢你,我的宝贝!” 甄钰大窘,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双颊泛起可疑的红晕。她只是看到她的母亲平日里这么照顾父亲有样学样罢了,听听他说的! “肉麻!”甄钰讪讪轻啐了一口,笑道:“快去吧!” 计世宜一笑不再逗她,净了手洗了脸,夫妻二人一同坐下吃饭。自有一番温馨甜蜜且不必说。rs 第400章 用过饭后,两人闲话几句,计世宜便携着她来到西厢房,这是他极有先见之明叫匠人改成的书房,里头有靠壁通顶的大书架,有阔大的书桌,书桌上文房四宝俱全,笔筒中插着林海似的无数毛笔。书桌对面还有矮脚罗汉榻,靠边的花架上摆放着茂盛青葱的兰草。 “以后我便在这儿办公,回头加一张桌子,你平日里要写算记录什么也可在此。”计世宜笑着说道。正说着,岐山便捧了一个装着公文的长方匣子进来了,恭恭敬敬的见礼交接后退了出去。 甄钰不由愣了愣,迟疑道:“这,我在这儿当真方便吗?”甄老爷和甄夫人伉俪情深,甄老爷的书房也是在外院独立的,平日里甄夫人轻易都不能涉足,计世宜这么安排,显然是什么都不瞒她的了。他对她坦诚,可她却不想他为难而落人口实。 “有何不方便!”计世宜有些不满,在她嘴上啃了一口,霸道说道:“回到了家里,我一刻也不想看不见你。何况,你现在管着家,好多的账目要理算,也需要有个书房,何必另外麻烦呢,咱们一块岂不是好?” 甄钰不禁失笑,想想也是的,横竖这是自己院子里的事,旁人也管不着,便笑道:“那就这样!正好,今儿那些东西我还要理一理呢!”想起那一堆子乱七八糟毫无头绪的杂事琐事,她不禁又皱了皱眉。 说着便命秋心将东西都拿进来,自己坐在罗汉榻上,就着榻几翻阅。计世宜一笑,亦埋头处理自己的事,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心,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喜悦愉悦感充满着整个心头。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甄钰还在埋头苦干着,身子突然被人从背后轻柔的拥住,一股男子的刚烈气息慢慢的弥漫过来,沁入鼻端,带起心底莫名的悸动和温暖。 甄钰嘴角不自觉的漾起一抹浅笑,看也不看身子自然而然向后靠了过去,微微摆了摆头,慵懒的轻哼了一声,嚷道:“累,脖子酸,肩膀疼。” 身后传来一阵低笑,笑声带起的呼吸轻轻的触在颈后,麻麻的,痒痒的,一双有力的手搭上了肩头,力道适中的替她拿捏按摩着,带着男子特有磁性的声音低低含笑道:“那么拼命做什么?还怕明儿天不亮不成?咱们睡去吧!” 甄钰觉得这人说到“睡去吧”的时候声音里含着一种跃跃欲试的意味,眸子不由得亮了亮,脑子里也一下子多了几许清明,偏头警惕的瞪着他说道:“呃,我也困了,那便睡吧!”只是睡觉,不包括做别的。 计世宜哪儿不懂她的意思,笑了笑没有同她争辩,他觉得好多事情是靠动作解决而不是语言,跟她争辩除了白白浪费时间没有任何好处。 “先去洗澡吧!”计世宜将她手中的东西合上,拉着她起身,笑道:“要不要一起洗,我帮你按摩。” “不要!”甄钰瞪他一眼,不由分说扭身出去了。 计世宜大笑跟上,心想新媳妇到底面皮薄,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横竖人都是自己的了,这点子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甄钰忙忙先洗了,上了床便将被子拢着阖目安睡。谁想那人上来之后,毫不客气的便将自己揽在怀中,来拉扯自己的衣裳。 “你,你又做什么?”甄钰无法,只得一边推他的手一边恼火道。 “钰儿,咱们昨儿才成亲!”计世宜说的可怜巴巴,双手却一点儿也不老实在她身上游移抚摸着,光洁柔滑的肌肤手感好得出奇,令人舍不得挪开。 甄钰心中一荡,一个走神间,上衣已经被他剥掉了仍在一旁,那只恬不知耻的大手顺势抚上了自己胸前软绵的高峰。甄钰猝不及防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身子轻颤,立时便柔软了两分。 计世宜低笑起来,低头吻着她漂亮细致的锁骨、洁白的脖子,顺势衔住小巧的耳垂一阵轻轻慢慢的舔舐,手上也不闲着,在小女人身上揉搓抚摸四处点着火。素了那么多年,一朝开荤哪里能够忍得住?他又不是神仙! 甄钰轻哼一声,被他逗弄得也有点儿情动欲动,玉腿碰到那坚硬火热的热源更是双颊羞红,玉手不自觉的搭上了他的腰间,嘟囔着道:“我累……” “乖,你躺着便是,剩下的我来。”计世宜说的极是慷慨大方,用力的亲吻了几下,身子又向她蹭了蹭,顺手就将那碍事的亵裤给剥掉了。 这人—— “今儿一次,好不好?”计世宜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与服服帖帖,嘴角含笑,温柔体贴的哄着她。 “嗯。”甄钰终于松了口,挺了挺身子,主动环抱着他贴了上去:“你说的,一次。” “钰儿……”计世宜低哑的唤着她的名字,翻身覆上了凝脂般的娇躯,低头狂热的吻着她的唇吮吸缠绵,挺身进入,带着她翻云覆雨起来。不多会,纱帐中便传来男女充满情欲的喘息呻吟声,肢体相交抵死缠绵,帘帐低垂轻晃,锁住一室*光。 事后,甄钰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她把这个男人想得太单纯了。不错,的确是一次,可这一次的时间怕是比昨晚两次加起来还要长,他极尽耐心的挖掘着她的情欲,律动,旋转,冲撞,一次次的带着她畅游在极乐的世界中无休无止,以至于事后甄钰回想起来都忍不住脸红心跳,被情欲充满的自己竟会发出那般的呻吟,竟会主动配合他做出那么多羞人的举止。 次日醒来,又是一番腰酸背痛,胸前身上布满了他亲吻留下的痕迹,慌得她都不敢让丫鬟伺候穿衣,自己一个人收拾着。 不过,莲子、桂圆进来收拾床铺时,看到这满床的凌乱还有什么不懂的?两人各自埋着头不敢交换视线,忙忙将床单撤了去,重新换上新的。 那个罪魁祸首呢?又是一早就出去了,听秋朗说:“世子爷精神极好,说是先去衙门里了,恐怕得下午才能回来,请夫人自己用餐。” 甄钰听了,恨恨得简直要磨牙。 可惜一到了晚上,就又败给他了! 好在这一个晚上他没有想前两天那样,表现得比较的正常,完事清洗干净后,怜爱的将她拥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低笑道:“乖钰儿,睡吧!” 甄钰一时错愕,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瞪着他,红潮未退的小脸上满是警惕,一双眸子格外的水雾蒙蒙。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了?不会趁着她睡着了再来闹腾吧? 计世宜不禁失笑,说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唔,钰儿可是欲求未满?如果是的话,为夫很乐意为娘子效劳!” “你瞎说什么!”甄钰脸上一热,垂下头支支吾吾道:“那,那睡吧!” 计世宜轻轻拍了她一下,又好气又好笑道:“明儿要陪你回门,今儿自然不能累着了!你小脑瓜子里尽想些什么呢!” 甄钰大窘,感于他的体贴心中又是一甜,主动的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低头一笑,钻在他怀中紧紧依靠着。 计世宜一愣,低低笑着,心满意足的拥着娇妻沉沉入睡。 次日醒来,仍然躺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甄钰心里感到无比的踏实,不觉笑道:“若是每天醒来你都在身边该多好!” 计世宜笑道:“会的,等这事结束,我好好的陪你一阵子。” 甄钰微微一笑,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没来由的蒙上一层淡淡的惆怅。等这件事结束,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什么时候会结束,也不知道这件事结束的时候会是怎样! 两人腻歪缠绵了一阵子,便一同起床梳洗,准备回甄府。 甄钰特意挑了一件绣金牡丹纹妆花缎滚边褙子、浅金五彩百褶裙,戴着一套玉堂富贵点翠珍珠头面,打扮得甚是喜庆,越发衬得莲瓣似的小脸光洁如玉,肤光胜雪。 计世宜拉过凳子坐在她旁边,拿着眉笔笑着亲自替她描眉,唐妈妈和秋心等见了都在一旁抿着嘴笑。世子爷如此疼爱姑娘,老爷和夫人知道了不知高兴成什么样! 两人收拾妥当,去计老太太那里辞了行,便一起上了马车,携着回门礼一起往甄家去。 甄克守和万管家、余管家带着一众管事家仆们在大门外等候迎接,见了他们忙笑着迎上前去。 计世宜笑着下了车,自然而然抬手将甄钰亲自扶了下来,甄克守见了会意一笑。 宋枝、岐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鞭炮,噼里啪啦的放起来,阵阵炮竹声中,众人笑着见过,便一起进了府。甄老爷和甄夫人在正院廊下等候着,伸着脖子早就在盼着女儿,一见甄钰眼眶微红,叫了声“钰儿”忙忙下了台阶,扶着女儿的双肩上下打量,温和含笑的向计世宜点点头,笑道:“看到钰儿这样我便放心了!多谢姑爷有心!”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看到甄钰脸上满是娇羞的笑容,明亮的双眸中涌动着温柔蜜意的情愫,甄夫人便知她过得很好,提起的一颗心也放下了。rs 第401章 计世宜闻言与甄钰相视一笑,忙拱手向甄夫人作揖笑道:岳母这话太见外了,钰儿是我的妻子,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我会一直疼着她、护着她!” 甄夫人脸上不觉露出笑容,欣慰道:“有姑爷这话我也安心了!” 甄老爷亦下了台阶,轻咳一声笑道:“都站在这里做什么,快进屋里说话!” 众人笑着说是,一时进了屋,小丫鬟取来大红方垫轻轻放在地上,甄钰和计世宜双双跪拜行礼,奉茶正式认了亲。 甄夫人便忙含笑将女儿扶起,重新落座,亲亲热热的说话。 不多一会儿,甄老爷便起身,领着计世宜和儿子甄克守去书房坐坐,留甄钰和甄夫人说些私房话。 甄夫人屏退众人,携着甄钰的手上看下看,直看得甄钰面上讪讪垂下头去,薄面含嗔扭身道:“娘,您干嘛这样看人家!” 甄夫人“呵呵”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感慨道:“娘的女儿长大了,也做了新媳妇了!看起来姑爷对你是真的有心,钰儿啊,你嫁得如意郎君,娘心里便真没有牵挂了!” 提起计世宜甄钰眸中不自觉露出一抹温柔的神色,眨了眨眼垂眸不好意思笑道:“世宜他,对我极好,娘不用挂心!” “娘看得出来!”甄夫人含笑说道。她心里料想着,女儿和计世宜那一路逃亡必定是发生了点什么事的,否则态度也不会如此亲密自然,不过好在,如今尘埃已然落定,那些事便不那么重要了!这是好事。 “娘!”甄钰脸上一热,对着甄夫人仿佛了然一切的目光,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真是傻孩子!”甄夫人轻叹一笑收回目光,握着她的手谆谆嘱咐道:“你要赶紧怀上他的孩子,丈夫的宠爱固然重要可女人终究要有孩子旁身才有依靠,在府中才有地位,说话底气才足。幸好你家大嫂也还没有孩子,钰儿你要多多上心。 “娘,我知道了。”甄钰目光下垂落在衣襟上,忍不住有点儿心虚。这档口她怎么能要孩子呢? “娘,我现在管着那府里一摊子事,真是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着手才好!”甄钰想了想,错开了甄夫人的注意力。这件事她原本就打算今日向母亲讨教讨教的。 “管家?”甄夫人一怔顿时有些瞠目结舌的睁着眼睛打量她,她好像没有糊涂吧?女儿今天不是三朝回门吗?三朝回门的新媳妇竟然跟她说起了管家? “你,你已经在管着计府的内宅事务了?”甄夫人不由扶额:“这,这是怎么回事?” “娘,”甄钰便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甄夫人听得蹙眉,说道:“那吴氏可见也没安什么好心,你往后可要小心着点儿!没什么事不必同她往来。不过说起来也难怪,这世子之位本来是计世澜的计世澜又是嫡子,如今落到了姑爷头上,他们心有不甘也是寻常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想要将姑爷拉下马来也不是不可能。钰儿,在姑爷那里想必他们一时找不到什么突破口,便将目标盯在了你这儿。你要记住,后宅和前朝从来都是不可分割的关系,你这儿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姑爷就可能有麻烦,甚至有可能被人一掌打翻,你更要多留个心眼,凡事求稳为上,切忌冒险。那府上的人多半是贾氏留下来的恐怕更不好应付。”甄夫人略微沉吟,说道:“你一切按原规矩管理便是,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大事上却不能含糊,若是你不好处置,也不必不好意思怕麻烦尽管去禀了计家老太太做主!” 甄钰心中一振,笑道:“娘说的极是,我心里有了个主意,我说给娘听听,”说着便将抬举夏大管家娘子的事说了出来。 甄夫人眼睛大亮,笑叹道:“娘的女儿果真是长大了!懂得这样想娘也安心了!娘原本还有些放不下,如今却是好了!娘再教你一个法子,那些个有头有脸又刁钻的管家娘子,你不妨欲擒故纵,将她们捧得高高的,纵容得透透的,你可懂了?” 甄钰顿觉茅塞顿开,笑着连连点头道:“我懂娘的意思。她们是有脸面的老人,我好言劝阻她们不听我也没有法子的,实在不成样子,只好请老太太做主了!” “孺子可教也!”甄夫人赞许一笑。 母女两个又说了些闲话,甄钰又顺口提起成亲那天晚上府上闹刺客的事,甄夫人这才猛然想起此事似的,脸上一白虽然女儿此刻完好无损的在自己身边,她仍是下意识的握着手紧张道:“是了,那晚上的事娘也恍惚听说了!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姑爷呢?有没有伤着?” 甄钰有些奇怪的瞟了母亲一眼,依着母亲对自己的关心和疼爱,这么大的事情她断断没有忘记的道理!她连忙笑着安慰道:“一场虚惊而已,娘您瞧瞧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在娘身边嘛!哪里有什么事了?世宜他一身好功夫,更没什么事了!”说着便将那晚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甄夫人放心的点点头,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怔了怔又心有余悸的说道:“今后,你们那府里的防卫可要再加强一些,这真是,太危险了!” “已经加派了守卫和夜间巡逻的人手,都是世宜带出来的亲兵,可靠着呢!”甄钰笑道。 甄夫人点头,又问:“查了出来是谁干的不成?这些人···…如今越发放肆了!” 甄钰哪里敢说计世澜的嫌疑最大?要是说了出来,甄夫人指不定得担心成什么样,便淡淡说道:“世宜说,抓到的活口都自尽身亡,来不及审问出什么,不过线索是有的,他心里已经有了底,迟早会查出来 甄夫人的眉头拧了拧,叹道:“这世道真是……娘,”甄钰细细凝了甄夫人几眼,后知后觉的发现,其实自打今日见面以来,母亲眉宇间始终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忧愁,脸上擦的脂粉也比平日里多了一些,欢笑的神情分明不经意便流露出两分勉强,双眼微肿,竟像是哭过一般! “娘!”甄钰的心一下子紧紧的揪了起来,身子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捏着手心问道:“娘可是有什么事瞒着女儿?” “钰儿说什么呢!”甄夫人一怔,有些慌乱的笑了笑,避过了甄钰的目光。 心头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整颗心顿时空荡荡的没着没落起来,甄钰慌了神,对未知的恐惧一下子攫住了她的灵魂和神智,她紧紧攥着甄夫人的手,白着脸色颤声道:“娘!你告诉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 不但是娘,爹,王妈妈,万管家,克守…··· 她这才想起来,每个人的脸上,欢笑的神情中都带着那么丝丝缕缕的勉强! “钰儿……”甄夫人扭过头去不肯说。 “娘,娘!你不说我去问爹,去问三哥!难不成我不是您的女儿了吗?家里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肯告诉我,这叫我怎么能安心呢!”甄钰不由得委屈,鼻子一酸,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钰儿!”甄夫人一把揽着她痛哭起来,颤抖的双手紧紧的将她搂着,失声哭道:“你二哥……出事了!” “二哥哥!”甄钰呆住了,心头蓦地一凉,浑身力气瞬间被抽空。她直愣愣的坐在那里,任由甄夫人搂着大哭,只觉得胸口痛得不能呼吸! 看到母亲的神情,她猜到府中定然是出事了,而且不会是小事,可她没想到,竟然是二哥出事了!她一母同胞的哥哥,从小对她呵护备至的哥哥,许诺过送她出嫁的哥哥,竟是他出事了! “到底怎么了?二哥哥他怎么了?”甄钰抬起头来已是满面泪痕,轻轻摇了摇甄夫人哽咽道:“娘,二哥哥怎么了?娘!” 甄夫人拭了拭眼睛含泪道:“他外出办事遭盗贼伏击,随行的人都死了,他,他失踪了,至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我的克善,他,他——”甄夫人已不能语,亦不忍语。 甄钰痛苦的闭上眼睛,清亮的泪水簌簌而下,她死死的咬着唇,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哭道:“二哥哥不会有事的,娘,二哥哥不会有事的!” “就在你出嫁的第二天,我和你爹得到的消息,我们这才知道,他失踪已经快一个月了!事情发生之后,州府的人不敢上报,一直派人寻找,直到遍寻不着,这才上报!这些混账,若非他们隐瞒,也不会弄到如今这般!”甄夫人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她就这么一个亲生儿子,千里迢迢在外做官她已是牵肠挂肚,谁料这才多少时候,又发生了这种事。 甄夫人肝肠寸断,忍不住怨恨起来:“都是你爹,如果不是他非要克善外放,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我的克善儿,这叫我怎么活呀!”rs 第402章 认为是计世宜小心眼不肯放她出去见他,计世宜当初对她的心思他也是知道的!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这个时候不能发生任何的裂缝,哪怕头发丝那么细的也不行! 而且,自打从南越国回来之后,她还没有见过他,她也想见一面,看看彼此相对,他是否会有所变化。一切已然尘埃落定,她想,他应该也早已放下了的! “傻丫头!”计世宜一怔,随即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低笑着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捧着她的脸蹭了蹭小巧圆润的鼻尖,笑道:“那便准备准备,后儿咱们就去。” 甄钰没想到,这日夏见泽和两位侧妃竟亲自在门口迎接他们,二人连忙下车,笑着上前见礼。 “定郡王如此相待,妾夫妇怎么敢当!”甄钰嫣然笑着,向他们福了福身。 “世子夫人客气了!本王和世宜是从小的交情,也认识世子夫人这么多年了,朋友上门,主家理应出门迎客!今日只论朋友之情,不谈其他!”夏见泽面上笑着,意态闲闲,语气闲闲,袖中的手却是没来由的一紧,心口竟是窒息般的一痛。 她已经嫁人了,他以为再次见到她时他的心情可以平静平和,没想到还是不能!原本无澜的心海在看到她的这一刻,骤然又掀起了滚滚的波浪! 她比往日出落得更美丽了,大红洒金百蝶穿花的妆花缎裙穿在她身上高贵雍容,媚而不俗,如一枝临风摇曳的芍药。乌油的秀发挽作妇人发髻,露出纤长秀丽的脖子,鬓角摇曳着珠光葳蕤,水汪汪的一双杏眼含着温柔的浅笑,这笑容却不是为他而绽放。 “早就听说世子夫人的大名了,今儿一见果然不俗!爷,快请忠勇侯世子和世子夫人进去吧!”柳氏亲切的上前握住甄钰的手,娇笑着向夏见泽道。 夏见泽猛然回神,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抬手笑道:“柳氏说的对,快请进吧!” 几个人来到早已布置好的园中亭阁,春色正好,百花盛开之处芬芳宜人,甄钰眸光淡淡扫过,最后落在身边的丈夫身上·四目交汇而过,眸中顿现浓浓的温情,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夏见泽心中又是一痛,这般的笑颜·她从未给过他,却尽数给了她身边的这个人,是不是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忠勇侯世子和世子夫人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柳侧妃婉转轻笑着赞道。 “不及侧妃娘娘与殿下!”甄钰微微一笑。亭中除了他们四人就只有旁边侍奉的几个小侍女,侧妃朱氏身体抱恙,方才见过之后便回去休息了。 柳侧妃又笑,说道:“世子夫人以后有空可要多来府上坐坐,我心里一直想跟世子夫人多多亲近呢!” 计世宜浓眉轻扬·笑着接口道:“有空自然会来的,只要侧妃娘娘不嫌烦!” “怎么会!世子说笑了!”柳侧妃掩口笑道。 “恭喜你们!早该亲口说这句话,可惜自南越一别后不曾一聚。”夏见泽笑了笑,端着酒杯的手指节微微的有些泛白。 “多谢郡王,也住郡王和娘娘百年好合!”甄钰和计世宜举杯。 “借你吉言,”柳侧妃甚是中意这话,嫣然一笑。 夏见泽淡淡的笑着,微微仰头·目光停在天边的流云上,笑得回味绵长:“可惜皇妹远嫁,玉中那小子整日在外头游荡·不然今日倒可更热闹了!” 甄钰心中微沉,亦笑着附和了一两句,又道:“谷郡王和萱娘姐姐倒是近,早知道今日该将他们也请来就好了!” 夏见泽呵呵一笑,说道:“我本来也这么想,不过我那堂嫂又有身孕了,皇伯母和堂兄紧张着呢,哪里肯放她出门?” “真的?”甄钰又惊又喜,眼睛水亮水亮的,偏头向计世宜笑道:“这几日可见是忙昏了头·我竟不知这事!改明儿我该上门拜访拜访!” “你安排好了去便是!”计世宜淡淡笑着。 柳侧妃目光轻轻转了转,却是笑道:“世子爷和世子夫人这般恩爱,怕是不多久也有好消息了呢!”柳侧妃说着眼角轻飘飘的睨了夏见泽一眼,眸中飞快的闪过落寞。 这位夫君在男女之事上本就不热络,一个月在她和朱氏那里不过歇息一两次,若是行了房·还不忘记命人端上避子汤,身为女人,她岂能不介怀?可纵是介怀也无用,正妃还未进门,她知道他是断断不会让她们谁怀上子嗣的。 柳侧妃话音刚落,突然主意到在座的其他三个人都有一瞬间的沉默,略显尴尬的沉默,柳侧妃有些讪讪心虚的望向夏见泽,不知道自己这是哪里说错了! “母子缘分自有天定,一切随缘就好。”甄钰淡淡笑了笑。 柳侧妃陪笑应声,不敢再说。 “钰儿,你不是喜欢牡丹花吗?定郡王这园子中可是有好几本珍品呢!”计世宜忽然笑道。 柳侧妃眼睛一亮,忙笑道:“世子夫人喜欢吗?东边假山石旁那几株八艳妆、紫金磬、佛头青开得极好,不如妾身陪世子夫人过去瞧瞧?” 甄钰其实哪里有多喜欢牡丹?想是计世宜有事要同夏见泽说要支开自己,便笑着起身道:“那就有劳侧妃了!”说着向夏见泽点了点头,随着柳侧妃去了。 甄钰却哪儿知道,计世宜听着夏见泽大有同甄钰大谈特谈往事的意向,他哪里忍得住?她的往事里,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连过客都谈不上,他不喜欢看到他和别人谈起关于她的却是他不熟悉的往事。什么花花草草的他也不懂,只知道花中之王牡丹好像这个季节开得正好,便顺口就这么说了出来。 柳侧妃欢欢喜喜的领着甄钰去,就差挽着她的手,亲切的笑着道:“世子夫人太客气了,你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姐姐吧!”“娘!”甄钰忍不住又滚下泪来,见母亲这样心中更痛,不得不强忍着悲痛拭泪安慰道:“不是,不是还没有找到吗?娘,哥哥一定不会有事的,咱们派人去找,咱们多多的派人去找,一定能找到的!对,让世宜派人去,他手下的人武功高强,对这种事也有经验,一定会把哥哥带回来的!” 甄钰五内如焚,二哥那么疼她,她出嫁他怎么可能不回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也不知他是赶着去办什么要紧事,竟横槽惨祸···… “真的?”甄夫人两眼汪汪的望着甄钰,紧张的望着她,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真的,真的,一定可以的!”甄钰拼命的点头。 “夫人,钰儿!”甄夫人母女大哭起来,守在外头的王妈妈赶忙命人去请老爷,夫人这两日天天都哭,整个人憔悴得不像样,她知她心里悲痛,更知自己不能劝,也劝不住。 “夫人,快别哭了。”甄老爷轻叹着,上前扶住她,握着她的手,目光中满是怜悯,温言道:“你这样叫钰儿和姑爷心里怎么好受呢!”爱子出事,他何尝不心疼?可他是一家之主,他仍要撑着这个家。 “钰儿,来,擦擦脸。”大舅子出事失踪,计世宜不便劝甄钰不哭薄了她与大舅子的情分,见她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却是心疼得不得了,忙掏出帕子替她拭泪。 他这温存,甄钰鼻子一酸,眼泪更是汹涌而出,好一会儿方勉强止住了。 “岳母放心,岳父已经同我说过这事了,二哥吉人天相,素来聪明,定不会出事。我今儿回去便会安排人手,我手下颇有些擅长追踪的好手·相信很快便可有消息。”计世宜也说道。 “真的可以吗?克善,姑爷真的能找到克善?”甄夫人目光一亮,紧张的盯着计世宜。 “一定,岳母放心。” “好·好!”甄夫人眼眶又湿润起来。 “瞧瞧,女儿高高兴兴的回门,脸都花了,夫人,快带女儿去洗洗脸吧!”甄老爷望望甄钰。 甄夫人心情略松,勉强笑了笑,柔声道:“是·委屈了我的钰儿了!”女儿出嫁回门,原本该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才是,没想到母女两个却抱头痛哭。 “我是爹娘的女儿,哪里能说委屈!”甄钰亦收了泪挤出两丝笑意,由王妈妈等搀扶着与甄夫人一同下去洗脸。 甄老爷望望计世宜,沉默片刻,苦笑叹道:“此事辛苦姑爷了!” 甄府上一得到消息当天就派了人出去寻找,皇帝已下旨命地方官继续寻找·可是时间过了那么久,地方官只会做做表面文章,断断不会上心·甄老爷一介文官,甄府中的下人绝大多数连上京城都没有出过,他们心里倒是真正记挂着二公子,可是寻人的本事就难说了!说来说去,还是计世宜最有可能找得到甄克善下落。 “岳父放心便是,钰儿是我妻子,克善兄便是我二哥,岳父不需要如此客气。”计世宜说着,与甄老爷交换了一个眼神。 甄老爷缓缓点头。 甄克守一直在旁边默默不语的听父亲和妹夫讨论此事,后来终于忍不住道:“爹·我,我也想出京去找二哥,毕竟我跟二哥很熟,没准我能找到他呢!” “不行!”甄老爷还没说话,只见甄夫人甄钰母女从外边进来,甄夫人眸中一黯·轻叹道:“你二哥已经出了事,你不能再出京了!”那言外之意她不忍说出来:若是他也出了事,可怎么好! “母亲……”甄克守望着甄夫人,微微的垂下头去。 甄老爷瞧了夫人一眼,轻轻拍了拍甄克守的肩膀:“听你母亲的话,乖乖的在府中呆着,没什么事不要出去。” 甄克守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甄夫人忍下去的泪水又勾了上来,忍泪说道:“你二哥的性命要紧,你的性命也一样要紧。克守,二哥的事不必你操心,你好好念书便是!”亲生儿子出了事,看到甄克守的时候虽然她心中不是没有莫名的怨念不甘,可如今亲生儿子生死不知,克守是丈夫唯一的男丁,她不能让他有事! “是,母亲。”甄克守点点头,说道:“母亲保重身体,二哥他,二哥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母亲不知道—” “好了好了,克守啊,”甄老爷轻轻打断了甄克守的话,勉强笑道:“这件事爹和你姐夫会处理,你好好念书,平日里有空多陪陪你母亲就好了,啊。” 甄钰也说道:“是啊,三哥,你一个读书人,便是出京去了也帮不了什么,不如在爹娘跟前尽孝。我也不便经常回府,以后爹娘就托付给你和四妹、五妹了!” 甄克守点点头“嗯”了一声不再提这件事。 气氛重新又缓和了些,甄钰和计世宜留在甄府上用了午饭,略歇了一会,二人便告辞而去,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念及失踪的兄长,甄钰心情极其不好,一路上闷闷的一句话也不说,计世宜知道她心里难过,轻轻将她拥在怀中,怜爱的抚了抚她的脸颊,默默相陪。 靠在他结实温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浓烈的男子气息,甄钰的心渐渐的多了一分踏实,有他在,就是她的靠山,可以让她信任、依靠。 回了府中,甄钰重新梳洗一番,去计老太太和计侯爷面前问了安,简单交代了回府的经过,便回了畅和堂。 屏退下人,甄钰迫不及待问计世宜:“我爹和你说了什么?我二哥哥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他—可还有救!”甄钰心中大痛,泪水夺眶而出,抬手捂着嘴别过脸去。 “钰儿,”计世宜将她揽入怀中,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水,轻叹道:“不是没找到吗?我想,他受伤是肯定的,但是应该还在人世!” “世宜,你细细的告诉我!”甄钰心一紧·眼巴巴的揪着计世宜的衣襟,仿佛一松手就没了希望似的。 计世宜轻轻一笑,揽着她坐下,双手扶在她的肩膀上·黑翟翟的眸子凝着她,声音低稳而轻缓:“你是我的妻子,你那么聪肄同旁人,有些事我告诉你也无妨。钰儿,我信你,你也要答应我——” “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哪怕是对我娘我也不会说。”甄钰连连点头。 计世宜笑道:“你应该是知道,你二哥武功不错,可是伏击他的人却不见得知道,所以,出其不意之下,他有极大的机会逃走!现场并未发现他的尸体,应是成功逃脱了。我猜想他该是受了伤,此时定是躲在暗处养伤呢!所以·你不用担心。” 甄钰心中稍定,又喃喃道:“养伤?这么久一点儿音信也无,也不知道他的伤重不重、伤成了什么样子!” “习武之人受伤稀松平常·只要活着就好,你就别担心了!”计世宜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后。 有些话他到底是不便透露给她。甄府就那么大点地方,甄老爷对儿子又素来上心,甄克善习武之事甄老爷怎么可能一点儿不知道?他不过是装不知道罢了甄克善外放,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外放,内中缘由只有皇帝、甄老爷等寥寥数人知晓。而这场伏击刺杀,没有这一次也会有另一次,总之是免不了的,甄老爷心中早就有计较。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更没想到来的这样出其不意! 好在甄克善本就有功夫在身,对方大惊之下想必定是措手不及了!他也不傻·身体没有完全康复,他是断断不会出现的,而且,也不可能再在任所出现!他应该出现的地方,是上京,是天子面前! 甄钰抬眼瞧了计世宜一眼·她也知道他定是还有些事瞒着她,可他不说自然有他的理由,突然想到二哥哥外放的事,甄钰隐隐亦猜到了什么。她轻叹一声,悠悠道:“世宜,他可是我亲哥哥,你一定要帮我把他找回来!” “放心,我会的。”计世宜见她情绪平静了许多,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捧着小脸深深的吻了一下,柔声道:“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安排!” “嗯!”甄钰点点头,亲自送了他出门,忧心忡忡的瞧着他去了。 计世宜刚走,便有管家娘子前来回事,甄钰强颜相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着。她如今已是侯府的当家夫人,哥哥的事情再忧心,也不能不顾这一头。 计世宜一直到深夜方回,甄钰忙迎了他进来,拧了热毛巾递给他,眼巴巴的瞧着他,犹豫再三却是道:“你吃过晚饭没?饿不饿?唐妈妈备了夜宵,我让她端上来!” 计世宜笑着说好,携着她一块坐下,笑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人连夜出京,明儿、后儿还有两拨人陆续出京,也派了人去甄府说了一声,你可安心了?” 甄钰一笑,果然安心了几分,垂眸笑道:“世宜,谢谢你!” “又犯傻了!”计世宜笑道:“我还真有些饿了,你再陪我用一点儿?”看她这个样子,想必晚饭也是无心下咽的。 甄钰不好拒绝,笑着点了点头。 一时唐妈妈等将宵夜端了上来,下的鸡汤银丝挂面,还有熬的碧粳米细粥,配着火腿冬笋、红油芝麻大头菜、肉沫扁豆干、胭脂鹅脯、爆炒鸡丁、酥皮大虾、皮蛋拌嫩豆腐等几样菜肴,看着精致,闻着亦甚香。 计世宜自己三下几下吃了一大碗面,硬是哄着娇妻喝了大半碗粥,用了些菜,方命人撤了下去。 唐妈妈、秋心等都松了口气,夫人晚饭只喝了两口汤,盛好的饭愣是一口也没用,举着筷子又放下了,还好她肯听姑爷的话! 甄钰接过莲子奉上的茶递给计世宜,不由好笑道:“你怎的饿成这样?晚饭时怎么没吃吗?” 计世宜笑道:“胡乱用了一点儿,我只想回家同你一起吃。我知道我不在,你定是不肯吃的!” 甄钰一怔,鼻子有些发酸,心中暖流涌过,踏实而温暖,她抬起水汪汪的眸子凝着计世宜,微笑道:“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饭·不叫你担心。你,你也不许这样了!” “好!”计世宜浓眉一扬,笑着答应她。 晚上就寝时,计世宜没再招惹她·只是将她拥在怀中安慰的亲吻了几下,轻柔的同她说了一会儿话,便抱着她睡了。甄钰缩在他怀中,双手紧紧的揽着他的腰身,不知何时,她竟已如此贪恋这个怀抱,一靠近便舍不得离开·一拥抱便舍不得放手! 次日计世宜回来,笑着同甄钰说定郡王和郡王侧妃朱氏、柳氏邀请他二人过府做客一事。 甄钰心头一跳,下意识向计世宜望去,却见他坦然的向自己一笑。甄钰心头一松,也笑了笑。夏见泽与她之间那点子纠缠,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甄钰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怎么说。如今已经嫁做人妇,她更不想再和夏见泽有何纠葛·何况如今夫家娘家各有麻烦事,她两边挂心,心烦得要命·哪里还有做客的心思? “若是不想去,我明儿回绝了便是。”计世宜笑了笑,温柔的将她揽在怀中,忍不住低头轻轻噙住了那温软的唇摩挲舔舐着,滋味太美好,一看到她他总忍不住心头的欲望,恨不得将娇妻捧在手心里疼着。 “嗯,那你明儿替我回绝了。”甄钰松了口气,微微偏头躲过他追逐而来的唇笑着说道。 想了想,甄钰又拉住计世宜:“还是算了吧·咱们去。” 计世宜反倒愣住了,笑道:“怎么一回头又改了主意了?郡王与我交情非浅,你若不想去,不需要勉强自己。我看这些日子你也累了,倒是该在家好好的歇一歇,下边的事交给那些管事们去忙便是了!” 甄钰摇摇头·笑道:“正因为你和定郡王交情匪浅,所以咱们才不好拒绝啊!没来由的驳了郡王的好意,却也失礼,咱们便去坐坐吧!”事无不可对人言,遮遮掩掩的反倒容易令人心生嫌隙,反倒不如光风霁月、坦坦荡荡的面对。 如果她说不去,夏见泽心中难免不快,没准还将这不快移在计世宜身上,rs 第403章 甄钰哪里能够说“嫌弃”二字?忙笑道:“娘娘才是客气了呢!既是如此,甄钰恭敬不如从命!” “这就对了,妹妹!”柳侧妃嫣然一笑。 赏了好一会儿花,又坐下说了些闲话,夫妻二人在王府用了午饭,便打道回府。 马车里,甄钰瞧着计世宜,眼睛不时眨了眨,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直看得计世宜有点儿莫名其妙。 “干什么这样瞧着我?”计世宜霸道相问,不由分说将娇妻抱着坐在自己的怀中,双目灼灼的盯着她,有些恼羞的意味。 甄钰嫣然一笑,抬手轻轻的抚摸他的脸,双眉弯弯浅笑道:“你可知你今日的借口找的多么的离谱?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喜欢牡丹花了?你说这话岂不是让人好笑!” 从前福清公主在的时候,甄钰和夏见泽也不时见面,在一起游玩的次数也不少,夏见泽怎么会不知她喜不喜欢牡丹? 计世宜也听出她这个意思来了,眼眸一瞪,竟显出两分霸道三分醋意,对准嘴唇便啃了一口,说道:“是么?牡丹花长那么好看钰儿竟不喜欢?” “别闹!”甄钰笑道:“你也太小心眼了,定郡王不过说几句往事而已,值得你介怀成这样!你这么一弄,可别反倒生了嫌隙!” “不会!”计世宜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把玩着她柔软细嫩的手指,笑道:“你如今已经是我计世宜的女人了,哪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人不是这样?我就是不喜欢他和你那般说话,让我觉得我像个局外人进不去,钰儿,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若是连这点儿胸襟也没有,也不值得我披肝沥胆的相待了!” 甄钰心中感动,顺势贴在他胸膛,暖暖一笑:“你真霸道!” “我是男人!”计世宜邪邪一笑,说的理直气壮。 “以后无事,钰儿还是不要再去定郡王府罢了!”计世宜又道。 甄钰点点头,笑道:“我本来就不喜欢去!”她已经选择了他,也知道自己选对了他,如何还肯节外生枝? “这才乖!”计世宜满足的低头,火热细密的吻连连落下。 甄钰和计世宜走后,夏见泽一声不言进了书房,紧紧的闭着门将自己关在里头。怔怔的站立半响,嘴角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 他知道,她从来不喜欢牡丹花,他曾经也以为她喜欢,可她说她不喜欢,没想到,轮到他说的时候,她却是浅笑着认了。他与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到底是不同! 想到计世宜略显吃味的神情,夏见泽又是微微一笑,他从不知,那样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从风沙中闯荡出来,从血海中厮杀出来,竟还有这样一缕柔情,有一天会牢牢的系在一个女子的身上! 不过,幸好是他啊!她跟了谁他都会牵挂,会不放心,唯独是他,他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 从今开始,忘了吧!不,应该说是,永远的埋藏在心底吧!就冲她从未展露过的那种笑容,他眼眸深处的那抹柔情,他就该知道,他们才是最合适的一对!也是真心为他好的两人! 为了他的大事,那件不知何时会结束亦不知会怎样结束的大事,他们一样的坦然,一样的宁愿等待,一样的尽全力支持他,就连孩子也甘愿放弃。得此一对朋友相待,他也知足了! 五天之后,计世宜接到飞鸽传书,甄克善果然被他的人找到了!并且,正如他所料,是在上京的路上被找到。 甄钰得知此消息,知道自己亲爱的二哥还好好的活着,顿时一口气大大的松了下来,面上笑靥如花。 “今儿可该睡个安稳觉了!”计世宜无奈的摇摇头,抬起手提她轻轻理了理鬓角的被风吹起的碎发。 甄钰有些愧疚的垂下头去,这些日子以来,每每思及深思不明的兄长,她一颗心如何能够安定?每天晚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她以为他不知道。 “世宜,谢谢你!”甄钰清澈的眸子直直凝进计世宜的眼睛,鼻子有些酸酸的。谢他帮她找到了哥哥,也谢他对她温柔的包容。 “又说傻话!该不该罚?”计世宜在她腰间用力揉搓了两把,用力一勾将人勾到了自己的怀中,笑道:“你自己说说,该不该罚?” 甄钰脸上微热,她知道他说的是她又同他说了“谢谢!”,可她除了这两个字,她不知道此时该同他说什么。甄钰轻轻抬起眼眸,可怜兮兮的望着计世宜,小小的嘴唇抿了又抿,满是委屈和讨好。 计世宜心口一荡不禁失笑,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低头轻笑道:“钰儿,你真要谢我也该有所表示的不是?”这些天他知道她心情不好,除了轻柔的陪着她,好言好语的哄着她就没做过别的。他年纪尚轻,血气方刚,一朝开荤那种**蚀骨的滋味哪里这么容易戒得住? 甄钰瞥见他亮晶晶的眸子便心知要糟,脸上一热,轻巧的从他的禁锢中脱开身去,娇笑道:“世宜别闹!” “你去哪儿!”计世宜见她往外边走去连忙拉住她。 甄钰笑道:“我当然要叫人甄府给我爹娘送信,让他们不必再担心!” “不行!”计世宜拉着她的手紧了紧,说道:“你现在还不能去告诉他们!” “为什么?”甄钰眸光微沉。 计世宜道:“放心,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但是你不能派人去说。” 甄钰嘴张了张,头又缓缓的低垂了下去。 计世宜轻叹道:“你二哥的行踪不能泄露,不然会有**烦,所以你不能说!” 甄钰身子微颤,抬眸道:“可是那些人还在找他?他,他在任上究竟做了什么?手里头又究竟拿着何人的把柄?” “钰儿,”计世宜苦笑一叹:“你为何定要这么说!” 甄钰沉默片刻,心中一痛,轻轻道:“其实我爹心里也有底的,对不对?” 计世宜听出她语气中的怨意不敢开口,给她来了个默认。 甄钰心中一凉,一时有些怔忪,突然有些替母亲不值!如果母亲知晓了这事的真相,指不定心里会怎么想! “钰儿,身陷其中,这也是万不得已之事,你别想多了!”计世宜只能如是相劝。 甄钰轻轻点了点头,呓语般淡淡说道:“我,我明白了……” 两日之后,甄克善带着伤来到了皇帝面前,呈上了在余县上任期间取得的贪墨财政、官商勾结草芥人命的物证,凭着他手里的这些东西,江南三省五品以上的官员几乎全部落马,这些官员,十之八九皆为太子的嫡系! 其中,更有牵涉到简家一系。 一时之间,朝堂上风起云涌,人人自危。 皇帝震怒,连发三道旨意,派遣钦差南下,将江南官场涉案官员全部锁拿,就地正法。 众人凛然的同时亦暗暗松了口气:皇帝此举,虽然惩罚了贪官,同时也有此事到此为止的意思。 江南乃是太子和简氏的地盘,是他们最重要的财源之地,不想就此毁于一旦!众人见状心思不禁又活络起来,在太子和定郡王之间斟酌摇摆。 皇帝如果没有二心,何必大动干戈的对简氏的人动手? 简氏一族亦心急如焚,此案中,别的朝臣倒是没有什么牵连,可是简家的痕迹受牵扯的痕迹却甚是明显。 再说当时甄克善脱险之后,的确受了不轻的伤,他一路逃亡,躲在偏僻之处养伤,半月之后昼伏夜行的往上京城赶,在途中巧遇梁玉中,梁玉中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二人一合计,甄克善稍微乔装改扮,扮作梁玉中的随从,大模大样的陪在梁玉中身边,二人一同进京。 不料到了离京不远时到底泄露了行踪,一场恶斗,连梁玉中都受了不轻的伤,随行的仆从侍卫更是死之六七,无人不伤! 危急时刻,谁也没想到救他们命的竟然是简瞻荣那混头小子和他的属下。 因为简瞻荣带的是军营的兵,那些暗处的杀手虽然是简家所派遣,但却跟简瞻荣不熟,这事又极为机密,根本没法同简瞻荣沟通,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将人救走。等他们派人同上京中的简家当家禀报上时,简家那边还没来得及做出布置,甄克善和梁玉中已然进京,到了皇帝的面前! 对简家人来说,所幸这次误打误撞是简瞻荣救了甄克善二人,简家人便抓住这点大做文章,有意无意的将简瞻荣宣传得跟大英雄似的,其中之意不言而喻:如果简家真的跟此案有关,简瞻荣怎么可能会拼死救下他们?更不可能将他们护送进京,将简家人拉下水!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就连皇帝都认同了此点,将此案中涉及简家的疑点尽数不理,只将简家推出来的替罪羊判刑了事——对外声称是手下人狐假虎威所致! 简瞻荣呢?皇帝自然是重赏的,从一个小小的领队升为五品的将军。 简家人暗松一口气的时候,简瞻荣却是有点儿傻眼!他之所以救甄克善他们,完全是因为甄钰的缘故。虽然他在甄钰那里非但半点儿便宜也不曾讨到,还大大的吃过亏,可男人的心思就是古怪,有的时候还有那么点儿小贱,他就是喜欢她,又怕又喜欢!不管她有没有嫁人他都是不敢再想亲近她的了,可是,他还是愿意为她做一点事,并且以此沾沾自喜!rs 第404章 他哪里想到啊,自己救了甄克善、梁玉中一命,接连来了串的好事,真是运气好到爆了!不但令甄钰和甄家感激,又自个露了脸扬了名升了官,还顺带连简家人都靠他逃过了一劫! 当然,简家当家面对他的时候是非常的无语凝噎的:他虽然救了简家逃过一劫,可是如果不是他多事胡乱插手,这一劫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那日,甄克善在皇帝面前禀明来龙去脉、将物证呈交之后,便被送回甄府养伤,甄老爷和甄夫人见他终于平安回来,二人都松了口气。虽然他身上有伤,可是有命在,甄夫人已经觉得十分欣慰了,小心翼翼的亲自照顾他的身体。 直到这时候,甄夫人才知道,一直成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儿子,原来竟是一身绝佳的功夫! 甄夫人当时呆愣了一下晚上对甄老爷哭闹着大发了一通脾气。 姜到底是老的辣,甄夫人不比儿女们,以为这么大的事能够瞒得过甄老爷,那么真相只有一个,就是甄老爷老早就知道了此事却是装作不知道,他连她也一同隐瞒在内了,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老爷好狠的心,”甄夫人哽咽哭诉道:“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老爷竟忍心瞒着我让他去冒险!难怪老爷要将他外放,是不是早就料到有今日之事了?” 甄夫人说着这话,直直的望着甄老爷,昏黄的烛火下,水雾迷蒙的眸光中显露着被至亲至爱骗后的伤痛和失望。 “夫人,”甄老爷轻叹道:“为夫也有不得已,夫人要怪便怪、要怨便怨吧!” 甄夫人泪水流得更汹涌了,含泪道:“如果,如果我儿再也回不来了,老爷是不是打算瞒着我一辈子?是不是啊·老爷?” “夫人······”甄老爷猛然发觉此事对妻子的伤害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想,双手扶着她的肩头,咬咬牙,终是一字字说道:“夫人可知·当年宋家灭门之事另有内情?夫人,我这么安排,也是为了岳父一门冤魂!只是这事不到最后谁也不知成与不成,我不告诉夫人也是不想夫人为此担心!夫人,我答应过岳父岳母,会护你一生,可我终究没有做到尽善尽美·在这件事上,我不想让你知晓也是为了你能过的更好一些。” 甄夫人瞬间怔住了,脑子里嗡嗡的响成一片,半响方浑浑噩噩涩声道:“你、你说什么?我们宋家——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甄夫人情绪骤然激荡起来,双颊突然之间涨得通红,双手紧紧的揪着甄老爷的手臂,长长的指甲透过衣裳死死掐着他。 “夫人!”甄老爷无奈轻叹·忙好言哄慰她一番,将内情缓缓道来:“早年裕太后倒台,简家揽权之后·便又将目光盯向了西北、西南两处军权,岳父他们正是不肯合作,才遭了简家的设计和暗算!” 甄夫人只听得双眼冒火,咬牙道:“皇上呢?可知道此事?” 甄老爷轻轻道:“当时不知,事后派人暗查方起了疑心,但却没有证据。有的事情就是这样,你明明知道是事实,可是却不能够加以证明。正因为皇上的疑心,简家最终也不能得逞。若非有皇上暗中支持维护,梁褚、谦扬他们又岂能将西北军守得铁通一般?皇上后来暗中找了我……” 甄老爷说到这里凝眸望了望甄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将她的手用力握在掌中,悠悠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君主有难我做臣子的岂能袖手旁观?何况,这还是你娘家的事。可简家在外把握朝廷,在内控制六宫·要动他们哪有这么容易?皇上这些年来表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地里却也做了不少安排,克善,就是其中之一。” 甄夫人心中仍是怨愤难当,气道:“我宋氏一门忠烈,遭奸人所害无辜枉死,皇上若是明君,本就该还我宋氏一个公道!不想他连我唯一一个儿子还要牵扯进这是非窝!” 甄老爷闻言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苦笑道:“我知道夫人心中有恨,皇上也有皇上的无奈。事情已经发生,人死也不能复生,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皇上除了忍亦别无他法!” 甄夫人半响不语,终是哽咽着轻叹道:“这些事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想问老爷,我的克善,他还会不会有危险?老爷,我不能没有他!” “你放心,”甄老爷轻轻拍拂着她的手背,说道:“克善也是我的儿子,就算拼着性命不要我也会护他周全。这一次江南官场几乎被连根拔起,太子的财源被根斩,也知他们必定对克善恨之入骨,所以近期克善是安全的,我`留他好好的在府中养伤。” 甄夫人点点头,忍不住又眼巴巴的问道:“那,那以后呢?皇上还会派给他什么危险的差事吗?”甄夫人心一紧,突然觉得浑身血液冰凉,她活生生的打了个冷颤,心惊胆战颤声道:“老爷,皇上是不是,是不是有心要,要废了太子……” 甄老爷吃了一惊,下意识轻轻捂住甄夫人的嘴,低声道:“夫人!” 甄夫人心猛的一沉,情知自己是猜着个八九不离十了。一时之间不由得心乱如麻,千言万语不知该说哪一句,半响叹道:“为何咱们就不得清清静静、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这,这—” “放心,”甄老爷的态度十分镇定,沉静的目光稳稳的望着甄夫人道:“同样的错误皇上不会犯两次,你只管照顾好克善便是,其他的不用管。” 甄夫人悠悠的望着丈夫,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计府那边,甄钰得知哥哥已经安全回府,提起的心亦松了下去,得知他受了重伤,便与计世宜说了明日回府探望。 计世宜听毕点头笑道:“明日我陪你一起去,我这大舅子可也有好些年不见了!” 甄钰笑着胡乱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计世宜见她神情间忧心难掩,便将人轻轻往怀中带了带,安慰道:“放心,他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会有事!受了伤,正好可以在府中休养一阵子,亦是好事。” 甄钰叹道:“也不知道我娘会伤心成什么样呢!” 计世宜沉默片刻,轻叹问道:“钰儿你可怨我不曾安排周全,害得大舅子受了伤?” “这是怎么说?”甄钰诧异抬头,对上这一双炯炯沉静的眸子,不由失笑,目光顿时变得温情脉脉,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柔声道:“这是一个意外,谁也不曾料到,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知道你是尽了力的。如果,如果没有你的人,想必他们受的伤会更重,还不一定能够杀出来呢!”说毕又叹:“我没想到的是,简瞻荣竟会出手相救!” 计世宜似是松了口气,大手覆盖在她柔滑温热的小手上,笑道:“你这么想我便放心了!简瞻荣是官方军人,碰上这事理应相救,想必岳父回头会向他致谢的,你却不用理会这事了!” 甄钰闻言白了他一眼并未做声。如果不是活生生的这人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几乎要怀疑这个总爱闷闷喝醋的男人真的是从前对她无限宽容、无限理解、无限尊重的男人吗? 计世宜让她那意味深长的一眼看得有点儿讪讪,索性涎着脸将她搂抱怀中,笑道:“天色不早,咱们早点儿歇着吧!明儿用过早饭,我陪你回娘家!”他将头埋在她颈窝呼着气,温热的气息包围间,他腻声含糊道:“钰儿,今晚给我好不好……” “你······”甄钰哪里还有反对的余地?刚刚张嘴说了一个字,便被他温柔的吻住了唇,将未说出的尽数吞咽,松薄的寝衣同时悄然而落,身不由己的被他推倒在床…… 一度春宵,次日醒来难免又是腰酸背痛,甄钰无意识轻哼一声动了动身子,猛然发现男人还在身旁,不由讶然睁眼,随后又半眯着起来,说道:“你今儿不上朝?” 计世宜手中把玩着媳妇乌油馨香的秀发,懒洋洋道:“今儿要陪夫人回府,这朝不上也罢!” 甄钰“扑哧”一笑,取笑道:“说的这样好听,我可不承你的情!”说毕坐了起来,信手拉过叠放在床头衣裳披在身上,微微仰了仰头,将乌油的秀发拢在脑后。 计世宜双手枕在后脑勺上,笑吟吟的看着她,亦低笑道:“不用你承我的情,只要承欢——” “计世宜,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甄钰俏脸一沉,面上微红,没好气嗔了他一眼,径自掀开帐子抬脚下床,扬声叫人。引来计世宜一阵愉悦的笑声。 二人梳洗一番,用过早饭,便去计老太太及计侯爷那里禀明情况辞行,计老太太听说这事不免念了几声佛,又关切的询问了几句·吩咐吴妈妈取了一支老山参来,甄钰忙上前亲自双手接过,恭声陪笑道谢。计侯爷则是若有所思的多瞟了他们几眼,嘱咐了几句便命去了。 (书书很快就要完结了哦,关于新文,过两天会在更新里说的。)rs 第405章 来到甄府,见过甄夫人之后,甄克守便领着二人往南熏馆去。 甄克善只着雪白中衣,靠坐在床头,口里正吩咐着千山、千雨什么,突然听到一声清脆急切的“二哥哥!”下意识循声望去,眼睛顿时一亮,喜道:“钰儿!你可来了!”说毕就要下床。 “二哥哥!”甄钰细细端详,见他脸色苍白得无一丝血色,双颊消瘦了许多,颧骨微凸,两只眼睛却是衬显得又大又亮。额上缠着白色的绷布,胳膊也层层包裹着,看这躺着的情形,想必身上的伤亦是不轻! 甄钰眼眶顿时有些湿润起来,三步两步上前轻轻按住了甄克善,嗔道:“快躺着别动,我又不是外人,二哥哥这么多礼做什么!” 甄克守一笑,随手拿了件宽大的外袍给甄克善披上,亦笑道:“二哥你好好躺着就是,小心伤口又裂开了!” 甄钰闻言不禁蹙眉,忙道:“二哥哥要不要紧?如何了?” 甄克善望了计世宜一眼,笑道:“妹夫弄来的金疮药效果很好,不妨事了,钰儿,你来看我可不许哭哭啼啼的,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甄钰闻言“嗤”的一笑,嗔道:“都成这样了还没个正形的,我看你这教训是挨的轻了!” 甄克善淡淡一笑:“皮外伤罢了,真的不碍事。” 计世宜亦笑着说道:“没想到二哥身手这么好,我那些个不争气的手下可是赞不绝口呢!” 甄克善眼睛一亮,笑赞道:“说起这个我可不及妹夫多了,你手下训练的那些人真正是没的说!回头你可要教教我,若是我也有这么一支亲兵,不知要省多少事!” “二哥,你还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娘知道了定要骂你!”甄钰不禁气恼起来,恼羞之下嗔了计世宜一眼。 计世宜很无辜,望望大舅子,又望望二舅子,挑眉无奈。 甄克守不由“扑哧”一笑,甄克善亦笑道:“世宜,我可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是我的妹夫,本还担心我家钰儿受委屈呢,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计世宜淡淡一笑,一本正经点头道:“二哥所言甚是!” 众人皆笑起来,甄钰颇为嗔恼羞怒,撅着小嘴在一旁生气,甄克善见了忙陪着笑脸一个劲的赔罪哄着,甄钰这才转嗔为喜,说道:“二哥哥,你好好儿的在府中养伤,养个一年半载再谈别事,不要再让娘担心了!你不知道你失踪的消息传来,爹和娘伤心成什么样呢!” 甄克善闻言不经意与计世宜交换了一个神色,轻叹一声,柔声向甄钰笑道:“好好,二哥好好的在家养伤便是,放心,不会再让爹娘担心了!也不让你担心,好不好?” 甄钰眸中一酸,却是不由得“扑哧”一笑,嗔道:“你也知道我会担心啊!” 甄克善目光扫过她和甄克守,笑道:“我当然知道,咱们兄弟姊妹从小一块儿玩着长大,还有什么不知道呢?” 甄钰心头略松,含笑道:“你真这么想我便放心了!”甄钰隐隐有一种感觉,就是父亲、哥哥、丈夫之间似乎有一种旁人所不知的协议,或者说是谋划,计世宜在她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避开不谈,她不便明着相问,心却是一日比一日更加紧张。也许,二哥掀出的这事,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甄克善没所谓的笑着说了些闲话,便笑道:“克守,你和钰儿去娘那里陪陪娘吧!让娘吩咐厨房好好的做几个菜,中午留妹妹和妹夫用饭。我知道上次妹妹三朝回门的时候,因为我的关系委屈了,今儿既然来了,说什么也要补上!” 甄克守知道二哥是有话要同妹夫说,便笑着答应一声,与甄钰一同去了。甄钰亦不便驳他的好意,瞧了计世宜两眼,笑着起身。 用过午饭,甄钰又在南熏馆坐了好一阵子,方与计世宜打道回府。计世宜送她回到府中,便又匆匆出去了,直到晚间方回。 晚间用过饭后,计世宜突然说道:“大嫂无木兰庵也有好些天了,钰儿,你是当家媳妇,贾氏无论如何也还总是名义上的忠勇侯夫人,你抽个空去看看她吧!” 计侯爷虽然恨死了贾氏,又因为兄长被设计枉死之事在内,迟早是要休了贾氏的,这事计世宜和甄钰均心知肚明。可是此事一日不曾公布出来,一日不曾大白于天下,贾氏就一日是计世宜的嫡母。 她再有错,计世宜也不能因此而不敬她落人口实。甄钰既然回家探望了娘家受伤的兄长,自然也该去探望一次贾氏方说得过去。 甄钰闻言点头笑道:“我正想同你说这事呢!昨儿个唐妈妈也提醒我来着!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明儿我便去吧?” 计世宜略一沉吟,点头道:“明儿我送你去。” 甄钰知道他是不想让人说闲话,便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连夜打点礼物,寻了些上等的人参、燕窝之类的包好,等着明日一起去。 这是甄钰成婚后第一次见贾氏,木兰庵的偏院中,青砖素色的墙壁地板,简单的陈设着几件半新不旧的原木桌椅,陈旧的木板床上,悬挂着素青色的帐子,薄薄的被子也是极素净的浅蓝色。 房屋地处偏僻,只有正午时方见阳光,屋中光线甚暗,一进去扑面而来一股阴郁潮湿之气。 甄钰心中有些凉凉的,计夫人从前最是讲究吃穿用具,无不要求精益求精,她也许做梦都想不到吧,有朝一日自己竟落到如此的下场! “哟,世子爷、弟妹来了!”吴氏正在贾氏床头端着个小碗给她喂食,见计世宜和甄钰进来便笑着招呼了一声。 甄钰向她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几日不见,吴氏脸色蜡黄,黑眼圈格外分明,精神憔悴,身上的衣裳也极素净,随随便便挽的家常鬓上,只简单的簪了两支银钗,唯一的亮点就是一朵拇指大小的青玉珠花。 江妈妈等婆子丫鬟们见了府中正主儿来了,赶忙丢下手头活计上前见礼,口称:“世子爷、世子夫人!”江妈妈满心不乐意,却也知道如今府上是计世宜和甄钰当家,得罪了他们,受苦的是贾氏,只得委委屈屈的也上前招呼。 “都起来吧!你们辛苦了,一会儿都有赏!”计世宜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含糊之间略过去了向贾氏见礼招呼。见他装傻,甄钰也乐得同装傻,比之计世宜,她更不情愿叫她一声“母亲”。况且贾氏即便活着,离被休弃的日子也不远了,他们便是失礼些,计侯爷也不会计较。 众人在此毫无油水可捞,一听说一个“赏”字无不两眼放光,喜滋滋的上前谢恩,请冷冷的屋子里一时间因嘈杂也多了几分生气。 床榻上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吚吚呜呜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贾氏雪青瘦削的脸上双目圆睁,嘴唇哆嗦着,恶狠狠的瞪着计世宜和甄钰。她的嘴角歪斜向左,扯出一个大大的幅度,将五官扭曲得不忍目睹。 计世宜心中冷笑:到了这一地步了,终于不再藏着掖着装扮贤良了,这才是她对他最真实的态度吧?恨不得他死! 可惜,她永远也奈何他不得了! 计世宜携着娇妻上前,面上带着笑意望向床榻上的贾氏,眸光中却是一片清冷,他淡淡笑着开口道:“看来夫人的状况不是太好,有劳大嫂了!” 吴氏袖中的手紧了紧,苦笑一叹:“可不是,大夫说了,夫人已是这个年纪,只怕今后都要如此了!她老人家近来心情浮躁,脾气也不太好,还请世子爷别跟她一般见识!” 贾氏的目光灼灼如刀似剑,直直的瞪着计世宜恨不得将他刺成个刺猬,这样明晃晃的挑衅令吴氏甚是不快。计世宜可不是个善茬,面子上的功夫岂能不做?若是把他惹恼了,贾氏倒无所谓,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贾氏嘴里吚吚呜呜的愤恨声更大了些,她真是恨啊,欺她口不能言,连吴氏这个贱人也敢做她的主了! 计世宜理解的笑笑,说道:“这也难怪夫人会心情浮躁,任何人摊上这种事都不会好受!”说毕目光一扫,吩咐道:“你们可要尽心照顾好夫人,不可怠慢,知道么?” 众人齐声答应垂下头去,江妈妈瞟了贾氏一眼,忍不住悲从中来,眼角顿时湿润。 计世宜略站了一会儿便声称有事离开了,留下甄钰和秋心姐妹、唐妈妈带着一行侍卫留下。 甄钰少不得随口问问吴氏和江妈妈贾氏的情形,说些客套的话,吴氏一一的回答了,满脸的憔悴。 甄钰正欲告辞,吴氏起身相送,不料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甄钰及众人吃了一惊,忙将吴氏扶到一旁的厢房中歇息,好半响吴氏方醒过来。 “嫂子可是醒了,真把我吓坏了!”甄钰轻轻抚了抚胸口,笑着替吴氏掖了掖被角,问道:“嫂子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不曾?” “多谢弟妹了!想是这几日累了些而已,无甚大事!”吴氏硬是撑着身子靠坐起来,难掩满脸的憔悴,勉强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一下子头重脚轻的就晕了过去,倒耽搁了弟妹的时间了!” “嫂子这么说便见外了!”甄钰此时也不好再走,笑着安慰了吴氏几句。 吴氏虚弱的点点头,瞅了瞅外头的天色,问了时辰,皱着眉头便要起身,摇摇晃晃哪里起得来? 甄钰和吴氏的丫鬟莲儿、瑰儿忙拦住,甄钰便道:“嫂子还是躺着多歇一会儿吧!” 吴氏苦笑着仍然挣扎要起来:“我得去给夫人熬药去,江妈妈走不开,剩下那两三个没一个上心的,我不去谁去呢!” 甄钰只得接口道:“嫂子歇着,还是我去吧!那些个奴才越发没规矩了,等会儿得好好的说一顿,再有不听话、不尽心的,直接发卖了了事!” 吴氏推辞了两回,也就顺了甄钰的意思,甚是过意不去的再**笑抱歉,甄钰好言安慰,问明了那药如何煎法,命秋心姐妹拿了药,和唐妈妈一起去一旁的小厨房。 这庵中的地方格外简陋,小厨房中更是凌乱不堪,且弥漫着一股子难闻的药味,秋心便扶着甄钰出来,说道:“这种小事交给奴婢们便是了,哪里需要夫人亲自动手?” 唐妈妈也道:“是啊夫人,您一边歇着去吧,这个地方也不是夫人呆的!” 甄钰见状点点头,吩咐唐妈妈和秋朗:“你们好生看着,一刻也不许离开,我去见见那几个留守的小丫头!” 唐妈妈和秋朗答应一声,送甄钰和秋心去了,便回过头去煎药。 不多会药煎好了,唐妈妈用纱棉将药汁滤掉杂质,盛在白瓷小碗中,亲自端给甄钰。 甄钰便捧着来到贾氏床前,淡淡笑道:“江妈妈,药煎好了。” 江妈妈连忙接了过来,陪笑道:“多谢世子夫人了!”说毕站在床头,用匙子搅了搅,命小丫头将贾氏扶着靠坐起来,温言哄道:“夫人,该喝药了!” 贾氏喉咙里呼呼直响,满含怒意的哼了几声,冷冰冰的目光瞪着甄钰,她早就看她不顺眼,万万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嫁给计世宜那个孽种,更没想到,他夫妻二人竟会抢了属于她儿子的一切!她本是高傲好强之人,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去?在看到计世宜和甄钰的时候,心头的怒火妒火只会越勾越盛! 让他们看到了她今日的狼狈样,这是她永远也不能释怀的! 她怎么肯喝甄钰端来的药?这对她来说,无异于嗟来之食!她贾丽君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施舍,尤其,是死对头的同情和施舍!这对她来说是耻辱! “夫人,快喝药啊,凉了效果就不好了!”江妈妈哪里有她那么多心眼儿?见她僵硬着脸和脖子硬是扭来摆去的不肯喝,不由得柔声劝慰。 甄钰站在一旁浅笑吟吟的看着,浑然不将她充满敌意恨意的态度当一回事,贾氏最恨的就是这一点,越发的火上浇油! 江妈**盛药的匙子递到了唇边,贾氏死死的闭着唇咬着牙关硬是不肯张开,嘴里发出嚯嚯和和的声音,拼命的扭头,唐妈妈便想上前帮忙,贾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挥手一掌打了下来,“哐啷”一声将药碗打得粉粹。 唐妈妈脸色微变,默默的向后退去,黑色的药汁溅得满地都是,江妈**前襟也浸湿了一大块。 “世子夫人,对不起,对不起,夫人她是无心的,您,您可千万别见怪!”江妈妈十分尴尬,一边忙着检查贾氏有无被溅到一边连声向甄钰抱歉。 自打来到这庵中,除了她以外,其余三个丫头哪个肯用心照顾贾氏?不是躲懒就是阳奉阴违——这还算好的了,不时还说些不三不四的风凉话,让人气得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生生受着。可刚才甄钰却将三个丫头好好的教训了一顿,命江妈妈今后管着她们,若是不听话,江妈妈随时可以往府里头禀报,到时候不光是扣月例银子那么简单,若是伺候的好,月例加倍,又暗示了将来仍可入府办差。三个丫头听了,精神一振,眼睛也亮了亮。江妈妈心里正感激着甄钰呢,不料贾氏当着甄钰的面又玩了这么一出,江妈妈心中焉能不急、不慌? 贾氏听到自己的心腹左膀右臂如此低声下气的跟甄钰赔不是,相当于活生生打她的脸,气得脸色一阵一阵发白,睚眦欲裂哑叫一声,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 “无妨,唐妈妈,再去煎一副药来便是!”甄钰仍是微笑着,眉毛也不曾挑一下。 唐妈妈答应着去了,门口骤然传来一声尖利惊恐的惊叫,将甄钰等人尽皆唬了一跳,江妈妈皱眉斥道:“香草,你这死丫头鬼叫什么!” 香草有意要在甄钰面前示好奉承,刚才药碗一打碎她便机灵的无声退了出去寻了扫把和撮箕准备进来打扫,此时惊白着脸僵站在门口,嘴里吭吭哧哧的说不出话来,目光却直直的落在床前那一滩药汁上,身子轻轻的颤抖。 甄钰等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无不面色大变,江妈妈更是“啊!”的惊呼出声! 只见那一滩药汁当中,庵中饲养的那只黑猫四脚抽搐倒在当中。 这药汁,有问题…… 贾氏眼睛睁得老大,目光中几欲喷出火来,咿咿呀呀挣扎着要往甄钰身上扑过去,江妈妈和两名小丫头连忙按住她,她喉咙里闷闷响了两声,两眼一翻,身子一仰竟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江妈妈大哭起来:“您可别吓唬老奴呀!” “夫人只是晕了过去,快扶她躺好!”甄钰冷声吩咐,江妈妈不甘的望向她,对上她炯炯凛然的目光,心口下意识一缩,忍着悲愤委屈扶贾氏躺下。两名小丫头脸色蜡黄,垂着头站在一旁如同木雕泥塑。 “这是怎么了?刚才是谁在叫?”说话间,莲儿、玫儿也扶了虚弱的吴氏过来了,吴氏目光落在药汁中的死猫身上,脸色不禁也变了变,惊疑不定的望望甄钰、又望望江妈妈:“这,这是——” 甄钰心中怒极,没想到稍一疏忽,便着了旁人的道了!眼前证据确凿,众目睽睽之下,即便她说不是她,也同她脱不了干系。 “弟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夫人怎么——”吴氏跌跌撞撞的奔过来,神色惊惶不定。 江妈妈顿时心乱如麻,目光在甄钰和吴氏之间轻轻流转,暗暗叹息:血脉关系到底有别,世子爷同夫人终究是隔了一层的…… “没有什么!”甄钰缓缓吸了口气,沉声道:“这药有问题,夫人见了动怒,情急之下晕过去了!” 吴氏、江妈妈等俱是一怔,慑于甄钰的身份地位,大家伙眼睁睁的分明看见这药有问题,可是没有一个敢红口白牙的直说出来,不料反而是甄钰自己说了。 闻听此言,就连唐妈妈、秋心、秋朗面色也不禁微微一沉。 “这药——有问题?”吴氏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愣住了,片刻急惶惶摇头断然道:“这怎么可能呢!这些药材是我亲自保管的,每日都是如此煎熬,断断不会有问题!弟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吴氏说的斩钉截铁,药材没有问题,自然是煎药的人有问题了。 甄钰目光落在那死猫身上,淡淡道:“这好好的猫都死了,还能有什么误会?” 望着地上的死猫,吴氏嫌恶的蹙蹙眉,努努嘴道:“还不快将这东西扔出去!将这儿打扫干净!” “不必,”甄钰眸光微冷,淡淡道:“这是证据,谁也不许动。”说毕眸光轻抬,在唐妈妈、秋朗身上一扫而过:“煎药的时候,你们俩可曾离开?” 秋朗吞吞吐吐道:“奴婢出去一趟净手,不过,唐妈妈应是在的。” 唐妈妈呆了呆,点点头道:“是,老奴一直都在跟前看着呢!” 吴氏皱眉道:“这就奇怪了!弟妹,横竖这庵中也没有几个人,不如,将人招来统统问一遍,若是这包藏祸心之人不找出来,夫人留在这里,岂不是——” 甄钰心中冷笑,没来由的将庵中所有人统统招来拷问,她这世子妃不但涉嫌毒害嫡婆婆,还将树立起飞扬跋扈的形象,吴氏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真当她是傻子吗? “佛门净地怎能轻易如此行事?”甄钰面色一正,忽而又冷笑道:“况且,这包藏祸心之人分明是冲着我来的,欲陷我于不义,只要我不在这里,夫人自会无事,嫂子倒是多虑了!” 吴氏面上顿时有些讪讪,垂眸搓着手勉强笑道:“弟妹聪慧,嫂子不及。” 甄钰不说话,江妈妈嘴唇动了动,低头下意识给贾氏掖了掖被角也不说话,吴氏、唐妈妈等也一声不敢闻。 不一会儿,只听得一名侍卫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世子夫人,胡太医到了。” 甄钰眼眸轻抬,淡淡道:“唐妈妈、秋朗将这儿守住了,秋心陪我去将胡太医请来!” 第406章 吴氏面上一呆,诧异道:“胡太医?哪个胡太医?弟妹方才派人去请的?”木兰庵离上京城中距离不短,事情发生到现在并无多大一会儿,也难怪吴氏会诧异。便是江妈妈等众人也尽愕然。 甄钰淡淡一笑,说道:“胡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来的时候我和世子爷想着,请他过来替夫人诊断诊断想必比之一般的大夫会有所不同,可是胡院判实在太忙了,我们只好先过来,他忙完了,这会儿才到!不如,嫂子同我一起出去迎一迎吧!” 听了甄钰浅浅淡淡的话语,吴氏眸底闪过一丝惊慌,江妈妈却已感激得“扑通”一声向甄钰跪了下去,磕头欢喜道:“老奴谢世子爷,谢世子夫人!” 江妈妈不是那等小门小户的,自然知道胡院判的本事和人品,甄钰既然来之前便将胡院判特意请了来替贾氏诊治,又怎么可能会下毒?无论这下毒之人是谁,都不会是她! “江妈妈快起来吧!”甄钰挥手淡淡一笑,吴氏亦笑了笑,口内自然感激大赞甄钰有心、孝顺,与她一起出门迎接胡院判。 胡院判进来看到如此状况,脸色不禁变了变,询问的目光落在甄钰面上,甄钰平静的将事情说了,然后向胡院判陪笑道:“胡院判先别管这个,有劳先瞧瞧夫人如何了!” 胡院判上前替贾氏把了脉,又细细瞧了瞧她歪斜的嘴角,施针令贾氏醒转,又在她头部、颈部几处穴道施针。 贾氏悠悠醒转之后本欲再闹,看清眼前之人是胡院判立刻便安静了下来,眼巴巴的望着胡院判,满怀期望他能够治好自己。 “唉!”胡院判终是摇了摇头,摊手苦笑道:“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贾氏顿时又激动起来,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咒骂着,死死的瞪着甄钰。 胡院判有些诧异的蹙了蹙眉,继续缓缓说道:“完全恢复是不可能了,不过,情况可以比现今好一点儿!计夫人,你可千万不能再动怒了,切忌情绪激荡,不然,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贾氏顿时怔住,脸色果然缓和了两分,紧紧的盯着胡院判。 甄钰便笑问道:“不知能够恢复到什么程度,还请胡院判明示。” 胡院判掠了掠花白胡须,淡淡道:“若是恢复得好的话,有人扶着可以下床走动,也可以开口慢慢说话,前提是,病人不能再受刺激,情绪不能再受影响。” 甄钰便淡淡一笑,眸光轻转,落在贾氏面上,温言笑道:“夫人可是听见了?还请夫人平心静气好生将养,江妈妈,你要多上心劝着夫人点!” “是,是,老奴谨遵世子夫人教诲!”江妈妈听了胡院判的话满心欢喜,胡院判可是甄钰和计世宜请来的,甄钰吩咐下来,她哪儿会不应和? 贾氏见状又是一阵堵心气闷,恨恨咬牙方忍住了。 甄钰一笑收回目光,转向地上的死猫,甚是抱歉的向胡院判陪笑道:“这个,还请胡院判帮个忙,看看这是什么毒药,这般厉害!” 胡院判蹲下身去,用银针试了试,原本雪白的银针瞬间乌黑,他面色微变,起身问道:“药汁药渣可还有剩的?” “都在这儿呢!”秋心闻言忙端了过来。事情一发生,不等甄钰吩咐,秋心立刻直奔小厨房,将这些东西都取了来。 胡院判目光不动声色的扫了室内众人一眼,眉头微蹙,端起药汁、药渣放在鼻端细细的闻了闻,又用不同的银针试了一遍,眼皮子也不抬轻描淡居的说道:“是砒霜。” 众人低呼一声,面色皆白,甄钰眸光亦冷沉了几分,点点头道:“多谢胡院判。” 胡院判闲闲拱手:“世子夫人客气了!老朽这就开药方去,开完了药方便先回去了!” “好,今儿有劳胡院判了!”甄钰笑笑,命江妈妈、秋心随着胡院判去外头厅上开药方。 片刻送走了胡太医,江妈妈、秋心回厅复命。众人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死猫身上,气氛一时之间又暧昧了下来。 吴氏轻咳一声,微笑道:“幸好夫人吉人天相,不曾喝了这碗药,不然,胡院判便是来了也无济于事了!” 吴氏又说又叹,脑子木些的丫头尚浑浑噩噩,江妈妈、秋心等却是心头一凛,江妈**身子猛然一颤,忍不住又向甄钰望了过去。 吴氏的话不无道理,胡院判是甄钰请来的不错,可焉知她是真心实意要给贾氏治疗还是装模作样?假如贾氏当真饮下了那碗药,便如吴氏所言,就算是胡院判来了也无济于事! 秋心、秋朗、唐妈妈等暗怒,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嫂子这话何意?”甄钰却是眸光一冷,盯着吴氏冷声质问:“莫非嫂子以为,是我指使在夫人的药中下毒?” 吴氏愣了愣,有些心虚的别过脸去,吱唔道:“我,我可没这么说!” “哼!”甄钰冷笑,一字字道:“忠勇侯府不缺这点银子,也不缺这一碗饭,毒害了夫人,于我有何好处?我犯的着这样做?但凡有脑子的,就该好好琢磨琢磨!世子爷乃是庶出,我夫妻二人避嫌尚且来不及,岂会做这等事自惹麻烦!那嫁祸之人想得也太简单了些!” 吴氏一时默默,江妈妈也垂眸凝神不语。甄钰所言不错,贾氏如今与废人无益,贾家也已经垮台,贾氏对她没有半点儿威胁,她没有必要要贾氏的命。退一步说她即便当真想要贾氏的命,凭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做得声色不动、干干净净,又怎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出这么一出平白落忍把柄? 江妈妈当机立断立刻跪了下去,向甄钰俯首磕头道:“老奴相信此事与世子夫人无关,定是有奸人从中作祟,请世子夫人息怒!” 吴氏一开始也不过是想将水搅浑而已,听见甄钰这么说,亦自知此事大大说不通,只得勉强挤出几丝笑容,放柔了声音笑道:“还请弟妹见谅,嫂子也是担心夫人,一时情急方口不择言,弟妹你可别往心里去!这件事,就当不曾发生过吧!” 甄钰冷冷道:“既是发生的事,如何当成不曾发生过?此事既然是在我来此期间发生,我迟早会给一个交代!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等手脚,教我查了出来,必不轻饶!看来这庵中也不甚安全,江妈妈,不如我今儿回去禀明了老太太,将夫人依旧接回府上将养你看如何?” 江妈妈大喜过望,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谢世子夫人恩典!” 甄钰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从今儿起,江妈妈可要多多留心了,若是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未必会有这么幸运!”甄钰说毕抬眼望向吴氏,笑道:“等夫人回了府,也方便嫂子就近照顾,我终究比不得嫂子同夫人亲近!” 吴氏心里暗暗叫苦,贾氏中风瘫痪之后脾气比之从前暴戾古怪了许多,身为儿媳妇她又不得不将孝顺的样子做足,这几日若不是为了存心将府中各事撂挑子给甄钰,她早就寻了借口回去了!这下子可好,甄钰将这个**烦弄了回去,还转手踢给了她,这将来的日子,她还能过的安稳吗? 甄钰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确:她要避嫌,贾氏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再插手了的! “嫂子不必为难,”甄钰笑得亲切:“回了府中,夫人也方便治疗,需要什么嫂子尽管拿便是!若是有人胆敢阳奉阴违,嫂子或是告诉我或是直接按规矩处置了,谁也不能说二话的!” 吴氏气得胸口一阵一阵的发堵,目光轻转,见江妈妈、香草等一个个满眼期盼的望着自己,她哪儿还有推脱回绝的余地,僵硬的点头陪笑道:“弟妹考虑的极是周到,就这么办吧!” 甄钰一笑:“这里就有劳嫂子处理了,我这就回府同老太太商量去!”说毕款款的去了。 回程的马车上,甄钰冷沉着脸色一言不发,秋心、秋朗和唐妈妈也各自垂着头不敢以往日态度待之。 今日这事,着实侥幸!如果贾氏真的死了,甄钰那绝对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即便不是她做的,也是她。 “夫人,都是老奴疏忽了,请夫人治罪!”唐妈妈双手紧握抠着手心,垂首低声请罪。 秋朗抬头望了甄钰一眼,嘴唇动了动又低下头去。 “与你们无关,”甄钰轻叹道:“到底是咱们大意了!这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人家在明咱们在暗,哪里能够处处防范得过来!” “夫人,您心里,可是有数了?”秋心忍不住问道,顿了顿皱眉道:“是不是吴氏?若是她,她的心肠也太——” “别乱说!”甄钰眸光一凛,沉着脸斥道:“你们疯了不成?不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是奴婢疏忽!”秋心连忙认错,主仆几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中却是心知肚明:除了吴氏,欲兵行险招嫁祸甄钰,断断没有第二个!rs 第407章 “还是夫人聪明,将贾氏交给她照顾,将来便是有什么事也同夫人无关了!”秋朗说着展颜一笑,眉头轻轻舒展。 回到侯府,甄钰便去见了计老太太,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计老太太叙述了一遍,计老太太静静的听着,目光中不起半分涟漪。 “老太太,孙媳想,还是将夫人接回来休养吧,在城中也好就近医治,也可少许多的不必要的麻烦和猜疑。”甄钰向计老太太请求。 计老太太轻叹一声,点点头道:“难为你想得周全,这样也好。回头你叫人去同侯爷说一声,就这么办吧!唉,所幸今日一场虚惊,不曾酿成大祸!”计老太太说着又叹,望向甄钰。 甄钰下意识抬眸迎向她的目光,感激道:“老太太说的是!今儿有惊无险,是孙媳的福气!” 贾氏不曾被下毒害死,的确是甄钰的福气,否则,她的麻烦可是不小,连带计世宜都脱不了干系!谋害嫡母之人,岂能不叫天下人为之侧目?计老太太那一声叹息,正是因此有感而发,甄钰岂能听不出来?老太太是相信她的! 计老太太微微一笑,满意的点点头:“好了,你去忙吧!府中诸事,你看着安排便是!” “是,孙媳便不打扰老太太了!”甄钰屈膝福了福身,转而袅袅的去了。 计老太太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手中的佛珠一下一下的缓缓转动,神思漂浮的望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半响不曾说话。 “老太太······”吴妈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老太太如此神情了,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 “孙媳妇说的这事,你怎么看?”计老太太轻轻眨了眨眼皮子,扭头淡淡问道。 吴妈妈一怔,迟疑着干笑了笑:“这个老奴又不曾亲见,哪里知道呢……” 计老太太淡淡道:“她不像撒谎,她说的我信。”当时那么多人在场,甄钰纵然想撒谎也无法瞒得住。令计老太太惊讶的是她叙述的语气和措词竟是没有半分儿偏颇,一句句一字字平平和和,讲的就是事情本身,能够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 吴妈妈听计老太太这么说便也点点头,说道:“老太太说的也是,世子爷和世子夫人还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做这种授人以柄之事这嫁祸之人,胆子也太大了些!” 计老太太叹道:“人啊,总有欲望和野心,一旦被欲望蒙蔽了双眼,胆子自然就变大了,有什么做不出来!” 吴妈妈吃了一惊,变色道:“难道,难道是大少奶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吴妈妈唬得脸色发白下意识捂住嘴巴,“扑通”一声跪下道:“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计老太太盯了她一眼缓缓道:“起来吧!在我面前就算了这话传了出去,你的命可也就活到头了!” “是,老奴谢老太太仁慈……”吴妈妈心有余悸。 计老太太却是“嗤”的一声轻笑,淡淡说道:“大孙媳妇,她也不会这么蠢,干这种这么明显栽赃之事,这对她,也没有好处!” 侯府中都是人精,吴氏若是以为单凭这个就能将计世宜和甄钰打落下马那她也太天真了点!纵使贾氏死了,甄钰也只能说是招惹上一身麻烦处理起来费事些,但对她和计世宜的实力却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毕竟,这栽赃的痕迹太明显了些,他们夫妇没有任何的动机需要这么做! 而吴氏如此招惹他们却不能将他们一下子打落下马,吴氏就得好好掂量掂量是否承受得住他们的报复了!恐怕现在最担心害怕的就是吴氏了,担心甄钰和计世宜将这笔账算在她的头上! 吴妈妈听了计老太太这话确是瞠目结舌,半响也不能言语。不是世子夫人,不是吴氏,那,会是谁? 计老太太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淡淡一笑,说道:“二孙媳妇不是说了吗?她会将此事查清给大家一个交代,那咱们就等着吧!” 晚上计世宜回到畅和堂,也知晓了此事,甄钰的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气得不轻。 面对丈夫,甄钰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情绪,一整日受的委屈气恼忍不住爆发出来,对着计世宜抱怨不已,明明暗暗的指向吴氏。 计世宜只好笑着好言安抚,直到上床休息,才成功堵住了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计世宜还要进一步动作的时候,甄钰身子往旁边一挪,轻轻巧巧的避开了他,蹙眉道:“世宜,我没有心情,今儿不许你闹!” 计世宜低笑一声,顺势将她揽过来靠在自己结实健壮的胸膛上,低头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柔声笑道:“没心情便算了,不许再皱着眉头,何必为这不相干的事影响了自个心情?什么时候我的钰儿也变得这么傻了?” “不相干?”甄钰没好气道:“今儿这事可是发生在我手里,怎么不相干?” 计世宜浓眉挑了挑,手中把玩着她的秀发淡淡问道:“你打算怎么办?你不会真的认为这是大嫂做的吧?她想趁机浑水摸鱼的心思是有的,不过这事,呵呵,我相信不是她。” “正因为不是她,所以才麻烦!”甄钰将那只不知不觉摸到自己胸前的手打了开去,说道:“不是她,还能有谁这么恨我?” “焉知不是恨贾氏呢?”计世宜轻叹一笑,说道:“我觉得你心里已经有底了,钰儿,后宅的事就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做尽管去做。那一件大事,也快到到头了!我恐怕不能再时时刻刻顾着你,从明儿起,我会命计枫带领一批精锐侍卫守在侯府和畅和堂,有什么需要动武的,你直接找计枫。” 甄钰抬头望进他的眼睛里,轻轻点了点头,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她指缝中一点一点的溜走。 次日一早,计世宜便出去了。 甄钰梳洗完毕,用过早饭便有管事娘子们前来回事,众人听说夫人今日就要回来了,一个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少人眸光泛动跃跃欲试,显见是准备兴风作浪了! 甄钰心中记着,眼里只当做没看见,该怎么吩咐便怎么吩咐,管事娘子们一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甄钰每每提出质疑或者不同意见,她们嘴里总有一套巧妙-的说词下来回应,唐妈妈和甄钰的两名陪房妈妈、秋心等都看不下去,脸色甚是难看,望向众管事娘子的目光十分不善。甄钰神色亦十分不自然,勉强争执两句,十之八九最后却是勉勉强强的依从了管事娘子们。 这网撒出去,看来也该是时候收了,贾氏一回来,这些人肯能更加忍耐不住,再不收这网,任由发展下去没准便要坏事! 四天之后,管事娘子们再次回事时,甄钰突然变得凌厉,将这段时间以来掌控的各项证据一一列举,搬出府中规矩项项对应,该彻查的彻查,该清点的清点,该对账的对账,这一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众管事娘子们轰得目瞪口呆。 但凡经时历久的大户人家,虽然框框条条的规矩多如牛毛,十分讲究,可是一年年一天天下来,多的是心照不宣沉淀的陋习,哪里人人循规蹈矩、经得起查了?较起这个真来,阖府上下不会有一个干净的! 是以甄钰一行动之初便放下话来:底下人行动有误,皆是主管不力导致,因此只追究主管之责,与下头办事人等无干! 这一句话出来,下边众人无不大大松了口气,一开始还持观望态度,后来见甄钰是动真格的了,便也坐不住了,纷纷上赶着巴结,将平日里那些个作威作福的管事娘子们揭露了个透!更有个别心思活络的,想着这一批人倒下去,空出来的位置可不少,揭露起来越发的卖力。 事情闹得甚大,甄钰资历尚浅不敢独自做主,便禀到了计老太太那里,计老太太虽是长辈,但甄钰却是世子夫人,试探之下察觉甄钰态度坚决,她也不便驳她的回,便吩咐按规矩处置。 名正言顺的,甄钰几乎一次性将贾氏这些年来经营的人脉连根拔尽,那些个管事及其家人们,统统撵到了庄子上暂且看管起来。好在早有准备,对照计世宜先前提供的名单,以及这些日子自己的观察结果,很快将人又补了上来,对于一些空缺位置,甄钰又发下话去,暂时不补充人,谁兼职做了该份活计便领这一份月钱,又将府中上中下等奴仆按等级各自赏了一遍,众人心中无不欢喜,不过三天功夫,便将原本人心浮动的侯府重新安抚了下来。 贾氏的情况原本略好了些,闻知这些事之后,气得两眼发晕呼吸不畅,立刻又垮了下去,先前的治疗算是统统作废了! 江妈妈心中又痛又恼,偏偏这事是大奶奶的贴身丫头莲儿、玫儿无意中说漏了嘴的,江妈妈连教训她们都不方便,香草几个丫头虽然毕恭毕敬仍在贾氏身边伺候着,但江妈妈心中清清楚楚她们的心已是向着谁。rs 第408章 今非昔比,如今的侯府早就不是贾氏的天下了!江妈妈看得很开,也认命了,无人时对贾氏苦劝不已,可是贾氏哪里甘心?往常在木兰庵中尚可眼不见为净,如今回了侯府,真真切切的身处其间,那一份不甘和愤恨如同毒蛇一般时时刻刻啃噬着她的心,叫她如何放得下! 贾氏的脾气更加不好起来,经过胡院判的治疗,如今她虽仍不能动,可是嘴里已经能够含含糊糊的说些简单的话了,这一下子近身伺候的吴氏就倒了霉了! 从前贾氏口不能言,即便她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像要吃人,吴氏也可以故作不见当她是空气。 可是现在,吴氏没法将她当做空气,每日守在床前,耐着性子听贾氏含含糊糊的叫骂,憋着一肚子火还要低眉顺眼的柔声安抚她! 明明自己是没来由挨骂的那个,却还要安抚骂人的人,这世上还有天理吗?吴氏心中愤愤,却只能愤愤而已,不孝的帽子太重,她戴不起!° 甄钰反而万事不管,只是每每见了吴氏笑得亲切,让她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无须客气云云,将吴氏更是气恨得发狂。 然而吴氏没有想到,她的好运气很快就来了,事情在这一天出现了转机。 这一天,吴氏如往常一样在贾氏面前侍奉领骂,胸闷气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最后站立不稳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了下去。 醒来时,吴氏躺在自己卧室中的拔步床上,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异常,邵琬清在,甄钰在,连计老太太和江妈妈都在,每个人面上的神色都不一样,但都带着笑意。 吴氏这才知道:她有了身孕了! 一怔之下,吴氏面上的笑容顿时如花般绽放乌云般笼罩在心头的抑郁一扫而空! 这个孩子来的真是太对时候了!不但是她的儿子,也是她的救星啊! 她肚子里怀的是忠勇侯府嫡长孙,是个注定尚未出生便矜贵无比的孩子,母凭子贵她当然也不必再去照顾贾氏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粗心,”计老太太亲切的握着她的手拍了拍,眼角含嗔微笑道:“怀了身孕也不知道!今日可算是侥幸,若是万一有个差池,我们怎么跟世澜交代呢!” “让老太太操心了,是孙媳的不是!”吴氏唇边漾着笑乖巧柔顺的垂下眼眸。 “傻孩子,怎么说起这般生分的话来了!你好好儿的养好身子,给我们计家添个大胖孙子!别的就不用管了!”计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扭头含笑向甄钰道:“二孙媳妇,如今府中是你当家,这大孙媳妇的身子可就交托给你了!你和世宜,也要努力啊,争取早日为我们计家开枝散叶!” “老太太!”甄钰听到计老太太说什么“努力”的话顿时面上一热不禁垂下头去,略过这话笑着道:“大嫂有了身孕这是我们阖府的喜事,照顾大嫂母子平安这是孙媳份内之事不然,难不成还要劳烦老太太操心么?那可是不孝了!只是老太太您是知道的,孙媳妇对此事并无经验,只好劳烦嫂子身边的方妈妈多多操心了,需要什么药材、补品尽管去找我!只不知老太太可知府上有哪些妥当的妈妈婆子,还请老太太教孙媳妇,孙媳妇好安排过来伺候嫂子!” 甄钰说了一大通,言下之意甚是清楚明白:吴氏这一胎她是不会插手的,伺候的人也请老太太做主! 计老太太眉头微微蹙了蹙,也知甄钰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况且她手上每日里要处理的事务也多,也分不出精力来,于是想了想,笑道:“我那边的容妈妈、李妈妈倒是妥当,也有经验,回头我便叫她们过来吧!” 甄钰忙扭头命秋心记下又道:“可是记住了,这两位妈妈在嫂子这边,按照方妈妈同样的月例给一份,直到嫂子生产、她们离开为止。” 计老太太笑道:“她们在我那里已有份例,这倒是不必了!” 甄钰忙陪笑道:“论理是这样,可是,孙媳妇平日里没空,嫂子这边还有劳她们用心呢,这几个辛苦钱却是该给的,不然,孙媳妇心里可过意不去。这份银子,便从孙媳妇月例里出吧!” 吴氏听了心中得意,面上却笑着推辞客气不已,甄钰坚持如此,计老太太于是发了话,便就此定下来了。 “夫人那边——”贾氏的语气有些犹疑起来。 趁着她犹疑的功夫,甄钰不动声色的截断她的话:“嫂子有了身子,当然不便前去照顾夫人了,不如让邵姨娘去吧!邵姨娘聪明伶俐,有她在,江妈妈也可省些事!” 邵琬清听见甄钰将话头扯到自己身上,不由得心头火起。吴氏怀孕,众人众星捧月般的围绕恭维着,满屋子的欢声笑语,对待吴氏的态度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回想当初自己怀孕,冷冷清清,人不知鬼不觉的因被罚而流掉了;两下对比着,她心里已经呕了满腔的酸意,听见甄钰说要让她去照顾那害她失去孩子的贾氏,脸色顿时便摆了下来,不冷不热道:“这不好吧?世子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夫人哪里愿意看见我呢,我去了没来由的给她添堵!” 邵琬清这话一出来,众人脸色皆是不好看,计老太太盯着她冷冷道:“给她添堵?你是世澜的妾室,不说好好的伺候夫人,反而说出这等话来?这是你该说的吗?我看二孙媳妇的话就不错,等会儿你便跟江妈妈过去吧!好好的照顾好她!” 计老太太本来也不是很赞成让邵琬清去照顾贾氏,怪就怪邵琬清自己沉不住气说了这话。 邵琬清不敢跟计老太太顶撞,垂眸不情不愿的低声应“是”,凌厉的眼角余光向甄钰一扫。 一时大家陆续散去,甄钰又和吴氏说了几句话,交代了方妈妈几句,便也领着秋心等去了。 “夫人怎么还没怀上呢!这可奇了!”一回了畅和堂,秋朗瞅着甄钰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眼睛管不住的往甄钰身上溜去。世子爷有多疼爱世子夫人畅和堂的人都心知肚明,二人如此欢好甄钰尚未有孕也难怪秋朗要这么说了。 “秋朗!”甄钰不由得涨红了脸,睁眸瞪了秋朗一眼。 唐妈妈忙笑着上前扶住甄钰打圆场道:“咱们夫人才嫁过来多久呢,即便有了身孕这会子怕是也还查不出来,过些时候就好了!” 甄钰无语扶额·径直进了屋里。 晚间计世宜回来,二人就寝时,计世宜一言不发将她搂在怀中,大手按在她后脑上对着娇唇便是一个热烈而长绵的拥吻,将她吻得瘫软在他怀中差点儿喘不过气来才肯放过。 “你,你这人——越发霸道了!”甄钰柔若无骨的软靠在计世宜怀中,满面红晕的喘息着娇嗔着他。 “钰儿·”计世宜有力的胳膊收紧了紧,爱死了怀中这具软绵馨香的娇躯,他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低声道:“咱们将来也会有孩子的!” 计世宜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如果不是两人决定暂时不要孩子,如果不是甄钰身上佩戴着的香囊,他相信她腹中定是已有他和她的骨肉了。 眼前闪过吴氏那张脸上满是即为人母幸福喜悦的神色,同为女人·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何况,她是那么的爱着他的丈夫! “世宜·我知道。我,我相信你……”甄钰抬起水汪汪的杏目凝向计世宜,长而柔软的睫毛轻轻眨了眨,轻笑道:“所以,不要这么说。” “唔,”计世宜眉眼尽展笑意,低头又是一吻,在她耳畔甚是暧昧的喘息着道:“钰儿相信什么?相信为夫的能力吗?为夫也相信,三年抱俩不成问题!” “你——”甄钰吃了一惊,又好气又好笑摇着手咯咯低笑道:“你当我是母猪不成?我才不要三年抱俩呢!” 计世宜见她笑了心中一松·遂道:“钰儿说得极是,女人生孩子太多了也伤身子,所以咱们今后只要一儿一女就好!再说了,我可舍不得让我的钰儿常年挺着个大肚子,到时苦的还不是我自个——” 计世宜的声音含糊低沉了下去,将头埋在她柔软的发丝间·贪婪的嗅着独属于她的美好馨香。 温热的手掌悄然探入里衣,沿着她玲珑有致的曲线上下游走,抚摸着她每一寸柔软滑腻的肌肤。欲火在意乱情迷之间被点燃,甄钰忍不住轻轻颤栗娇呼出声,等她反应过来时,衣衫已被他褪去了大半。 “世宜,”她樱唇轻启,柔柔的低唤着,洁白如玉的双颊上慢慢的染上霞光似的红晕,眉梢眼角间渐渐漾满春意,水汪汪的杏眼流转着浓浓的情欲,双手情不自禁圈着他的脖子。 “嗯。”计世宜淡声应着,指尖穿透她柔软的发丝轻轻抚摸,温热的吻落在她脸颊、颈间肌肤,并一路下滑,来到她柔软的胸口,肆意亲吻挑逗着雪峰上嫣红绽放的红梅。 酥麻的感觉传遍身体每一寸神经,甄钰轻轻颤抖起来,小腹处骤然燃起一团火,瞬间燃遍四肢百骸,将她的神智烧得浑浑噩噩,身子软绵如水,只是扭动着娇躯往他身上磨蹭,嘴里发出呜呜的娇媚低吟和断断续续的喘息。 计世宜低笑着,腿上用力将她身子微微抬起,顺势扯去了她身上软薄的亵裤,修长的指尖滑入两腿之间,触手一片湿热。“不要!”甄钰心神一颤,不可抑制的嘤咛出声,身体下意识的弓起夹紧,本能的拒绝他进一步的试探。 “不要?不要什么?”计世宜低笑着,身下早已坚硬如铁,炙热难耐,闷哼一声翻身覆上娇躯,挺身进入她的身体,紧致的快感令两人不由自主的低呼出声。 “钰儿,钰儿!”计世宜沉重的喘息着,怀抱娇躯,一寸寸的进入,深浅不一的在她身体里撞击、冲刺,直至最后的巅峰。 次日起床,垂眸看到自己手臂上、胸前、身上印满的深深浅浅的吻痕,回想着昨儿晚上的疯狂和热烈,甄钰忍不住有点儿脸红心跳,虽然嫁过来尚不足两月·可是这床单更换的次数也太频繁了些,虽然只有自己人看到,她仍是有点儿心虚。 果然,莲子等进来伺候更衣洗漱时·目光落在那凌乱之极的床榻上,皆是会心一笑,挤眉弄眼的相互对视:世子爷这么疼世子夫人,想必要不了多久,世子夫人必定也会怀有身孕了的! 莲子她们脸上的表情中含的那意思实在太过明显,甄钰一眼便瞧了出来,心中不由苦笑·也不去理会。洗漱穿戴之后,一边用早饭一边随口问道:“今儿可有什么要紧事?” 秋心便将待办事宜的册子取了来给甄钰过目,甄钰看了几眼,略略吩咐了几句,只等着新上任的管事娘子们来请示再吩咐下去。 “世子夫人,方妈妈昨儿说了今儿早饭后过来拿大奶奶的安胎药,世子夫人您看——”唐妈妈上前轻声问道。 甄钰手中的筷子顿了顿,眉心微微的蹙了蹙。吴氏这一胎若是男孩便是忠勇侯府的嫡长孙·偏偏这爵位又落在计世宜身上,这就导致了她和计世宜与这孩子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她不想插任何一点儿手·偏生吴氏不知出于何种心理,非要纠缠上来。 人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她再拒绝那就是冷酷无情了! “唐妈妈,你带两个善识药材的妥当人,将安胎药抓了给嫂子那边送过去吧!”甄钰轻叹道,顿了顿又吩咐道:“老太太派过去的人应该是识得这些药材的,一样样的让她们亲自过目交接了!” “是,世子夫人放心吧,老奴会将此事办好的。”唐妈妈也知甄钰的为难,目光中有些神思和同情。 甄钰轻笑点头:“药材库的钥匙就暂时交给唐妈妈了·劳烦妈妈辛苦,好歹过了这几个月!” “哪里的话,这是老奴应当的!”唐妈妈温和的笑笑。 不料刚过五六天的光景,燕誉堂那边就出了事! 甄钰急匆匆的带人赶过去时,便看到丫鬟婆子们急惶惶的进出穿梭,屋子里传来吴氏痛苦隐忍的呻吟声·还夹杂着计老太太、江妈妈等人的安慰声。 甄钰心一紧,忙大步跨了进去,急道:“大嫂怎样了!” 吴氏在看到甄钰进来的一刹那,再也控制不住的呜咽低泣起来,泪水流了满脸,慌得莲儿手忙脚乱的忙忙替她擦拭泪水,口内哀哀的叫着“大奶奶,大奶奶!” “你来了,”计老太太好言抚慰了吴氏一阵,方扭头向甄钰叹气道:“你大嫂突然腹痛,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 计老太太面上显然是不高兴,对甄钰的态度也有些不冷不热,吴氏亦没有半句指责她的,只是默默的委屈流泪,这让甄钰连辩解都不知该如何辩解! 计老太太前几日才郑重的将吴氏交给她照顾,不想千小心万小心终究是出了差错。 “好好的大嫂怎么会腹痛呢”甄钰蹙了蹙眉,走到榻前瞧着吴氏,欲抬手去握吴氏的手。 “世子夫人!”方妈妈神经质的慌叫一声,下意识的挡在甄钰面前,陪笑着道:“大奶奶的情绪刚刚稳定了些。” 众人的神色不由得古怪了几分,悄悄打量着甄钰。方妈妈如此明显的做派,显然是将甄钰划入了头号危险分子。 甄钰抬起的手轻轻落下,勉强微笑道:“那就好,大嫂别着急,等会儿大夫来了一切自见分晓。” “借弟妹吉言……”吴氏泪光闪闪,向甄钰微微点了点头。 甄钰心中憋屈,面色微沉,冷冷睨着方妈妈、容妈妈等,问道:“今儿嫂子都吃了些什么?可去过哪里?有没有触碰了什么东西?有没有被吓着?还有嫂子屋里的熏香可是撤了?嫂子每日里穿的衣裳、铺盖帐幔等物,可都细细的检查过?” 方妈妈等面面相觑,瞟了计老太太一眼,见计老太太并未出言,便一一的回明了甄钰所问。依照她们说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世子夫人怎么也不问问安胎药呢!这可是大奶奶每日里都服用的呀!”邵琬清闲闲甩了甩帕子,不凉不淡的问道。 甄钰睨了她一眼,眸中神色更冷了两分:“安胎药是我院子里的唐妈妈每日亲手准备的,这些日子来都不曾有问题,邵姨娘这话是不是说的有点儿唐突了?” “那可不一定!凡事都会有万一,万一世子夫人偶有疏忽呢?”邵琬清依旧笑着·眼角微微挑了挑。 那“偶有疏忽”四个字她咬得格外的重,含讥带讽之意十分明显。讽刺甄钰有意借“疏忽”的借口大做文章。 甄钰皱皱眉,瞥了计老太太和吴氏一眼,扭身吩咐:“去将今日煎熬的安胎药药渣拿来!” 这是方妈妈每日里最看紧的活计·那熬安胎药的小厨房除了她谁也不许进出,她一离开都会上锁,便是药渣旁人也拿不去,闻言便亲自去取了来。 确认了这药渣并无他人动过,甄钰当着众人的面,命唐妈妈将安胎药的方子取了来——这方子是经过计老太太过目的,将药渣中的成分与单子上一一对应·并无不妥,甄钰似笑非笑瞟向邵琬清道:“邵姨娘果然忠心耿耿,对嫂子的关心无微不至,等太医过来确认嫂子无恙之后,该好好的赏一回才对!” 邵琬清面色不快,低哼一声扭过头去。 计老太太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亦皱着眉道:“这才几天的功夫就阄出了这样的事,我看你们几个这一大把年纪真是白活了!往后更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小心些·大奶奶肚子里的,可是我们计府的嫡长孙!这趟差事办好了,重重有赏·若是办砸了,这几辈子的老脸可就顾不上了——你们都听明白了?” 方妈妈、容妈妈、李妈妈敛声屏息,连忙垂首应是。 吴氏忍不住又呻吟了两声,紧蹙的眉头显得楚楚可怜,计老太太心一紧,连忙握住她微凉的手好言安慰。 方妈妈亦上前陪笑道:“大奶奶放松心情,不要着急,等太医来了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邵琬清突然指着一旁圆桌上放置的一碟子糕点惊叫道:“这糕点可是今日大厨房做的葛粉三黄糕?” 容妈妈闻言便点头道:“不错,这是早上唐妈妈送过来的,这糕点老奴亲自看过、尝过·并没有什么问题!” 邵琬清“嗤”的冷笑:“大奶奶可是尝了?” 方妈妈点点头:“大奶奶看这颜色鲜嫩,香味清淡,尝了一块多。 “老太太,您可要为大奶奶做主呀!”邵琬清闻言提起罗裙向计老太太跪了下去,说道:“老太太有所不知,这三黄糕用了黄精和黄机子·这两样东西和那安胎药中的苎麻根相冲会有大害,这分明是有人要害大奶奶腹中的胎儿!” 邵琬清话音一落,众人无不变色,吴氏苍白的手捂在小腹上,忍不住又蹙眉呻吟了起来。 计老太太也变了脸色,说道:“你所言当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虽然不待见邵琬清,可是此刻却也有两分相信了。 “自然当真!”邵琬清忙说道:“这个法子旁人难知,婢妾家乡那边确是有此忌讳的,故而婢妾知晓!” 计老太太不由得望向甄钰。 甄钰心中一凉,面沉如霜向唐妈妈冷喝道:“大奶奶这儿的饮食自有几位妈妈和她的贴身丫鬟们做主,你为何自作主张送糕点过来?” 这吃进嘴的东西最难说得清楚,甄钰从不曾命人给吴氏送过吃食。 唐妈妈双脚一软跪了下去,苍白着脸色嘴唇哆嗦了半天,竟然涩然颤声道:“是,是世子夫人您今儿尝了这糕点说好,特意吩咐老奴给大奶奶送来的呀!” “你说什么?”甄钰浑身冰凉,一下子愣住了。 唐妈妈是甄钰带来的陪嫁,她的手艺极好,一直管着甄钰的吃食膳点,她是甄钰最信任的人。不然,甄钰也不会让她管着药材库替吴氏打点安胎药了。可是偏偏,这话却是从她嘴里说了出来!rs 第409章 “老奴不想死……”唐妈妈惨白着脸色又低低的涩然说了一句,惊惧不安的眸子因惊惧而完全失了神,灰败的瞪着前方,只一句话,解释了全部。 甄钰这杀人于无形的法子想得极巧妙,若不是邵琬清无意中指证出来,便是太医来了也未必查得到,便是方妈妈等想破头也想不出来问题在哪里!糕点没有问题,安胎药也没有问题,谁会那般细心的去想其中两种成分混在一起却是毒药?世间相生相克之物不计其数,没有谁能够对此了解得淋漓透彻!况且,凭甄钰如今的地位,便是收买了太医也不见得不可能。 如今事情败露,唐妈妈将她供出来,只是不想死。再大的忠心也不如自己的命来的更重要,唐妈妈此时倒戈,于情于理亦说得过去! “唐妈妈,你休要血口喷人!”震惊之余,秋朗忍不住忍不住扬眉低喝。 “住口!”计老太太面色冰冷睨向秋朗,抿着唇半响不语,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众人皆知她是动了真怒。 “二孙媳妇,你有何话可说?”计老太太冷冷盯着甄钰,握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 “我——”甄钰嘴唇动了动,才发现自己竟是辩无可辩。 “唐妈妈,你为何要冤枉我?”甄钰猛的扭头望向唐妈妈,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唐妈妈跪在地上,头垂的低低的,木了片刻嚅嚅道:“老奴……老奴不敢!” “二孙媳妇,看来你是无话可说了?”计老太太心中的失望无以言喻,无力的长叹一声,在她看来,近些日子以来发生这么多事最根本的原因无疑便是忠勇侯这个爵位!计世宜虽然被封为世子,可是如果吴氏生下了嫡长子,长房未必没有机会将爵位重新夺回去——这本来就是长房嫡子的! 甄钰坐不住出此下策,实在叫人既恨又失望! “唐妈**意思,是我要害大嫂腹中的孩子?”甄钰转眼盯着唐妈妈,脸色微微发白。 邵琬清倒是学乖了,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戏一言不发。 唐妈妈不说话。 “我问你,是不是?是我吩咐你这么做的?你回答我!”甄钰的声音蓦地凌厉起来。 唐妈妈身子一震,声音虽然低却是斩钉截铁,她说:“是。” “你——”床上的吴氏心头蓦地一凉,目光扫过甄钰,不由得呜咽低泣道:“你,你好狠的心肠,我如今早已碍不着你什么了,你为何还要这么害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这么容不下我们吗!” 吴氏悲从中来,扬起满脸的泪痕哭道:“老太太,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计老太太冷着脸一言不发,只是用力握了握吴氏的手。她在等,等着看甄钰会如何回答。 甄钰微微苦笑,仍是盯着唐妈妈,一字字道:“妈**意思,是我有心谋害大嫂腹中之子,妈妈再说一次。” “还有什么好说的!”邵琬清见甄钰一直纠缠不休便也忍耐不住,越众上前两步,斜睨着她讥诮道:“唐妈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世子夫人却仍是反复的逼问这话,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是要威胁唐妈妈改口不成!哼,有老太太在这里,你可是休想!唐妈妈,你尽管实话实说,老太太一定会护你性命的!” 唐妈妈微微抬头瞧了甄钰一眼,而后又痛苦的垂下了头,她已经无需再说,面上的表情神情已经很好的表达了内心的矛盾——出卖了主子,她很愧疚!可是,事情已经暴露,她,不想死! “邵姨娘今儿的话似乎有点儿多了!”甄钰袖子一拂,突然上前俯身出手勾住唐妈**下巴抬了起来,意味深长的轻轻笑道:“我今儿才发现,唐妈妈和邵姨长得倒是有两分相似呢!” “你胡说什么!”邵琬清面色大变,唐妈妈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偏头脱离了甄钰的手又低垂了下去。 计老太太及众人俱是一怔,有些莫名其妙的望向甄钰,计老太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心头大震,瞪着唐妈妈厉声喝道:“唐妈妈把头抬起来!听见没有!” 甄钰冷笑,缓缓说道:“邵姨娘和唐妈妈且不必着急,要不要滴血认亲啊?这可方便的紧呢!” 众人不觉抽气低呼出声:唐妈妈和邵姨娘,难不成竟是——母女? 唐妈妈凄然一笑,抬头扫视一眼,涩然道:“不错,清儿是我的女儿,滴血认亲——不必了!” “你,你——”邵姨娘脸色发白,身子轻轻的抖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众人一下子都震住了,望望邵姨娘,再望望唐妈妈,又望望甄钰,只觉得一团乱麻。 “即便如此这又能说明什么?世子夫人,你休要混淆视听!老太太是不会这么轻易被你蒙蔽过去的!”邵姨娘尖声叫道。 “放肆!”计老太太面色一沉,冷声喝道:“给我跪下!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对世子夫人大呼小叫?” 稍微老成点的人此时都已明白了大半,唐妈妈是邵姨娘的母亲,她心里向着谁那还用问吗?吴氏肚子里的孩子,甄钰忌惮不喜,邵琬清怕是更不喜!在这件事上,邵琬清的嫌疑不比甄钰的少! 甄钰静静道:“唐妈妈,那日在木兰庵我便怀疑了你,回府之后便让人暗中监视着你,至于你私底下见过谁,说过什么话,还用得着我一句句的说出来吗?我自认对你不薄,没想到你竟如此陷害我。” 唐妈妈微微抬头,愧疚的目光在触到甄钰的时候又缩了回去,她也不想的,可是,清儿是她的女儿啊!她亏欠她太多,本以为这辈子也无法再遇上,不料山水轮回转,在这忠勇侯府母女二人竟然重逢!女儿向她诉苦,向她哭诉,她的心疼得针扎似的,她怎么忍心拒绝她的请求?如果要下地狱,就让她一个人下吧! “你胡说!”邵姨娘尖声叫道:“不错,唐妈妈是我的亲娘,我,我,她是你身边的老妈子,我不愿意同她公开相认,只在私底下偶有来往,这有什么错?在这件事上是我欺瞒了老太太和众人,老太太要责罚我心甘情愿认了,可这也不能抹掉你谋害大*奶腹中孩儿的事实!” “你搞错了,”甄钰淡淡说道:“还是让方妈妈给你说吧!” 方妈妈便福了福身,上前说道:“前些日子世子夫人吩咐过,但凡唐妈妈送来的安胎药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只管放在一旁不许动,世子夫人另外派人送妥当的来。这葛粉糕大*奶并不曾食用,食用的是粟米白糖糕。”方妈妈是吴氏身边的心腹,最想吴氏平安产子的就是她,甄钰私下里找她,分析其中利害,方妈妈自然愿意帮她一把。 唐妈妈脸色“唰”的变得惨白,对照她先前那一番话,其间是谁有心动手脚已清清楚楚。 “可是,可是为何我肚子会疼?”吴氏松一口气的同时不禁怔怔。 方妈妈忙道:“大*奶您今儿早上不留神脚下滑了一下,想必是吓着了,都是老奴该死,老奴在一旁又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大*奶您心里一紧张,才会觉得肚子疼。这是世子夫人吩咐的,还请大*奶恕罪。” 甄钰瞟了唐妈妈一眼便道:“昨儿秋心告诉我,唐妈妈悄悄去见了邵姨娘,今儿又背着我送糕点过来,我便猜着其中定有蹊跷,故而与方妈妈通了气,令她设法请嫂子演一出戏,谁知这么巧,嫂子刚好脚下滑着了。” 方妈妈与吴氏相视一眼,吴氏朝方妈妈理解的点了点头。方妈妈不告诉她自有理由,邵琬清是计世澜的小妾,吴氏是正室,方妈妈若是告诉了她,难免会给人留下正室夫人设计小妾不能容忍的印象,方妈妈不说,这是为她好。 吴氏这才想起,她嚷着肚子疼惨叫的时候,方妈妈不停的在旁边安慰,让她紧张的心里安定不少。原来方妈妈早就知道了不过是虚惊一场! “木兰庵那事,也是你们闹腾的?”计老太太眸中寒光乍现,锐利如剑刺向邵姨娘和唐妈妈。 邵姨娘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身上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她只是想将这两个碍眼的女人扫除掉,不想临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一切都是老奴的主意,邵姨娘并不知情,是老奴爱女心切,只想为女儿筹谋算计,老奴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请老太太、世子夫人、大*奶降罪!”唐妈妈面色惨白,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眷恋温柔的目光扫过邵姨娘,两滴浑浊的泪水自眼角滑落。 计老太太冷冰冰哼道:“你这恶妇死有余辜!二孙媳妇,这是你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吧!至于你,”计老太太满脸厌恶的望向邵姨娘,冷声道:“你身为人家子女,即便此事与你无关也是因你而起,来人,给我即刻送木兰庵去,这辈子都不许离开一步!” 邵姨娘默认了唐妈**话,计老太太也无可奈何。rs 第410章 “老太太,婢妾冤枉啊!”邵姨娘又惊又慌大叫了起来,住的磕头求情。 计老太太震惊极了,意味深长的瞟了唐妈妈一眼,嫌恶万分的挥手道:“还不给我拖下去!休要吵到大奶奶休养!” 众人望向邵姨娘的目光无不鄙视不屑,真是没想到啊,她竟无耻到这种地步,为了自己连亲生母亲都不顾了,任由亲生母亲抗下所有的罪责,反而有口大呼“冤枉!”她当旁人都是傻子吗?如果这里头没有她的主意,唐妈妈有什么必要做出这种一石二鸟、挑拨离间之事? “是,老太太!”吴妈妈答应一声,吩咐小丫头出去叫人,不多时进来两名健壮的仆妇,将邵姨娘拖了出去。 唐妈妈苍白的唇颤了颤,伏地痛哭不已。 “将她带回畅和堂。”甄钰瞟了唐妈妈一眼亦道。 秋朗答应一声,叫了小丫鬟拉起唐妈妈,亲自押着回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计老太太瞧瞧吴氏,又瞧瞧甄钰,叹道:“二孙媳妇你这么做太冒险了些,下次可要想周全了!” 甄钰忙跪下垂首道:“是孙媳的不是,请老太太恕罪!” 她不这么做,怎能逼得唐妈妈一下子供认不讳?木兰庵中之事便越发难得澄清。 “起来吧!我也知你的难处!”计老太太抬抬手,悠悠叹道:“给你大嫂陪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倒是没想到啊,咱们府上竟如此热阄!那邵姨娘就此走了也好,将来总可得清净了!” 甄钰恭顺起身,向吴氏陪了不是,吴氏虽然受了一场虚惊,可因此将邵姨娘成功赶了出去,心中自是大畅,哪里还跟甄钰计较?忙笑着命人扶起了她。她这会子已盘算着自己身怀有孕·该怎么提拔两个老实好掌控的丫头做通房丫头,邵姨娘这种事将来断断不许再发生! “太医呢?怎么还没来?”计老太太忍不住向外头张望。 吴氏便陪笑道:“今儿又劳烦老太太了,既是虚惊一场,太医来不来都一样·老太太想必也累了,请老太太回去歇着吧,孙媳这儿已无妨了!” “这话胡闹!到底是受了惊,该让太医诊断诊断我老婆子才会放心!”计老太太嗔着吴氏。 甄钰忙笑道:“太医该是来了好一会儿了,该是在前厅候着呢,容妈妈快去领人进来吧!老太太说得对,还是让太医看一看的好!” 吴氏感激向甄钰一笑·点了点头,任由方妈妈扶着躺下。经此一事,她和甄钰之间的关系倒是一下子增进了许多。 待太医看过,确定无事,计老太太和甄钰方一同离开了燕誉堂,甄钰送了送老太太,便回自己的畅和堂,处理唐妈妈的事情。 唐妈妈一直跪在廊下·两名小丫头在一旁守着,见甄钰来了,忙上前行礼。 “将唐妈妈带进来。”甄钰目光一扫·径自进了屋里。 唐妈妈跪得双腿发僵,全凭两名小丫头一左一右架着方勉强迈步进了屋里,“扑通”一下又跪在甄钰的面前,叫了声“姑娘!”忍不住呜咽起来,泪水簌簌而下。 甄钰屏退众人,只留下秋心秋朗,凝着唐妈妈,半响没有做声。这是郑宝儿的舅母啊,回想前程往事,甄钰一时感慨万千!亦不觉苦笑:她和邵家的人还真是有缘·身边就有这么一个,今日方显露真实身份! “老奴对不起姑娘,姑娘要怎么责罚老奴都不会有半句怨言!老奴只求求姑娘,饶了邵姨娘吧!她,她也很苦!”提起邵姨娘,唐妈妈只觉得心如刀绞。 “你还好意思求情!”秋朗忍不住火大道:“邵琬清那小贱人一肚子坏水·你是她娘又怎样?出了事她还不是把你撇得干干净净?这种女儿不要也罢!倒是咱们姑娘,这些年来哪一点儿亏待了你,你竟下得了这般狠心谋算姑娘!” 提起这事,秋朗便忍不住满肚子的气,语气也生硬了起来,两道英气勃勃的秀眉高高的挑起。 唐妈妈只是流泪俯首,一言不发。她亏欠了女儿太多,她也对不起甄钰,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怎么会离开她的?”甄钰静静的问道。郑宝儿和娘亲当初跟着邵有德回去的时候,唐侬便已经不在邵家了。 唐妈妈怔了怔,轻轻拭了拭面上泪痕凄然苦笑道:“老奴的丈夫不成器,整日价的沉迷赌博,每次输了钱回到家便对老奴拳打脚踢,老奴常常被他打得下不了床,浑身是伤。后来,老奴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日子,便一个人逃离了那个家,那时候,清儿她才只有十岁—都是老奴的错,都是老奴的错!奴不配为人母亲,是老奴亏欠她太多!老奴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看见她了,谁知道——”唐妈妈泣不成声,双手捧着脸哭得浑身颤抖,泪水透过指缝不住的往下流淌。 秋朗张了张嘴,忍不住望向甄钰。说起来,唐妈妈也是个可怜 秋心猛然想起前事,说道:“难怪,那天在街上看到邵有德,邵有德多半也是看见了你,失态之下朝咱们这边横冲过来这才撞到了马车,是不是?” 唐妈妈点点头哽咽道:“是,那日老奴的确看见了他,他也发现了老奴!老奴也没想到,他竟这么就被撞死了。”说起这个丈夫,唐妈妈的语气里没有半点的夫妻之情,有的只是侥幸逃过一劫的庆幸和心有余悸。 甄钰轻叹一声,半响说道:“你走吧,离开侯府,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有木兰庵你不能去。你若是答应,我便放你走。” 唐妈妈吃惊的抬起头,不可思议的望向甄钰:“姑娘您——您就这么让我走?” “是,”甄钰点点头道:“你也是个可怜人,我不想为难你!赶你出府,这是最轻的惩罚了。你是知道的,我不可能再将你留在畅和堂,你若是不想走,便去庄子上呆着!” “老奴谢姑娘大恩大德!姑娘大恩老奴来生再报!”唐妈妈郑重的磕了三个头,伏首道:“姑娘保重,老奴不能再伺候姑娘了!老奴,这就离开侯府!” 甄钰点点头,吩咐秋心:“带唐妈妈下去收拾东西,这就送她出府去吧!” 忠勇侯府中发生着一系列的事情不得太平这段时间,朝堂上也暗波汹涌,风起云动。 不知从哪里悄悄的传起一个消息:失踪了二十年的前太医院院判即将上京,就要出现了!与他同行的,还有宋家唯一的男丁宋祁明。 传言中,老胡院判手中持有前西南军统领计秉华被害致死的铁证,而宋祁明的手中也握有当年西北一战宋家被冤的证据。 二人流落江湖无意中碰到,相依为命生活了多年,如今打算重回上京,在圣上面前讨个公道! 此消息犹如一阵迅猛的大风在上京城中刮起,所过之处带起个个漩涡,搅得无数人惶惶不可终日。 甄夫人得此消息哪里能够坐得住?与甄老爷商量之后立刻派遣府中人手出京寻找,并守住各出京要道打听他二人行踪。并且,还请了计世宜帮忙。 这是夫人娘家的大事,计世宜疼爱娇妻入骨,当然不会置之不理,于是也派了一队心腹亲兵出京寻觅。 这件事对夏见泽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契机,他自然也不会放弃,出京的人马中,便又多了定郡王府一班。 简氏、辛府及太子府得到消息各自惊惶不安。当年太子年幼,这事实际上是简氏与皇后牵头,辛府、贾府等一干党羽共同策划。本以为那老胡院判已经死了,谁知道事隔二十年突然之间又冒出了消息,还有宋祁明,在西北的时候明明被下了慢性毒药,按理说活不过二十岁才对,谁知,他也还活着! 简氏等本来还有两分怀疑消息的真假,可是,如果宋祁明跟老胡院判在一起,那么这消息便又可信了几分。以老胡院判的医术,将宋祁明治愈并非无此可能。 又想到在计秉华去世之后得到消息他曾留下某些证据,可是却百般寻找不着,简氏等越发认定,那些证据十之七八是在老胡院判的手中。毕竟计秉华临死之前,他是最后一个接触他的,而计秉华死亡的原因,也瞒不过他这个贴身诊断的太医! 至于宋祁明手中关于宋氏被冤的证据,简氏等却有些不敢确定起来,当初这事做得很干净,按理说不会留下什么尾巴才是。然而凡事无绝对,谁又敢肯定没有疏忽呢? 几个人商量讨论的结果就是:老胡院判和宋祁明绝对不能活着进京,绝对不能活着出现在御前!否则,便是他们的末日。 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几个人神情俱是凝重,眉头紧紧的锁起。 京畿周围县区城镇以及上京各处通道,突然之间变得热闹起来······ 除了早就见过老胡院判和宋祁明的计侯爷和计世宜和甄钰,谁也不曾料到,这是皇帝故意布下引蛇出洞的一个局!目的就是将简家极其心腹党羽彻底的钓出来!rs 第411章 一步步皆在皇帝的算计之中,当简氏一派拿住了老胡院判和宋祁明洋洋得意欲杀人灭口之际,御林军从天而降,熊熊火光之间,将所有人等包围擒拿,人赃俱获。 胡院判手中自有铁证如山,而宋祁明手里所谓的“证据”却只是引人入局子虚乌有的东西,反而引得简家人自己承认了出来,真相终大白于天下。 简氏一族极其党羽以谋害朝中大将名义锒铛入狱,抄家灭族指日可待,朝堂中眼见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人人皆知:皇帝这是要改立太子了! 谋算千日,一朝败露,皇后惊怒之极,钗环装饰全去,一袭素衣跪在乾清宫门口恳求帝心恕罪。此时,太子早已被勒令闭门读书,御林军层层包围监视东宫,不许进,不许出。 忠勇侯府中,计老太太得知昔年长子身亡真相,惨叫一声当即便晕了过去,醒转之后,默默垂泪不语。 计侯爷再无人情可讲,一纸休书将贾氏休弃出门,江妈妈苦求不得,淌眼抹泪替贾氏收拾了东西,与她一起乘着破旧的马车离开了侯府。贾氏生不如死,眼珠子直愣愣的半响也不动一下,任由江妈妈摆布,在活了半年之后,悄然而逝。江妈妈凄凄凉凉将之葬入乱坟岗子,磕头痛撒了几把泪,默默离开上京,回归故里——此是后话。 简氏一族被下狱之后,计府中的氛围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人人心知肚明已到了最后的时刻,剩下的只有等待。 这些日子以来,甄钰格外仔细交代秋心、秋朗、周妈妈和计枫等人务必小心再小心,在这关键的时刻里,她不能给计世宜添一丝一毫的乱。 这日半夜刚刚入睡不多久,帘帐外突然响起秋心焦急的低唤声,甄钰一下子惊醒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摸身旁,如昨夜一样空无一物·她的心中不由得微微有些惆怅。 这些日子以来,计世宜早出晚归,两人难得说上几句话,有的时候还彻夜不归·比如这次,他已经有三天三夜不曾回家了,只每日派了身边小厮回来稍一声口信。 “出了什么事?”甄钰披衣下床,低声问道。 秋心忙掀起帘幔进来,将蜡烛剔亮了些,上前忙道:“是燕誉堂那边,大奶奶不好了·底下见了红!方妈妈忙忙的过来,急得直抹泪,求世子夫人派人去请太医呢!” 甄钰吃了一惊,孕妇见了红,这可不是小事,忙道:“快通知夏管家,让夏管家立刻派人去请太医!你叫人先去燕誉堂稳住,我这就过去!”计世澜因为跟太子牵连太深·已经被计侯爷软禁在家庙中,燕誉堂此时并无主事之人。 秋心连忙答应,正转身欲走又回来说道:“世子夫人·前几日顺天府刚刚颁布告示,这段时间过了亥时中刻除非有特别通行的令牌否则不许在外头走动,违者格杀勿论,世子夫人忘了不成?” 甄钰一拍脑袋,连忙道:“那就叫计枫领着人去,快些儿!”计府中,只有计枫有那特别通行的令牌。 秋心点头应声自去吩咐,莲子等早已进来,替甄钰穿戴整齐,一同簇拥着往燕誉堂过去。 刚走到门外·便听到吴氏的惨叫,在这沉沉的夜色中听来格外的 “嫂子!如何了!”甄钰忙忙上前,莲儿、玫儿等往旁边让了让。 “弟妹!弟妹!”吴氏脸色惨白,满头满脸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惊惶的神色在见到甄钰的时候有两三分的缓和,她紧紧攥住甄钰的手吃力的一字字喘着道:“弟妹·弟妹,救我,求求你,求我的孩子……” “嫂子别急,不会有事的!太医马上就来!”甄钰手腕被她尖利的指甲刺得几乎滴出血来,却不敢将手拿回。 “怎么这么多人堵在这儿?大奶奶怎经得你们吵?”甄钰瞧了瞧这一屋子乌压压的人头不禁蹙眉,沉声吩咐道:“方妈妈,你们三四个留下来安安静静的伺候着便是,其余人等通通回房去,别这这儿碍事!” “是,世子夫人!”方妈妈答应一声,将人都遣了离开,只自己和容妈妈、莲儿、玫儿留下,甄钰亦命跟自己来的丫鬟婆子们到外头等候,只留了秋心、秋朗在侧。 吴氏的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了些,突然外头又闹了起来,莲子等惊慌失措奔进来道:“世子夫人,不好了,静宜园、东花园好几处突然起火了!” 众人面色大变,甄钰更是浑身冰凉,沉声道:“快叫人救火,开二门通知夏管家,请他做主!”救火光靠二门内的丫鬟婆子和几个留平头的小厮哪里管用?偏偏计侯爷和计世宜今晚都不在府中,连个主持大局的人也无。 “是,世子夫人!”莲子忙答应一声,领着个媳妇忙忙去了。周妈妈等亦忙领了命先去顶着,顺带四处查看一番。 “嫂子,你且安心等候,方妈妈,这儿有劳你了,我得去静宜园那边瞧瞧去!”静宜园是计老太太的院子,谁也不能大过她去。 吴氏忍着一阵一阵的腹痛,额上、脸上不住的滚落密密的汗水,疼得一张惨白的脸扭曲得不成了样。可她再恐慌再害怕也不敢不顾计老太太,忙点头忍痛道:“弟妹快去吧,老太太要紧!我,我这里——没事!” “嫂子安心!”甄钰只好随口安慰一句,领着秋心、秋朗急匆匆的去了。 “世子夫人,让桂圆回去传侍卫们跟着咱们再过去吧!”秋心心里颇为不安。 甄钰说道:“已经有侍卫赶过去救火了,还等什么呢!有你们陪着已经够了!”她明白秋心的意思,秋心是想让在燕誉堂再等一等,将畅和堂计世宜留下的侍卫唤过一些来护着她再去静宜园那边,可是,如何还等得及?况且畅和堂那边也无人可调了!方才她已经吩咐莲子,命侍卫们一半赶往静宜园救火,剩下的人中一半留下看守畅和堂,另一半去协助救园中其余各处的火。 不料才刚走了没多远,经过一片黝黑的竹林中·一阵风过突然将灯笼吹灭,有暗器破空而来。 丫鬟婆子们惊慌失措跌跌撞撞的惊叫起来,秋心连忙喝住,灯笼重新点亮·众人才发现:甄钰不见了! 秋心大惊,去看那地上的暗器,却是一粒粒拇指大小的石子,她变色吩咐道:“看来对方并不打算伤害世子夫人的性命,咱们四下快找!秋朗,快去告诉万管家,想法子通知侯爷和世子爷命侍们守住侯府,别让人趁乱挟持了世子妃!” 秋朗忙忙去了,余下丫鬟婆子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站在当地瑟瑟发抖不敢动,放眼看去,好几处火光冲天,隐隐可听见救火人群纷杂喧嚣的叫喊声与脚步声。 “还愣着做什么找不到世子夫人,你们都得死!”秋心没好气厉喝一声,这才惊醒了众人抖抖索索的散开叫喊寻找。 秋心的心突突直跳,一点一点的往深里沉下去,从吴氏腹痛开始,到后来的各处失火,这就是一个阴谋,可惜,即便是阴谋,甄钰也不得不去面对。难道她能不管吴氏吗?能不管计老太太吗? 这等时候仍不忘记算计甄钰一把的,想必除了计世澜再无旁人,而计世澜的目标自然是甄钰后边的计世宜。他真是疯狂了,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太子大势已去,难不成还要做困兽之斗? 甄钰艰难的咳了两声,悠悠醒转,眨了眨眼睛,缓缓适应眼前的昏暗目光扫过眼前四位身着夜行衣、神情冷漠的男子,最后落在一人脸上,定定道:“是你。” 邵姨娘嫣然一笑,优雅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一袭紧身黑衣将她曼妙的身材衬托得恰到好处。 “不错,是我,世子夫人,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吧?”邵姨娘的语气甚是悠闲得意,眸光浅转,柔媚低笑道:“等会儿,就带你离开侯府,我可真是期待啊,你说,咱们世子爷是选择自己的主子呢还是夫人,哈哈,哈哈哈!” 甄钰目光轻轻一转,便发现此刻是置身与祠堂之中,邵琬清倒是越来越聪明了,懂得找这么一个隐蔽地方。 “没想到,大哥还蛮信任你,恭喜邵姨娘了。”甄钰微微一笑,闲闲的坐在地上,不挣扎,也不哭阄。能够在侯府闹出这么大的手笔,没有内应绝无可能,凭邵琬清,哪里培养得出什么得用之人?只有计世澜才有这个资本和手笔!自己费尽心机拔掉了贾氏众多心腹,看来这漏网之鱼仍是不少呵。 她最担心的就是有朝一日会发生这种事,不料果真发生了。 邵姨娘神色微变,冷冷哼了一声,忽而又娇媚一笑,腻声道:“那是因为我们都想你死!”邵琬清说毕不再理会甄钰,转而向身边的黑衣人冷声道:“去看看,老何怎么还不过来?” 那黑衣人显见不太熟悉府中道路,低声问了两句,邵琬清便指着方向跟他说了,甄钰暗暗的都瞧在眼里,心中了然:难怪计世澜会让她跟着。 “我知道你聪明,不过,今儿这事你就别再自作聪明了!这会子计府中乱作一团,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的,甄钰,你也有今天!”邵琬清咬牙切齿,脑子一热忍不住打了甄钰一个耳光,正欲再打时,被一名黑衣人冷冷一睨,不由自主低哼一声缩回了手。 不多会儿,那离去的黑衣人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人,走近了看,不是老何,却是丁睿。 “丁——丁驸马,怎么是你?”邵姨娘硬生生将那个“郎”字咽了下去,望着丁睿的目光却有些灼灼发亮,心中更是暗自得意:这个男人心里果然是有她的啊,竟然跑到这里来找她! “老何被唤去救火了,恰好看到丁驸马,丁驸马说他可以带咱们出去。”黑衣男子淡漠的说道。 “驸马爷怎么会在这?”看似头领的一人冷声发问。 “太子爷就知道你们轻敌了,特意叫我候着呢!快跟我来,不然等会儿计世宜回来就走不了了!”丁睿不屑的嗤了口气,架子摆得十足。 老胡院判和宋祁明一事,简氏等人一致决定不能冒险,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独有太子爷的心腹丁驸马力排众议,分析说这十有八九是个圈套,劝大家稍安勿躁,简氏等人哪里听得进去?反而甚怒觉得丁驸马分明就是胆小怕事,好好的将他讥讽斥责了一番。如今太子方知丁驸马是对的,心底懊恼万分,痛恨自己当初没有尽全力拦住外公舅舅等人,以至于落到今天的田地,对丁驸马的信任与日俱增,将好些暗处的势力都交给了丁驸马。 因此丁睿面对这几个计世澜的私兵,自然有骄傲得瑟的资本。 那四人心中不服,可是见邵姨娘一副万分信任的模样,又想起来时计世澜吩咐的话,便也不再拒绝,将甄钰捆着堵了嘴,用黑布袋套住扛着跟在丁睿身后。 丁睿领着他们悄悄出了祠堂,借着夜色和重重花丛灌木遮掩轻轻的疾行在园中小径上往西北角方向走去。 “那边,是静宜园的方向?”邵姨娘低低出声。 丁睿脚下不停,点头说道:“静宜园后边有个小花园从那儿翻墙过去,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有一处角门直通外头,等会儿会有人制造混乱,咱们趁乱出去,往前直走穿过对面的巷子,有马车在拐弯处等候。” 四个黑衣人相视一眼,心头略定,随着丁睿往前走。邵琬清更是连连称是,大赞不已。 不料,刚刚来到静宜园那处小花园墙根下黑衣人将甄钰放下,一人纵身跃上墙头照例例行检查,其余三人下意识四下张望周围环境,全然不料利箭破空而来,惨叫之声迭起,那四名黑衣人尽数应声栽倒。 甄钰有一刹那的恍惚怔忪下一刻,便听到邵姨娘尖叫一声,脖子一凉,似有金钗对刺。 “别过来!”头顶凄厉响着的,是邵姨娘的声音。 “邵琬清!”熊熊火光之下,计世宜岿然而立,剑眉紧蹙,面沉如霜,冷冷的瞪着手持金钗抵在甄钰脖颈间的邵琬清。 甄钰口不能言,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凝向计世宜,眼底满是温润的情愫。他终是赶来了,可仍慢了半步。 “丁郎,呵呵,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出卖我!丁郎,丁郎,你好狠!”邵琬清目光扫过眼前四具气绝身亡的尸体,惊惧刺激之下,目光已变得狂热散乱。她没有想到,那个只要她掉几滴眼泪,软声温语求上几句就无所不依从她的丁睿,竟然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了她致命一击!她一直以为他是在帮着她,原来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他早就,不是当初的丁睿,是她自己认错了人! 丁睿嘴唇动了动,眼见甄钰落在邵姨娘手里他并不曾说什么话来刺激她,可那冷清清的眼神已经了一切。在他的眼里,对她根本不屑一顾。 “好,好啊!”邵琬清咯咯的狂笑起来,恨声道:“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哈哈,世子夫人,咱们是好姐妹,咱们真是有缘啊!” 邵琬清疯狂的大笑,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结束了!她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死了拉个垫背的! “放开她,我保证让你离开,立刻送你离开上京,否则,我管教你生不如死!”计世宜的手微微发抖,修长的手上骨节阵阵泛白。 “阿清,你还年轻,你真的想死吗?”丁睿柔柔的开口,眸中尽显无奈,黯然轻叹。 邵琬清眼睛闪了闪,突然有些怔住,她双目炯炯瞪着丁睿急切道:“你,你还关心我的是不是?你不想我死,你这么做有苦衷的对吗?对不对、对不对啊?” 包括她的父亲,所有她认识的男人中,除了在她欺骗之中的计侯爷,就只有眼前这个男子,只有他,许过她以真心。这是心底仅存的温暖,她贪恋着不肯放弃。直到这一刻,邵琬清才突然发觉,自己有多么在乎他,也许,是在乎这份唯一的温暖,而从前鬼迷心窍的一切,错得有多么离谱。她失去的,是多么珍贵难得的一颗真心和一段真情!她穷怕了她以为只要拥有了财富她便可以拥有其他的所有,原来,她真的错了! 丁睿不说话,目光有些闪烁的望向她。 “丁郎丁郎!”明明暗暗的火光下,飘荡着影影绰绰的黑影,就在这黑影中,邵琬清的神情渐渐的变得痴迷和痛苦,她喃喃低语,竭尽全力以图挽回心底那仅存的最后一抹温情。 “放开她,放开她我保证送你安全离开。”计世宜的声音平稳而沉静只有天知道看到那抵在她脖子上的金钗他的心里揪得有多么紧。 邵琬清仿佛没有听见计世宜的话,迷蒙的目光怔怔的望向丁睿,仿佛在等他替她做决定。 计世宜不是个被动将命运交在别人手中决定的人,趁着邵琬清一分神,千钧一发之间,手腕轻扬,手中的铁菱子破空而去,打在邵琬清的持着金钗的手腕和胳膊上。 “啊!”邵琬清惨叫一声向旁跌倒甄钰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计世宜,在他手扬起的时候她身子一偏,脱离了邵琬清的桎梏。 “贱人!”邵琬清面目狞狰凄厉的尖叫一声,拾起脱落的金钗发疯似的朝甄钰扑了过去,计世宜、丁睿惊呼抢上前去,终于慢了半步。 “钰儿!”计世宜惨声大叫。他从来没有惧怕过死亡,可是这一刻,他的魂灵深处充满了来自地狱般的恐惧,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凉! “噗!”的一声,金钗刺入胸口,被刺之人发出一声沉闷痛苦的呻吟,众人眼睛一闪火光下那张痛苦扭曲的脸竟然是唐妈妈。 “是你,是你!怎么是你!你疯了,你疯了!”邵琬清已被人拿下,她不可思议的瞪着奄奄一息的唐妈妈,嘴里发疯的尖叫狂叫,愤恨的眸子中恨不能喷出火来。 唐妈妈瘫软在地上一手痛苦的抚在胸口,金钗尾部的细碎流苏轻轻晃动,闪耀着点点诡异的光芒,不停的有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流淌出来,一滴一滴,瞬间将她的前襟染得血红。 唐妈妈吃力的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散乱的眸光努力的一点一点聚起亮光,她无比温柔眷恋的凝着疯狂咒骂挣扎的邵琬清,嘴角勾出惨然一笑,颤声道:“清儿,我,我是为了你,为了你啊……不、不是,不是!”邵琬清尖叫道:“我恨你,恨死你了!你早就不要我了,你早就抛弃了我,我恨你!”邵琬清尖声哭叫着,不停的咒骂。 “唐妈妈,唐妈妈!”甄钰解了束缚,将唐妈妈轻轻揽扶在怀中,伤感道:“你,你这又是何苦!你忍忍,我这就叫大夫给你止血。”那尖利的金钗一半有余没入了唐妈妈的胸口,颤巍巍的轻轻晃动,见之令人触目惊心。 “没用的,”唐妈妈一手紧紧揪住甄钰的衣襟:“姑娘,是老奴对不起姑娘,来生来世老奴再报答姑娘了!求求姑娘,饶了她,求求姑娘!” “不许求她!谁要你求她!”邵琬清恨声尖叫,蓦地又哈哈大笑起来,洋洋得意道:“甄钰,你没有想到吧?你身边最信任的老妈子竟然是我娘!哈哈哈,甄钰,就算最终你识破了又怎样?她早就在你的膳食中下了绝育散,这辈子,你都不会再有孩子!甄钰,没有孩子,我倒要看看咱们的世子爷还会对你好多久!甄钰,我要你这辈子活在痛苦之中永不解脱!” “她说的可是真的?”计世宜顿觉晴天霹雳,声音寒冷如冰不带一丝暖意,锐利的眸子刺向唐妈妈恨不能刺出个窟窿来!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他的钰儿,真的不能为她生孩子了吗?不、这不行! “世宜,”甄钰温柔似水的目光望向计世宜,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而挑眉静静的凝向邵琬清,神情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说几句题外话,明天就要结文鸟,感谢大家一路来的支持,真的!所有的语言都显苍白,在这里就不多废话了,总之,是感谢再感谢!这本书其实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依依希望在下一本中能够处理的更好,也许仍会不尽人意,但也希望一本比一本更好,让看文的亲们也看得开心!说说新书吧,新书不会在本站发了,其实依依也很遗憾,曾经以为可以一直在起点走下去的,可是横空而来的变故谁也预料不到!依依的笔名不变,会在五月底或者六月初发新书,呜呜,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发书时间,总之呢,是在等,等什么,相信绝大部分读者都懂的吧?还想看文的朋友们到时候可以去新/站搜索依依的笔名,或者现在加进依依的书友群吧,依依会在里头第一时间通知,也会在起点个人中心说一声,请有心的亲们关注了。另,新书是买断,也就是说,大家不用掏银子,只需要贡献点击率!okn一nko~ 另,这段废话虽然长,但是不在收费之内的,我木有骗订阅啊!rs 第412章 “你——”邵琬清被她镇定的目光望得措手不及,突然有种一拳打空的挫败感。 “世宜,快叫人催催,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甄钰急急抬眼望着身边的人。 计世宜冷哼一声,此刻恨不得将唐妈妈碎尸万段,却不忍拒绝甄钰的目光,扭头朝亲兵使了个眼色。 “姑娘,”唐妈妈急得连连喘息,好一阵子方摇着头艰难道:“老奴,老奴没有,没有下药,老奴,老奴不忍心!姑娘,老奴真的没有,饶了她,求求姑娘——” 邵琬清愣住了,心中狂怒已极又厉声咒骂起来。计世宜厌恶的睨了一眼挥手喝道:“将她带下去!” “姑娘、姑娘!”眼见着邵琬清被拖了下去,喊叫的声音越来越远,唐妈妈颤抖着,喘息得更急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害我的!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不难为她,唐妈妈,你忍忍,大夫马上就来了!”甄钰心中一痛,忍不住哽咽起来。邵家的人,似乎只有眼前这一个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可偏偏却又落得如此下场。相处这几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她能理解她身为母亲的矛盾和痛苦,她心里更多的是伤感无奈而不是怨恨,她没有想过要她死,从来没有!可是,她终究倒在了她的身边。 唐妈妈颤抖的嘴角终于露出一抹欣慰满足的笑容,眸光却是更加涣散,她怔怔的凝着甄钰,含笑颤声道:“姑娘,老奴信您,姑娘,老奴,老奴对不起姑娘,来生,再——” 唐妈***声音渐渐的低下去,微不可闻,散乱无神的眼睛缓缓阖上,手一松,无力的滑落。 甄钰咬着唇用力一闭眼,滚烫的泪水滑落脸颊,落在唐妈***衣襟上。丁睿怔怔的站在一旁,默默的凝视着她。只有他懂得,此刻她心中的痛苦和凄然。 “钰儿,”计世宜轻轻的将唐妈妈挪开她的怀中,将她打横抱起,冷声吩咐道:“将她好生安葬了吧!” 侍卫应声答应,将唐妈妈抬了出去。 此时,园中已经安静了下来,火光早已熄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的气息,杂乱惊慌的喧嚣也步入了正轨,有了主持大局的人,一切便变得不一样了。 “驸马爷先请回吧!”计世宜抱着甄钰背对着丁睿淡淡说道。直觉的,他很不喜欢丁睿,尽管如今他已经知道,丁睿也是皇帝的人,他们是并肩作战的队友。 “我的确该走了,世子爷慢慢善后吧!”丁睿目光不自觉想要越过他望向他怀中的人却被高大的身躯所遮挡而无奈收回了视线。 “钰儿,咱们回去吧!”计世宜低头,轻轻吻了吻娇妻冰凉的额头,望着前方,眸光瞬间沉冷:今晚的事,来得太突然,差点让他措手不及! “老太太那边如何?还有大嫂——我要去看看。”甄钰猛然一惊,挣扎着欲从他怀中下来。 “已经没事了!”计世宜手臂用力,固执的将她抱得更紧,说道:“老太太该是安睡了,大嫂和孩子都平安,你也累了,咱们回去。” 甄钰心中一松,轻轻点头“嗯”了一声,乖巧的抬手圈着他的脖子,依偎在他的怀中。她最贪恋的,始终还是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安心,很温暖。有他在,天塌下来也跟她没有关系! 回到畅和堂,秋心、秋朗也已经回来了,众人皆平安无事,各自松了口气。胡乱梳洗一番,计世宜便将甄钰抱上了床,拉过被子盖着,低声道:“睡一会儿吧。” 屋子里已经隐隐可以看见物体朦胧的轮廓,天很快就要亮了,甄钰摇摇头,抬起头说道:“我这会子乱的很,我睡不着。”说毕索性翻身起来靠坐在床头。 计世宜轻轻一笑,亦坐了起来,伸出长臂将她揽在怀中,将锦被往上拉了拉至齐腋下,理了理她柔顺乌泽的长发,轻声道:“睡不着便不睡了,钰儿,一切都过去了!” 甄钰轻叹一声,情不自禁的伸手圈住他精壮的腰身,整个人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幽幽道:“今儿这事,是大哥干的吗?”甄钰不由轻轻打了个冷颤,如果真的是计世澜,他的心也着实狠了些,吴氏腹中的,可是他的骨肉。 “他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计世宜眸中一片冷色,淡淡道:“太子命他拿住你要挟我,可惜,太子不知,他最信任的驸马爷其实是皇上的人!” 甄钰心中一震,身子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事后方知,太子被困东宫,决定置死地而后生铤而走险逼宫。他虽然被困,可到底做了多年的太子,又有简家这么多年的栽培帮助,势力仍然不可小觑。 他本打算,就在今晚派人先将甄钰拿下,继而获得与计世宜以谈判的筹码,将他拖延住,另一边便派人兵分两路,一路杀入皇宫,一路攻打定郡王府。 谁也不会料到他被禁之身这么快便有如此凌厉的反击,此举虽然冒险,可成功的几率并非没有。杀了皇帝和定郡王,他手里又握着甄钰,就等于控制了计世宜、甄府以及御林军统领方泽,到时候,除了拥他为帝,他们还有什么选择?皇帝和定郡王的死,他大可以一股脑的推给计世澜,反正死无对证,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等继位之后大局已定,他就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一个一个再来收拾算总账! 可惜,他万万没有料到,他倚为左右手的亲妹夫,却是隐藏在他身边最深的一个敌人,所以,毫无悬念的,这一局,他输了!并且,再也没有翻本的机会! 这天晚上的行动,丁睿也是最后一刻才得知的消息,当他将消息传到皇宫里时,皇帝立刻秘密传见了夏见泽、计世宜和方泽等人安排布置,丁睿一介文人并不参与,心里莫名的不安,便借着太子的幌子来到了忠勇侯府,幸好,他来了! 回想起来计世宜也有些后怕,太子下手太快,令他们都有些措手不及,尽管事先已有准备,可谁料得到计世澜竟那么狠,连自己的妻儿都利用上了。今晚若是来迟一步,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你大哥呢?他如今——在哪儿?”甄钰忍不住轻轻的问道。 计世宜剑眉轻挑,讥诮道:“他奉太子之命,带人攻打定郡王府,此刻,想必是同太子一样,在御前了吧!” 甄钰默然半响轻叹道:“大嫂她——真可怜。” 计世宜眉眼轻轻动了动,说道:“这件事结束后,她留下便留下,若是想回娘家,也由着她。到时候,你同老太太去说说,这也是爹的意思。” 甄钰点点头“嗯”了一声,困意渐渐袭来,脑子慢慢的迷糊下去,不觉倚在计世宜怀中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计世宜已经进宫去了。 昨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本该当时即刻就进宫去的,陪了她一两个时辰,到底不敢再耽搁。 府中一切恢复了平静,太阳照常升起,似乎一切都不曾改变,可人人都知道,不一样了! 甄钰起床梳洗之后,便去静宜园见了老太太,计侯爷已经将事情禀了老太太,甄钰也得到了消息,计世澜死于乱军之中,老太太神情有些呆滞,见了甄钰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反倒好言抚慰了她几句,甄钰心里沉甸甸的,服侍老太太用了早饭,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便去燕誉堂看吴氏。 吴氏钗环尽去浑身素缟,见了甄钰只是默默流泪,甄钰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吴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自觉抬手轻轻抚上,眸中多了几许温柔。 “我不会离开,我还有孩子。”吴氏静静的说,神情坚定而决然。她所有的,只有腹中这个血脉相连的孩子了,这是她拼命保下来的血肉,她将用所有的生命来爱着他。 “这儿是嫂子的家,嫂子尽管安心待产便是。”甄钰勉强一笑。 至于邵琬清,甄钰遵从了答应唐嬷嬷的话,将她送出了上京。她已经得到了惩罚,不需要她再加诸任何的助力。恨吗?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忽然有些茫然。 那么一切,便交给天意吧! 据送行的人回禀说,邵姨娘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目光涣散,大半个人已经不正常了。 三日之后,有人在京郊路边的水沟里,发现一具面目浮青的女尸。 太子被皇帝下旨圈禁终身,在宗人府中画地为牢。 冷宫中的皇后闻知惨然一笑,一根白绫欲结束自己的性命却又被皇帝命人救活。皇帝说,她死,废太子死;她活,废太子活。 她终究是看错了、猜错了更自信错了,她的丈夫的心思,比她想象的更加深沉、比她想象的更加能忍。 “贤妃死的时候,朕的心便已经死了,朕曾经发誓,此生定要替贤妃讨回公道。皇后,你今日的下场,并不冤。”这是他给她最后的话。 一切尘埃落定,花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将善后的一切事宜处理干净。朝堂上下,无不暗暗松了口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落初文学(luochu)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13章 改朝换代什么的最讨厌了,让人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站队才好!这下子终于好了,不用问,定郡王接下来便会册封太子,入主东宫,成为板上钉钉的储君。 众臣眼巴巴的盯着定郡王府,除了计世宜、方泽等几个一开始就坚定不移的定郡王党之外,余者或多或少心里总有紧张,生怕夏见泽会翻旧账。从前众臣可没少欺负这位郡王呐,即便没有直接参与行动的,也冷眼旁观、冷嘲热讽看了不少的好戏! 直到简瞻荣被提升职位封了四品将军,众臣的心才渐渐的回落胸腔。 简氏一族一党除了简瞻荣,余者毫无例外的通通落马,简瞻荣是救过甄克善和梁玉中,甄老爷和平国公站出来求情,夏见泽也说了一通好话,皇帝权衡一番,便准了所请,并且给他升了官。 可简家徒然之间遭受如此巨大的打击,简瞻荣只要是个人便不会以此为荣,他辞官死活不肯接受,皇帝坚决不许,最后明里暗里的扬言如果他不接受,那么简家众人便是死了也不许入土为安,简瞻荣不得已只好接受,却是称病在家,拒不上任。经历了这场大变故,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嬉笑怒骂的纨绔子弟了!而家,也不再是从前的家,男丁十岁以上全部被杀,十岁以下及女眷全部流放,这个家,只是一座西井胡同的两进小院子,冰冷的只有他一个人。 就在众人皆以为皇帝将立定郡王为太子的时候,皇帝却突然病倒了,太医们天天进宫侍奉,册立太子一事自然而然又拖延了下来。 “皇上怎么好好的会病倒呢?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忠勇侯府中,甄钰向计世宜轻叹。 “横竖定郡王太子之位是跑不掉的,皇上想必是先前累着了。”计世宜的语气倒是淡淡,说毕又含笑道:“过些日子,等我将手头上的事情解决掉了,咱们便去江南,好不好?” 甄钰“扑哧”一笑,没好气道:“亲爱的夫君,我倒是想呢,可怎么着也得等嫂子生产之后呀!”这时候她离府而去,外人岂不会说她和计世宜自私? 计世宜一拍脑袋,失笑道:“我倒是忘了这事了!” 忠勇侯府中如今人口越发的少了起来,计侯爷已经向皇帝上了折子,打算将爵位提前传给计世宜继承,他自己则出家广恩寺为计家三代的杀戮赎罪。计世宜的母亲杨氏已被扶为正室,计世宜的出身再也不是旁人质疑的借口。 计老太太如今也看得淡了,跟儿子赌气赌了大半辈子,结果呢?结果发现确是从头至尾掉进了一场阴谋和算计!既然儿子喜欢邵心萍,那便由着他吧!她言语内外表示同意将邵心萍的牌位以平妻的身份娶回来,可是计侯爷却已经没有这个心了。 他曾经许诺心萍的一切都不曾实现,如今她已然安息,他何必又打扰她、将她重新陷入纠葛?也许广恩寺,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他情愿出家,为计家赎罪,也为她超渡轮回,如有来生,再见吧! 计侯爷的陈表上呈之后,皇帝留中不发,可计侯爷却已经淡出了朝堂,每日里只呆在自己院中的一方天地,静静等候圣意。 皇帝缠绵病榻已半月有余,慧妃殷勤侍疾,夏见泽亦时常入宫探视,包括胡家两位神医圣手在内日日诊断,却仍是不见好转。朝中渐渐的又动荡起来,一连发生了几起血案,被莫名刺杀的大臣均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虽然不是先太子的心腹,便是先太子走得较近。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众臣纷纷暗中猜测这是定郡王在报复。 而被猜测的当事人定郡王夏见泽,为了父皇的病正心急如焚,日日忧心,根本没意识到这些流言。 某一日,定郡王曾经亲自求情保下、又提拔升了官的简瞻荣也被人发现家中起火,死在了宅中。众臣愈发的心惊胆颤如惊弓之鸟,惶惶然度日,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定郡王口口声声说既往不咎,可是既往明晃晃的摆在那里,他也是个人,又怎能一点儿不记恨、当真不究? 谁的命不是命?没有人愿意坐以待毙!尤其,在有希望放手一搏的时候,就更加不愿意! 定郡王还不是太子,一切还没有真正的尘埃落定,皇帝的儿子,并非只有他一个…… 更妙的是皇帝如今卧病在床,十之八九可能一病不起,在这个当口,无论发生了什么,皇帝除了接受似乎再无第二条路可选。 于是,在夏见泽前往郊外祭天,为皇帝龙体祈福的时候,遭到了战况惨烈的伏击,激烈的奋战中,护卫的亲兵一个一个的在身边倒下。夏见泽惊慌失措,在一小队亲兵的护送下,拼死杀开了一条血路,带伤往上京城中赶。 不料,刚刚摆脱背后的追杀,前边打横里又杀出来一支人马,将夏见泽一众十来人团团围住,上百支冰冷黝黑的利箭对准马上的他。 领头的,赫然便是温家的温和泰…… …… 乾清宫里,慧妃重演了皇后的覆辙,哀哀的哭泣求饶着。龙椅上那个双目炯炯冷冷望向她的男子,哪里还有半点儿病态的模样? 温家,即将面临简家的命运。 慧妃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的小算盘早已在皇帝的预料之中。她终于明白,她、皇后,甚至太子、福清公主,无一不是皇帝的踏脚石,在皇帝的心中,早就有了真正的打算,他要护着的,只有夏见泽。这份爱的来源,却是源自于贤妃秦琴。 事隔太子一党垮台不到一年,温家又重温了这一幕。这一次皇帝没有再发善心,将一干牵连人等通通严厉治罪。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他要给夏见泽留下一个太平的江山。 上京里一时人心惶惶,晚间灯下,夫妻母子对坐,皆默默无言,谁也不知道,到了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个家还在不在。谁也不敢保证,明天会不会有带着镣铐上门锁拿的公差。能过一天,便是一天。 众臣此时方明白,皇帝的决心究竟有多大,而为了这一天又忍了多少年。 忠勇侯府中,气氛亦是同样的消沉。计家终究与贾家牵扯太深,皇帝如果要追究,谁也无法说半个“不”字。计老太太为此忧心不已,更是整日里呆在佛堂不再出来。 所幸,直到夏见泽成功册封了太子,计家仍然平安无事。 计侯爷终于获得皇帝的圣意,平平静静的至广恩寺出家。 宋祁明终于公开露面,回到了姐姐的身边,姐弟二人相对泪眼,抱头痛哭。这是宋家仅存的唯一男丁,甄夫人心底总算获得了一丝慰藉。 不过,宋祁明已经不习惯上京的生活,相比之下,他更怀念当年与老胡院判在江南行医治病的日子。半年之后,他便辞别姐姐姐夫,重新回了江南,安居在杭州孤山之下,做回了自己的行脚大夫。 计世宜索性将西南军权上交皇帝,请封了杭州将军一职,带着娇妻光明正大安居杭州,偷得浮生半日闲,且做一对快活眷侣。 甄钰极是高兴,上京笼罩的浓浓血腥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吴氏产下一子满月之后,她便是动了这个心思的,不想恰好小舅舅也同行,路上正好有个伴。 临行前,计世宜硬是磨着让宋祁明替甄钰把脉。 宋祁明手指搭在甄钰的腕上半响不做声,计世宜忍不住了,紧张问道:“钰儿是不是有了身孕了?” 甄钰一呆,这才想起自己的小日子已经过去了七八天了。不过,可是,这家伙也太灵了吧?她都还不曾想到这个呢! 宋祁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哈哈笑了起来,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言下之意,是默认了计世宜的猜测。 “真的?”甄钰又惊又喜,丫鬟、婆子们更是一叠声的口称“恭喜”。 计世宜笑得眼睛闪闪发亮,大言不惭说道:“我自然心里有数,觉得也该怀上了!” 甄钰闻言大窘,面上一阵发热。 宋祁明倒是“扑哧”一笑,问道:“那么去杭州的时间——” “走水路不碍事的,再说了,不是有小舅舅嘛!”甄钰生怕计世宜拒绝连忙笑道。更何况,莲子、桂圆她们的婚事她都已经决定了要在杭州举办呢,跟了她这些年,她们也该有个好归宿了,计世宜手下的心腹侍卫,她相信多是可靠的。只可惜秋心坚决不嫁,只说一切随缘,她便也由着她了。最令人意外的是秋朗,那日她偶然路过,救出了火海中拼死逃生的简瞻荣,不想二人却是走到了一处,一同浪迹天涯去了! 计世宜也相信她的身体向来健康,见她可怜兮兮的望过来,哪儿还有拒绝的话,眉开眼笑连声答应,引得众人一片发笑,笑声久久不绝, 阴霸已久的天空仿佛也多了几许明亮的阳光。 新的生命,正在酝酿,新的生活,已经开始。 (唔,本书到这里算是结束了,有一篇短短的番外下午会发,感谢所有支持的朋友,感谢你们!感谢sunflower、班太、云之彩、龙舞等等许多书友的订阅打赏,感谢怀柳好几个月的第一张粉红,呵呵,在这里就不一一点名了!下本书里再见吧!新、书将在新/站发布,请大家留意,依依的笔名不会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落初文学(luochu)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14章 凄清破败的冷宫,已经沉寂了许多许多年,阴森森的气息无声诉说着没入骨髓的寒意。 对付那些有威胁性的、不安分的嫔妃,皇后下手从来都是干净利索,一次性解决彻底,打入冷宫什么的,那是摆明了为自己留下后患,她从来不屑于做这样的事。 她没有想到,有生之年她会来这个地方。 一切都没有了,一切都结束了,遥远的太后的梦,已经实现的皇后的梦,统统的被现实打碎了。她一直知道他在忍气吞声的容忍她和简家,她曾经信心满满他一辈子只能容忍,不想反扑会来得这样快、这样彻底。 “果然是一国之后,母仪天下的风范无人能及呵!”身后突然响起清冷单调的抚掌声和同样清冷漠然的声音。 皇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静静的转过身来,平平凝视着面前身穿龙袍的男人,他的目光锐利而深邃,面上似笑非笑,不带一丝温度的瞧着她。 “臣妾执掌后宫二十来年,这冷宫从未住过一位嫔妃,不想一朝却迎来了帝后,皇上说这可有趣?”皇后抬手理了理披散在身后的头发,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确实有趣,”皇帝“嗤”的一声冷笑:“皇后贤惠,后宫交在皇后的手中,朕一直都很放心。” 皇后的心中骤然一缩仿佛被狠狠刺了一针,面上的温良再也装不下去,冷冷道:“皇上今儿来,不是想同臣妾说这些的吧?” 皇帝淡淡瞅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不然皇后以为朕还有什么应该同皇后说的?朕想这一日已经想了很久了,想了十几年了,不亲眼来看看朕怕这是个梦,如今亲眼见了,朕心里便踏实了。” 皇后被他平平淡漠的言语腔调弄得心头一片冰凉,气急败坏厉声道:“没有我们简家,你能坐得稳这龙椅吗?你把我们家怎么样了?你忘恩负义,天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们家?”皇帝讥诮道:“你似乎忘了,你是皇家的媳妇,不是简家的女儿。你们家这些年来做了什么、心里想的什么别以为朕不知道!夏家的江山,还轮不到你们简家做主!”皇帝脚下向前,盯着她顿现无限的恨意:“还有贤妃,你害死了她,朕岂能饶你!” 皇后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尖利的笑声回荡在清冷空旷的宫殿中格外渗人。 “你还想着她,我就知道,你还想着她!我真恨啊,我恨自己心软,没有斩草除根!” “哼!”皇帝不屑,冷声道:“你的确是心软啊,所以,朕对你们简家也会心软一点,至少,给他们留个全尸!”心软?呵呵,真是可笑!她是没有机会罢了,反倒成了她心软! 皇帝说毕拂袖而去,不再理会身后的尖利哭叫。他的心里,除了悲愤只有无限的悔痛恨意,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想的就是这一天,可是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为什么他的心仍是这么沉重?只因为那个人,他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了! 亘古八荒、上天入地,这个世上就只有一个她,如今,已经永远的消失了! “不要想着寻死,朕要你活着,要你长命百岁!你活,废太子活;你死,他死。” 那一日梨花如雪,他轻叩柴扉,眼前女子荆钗布裙,却掩不住那清丽脱俗的容颜,那双眼睛清澈如泉不染尘埃,面上淡如梨花的浅笑就那么拨动了他的心弦。 “在下路过口渴,能否向姑娘讨杯水喝?” 就像戏文中唱的那样,“我爱上酒家人,我进了酒家门……” 没有倾国倾城,没有门当户对,只有四目相对时,在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从此再也不能抹去! 可惜,他终究不能护她周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落初文学(luochu)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