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彪医史》 第一章 那母怪病苦熬煎 清任聪神具慧眼 嘉庆年间,京城灯市口的街面上有一家药铺名为“知一堂”。 这家药铺的门面修缮可谓独树一帜,别具一格。整体上看,似庙非庙、似廊非廊。它是由两层房檐组成的屋顶,上层比下层略窄短,灰黑色的硫璃瓦覆盖其上,由正脊向下左右延伸两条斜向的边脊,脊的头部是一组风卷残云的造型。中间墙涂有深兰色漆,墙的正中横挂着一块巨匾写着三个斗大的烫金颜体楷书“知一堂”浑厚有力,铁骨铮铮,气势磅礴。一看便知,定是出自名家之手笔。二层檐下有两根二尺多粗的朱红色圆形立柱,上顶屋檐,下抵地面,犹如顶天立地之象征。两扇对开的大门,显示出特有的沉重,门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扇格子窗,更是错落别致。门两侧挂着木刻对联,上联写道“栀子牵牛耕熟地救死扶伤”,下联是“灵芝背母入常山济世活人”。明眼人一看便知,全联用六种药名成对,“栀子牵牛熟地”“灵芝背母(贝母)常山”又道出了救死扶伤之心愿,济世活人之气概。此联可谓独具匠心,典雅别具。 四额驸那引成的额娘得了一种“怪病”,此病怪就怪在不是什么要命的病,也不是什么大病,不痛也不痒、不耽误吃、不耽误喝,就是呼出的气味发臭,自己闻着都臭,更何况旁人不耐闻也。 伺侯老夫人的丫鬟名叫翠喜和老夫人同住一间房里,老夫人住在里屋,她住外屋。自从老夫人得此怪病之后,翠喜可就有事干了,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要时不时地开窗、开门通风换气,以便祛逐臭气。此时正是秋冬交季的时节,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翠喜一会儿开门、一会儿开窗,三折腾两折腾,把自己折腾出病了,染上了发热恶寒,咳嗽气喘的风寒感冒之证。翠喜怕把病传染给老夫人,就跟老夫人说:“老夫人,您看我不小心染上风寒,发烧、咳嗽,我还是搬到别的屋去睡吧,别把病过到你身上,省得你旧病未去,又添新病,再者说我这白天夜里老是咳嗽,吵得您老睡不好觉,再让管家换个丫头来侍侯您吧,您说呢?” 老夫人无精打采地说:“中啊,你自己个找个地儿去住吧,也别在这儿跟着闻臭气,你那个什么……,什么来着?哦,你到饭堂让大师傅给你煮碗姜汤喝,发发汗就好了。”话说到这,老夫人似乎自言自语地说:“唉,人这一老就添病,你说添点什么病不好偏偏添上这种怪病,怎么治都不见起色,让儿女们跟着着急,我这病什么时候能好啊?” 翠喜见老夫人又提起她自己个的病,怕老夫人着急上火,便安慰老夫人说:“你老也别着急,额驸爷不是紧着给你找郎中瞧病吗?说不定什么时候啊!在哪个郎中手里能祛病除灾那。” 老夫人无奈地说:“话是这么说,可是……,这郎中、太医的看了不少了,哪怕就是有那么丁点见好也中,可这……怎么吃药就是不见起色,你说急人不?” 往常老夫人一日三餐,都是和一大家子人在饭堂一起吃饭。自从老夫人得了这种怪病后,怕招人咯应,就让翠喜把饭菜端到她屋里吃。从此,老夫人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进,整日把自己关在房中愁眉不展,闷闷不乐,不消数月老妇人好似老上好几年。 翠喜病了就不能伺侯老夫人了,管家那四另派一个丫鬟小兰伺侯老夫人。 丫鬟小兰是个大咧咧、没心没肺,说话、办事直来直去,不善于心计的丫头。就因为她不会“来事”侍侯不了各房的主子,才安排她在饭堂打下手,管家那四实在是找不出比她强的丫头来代替翠喜伺侯老夫人了,也想趁此机会让小兰离开饭堂,到上房做活计能多挣点银子,也能对得起小兰跟他好上一回。那四的心思是尽到了,可小兰就是不争气,生就骨头长就的肉,去了不大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兰推开老夫人的房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气,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大咧咧地说道:“哎呀!这是什么味啊?咋这臭呢?” 说着就把窗户打开,接着又嚷嚷道:“我说老太太,这屋这么大味,你倒是坐得挺稳当,还不快到外面透透气去,谁把这屋弄这么大的臭味啊?这叫人怎么待啊?……” 小兰自顾自的念叨着,根本没注意到老夫人的面目表情,直到老夫人故意咳嗽一声,才回过头来,只见老夫人怒目圆瞪,气得直喘粗气,一颠屁股大骂道:“你个死丫头,嫌这屋有味,不愿意待是吧?那你还不快点滚,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见你。” 老夫人这么一骂,骂得小兰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惹老夫人生这么大的气,吓得她慌忙转身跑出了屋,来到帐房找管家那四问个明白。 小兰一见管家那四,就旁若无人地说:“死老鬼,那老太太不知是怎么了,我没招没惹她,不知发的是哪通邪火,她那屋里臭气熏天的,我随口说了几句,谁知她把我臭骂一通,撵我出来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管家那四听小兰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地说道:“哦,我忘告诉你了,老太太得的是出气臭的毛病,你是不是嘴上没把门的就胡嘚嘚开了?” 小兰把她从一进屋说的话,跟管家那四学了一边。 管家那四说:“你瞅瞅你啊,冒冒失失的净往要害处说,常话说‘树怕揭皮,人怕揭短’老太太她能不生气吗?骂你都是轻的,没打你就不错了,你就偷着乐吧你。我倒是想把你从饭堂里整出来,到上房多挣点银子,你就是‘狗肉上不了席面’怎么想方设法拉巴你,可你就是不给你自己个儿争气啊,拿你真没招,你说你咋整吧你啊。得,你也不用去伺侯老太太,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小兰嘴一瞥委屈地说道:“都怨你这个死老鬼不早说,害得我挨一通臭骂不说,你倒数落起我了,我说昨夜个我来‘那个’了,不让你那什么……,你个老东西非要‘那什么……不可,这不,今儿就这么倒血霉了。” 小兰边说着边抡起一双小拳头,照着管家那四的身上一通乱打,一边打,一边嘟囔着:“怨你,怨你,都怨你……。” 管家那四见四处无人,就一把把小兰搂在怀里,摸着她的脸蛋笑嘻嘻的哄着小兰说:“怨我,怨我,都怨我,赶明个儿啊,我上街时给你买个银钗子,算我给你赔不是了,还不行吗?” “得了吧你,今个儿说给我买这个,明个儿说给我买那个,哪一样你买了?” “哎呀,我的小宝贝,那几次不是没倒出功夫吗,再说我也是怕你那张破嘴没有把门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说漏了,你我都得被赶出那府,咱俩喝西北风去啊?……。” 自打老夫人得此怪病之后,家里人请遍了京城所有的名医和太医院的太医也没诊出老妇人得的是什么病,试了几个方子也没见成效。 四格格对四额驸说:“老爷啊,我这几天见额娘不到饭堂来吃饭,想必是她怕招人咯应,我就过去看看她怎么样了。谁知一见面把我吓了一跳,好好的一个人没几天就瘦了一圈,人都有点脱像啦,照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啊,引成,你倒是快点想想办法把额娘的病治好啊!” 四额驸说:“你以为我不着急吗?那可是我亲额娘啊,我能不急吗?这左一个郎中、右一个太医的,我找来有十来个儿了吧?光那药吃了多少啊?就是不见好,你让我怎么办?” 四格格说:“我知道你急,可你别冲我嚷嚷啊,你也别老把这事憋在心里,跟你那些朋友、兄弟们说说,让大家伙帮你想想办法,不有那么一句话‘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吗?人多主意就多,你说是吧?” 四额驸脸上突然露出惊喜的笑容说:“哎,你这一说兄弟,倒提醒了我,我想起一个人来。他就是我在军中结识的朋友姓王,名清任,家住河北省玉田县(今唐山)。初为邑武痒生,纳粟得千总衔。从小跟随曾祖王凝机学医,二十岁时便弃武从医,在乡鸦鸿桥河东村开小药铺,立匾额曰“正中堂”,至今已有八、九年的光景,想必医术了得。俗话说‘有病乱投医’吗,不妨找他试试。” 四额驸说到这儿便修书一封,把他额娘的病情详详细细地描述一番,又说了一些客套话。 勋臣吾弟; 近来可安好?几年未见面,不知吾弟家境 如何,身体康健否。自军中一别,再未曾联系, 错在愚兄,万望海涵。 愚兄今有一事相求,近两月余,家母患有 出气臭之病症,即不咳也不喘,无寒凉冷热之 感,愚兄遍请京城名医,以及太医,无人知此 病,无人治得了。情急之中,忽想起吾弟,业 医多年,医技精湛,想必能予以治之,万望吾 弟,不要推辞…… 今遣管家,前往贵府,恭请吾弟,如能前 来最好。一是给家母治病,二是兄弟相聚,酣 饮叙旧,以解想念之苦…… 愚兄:那引成 顿首 嘉庆元年腊月初六日於京城 写完信后,叫来管家那四说道;“管家,我这有一封书信,你明日骑匹快马送到玉田县王清任家,请他来给老夫人治病……” 四额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管家那四打断了。 “额驸爷,恕小的直言,老夫人的病请了那么多名医、太医都没治好,一个乡下郎中能……能治好吗?” “没办法,有病乱投医吗,虽说他是个乡下郎中,可他这个人我是非常了解的,以他的脾气秉性而言没两下子,他是绝不会开医馆的,他这个人性情耿直、胸怀坦荡、做事认真、爱钻牛角尖,可不是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乱咣当’的混事主儿,眼下也只好找他试试了。 次日,傍晚时分,管家那四回来了。王清任没来,只让管家那四带回两张药方。 管家那四一进屋就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对四额驸说:“额驸爷,王清任的架子也忒大了,请都请不来,哪有这样的郎中给人看病一不号脉,二不看看病人病的什么样,就随便问了几句,开了两个药方把我打发回来了,以小的看老夫人的病这回八成也不能治好喽。” 管家那四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后,掏出药方递给四额驸。 四额驸接过药方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当归 生地 桃仁 红花 枳壳 赤勺 柴胡 甘草 桔梗 川芎 牛夕 水煎早晨服用 另一方是: 赤勺 川芎 桃仁 红花 鲜姜 红枣老葱 麝香 用黄酒半斤,将前七味煎一盅,去渣,将麝香入黄酒内,再煎二沸,临卧服。黄酒各处份两不同,宁可多二两,不可少,煎至一盅,酒亦无味,虽不能饮酒之人,亦可服。此方麝香最要紧,必买好的方妥,若买当门子更佳。一连三晚,吃三付,隔一日再吃三付。 四额驸匆忙看完药方,也没看出所以然来,心想:就这几味很平常的药,也只有麝香贵重些,能治好这个病吗?这一次的希望恐怕又要落空了。 四额驸正沉思之间一抬头见管家那四还站在那里,便问那四说:“你还不赶快吃饭去,在这儿站着干啥呢?” “回额驸爷的话,小的等您吩咐呢!” “没什么事了,你都累一天了,快去吃饭吧!早些歇息,顺便把那贵给我叫来。” 那贵急冲冲地走进门来问道:“额驸爷,叫小的来有什么事?” 四额驸把药方递给那贵说道:“那贵,你拿着这两个药方,到‘回春堂’药铺找胡掌柜的抓药去,递上我的名帖,让胡掌柜务必把药抓齐喽!你到帐房多支些银子带上,快去快回。” 没过顿饭的功夫儿那贵就把药抓回来了。 那贵兴匆匆地提着药包回来对四额驸说:“额驸爷,药抓回来了一味也不缺,您看什么时候煎药啊?” “现在就煎,煎好了立马给老太太送过去,让她趁热喝了。” 药煎好了,老夫人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 老夫人喝完药以后,过了一会儿就觉得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响,突然间放了两个响屁,顿时觉得舒畅多了。 次日清晨,也就是腊月初八这一天。老夫人精神焕发的出现在众人面前,高兴地对大家说:“瞧,你们瞧瞧,我的病全好了,不信你们闻闻,有没有臭味了。” 老夫人见大家一脸疑惑的神情,为了证实她说的不是假话,边说着边大口的吹着气。大家果然没闻到什么异味。 管家那四一脸惊诧地说:“老夫人的病真好了哎!神了,王郎中真神了!” 老夫人听管家那四这么一说忙问道:“王郎中,哪个王郎中?” 管家那四回答道:“就是额驸爷让我找的那个玉田的王郎中,您老吃的药就是他开的方子。我一看这个人就不一般,他问我老夫人的面色是不是有点发黑,嘴唇发紫,我说对呀!他又问老夫人是不是在没得病之前生闷气了,我说这我可不知道。王郎中说那好我开两个方子,你拿回去试试,如若无效,就请那兄另请高明。哎,你们说说看,这王郎中一没号脉、二没看病人就下药,而且这药吃下去病就好了,这就叫‘药到病除’,你们说神不神?” 大家听管家那四这么一说都无不赞许。只有四额驸在一旁暗自发笑,心想:那四啊那四,你也忒会见风使舵了,说不行的是你,说行的还是你。 老夫人对四额驸说道:“引成啊,你可得替我好好谢谢这个王郎中,哎!跟你说话哪!你听见没?” 四额驸回过神来回答道:“额娘,您老放心吧!这事儿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但要重谢他,还要和他拜把兄弟呢!” 老夫人忙说:“那感情好,我又多了个儿子,下回我再有病就不用愁了,我呸!瞧我这张臭嘴怎么老说有病呢!” 翠喜风趣地说道:“老夫人您的嘴已经不臭了,不是叫王郎中给治好了吗?” 老夫人笑呵呵地说:“还是你这丫头会说话,还不赶紧的给我盛碗腊八粥来,我都饿坏了。” 老夫人一连气吃了两碗腊八粥,吃得那个香劲就别提了。 腊月十五这天清早,四额驸把管家那四叫来吩咐道:“管家,备车随我去玉田王清任家,我要登门拜谢我这个兄弟。哦!对了!多带些银两。” 管家那四说:“额驸爷,这就去王郎中家?寒冬腊月冻天冻地的多冷啊!别冻坏了您的身子骨,以我看还是过了年再去吧?” 四额驸说道:“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这年轻力壮的还怕冻。想当年,我在军中讨伐准噶尔部时,那时候的天比现在冷多了,有多少人冻死在草原啊!尤其是黑天,怕敌军发现不能垄火取暖,冻得我们站在原地上跺脚,谁也不敢睡觉,要是睡着了,必定冻死不可。唉!那年月真是太苦了,我不也挺过来了吗。哎!管家你听说过马粪蛋子能打退敌兵的事吗?” 管家那四说:“没,没听说过马粪蛋子打退敌兵。那马粪蛋子怎么能打退敌兵呢?额驸爷,您快给小的讲讲。” “用马粪蛋子打敌兵的奇招就是王清任想出来的。准噶尔部大多是骑兵作战,我们在地上用刀剑够不着杀敌兵,只能任由敌兵在马上胡乱砍杀我们。所以,跟骑兵作战我们不是人家的对手,那亏可吃大了,可谁也没有办法对付敌兵。还是王清任脑子机灵,他琢磨出让人意想不到的绝招,他让手下的士兵每人带一兜子冻得比石头还硬的马粪蛋子,跟骑兵作战时掏出来朝人脸和马脸上打。人脸若挨一马粪蛋子,痛得必然赶紧用手去捂脸,趁敌兵一分神的功夫,士兵们一个箭步冲上去,抓着敌兵的腿拽下马来,一刀结果他的性命。若打在马脸上,马惊失蹄,马背上的人就会被摔下来,也是一刀结果他的性命。开始时草原的骑兵不知道我们使的是什么暗器,见我们一扬手,吓得掉转马头往回跑。就这样‘马粪蛋子打退敌兵’一时成为军中佳话。”四额驸一说起军中的事,就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 管家那四听得入神了,似乎忘了四额驸叫他备车的事。 第二章 患难兄弟乡间聚 华服布衣相结义 马车出了京城,急驰在通往玉田的官道上,不消半日就来到了王清任家。 此时,王清任正伏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地读着医书,只觉得有几个人走进门来,抬头一看,一眼就认出四额驸那引成,慌忙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双手一拱对四额驸那引成说道:“不知额驸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额驸爷恕罪,草民清任这厢有礼了。”王清任边说边弯下腰给四额驸行了个大礼。 四额驸见王清任如此这般,怪不好意思地连忙扶起王清任说:“勋臣,你这是干啥!你我兄弟一场用得着行如此的大礼吗?还一口一个额驸爷叫着,见外了不是?” 王清任见那引成还是那样豪爽大度,便拉着那引成的手说:“清任,一介布衣,您现在已是皇亲国戚,朝廷大员,理应如此。来,来来,你们快上炕里烤烤火盆,暖和暖和,想必是冻坏了吧?” 四额驸那引成等人确实是冻得够呛,没顾得上客气,脱了鞋坐在炕头上围着火盆,“嘶嘶哈哈”的烤着火。 王清任这时转身来到了外屋吩咐媳妇打酒做饭,媳妇皱了皱眉头说道:“他爹,咱家一没肉、二没鱼,你说做点啥菜好哪?总不能做白菜土豆吧?” 王清任对媳妇耳语道:“家里来了贵客,怎么能用白菜土豆招待人家,叫孩子到张家烧锅打几斤上好的高梁烧,再到屠户韩那儿割两斤肉,都先记着帐,过几日我再去结账。怎么着也得掂对四个菜,要不然显得太寒酸啦。这么着,你就做这四个菜……” 王清任说完回到屋里,脱了鞋上炕坐在四额驸身边,亲热的和四额驸聊起天来。 四额驸说道:“勋臣老弟,愚兄我今日专程登门拜访,一是感谢你治好了我额娘的病,二是这些年我一直都挂念你,只因我朝务繁忙脱不开身,跟老弟你少有联系,不知你的情景如何,回想起你我在军中的那时候,我们俩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同在一个帐篷睡、同在一桌餐,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你说,那时候多好啊!整天无忧无虑、喜喜哈哈的,什么事也不想,多自在啊!” 王清任连忙回应道:“额驸爷,您言重了,治病是清任份内之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今日有劳额驸爷您亲临寒舍造防,清任已是感激不尽,那敢承受感谢二字。再者说,清任本应看望您,但,清任的秉性和为人您是知道的,恐有攀权附贵之嫌,所以还望额驸爷您体谅清任的难处。” 四额驸假装脑怒地说道:“勋臣,你再额驸爷额驸爷的叫着,不把我当兄弟看,我立马就走人。”四额驸见王清任一脸尶尬相嘿嘿一笑接着又说道:“勋臣啊!你我多少年兄弟一场,你还是叫我那兄听着顺耳,听着实实在在。你说呢!啊?” 王清任应允道:“行,听额驸爷您的,啊不!听那兄您的。” 四额驸一脸欢喜地说:“哎!这就对喽。哎呦!差一点儿忘了一件顶重要的事儿,勋臣啊,我临来的时侯啊!我额娘一再嘱咐;让我跟你说件事儿。这事儿,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额娘要认你作义子。” 四额驸来了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本是他想跟王清任义结金兰之事,说成老夫人要认王清任作义子。 其实,这是四额驸的权宜之计,他想:若直接了当地说他想跟王清任结为‘把兄弟’,如若王清任不答应的话,他也是没办法勉强的,只有借老夫人的面子,才能让王清任答应。 王清任万万没想到四额驸的额娘要认他作义子慌乱地说道:“哎呦,清任不敢!清任何德何能,岂敢承蒙老夫人错爱。清任受宠若惊,还望那兄回禀老夫人,怪清任不识抬举了。” 四额驸立刻提高声调说:“勋臣,你不给我面子可以,但你不能连我额娘的面子都不给吧!你叫我回去怎么向我额娘交代,勋臣,你说是吧?” 王清任说道:“那兄,不是清任不给老夫人和您的面子,只是清任一介布衣,若认老夫人为义母,恐怕对您和老夫人不利,恳请那兄转告老夫人收回成命。” 四额驸说:“勋臣,这个你不必担心,现如今除了皇上,还有谁敢说我一个不字,就是想说,他也只能在背地里说,我都不再乎,你怕什么?莫非是怕我们沾你什么光吗?” 王清任见四额驸如此说,无法再推辞,只好答应道:“既然如此,清任勉为其难,只好答应了,改日清任去府上给老夫人磕头拜母。” 四额驸见王清任答应了,高兴地说:“这就对喽,这么着吧!过了年正月初九我派马车来接你到我家,咱额娘初十过六十大寿,到时候你务必得去啊!”这四额驸改口改得倒挺快。 王清任痛快地回答道:“行,我一定去。” 说着说着,四额驸下了炕穿上鞋,屋里屋外转游开了,一会儿东屋瞅瞅,西屋看看,转身来到厨房。管家那四跟在四额驸的身后,心里琢磨着驸马爷要干什么呢……? 王清任的媳妇,正在厨房忙着做饭炒菜,见四额驸和管家那四进来,忙站起身施礼说道:“民妇,见过额驸爷和这位大人。” 管家那四自从进了王清任家就一直没逮着机会说 话,实在是憋得够呛,连忙接过话茬说:“我不是什么大人,是额驸爷府上的管家。” 四额驸白了一眼管家那四说道:“弟媳,不要客气,你忙你的,我随便转转。” 四额驸边说着边暗中拽了一下管家那四的衣袖,两人从屋里出来,在院子里四额驸对管家那四说:“你到街上,给勋臣家置办点年货,我看他家挺拮据的,没办什么年货……”这句话没说完似乎又自言自语地说:“按理说,他家不至于这么拮据呀?怎么搞的。哎!管家快去快回。” 管家那四和车夫,赶着马车来到玉田街里,什么大米、白面、豆油的,什么鸡、鸭、鱼、肉的,什么鞭炮、蜡烛、挂钱的,就差针头线脑的没买,剩下的都置办齐整了。 马车一进院,管家那四就大声地问道:“王郎中,这些东西往哪儿卸啊?” 王清任闻声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车上的这些吃喝、用品,问管家那四:“那管家,这些东西哪来的?” 管家那四说:“这些东西是额驸爷吩咐我买的,送给你家过年用。” 王清任进屋就冲着四额驸说:“那兄,你这是干什么,让我说什么好呢!穷人家过年有穷人家的过法,怎么能让你这么破费啊?” 四额驸说:“勋臣啊!咱俩是什么交情啊!那是过命之交,我没别的意思,既然看到你生活挺拮据的,我不能眼瞅着你就这么糊弄着过年啊!什么破费不破费的,一点小钱不足挂齿。” 没用两袋烟的功夫,王清任媳妇就把饭菜做好了,放上炕桌,端上四盘菜,一壶烫好的高梁酒,还有几碟小咸菜,摆好碗筷,便招呼客人上桌吃饭。 按规矩管家那四和赶车的车夫都是下人,不能和主子同桌共饮的,王清任一再让他们上桌一起吃(因为菜太少不能分成两份)。 王清任给每人斟满一杯酒,热情地说:“来,来来,都来一起吃,在我这儿,没这规矩那规矩的。那兄您说是吧?” 四额驸见王清任这么让,也体察到了王清任的难处,便应允了。 王清任端起酒盅说道:“今日承蒙那兄亲临,使寒舍棚壁生辉,清任没什么好酒好菜招待诸位,略备薄酒素菜,还望恕清任怠慢,我先敬那兄和你们二位一盅,表示歉意,诸位请!” 四额驸接着说道:“勋臣弟,你太客气了,这些菜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大鱼大肉,但我瞅着这两个菜,还真不知道是什么菜,叫不出什么名头来。来喝酒!”说罢一饮而进。 管家那四和车老板儿也齐声说道:“谢王郎中好意。” 四额驸夹了口菜嚼着嚼着住了嘴惊奇地问道:“咦!这是什么菜,这么好吃?” 王清任指着四额驸刚才吃的菜说:“这是茄子裤炒肉丝,上秋的时候摘下来的茄子腌成了咸菜,茄子裤阴干后留着冬天吃。这仨菜,一个是倭瓜干、土豆干、小苞米炖豆腐,这个是雪里蕻炖豆腐。这雪里蕻具有解毒消肿、开胃消食、温中利气等功效,主治疮痈肿痛,胸隔满闷,咳嗽痰多,耳目失聪,牙龈肿烂,便秘等病症……,你看我说着说着就跑题了。那个菜不用我介绍了吧?炒土豆丝,好吃就多吃点,尽顾的说话了,来喝酒!” 虽是薄酒素菜,大家都喝得酒酣耳热。借着酒兴,四额驸一脸严肃地问王清任说:“勋臣老弟,我问你个事,你必须如实回答,不得隐瞒半句。” 王清任一脸茫然地说:“不知那兄所问何事,清任不敢隐瞒半句。” 四额驸接着说道:“那好!我听说你开了好几年医馆了。但是,今儿我怎么没看见你挂招牌,也没见有病人来瞧病,是何原因呢?” 王清任这才恍然大悟地回答说:“那兄,您要不问我还真不愿意提这档子事。一提起这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今年开春的时候,我们这玉田县令,要把鸦鸿桥收为‘官桥官渡’老百姓过桥渡河都得交钱。美其名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实则是中饱私囊,把收来的银子揣进他自己的腰包。我对这件事非常气愤,便联合几个人去县衙为民请愿,找县太爷说理,可这个县太爷竟然为了一己私利,毫不体桖民情,说我们无理取闹,叫衙役们乱棒将我们打出县衙。我哪能受这个气,又到府衙告状。府衙大人还算明事理的,他知道朝廷并无此令,纯属县太爷私自巧立名目,搜刮民财。又见我等据理力争,毫不退让,怕把事情闹大。他也不敢过分地包庇县太爷,便对我们说:‘各位,尔等所禀之事,待我核实,果有此事,我定会秉公而断。’过了个半月,县太爷悄摸悄声的取消了‘官桥官渡’的布告。从此以后县太爷便对我恨之入骨,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把我置于死地。这都是因为我挡住了他的生财之道,断了他的财路。你们说,他能不恨我吗?更可气的是,他暗中唆使,我没治好的病人和死亡病人的家人去县衙告状。借此理由,查封我的医馆、摘了我的招牌,没收我的药材,下令不准我再行医……” 四额驸听道此时,气愤的不由一拳击在桌子上,震得盘、碗叮铛乱响,酒盅里的酒洒了一桌子。震耳欲聋地大声说道:“简直是无法无天,置大清法律于何在,这县太爷何许人也,竟如此胆大妄为,恣意搜刮民脂民膏,岂有此理,欺负到咱兄弟头上了,待明日我去吏部找吏部侍郎,查办这个狗官。” 王清任接着说道:“那兄,别生这么大的气,看气坏了身子。事己至此,我看就算了吧!只要能让我再行医就行了,也别治他什么罪了。” 四额驸不解地问道:“我想替你出气,你怎么倒帮着他说话哪?你能咽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这口气,这事你就别管了,一切由我作主了。” 四额驸把话题拉回来问道:“勋臣啊!额娘的病,你是怎么诊断出来的?你一没见到病人、二没号脉,而且是药到病除,能不能给我说说,你有什么高招?” 王清任微笑地说道:“其实,义母的病从诊治上来讲,说难也难,说简单也非常简单。这就要看你从哪方面来分析病机病因,按常规讲,诊病先辩阴阳、表里、寒热、虚实。这就是八纲辨证,在进一步辨气、辨血、津液、六淫、七情等。话说回来,义母的病情您已在信中告诉我七、八分了,我再问那管家义母是不是脸色有些发黯,觉得心口闷……,知道这些症状就可以进一步分辨出此病既不属阴阳失调,也不是因寒热、外感病邪而引起的,其‘证’在气血,‘病’在血府。出气臭,气从何来?气从气管进出,气管与血管相通,血府血瘀,瘀滞而腐,腐味随气而出,焉能不臭。这就是病证的根本所在,所以,治疗上当行气活血、祛逐瘀滞。药用麝香芳香开窍,窍开则气机畅行。用桃仁、红花、赤芍、川芎,行血祛瘀,瘀散则血行通畅,血能载气,血行气亦行。另外,用生姜、大枣调和营卫。老葱、黄酒协同麝香,通阳开窍,温经散寒等等。对证立法,遗方遣药,焉能不效呢?” 王清任讲的这一套医学理论,把四额驸给讲糊涂了。 第三章 额驸重金摆寿宴 那母笑赠珍奇玩 正月初十这天晚上,四额驸那引成府上,披红戴绿,张灯结彩,一片灯火通明,人来车往,刹时间热闹非凡。这些人有的是吏、户、礼、兵、刑、工各部长官、郎中、员外郎、主事以及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国子监、钦天监、翰林院、太医院、理藩院、宗人府、詹事府、内务府的各级官员,还有锦衣卫、绿营军的将领,等等。有的是四额驸的同僚,有的是朋友,有的是看在四额驸是太上皇的女婿、是当今皇上的妹夫,为了巴结而来的。总而言之,这些形形色色的人都是来给四额驸的额娘祝寿的。 今个儿,正是四额驸的额娘六十大寿,四额驸不惜重金大摆宴席,款待各位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四方来客、八方佳宾。 大堂正中,对着一进门的墙上,挂着一个红底烫金的大大寿字。四额驸的额娘穿戴得整整齐齐,打扮得干净利落,喜笑颜开地坐在这个大大的寿字下面,兴高采烈的接受儿女、孙男弟女们磕头拜寿。 依次,轮到王清任给老夫人拜寿时。王清任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拱手向老夫人说道:“儿清任,祝义母福如东海长流水水长流,寿比南山不老松松长青,祝您老人家健康长寿。” 老夫人乐得眉开眼笑地说道:“我儿,快起来,快起来,额娘给你个小玩意。”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碧绿碧绿的玉如意,递给了王清任。 王清任接过来拿在手里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小玩意,分明是价值不菲的玉如意。他诚惶诚恐的还给老夫人说:“义母,如此贵重之物,儿清任岂敢接受,还是您老留着吧!” 老夫人怪嗔地说:“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跟额娘还客气什么,给你你就收着,留着日后有个念想。” 四额驸也在一旁捅咕王清任说:“勋臣,额娘给你的你就收下,不要惹她老人家不高兴。” 这个玉如意的来历非同寻常。他们只知道是嘉庆皇上派身边的太监送来的寿礼,却不知这柄玉如意的真正来历。 这是嘉庆颙琰当皇子时,被定为储君。和珅密知此事,就在乾隆要公布颙琰为皇太子的前一天,和珅送给颙琰一柄玉如意,暗示自己对颙琰继位有拥戴之功。 嘉庆深知这个和珅,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举国上下的巨贪,对于和珅的种种劣迹早以恨之入骨,深恶痛绝。但因和珅是父皇的宠臣,老奸巨滑,朝廷上下,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只是自已立足未稳,不便动手,不能树之为强敌。 嘉庆在乾隆死后短短的15天里,就把一个被先帝恩宠30年的“二皇帝”和珅加以惩治,举措得体,干净利落。 可是,嘉庆一看见这个玉如意,就仿佛看见和珅一样,感到非常的恶心、厌恶,扔掉又觉得可惜,不扔就像吃了个苍蝇似的。他就让贴身太监保管,免得再看见它。 说来也凑巧,正好太监禀报说:“四额驸的额娘过六十大寿,差人送来寿帖。” 嘉庆说:“前些日子,我叫你保管的玉如意还在吧?” 太监低着头,弯着腰,眼睛向上瞅着嘉庆的颜色说:“在,奴才好生保管着哪。” 嘉庆说:“那好,你把它送到那府去,就说是我送的寿礼。” 太监随声应道:“喳”倒退着几步,转身出去了。 王清任是昨个儿后半晌如约来到那府,下了马车,伙计就把他领到四额驸的书房。 四额驸见王清任来了,就嘘寒问暖地说道:“勋臣来了,这一路上冻得够戗吧?快来坐这,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边说着边倒了一杯茶水,递给王清任。 王清任接过茶杯说道:“还行,冻惯了,没觉得怎么冷。”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四额驸对王清任说:“走,到额娘那屋去,额娘这几天就急着要见你呢!” 这哥俩一前一后来到了老夫人的屋里。 王清任一进屋就看见端端正正地坐在南炕上的老夫人,也没顾得地上干净不干净,两膝一曲,跪在老夫人的面前说道:“儿清任,拜见义母,给您磕头了。” 老夫人一楞,半天没缓过腔来,倒是四额驸说了一句话提醒了老夫人:“额娘,这是你干儿子,就是给你治病的王郎中。” 老夫人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地说:“哎呦喂!我当是谁哪?感情是我儿呀!快起来,哪用得着行这么大的礼儿啊?来,坐我这儿。”边说着边往炕里挪了挪,倒出个地儿让王清任坐在她跟前。 王清任站了起来,扭身坐在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拉着王清任的手,瞅着王清任的脸说:“快让我瞧瞧,哎!你还别说,我儿各顶个长得这么健壮,这浓眉大眼的,这额头多宽那,这鼻、嘴、耳朵长得多适称啊,是个福大命大的人,……” 四额驸接过话茬说:“额娘,你啥时成了相面先生了,咋一见面就给你干儿子看上相了。” 老夫人乐呵呵地说:“我这不是一看我儿,就招人希罕吗,顺嘴胡嘚嘚几句,我会相什么面哪。” 王清任把老夫人的手放在炕桌上说:“额娘,我给您老号号脉,看看您老的身体怎么样……” “中啊!”老夫人把手伸了过来。接着问王清任说:“儿啊,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哪?日子过得怎么样啊?” 王清任说:“日子过得挺好的,家里有媳妇和两个孩子,都挺好的。” “噢,那还中,我什么时候能见见儿媳妇和两个孙子的面啊?” “额娘,您老别着急,等天暖和暖和的我接您到乡下去住些日子,不就看见您儿媳妇和两个孙子了吗。” “好,好!额娘我啊,也是从乡下出来的,这一乍到京城住,还真不舒服,这地儿旮旯胡同的,出门一转就找不着自己家啦。老惦想着到乡下去住些日子,看看那娇绿的庄稼,喝一 口甜丝丝地河水,看着那些鸡、鸭、鹅、狗欢蹦乱跳的样儿那多好啊!可引成他们就是不让去,这回可妥了,咱有地去了,哎,引成啊,这下你没啥说的了吧?” 四额驸说:“这老太太,有福不会享,成天念叨乡下好啊,乡下好的,老是让我领她到乡下去住几天,勋臣,你说我哪有功夫啊?为这,老太太还跟我生闷气呢。” “你忙,你忙,就我是个吃闲饭的,这回我还不用你了,走,清任咱这就走,到你家去。”老夫人生气了,颠着屁股就要下地穿鞋。 四额驸和王清任连忙拦住老夫人。 四额驸说:“额娘,你咋跟小孩似的,说急眼就急眼,多亏勋臣不是外人,这要是外人,多让人家笑话啊!知道的是这么一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孝顺呢。” 王清任也说:“额娘,您别生气,这不能怪我引成兄,他家里家外的确实是忙,我整天没什么事做,您说上哪,我就陪您上哪,中不?” 老夫人转怒为喜地说:“还是我干儿子好,引成,你去一边待着去,我不理你,来,清任陪额娘唠唠嗑……。” 寿宴开席了。仆人们穿梭似的端上一碗碗、一盘盘,瞅着就让人引涎欲滴的美味可口、丰盛的佳肴:五香酱鸡、红油鸭子、五香大虾、盐水里脊、麻辣口条、蕃茄马蹄、蜜饯菠萝、蜜饯红果、蜜饯葡萄、蜜饯马蹄、玉掌献寿、盐水牛肉、暇油黄桂、花辣酱芥、龙抱凤蛋、百花鸭舌、山珍大叶芹、金腿烧圆鱼、蟹肉双笋丝、巧手烧雁鸢、桃仁山鸡、松树猴头蘑、墨鱼羹、荷叶鸡、牛柳炒白蘑、麻仁鹿肉串,还有,长寿龙须面、百寿桃。等等。 这些美味菜肴,都是四额驸从京城最有名的满汉楼请来的六位烹饪高手和三十多个帮厨的用了整整一天的功夫做出来的。 管家那四过了年之后就忙活着开始操办酒席,城里城外四处采购,到了没白忙活,暗中没下不少银子。 席间,四额驸把王清任引见给他的朋友和同僚们说:“这是我额娘的义子,也就是我的义弟,今后还望各位多加关照。” 王清任最看不惯官场上那些溜须拍马之事、听不得阿谀奉承之言、最鄙视玩弄权术之人、犹恨阳奉阴违之辈。可偏偏四额驸给他引见的都是中、上品的官员。这些人良莠不齐,七、八成都是眼眶子很高的人,根本就没把王清任这个乡下的土朗中放在眼里。有的人冲着四额驸的面子,简单的寒喧几句;有的人不削一顾地带着挖苦的口吻说:“我当是谁呢,皇亲国戚呀,我想巴结还来不及哪!今后还得您老给罩着哪!”把王清任气得是咬牙切齿,冲着四额驸的面子和义母的寿宴,敢怒不敢言,只好忍气吞声。 有一位是太医院的副院使名叫亦临,当他得知王清任是个郎中,便让王清任给他号脉。一是试试他的医术。二是他确实有病,这个病不发作时,根本看不出什么倪端的,并且他的病,在场的好些人都知道,如若王清任看出他的病,那王清任的医术是相当高明,如若看不出他的病,王清任那就要当众出丑。 亦临对王清任说:“你既是那大人的义弟,本身又是个郎中,能不能烦劳你给我号号脉,看看我有没有什么病……” 亦临的话没说完,就被四额驸给打断了:“亦医使,你本身是……” “那大人,你先别拦着,我这也是为你义弟好,让他展示一下他的医道嘛。”亦临截住四额驸的话不让他再往下说。 四额驸心里暗暗地骂道:亦临,你他妈的太损了,这不是难为我义弟吗?四额驸明白亦临的意思,故意揭露他的身份,对亦临说:“亦医使,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你看在我那引成的面子上,你就别难为我义弟了。” 一旁看热闹的人不怕事大,跟着起哄嚷嚷道:“郎中号脉是什么难事,那不是手到擒来的吗?别端架了,给我们这位大人号号脉也不丢你什么份。你们说是吧?” 王清任心知肚明这些人的用意,摆了摆手说道:“各位都别争了,既然这位大人执意让我给他诊病,恕我不才,那我就试试看。” 王清任边说着边给亦临号起脉来。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亦临见王清任一搭手,就知是个行家。 因为,王清任应指轻重有序,寸、关、尺定位准确,沉着冷静,胸有成竹。 王清任给亦临诊完脉说:“大人,从你身体的外表上看,似乎看不出什么病来,但从你的脉象上可以看出,你身患两个病证,而且病的时间不短了。一是,你生气的时侯,就会感到胃脘部胀痛,气生得越大,胀痛就越严重,过了两袋烟的功夫,你必然要解大手(大便),解完大手以后,胀痛就会逐渐的减轻消失。这是因为怒气伤肝,肝气郁结,横逆乘脾,腹痛即泻,泻后痛减。” 亦临见王清任把他的病从症状到病因病机说的都很对,条理清晰,言简意骇,不由得暗暗佩服。 王清任接着又说道:“二是,你患有痫证(羊角风),这个病最早是由《内经》提出的,以“胎病”、“癫疾”命名的,从《诸病源侯论》、《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到朱丹溪的《丹溪心法·痫》等书中,无一不认为,痫病是由痰涎雍塞,迷闷心窍,治用五痫丸以攻风、控涎丸以劫痰、龙荟丸以泻火……,但都不能根治。以我个人的看法,我认为此病是元气一时不能上转入脑髓,抽时正是活人死脑袋。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活人者,腹中有气,四肢抽搐;死脑袋者,脑髓无气,耳朵失听,眼睛天吊(两目向上直视)如死一般。有的先喊一声而后抽者,因脑先无气,胸中之气不知出入,暴向外出也。正抽时,胸中漉漉之声者,因津液在气管,脑无灵机之气,使津液吐咽,津液逗留在气管,故有此声。抽后头痛昏睡,气虽转入于脑,尚未足矣。小儿得此病是由元气虚抽风,大人得此病是由暴得气厥,都是脑中无气。” 亦临听到这里,目瞪口呆,心想:这哪里是什么土郎中啊?比我们这些饱读医书,学富五车的太医都强上几分。这真是应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两句话。 亦临大惑不解地问道:“王郎中,你说的这两个病证都对,一点都不差。我坦白地告诉你吧,我也是学医的,你说的那些经典著作,我都拜读过,一点都不错。只是不知道你说的元气不能入脑髓一说,是出自哪一本书,是谁的经典著作,请你不吝赐教。” 王清任说:“元气一时不能上转入脑髓,不是哪一本书上的,是我自己的观点,所以你就不知道了。” 亦临有心再试探一下王清任是不是“光说不练”的“说医”,接着又问道:“王郎中,你既然有对‘痫证’一病的独道见解,也应该有根治的方药吧?你看能不能给我治治这个病?” 四额驸见王清任给亦医使看病,把亦医使给看服了,暗暗赞许:我这个义弟,真是有两下子。又见亦医使要王清任给他开方治病,便对王清任耳语道:“不给他治,让他抽去吧,一个太医让郎中给他治病,真是天下奇闻啊!” 王清任似乎没听见四额驸说什么接着说道:“学生惭愧岂敢班门弄斧,不过,学生斗胆,有一方子,请师傅试试看。” 随即开了两个药方; 龙马自来丹 马钱子 地龙,去土,焙干,为末香油一斤 将香油入锅内熬滚,入马钱子炸之,待马钱子微有响爆之声,拿一个用刀切两半,看其内以紫红色为度,研为细末,再入地龙末,和均面糊为丸,绿豆大。每副吃三、四分,临睡前服,盐水送下。如不为丸,面子亦可服。如吃斋人,可去地龙。 治痫症,每晚先服黄芪赤风汤一副,临卧服丸药一副,吃一月后,不必服黄芪赤风汤。 黄芪赤风汤 黄芪 赤芍 防风 水煎服 看热闹的众人们,一看王清任把太医给看服了,都争先恐后地让王清任也给他们看看病。 第四章 京城开张知一堂 手到病除美名扬 次日清晨早饭过后,四额驸把王清任叫到他的书房,以商量的口吻对他说:“勋臣啊,你先坐下,喝杯我刚沏好的茶,然后跟你说件事儿,这个事儿对你来说……”边说着边倒了一杯茶递给王清任。 王清任问四额驸:“那兄,什么事啊?” 四额驸回身坐在椅子上说:“你先品品这茶怎么样?” 王清任端起茶杯,打开杯盖,立刻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气味扑鼻而来。王清任细细地呷了一口茶,让茶水在口中停留片刻,慢慢地咽下去。连声地称赞说:“好茶,好茶!这不是‘极品毛尖’吗?” 四额驸笑眯眯地说:“看来,义弟也是品茶的行家,这茶的确是‘极品毛尖’,是一位府台大人送给我的,一会给你包一半拿去喝。” 王清任赶忙摆摆手说道:“可别价,这茶太希罕了,是黔南三大名茶之一,又名‘白毛尖’、‘细毛尖’、‘鱼钩茶’,这茶色泽绿中带黄,汤色绿中透黄,叶底绿中显黄,正所谓‘三绿透三黄’,不亚于龙井、碧螺春,饮罢浮花清鲜味,心旷神怡似神仙!一年只产几十斤,除了上贡朝廷外,所剩无己。所以这茶实在难得,还是你留着喝吧!” 四额驸心想:这点茶叶算个屁,比这贵重的还在后头哪!接着说道:“俗话说‘兄弟见面一家一半’吗!给你你就拿着,要不是什么希罕物,我也不能给你。我打算让你在京城开个药铺行医,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清任一听此话非常惊诧的回答说:“那兄,不瞒你说这事儿我可没想过,不知那兄是如何打算的?” 四额驸说:“说来这事儿也是凑巧,年前的时候,也就是我从你那儿回来以后,我就一直惦记着帮帮你,不能眼瞅着你抱蹲啊!正好我们这有一家药铺,因为卖假药,误治了不少病人,有人就告到了府衙,太医院派人会同府衙查收这家药铺的所有药品,结果七、八成都是假、劣、次药,就地查封了这家药铺,没收了所有物品。我一看药铺的这些家么什,你都能用上,我就花了点银子,捣腾回来了。我在灯市口的街边有一处空房,闲置多年没用,这下派上用场了。你正好在那儿开家药铺行医,这不,房子也有了,家么什也有了,就差你点头同意了。” 此时王清任正在暗自琢磨着:开家药铺可不是件小事,虽说房子和家么什有了,那也不能白使白用呀?再说,雇工、进药材等等,都得用银子,少说也得几百两银子,可我现在几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若把老家的房宅、田地卖了倒能凑上这些银子,可卖了房宅、田地又上哪儿去住,又吃什么哪?咳!难啊!可惜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了。王清任边寻思边摇头。 此时四额驸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他知道王清任心里在想些什么,便明知故问地说:“勋臣啊,莫非有什么难处?咱们兄弟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有话你就直说。” 四额驸见王清任不吭声,就说:“咳!我这人就是急性子,还是我替你说吧,不就是差银子吗?这有什么难的,在我这拿,用它个千八百两的,你不用跟我说,直接找管家到帐房去支取。哎,还有,药铺的掌柜的、采购药的、小伙计们我都安排妥了。就等着择个日子开张大吉了。” 王清任听四额驸这么一说,一脸惊喜地说:“是吗?知我者那兄也,你的大恩大德叫我如何相报啊!你我虽是结义兄弟,但,你对我所作的一切,却情如手足,胜似亲兄弟一样,清任感恩戴德,没齿难忘啊!就是来世做牛做马都无以回报啊!……” 四额驸见王清任越说越激动,眼瞅着眼含的泪水就要流淌下来了。忙打断他的话说道:“勋臣啊,言重了,要说报恩的是我,不是你,难道你忘了吗!那年我们和准噶尔部作战时,敌兵在我身后偷袭,一剑向我后背心刺来,要不是你眼急手快,一把把我拽到一边,你胳膊上替我挨了一剑,我早就没命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那引成啊!哪里还有什么荣华富贵啊!我这个人讲的就是一个‘义’字,如若对我有点滴之恩,我必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你的救命之恩,那哪是泉水、江水、海水能报答的,我对你做的这么丁点事,那不是沧海一粟吗?哦,差一点儿忘说了,那什么!你把家搬京城来吧,我把我西边的偏院倒出来给你们住,你就先别回家了,在这儿忙活药铺的事吧,我派人帮你把家搬来,你看如何?” 王清任万万没想到,四额驸看似个粗人,可心细的很,把什么事情都安排的如此周到细致,让你不得不按照他的路子走。 二月初二,龙抬头这一天,王清任的“知一堂”药铺开张了。 本来灯市口这条街就是商铺林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终日热闹非凡。正赶上“知一堂”药铺开业,前来庆贺的人和看热闹的人都搅到一块了,把“知一堂”的门口围的是水泄不通,不明就里的人,以为这发生了什么大事,都过来想看个究竟。于是人越围越多,这才叫做人山人海呢! “哎?这咋的了?咋这么多人哪?”一位头戴狗皮帽子,身穿皮大敞的东北人,一口大碴子味的口音问道。 “这还看不明白,这不,“知一堂”药铺开张吗。” “药铺开张有啥好瞅的……”这个东北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衙役粗暴地推到一边。 “让开,让开,把道让开。好狗还不挡道哪,快点让开,没看见安大人驾到吗?” 众人们,一听两个衙役骂他们不如狗,就故意的一齐朝两个衙役拥过来。 衙役一见这阵势,狗仗人势的喊了起来:“嗨!干嘛哪,干嘛哪?都活腻味了,想造反了是吧?大爷我把你们一个个都抓起来信不?” 安大人一看两个衙役没喝唬住众人,从马上下来。趾高气扬的不知朝谁问道:“什么事啊?围这么多人。” 一个衙役用手指着“知一堂”的牌匾回答道:“回大人的话,是这家药铺开张。” 安大人一听说是药铺开张,脸立刻冷了下来问:“谁的药铺开张啊?我怎么不知道?”边问着边心想:谁他妈的这么大胆子,药铺开张不通过我,也不给我上点银子,想他妈开就开啊,看我不修理他的。 一想到银子,安大人立马来了精神大声喊道:“来人哪!带我去会会这‘知一堂’的东家。” 两个衙役应声答道:“喳,大人这边请!”说着领着安大人从侧面,绕过人群,走到“知一堂”的门口,对小伙计说:“去,告诉你们东家,就说安大人到。” 小伙计还以为这个安大人是来庆贺的,乐颠颠的跑了进去。 “东家,门外来了一位安大人求见,让我回禀一声。”小伙计乐呵呵的说道。 王清任瞅瞅四额驸说:“我不认识安大人啊!是你请来的?” 四额驸说:“安大人,哪个安大人?胡掌柜你去看看,是哪个安大人,问问他有什么事?” 这个胡掌柜就是原来“回春堂”的掌柜。他在药铺这一行干了将近三十多年了,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大大小小的事情处理的是干净利落,那他为什么不在“回春堂”药铺做了哪?怎么又到“知一堂”来了? 胡掌柜和四额驸是有着十几年的交情了。 那还是四额驸在军中任营千总的时侯,胡掌柜有一个儿子在四额驸的手下从军。有一次因违犯军规,罪应处斩。后来,胡掌柜转弯抹角、托人弄巧的找到四额驸,跪在四额驸的面前,痛哭流涕的为儿子求情。悲悲切切,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着实是感动了四额驸。那是因为四额驸从中体会到拳拳父母之心,爱子之情,舔犊之意。为了此事,四额驸伤透了脑筋,颇费一番周折。他找到在大里寺的一个铁哥们,偷偷摸摸地提出一个斩监候的死囚,来个“偷梁换柱”替胡掌柜的儿子上了刑场,救了胡掌柜的儿子一命。 就这样四额驸把这事摆平了,事后胡掌柜为了表示感激倾其所有,给四额驸送来不少银子。 四额驸一看银子就生气了,正言厉色地说:“胡掌柜的,你这是干什么?我那引成就是为了银子才救你儿子的命吗?我还不是看在你这么大岁数爱子之心,情真意切,才帮你的吗?你也是明白人,你儿子的命是用银子能买来的吗?为了银子,我冒这么大的风险值吗?” 四额驸这几个问,问得胡掌柜是哑口无言,弄得胡掌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唯唯诺诺的说:“千总爷,不是我有意拿银子唬弄你,我一个平民百姓,无权无势,实再是没办法报答你的大恩大德,但我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只好出此下策,还望千总爷你不要动怒,要怪就怪小的不懂事理,惹你生气,看我这事儿办的……。” 四额驸看出胡掌柜挺为难的,气也消了一大半,长出了一口气说:“行了,我也不难为你了,你把银子拿回去,从今往后,就当没这回事好了,你回吧!” 胡掌柜的扑嗵一声跪在四额驸的跟前,边磕头边说:“小的无以回报,今后凡用得着小的地方,小的愿肝脑涂地,义不容辞……” 四额驸连忙把胡掌柜拽起来说:“你这是干啥?你这么大岁数了,老给我下跪,这不是折我的寿吗?快起来,快起来!” 四额驸把胡掌柜从“回春堂”药铺“挖出”来,到“知一堂”来当掌柜的,胡掌柜是二话没说,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其实,胡掌柜从“回春堂”“跳槽”到“知一堂”来当掌柜,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不是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想在那儿干就在那儿干的。 官、学、兵、工、商,车、船、店、脚、衙,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行规。要说药行的规矩就很特别的,象什么,自家的药铺决不卖别家的药(中成药),自家人生病,无论是东家、掌柜的、还是小伙计都在自家的药柜上抓药,并且不用付钱。 有名的大药铺都有自家的“镇店之宝”,那就是“配本”, “配本”就是记载有常见病的、独门的一些药方,这些“配本”历来只在本家流传,秘不外传。 象什么郎中出诊,需坐轿往返,其家中也多备有轿杠。请出诊者,需付“马驾费”。病家来人进门后,将马驾费放在桌上,口称“某地某某患病,请先生发驾诊病”云云。若同时数家延请出诊,郎中往往拣马驾费多者先往,其余则顺路或绕道而往(因马驾费多者,其诊金也必丰)。病家自备轿子接郎中者,亦需付马驾费,郎中则嘱其回程时送至某处某家。 病家需盛情款待郎中,有“郎中进门要三响”之说,即“轿杠响,花边(银元)响,锅碗响(煮汤碗)”;同时应准备纸墨,以供郎中开处方用。 郎中到外地行医,如投宿无着,可到药铺食宿。郎中只需将药囊或雨伞放置药铺柜台或铡药凳一侧,药铺伙计即知郎中到家,便会告知东家。东家闻讯后,应筛茶敬烟,用江湖隐语客套之后,立即安排食宿。菜肴一般为四或六碗(不能仅三碗,叫“牙祭碗”),不可怠慢,且请郎中业务上多加关照。民间亦常有“牛角不尖不过界”之说,赞郎中医术之高明。 郎中先生到患痢疾、天花等传染病家出诊,讲究坐凳端茶、接扇方式,如坐凳不坐凳榫;接扇后,要先左右扇三下,谓“避邪风”;接茶只能用手从碗侧握住茶碗,不可接触碗底;喝剩之残茶,不能泼在地上,应泼向墙壁;临走之时,不说“多谢”、“烦扰”等谢语。求的就是可保郎中自身无虞。旧时郎中处方上,往往会载明“照戥足发,依法炮制”字样,以提请药店注意。农历正月初一处方开首之药,需吉庆称谓。如陈皮、独活、前胡等中药,写成“开张”、“大发”、“全福”,向药店恭贺佳节。等等,等等。 单说 “跳槽” 这件事,是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严重地违犯了行规之事,人人可以诛之。那是因为,你带走这家药铺的全部秘密,“跳槽” 到另一家,自然而然的会泄密。如遇居心叵测的势利小人,就会利用这些秘密,挤兑人家,挤垮人家。这不就是损人不利己的小人的勾当吗? 胡掌柜的是欠了四额驸无以回报的人情,别说四额驸让他 “跳槽”背负骂名,就是让他去死,他也得再所不惜,毫无怨言。 胡掌柜来到门外,见一个身穿官服的人和两个衙役,忙赔着笑脸,拱手说道:“这位官爷,您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不知有何贵干哪?” 安大人瞅都没瞅胡掌柜的一眼,傲慢无礼地说:“你就是这药铺的东家?” 胡掌柜连忙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小的是个掌柜的。” “你他妈的一个掌柜的,在这跟我胡嘞嘞什么,你们东家是谁呀?臭架子还端起来了,打发一个掌柜的来应付我,我倒要看看这东家是个什么鸟……。”安大人连说带骂的一把推开胡掌柜的,径直闯进了屋里。 “你们,谁是这儿的东家啊?药铺开张,按律申报了吗?缴纳税银了吗?……”安大人一进屋就眼瞅着房巴,看都没看众人一眼,虚张声势的说了这一通话。 王清任站了起来,给安大人让个坐说:“这位大人,您先请坐,有话好说。”心想这不是明火执仗的要银子吗?接着对胡掌柜说:“胡掌柜,包十两银子,给这位大人带上。” 胡掌柜应声包好了十两银子,送到安大人面前。 安大人故意地说:“你他妈的,打发要饭的,本大人不是冲你要银子的,我是公事公办……” 四额驸见安大人这副德行,早已气得不耐烦了,一拍桌子说道:“咋地,你是嫌这些银子少了点?” 从安大人进屋,四额驸就没说话,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个安三要干什么? 安大人一听这句刺话,刚要发火:“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顺着声音望去,仔细一瞅,认出了四额驸,慌忙站了起来。 “怎,怎么是你,这,这……”安大人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四额驸一瞪眼珠子,毫不留情的说:“这什么这,这是我义弟开的药铺,也就是我的药铺,你也想刮点油水不成?” 安大人不敢再说些什么别的,只有赔着笑脸给自己打着圆场说:“那大人,这说哪儿的话,在下也是公事公办,只是不知是你义弟开的药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在下改日备桌酒席,给你赔个不是。” 四额驸稍缓了缓口气说:“那倒不必,敝药铺今后还得请你多加关照,经常光顾呢。” 安大人听明白了,四额驸这话里有话,心想:好你个那引成,你忒损了点吧?干吗咒我有病啊。讪不答地说道:“哪里话呀!有您那大人罩着,比谁都好使,我还是不来这地儿的好,在下告退。” 安大人走了以后。四额驸问王清任:“勋臣啊,你选在二月二这一天开张,和这‘知一堂’的店名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啊?说来听听?” 王清任回答说:“其实,也没什么讲究,民间传说,每逢农历二月初二,是天上主管云雨的龙王抬头的日子;从此以后,雨水会逐渐增多起来,正是农作物播种的季节。百姓们通过各种纪念活动,寄托了祈龙赐福、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强烈愿望。咱们前朝从雍正皇帝开始,每年的二月二这天改为出圆明园,到‘一亩园’(今海淀圆明园西侧)扶犁耕田。过去曾有一幅年画,叫《皇帝耕田图》,画中是一个头戴王冠、身穿龙袍的皇帝正手扶犁耙耕田,身后跟着一位大臣,一手提着竹篮,一手在撒种,牵牛的是一位身穿长袍的七品县官,远处是挑篮送饭的皇后和宫女。画上还题了一首打油诗‘二月二,龙抬头,天子耕地臣赶牛,正宫娘娘来送饭,当朝大臣把种丢,春耕夏耘率天下,五谷丰登太平秋。’这幅画也说明人们希望有一个开明的皇帝,能够亲自春耕夏耘,使老百姓丰衣足食。我选这一天开张,就是要用我的医术,医治好生病的人,还他们一个好身体,让他们有一个健康的体魄,耕地收割,丰衣足食。” 四额驸听王清任说道这里,一脸喜悦地说道:“我说的吗!这不但有讲究,还有深刻的内在含义哪。这‘知一堂’又有啥说道啊?” 王清任笑模滋儿地说道:“此‘知’者,为‘知我者那兄也’的知字,‘一’者,为《内经》‘道在于一’,也是《老子》‘道生一’之谓。二字合起来,不就是‘知一’吗?” 四额驸一听满心欢喜地说:“这咋还把我扯进去了。” 王清任正色地说道:“那兄,你知我的志向,帮我的难处,没有你的帮助,我做梦都没想到能在京城开药铺,坐堂行医,那兄的大恩大德,我是没齿难忘啊。” 第二天,三三俩俩的来了几个看病的人。 有这么一位老者,年约五十出头,头戴瓜皮小帽,身穿棉布长袍,一看就知是个饱读诗书之人。他进来后二话没说,径直坐在王清任的面前,伸出干巴瘦的胳膊,放在诊脉的小枕头上。 王清任一看这老者的这一出,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心想:你这是在考我,看我能不能看准你的病,我这一搭脉,一看你的颜面气色,就能看出七、八分了。 王清任号了一会脉,见脉条显出沉细涩。自言自语地(也是说给老者听的)说道:“这病虽不很严重,但病的时间也太长了,少说也得有四、五年的光景了。” 王清任瞅了瞅这老者,只见他面色晄白,嘴唇淡紫,随即说道:“老先生,请您张开嘴,让我看看舌苔,哦,舌淡苔薄白啊。” 老者还是一句话没说,难到他是哑巴吗?王清任猜想。 其实,这个老者是个老“病油子”啦,看病都看出经验了,他这是:你给我看病说得对,我就吃你的药,说的不对,二话不说,我立马走人,连诊金都不给你。 王清任笑呵呵地问道:“老先生,您是不是不爱吃东西啊? 总觉得身上发冷,手脚冰凉,每天都是在天要快亮的时侯,肚脐周围疼痛,肚子里咕咕直响,起来上两、三趟茅厕,泻下稀便,就感觉舒坦了许多,疼痛也就没有了?” 老者一边听王清任问,一边惊诧的看着王清任,惊喜地回答道:“神了,你说的都对呀,一点都不差,就好像病长在你身上一样,你咋看的这么准那?” 王清任打趣地说道:“不是我看的准,是我懵得准。” 老者接着说道:“可别逗我了,你再懵也不能懵的一点都不差啊!实话对你说吧,我这病确实是得了有四、五年的光景了,没少看郎中,有的说的对,也有的说的不对,药是吃了不少,可就是不见起色。我也不是信不着你,故意难为你,我这是瞧郎中瞧怕了,怕花冤枉钱,怕白喝那些苦药汤子。唉,啥也别说了,你给我开药方吧!就冲着你看的这么准,准能治好我的病。” 王清任看老者说的实实在在,心想索性再给他讲讲病机,让他心服口服,于是便说道:“老先生,您的病是肾泻,也就是肾阳虚五更泻,病根是总提上有瘀血。用古人和医书上方子治疗,象《类证普济本事方》的二神丸、《证治准绳》的四神丸等都不是很见效的。这是因为什么呐?是因为给你治病的郎中,没找到病的真正的根源,只知是肾阳虚证,便一味的温阳补肾,却不知是总提上有瘀血,睡卧之时将津门挡严,水不能由津门出,由幽门入小肠,与粪合成一处,粪稀溏,故清晨泻三、五次。我给你开个方,祛逐总提上之瘀血,血活津门无挡,水从尿道出,粪无稀溏,泻即当止,三、五付药既可全愈。” 老者一听王清任讲的条条是道,通俗易懂,很有道理,便着急地说:“别说三、五付药,就是三、五十付,能治好我的病,也要谢天谢地,谢谢你这个神医了。” 王清任看老者急得跟什么似的便说:“老先生,您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如果对证,三、五付药准好,如若不对证,您吃多少药,也是白吃,我怎么能让您吃三、五十付呢?那不是损人害己,自欺欺人吗?您吃完这三、五付药,要是不好病, 我可以把药钱、诊金如数加倍退还,您看如何?” 老者一听王清任这么一说急忙摆手说道:“还有这好事?冲着你这句话,就是治不好,我也不能退药钱。自古以来,那有治不好病退药钱的。怎么着也不能让你退药钱啊,我只能是认命了,命里该然有这一劫,我也不治了,只好挺着了。” 王清任听老者说的挺悲观的摇了摇头说道:“老先生,人们常说,买衣服穿得不合身,可以换可以退,下馆子菜不好吃,可以端下去重做,天下最不讲理的是郎中,治不好病,没有退药钱的。我就破破这个例,讲一回理,加倍给你退药钱。” 王清任说完拿起笔写下药方: 灵脂 当归 川芎 桃仁 丹皮 赤芍 乌药 元胡 甘草 香附 红花 枳壳 水煎服,一剂煎三次,合两大碗,早晚各服一碗。 老者见王清任开完药方,对王清任说:“郎中先生,我可以看看这个药方吗?” 王清任把药方递给老者说:“可以,我这药方不保密,您随便看。” 老者接过药方,左看看右看看,自言自语地说:“不一样,跟以前那些郎中开的药方不一样。” 过了大约十几日以后,老者一大早就来到“知一堂”药铺。他一进门就直奔王清任而来,上前就双手抱拳,给王清任深深的鞠了一躬,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神医,请受老朽一拜,老朽五年的病,你五付汤药就给治好了,真是神医啊!神医之称,你受之无愧,老朽是佩服得是五体投地,心服口服,佩服、佩服!” 王清任一愣,忽想起这是十几天前来看病的老者,连忙扶直了老者的身子说:“老先生,不必如此,王某还礼了。” 老者虔诚地赞许说:“看你如此年青,医术如此了得,后生可畏,年青有为啊!” 第五章 精干务实一行家 热心助人解危急 “知一堂”自“二月二”开张以来,已有三个月之余。王清任把胡掌柜叫来,跟他商量道:“胡掌柜,和你商量个事儿啊,咱这药铺开张有三个来月了吧?你看是不是应该盘点了,你是行家,你认为什么时候盘点合适?” 胡掌柜回答说:“是啊,这几天我正要跟东家你说这个事呢,可是你这几天忙的不可开交,没得着空和你说,我已经把药库清点完了,就差往来帐没算哪,有一两天就能算完,按药铺的规矩‘日清、月盘、季点、年结帐’,我是不敢耽搁的。” 王清任接着说道:“这几个月把大家伙都累的够戗,今儿咱就闭店一天,我先跟大伙说个事儿,然后就放工,麻烦你把大伙都叫到这儿来。” 不一会儿,胡掌柜就把采购药的张顺,制药工李来福、赵大柱,抓药的伙计李明、董禄、秦三旺,还有学徒的孙耀先都找来了,各自找个座坐下。 王清任见人来齐了,便对大伙说道:“这三个来月,大家伙儿为了咱这‘知一堂’药铺出了不少力,都累的够戗,一会儿让胡掌柜的先给大伙儿支点工钱(按规矩工钱是年底结算的),给你们放工一天,这都到了该换季的时候了,有家的就回家,没家的上街买点啥。还有,这开药铺的有些不成文的规矩,我认为应该改改。首先在我们这儿就应该改,象有些该卖的药不卖,不该卖的药乱卖。什么是该卖的药哪?有的病人,在别的家药铺抓药,差一两味药没抓齐,于是就挨家药铺抓这几味药,可是别人家的药铺一看就知道,这是‘凑方’缺这几味药,嫌没大赚头,不够费工的,就是有这几味药也不卖给他,这就是该卖的药不卖,在我们这就应该卖,别管这几味药贵贱,只要我们有的就应该卖给人家。什么是不该卖的药乱卖哪?比如,有的人买毒、麻药是为了治病,有的人是要自尽,有的人是要害人。今后,凡是来买毒、麻药的,不管他是干什么用,没经过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卖,谁卖出了事谁自已担着,我还要扣谁的工钱。再有就是,药材从采购→入库→上柜台,要层层把关,决不让假、劣、次和陈药从我们药铺卖出。我们药铺制做的丸、散、膏、丹制做工艺要严格,绝不能偷工减料。制药工李来福、赵大柱,你们俩听好了,比如黄连里有一种叫‘鸡爪连’,必须要打碎后取净杂质才能入药;‘生地’因产地药商为保色泽一致,表面常要沾上一层浮土,干缩后皱缝内不干净,就必须用水略微发开清洗,绝不能草率从事。炮制方法,酒制、醋制、盐制、姜制、蜜制,操作程序都要因药制宜,绝不能简单,敷衍了事。一是为了消除或减低药材的毒性和副作用,二是改变药材的性能,增强疗效,便于服用。我要说的就这么多,看看你们各位有什么要说的吗?” 制药工李来福说道:“我说两句可以吗?”他见王清任点头示意可以,就接着说道:“咱们药铺的药,从进库到出库,都是经我手,我还没发现有假、劣、次、陈药的。这是采购药的张师傅有经验,第一关把的好……” 要说这采购药的张顺师傅啊!那可是行家高手,经验老道没的说。他在各地药市,是远近闻名,药商们无论是从药材质量上,还是价格上,都不敢唬弄他。 有一次他在买“天麻”时,发现有一大半是真药,有一小半是把土豆煮熟后再晒干的假药。从个头上和外观上是看不出真假来,只有拿在手上,掂量一下轻重,才能知道真假来,轻的就是假药,重的就是真药。 这卖“天麻”的药商,还不知道他的“天麻”有假,张顺把他叫到一边,对他耳语道:“哎,我说老李啊!你这天麻有假的。” 药商老李疑惑的看着张顺说:“张先生,你可别逗了,我这‘天麻’怎么会有假哪?我可是从老主顾药农那儿进的货,他再怎么着也不能骗我的,再说我干这一行也十几年了,就连‘天麻’我都认不出真假来,我还不赶紧收摊,土豆搬家滚球子……” 药商老李越说越激动,好象是受了多大冤枉似的。 张顺见药商老李不服气的样子心想: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不让你看看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是不待服气的。 张顺对药商老李说道:“哎,我说老李啊!你先别急,你找一把刀来,把天麻切开看看,我告诉你,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药商老李气呼呼的找来一把刀,递给张顺。 张顺接过刀,“卡嚓”,“卡嚓”切开两个天麻指着真天麻说:“你看这真天麻的表面光滑,并且发淡绿色。你再看这假天麻的表面不光滑,颜色发白,看明白了吗?” 药商老李还是似信非信的,又切开了两个天麻。 张顺指着药商老李切开的两个天麻说:“老李,你切的这两个是真的。” 药商老李说:“那你给我找出假的来。” 张顺在天麻堆里,扒了几下,挑出两个假天麻对药商老李说:“你把这两个再切开” 药商老李切开这两个天麻后和那两个天麻仔细的对比一下,还真的不一样。于是心服口服的叹了口气说:“咳,这药还真有假的呀?这真是人心隔肚皮,我和那个药农都打十几年交道了,他怎么能骗我呢?这药不能卖了,要是卖出去,岂不是坑人害己吗?坏我名声吗?可我要是不卖,不是赔大发了吗?这可怎么办哪?” 张顺见药商老李一脸苦相,无可耐何的样子随即说道:“老李啊,我看你也是个实诚人,不能眼见得你损失这么多,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把那些份量轻的挑出来,剩下份量重的,不就都是真药了,不是照样卖吗?” 药商老李无不感激地说:“谢了张先生,你要是不提醒我,我还真把这茬给忘了,这样我就能少损失点,少赔点,谢谢了,谢谢。” 张顺说:“谢我倒不必,只是今后不要过分相信人,凡事不可疏忽大意,好了,你忙你的吧,我还要四处转转。” 国安药材集市,一年只开张一次,每年都是在秋半节开张十天。张顺每次都是在最后三天来到集市。 头一天,他只是在集市里“点货”看看什么药数量多,什么药数量少,什么药卖的家数多,什么药卖的家数少,做到心中有数。 傍晚的时侯,药市收了以后,那些药商和采购药的,就各行其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喝酒聊天的,有打牌赌钱的,有蒙头睡大觉的。张顺却和那些很熟悉的药商及采购药的凑到一起,开起“信息发布会”,各自把自己得到的“信息”,毫不保留的传递给大家。今年什么药短缺,什么药囤积,什么药是什么价,等等。这样今年的市场行情,就汇总到张顺的脑子里。 第二天,张顺和药商们,按质论价、订货。 第三天,验货交款、打包装车、开跋走人。 这三天所办的事,看似很简单点事,其实,这里面的门道、说道是很多的。 头一天,张顺一出现在集市上,药商们就都盯住他了,看他在什么货的跟前,停留的时间长,他必是要买什么货。 第二天,原本只有两、三家卖这货的,一下子冒出十几家来。这正是张顺打的如意算盘,货一多就好讲价了,只要张顺说个价,药商赔不上,只好拱手相让,没有还价的余地,假如,谁要是绷着价不放,那他的货就卖不出去,就得压个一年半载的。钱是活的,货是死的,谁不想在最后这一天里,把货卖掉,换成钱哪。所以,药商们一看你降价我也降,我降的比你还低,直到降的不能再降了,只好拱手相让给张顺了。张顺用最低的价钱,买最紧俏的货,这只是其一。 张顺为什么就这么引起药商们的关注哪?原来啊张顺进的货量特别大,不只是进他一家药铺的货,少的时候有好几家,多的时候几十家。这么多年来形成一个自然而然的规律,有好几个药铺采购药的,专等着张顺来,张顺一来,他们把进货单子交给张顺,就什么也不管了,只等着收货了。 张顺是有名的懂行会讲价,热心肠的人,谁有个大事小情的,找他帮忙他都毫不犹豫的答应。 有一次,一个和张顺比较熟的同行,临来药市之前,就患有“风热感冒”,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越发加重了,好不容易坚持到了集市,一进客栈就一头扎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他比张顺早到了两天,吃、喝、拉、撒的没个人管,倒是客栈的小伙计来问过:“客官,您想吃点什么?”他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再加上着急上火,更不想吃什么东西了,于是便摆摆手,客栈的小伙计哪管你那许多,不吃拉倒,走人忙别的事情去了。 张顺来的时候,这老兄已经两天水、米没打牙了。熬扯的小脸蜡黄,两眼下陷,蒙张纸都哭得过了。 张顺一看他病成这个样子,急忙关切地问道:“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伸手一摸他的额头,又接着说道:“哎呀!你发烧啊?这额头热得跟炕头似的,你吃药了吗?赶紧吃药啊,哎,你还没吃饭吧?我先给你弄点稀饭,再给你抓付药吃。” 张顺喂了他一碗稀饭,又给他煎了一碗汤药,让他喝了下去。这老兄饭、药一下肚,就有了点精神头,拉着张顺的手说:“张兄,多亏你来了,你要是不来啊,说不定我就撂倒这儿了。”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张顺是最见不得眼泪的人,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忙安慰他说:“兄弟,快别这么说,兄弟有难我理应帮忙,你也别着急别上火,好好养病,一切都有我哪,有什么事,尽管言语一声,可千万别客气啊!” 这老兄挺难为情地说:“张兄,我这病有你照顾,我倒不担心。我最放心不下的是,眼瞅着这药市还有三天就要关了,可我的药一粒也都没进呢……。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下不了地,耽误了进药可了不得。这一耽误就是一年啊!药铺没有药卖,就得关板。东家非辞了我不解,辞了我不要紧,可这药铺里的十几个伙计就没饭吃了,可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大家的饭碗啊!” 这老兄有气无力的说了这些话,喘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张兄,我求你帮帮忙,明天把我背到集市去,我死也要把药办回来,行吗?张兄?” 张顺被这老兄说的这些话给感动了。颇为动情地说:“兄弟,难得啊!你都病成这个样了,心里还惦记着药铺、惦记着伙计们,连命都不要了,还要去办药。得,你安心躺着养病吧!如果信得过我,我明个儿替你把药办了吧,你把单子给我,我保证办得板板整整的。” 这老兄一听张顺说这话,立刻心花怒放,喜笑颜开地说:“太好了!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有你给我办药,我一万个信得过。” 三天以后,集市关了,张顺也把药办齐了,又雇了三辆马车,一辆车坐人,两辆车装药材。 张顺回到客栈,急火火地对这老兄说:“兄弟,药都办齐了,已经装好了车,我又另外雇辆车拉着你,你的病虽说好了一点,但还是挺不住个,坐货车怕你受不了的。这是收货单子,你查看查看,看看品种、数量和钱数,都对不对。” 这老兄接过单子看了一遍,品种、数量都对,只是钱数照以往少花了不少,疑惑不解地问道:“张兄,这钱数是不是不对呀?” 张顺一听钱数不对吃惊地问道:“钱数不对,怎么个不对法,是多了还是少了?” 这老兄只顾着看单子,没注意张顺的表情,顺口回答说:“少了。” 张顺一听钱少了,有点急了说道:“哎,我说兄弟,我张顺做人、办事可是堂堂正正的,这钱是一文都不带少的,你再好好核对核对。” 这老兄一听张顺说话的语气不对,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张顺一脸严肃有点急了的样子,才知道张顺听拧了,慢条斯理地说:“张兄,我没说你人品不好啊,我只是说这钱数少了……” 张顺见这老兄一个劲的说钱数少了,真是有点急眼了,打断他的话说:“你,你这个人咋这样哪?我让你好好核对核对,你也没数数,办完货剩下多少银子,就一个劲的说钱多了,钱少了的,你这人咋,咋……?” 张顺的话说到一半时,瞅见这老兄一脸坏笑的偷着乐呢,这才恍然大悟地说:“好,你个小混蛋,我给你省下那么多银子,你不谢谢我,反到故意气我,找打是吧?” “哈哈,张兄也有急眼的时候,我还头一次见着,太好玩了。”这老兄乐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顺也憋不住的乐了:“呵呵,好了好了,别闹了,收拾收拾,准备明天起程,打道回府吧。” 过了一年,又到了药市开集的时候。 这老兄和张顺一见面,显得格外亲切,热情地说:“张兄,时隔一年未见,可把我想坏了,我是天天想、夜夜盼,就等着药市开集的这一天,能和你老兄见上一面。” 张顺也笑呵呵地说:“兄弟,你啥时候学的这么乖巧,我又不是你‘相好’的,值得你这么天天想、夜夜盼吗?” 这老兄见张顺好像不太相信他说的话,急忙正色的辩解道:“张兄,你还别不信,这可是我的心里话,真想早点见到你,一是感激你在我病危之时,帮我渡过难关,不但救了我,也救了我们药铺和那十几个伙计,二是我受两个人之托,给你捎来两样东西。”这老兄边说着边把东西拿出来,摆在张顺的面前说:“张兄,这坛酒是有名的‘花雕’,是我们东家送给你的,这可是我们东家的传家宝啊,从他爷爷传到他爹,他爹又传到他,已经是三十多年了,我临来的时候,东家捧出这坛‘祖传’的老酒,非让我送给你不可。这还有五双布鞋,也是送给你的,你先试试这鞋大小合不合脚。” 张顺不解地问道:“兄弟,这鞋是怎么回事儿啊?” 这老兄拿着一只鞋边递给张顺边说:“你先试试这鞋合不合脚,试完了我再告诉你。” 张顺接过鞋一试,不大不小正合适,仔细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心灵手巧的妇女之手,一针一线的缝纳成的“千层底”。这鞋耐穿、耐用,穿上一年都不待穿坏的,立刻喜欢的爱不释手,穿在脚上都舍不得脱下来了。 这老兄一看张顺挺喜欢这鞋的,便高兴地说:“张兄,这鞋是我媳妇特意给你做的,一下子做了五双,接着还要做,我说,‘傻媳妇,你做那么多鞋干啥,莫非是把他下辈子的鞋也带出来?’布鞋放久了,就不结实了。” 张顺一脸感激地说:“兄弟,这又是酒又是鞋的,叫我说什么好呢?” 这老兄说:“张兄,什么也别说了,我今年的药,还是跟你合在一起办吧?你办的药比我办的药便宜多了,行不行啊?张兄。” 张顺说:“那有什么行不行的,‘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办的药量多,价钱也好往下压,这还有啥不行的,哎,对了,你再悄悄的联系几个愿意和咱一起办药的都一起办了吧,哎,可别整得太多啊,多了我可忙不过来。” 张顺的东家却对张顺是非常的不满意。 凭着张顺这么精明能干,办的药材质量上乘,价格上便宜,东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哪? 这不满意的由来是因东家嫌张顺办的药质量好,价钱也“好”,咋开始的时候,东家只是当着张顺的面旁敲侧击的念三、七旮旯话,说谁谁家药铺什么什么药办的便宜,谁谁家药铺办的什么什么药价钱低……等等。 张顺根本没在意东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没往心里去,仍旧我行我素。 东家一看张顺不进盐酱,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就直截了当的对张顺说:“我说张顺啊,你办的药能不能别老办那些质量太好的,差不多少的就行呗,我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哪。” 张顺见东家把话说的这么直言不讳,这才明白东家是什么意思了,一脸不解地问道:“东家,质量好的药,是比那些质量差的药价钱高一些,但是,药的质量好,治病的效果也好啊?” 东家气得嘟落个脸子说:“我说张顺啊,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药的质量好,治病的效果也好,这道理我知道,但我也知道,质量不好的药,多吃几付,照样能治好病,我还能多赚点银子,是不是啊?你怎么就一根筋呢?” 张顺见东家这么唯利是图,卑鄙的简直是无耻,气得大声说道:“你的心也太黑了吧?哪有你这样赚黑心钱的,积点阴德吧你?” 东家被张顺说的这句话,气得是暴跳如雷,几乎是咆哮地喊着:“你懂个屁,我赚黑心钱,我开药铺不赚钱,我开它干吗啊?我不赚钱,我白玩啊?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打水漂了,我不心疼啊!” 张顺见东家财迷心窍,无药可救了,气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对东家喊叫道:“你玩你的吧,我还不陪你玩了,立马给我算工钱,我走人了。” 就这样,张顺“炒了东家鱿鱼”,扛着铺盖卷回家了。 回到家里以后,张顺足足三天没吃一顿饱饭,没睡一个囫囵觉,气得他躺在炕上,三天没起来,媳妇是左劝右劝,好说歹说的,把张顺说消了气。 张顺消了气才觉得,不能这样干待着啊,一是没事做太无聊,二是得挣钱养家糊口呀!思来想去,干点什么行当呢?除了药这一行,别的我也不会干呐?如若是重操旧业,也不能再给那些黑了心肝,唯利是图的药铺东家采办药材了,给多少工钱,我也不能再给他们干了。张顺暗自下了决心。 张顺想到这里,把媳妇叫来和她说道:“媳妇,我不能老这么待着,再说我也待不住啊,我得找点事做,你把咱家的银子划拉划拉,看看有多少,能不能凑上几百两,我想做药材生意。” 张顺带着几百两银子,一路上奔波劳顿,来到了盛产北柴胡的东三省。东三省这地方,崇山峻岭,草木茂密,土壤异常的肥沃。柴胡野生于较干燥的山坡、林缘、林中隙地、草丛及路边、沟边旁等处,土壤多为砂质土或腐殖质土,且柴胡耐寒耐旱,极适宜生长,产量高,质量上乘。一年只采挖两次,秋季植株开始枯萎时,春季新梢未长出前采收,采挖后除去残茎,抖去泥土,晒干或切断后再晒干。药农们大多都是来自关内的老客,这些老客本来是采挖人参的,在挖参的同时也能挖出柴胡、穿地龙、芍药和其它的药材,并不是专门采挖柴胡的药农。所以柴胡的产量丰富,出产却比较少。 张顺本是头一次做这生意,本钱少、要的数量自然也少。许多药农一听张顺要的柴胡数量,都嫌量太少,不原意卖,就都绷着价,要的价跟药市的价差不多,这个价也不能收啊,收上来就是个赔,赔本的买卖张顺是不会做的。 张顺左打听右打听,好不容意打听到一个老客急着要回老家,着急处理一批柴胡,和他一谈价,价钱还可以,有点赚头。张顺在柴胡堆里用手一摸,这才发现这些柴胡湿漉漉的,就跟这个老客说:“大哥,你这柴胡也太湿了,里外里这么一算,和那些干柴胡一个价呀?能不能再便宜点。” 这老客倒是个直桶子,说话直来直去,毫不留情面地说:“你想啥呢?就你要的那点玩意儿,好象谁愿意卖给你似的,就这个价,愿买不买,你以为你是什么大老板呢,俺这里哪有你讲价的份儿?” 张顺一听这老客说话这么不客气,就气不打一处来地说道:“我要的货是少,我也不是什么大老板,不降价就不降价呗,干嘛这么踩咕我啊?” 这山东老客倔强地说:“去,去去,一边待着去,别瞎耽误俺的工夫。” 张顺一粒药也没买到,垂头丧气的回到家里。 正在张顺一愁莫展之时,胡掌柜的找他来了。 这胡掌柜和张顺是远房亲戚,不久前听说张顺不在药铺干了,在家干待着,心想;“知一堂”不正缺象张顺这样精明能干、懂行的采办药的吗?我何不把他找来,既帮‘知一堂’的忙,也帮了张顺的忙,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张顺一听说胡掌柜还叫他做药铺采购药的,一百个不愿意,头摇得象拨浪鼓似地说:“老胡大哥,我已经发誓,再也不伺候那些黑了心肝、唯利是图的药铺东家,就是八抬大轿抬我我也不去,我先谢谢你的好意。” 胡掌柜对张顺说:“大兄弟,你先别这么急着表态,等我把话说完了,你再表态行吗?我们那个东家,不是那些什么黑了心肝,唯利是图的商人,他本身是个郎中,你想,哪有郎中给病人治病,不往好了治的,想要治好病,不用质量好的道地药材行吗?我们东家,可是个即懂医道又懂药理的高人,你想不进好药都不行的,再说了,咱这亲戚里道的,我能给你亏吃吗?你先去干些日子,看看我们东家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去是留你再做决定,你想走我决不拦着,你看这么样行不?” 张顺架不住胡掌柜的再三劝说,半信半疑地勉勉强强地答应道:“老胡大哥,我知道你不能给我亏吃,这么着,我先信你一回,去看看再说。” 张顺到“知一堂”已有三个来月了,他暗中观查王清任,觉得这个人挺正直的,办事认真,治病一丝不苟,对待病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不唬弄病人,再加上今天,王清任给他们开的这个“会”,所说的这些话,使他更加看重王清任的为人了。 俗话说:人和心,马和套,“知一堂”东家和伙计们一个心眼,直把“知一堂”办得有声有色,名声远扬,此是后话。 第六章 霍乱吞噬众生命 名医清任救众生 这一年,时值夏秋交接的季节,一场全国流行的“暴发病”正悄悄的四处蔓延,京城更加严重,肆无忌惮的吞噬着人们的生命。 这个病究竟是一种什么病呢?不知道是怎么传染的?更谈不上如何控制传染源了。过了百余年后才知道是霍乱病。 霍乱是急烈性传染病,传播极其迅猛,病人的粪便等排泄物污染水源或食物后引起传播的。 京城人口稠密,染上此病的人日益增多,一人染此病,传染全家,一家染此病,传染十家,十家传染百家。一家几十口人,能剩下几个人就纯属万幸了,全家人无一活命的不在少数。 朝廷为此发帑施棺,给那些因贫困无力掩埋者。一个多月下来,就发放了数十万两黄金,耗费了朝廷大量的财力、物力和人力。此事引起朝廷上下震动,皇上下旨责令太医院三日内务必拿出治病的办法,否则以渎职罪论处。 太医院的太医们,接到圣旨后,各个胆战心惊,就像无头苍蝇似的纷纷翻看着医书,希望能在茫茫书海之中找到治疗这个暴发病的方剂。有一位平素喜好引经据典的太医,冥思苦想,隐约想起在哪一个方子里,有主治的病症和这个“暴发病”相似,突然间他想起是在宋朝太医院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的某一方子里见过,想到这里便兴奋地喊道:“快,快把《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找来。” 一个太医很快在书架上找到了《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众太医们纷纷围着翻看,终于在卷二治伤寒之“藿香正气散”的方子中看到;治伤寒头痛,憎寒壮热,上喘咳嗽,五劳七伤,八般风痰,五般膈气,心腹冷痛,反胃呕吐,气泻霍乱,脏腑 虚鸣,山岚瘴疟,遍身浮肿,妇人产前产后,血气刺痛,小儿疳伤,并宜治之……。 太医们这才松了口气,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一个有据可查,有方可依的治“暴发病”的药方,可以向皇上交差了。 次日早朝,太医院的院使呈上一份奏折,奏请皇上批示,皇上朱笔批示道:“火速照办”。 下了朝以后,太医院的院使马上吩咐太医们照方抓药,把药煎好,到附近给十个病人喝下,观察效果如何。可是用了三天的药,这十个病人未见十分明显的疗效,但也没加重病情。 按理说,太医院的太医们,可不是那些碌碌无为的庸医,从文才上讲,不比那些文官逊色,从医道上讲,更比那些普通郎中技高一筹。那么,这些太医们为什么谨小慎微,踌躇不前呢? 明朝永乐年间,一起因为太医照本抄方,使用经典方药治死了王贵妃。有一天,王贵妃突然感寒发热、肚子疼,太医诊脉之后按照东汉名医张仲景的《伤寒论》,给她吃了一剂麻黄细辛附子汤。 王贵妃吃下这剂药后病情有所好转,但是第二天,王贵妃又突然出现了四肢厥冷及紫绀的症状。于是,太医又按照《伤寒论》给予一剂四逆汤,但是王贵妃喝药之后立即死亡。 朱棣听说王贵妃死了,竟然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没说一句话,过了很长时间才恢复常态。突然,他发疯似的跳着脚,大骂主治太医是废物,立即下旨把主治太医重责八十脊杖,然后就地砍头;并且下旨派锦衣卫把主治太医的父族、母族、妻族等三族的二百余人全部砍头;又下旨把举荐主治太医的官员吕某革职查办又杀死涉嫌下毒的吕氏妃子、宫女、太监、官员及其家属3000多人。这就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二吕惨案。 太医出了医疗事故就要人头落地,但是在中国历史上,只有明朝的二吕惨案杀人最多。 “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这句话就是出自二吕惨案,也是后人咒骂朱棣的杀人疯狂。 事后,朱棣把太医院院史找来,询问王贵妃的死因。 院史认为主治太医的处方无误,因为王贵妃感寒发热并且肚子疼属于伤寒少阴病,那么主治太医使用《伤寒论》的麻黄细辛附子汤是正确的。因为麻黄发汗、细辛逐寒、附子回阳。后来,王贵妃又出现了四肢厥冷及紫绀的症状,属于伤寒厥阴病,那么主治太医使用《伤寒论》的四逆汤也是正确的。因为四逆汤中的附子回阳、干姜温里、炙甘草调和脾胃。 听了太医院院史的解释,朱棣认为主治太医是正确的,但是杀了也就杀了。可是问题出在哪里呢?是啊,凡事都有原因!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太医为什么要根据书本开处方呢?要知道,东汉名医张仲景的《伤寒论》是古代医生治疗时令病的法典,书中叙述的条文是不能违反的。 王贵妃的症状属于伤寒少阴病,那么主治太医就必须使用麻黄细辛附子汤;后来属于伤寒厥阴病,那么主治太医就必须使用四逆汤。然而主治太医不知道这些药物是不能用的,因为谁也不会怀疑书本的处方是害人的。 这要是把老百姓治死了,那么医生是理直气壮的。因为医生是按照《伤寒论》治病,没有违反操作规程,所以家属告到哪里也没用。但是主治太医偏偏碰上了皇帝,而皇帝不懂医学,也不管主治太医是否遵守了法典。皇帝的逻辑很简单,你把朕的老婆治死了,你就是废物,你就应当被杀头,让朕出口恶气。所以,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虽说,据书本开处方治病,也有治死人的,但总比没有任何根据强。 太医们的脑袋是“别在裤腰带上的”,随时随地都有被仗脊、杀头的危险。这就不难理解太医们为什么个个谨小慎微,踌躇不前,谁也不敢“发明创造”随证处方,随证加减。更不敢“争强好胜”“出人头地”了。 此时在京城行医的郎中们,也纷纷各显身手,使出浑身解数来治疗“暴发病”,有的郎中用人参、白术、干姜、附子治疗“暴发病”,见有效果,就认为此病是因阳气衰微,阴寒内盛所致;也有的郎中用黄芩、黄连、黄柏、栀子治疗“暴发病”,见有效果,就认为此病是因三焦热盛,火毒所致。 王清任却有他自己的独到见解。他从病人发病的情况、症状中,发现极普遍的现象,也是容易让人忽略的现象。凡得此病的人,不论是男女老少,都是同一表现、同一症状;起病突然,以剧烈腹泻开始,继以呕吐,持续几个时辰,一般无发热、腹痛和里急后重(有别与‘拉肚子’),腹泻每日数次至数十次或更多,初为稀便,后为水样便,呈黄水样或清水样,再后为米泔水样便。呕吐为喷射性,初起可混有食物残渣,后呈米泔水样。和明朝吴又可著《温疫论》一书提出的,对传染病的称呼“疫病”的病因是“非其时而有其气”。“疫病”是“感天地之疫气”致病,观点十分相似。因此,王清任认为此病系“瘟毒”所致,瘟毒烧练血液,雍塞气血通路。既是瘟毒,就应解毒,既然气血不通,就应活血。王清任便自拟“解毒活血汤”和“急救回阳汤”两个方子,用来治疗此病,效果显著。但也要辨证应用,前方用于初病正气未伤时,吐泻未转筋者;后方用于病重时出现的眼眶塌陷,汗出如水,肢冷如冰的亡阳症,即使有舌干口燥,大渴饮冷等假象,亦不必畏忌,的确作到辨证精严,见真胆雄。 王清任用这两个方子,把许多从死亡线上挣扎的人救下来。但是,传染源未得到控制,得病的人越来越多,“知一堂”能治好这个病的消息,就象这个“暴发病”一样不胫而走,迅速传开。京城周边省、县的病人拖家带口的犹如潮水般的向京城涌来。 “知一堂”的屋里屋外,挤满了等着看病、抓药的人。“知一堂”的三个抓药的伙计和一个学徒的,再加上两个制药工,就连胡掌柜和张顺都一起上阵,抓药的抓药,包药的包药,收钱的收钱,忙得他们是满头大汗,口干舌燥,水都顾不上喝一口,从早忙到晚,一连忙了三天,病人不见少,反而越来越多,人满为患,应接不暇。王清任一看这种情况觉得不行,这样下去费力费时不说,一天从早忙到晚,只能让几百个病人吃上药,那成千上万的病人因不能及早的服药,而使病情加重甚至死亡,必须想一个切实可行的法子,以解燃眉之急。 到了点灯时分,店铺上板的时候,王清任跟大家伙商议道:“这几天,大家都忙乎累得够戗,各位辛苦了!大家也看到了,尽管我们这样劳累,这样辛苦,可还是不赶躺,病人太多了,我琢磨出一个办法,用咱们炒药的三口大锅,把药在咱这直接煎好,分给病人每人一碗,我估摸着,一锅能煎出二百多碗,二三得六,一次就能煎出六百多碗药,那么,一天煎五次,就能让三千个病人喝上药。一是能让病人及早的服药,二是解决了外地的病人煎药难的问题,你们说这个办法行不行?” 制药工李来福说道:“东家说的这个办法行是行,可是咱们库存的药,只能用两三天,现在又不是办药的季节,上哪儿掏腾那么多药材啊?” 王清任接着说道:“这个我来想办法。” 胡掌柜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可是药钱怎么收啊?” 王清任说出了让大家都意想不到的话:“从明天起,治这个病的汤药就不收钱了。” 胡掌柜惊呀地说道:“东家,这恐怕不行吧?这样咱损失可就大啦?” 王清任说:“我记得,顾炎武有一句明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在是‘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往大了说,我们这是为了国家出力,损失小家,拯救‘大家’,往小了说,我们这是为了治病救人,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损失点银子又算了什么哪!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大家伙被王清任这种正义感、责任感所振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东家你太仁慈了,积德行善,作了件天大的好事,只要药能供得上,我们就是不吃不喝不睡觉,多煎几锅药,多治好病人,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们都听你的。” 晚饭以后,王清任从药铺回到那府,来到了四额驸的书房。 四额驸那引成正坐在书桌旁,右手撑着额部,低着头思索着什么,没察觉到王清任来了。 王清任小声地说:“那兄,你在想什么呢?聚精会神的,连我进屋你都不知道。” “哦,勋臣来了,坐下吧,晚饭吃过了吗?” “在铺子里吃过了。” 四额驸关切地问道:“勋臣,这一阵子你一定很忙吧?这个‘暴发病’,来得太突然了,弄得人们措手不及。你对治这个‘暴发病’,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呢?” 王清任说:“我反复地琢磨了这个病的发病情况和病人的症状,分析出这个病的证,自拟了两个方子,治好了几百人,我也是为这事来找你商量个办法。” 四额驸一听,王清任有办法治好这个病,立刻转忧为喜地说道:“找我商量办法?治病我可是门外汉,有什么事说来听听。” 王清任满脸愁绪地说:“这不,京城的大街小巷,东一堆、西一块的,风餐露宿的住满了病人,再加上我们京城的病人,我估算着少说也有十几万人,我们药铺抓药实在是抓不过来了,我们就商量着用炒药的三口大锅,把药直接煎好,分给病人每人一碗,一天能煎五、六次,就能让三、四千个病人喝上药。可是我库存的药材只能用两三天的,现在又不是办药的季节,没地方掏腾那么多药材啊?我实在是没辙了,找你帮忙想想辙。” 四额驸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对王清任说道:“这个事呀,不是你我轻易能办到的事,以我看还是得让朝廷指派太医院去办,不瞒你说,这些日子皇上可是为这件事大动肝火,寝食不安呐,动不动就发火,吓得群臣人人自危上个奏折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了皇上,稍有不慎,就惹下杀身之祸,要掉脑袋的呀,我身为朝廷命官,又算是半个皇室的人,我能不为国家、为朝廷分忧解难吗?你没进来之前,我正为这事犯愁呢!正好你有办法治好这个病,苍天有眼啊!能让多少人免于一死。好,我马上写一道奏折明天早朝时奏明皇上,让皇上定夺。” 王清任说“那就拜托那兄你了!” 次日,四额驸领着一个人,来到“知一堂”。王清任一下就认出,此人便是在义母寿宴上让自己给他号脉、看病的太医院的副院使亦临。 这个副院使亦临,是太医院院使指派的“钦差”,是代表朝廷,代表太医院,到“知一堂”勘查王清任的药方是否符合“以法组方”、“以法谴方”的原则,是否能治疗这个“暴发病”的。 亦临一见是王清任,满热情地说:“嗨,原来是你啊?” 四额驸介绍说:“勋臣,这位亦临副院使是朝廷和太医院派来坐阵的,你有什么事有什么困难就和他说,他是全权代表。” 王清任说“亦大人请坐,我给你沏杯茶去。” 亦临坐下说:“快别忙乎了,你给我说说你治这个‘暴发病’的情况。” 王清任大致的说了一些情况,然后拿出一本医案,送到亦临的面前说:“亦大人,你请看这本医案,祥细情况都在这上面记着哪。从开始治疗到现在为止,治愈的有一千一百多人,正在治疗的有三万多人。现在当务之急是药材紧缺,我只能维持一、两天,剩下只能靠亦大人你想办法啦!” 亦临认真的翻看着医案,一边看着一边说:“哦,不错,很好,比预想的还要好,这种病的病情能控制住,就已经不简单了,你能把他治愈,真乃医界之奇才也!王郎中,能让我看看药方吗?” 王清任说“可以。”随手写出药方。 解毒活血汤 连翘 葛根 柴胡 当归 生地 赤芍 桃仁 红花 枳壳 甘草 水煎服 此方用于初得吐泻之证。若见汗多、肢冷、眼塌,不可用。 急救回阳汤 党参 附子 干姜 白术 甘草 桃仁 红花 水煎服 若吐泻一见转筋、身冷、汗多,非此方不可。莫畏病人大渴饮冷不敢用。 亦临看完这两个方子,似乎有些不解地问道:“这解毒活血汤,解毒是对的,可活血我却不能理解,假若毒入营血,岂不是毒随血行,行至周身,深入脏腑,其命休矣,岂能治愈呢?” 王清任胸有成竹地说:“亦大人高见,这正是辨证的关键所在,假若毒入营血,则形成正盛邪实的里热实证,症见;壮热头痛,神昏谵语,气促,烦躁不安,甚则冷汗淋漓,四肢厥冷,面青神淡,脉微欲绝之亡阳证,正可用“急救回阳汤”治之。而“解毒活血汤”是用在病初瘟毒烧炼血液,壅塞气血通路,正气未伤之时,吐泻之证,清热解毒、凉血活血;其方解是连翘、甘草清热解毒,葛根、柴胡鼓舞胃气,驱邪达表,当归、生地凉血,赤芍、桃仁、红花活血祛瘀,佐少量枳壳理气,以助活血之功。” 亦临说:“粗看这两个方子有些矛盾,可仔细一分析,才看出此方并不矛盾,而是抓住病因的要害,直捣虎穴,一举中地,好方好方!王郎中,我把方子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把御药房的药调过来或再想一些别的办法,我想朝廷不能眼看着这些病民不管,一定会有办法的。” 亦临说完起身要走,被王清任拦住。 王清任说:“亦大人,请稍等,我带你到后院去看看。” 亦临暗自寻思着:搞什么明堂,到后院看什么?来到后院,只见院子里的三口大锅架在烈火熊熊的灶台上,浓郁的汤药味扑鼻而来,两行排着长队等着取药的人,从院子里一直排到院子外面的大街上。人们一看有几个身穿官服的人进来,便七嘴八舌地说:“大人,能不能再多支几口大锅,多熬点药,省得我们等这么长的时辰。”“你跟他说有什么用,这是‘知一堂’在‘放药’,只要能治好病,别说等一天,就是等三天,不花钱治病,你就意足吧!” 亦临在一边扒了一下王清任问道:“哎,怎么你这药不收钱吗?” 王清任随口说道:“ 不收钱,这些病人太可怜了,有的为治病负债累累,有的倾家荡产,有的是家破人亡,我不能眼瞅着他们无钱就医而命丧黄泉。”其实,王清任的本意是让亦临看看这几千人等候取药的场面,谁知他无意中听到病人说“放药”这句话。 亦临听后双拳一抱对王清任说:“王郎中,你如此申明大义,非常人能及,我亦临自愧不如,我定当全力相助,不惜摘去顶戴花翎、扒下这身官衣,也要为国为民出一把力。” 亦临回到太医院,向院使大人绘声绘色的描述一番,把王清任描绘得几乎跟“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似的,把院使大人说的也很感动。但是,御药房的药没有皇上的恩准谁也不敢动一粒,可又不敢去跟皇上说,把你的药送给老百姓吃。 院使大人找到内务府主管太监,本想让内务府协调从御药房调拨药材,哪知道这个内务府主管太监比猴子还精明,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调拨药材这个事。 内务府主管太监,秉明皇上下了一道圣旨。 皇帝诏曰: 瘟疫毒疠,致使万民同病,敕令太医院,征调京城所 有药铺可用之药,均按市价收购。如遇抗旨者,按律处罚。 钦此 第二天,太医院的太医们拿着药方,会同京府衙门的官兵,一上午就把药材一车一车地调到“知一堂”,解决了燃眉之急。 与此同时,户部把药方火速送到各省,令各省封路禁止病人外流,就地治疗。 正是在这场大灾大难之时,由于王清任独具慧眼、高超的医术拯救了千千万万人的生命,使这个无情吞噬生命的病魔悄然默声儿消失了。 第七章 理在事中求真知 脱束实地冢察尸 虽然这次“暴发病”解决了,但王清任的内心仍然深感不安。原因是病魔虽然消除了,可是病的根源却没有弄清楚,也就是说,还不能从根本上杜绝此病,还有再次暴发的可能。 他哪里知道,在他的那个时代,自古医书都没有记载的病,仅凭他医术高超,胜人一筹之技,治好这个病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拿现代突发的“非典”病来说,迄今为止,在整个世界预防医学医疗领域中,具有现代化、科学化的疾病研究机构中,也不是没有查出“非典”的根源吗? 其实,王清任认为古医书中有关脏腑论述,从功能、形态和绘图等方面,有许多错误之处,从而会影响学医之人的发展,糊里糊涂的蒙受误导。用他的话说就是:“夫业医诊病,当先明脏腑”,“前人创著医书,脏腑错误,后人遵行立论,病本先失……” 王清任认为古人论述脾胃说:脾属土,土主静而不宜动,脾动则不安。既然是脾动不安,那么下文又说脾闻声则动,动则磨胃化食,脾不动,则食不化。这就是论脾之动静的错误之处。 其论肺:虚如蜂窠,下无孔窍,吸之则满,呼之则虚(明· 赵献可《医贯· 形景图说》)。既然说肺的下面,没有通透的孔窍,怎么又说:肺中有二十四孔,行列分布,以行诸气(明· 李梃《医学入门· 肺脏赋》)。这就是论肺之孔窍的错误之处。(下无孔窍,说的是除上面有气管与外界相通以外,再无孔窍与外界相连,这是符合解剖学的)。 其论肾:有两枚(即腰子),两肾为肾,中间动气为命门。既然说中间动气为命门,为何又说左肾为肾,右肾为命门,《难经》说命门是人体非常重要的脏器,它是“五脏六腑之本,十二经脉之根,呼吸之门,三焦之源”,说明它与脏腑、经脉等有密切联系,是人体生命的根本。对于命门的部位有几种不同认识:有的认为左肾为肾,右肾为命门;有的主张两肾“总号为命门”;有的根据命门穴在十四椎下陷中的部位,提出两肾中间动气为命门。中间动气即肾间动气,又称原(元)气,发源于肾,藏于丹田(脐下),借三焦通达全身,推动五脏六腑等一切组织器官的活动。两肾一体,为何两立其名呢?有什么根据?若以中间动气为命门,那么贮藏动气的又是什么器官呢?这又是论肾的错误之处。 其论肝:左右有两经,即血管,从两胁肋起,上贯头目,下由少腹环绕阴器,至大足趾而止。既然说肝左右有两经,为何又说肝居于左,左胁属肝,这就是论肝分左右的错误之处。 其论心:为君主之官,神明出焉,意藏于心,意是心之机,意之所专曰志,志之动变曰思,以思谋远曰虑,用虑处物曰智,五者皆藏于心。(《素问·灵兰秘典论》)。既藏于心,为何又说脾藏意智,肾主伎巧,肝主谋虑,胆主决断?据以上所论,处处都有灵机,究竟没有说明生灵机者为何物,藏灵机者在哪里,若是用内在的灵机,外表又有什么神情可言,这又是论心的含混之处。 其论胃:主腐熟水谷,又说脾动磨胃化食,胃之上口名贲门,饮食入胃,精气从贲门上输于脾肺,宣播于诸脉。此段议论,无情无理。胃下口名曰幽门,即小肠上口。 其论小肠:为受盛之官,化物出焉。说饮食进入小肠,化成粪便下行至阑门,即小肠下口,秘别清浊,粪归大肠,自肛门出,水归膀胱为尿。如此说来,尿要是粪便中渗出,那么尿的气味,必定是臭的,可是尝过童子小便和问及自饮小便之人,只是说味咸,其气不臭。再者说,食物与水合二而一变化为粪,粪便必稀溏作泻,在鸡鸭没有小便的情况下,则可以理解,在马牛有小便的情况下,则不可以理解,何况人乎?看“小肠化食,水自阑门出”一节,真是千古笑谈。 其论心包络:细筋如丝与心肺相连者,心包络也。又说心外黄脂是心包络,心下横膜之上,竖膜之下,黄脂是心包络。膻中有名无形者,乃心包络也。既然说有名无形,何为什么又说手中指之经乃是手厥阴心包络之经也?论心包络竟然有这么多的说法,究竟心包络是什么物件,竟能有这么多的说法? 其论三焦,更为可笑。《灵枢》曰:手少阴三焦主乎上,足太阳三焦主乎下。这是两个三焦了。《难经·三十一难》论三焦:上焦在胃之上,主内而不出;中焦在胃中脘,主腐熟水谷;下焦在脐下,主分别清浊。又说:三焦者,水谷之道路。这么说三焦是有形之物。又说:两肾中间动气,是三焦之本。这么说三焦是无形之气。在《难经》中,一说有形、一说无形,又是两个三焦。王叔和所说的有名无状之三焦者,是由此而来的。陈无择说以脐下脂膜为三焦;袁淳甫说以人身着内一层,形色最赤者为三焦;虞天民指空腔子为三焦,金一龙有前三焦、后三焦之论。论三焦者,如此之多,有形无形,诸公尚无定论,怎么能说手无名指之经,是手少阳三焦之经呢?这其中自相矛盾。总之,本源一错,万虑皆失。 王清任想:我本有更正这些错误之处的想法,可是没有机会,亲自察看人体的脏腑,只是从理论上和道理上看出这些错误,没有确切的根椐来验正究竟是前人的错误,还是我的错误。治病不弄明白脏腑,这又和盲人走黑道又有什么两样呢?虽然我尽量分析研究,但仍然搞不清楚。唉!十多年来,一直都惦记此事。 皇天不负有心人,王清任一直想亲自察看人体脏腑的机会来了! 嘉庆二年(1797年)四月初旬,王清任出诊去滦洲的稻地镇(今河北滦县西南,接丰润县界)路过乱葬岗子时,看到许多死孩子,用草席裹着,抛弃在露天地里。 请王清任出诊的病家是稻地镇有名的富绅,此人姓钱,名立万,年方四十多岁。 钱立万二十岁的时侯,娶了一房“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年方十八岁的媳妇。 娶进门的头两年,未见媳妇有“动静”(怀孕),钱立万也没往心里去。老话说:“头年媳妇二年孩,二年没有过三年。”可谁成想,五年都过去了,媳妇还是“无动于衷”没“动静”。这下,钱立万可着急了,最着急的是钱立万的老爹,钱老爷子。 钱老爷子就钱立万这一根独苗,也是钱家五代单传的“种”,钱立万这粒“种”子“种”了五年了,也不见有收成,你说这钱老爷子能不急吗? 钱立万见老爹急的都快魔怔了,整天价坐在那里发呆,有的时侯还自言自语的念叨什么。他心想这不是要我老爹的命吗?这样下去不行,这块‘地’儿不收,我再买块‘地’儿,再不收,我再买……,直到有收成为止。 钱立万又娶了二房媳妇,钱老爷子和钱立万盼啊盼啊,天天盼二房媳妇有个“动静”,一直盼了又一个五年,二房媳妇也同样不争气,“外甥打灯笼照舅”。 钱老爷子又气又急,气的是两房儿媳妇都这么不争气,急的是自己土都埋脖了,也没见孙子是个什么模样。一下子钱老爷子急火攻心,得了中风不语、半身不遂之证,没过三月,钱老爷子一命乌呼!临终之前,老泪纵横,拽着钱立万的手“呜啦,呜啦”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久久不愿咽下最后一口气,双眼瞪得老大地“走”了。这真是,见不着孙子,死不瞑目。 钱立万心里明镜似的,他爹是见不着孙子,含撼而死,觉得自己对不起老爹,愧对列祖列宗。钱立万厚葬了老爹,守孝三年。 钱立万心恢意冷,整日无所是事,一见两个媳妇就心烦,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弄得是家不象家,人不象人的。 说来也凑巧,钱立万有个朋友,姓胡名占,此人系满族库雅喇氏,他有个妻妹年方二十三、四岁,嫁给一个家境还算挺富有的人家,丈夫是老哥儿一个人,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过了门一年,就生了个儿子。可好景不长,就在孩子七、八个月的时候染上伤寒病夭折了,没过一年丈夫也随儿子“走”了。 胡占跟钱立万说:“兄弟,我有个妻妹,你也见过,人长得挺俊俏的,心地善良贤惠,过日子可是一把好手,就是命运不济,现如今孤身一人,如你不嫌弃,我找个媒人促和促和你俩的婚事,钱兄,你看如何?” 钱立万见过胡占的“小姨子”人长得挺“顺眼”。她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可自己现在没那个心情,命该无子,娶再多的媳妇也是枉然,可今个儿,胡占提及此事,也不好一口回绝,只好含糊地说:“胡老弟,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命该如此,再怎么折腾也是白费心机,这事以后再说吧。” 胡占急忙说:“哎,别介啊!我这小姨子可是生过孩子的,你娶过去,准能给你生个小子,哎,你还别不信,我把话撂这,她要是不能给你生孩子,我就把我的儿子给你一个跟你姓,给你养老送终。”这胡占是决心要把小姨子嫁给钱立万不可。 钱立万经不住胡占的再三说服,还真把胡占的小姨子娶进门来。 这胡占的小姨子还真争气,楞是没让她姐夫把儿子送一个给钱立万。她还真给钱立万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可把年近四旬的钱立万乐坏了,仰天长啸一声疾呼道:“爹,咱钱家有后了,我终于给你生个孙子了,你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你老安息吧!” 钱立万给儿子起名叫钱嵀(zhu),儿子满月时,钱立万办了三天的满月酒,把亲朋好友、乡里乡亲们都请来了,闹得整个稻地镇跟过年似的,热闹非凡。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钱嵀四岁的时候,正逢小儿传染瘟疹痢症的流行。钱嵀没能躲开这场灾难,不幸也染此病。病发之时,浑身烧得跟火炭似的,热的烫手,时不时的抽风,脖颈向后仰,前胸挺起老高(项背反张),两眼向上翻,牙关紧闭,口吐白沫,喂口水都费劲。 钱嵀得病以后,可把钱立万急坏了,四处求医问药,十里八乡的郎中都请遍了。有的一听说孩子得的是“抽风”病,就摇头摆手说:“治不了,这病古往今来没人能治得了,你没看整天价儿有多少往乱坟岗扔死孩子的。”还有的说:“能不能治得了,得吃几付药看看,如若见效,就有希望,如若不见效,我也就没辙了。” 钱立万救儿心切,那就试试看,几付药喝下去后,不但没见效,反而日渐加重。也不知是听谁说的,京城有一位名医名叫王清任,他在京城开着药铺名叫“知一堂”要说治病那可是一绝,只要他接手治的病,一准能治好,如若不然,他也不接手。 钱立万是闻风而动,立马就把王清任请来了。 王清任随钱立万来到钱家时,钱嵀已经抽得不省人事。王清任察看了一会儿,开了一个药方,递给钱立万说“快去抓药,这孩子还有救。” 钱立万一听孩子还有救,立刻心花怒放,拿着药方飞也似的把药抓回来,急忙煎好,给儿子喂了下去。过了一会儿,钱嵀就不抽了,两个时辰过后,王清任让钱立万再给钱嵀喂了一碗药,钱嵀慢慢地苏醒过来,睁开眼睛说:“娘,我饿。” 钱立万一听钱嵀说话了,一个箭步蹿到钱嵀的面前,照着钱嵀的脑门“吧嗒”的亲了一口,随即说道:“哎喲,我的好儿子,你可醒了,可把爹吓坏了。” 钱立万说着说着,一转身“扑嗵”地一声,眼含着热泪,就给王清任跪下了,连声说:“谢谢王郎中,谢谢王郎中,你可是我们钱家的大恩人啊!” 王清任一愣慌忙把钱立万拽起来说:“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钱立万站起来,喊着厨娘:“快做饭备酒。” 不一会儿,酒菜端上来,王清任和钱立万一边喝着一边唠着。 钱立万说:“王郎中,你可真是神医啊!真是名不虚传啊!一付药就把我儿救活了,那些个无能的庸医说什么:自古以来就没人能治得了这个病,你这不就给治好了吗?” 王清任说:“这也不能全怪那些郎中,这都是古方误人。 古人不止论病立方误人,立病名,更为可笑,管这个病叫‘慢惊风’。‘慢惊风’三字,相连立名,不但文字意义上不通,并且没有细察病源。假如真是风,风侵犯人体时,必由皮肤入经络,也必有由表入里之症可查。实际上并无外感之表症,那为什么古人总说是风呢?因为他们见其病发作之时,项背反张,两目天吊,口噤不开,口流涎沫,咽喉痰声,昏沉不省人事,以为中风无疑。殊不知项背反张,四肢抽搐,手足握固,乃气虚不固肢体也;两目天吊,口噤不开,乃气虚不上升也;口流涎沫,乃气虚不固 津液也;咽喉往来痰声,非痰也,乃气虚不归原也。如果这么说不明白此道理,那么请看年事已高的人,久病寿终之时,或项强身重,或露晴天吊,或牙紧流涎,或痰声拽锯,或冷汗淋漓,一派气脱之症,明明显露。以抽风之两目天吊,口噤流涎,痰声拽锯,互相参看,则抽风之症,气虚无疑。元气既虚,必不能达于血管,血管无气,必停留而瘀。以一气虚血瘀之症,反而用散风清火之方,怎么能不错?服散风药,无风服之则散气;服清火药,无火服之则血凝;再服攻伐克消之方,气散血亡,岂能望生?溯本穷源,非死于医,乃死于著书者之手。” 王清任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那些治小儿科病的郎中,因为阅历多、见识广,绝不误人,因为治‘抽风’用古方不见效,一见‘抽风’则弃而不治,这是高手。还有的一看小儿现下之症,知道将来必抽风,虽然无方调治,亦必告知病家,此病恐怕将来抽风。他们怎么知道将来必抽风呢?凡是将来欲抽风之前,必先见抽风之症,如见顶门下陷,昏睡露睛,口中摇舌,不能啼哭,哭无眼泪,鼻孔煽动,咽喉痰声,头低不抬,口噤无声,四肢冰冷,口吐白沫,胸高如碗,喘急气促,面色青白,汗出如水,不能裹乳,大便绿色,腹内空鸣,下泄上嗽,肌肉跳动,俱是抽风之兆。前二十症,不必全见,但见一二症,则知将来必抽。其中有可治者,有不可治者,若露睛天吊,不食不哭,痰鸣气喘,病虽沉重,乃可治之症。若天庭灰色,肾子上缩,或脉微细,或脉全无,外形虽轻,乃不治之症。” 王清任用的是自拟方; 可保立苏汤 此方治小儿因伤寒、瘟疫,或痘疹、吐泻等症,病久气 虚,四肢抽搐,项背后反,两目天吊,口流涎沫,昏沉不省 人事,皆效。 黄芪 生党参 白术 甘草 当归 白芍 枣仁 山萸 枸杞子 故纸 核桃,连皮打碎 水煎服。 此方份两,指四岁小儿而言;若两岁,份两可以减半;若 一岁,份量可用三分之一 ;若两三个月,份两可用四分之一。 又不必拘于副数。治此症,一日之间,常有用两三副者。服至 不抽,必告知病家,不可因不抽,遂不服药,必多服数副,气 足方妥。 王清任把钱嵀的病治好了,可有一件心事放不下,他来钱家时,不是路过一片乱葬岗子吗?他看见很多用草席包裹死孩子的尸体,这些尸体是那些贫苦人家无力承担丧葬费用,只好浅埋于义冢荒野。再加上当地风俗又以为不必深埋,孩尸被野狗吃后,弟妹可避灾不死。因此,荒野乱坟中,破腹露脏的尸体每天不下百数,惨不忍睹,臭气熏天。王清任想这是天赐良机,能让我亲眼看看人体的脏腑、器官。 王清任对钱立万说:“钱兄,我要在你府上多讨扰几日,一是,随时察看钱公子的病情,及时对症下药,确保万无一失,再就是我有每天凌晨练功的习惯,必拣人烟稀少清静之处练功,所以,烦劳你给我备一匹马,借我一用。”这是王清任平生中第一次说“谎”。王清任为什么要说“谎”哪?为什么不直接跟钱立万说察看尸体呢?因为,那时候由于封建伦理道德提倡“以孝事父母,以恕待他人”。所谓孝,则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所谓恕,则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就要求人们不仅要谨慎保护父母及自身体肤的完整,还要不毁伤他人身体,因而解剖学作为一种直接毁伤躯体的行为,在中国古代是难以开展,导致了解剖学的发展相当 缓慢,大都是循经所云,相沿传袭。为了亲自验证人体的脏腑、器官是否和古书中描绘的脏腑相符合。王清任不得已而为之,善意的“谎”言,骗过钱立万。 钱立万说:“王郎中,你太尽职尽责了,想的太周全了,你能在我这住上几日,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你需要什么尽管言语一声,岂有我钱立万不答应之理。” 黑夜星空,天光刚刚露出鱼白肚之时,从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向前面一片乱葬岗子疾驰而来。到了乱葬岗子的边上,马背上的人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把马栓在一棵树下,就快步跑向乱葬岗子之中。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王清任为了亲见脏腑,释其悬念,不避污秽,对尸体显露的脏器进行仔细地观察。 然而,此时此刻,王清任冲破了固守几千年的中国医学史上的神秘面纱,开创了几千年来无人敢涉及的人体解剖领域的先河,大胆的挑战了中国封建社会束缚人民的伦理道德、挑战了中国医学故步自封几千年的历史,使沉闷许久的中国医学向前迈出一个新的境界。 王清任蹲在一具尸体前,看到的是一具仅剩下肠胃和骨骼的尸体,他又翻看另一具尸体也是被野狗啃食,脏器破损残缺不全,他一连翻看十余具尸体大多如此。天已经大亮,以有三三、俩俩的人下田干活了,此时不宜久留。乘兴而来、扫兴而归,王清任骑上马回到钱家。 次日的同一时间,王清任又来到乱葬岗子,将所有的尸体一一查看,有心肝者少,互相参看,连看十日,大约看全不下三十余人。 他亲眼所见的脏腑和医书中所描绘脏腑的图形,全不相合,即件数多寡亦不相符。他突然发现胸中膈膜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对于胸中膈膜的形态,其位于心上心下,是正是斜,他未能亲见,感到遗憾,不过这也是不小的收获啊! 第九章 本是同道急相煎 临危解难握和言 在“知一堂”的斜对面,又开了一家药铺。 胡掌柜从外面走进来对王清任说:“东家,对面新开了一家药铺你看见了吧?” “看见了。” “东家,这家药铺可是冲着咱们来的。” “何以见得,你是如何得知的?” “你看牌匾上的三个字,盛芝堂这谐音不就是胜知吗?显然是要胜过知一堂,东家,你可得提防着点啊!” 王清任一笑说:“那好啊,能够自称胜过我的人,想必是医术比我高超,他若能为更多的病人治好病,不是很好吗。” “盛芝堂”的郎中自称是李时珍的后人,“祖传”的医术,专治“疑难杂症”,誓要打便天下无敌手,凡是名医都要与其一比高底,在江南江北、关里关外,已经“击败”数十名名医。此人名叫李硅,是不是李时珍的后人,无从查证, 李硅的医术真的那么高超吗?其实不然,李硅的医术很平常。那么,他靠什么能“击败”数十名名医呢?他靠的是“作业术”,自吹自擂,能说会道,善于狡辩的“本事”,还拳养了三四个打手,谁若稍有不从,便大打出手。如果这些招数还斗不过人家,就派打手去讹人敲诈勒索人家,再不成就买通勾结官府,治人家个莫须有的罪名投入大狱。 自从那次“暴发病”平息以后,王清任的名声不仅是“名噪京师”更是远播各地。 李硅得知王清任的名声后,亲来京城,在“知一堂”的斜对面,重金买下一家门面,开起“盛芝堂”药铺,要和王清任决一雌雄,可是他万万没想道,这次他彻底地栽在京城了。 盛夏的天气异常的闷热,热得人都喘不上气来,这个季节是药铺的淡季。“知一堂”也不列外,没有往日门庭若市的场面,伙计们闲来无事趴在柜台上打盹,王清任此时也觉得眼皮发紧,困倦异常,不禁眯上眼睛。 正在这时,从外面走进三个气势汹汹的彪形大汉,一进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大声嚷嚷:“你们谁是郎中?” 王清任回答道:“我是,请问你有何贵干?” “什么他妈的贵干不贵干的,你他妈的是怎么治病的,把我老娘都快治死了,你说怎么办吧?”其中一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说道。 王清任说:“这位兄弟,坐下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都快死了,你还他妈的问我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活腻味了。”说着就上前一把揪住王清任的衣领,把王清任拽起来。店里的伙计们一看这架势,从柜台里出来,那三个人中的另外两个人,上前把伙计们推回柜台里。 王清任一看此人如此的蛮横无礼,有心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压一压他的火气,让他把事情说清楚,拿出在军中学会的擒拿格斗术的本领,双手握住大汉的手腕,一叫劲来了个“秃鹫展翅”,把大汉的手拧到背后,痛得大汉直喊,另外那两个人,见状向王清任扑来,还没等他俩靠近王清任,就被王清任一脚一个,踢得那两个人四仰八岔的倒在地上,王清任松开大汉的手,正色地说:“都别胡闹了,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汉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说道:“我娘吃了你开的药以后就不省人事,抽个不停……” “好了,什么也别说了,快带我去看看病人。” 王清任随着他们三人,来到病人家,见一老太太侧卧在炕上,牙关紧闭,四肢强直,一阵一阵的抽搐,躁动不安、呼吸加快、眼球突出、瞳孔放大、面带痉笑、颜色青紫、角弓反张,王清任急忙上前摸摸脉,见无大碍,只是药物中毒,对大汉说道:“老太太吃的是什么药,把药方拿来。” 王清任一看药方,是“盛芝堂”药铺李硅开的药,这才明白了,是大汉弄错了,本应该找“盛芝堂”药铺,他却找到“知一堂”来了。 王清任心想:先别管是谁的错,救人要紧。“可一看方子中并没有毒、麻药啊?怎么会药物中毒呢?随即又对大汉说道:”煎完药的药渣子还有吧?“ 大汉说道:“药渣子还有,还没来得急扔那。” 王清任在药渣子里翻了一番,一眼就看见有马钱子,而且还是生的,心中一紧,知道这是马钱子中毒,马上吩咐大汉取一碗凉水,给老太太喝下去,又吩咐大汉去买香油、黄糖、五倍子粉。大汉急忙把这三样东西买回来,王清任把这三样东西调和后急忙给老太太灌下去。 片刻,老太太苏醒了,见众人都围着她,不解的问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啥呢?” 大汉一见老太太醒了,高兴地说:“娘,你醒了。” “你个败家的东西,我刚睡了一觉,你又跟人打架了吧?让人找家来了?”老太太边说边要坐起来,不觉得呻吟一声:“哎呦,我这浑身咋这疼啊?”又冲着王清任说:“他大兄弟啊,你别跟大虎一般见识啊!我这儿子虎了巴叽的,他跟你打架了,我给你赔不是了。” 大汉说:“娘,不是那么回事,你咋糊涂了,你不是吃他的药吃抽了吗?” 老太太一脸茫然地说:“啥,我吃他的药?我吃的药不是他开的啊,是在什么芝堂……开的药。” 大虎说:“娘,你好好看看,真不是他开的药?”“你个败家的东西,把我弄糊涂了,你好好说是怎么回事?” 王清任一看这娘倆掰扯不清了,就解释说:“老夫人,我来跟你说吧,原本是这么回事,你得了心口痛的病,在盛芝堂瞧的病,在那抓了三付药,回到家以后,你就吃了一付药,吃完药以后的事你就不知道什么了,象似睡着了似的,是这么回事吧?盛芝堂的药抓错了一味马前子,你吃中毒了,是你儿子把我找来给你治病的,你听明白了吧?” “瞧瞧,人家这话儿说得多明白,那象你秃鲁反帐的说不明白。” 大虎说:“郎中大哥,我错怪你了,你不和我一般见识,救了我娘一命,我,我给你磕头赔礼道歉。”说着大虎就要跪下磕头,被王清任拦住。 王清任说:“老夫人已无大碍,我该回去了。” 大虎说:“郎中大哥,你别急着走啊!我还没付给你诊金呢。” 王清任说:“什么诊金不诊金的,算了,只是你今后别这么冒失就行了。” 王清任从大虎家回来,远远看见“知一堂”的门前围了许多人,王清任快步的走上前来,分开众人,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躺在一块门板上,手捂着肚子,很痛苦的呻吟着:“哎哟,哎哟,痛死我了。” 王清任忙问:“这是怎么了,快抬进屋,让我看看。” 人抬了进来,王清任给病人号了一会儿脉,没查出病症的脉象,心中甚是疑惑?又把病人的衣服撩起来,从胃脘部触摸到下腹部,按了一遍,又按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更是疑惑不解,心想:从病人痛苦的表情上看,病发急骤、疼痛严重,可怎么查不出病脉呢?中、下腹部也无明显压痛、积聚包块,是何原因引起的呢?他叫小伙计孙耀先拿来一块热手巾,放在病人的胃脘部,过了一会儿病人的疼痛似乎有所减轻,安静了许多。王清任心里有数了便问道:“你是不是吃凉饭了,或者是喝了许多凉水呢?” 病人回答说:“嗯” 王清任确定了病人是因胃脘受寒凉刺激,而发疼痛,便吩咐伙计研三分东莨菪末,用热酒给病人服下,片刻功夫,病人也不喊也不叫了,突然从门板上坐了起来,惊喜地喊道:“哎,不痛了,好了,好了哎!。” 门外围观的众人纷纷议论着:“哎,王郎中神了!” “什么药啊?吃上就好了?” “这人八成是装病吧?” 病人一听有人说他装病,就冲人群嚷嚷道:“谁说什么呢?我装病,我有钱没地花了,跑这装病花银子玩来了,这说的是人话吗?” “别吵吵了,又来一个肚子痛的,快让开道,让他进去。”有人急着说。 “哎哟,痛死我了,郎中,快救救我吧。”一个手捂住肚子的汉子,被另一个人掺着走了进来。 王清任叫他躺下,按了按那人的肚子,沉思一下说:“你的肠子要断了,千万不要走动啊,否则有性命之忧的啊。” 那人一轱碌的坐起,兴灾乐祸地对围观的众人说:“什么名医啊,神医啊,纯属是骗人的庸医,徒有虚名啊!你们看,我本来就没病,肚子也不痛,就是想试试他的医术,可他偏偏说我的肠子要断了,这不是明摆着骗人吗?” 刚说完“装病”,这还真来了一个“装病”的。 伙计孙耀先一听这人说这话就不干了,在一旁说道:“你什么人啊?没病装病,跑这儿来胡说八道,你什么意思啊?”越说越来气,就冲着那人奔过来。孙耀先年轻气盛,见此人是有意来捣乱,就要上前教训他。 王清任一看这个架势急忙把孙耀先拦住,对那人说:“你先别不相信,听我一句劝,安静的待着,兴许能捡一条命,否则……” 那人以为王清任是危言耸听吓唬他哪,满不在乎地用手指着王清任的鼻子打断他的话说:“说你骗人,你还不服,我就跑跑就蹦蹦,让你和大家伙儿看看,我能不能死。”说着就跑到门外,在大街上,一边说一边蹦跳着。 只见那人三蹦两蹦,一下瘫坐在地上倒下,一命乌呼死了。 众人一看出人命了,有人急忙报官,找来京府衙门的差役。出了人命,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京府衙门的安大人带着一队人马急冲冲地赶来,讯速把那个死者围了起来,向众人了解情况,有人就一五一十的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有几个人作证说:“此人的死和知一堂没关系,是他自己不听郎中的劝告,让他安静地待着,他非要蹦跳,肠子断了,自己死的。” 安大人一听有人作证,解脱了“知一堂”的干系心想:“本来是想抓住王清任的把柄,好好治治他,以解心头之恨,可这命案和王清任关系不大,白欢喜一场了。” 安大人下令,把嫌犯、证人和死者带回衙门,仔细审理。 到了衙门大堂之上,一干人等悉数跪在堂案之下,安大人一拍惊堂木“啪”的一声震响,历声喝道:“嫌犯王清任,你是如何害死病人的,从实招来。”安大人用这个“害”字,而不用“治”字,其意思是不言自明的。 王清任词严义正地说:“死者并非因我而死,只是因为他的肠子断裂而亡,望大人明查。”安大人又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的刁民,你即给死者看过病,死者又死在你药铺的门前,你还敢狡辩,来呀!大刑侍候,看你招不。” 安大人这句话音刚落,就被一声“慢”打断了。 安大人顺着声音望去,见是四额驸那引成来到了堂前,心想:这位爷来的真是时候啊!这是我的一亩三分地,看你那大人能耐我何。身也没起,傲慢地问道:“那大人,来本堂有何贵干啊?” 四额驸一看安大人那副样子,很是生气,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直接了当地说:“你没问清楚案情,就要动刑,是何道理啊?是我大清命官的所为吗?” 安大人一看四额驸动怒了,忙赔着一副笑脸说:“那大人息怒,下官审案有下官的审法,我哪里是真的要动刑啊,只不过是威慑受审之人罢了,那大人,你先请后堂歇息,待下官审完本案,再和你叙谈如何?” 四额驸听出安大人话里有话,自己无权干涉案件的审理,也不便和安大人闹僵,就顺水推舟地说:“不了,我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只是王清任是我义弟,这你是知道的,我不想看到我义弟被屈打成招,我希望你秉公而断。” 四额驸说完走出衙门,来到“知一堂”向药铺的伙计们问清楚了事情的原由,就放下心来,派一个伙计去衙门打探消息,有什么事及时回报。 四额驸是如何得知王清任“摊事”而急时赶到的呢?原来,四额驸正巧有事从灯市口路过,听人议论说“知一堂”出人命案子了,就下马打听,听说人都被带到衙门去了,就策马来到衙门,正赶上安大人要用刑,被他及时制止,免去王清任挨一顿冤枉打。 安大人问王清任:“你说死者是因肠子断裂而死,那么我问你,你即是郎中,为何不予以救治,眼看病人暴死街头?” 王清任回答说:“大人有所不知,病人是饭后剧烈活动,造成食物梗阻,是不需药物通塞的,如药物通塞过急也会造成肠子断裂的,只要病人安静歇息,食物会慢慢消化的,并无大碍。” 安大人一看王清任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脱了干系,想继续找出破绽,又追问道:“即无大碍,那人怎么能死,你又作何解释?” 王清任此时此刻明白了,安大人是想非治我个罪不可,可我并无过错,我怕什么,不卑不亢地说:“死者不听我的劝告,让他安静的待着,他非要蹦跳,而导致肠子断裂死亡,这几位街坊可以作证。” 安大人说:“那好,暂且不管死者是因肠子断裂或是其它什么原因死亡的,待仵作验尸后在做定论。”安大人问同死者一起来的那个人:“死者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那个人回答说:“回大人的话,死者叫李三是盛芝堂的伙计。” 安大人一听死者李三,是盛芝堂的伙计,顿生疑惑忙问道:“什么?李三,是盛芝堂的伙计?” “是,大人。” 安大人说:“那李三患病怎么不在盛芝堂治病,为何到知一堂去诊治?” 那个人说:“”回大人的话,俗话说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自家人给自家人治病,不敢下药,李三怕耽误病,就让我陪他去知一堂看病,谁知他那么快就死了?望大人为草民做主。“这小子倒挺聪明,竟然能糊诌八咧的自圆其说。 安大人此时心里一阵欢喜,这“知一堂”和“盛芝堂”打起官司,那白花花的银子必定向我滚滚而来,想到这里安大人说:“来人,把盛芝堂的东家给我传来,我有话要问,把嫌犯王清任暂时收监候审,退堂。” “盛芝堂”的李硅被传到衙门。 安大人问李硅道:“死者李三,可是你铺子里的伙计?” 李硅回答道:“回大人的话,正是。” “李三的死,你想怎么处置?” “大人,李三虽说是我的伙计,但跟随我多年,情同兄弟一般,我不能让他不明不白的就这么死了,还请大人明查秋毫,为小的做主。” “本官断案,向来都是明辩是非,以礼服人啊!”安大人边说着边用手指比画一个礼字。 “那是,大人是何许人,小的明白,小的也不是小银啊。” “哈,哈哈。” “嘿,嘿嘿。” 两个臭味相投的人,都心照不宣的假笑着。 安大人又卖关子地说:“李硅,这个案子不好办啊,李三的死跟王清任没多大关系,还有证人的证词在案,我也着实是找不出什么破绽来,再说,王清任有四额驸那引成罩着,上面的根子硬,不好动啊。” 李硅诡谲的一笑说:“大人您在这方面是有办法的,只要您肯费心,我就不怕费银,您说那,大人啊?” 安大人见李硅肯花银子,看在这白花花的银子份上,怎么也得想辙给王清任治个罪名,略加思索片刻,然后说道:“嗯,办法倒是有两个,但也不好判王清任多大的罪名,一是让仵作剖尸察看,是否真的是肠子断裂,如果是肠子断裂,那就判王清任见死不救之罪,如果不是肠子断裂,就判王清任误诊之罪,怎么样啊,李硅?” “高,还是大人您高明啊!这样一来王清任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大人办案真是一绝啊!在下佩服!佩服啊!” “哈,哈哈。” 李硅回到“盛芝堂”后,心里一阵阵的高兴,心想:这事来的太出乎意料之外了,也来的太巧了,我只要花上点银子,就能轻而易举地让王清任身败名裂,真是天助我也。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今日,将近晌午的时候,李硅有事从“盛芝堂”出来,突然看见“知一堂”的门前围了一群人,他就走上前来,想看个究竟,他在人群里看见,王清任易如反掌地治好了一个胃脘痛的病人,不知道王清任给病人服下一种什么药,病人服下片刻,就不痛了,他好生疑惑:这是什么药啊?这么管用?为了弄个明白,李硅转身回到“盛芝堂”,进门就喊:“李三,李三,快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李三听见东家喊他,喊的挺急,就连忙把半碗饭扒了到嘴里,一边囫囵吞枣似的往下咽饭,一边三步并作两步从楼上蹿腾下来,问李硅说:“大哥,什么事啊?” 李硅说:“你马上装作肚子痛,到知一堂去,看看王清任用什么药治好胃脘痛的,你装的像点啊。” “好嘞,大哥,你瞧好吧,李五,走,你跟我去,来,掺着我。” 如果,不是在李三吃饭的当口,李三也不会丧命。如果,李三弄明白李硅叫他去是看看王清任用什么药治好胃脘痛的,而不是叫他去胡搅搅败坏王清任名声的,李三也不会就这么死啦。李硅也没想到李三会死,更没想到李三的死给他带来战胜王清任的机会。 第二天,仵作的验尸结果出来了,正象王清任所说的那样,是因肠子断裂而死亡的,安大人收了李硅的银子,本想判王清任见死不救之罪,可就在这时刑部来人把王清任的卷宗拿走,由刑部来审理。 这下没把安大人气得背过气去,心里暗暗大骂四额驸:“好你个那引成,都是你他妈捣的鬼,坏了老子的好事。” “盛芝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虎他娘吃了李硅的药,药物中毒后,被王清任救治过来,原本说是没什么事了,可大虎天生是个不怕事的主,如今老娘差点被药死,大虎哪里肯罢休。 大虎他娘说:“虎啊,这事就算了,你可别找人家闹事啊。” 大虎说:“娘,你就别管了,咱不能吃这哑巴亏啊,病没治好,还差点送了命,我若不言语,叫我那些兄弟笑话我啊。” “你个败家的东西,跟你那死鬼爹一个德行,你就气我吧,气死我就没人管你了啊。” 大虎领着三四个小兄弟,拎着药来到“盛芝堂”,气汹汹地问李硅:“你是这儿的郎中,这药是你开的吧?” 李硅见药包上有“盛芝堂”的印记,便回答说:“是我们盛芝堂的包装,是我开的药,怎么了?” 大虎眼珠子一瞪说:“你他妈的还好意思问怎么了,我娘吃了你的药,差点没吃死,你说咋办吧?” 李硅心中一惊忙说:“你说什么?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可不能胡言乱语啊,你娘叫什么名字?” “我娘叫齐李氏。” “骑驴氏”李硅心慌意乱的没听清楚,顺着谐音打了个岔。 “你娘才骑驴呢,叫齐李氏” “哦,齐李氏,听岔了,对不住了兄弟啊。” 李硅翻开药方的存底,翻到齐李氏的那一页,看看药方,也没有毒麻药和十八反的禁忌药,药方没错啊?怎么差点没死人呢?李硅又把药包打开,一眼就看见马钱子这味药,顿时明白了,是马钱子中毒。方子中没有马钱子,可这药里有马钱子,又照方对药,发现缺了元胡这味药。马钱子和元胡形状是相差无几,只是马钱子比元胡的个头大了点,按理说这两味药是不容易弄混的,冥冥之中,该然李硅有事。 原来是“盛芝堂”的小伙计在添药匣子里的元胡时错把马钱子当成元胡了,抓药时又没仔细核对,这就出事了。 李硅并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所以在李硅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念头:是不是有行家指点偷梁换柱,把元胡换成马钱子,来敲诈勒索我? 李硅问大虎说:“你娘吃了几付药?” 大虎说:“我娘吃了一付药就差一点儿没命了,要不是知一堂的王郎中把我娘救过来,你就得替我娘偿命了。” 李硅问道:“你说什么?知一堂的王郎中,是王清任吗?” “是啊。” 李硅心想:莫非是王清任搞的鬼?还是在我这弄错了。便问:“这位兄弟,你娘在我这抓完药以后,有没有什么人动过这药啊?” “没有啊,没人动,药放在家里谁动它干啥,又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那你领我铺子里的伙计,去你家把那付药取回来,我验证一下。” 大虎和伙计走后,李硅走进柜台里,拉开装元胡的药匣子,见里面装的不是元胡而是马钱子,一下子就明白了。李硅不动声色的把马钱子换成元胡,然后又抓好两份元胡放在柜台里,把药工叫到跟前说:“一会儿那付药取回来,你趁机把马钱子挑出来换上元胡,听明白了?” “明白了,东家。” 大虎和伙计把药取了回来,放在李硅的面前,李硅一看这药包的确是原封未动,就对大虎说:“来,兄弟,你先请这边坐,咱们有话慢慢说。” 李硅把大虎让到里屋,坐下后对大虎说:“兄弟,我开的药没问题,是你娘没按我的嘱咐吃了应该忌讳的东西,和药起反作用了,这不能怨我,和我没关系啊。” 大虎一听他说这话,就火冒三丈嚷嚷道:“你说啥?和你没关系?我娘是吃了你的药中毒的,是什么……什么马了的,什么前……啊中毒的,和你没关系,和谁有关系啊?” 李硅问大虎:“什么马不马的,你把你说的什么马的找出来,让我瞧瞧。” 大虎急了:“你唬我哪?唬我不认识药,可还有人认识药的,你等着。” 大虎说完,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大虎来到“知一堂”,冲着王清任双手一拱说:“郎中大哥, 小弟来求你来了,请大哥帮帮小弟……“大虎一五一十的把他去”盛芝堂“讨说法的过程说了一遍。 王清任说:“兄弟,冲良心说,盛芝堂确实是错把马钱子当元胡了,但是他若把那两付药的马钱子换成元胡,尽管前一付的药渣子还在,你也不能完全证明他抓错了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又不便于出面证实此事,这事不好办啊。” 大虎说:“大哥,小弟求你了。” 王清任说:“兄弟,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与他有过隔阂,不好和他面对面的澄清此事,如若撕破了脸,这事就更不好办了。” 大虎说:“大哥,既然是这样,帮我是人情,不帮我是本份,我也不为难你了,我叫几个小兄弟把他的药铺砸了,出口气算了。” 王清任连忙说:“别介啊,兄弟,你这样做是犯法的,既损害了他的名声,又毁了你自己,这叫得不偿失啊。” 大虎有点不乐意了,对王清任说:“大哥,你啥意思啊?你又帮不上我的忙,又不让我砸他,那你让我怎么办啊?难道就这样算了,本来我就是靠打抱负不平吃饭的,我自己家遇到事时,我就成了缩头乌龟,让我手下的小兄弟怎么想啊?我今后咋在京城混啊?” 王清任说:“兄弟,照你这么说,你非得讨个说法不可了,那好,你容我在细细斟酌一番,明日给你答复如何?” 大虎说:“大哥,那也中,不过我也是厚着脸皮找你的,你我只不过是一面之交,帮与不帮都是你的本份,没想到大哥你真仗义,小弟我先谢了。” 大虎走后,王清任思来想去,反复考虑此事怎么办比较稳妥,怎么能让李硅即有个台阶下,默认此事,又能让大虎满意。最终他决定这么办试试看,把胡掌柜叫来对他说道:“这个事 第十章 颙琰金口不能言 清任治疞拒受官 嘉庆皇上躺在毓庆宫的龙榻上,半卧半倚的喝着太监喂给他的药,他喝了两口就皱着眉头,把药碗推到一边,转过头去,表示不喝了。 太监见此心急地说:“皇上,您把这药都喝了吧!喝完药病就会好的。” 嘉庆声音嘶哑着略恼怒地说:“朕不喝,喝了也没用。” 太监象哄小孩似的说:“皇上,您还是把这药都喝了吧,再怎么着它也是药啊!是药就能治病的是吧?” 嘉庆无可奈何地说:“行了,你把药放那吧,朕待会儿再喝,你去把御医叫来,朕有话要问他,你去吧。” 嘉庆本应住在养心殿,怎么住在毓庆宫呢? 乾隆帝退位后,本应住在宁寿宫,让新皇帝嘉庆住在养心殿,但他不愿迁出,而让嘉庆居毓庆宫,赐名“继德堂”。嘉庆不好说什么,任凭乾隆帝的安排。 嘉庆是太上皇乾隆的第十五子,乾隆曾先后立过三个皇太子。 第一个皇太子是皇后富察氏所生的皇次子永琏。乾隆认为“永琏乃皇后所生,朕之嫡子,聪明贵重,气宇不凡”。乾隆即位后,亲书密旨,立永琏为皇太子,藏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之后,但永琏9岁时死去。 第二位皇太子是永琮。乾隆在永琏病故后,又立皇九子永琮为皇太子,但他2岁时又因痘症早殇。 第三位皇太子是皇十五子颙琰,就是现在的嘉庆皇帝。嘉庆的名字本来叫永琰,为什么改“永”作“颙”呢?清太祖努尔哈赤、清太宗皇太极、清世祖福临的名字,没有避讳的规定,只是在《实录》、《玉牒》等特定文献出现的御名上贴黄就是将名字用黄签盖上。清帝名字避讳,从康熙帝开始大致的情况是:康熙名字玄烨的“玄”字,避讳时缺末笔;雍正名字胤禛的“胤”字,避讳时缺末笔,同时命他的兄弟将“胤”字改作“允”字;乾隆名字弘历当时写作“弘歷”的“弘”字,避讳时缺末笔。“歷”字,则改作“暦”字。到嘉庆永琰时,乾隆考虑君主名讳,“永”字为常用字,避讳不便,命将永琰的“永”字改为不常见的“颙”字。永琰继位之后,就改称为“颙琰”。清朝皇帝的名字将排辈份的字,改为特别的字是从嘉庆开始的。 嘉庆元年1796年正月初一日,在太和殿举行乾隆禅位、嘉庆登极大典。乾隆皇帝归政之后,以太上皇名义训政。当时有两个年号:宫内皇历仍用“乾隆”年号,各省改用“嘉庆”年号。嘉庆是清朝第七位皇帝、入关后的第五位皇帝,登极时36岁。 乾隆虽然禅位、归政,但经常御殿,受百官朝贺,嘉庆则处于陪侍的地位。朝鲜使臣到北京目击记载说:“嘉庆侍坐太上皇,上喜则亦喜,笑则亦笑”。又记载:赐宴之时,嘉庆“侍坐上皇之侧,只视上皇之动静,而一不转瞩”。《清史稿。仁宗本纪》也记道:“初逢训政,恭谨无违。” 嘉庆皇帝与他的父、祖相比,是一位既没有政治胆略又缺乏革新精神,既没有理政才能又缺乏勇于作为,品格平庸的天子。“平庸”两个字,是嘉庆皇帝的主要性格特点。嘉庆朝是清朝由盛转衰的时代:上承“励精图治、开拓疆宇、四征不庭、揆文奋武”的“康乾盛世”,下启鸦片战争、南京签约、联军入京、帝后出逃的“道咸衰世”。清朝社会的固有矛盾已经积累了180年,嘉庆皇帝扮演了大清帝国由极盛而转为衰败的历史角色。 嘉庆本人碌碌无为,国内农民起义不断。嘉庆元年,川楚陕边境地区爆发了白莲教起义,后波及川、楚、陕、豫、甘等省,历时九载。白莲教起义军在历时九年多的战斗中,占据或攻破州县达二百零四个,抗击了满清政府从十六个省征调来的大批军队,歼灭了大量清军,击毙副将以下将弁四百余名,提镇等一、二品大员二十余名,满清政府耗费军费二亿两,相当于四年的财政收入。这次起义使满清元气大伤,此后满清的统治逐渐走向衰落。 内扰外困,搅得嘉庆皇上焦头烂额,茶饭不思,睡卧不宁,身体每况愈下,患上咽喉肿痛,声音嘶哑,朝政时说话声音极小,为了能让殿下的群臣听到他说什么,不得不由身边侍奉的太监代为传言,后来病情加重,口不能言,身边侍奉的太监也听不清楚他说什么了。 御医进来,跪在龙榻前说:“臣,给皇上请安了。” 嘉庆摆了摆手说:“起来吧,朕问你,朕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御医说:“启禀皇上,您的病来自火热之邪,需药物调理,再加您本人要心平气和,病才能好得快。” 嘉庆说:“朕吃了十几付汤药了,为什么不见好转,反而加重呢?” 御医回答说:“那是因为陛下您心不静,心火炽盛,实热内生。” 嘉庆有些恼怒地说:“朕什么时候心能静下来过,什么时候逍遥无事过,让你这么一说,朕的病是好不了了?” 御医战战兢兢说:“臣有罪,臣该死。” 嘉庆见在也问不出子午卯酉,不耐烦地说:“好了,下去吧。” 御医走后,嘉庆长叹了一声“咳”对太监说:“你去内务府,传朕的口谕,让他们想办法找一些高明的郎中把朕的病治好,否则提着脑袋来见朕。” 太监唯命是从地说:“喳” 当内务府的主管太监,接到皇上的口谕后,可就犯难了,心想:皇上的病御医都治不好,让我们想办法,这不强人所难吗?要我们的脑袋使唤吗? 有个小太监,人小鬼大,心眼多,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对主管太监说:“师傅,这有何难的,我倒有个办法,不知行不行?” 主管太监正在犯难之际,一听小太监说他有办法,立刻喜上眉梢,忙问道:“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小太监说:“师傅,咱这宫里的太医不行,咱就到宫外去找郎中来给皇上瞧病,满天下能人多了去了,你说是吧?师傅。” 主管太监思量说:“是这个理,可上哪去找啊?” 小太监说:“这好办,让太医院举荐人选啊,选对了,功劳是你的,选错了,是太医院的过,有太医院兜着,这事儿不是太好办了吗?” 主管太监一听小太监这么一说,竖起大拇指说:“好!绝了,小猴崽子,真有你的,事办成了,师傅我赏你十两银子。” 内务府把烫手的山芋抛给了太医院,太医院的院使大人受命之后,首先想道的是制服那次肆虐全国的“暴发病”的郎中王清任,所以毫不犹豫的向内务府举荐了王清任。 院使大人对内务府主管太监说:“公公,你还记得前两年的那个暴发病吗?” 内务府主管太监说:“记得,那触目惊心的场面,那死去的人堆积如山的场景,怎么能忘记呢!” 院使大人又说:“是啊,到现在我一想起那时侯的情景就心惊胆战的,那你还记得是谁把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制服的?” 内务府主管太监顺着院使大人的话说:“这谁都知道啊,是咱京城知一堂的郎中王清任嘛!是他放药救活了多少人啊!哎哟喂,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你向我举荐的人莫非是他?” 院使大人含蓄说:“公公,这可是你自己个说的,我可没提到王清任的名字。” 内务府主管太监这才恍然大悟:“哈哈,你个老滑头,绕来绕去把公公我绕进去了,你原来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就……。” 院使大人也哈哈大笑说:“这不是跟公公你学的吗?” 两人又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着。 王清任由小太监领着进了紫禁城。 北京紫禁城筹建于明成祖永乐(公元1404年~公元1424年)五年,兴建于永乐十五年至十八年。整个营造工程由侯爵陈圭督造,具体负责是规划师吴中。紫禁城位于都城正中,中轴线穿过皇城正中,也就是穿过紫禁城中三大殿、三大宫。紫禁城正门为正南门午门,午门是宫城中最高的门座,朝中大赦、献俘等重大仪式都在午门举行。其北门为神武门,东门为东华门,西门为西华门。 紫禁城作为明清两代的宫城,也分为外朝、内廷两个部分。外朝是皇帝办公的地方,凡国家的重大活动和各种礼仪都在外朝举行。外朝由天安门→端门→午门→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组成的中轴线和中轴线两旁的殿阁廊庑组成。内廷是皇帝后妃生活的地方,包括中轴线上的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御花园和两旁的东西六宫等宫殿群组成。这座故宫为什么称为紫禁城呢?原来,中国古代天文学说,根据对太空天体的长期观察,认为紫微星垣居于中天,位置永恒不变,是天帝所居。因而,把天帝所居的天宫谓之紫宫,有“紫微正中”之说。皇帝自称是天帝的儿子,是真龙天子;而他们所居住的皇宫,被比喻为天上的紫宫。他们更希望自己身居紫宫,可以施政以德,四方归化,八面来朝,达到江山永固,以维护长期统治的目的。 明清两代的皇帝出于维护他们自己的权威和尊严以及考虑自身的安全,所修建的皇宫既富丽堂皇又森严壁垒。这座城池,不仅宫殿重重,楼阁栉比,并围以10米多高的城墙和52米宽的护城河,而且哨岗林立,戒备森严。平民百姓不用说观赏一下楼台殿阁,就是看一看门额殿角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明清皇帝及其眷属居住的皇宫,除了为他们服务的宫女、太监、侍卫之外,只有被召见的官员以及被特许的人员才能进入。这里是外人不能逾越雷池一步。因此,明清两代的皇宫既喻为紫宫又是禁地,故旧称紫禁城。 神武门是紫禁城的北门,门总高31m,平面矩形。基部为汉白玉石须弥座,城台辟门洞3券,上建城楼。楼建于汉白玉基座上,面阔5间,进深1间,四周围廊,环以汉白玉石栏杆。楼前、后檐明间与左、右次间开门,菱花隔扇门。东西两山设双扇板门,通城墙及左、右马道。四面门前各出踏跺。楼为重檐庑殿顶,下层单翘单昂五踩斗栱,上层单翘重昂七踩斗栱,梁枋间饰墨线大点金旋子彩画。上檐悬蓝底鎏金铜字满汉文“神武门”华带匾。顶覆黄色琉璃瓦。楼内顶部为金莲水草天花,地面铺墁金砖。 王清任由小太监领着从神武门进了紫禁城。左拐右绕,进一道门换一个小太监领着,拐弯抹角,七转八转地被领到内务府。 内务府主管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说:“王郎中,你来了,知道是找你来给谁瞧病吗?” 王清任回答说:“不知道。” “那好,你站稳当了,别惊着,让我慢慢地告诉你,找你来是给当今皇上瞧病的。” 王清任心想:给皇上治病也用不着这么故弄玄虚,皇上不也是人吗? 内务府主管太监见王清任不惊不诧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小子,你大祸临头了,还傻呼呼的不知道呢。 “王郎中,既是给皇上瞧病,我就得简单地告诉你一些必要的礼仪……” 王清任又由内务府主管太监领到毓庆宫,在宫门外,内侍太监进去禀报,不一会儿传来一声:“宣,郎中王清任,觐见。” 王清任进来后,跪在皇上睡的龙榻前,双手伏地,叩首说道:“草民王清任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嘉庆皇上嘶哑地说:“起来吧,你就是前一阵子制服那个暴发病的郎中王清任?” 王清任回答说:“回秉皇上,正是草民。” 嘉庆皇上露出微微的笑容说:“给王郎中赐座,你先给朕看看病,然后再说说话。” 嘉庆皇上躺在龙床上,伸出手臂,让王清任给他号脉,王清任把手指搭在皇上的脉窝处,号了会儿脉,又瞅瞅皇上的面颜说:“皇上,您的病是实火上炎,咽喉赤肿疼痛,吞咽困难,咳嗽,咽干,口渴,便秘,尿黄,舌红,苔黄,脉洪大,为肺胃实热;咽接食管,通于胃;喉接气管,通于肺。肺、胃二经郁热上壅,而致咽喉肿痛,属实热证;这不是什么大病,敬请皇上放宽心,草民给您开个方子,吃上三剂,再忌食生冷油腻之品,定能痊愈。” 王清任走到预备好笔墨纸砚的桌子前,提笔写下方子:黄芩、栀子、天花粉、桔梗、知母、大黄、前胡、黄柏、苦参。服用方法;将药汁含在口里频频咽下,一日数次。 内侍太监在王清任开方子的时候,对王清任耳语说:“王郎中,你可要思量好了,治不好皇上的病,可是欺君之罪啊!你现在说话还来得及。” 王清任瞅了瞅内侍太监,会意地笑了笑,没说什么,仍旧开着方子。 王清任把开好的方子递给内侍太监,内侍太监接过方子看了一遍,对王清任说:“王郎中,你开的方子和御医开的方子是一样的,这一阵子皇上可吃了不少这样药了,你再让皇上吃这些药能管病吗?岂不是你自找……” 王清任打断太监的话说:“你请皇上放宽心吃药,能不能治得了皇上的病,吃过药再说。” 傍晚,四额驸让管家那四把王清任叫到他的书房。 四额驸问王清任:“勋臣,我听说你去给皇上治病了。” 王清任回答说:“是啊。” 四额驸严肃地说:“勋臣,不是我说你,你胆子也忒大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再做决定?皇上身边有那么多御医、太医的,他们治不好皇上的病让你去当替罪羊,这不是明摆着火坑让你跳吗?” 王清任说:“那兄,你先别急,事情来得突然,没来得及和你商量,宫里的小太监不由分说的把我领进宫里,我也没来得及多想就随他去了。” 四额驸长叹一声说:“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来之则认之吧!” 王清任见四额驸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便说:“那兄,没事的,我把皇上的病要是治好了还有什么祸不祸的。” 四额驸见王清任满不在乎,很是生气地说:“那是,你若把皇上的病治好了是没啥说的,可是治不好皇上的病,你就犯下了欺君之罪啊!轻则仗脊,重则要被杀头的,你知道吗?” 王清任说:“这些我都知道,看看最后的结果再说吧” 三天以后,四额驸又让管家那四把王清任叫到他的书房。 四额驸高兴的对王清任说:“勋臣,我今天上早朝时见皇上精神特别好,说话的声音也不嘶哑了,你说,是不是皇上的病好了?” 王清任说:“只要皇上说话声音正常,就说明皇上的病好了。” 四额驸喜悦地说:“那我就放心了,勋臣啊,你可是福星啊,可喜可贺,只不过今后要小心谨慎为妙,切不可再这么大意了。” 王清任说:“那兄,你放心吧!” 过了几日,太监传皇上口谕,宣王清任进宫。 王清任随太监来到皇上的御书房。 皇上直接了当的问王清任:“同样之药,前者医朕无效,而你却能医朕,其中有何奥秘?” 王清任回答说:“启秉皇上,药虽同行,施法各异,也就是说服药的方法不同,治疗的效果就不一样,皇上的病在咽喉,如果服药时几口将药喝下去,药在病处停留时间过短,起不到药的作用,只有将药汁含在口里频频咽下,才能使药达病灶,岂有医治无效之理。” 皇上说:“有道理,治病如同治理国家一样,重在方法,方法正确,万事迎刃而解。上一次你替朕排忧,为国解难,为百姓救人活命,再加上这次你医好了朕,朕一并嘉奖你,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嘉奖?” 王清任说:“谢皇上,草民什么嘉奖都不要。” 皇上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什么?有多少人想取悦于朕,让朕赏他点什么,你倒是什么都不要?这么办吧,朕赐你五品官,进宫做太医吧。”王清任忙说:“皇上,不可,草民才疏学浅,做不了太医的,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有些不高兴了,可又不好意思发火,转而想了想又说道:“这你也不要,那你也不干,你不是有意难为朕吧?朕命翰林院的大学士刘墉,给你写副堂匾,他可是当今书法大家啊!他的手笔无人能及啊!怎么样?这总该能接受吧?” 内侍太监在一旁急的直搓手,一个劲的示意王清任让他答应,惟恐皇上动怒。 王清任说:“草民,叩谢隆恩。” 内侍太监把王清任送到门外时,对王清任说:“王郎中,刚才可把我急坏了,皇上那可是金口玉牙啊!说出的话那有收回之理啊!看来今天对你是格外开恩,不然的话,你有几个脑袋都得扔这儿。” 王清任淡淡地一笑没说什么。 没过几日,一队皇室仪仗队的人马,在内务府主管太监的带领下,抬着一块巨匾,匾上书写着斗大的烫金颜体楷书“知一堂”三个大字,吹吹打打的来到“知一堂”,给王清任送匾来了。 第十二章 天理卦首肢险残 疯妇杀夫弑翁惨 夏夜,人们好不容易熬过酷热难挡的白天,迎来凉风阵阵的夜晚,就在人们安然入睡沉浸与梦乡之时,奉天府“知一堂”分号的小伙计周松睡得正酣,忽然被一阵阵急促敲门声惊醒“当,当当”,虽然声音不太大,但敲得急促、有力,周松醒后急忙起身来到门前问道:“谁呀?有什么事?” 门外一个人回答道:“看病的,快开开门。” 周松感到有些疑惑:什么病啊,半夜三更的敲门,莫不是打劫的吧?想到这里,他说:“郎中不在铺子里住,我是一个小伙计不会看病,你们等铺子开板时再来吧。” 门外的人显然是耐不住性子了,急噪地说:“快开门吧,我们真是看病的,让我们进去你看看就知道了。” 周松心里有些害怕,比较紧张地说:“郎中真……真的不在铺子里,我不敢随便让你们进来,真要是有什么好歹的我一个小伙计可担待不起啊!你们还是走吧。” 又有一个声音和缓地说道:“小兄弟,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真是来看病的,病人病的很危险,不然的话我们也不会半夜三更的来看病,你开开门先让我们进去再想想办法,好吗?小兄弟。” 周松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打开门。 两个壮汉抬着一个人急匆匆地进来,后面跟着一位看上去很斯文的人。两个壮汉放下病人,转身出去向四周了望一番,见四周静悄悄的渺无人影,急忙把门关好,转过身来对周松说:“伙计,快给我找点水来,渴死我了。” 周松舀了一瓢水递给那个人。 “小兄弟,你看我们这个病人病的很重,危在旦夕,你能不能把你家郎中找来,救救我们这个病人?”那个很斯文的人说道。 周松显出很为难的样子说:“这,——” 那人似乎看出周松的心思说:“小兄弟,我们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若不是我大哥病的这么重,我们也不会三更半夜的来打扰,你要是信不过我们,你把这柄青锋剑带上,这把剑的剑柄是黄金打造的,比你们的铺子值钱,你要是走夜路害怕,让我的兄弟陪你去,怎么样?小兄弟这样总可以了吧。” 周松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王清任此时正在奉天的分号打点业务,和铺子里的人一同住在离铺子不远的一座民宅里。周松来叫他说铺子里来了一个病人,病的很重,让他过去看看。 王清任起身穿好衣服,随周松来到药铺。 那个很斯文的人见王清任进来,忙站了起来迎上前去双手一拱说道:“这位可是王郎中?深夜打扰实属无奈,还望多多体谅,鄙人姓谢,名树茂,这是我们的大哥名叫潘震三,前日不慎身受重伤,还望王郎中不吝救治。” 王清任见此人说话非常之客气,心里有些惬意回话说:“不要这么客气,先看病人要紧,周松,把油灯拿过来给我照个亮。” 王清任边说边用手指按在潘震三的脉窝处,潘震三的脉搏似有似无,细如游丝,面色苍白,神志不清,显然是气血不足。王清任说:“把衣服打开,看看伤着哪了?” 谢树茂帮王清任把潘震三的衣服扣子解开。第一层衣服打开后,在第二层衣服左前胸处有一大片血迹。王清任急忙把第二层衣服解开,看见一团棉布在左前胸第六七肋处盖着伤口,伤口是横着二寸长的刀口,周围的血液都已凝固,显然不是新伤。王清任问谢树茂说:“病人受伤几天了?” 谢树茂回答说:“两天了。” 王清任皱皱眉头说:“怎么不早点送来?若不是你们还懂点医道,给他上了点止血药,又用棉布压迫止血,否则就会因血流不止,失血过多而死亡的,还好,病人现在只是昏迷,还有的治,这一刀若是再往上一点,刺中心脏,那就没今天的事了。周松,赶紧熬根参汤来,再打一盆温水清洗伤口,然后上点咱家特制的‘军中散’。” 谢树茂说:“王郎中,我大哥的腿还有伤,你再给查看查看。” 王清任说:“哪只腿?是左腿还是右腿?” 谢树茂说:“是左腿。” 王清任顺手握住脚踝左右一动,立刻感到左小腿有骨擦音,断定是骨头折断了,便吩咐谢树茂说:“病人的小腿断了,我把住腿,你把他的裤子往上拽,露出腿来。” 潘震三的左小腿向外侧成角畸形,王清任断定骨折是横断型,并且是两根骨头断端在同一水平线上。 王清任找来四根木板,照小腿的长度截好,又调了一些外敷用的‘接骨膏’,准备好这些东西后对谢树茂说:“趁现在病人还没苏醒,我把他的断骨接上,免得苏醒后再痛得昏过去,你看可以吗?” 谢树茂说:“行,你说怎么治就怎么治。” 王清任说:“那好,周松,你握住膝弯处往上拽,千万别松手啊,谢先生,你也来帮帮忙,俩手握住脚踝部往下拽,我说开始你俩一起使劲,准备好了吗?来,开始。” 王清任在谢树茂和周松两人对向牵引拔伸的同时,双拇指抵住骨折的成角处,其余四指分别放在小腿内侧,用力矫正了成角畸形,然后又在两根骨头之间夹挤分开远端互相靠拢的两根骨头,贴上外敷药,上好夹板,固定住骨折处,松了一口气吩咐周松说:“好了,你把参汤给病人喝了。” 潘震三喝下参汤后不一会儿就苏醒了。 这时,天已大亮了,众人忙活半宿,都已饥肠辘辘。王清任叫周松去做早饭,在这当口王清任对谢树茂说:“谢先生,病人已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得三天一换药,我看你们是远道来的,这奉天府内可有亲戚或朋友投靠住宿的吗?” 谢树茂回答说:“我们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亲戚、朋友一个都没有,不过我们可以想办法找个住的地方。” 王清任说:“谢先生,恕我直言,以我看你们若不嫌弃,可以在我住的地方住下,我那儿除了药铺的伙计们,没有外人,住在我那儿是比较方便的。” “这……”谢树茂一脸感激之情,想说什么被王清任制止住,没让他往下说。 王清任说:“ 谢先生,什么也别说,先吃饭,完事之后我叫周松送你们过去,药铺就要开板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来吃饭吧。” 晚上,王清任从铺子里回到住处时,见酒菜都摆在桌上,谢树茂等一行四人在等他回来一起吃饭。 潘震三坐在炕里见王清任回来了,高兴地说:“王郎中,救命的大恩人,你可回来了,快上桌,咱哥几个喝点,老谢快点倒酒。” 王清任摆摆手说:“潘兄,你不能喝酒。” 潘震三一听说不让他喝酒,就立刻不高兴地说:“啥,不让我喝酒,让我看着你们喝,那不谗死我啊!不行不行,我不干,死也得喝,来,来来,给我倒酒。” 谢树茂说:“大哥,王郎中不让你喝酒,必定有他的道理,我看你还是别喝了吧?先忍忍,若是实在忍不住,我陪王郎中到外面喝点,中不?” 潘震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咳,别介啊,这酒菜都齐整了,到外面喝什么,在家里喝多舒心啊,你们喝你们的,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为一点小酒跟自己过不去吗?老谢你给王郎中倒酒,你们喝。” 王清任见潘震三说话非常豪爽,是个直性子人,打心里往外喜欢,哈哈大笑地说:“ 潘大哥,还真有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说一不二,说不喝酒就不喝酒,勋臣佩服。其实来讲,红伤的病人喝了酒以后,没有什么大的妨碍,只不过是伤处会疼 痛的,若是潘大哥不怕疼痛喝点酒也无妨。” 潘震三听王清任这么一说,高兴地一伸手把谢树茂的酒盅端过来,也没顾得上谦让,送到嘴边,一仰脖喝了下去,抿抿嘴说:“可急死我了,王郎中,你早说啊,把我的谗虫都引出来了,这一盅酒下肚又把它给灌回去了,哈,哈哈。” 潘震三笑罢,喘口气又接着说道:“这点痛算什么,我浑身上下让官兵捅了十几刀,都没嚷嚷痛过,是吧?老谢?” 谢树茂暗中捅了一下潘震三,又给潘震三使了个眼色说:“大哥说啥呢,哪有的事啊?咱们平民百姓怎么能和官兵扯上呢。” 潘震三让谢树茂这么一说有些尴尬,不明白谢树茂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仍不服气地说:“怎么,老谢你忘了那是前年在……在老三槐……” 潘震三的话没说完,就被谢树茂给打断了,谢树茂说:“王郎中,你别听我大哥胡咧咧,他那是讲瞎话呢,来咱们喝酒,” 王清任笑了笑说:“谢兄,你就别掖着藏着了,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平民百姓哪来的金柄宝剑,潘兄的伤口分明是兵器所伤,从你们言谈举止上看,你们既不是官口上的人,也不是普通盗匪之类,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们是天理教的人。” 潘震三一脸惊愕地说:“行啊,王郎中,你不但会看病还会看相哪。既然王郎中都看出来了,老谢你就放明白了说,别兜圈子啦,我们是天理教的,可不是象官府说的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给王郎中说说咱们的天理教是怎么一回事。” 谢树茂清了清嗓子说道:“要说天理教,还得从白莲教说起;白莲教是由京畿、直隶、山东、河南等地的八卦教、荣华会、白阳教、红阳教、青阳教等教派的部分教徒逐步联合、统一而成。教内以八卦为分支名目,各有掌卦教首,而震卦为七卦之首,统管八卦。我们的教义,教宗是“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八字真言。崇拜太阳,信奉“三际”说(即认为世界的发生发展经历过去、现在、未来三个时期,“过去”称无极,“现在”称太极,“未来”称皇极),倡言“红阳劫尽,白阳当兴”,该由“十八子明道”、“孝姓应世”。主要经卷为《三佛应劫统观通书》等。乾隆嘉庆年间,白莲教盛行,在嘉庆元年举行过一次大规模的起义。起义失败后,白莲教在北方的教众,为了掩人耳目,都改名天理教。名字是改了,教义,教宗不变。天理教冲破了八卦教世袭传教家族敛钱自富的传统,提出了入教者缴纳根基钱(或称“种福钱”),起事之后给与地亩官职的主张,目的是发动武装起义,推翻清王朝统治。潘大哥就是我们坤卦的掌卦教首,三天前在老三槐遭到官兵的围堵,潘大哥带着我们奋力杀敌,冲出包围圈,因此而受伤。我们久闻王郎中医道高超,故而昼伏夜出躲着官兵,赶了两天的路,才在半夜赶到奉天府你的药铺,深夜打扰实属无奈,还望王郎中多多体谅。” 王清任说:“我听说过白莲教和天理教的事,听谢兄讲的这么详细还头一次,现在官府对你们是盘查的很紧,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各位尽量不要外出,有什么生活上的需要让我铺子里的伙计替你们去办,免得节外生枝,一切都以安全为主。” 谢树茂说道:“王郎中,你放心,我们会注意自身安全的,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们住在你这儿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长了恐怕出事的时候会牵连到你,给你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我看我们还是另找地方住吧。” 王清任说:“打住,潘兄、谢兄,我既然留你们住我这儿就不怕受到牵连,我不管谁是官府的还是什么教的或是什么盗匪之类的,也不管你是什么黑道白道的,只要你来找我看病,就是我的病人,我就尽心尽力的医治,还病人一个健康的身体。” 潘震三心直口快地说:“王郎中,仗义,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酒。” 谢树茂举起酒杯说道:“王郎中,为你这侠肝义胆,不惟利是图,不畏权势之精神,我敬你一杯。” 转眼之间二十多天过去,潘震三的伤痊愈了,临别之时,谢树茂掏出一块木牌送给王清任。 谢树茂说:“王郎中,打扰多日,不是一个谢字了得,送你一块木牌,这是我们教中的信物,有了它就跟我们在你身边似的,今后凡是你需要我教中人帮忙或者我教中人找你的麻烦时,你只需把这快木牌亮给他们看,他们就会毫无条件的帮你,你把它收好,今后会有用处的,我们就此告辞了。” 潘震三有些恋恋不舍地说:“兄弟,大哥我啥也不说了,今后咱哥们还会见面的,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王清任在奉天府“知一堂”分号坐诊已有一月有余,闻讯前来治病的人都早早的在药铺门前排队候诊,都想赶在头晌郎中精力充沛、头脑清醒时看上病,郎中在分析病情、拟方组药时能准确无误,再就是按数术的说法把一昼夜分为:上午是阳中之阳,中午是阳中至阳,下午是阳中之阴,前半夜是阴中之阴,子时是阴中之至阴,后半夜是阴中之阳,由此看来人们习惯上午看病是有一定的道理,但最忌讳的是中午(正晌午时)看病,因为正晌午时x刻是处决罪犯的时候。 这一日,王清任在给病人诊脉时有意无意的听到两个中年妇人闲聊时说的话,当他听到有一个妇人因犯杀人罪,不日官府就要问斩时,引起他的注意,其实王清任并不是对杀人犯罪感兴趣,而是他还时时寻找亲查人体横膈膜的机会,大凡杀人犯罪都会处以剐刑(把人体割成许多块的一种死刑),正好能亲眼看看人体横膈膜的位置、形状,所以能引起王清任的格外注意。 中年妇人说:“大妹子,你听没听说明天在南门外校场剐刑一个疯女?” 另一个中年妇人回答说:“我听说了,这么大的事都在奉天传遍了,已经没什么新鲜劲了。” 中年妇人见这位不怎么愿意听她絮叨,仍紧追不舍地说:“这个疯女和我妹子住在一个村子,她杀人的那天我妹子还去看热闹了,那血淋淋的场面真吓人哪,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老公公,两个大男人横躺竖卧的浑身上下跟血葫芦似的,你说吓人不吓人?我妹子回来时跟我学这事,吓得我一宿没敢闭 眼,可把我吓坏了……” 次日午时刚过,王清任早早的来到校场,站在离刑台较近的地方等着行刑时能看清楚被剐刑人的内脏。剐刑开始了,侩子手先把犯人的头颅砍下,然后再一块块的分割人体,就像屠夫一样手法娴熟、干净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把犯人处理完了,还没等王清任看清楚什么横膈膜时,侩子手就把一块块的人肉提走了。王清任本想跟着到近前仔细看看,忽然觉得这是女犯不能没有忌讳的查看,只好怏怏不乐的离去。 第十三章 素纳六殉无子忧 巧遇清任解心愁 王清任在那府上院和四额驸那引成在书房里,闲来无事聊着天。 四额驸说:“勋臣啊,不知你最近注意到没有?额娘的精神头大不如以前了,有的时候一阵阵发呆,自言自语地不知说些什么,还有的时候似乎忘记了吃饭。有一次刚吃完饭,我就故意问她刚才吃的是什么饭,额娘竟然答不上来,你是不是给额娘号号脉,看看得没得什么病啊?” 王清任说:“我给义母号过脉,没什么病症,只是年事已高,脏腑功能衰退,脑髓失养,记忆力减退,反应有些迟钝罢了。多给她吃些核桃、鱼头、猪肝、猪脑、瘦猪肉、牛肉、鸡肉、鸭肉、骨髓、海参什么的,这些食物可以补肾益精、补脑生髓,增强记忆力,或许能好一些。” 四额驸说:“这些吃吃喝喝的好办,我明个儿就吩咐下人给额娘做这些东西吃。哎,勋臣,你时不常的就给额娘号号脉,发现有什么病症赶紧治,别耽误了,让她老人家多活几年,多享几年福。” 王清任说:“那兄,这些事不用你嘱咐,我早把义母放在心上了,我一见义母的面就给她号脉,义母也习惯了,只要见我的面,不用我说她老早的就把手伸过来让我给她号脉。你别看她有些别的事情记不大清楚,可这给她号脉的事她是不会忘记的。” 四额驸说:“那就好,有你帮我照顾额娘,我也省不少心,咳,这一天天的我也不知瞎忙些什么?朝廷上的事总也干不完,这不,明个儿我又得带队去剿灭天理教……” 四额驸这句话还没说完,管家那四走进屋来通报说:“额驸爷,布政使素纳大人来了,在大堂等候,说是有要事商议要见你。” 四额驸说:“你去请他到这儿来,再沏壶好茶送过来。” 素纳人还未到,声音却到了,只听见他大声嚷嚷道:“引成啊,你这门槛挺高啊,左一个门右一个门的,左一个屋右一个屋,都把我绕迷糊了。” 四额驸见素纳进来,站起身来拱手说道:“不知素纳公驾到,有失远迎,得罪得罪,素纳公您老快请上坐。” 素纳见王清任也在,觉得陌生,便直接了当的问四额驸:“引成啊,你这有客呀?这位仁兄是?” 四额驸说:“素纳公你这急三火四的脾气能不能改改,你先坐下让我给你们引见引见啊。勋臣啊,这位是布政司的布政使素纳公,是一个直筒子性格,火暴脾气的好人,世上难得的好人啊!素纳公,这是我义弟,名噪京师的一代名医王清任,在京城开设‘知一堂’药铺,现如今在奉天府有一分号……” 素纳没头没脑地打断四额驸的话说:“哈,哈哈,王清任,王郎中,久仰大名啊!如雷什么耳了的?今日相见是我素某的荣幸,虽然我是个粗人,但我平生最佩服的是有真才实学能干点大事的人,暂且不说你能给皇上治病,单说十几年前的那次瘟灾(暴发病)若不是你出手治病放药,那人可就死海了。就此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就叫老夫佩服得很啊!” 王清任说:“素大人言重了,在下可不敢当,你们有事商议我就不打扰了,在下告辞了。” 素纳正说在劲头上,舍不得让王清任走,有心再留他坐一会(冥冥之中似有一种机缘)便说道:“哎,急着走什么,我一见你就有挺近乎的感觉,再坐一会儿我们再聊聊,我找引成没什么背人的事,别走啊。” 四额驸问素纳:“素纳公,你找我有什么事?说来听听。” 素纳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老夫我一生中没求过人,今儿,我还真得求你一回,我有一个干儿子叫方明远,先前是在我手下做事的,前些日子被朝廷调到你哪儿,随你去剿灭天理教,可这也没什么,只是我不大放心,怕他因此而有什么闪失。引成啊,你知道我这辈子没儿子,为了后半辈子有个依靠,我认了个干儿子,这孩子人品好,实诚厚道,我挺喜欢的。我的意思是:求你帮我照顾照顾他,让他平安地回来。” 四额驸说:“素纳公,要是论起来你还是我的长辈呢,你跟我还说什么求不求的,你的义子就跟我的兄弟一样,我知道该怎么照顾他,你老放心好了,有我在就有你义子在。” 素纳满意地点点头说:“引成啊,我就知道你这个人爽快一准会答应的,老夫我先谢谢你了。” 王清任对素纳说:“素大人,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真的没有儿子吗?” 素纳说:“王郎中,这事可不是拿来开玩笑的,不瞒你说,我真的没儿子,丫头片子一大队,可都不能顶儿子使啊,一个个都嫁到别人家去了,这是我的一块心病啊!我在人前都矮三分,说话也底气不足。哎,我说王郎中,你的医术可是一流的,你有没有什么高招能让我生个儿子?” 王清任胸有成竹地说:“高招谈不上,但我有一个方子可以试一试,虽不能说有十成的把握,但有七、八成的准。不过尊夫人想必是年过五旬之余了吧?可惜啊!已过生育的年龄了,……” 素纳听王清任这么一说,急忙插嘴说道:“我的小妾年方三十几岁还能生,有希望的,只要能让我生个儿子,我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身为布政使的素纳,官品为从二品,掌管一省的承宣政令、承担民政、田赋、户籍、管理属员等权力。其家产殷实,财力雄厚,只是苦于无儿无人继承,这能不象他自己所说的是他的一块心病吗?可是谁也没想到,素纳的心病竟让王清任给治好了。 王清任说:“既然如此,倒可以试一试,不过在服药时一定得按我说的去做,不然的话就会前功尽弃,错失良机啊!” 素纳诚惶诚恐地说:“好说,我一切都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王清任说:“那好,我先简单的跟你说说服药的时间和方法,你先听听,记不住没关系,我一会儿给你写下来。开始服药的时候一定要在妇女月经初见之日吃起,一连吃五副,不超过四个月必成胎(怀孕)。如果要生儿子,男女年岁与月合成阳数方能生子,如男女两人一单岁,一双岁,必须选择双月方生子,如两单岁或两双岁,必须选择单月方生子。至于选择单月或是双月不可以大年初一为准,应以打春交节为定准,切记记准日期。倘若月份不对生女,可别怪我的药方不应验。” 素纳听后满心喜欢象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由衷的应承道:“王郎中,事成之后老夫必有重谢。” 王清任说:“那到不必。” 四额驸打趣地说:“我义弟不要重谢,你老就谢我好了,至于拿什么谢我你老就看着办吧。” 素纳一听哈哈大笑地说:“你个混小子在半截腰插什么杠子,有你什么事儿。” 四额驸装作认真地说:“此话差异,你今儿个不到我这来能碰上我义弟吗?能遇上这么好的事吗?你老说说是不是这个理,是不是该谢谢我啊?” 素纳一脑门直性,半天没绕过弯来,但也觉得四额驸说的是个歪理,可又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对付,只好胡乱应承道:“老夫狡不过你,谢你还不成吗,你说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素纳公,这就对喽,我还是那句话,至于拿什么谢我你老就看着办吧。” “浑小子,算计到老夫头上了,哈,哈哈。”素纳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直隶河北省境外的石砬子山下,一夜之间驻扎了万八千的军队。 将军营帐中,临时受命为剿匪大将军、前线总指挥四额驸那引成,焦急询问探子营的统领肃达:“肃统领,你派出的探子已有三个时辰了吧,怎么还不见回话呐?是不是没发现目标?” 肃达说:“回禀大人,属下已派出四拨探子,分四个方向搜寻目标,据可靠情报报告目标就在此地,大人你放心,我们的计划是不会落空的……” “报”忽听一声急喝,打断了肃达的话。一个身穿民服的探子快步跑进帐中,单腿跪地报告说:“将军大人、统领大人,在下已查到匪教的窝巢,他们就住在石砬子山的南山坡,大约有三五百人,其他的三个方向没有发现可疑目标。” 四额驸那引成听完探子的回报后说:“好,很好,我们先制定一个完整的计划,一举迁灭匪教教徒。”随后又对仍旧跪在地上的探子说:“你先下去吧。” 方明远站在四额驸那引成右侧,注视着帐子中的每一位将领,因为这些将领他一个都不认识,只知道四额驸那引成是他义父的忘年交。此次围剿任务中四额驸那引成任命他为“参军”,说白了就是让他左右不离的跟随在四额驸的身前身后。他心里明白这是为了他的安全,四额驸刻意安排的。 “方参军,准备好笔墨记录……”四额驸的一句吩咐打断了方明远的沉思。 “喳,属下已经准备妥当。” 四额驸用严峻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大帐中的各位将领下令说道:“各位将领听令,迅速集合队伍,以此地为点,向四周包抄,山南面的队伍待东西相会合时,一同向山上进发,形成一个拉网似的包围圈,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一个不漏的将教匪一举全歼,如遇抵抗者,格杀勿论,开始行动。” 四额驸一声令下,各将领迅速行动将整个石砬子山围个水泄不通,万八千的官兵们就象一张网一样,在石砬子山下合拢,然后快速地向山上缩小包围圈,在即将接近教匪时,几乎就是人挨人、肩并肩,岂能有一人逃脱之理。 众教匪还没来得及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和官兵们接上火了刀戟相见。众教匪见有这么多的官兵神不知鬼不觉的如同天降般的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一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但很快缓过神来,不甘示弱的与官兵们血刃到底,但最终难以以一顶十,寡不敌众的束手就擒。官兵们仅用一个时辰就结束了战斗,生擒教匪二百余人,大获全胜,初战告捷。 四额驸率领大军班师回朝,受到了皇上的赞赏。 三个月以后,素纳来到“知一堂”,一进门就嚷嚷开了:“王郎中啊,你这药铺不错啊,这店面布置得在整个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我还是头一回来你这……” 王清任一听说话声,就知是素纳来了。 王清任站起身来,手指着一个座位对素纳说道:“素大人,你来了,请你坐下说话,在下见你面带喜色,想必是来报喜的吧?” 素纳哈哈大笑说:“王郎中,真有你的啊!察言观色就能看出老夫的心事。告诉你吧,我的小妾有喜了,这些日子连呕带吐的,一个劲的吃酸的,你说那些没熟透的山查酸不,可她‘噶蹦,噶蹦’的吃得那个叫香啊!吃的我嘴里直冒酸水,我家的大夫人说什么‘酸儿辣女’由此说来,我就要抱儿子了。王郎中,你真是那个什么,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是那个‘送子观音’啊!可去掉老夫我的一块心病啊!……” 王清任见素纳高兴的说起话来没完没了,便打断他的话说:“素大人,你言重了,我先给你道个喜,等你老抱上儿子时,可别高兴的忘了请我喝喜酒啊!” 素纳笑模滋的说:“那哪能啊,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我再老糊涂也不至于糊涂到是谁能让我生儿子的这个份上啊!我今个儿来,不单单是来报喜的,也是来请你喝酒的,我已经派人在京城最大的酒家订了一桌酒席,特意地对你表示感谢的。引成那我已派人去请了,你这我就不能随便打发个人来请你的,我得亲自来请,这才能显示出老夫我对你的敬重。好了,闲话少说,随老夫走吧!” 王清任客气地说道:“素大人,不必如此,这让勋臣受之不起啊!” 素纳见王清任推辞,有些不高兴地说:“怎么,不给老夫面子是吧?难道要老夫用八抬大轿抬你不成?八抬大轿子没有,两人抬的轿子倒是有两个,你去还是不去?” 素纳边说着边斜着眼睛瞅着王清任,见王清任起身向外走去,连忙问道:“哎,王郎中,你干啥去啊?……” 王清任暗藏着坏笑,装作正色地回答说:“应素大人邀请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喝酒去啊。” “怎么,你答应别人了,去喝……”素纳一时没缓过腔来,见王清任一脸的坏笑才顿悟出来,哈哈大笑地说道:“哈哈,你怎么也和引成这个坏小子一个样,整天价踅摸逗弄老夫,咳,是老了噢,斗不过年轻人喽。” 京城“福盛楼”是久负盛名的老字号,每天都是高朋满座,人头攒动,座无虚席,若想在这里吃酒席需事先预订,否则,你就是有再多的银子也甭想在这里花。素纳是三天前就打发人来预订了一间最清净典雅的房间,点了一桌档次最高的菜肴,要了两坛子杜康酒,诚心诚意地宴请他的“送子观音”王清任。 四额驸那引成姗姗来迟,一干人等都在等他。他一进门就歉意地向大家说:“诸位,不好意思来迟了一步,让诸位久等,不巧的很,今日是我当值,若不是素纳公吃请,说什么我也不能来……” 素纳很不高兴地打断四额驸的话,气囔囔地说:“老夫我有那么大的面子吗?来晚了就来晚了呗,何必找借口啊,在座的除了王郎中以外,你说谁没当值过,不都是点个卯就走人的吗?引成啊,你来不来吃酒都无关紧要,耽误了你当值可是老夫的罪过……” 在一旁的吏部侍郎阿里达见素纳真的生气了,连忙打个圆场说:“素大人,现在当值跟以往不同,这一段天理教活动猖獗,时不时的就弄出点事来,若是赶在谁当值不在不能及时处理的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你老别生气了,那大人能来就很看得起你了。那大人,快入座吧,小二,走菜上酒。” 四额驸坐下后,双手抱拳向素纳拘礼,笑嘻嘻地说道:“素纳公,引成错了,给你赔不是了,一会你多喝两杯,消消气啊,可别把你老的身子骨气坏了,不然的话我就见不到小‘弟弟’了,可别耽误你老传宗接代啊!” 素纳一听四额驸提起“小弟弟”,立刻转怒为喜,高兴地大嗓门说道:“哈哈,你小子就是会说话,一说就说到点子上了,还算你小子明事理,老夫我暂却饶过你这一回,但是,这笔帐我还是给你记着,等你再捉弄老夫时,新帐老帐一起算。我今个儿摆下这桌酒席,就是为了答谢王郎中以他高超的医术,让我在花甲之年喜得贵子,实乃是老夫平生一件特大喜事,所以把诸位请来同贺、同喜和老夫一同答谢王郎中。诸位这第一杯酒,你们说应不应该一饮而进啊?” 四额驸笑嘻嘻地说:“素纳公,这要抱儿子的人是不一样啊,说起话了都变得文诌诌的了,这倒让我们刮目相看了,看来你老这段祝酒词是有所准备的,不过,我倒觉得你背这段祝酒词时少背了一句,应该是……是什么来着?” 素纳被四额驸这么一说,脑袋里转开磨磨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落下哪句话,心里一着急,嘴上说着:“没落下哪句话啊。”眼见众人都看着他,手便不由自主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放在桌子上,对众人说道:“不信你们自己看,哪句话落下了?” 四额驸抢先把那张纸拿起来,看都没看地说道:“在这张纸上写的词语,你是倒背如流,别说一句话,就是一个字都没落下,可是你忘了一句顶重要顶重要的话是——是——” 素纳听四额驸慢斯条理地说着,心里这个急啊!实在是按耐不住性子,“噌的”站了起来,把四额驸也从座位上拽起来,对四额驸怒吼道:“小子,快说,快说啊!是什么话?” 四额驸见素纳急眼了,便收起笑容,不再捉弄他了,正色地说道:“素纳公,我话还没说完,你先别急眼啊!你真想让我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把你我之间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四额驸边说着边向素纳使眼色。 素纳不知道四额驸要说什么事,也没多想是什么事,急扯掰脸地说“你我之间能有什么背人的事,照你这么一说,好像我和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说,快说,是什么事?” 四额驸故意沉吟地说:“就是那几个药丸儿……” 素纳一下想起来了,哈哈大笑地说:“哈哈,我当是什么事哪,原来是那几颗‘金枪不倒’的药丸子啊?那有什么背人的,你不好意思说,我来说,在座的这些不是外人,都知道老夫我这两把刷子,我给你们细细地说来……” 第十四章 房事惊吓阳不举 心病还得心药医 素纳从那府回到他的府宅后,兴高采烈地对下人说:“快去把三姨太给我叫来。” “哎呦喂,我的老爷,你回来了,你累了吧,让小妾我给你按摩按摩啊!”三姨太菊芬一进屋就嗲声嗲气地说着,一边走到素纳身后,双手在素纳的两肩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的拿捏起来。她知道素纳叫她来是有什么事要对她说,但她不直接问是什么事,那样显得失礼了。 素纳美滋滋地对三姨太说:“三菊啊,我今天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你能猜得出是什么喜事吗?” “老爷啊!小妾愚钝得很,哪能猜出老爷的喜事呢?还是老爷你说出来,也让小妾我跟你沾点喜气,和老爷你一起高兴高兴啊!”三姨太故意娇滴滴地说着。 素纳笑嘻嘻地说:“三菊啊,我一听你说话的声音就舒坦,这儿痒痒的,哈哈。”素纳边说着边用手指着下面,还故意的弄得那玩意儿一动一动的。 三姨太明白素纳说的是什么意思,嘴边对着素纳的耳朵小声地说:“老爷,你是想要儿子吧?” 素纳惊诧的回过头瞅着三姨太问道:“你咋知道的,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真是老爷我肚子里的蛔虫啊!快点老爷我等不急了……” 三姨太知道老爷要干什么,轻轻地推开素纳伸向她下体的手说:“那也不能在这儿啊!” 此时,素纳早已进入状态,哪里还管那么许多,急不可耐地把三姨太抱起放在书案之上,三下五除二地把三姨太剥个精光,动将起来…… 这时,书房的门开了,走进一个人来。 素纳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屋,三姨太也双目禁闭享受“云雨”之欢,哼哼唧唧的更是没觉得有人进屋。 此时,素纳正沉浸欢娱之中,突然觉得房门口有异样的响动,无意识的朝门口望去,这一看不打紧,委实是把他吓得不轻,他厉声朝门口的身影大喝一声:“谁?”。 还没等素纳看清楚门口的是人还是鬼,就无影无踪的没了。素纳用手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瞧,门口确实无人,可是他明明听到一种异样的声音,看到一个人的身影,可怎么又“悄摸悄声”的无影无踪了呢? 原来二姨太雅兰估摸着老爷这个时辰该回来了,她推开房门朝老爷的书房看了看,见书房有灯光,心想是老爷回来了,赶快去找老爷唠扯唠扯,兴许老爷能…… 老爷已有一两个月没到她的房里来了,她正处在“如狼似虎”的年龄,一两个月着不着老爷的“边”的她早已“心神荡漾”,踅摸的想找机会和老爷“温存”一番。便信步来到书房,轻轻地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来。可她哪里知道啊,映入她眼帘的是她从没见过,也没想见过的景象,一下子惊呆了,只觉得两腿发软,下体一阵阵地发热、刺痒,象有千万只蚂蚁爬过一样,一股暖流从心头一直往下流淌。眼见那两人的“动作”,耳听三姨太的“呻吟”声,更使她“幽魂飘逸”不知始然,无意识地把手伸向自己的下体,由抚摩到抠扯,一股从未有过的“快感”悠然而生,也不自觉的“呻吟”起来。哪成想,她的“所作所为”惊扰了老爷和三姨太的“鱼水之欢”,无意中惹下祸端。 二姨太被素纳这一声“断喝”惊醒,立刻停止“呻吟”和“动作”恢复了常态,这才察觉到自己咋这样没了“羞耻”。她怕老爷发现是她,忙用手掩住面孔转身跑了出去。 素纳怔忪不知所以然。 三姨太猛地听到老爷大喊一声,起初还以为是老爷“来了”呢,可是,老爷的喊声不对劲,连忙问道:“老爷,怎么了?你喊什么哪?” 素纳被三姨太这么一问,才缓过神来,似问非所答的说道:“哎,真他妈的奇怪了,我明明看见一个人影在门口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是谁这么不长脑子搅了我的兴。” “老爷,你是不是看花了眼,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不敲门就进书房的,别想那些没影的事了,快来啊!老爷,来啊!你看这都水淋淋的了……” 素纳也想“继续”,可他那儿软塌塌的“不起来”了,他懊恼地对三姨太说:“你先回你屋去等我,我去查看一下,刚才是谁他妈的在老夫我这‘闹鬼’了。” 素纳一边穿衣服,一边寻思:这能是谁呢?下人们是不敢不敲门就直接进书房的,大太太这个时辰早就睡下了,不可能是她啊,老三在这呢,那是老二……,对,是她,这三个娘们当中就她有这个‘毛病’,我都说过多少回了,就是不长个记性。 素纳气哼哼地来到二姨太的房门前,用手推门觉得门里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一般,用力一推,只听里面“扑通”的一声,随即发出一声“哎呦”的惊叫声。 素纳推开门,见二姨太趴在地上,上去一把就把二姨太提搂起来,厉声地问道:“刚才是不是你去我书房了?” 二姨太带着羞涩和惊恐,小声回答说:“嗯呐,是我,我见你的书房灯亮着,想去找你……找你……” “我都说过你多少回了,进我书房要敲门的,你是猪脑子啊,不长个记性。” “老爷,小妾不敢了,一定长记性,老爷,你消消气,小妾是想你了,心里一着急就忘了敲门这规矩了,小妾再也不敢了,一定会记住的,老爷,让小妾‘伺候,伺候’你……” 素纳刚和三姨太还没“尽兴”,哪还有心思和二姨太“那个”,气呼呼的一摔袖子走了。临走时丢下一句话:“你给我听着,这次我饶过你这一回,如果再不长记性看我怎么收拾你。” 素纳回到三姨太的屋里,三姨太早已躺在被窝里,见素纳回来了,便伸出雪白细嫩、藕荷般的玉臂,朝素纳招了招手细声细气地说:“老爷,来啊,快来吗,老爷,小妾这儿……这都……” 素纳脱下衣服,刺溜的钻进被窝里和三姨太“鼓捣”半天,可是素纳的那个“物件”就是不听使唤,任凭三姨太“左呼右唤”还是“不醒”睡得“软乎乎”的。 三姨太问素纳:“老爷,你这是咋的了?咋这德行了?” “八成是刚才那事给吓着了,算了,今个不行了,明个再来吧,睡觉吧。” “哼,真扫兴。” 这事过去二三十余天,尽管素纳和三姨太怎么“温存”也是办不了“那事”了,这下素纳可就着急了,心想:“莫非老夫从此就‘废’了,不能够啊,老夫从来都是‘骁勇善战’的,怎么说不中用就不中用了。”这块心病就重重地压在素纳的心头,整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 一日,下了早朝后,四额驸把素纳拽到一边儿问道:“素纳公,你这些日子怎么了?话也不多说了,也听不见你那爽朗的笑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能把你压得这样儿?跟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素那叹了口气说:“咳,难言之隐啊,说不出口啊!这事儿跟你说了也没用,你帮不上忙的。” 四额驸听素纳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不服气,便正儿八经地说道:“素纳公,照你这么说,你的事难道比掉脑袋的事还大啊!” 素纳干咳了一声,无可奈何地说道:“咳,真是掉脑袋的事,老夫我还真的不害怕,可这事儿就那什么……,就什么……” 四额驸见素纳说话吞吞吐吐的,急得他直搓手,心里想:看来,这老东西是真的遇上难事儿了,可有什么事能让他这样愁眉不展而且难言之隐呢?我就不信了,我今儿非让他说个明白不可。 素纳越不想说,四额驸就越想知道,于是拍了拍素纳的后背说:“素纳公,如果你真不想对我隐瞒的话,咱俩找个僻静的地儿你慢慢儿的一五一十的说个明白,我就不信了,现如今有什么事能难住咱爷们的,你说是这个理儿吧?”四额驸见素纳点头应允,接着说:“那好,你跟我来。” 素纳随着四额驸来到一个背街的小茶馆,进来后俩人拣了一处角落坐下,店小二立马来到跟前说道:“两位官爷,用点什么茶啊?” 四额驸说:“来一壶上好的毛尖,再来两个茶点,好了就这些,你下去吧。” 四额驸对素纳说:“素纳公,你该如实地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素纳点了点头说道:“引成啊,不是我有意想瞒你,我……我就是难以开口,咳,冲着咱爷俩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索性全告诉你得了,但是,有一样,说出来后,你可别笑话我啊。” 素纳把他和三姨太的事一五一十,前前后后的一点都没落全告诉了四额驸。 四额驸听完了素纳的叙述后哈哈大笑说:“哈哈,我当什么事哪,就这点私房事也能把你这英雄好汉折磨成这般,这事好办,包在我身上了,你就瞧好吧!” 素纳一脸窘相嘟囔着:“说好了的,你不笑话我,你还笑。” 四额驸见素纳这般模样笑得更厉害了。 虽然,四额驸把话说得那么轻松、大包大揽的应承下了,可是,能不能办成,能不能办好,他心里没底。这天晚饭后,他把管家那四叫来。 “那四啊,你去看看勋臣回来没有,叫他到我书房来,我找他有事商量。” “那兄你找我?” “是啊,勋臣,你坐下听我慢慢说,是素纳公的事儿,是这么……这么一回事。原本是我见他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本想安慰安慰他,可一顺嘴就应承了,事后一想,我哪有那章程啊,可话既然说出去了,不能办也得办啦,这不,把你找来帮我想想辄。哎,我说,勋辰啊,你说素纳公他这个算不算是病啊?” 王清任点了点头说:“这个可以说是个病,也可以说不是个病,原因何在哪?房事因惊恐而中断,致使阳痿不举,单靠药物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还得把他心头上的‘结’从心里解开,所以说,心病还得‘心药’医啊!可这个‘心药’不是你我能淘换到的。” 四额驸打断王清任的话说:“勋臣,我咋听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呢?你能不能用家常话或者是能让我听得懂的话说个明白。” “噢,我的意思是说从两方面入手,一是,用药物解决他身体的‘病’;二是,事由他二姨太引起,还得由他二姨太解决他心上的‘病’,药物就用一些滋阴壮阳药就行,好在素纳公出这个事儿的时间不长,你又大包大揽的应承下,他的‘病’我想也应该好了三分了,这回你听没听明白?” 四额驸似懂非懂的地说:“有些听明白了,有些不明白,他二姨太咋解他心‘病’啊?那什么壮阳药你哪儿有吧?” 王清任正色地说道:“壮阳药就是老百姓常说的‘春药’,我是从来不配制这种药的,我不能给那些寻花问柳之龌鹾小人提供方便的,这种药是能赚许多银子,可我不能为了银子坏了良心。不过,为了素纳公的事,我可以配制这种药,药的事我来办,人的事你来办,我想你这么办比较稳妥,这么……,这么办……” 四额驸听完王清任把计划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说完之后,哈哈大笑地说:“哈哈,这下有你老东西好受的喽。” 素纳的大太太皈依佛门已有数十年之久,整日全身心的礼佛,府上的大事小情全然不过问,完全是超凡脱俗、无我无物之状态。 事有凑巧,这一日,四额驸正在素纳府上和素纳闲聊,见大太太的佛友来找大太太去庙上听经,大太太随着佛友走了。他心想,机会来了,便跟素纳说:“素纳公,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要办,我先走一步,过一会儿再来和你闲聊。” 素纳说:“引成啊,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这么着急,说走就走啊?咱俩还没聊尽兴呢,哎,你快去快回,我可等着你啊。” 四额驸诡秘地一笑说:“是一件好事,我去去就来,你老少安毋躁,耐心的等着。” 四额驸急匆匆的来到吏部侍郎阿里达府上,跟阿里达说:“阿大人,我今儿来找你帮我办一件事情,这事儿非你不可。” 阿里达说:“四额驸,瞧你说的,什么事啊?你能找在下办事,说明你看得起在下,在下是一定尽力而为。” 四额驸说:“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烦劳你太太去素纳府上,把素纳的三姨太找来,让你太太陪她在你府上玩几圈麻将,玩的时间越长越好,就这么简单。” 阿里达有些不明白了,心想:四额驸这是怎么了,抽的是哪股风啊,怎么管起女人玩麻将这么丁点小事来呢?可又不便细问,只好糊里糊涂的应承说:“这好办,她们几个女人闲来无事,就爱凑到一起玩上几圈。” 四额驸说:“不好办的事我能办,这好办的事我却不能办,所以找你来办,你一定要吩咐你太太把素纳的三姨太留住,不管素纳府上谁来找她回去,都不能让她回去,一定要留住她在你这多玩几圈,至于为什么,等事成之后,我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四额驸蜇身返回素纳府上,故作神秘的对素纳说:“素纳公,前些日子我应承你的那个事,已经办妥了,你是有所不知啊!我费尽千心万苦,几番周折啊!好不容易给你掏腾这几颗专治你那个‘病’的药丸儿,人家说了,这药必须在初一卯时服用,保你药到‘病’除。我话可说在头里,我把你的‘病’治好了,就看你咋谢我了。”四额驸说得有根有蔓的,不由得素纳不相信。 素纳诚惶诚恐地接过药丸子,真诚的对四额驸说:“引成啊,你说咋谢都成,就是要老夫我的脑袋当球踢都行,老夫我不待说个不字的。哎,今儿,不正是初一吗?这卯时也快到了,咋这么巧啊?真是应了那句‘人不该死总有救’的话了?” 四额驸说:“可不是咋的,今儿正是初一。一会儿到了时辰你就把药吃了,可别过了时辰,过了时辰就不灵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哎,你别急着走啊!咱还没聊完呢。” 四额驸心想:我不走不就耽误你的“好事”了吗? 四额驸走后,素纳按时辰把药吃了,吃过药之后,立即觉得下边有“反映”了,立马就想办“那事”。连忙来到三姨太的屋里,转了一圈,没见三姨太的人影,忙问下人说:“三姨太呢?” 下人回答说:“三姨太让阿大人府上找去了。” 素纳心急火燎地说:“快去,快上阿府把三姨太找回来,就说我找她有急事,叫她务必回来。” 一会儿工夫,下人回来禀告说:“回老爷,阿府的人说,三姨太不在阿府,不知道三姨太和阿太太去哪了。” “那大太太哪?” “大太太不是到庙上去听经了吗。” “那,二姨太在吗?” “在,小的刚才看见二姨太了” “好了,你下去吧,你在门房给我守住了,任何人找我就说我不在,告诉家里人,我不叫你们,谁也别找我,记住了?” “老爷,小的记住了。” 下人走了,素纳实在是挺不住了,急匆匆地进了二姨太的屋里,把这些日子对二姨太的恼恨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抱起二姨太就云鬓厮摸起来。 二姨太被素纳的突然举动弄得惊呆了,暗自琢磨:老爷今儿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就……。可眼见素纳真是要“那个”,再加上这些日子“欲火焚身”也就不管那么许多了,积极的迎合起来…… 事后,素纳那种惬意劲就别提多爽了,不知不觉的对二姨太多了几分爱意……。 素纳把这件事从始至终、一五一十的给在座的各位叙述一番,然后哈哈大笑地对四额驸说:“哈哈,你小子还真别说,咋想出那么多的花花点子,折腾老夫干那‘偷鸡摸狗’的事,让老夫……让老夫有何颜面……” 四额驸笑嘻嘻地说:“素纳公,你还在乎那些,我都不好意思把你的事全盘托出,你却急不可耐地说出你那些‘鲜为人知’的事。其实啊,想出这主意的人是勋臣,我只不过是当枪使的人罢了,这你是知道的,还不是为你解心病吗?让你早日抱上儿子吗?也好让我们大家都沾点喜气,热热闹闹的喝上你的喜酒。” 素纳庄重地端起酒盅对王清任说:“王郎中,老夫这杯酒先敬你,为老夫的事你没少操心,老夫我是真心的感激你,没有你和引成合演的那出‘戏’老夫我恐怕就此‘废’了,那岂不是……” 王清任笑呵呵的说:“素纳公,你老言重了,这些都是作为郎中理应做的事情,勋臣是不敢受之你老的‘感激’二字,来,先予祝你老早生贵子,勋臣喝下这杯酒。” 第十五章 天理教徒闯那府 清任临危救义母 王清任被素纳和众人劝得多喝了点酒,回到家里便倒头大睡。夜半时分的光景,清任媳妇轻轻地把他推醒:“他爹,你醒醒,你听东院咋那么大的动静啊?” 王清任激灵地一下爬起来,侧耳一听似乎有些嘈杂声。王清任把耳朵贴在炕沿上,仔细地倾听从地面上传导过来的声音,小声地和媳妇说:“是,是有不少脚步声,至少不下二、三十人哪。那兄今晚当职不在府上,哪儿来的这些人啊?我过去看看,你别害怕,先把孩子和你的衣服穿好,把门插严,除我之外谁叫门也别开,我去东院看看怎么回事。” 王清任从他家院子的墙头上翻身而过,快步跑到那府的院子里,只见那府的家人、下人都被撵到院子中。 王清任在人群里找到管家那四,悄悄地问他:“管家,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那四声音颤抖地说:“是天理教的人,他们找额驸爷,这不挨个屋搜哪。额驸爷又不在府上,这可如何是好啊!” 王清任见那四吓得两腿发抖,象“打摆”子一样上牙直磕下牙,便给他壮胆说:“管家,你别怕,这儿有我呢。” 一个头领对站在院子里的那府家人们说:“你们都听好了,我们不是‘砸窑’打家劫舍、抢夺财物的,我们是专门来找那引成的,只要你们告诉我那引成在哪里,我们不为难你们。” 王清任站出来,对那个头领说:“那引成不在府上,今晚在朝廷当值,你们如若有事,可以去兵部衙门找他,这深更半夜的造访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宜啊?” 头领见王清任不象是那府的下人,便问王清任:“你是谁?听你的口气好像有什么来头,报上姓名来。” 王清任坦荡地回答说:“我是那引成的义弟王清任,‘知一堂’的郎中。” “郎中,我们不看病,不找郎中,没你的事……” 头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们中的另一个人打断:“跟他罗嗦什么,既然找不到那引成,就请他老娘跟我们走一趟,我们就是不找那引成,那引成也会来找我们的。” 王清任一听他们要“绑”义母,急忙拦住说:“怨有头,债有主,你们和那引成有‘过节’,找那引成去,干嘛难为我义母。如果你们人性未泯,千万不能动我义母一根手指头,她老人家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 “哎,没想到出来一个挡横的,动不动老太太由不得你说话,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还得听你指派啊?” 王清任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连忙一挥手说道:“且慢,你们不是天理教的人吗?我有一物件拿给你们看看,稍等,我去去就来。” “慢着,让我两个兄弟跟你去,你可别耍什么滑头啊!不然的话有你好瞧的。”然后对两个手下说:“看住他,别让他溜了,去通风报信。” 王清任从家里找出天理教谢树茂送给他的那块木牌,把那个木牌递给头领说:“这个牌子你该认得吧?” 头领接过牌子仔细一瞧,见是本教的信物,立刻肃然起敬,又凑到眼前翻过来掉过去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便,再次确认的确是本教的信物,便双手把牌子送到王清任的手上两手一拱恭敬地说道:“属下,有眼无珠,多有冒犯,还望恕罪。不过恕属下无礼,冒味地问一句,你是坤卦的哪位‘把子’?” 王清任回答说:“小兄弟,我不是你们教中之人,这块牌子是别人送给本人的,如果你们还认得这块牌子,就不要难为老太太,不要和那府为敌、生怨结仇。” “这,这有些让小弟为难,小弟是奉命而来,如若不为,难以复命。” “这有何难,你们不就是要带走那府的家人,以此要挟那引成吗?那府除了那引成之外,都是老弱妇乳,我看还是我跟你们走一趟,即保全那府,又能让你们有个交代,小兄弟意下如何?” “这倒是个两全之策,只不过是委屈兄长了。” 王清任小声地对管家那四说:“管家,你告诉那兄和我的家人,不必为我担心,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那四一脸疑惑地想:这是个什么木牌啊?这么管用。 天理教的人把王清任带到一家小客栈,等待开城门时出城,在这当口他们向王清任交代道:“王郎中,此次随我们进山,有些规矩,我必须跟你交代清楚,免得弄出什么差头,让我们都不乐和……” 王清任打断他的话说:“你们的什么规矩不外乎就是让进山的外人老老实实的,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吗?说白了就跟我开出的药方让你忌讳什么,你就必须忌讳什么的同样道理,入乡随俗吗,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就是了。” “你看,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痛快,一点就透,我们也不把你绑上了,不过出城之后,眼睛必须得蒙上。” 王清任随着他们上了山,到了天理教的大堂。 “禀报副教主,恕属下无能,那引成没抓到,我们只好把他的义弟带来了,听候你的发落。” “我要的是那引成,不是他的什么义弟、义妹的,一群酒囊饭袋,把人带上来吧。” “是。” “把他的眼罩摘下来,哎,怎么是……是你?快,快看座。” 王清任揉了揉眼睛,冲着说话的人看去,一眼就认出是潘震三,眼睛盯着潘震三,没说什么。 潘震三非常高兴地说道:“哎呀,王郎中,真没想到怎么会是你啊?这么多年来,我是真的很想你,可我又不能去看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哎,我说你们快去预备酒菜,快着点啊,我的救命恩人来了,我要盛情款待。” 王清任一脸严肃地说:“不必了,潘教主的盛情款待,我是受用不起啊,我是替那引成做人质的,不是你请来的客,怎么能劳你大架,费那心思干啥?有啥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王郎中,说哪儿的话哪,这是一场误会,我也万万没想到我的手下会把你给抓来,要怪就怪我管教不严,手下的人胡乱抓人,待会我会处置他们的,我在这儿向你赔礼了。” 王清任的口气稍有缓和地说道:“处置手下的人倒不必了,不是他们胡乱抓人的,是我自愿跟他们来替那引成做人质的,和他们无关。不过,我倒想问问,那引成和你们有什么过节,你们抓他意欲何为?” “那引成带着官兵把我们的坎卦上上下下杀得一个不剩,抓了我们那么多兄弟,现在还押在大牢里,不日就要问斩,人是那引成抓的,我就要抓那引成来和朝廷交换我的兄弟,就是这么个事。我教和那引成个人之间没什么恩怨,不会难为那引成的,人没抓来,说这些都没用了,也许这是天意吧。” “潘教主,天意也好,人意也罢,你为救兄弟,清任不敢妄加评论,交换人质之事,我倒是认为贵教尚欠考虑,那引成对于朝廷来说有那么重要吗?朝廷会拿那么多案犯换回一个那引成吗?再说,你们公然对抗朝廷,与朝廷征战多年,朝廷早已把你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先除而后快,怎么能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想怎么换就怎么换呢?” “王郎中,你说的在理,只是我考虑不周,闹出这场误会。唉,我是个粗人,没那么多心计,我们教主不生病的话,有他老人家主持教中事物,就不会发生这许多事情来。” “哦,对了,怎么没见谢先生呢?” “王郎中,我先替谢老弟谢谢你,难得你还惦记着他。他现在是我原来的那个卦的卦首,离这儿很远,不然的话我早就把他叫来了,他也是很惦记着你的。我们没分开的哪会儿,他时不常的就提起你,说你是个难得的好人啊!” “咳,谢先生可是有学问的人,只不过是太可惜了,干了这一……,咳,可惜,可惜!” 四额驸清早下了值后,回到府上。一听说天理教的人来到府上把王清任给抓走了,大吃一惊,忙把那四叫来祥详细细的问个明白。那四添油加醋蝎虎地跟四额驸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来,是勋臣代我受过,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遭罪啊?” “那还有不遭罪的,你没见那些天理教的人,一个个跟凶杀神似的,要不是我拼死拼活的拦着,他们就要把咱的房子给烧了,还要把老夫人给绑走。”那四急于报功,编了一通谎话。然后又想起什么,故作神秘地说:“王郎中有一快木牌,我看那个牌子挺管用,他们那个领头的见到那木牌后就不凶啦,还和王郎中称兄道弟的,莫非王郎中也是他们的人……” 四额驸急忙把那四的嘴捂住,严厉地说:“胡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乱猜疑,你想要我义弟的命啊!” 那四被四额驸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此时的四额驸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似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自言自语地说:“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啊!管家,我心里乱的很,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额驸爷,你能不能调些官兵去救救王郎中,王郎中陷身囹圄可是为了你啊。” “管家,你啥意思,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吗?兵不是我说调就能调的,那得皇上御批,兵部侍郎接到指令才能调动一兵一卒啊。兵部侍郎……兵部侍郎,哎,我去找兵部侍郎邢大人商议商议,管家,快去备车,还楞着干啥,快去啊。” “哎呦,那大人,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你大驾光临,必是有什么要事吩咐在下,在下洗耳恭听,唯命侍从。啥事啊?把你急的这样?说来听听,看在下能不能替你分忧解愁。”兵部侍郎邢大人嬉皮笑脸地说着。 四额驸哪有工夫和邢大人调侃,急三火四地说:“快别闹了,我真有一件大事求你帮忙。” 四额驸把整件事情发生的前前后后详细说了一遍。 邢大人立即收起嬉笑的面容正色地说道:“那大人,这个事按理说,冲着你我的交情,我岂有推辞之理啊!但是,话不用我明说,你也知道个中的原委,不大好办啊!” 四额驸无奈地说:“是啊,我知道你若调动一兵一卒,需有朝廷的指令。可是,我是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来找你商议一个稳妥的办法,我是救人心切,走投无路了。” 邢大人略加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把手下人叫来吩咐道:“你去把韩总兵叫来,说我找他有要事商议。” 韩总兵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双手一拱说道:“邢大人,在下奉命前来,那大人,在下这里有礼了。” 四额驸微笑地回应道:“韩总兵,不必客气。” 邢大人对韩总兵说道:“韩总兵,今日那大人遇到一件难事,事情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在江湖上有一些朋友,这件事就委托你为那大人办好,如果实在缺人手,你可以把你手下的人都带上,出了事由我担待,放宽心把这件事情办好。切记一定要办好,但是不可声张。” “大人,你放心我竭尽全力办好。那大人,请随我来。” 王清任在离京城二三十里的地方和两个护送他下山的天理教人分开后,急匆匆地直奔京城。正行走之间忽听一声问讯:“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请留步,贫僧借问施主几句话可否?” 王清任停住脚步见是一位游方和尚,连忙回话说道:“这位大师,有何事尽管讲。” 和尚双手合十说道:“请问施主,这里离京城还有多远路程?” “哦,这儿离京城还有二三十里。” 和尚仔细端详着王清任,用力吸了口气说道:“以你的脚力,有半个时辰即可到达。无奈贫僧一天一宿未化到斋食,肚腹早已空空如也,双腿发软,无力行走。施主身上可有食物,施舍与贫僧,以解饥肠辘辘之苦。” “大师,小生身无半点食物。不过你在此稍事歇息,我往前面走走,找到村落人家,弄点吃食,给你送回来可否?”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王情任加快脚步向前走了十几里路,远远的就看见有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一溜小跑地跑到村子里。见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婆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便走上前去对老婆婆说:“老婆婆,打扰了,请问你家可有吃的东西吗?” 老婆婆慢声细语地说道:“孩子,你饿了?我这有刚吃过的剩饭,你要是不嫌弃,我这就去给你盛去。” 老婆婆边说着边起身用手里的拄棍敲着地上,颤颤巍巍地朝厨房走去。 王清任见此连忙上前搀扶着老婆婆,边走边对老婆婆说:“老婆婆,不是我饿了,是有一个游方的和尚饿的走不动路了,我是来给他弄点吃的。” 老婆婆听王清任这么一说,停住脚步,抚摸着王清任的手说道:“孩子,你的心地太善良了,饭在灶台上,你自己拿,用多少就拿多少。” 王清任拿了两个馍馍,又包了点咸菜,边弄着边问:“老婆婆,怎么你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了?” 老婆婆叹了口气说:“唉,这都有些年头看不见东西了,乍起初啊,模模糊糊还能看见点,这二三年里就什么也看不清楚喽。” “那你没找郎中给你治治啊?”“孩子啊,不瞒你说,我儿他爹死的早,扔下我们娘俩,我好不容易把我儿拉扯大,这孩子成年累月的给大户人家种地,除了交地租和官粮,要是年头好啊,还够年吃年用,要是遇到灾年啊,那可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你说哪还有闲钱治眼睛啊。咳,啥也别说了,都怪我老婆子命苦哇。”老婆婆说着说着,眼含着热泪,有些泣不成声了。 王清任听老婆婆这么一说,心里很不是滋味,放下手里的东西说:“我给你看看你的眼睛是什么毛病好吗?” “哎呦,敢情你是个郎中?” “是啊,我是郎中,我看看你的眼睛我能不能治得了,如若治得了,我便给你治疗。” “那感情好了,这是菩萨显灵了,把郎中都给我送上门来了。可是……可是我没钱呀。” “老婆婆,咱先别提钱的事,让我看看再说。” 王清任用手翻开老婆婆的眼睛,只见老婆婆的双眼有着厚厚的一层白膜,遮住了黑眼仁,便对老婆婆说:“老婆婆,你这是患上了翳障,这儿不有一层厚厚的白膜吗?只要用针把这层白膜剥掉,再吃几付药就能看见东西了。只是今个儿不凑巧,我身上没带针,赶明个儿我抽空来给你治眼睛,今个儿就不多说了,那个大师还等着吃饭呢,我先走了,你这几天哪儿也别去,在家里等着我啊!” 老婆婆眼含着泪花默默地静听着王清任远去的脚步声。 “大师,我把饭给你拿来了,现在还不太凉,你快吃吧。” 游方和尚正双手合十打坐,听见王清任叫他,睁开双眼,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看了看王清任,伸手接过干粮,揣进背包里,什么也没说。 王清任不解地问游方和尚:“大师,你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快些吃啊?” 游方和尚不动嘴唇地回答道:“施主,你有所不知,我已打坐快有半个时辰了,现已是精气爽朗,气力充沛,不需要食物的补充了。” 忽然,有一队人马从京城的方向朝这边急驰而来,扬起漫天的尘土。 王清任赶忙扶起游方和尚,往路边靠了靠。马队从他们身边过去,这队人马还没走出十几步远的地方就站住了,马队中有一个人掉转马头,冲着王清任这跑来。王清任定睛一瞧,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四额驸那引成。 “哎,这不是勋臣吗?勋臣,你怎么在这儿,你没啥事吧?哦,没事就好,可把我惦记坏了。韩总兵,你派一个兄弟速去我府上报信,就说王郎中没什么事,一切安好如初,正在回家的路上,让家里人都放心。” “那兄,你这是干什么去啊?” “我还能干什么去?我这不是来搭救你的吗?韩总兵找来他江湖上的朋友帮忙,正好他的朋友中有知道天理教的位置才没让我们大海捞针似的到处寻找你,直奔这个方向来了,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你了。走吧,骑上马回家再详细说。” 王清任回过头来对游方和尚说:“大师,可否与我们一路同行?” 游方和尚点点头说:“阿弥陀佛,贫僧正有此意。” “那好啊,你请上马一起走吧。”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乃出家之人,不欺任何生灵,贫僧步行即可。” 四额驸急的有些不耐烦了,便催促王清任道:“勋臣,快走吧,跟个和尚磨叽啥,他不愿意骑马就让他走着走得了。” 第十六章 冥冥机缘授奇方 佛法真谛化弘扬 游方和尚在“知一堂”住了十几天。这十几天里王清任和游方和尚尽兴地聊了一些佛教与医学方面的问题,因此,王清任在佛教方面的知识受益非浅。 王清任虔诚地请教游方和尚说:“大师,能否请教一下佛教的渊源和宗旨是什么吗?” 游方和尚微微一笑说:“施主,你所问之事,正是我佛的根本所在,佛理之深奥,非语言所能绘,非能力所能求,非思索所能知,非祈愿所能盼,非苦行所能得。贫僧八龄剃度,参悟《金刚经》,全称为《金刚般若波罗蜜》分为三十二品,共六千六百九十二字。施主若有缘,贫僧可细细说来,施主愿否?” 王清任饶有兴趣地说:“那太好了,我正有此意,恳请大师用白话文讲讲吗?” 游方和尚仍然微笑地说:“好,请施主细细听来。 第一品 法会因由分 我听佛是这样说的。当时,佛祖释迦牟尼在舍卫国的祗树给孤独园,和大比丘众一千二百五十人居住在那里。那时,世尊到吃饭时身着法衣,捧着食钵,进入舍卫国都城化缘。在城内乞食,化缘完后,回到住处。吃完饭,收好法衣和食钵,洗完脚,铺好座垫就开始打坐。 第二品 善现启请分 这时名叫须菩提的长老,从众比丘中离座站起来,右肩袒露,右膝着地,合上手掌十分恭敬地对佛说:“举世稀有的世尊啊(佛),您要求各位菩萨好好守护住自己的心念,要求各位菩萨常常警示自己。世尊啊,那些善男善女如果也想修成至高无上的平等觉悟之心而成佛,那您说怎样才能守住心念,才能排除邪念的干扰呢?” 佛回答道:“好啊好啊,问得好!须菩提,就像你所说的,佛要求各位菩萨好好守护自己的心念,常常警示自己。现在你认真听着,我来告诉你。善男善女想修成至高无上的平等觉悟之心而成佛,应该像这样守护心念,像这样排除邪念干扰。” 须菩提说:“我正在认真听着,世尊,我很愿意听您再讲下去。” 第三品 大乘正宗分 佛告诉须菩提:“诸位菩萨,大菩萨,应该像这样排除邪念的干扰。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如卵生的,胎生的,潮湿之处腐烂而生的,其他物质幻化而成的,有形的,无形的,有思想的,无思想的,没排除杂念的,排除了杂念的,我都使他们灭度而入无余涅槃的境界。虽然我灭度了无量、无数、无边的众生,而实质上众生没有被我灭度。 “这是什么缘故呢? “菩提,如果菩萨心中还有自我相状,他人相状,众生相状,长生不老者相状,那就不是真正的菩萨。” 第四品 妙行无住分 “再说,须菩提,菩萨修行佛法,应该是无所执著,无所布施。也就是说布施而离开布施相,不要执著于声音、香气、味道、触摸、意识的布施。须菩提,菩萨应该这样布施,不要执著于表相的布施。这是什么缘故?如果菩萨不执著于表相作布施,他所得到的福德就大得不可思量。须菩提,你意下觉得如何?单是东方的虚空有多大?你能思量得出来吗?” “不可思量,世尊。” “须菩提,南方、西方、北方,上方,下方虚空广阔,你能思量出有多大吗?” “不可思量,世尊。” “须菩提,菩萨不执著于表相作布施,他的福德也像这样大得不可思量。须菩提,初发菩提心的菩萨只能按我教你的方法来修行。” 第五品 如理实见分 “须菩提,你认为可以凭佛的身相来见如来否?” “不可,世尊。不可以身相来见如来。” “为什么呢?” “因为佛所说的身相,也就是非身相。” 佛告诉须菩提:“凡是一切有形有相的身相,都是虚妄不真的。如果能把各种身相都看成非身相,你就见到如来的法身了。” 第六品 正信希有分 须菩提对佛说:“世尊,如众生听到佛刚才所讲的道理,那他们还能信佛吗?” 佛告诉须菩提说:“不要这样说。我寂灭后,过五百年将有修持佛法成正果的,对我刚才说的道理能理解,他们会认为此理真实可信。应当知道,这些人不是从一个佛、两个佛、三四五个佛哪儿来培植自己的善性的,而是从无数个佛哪儿来修行种善根,他们闻说我刚才所讲的道理,将在一念之间产生空灵洁净的信念来。须菩提,我全都能知能见,这些众生能修得不可估量的福德。” “为什么呢?” “这些人不再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这四种错误想法,他们心中没有佛法的表相,也没有非佛法的表相,没有任何惦念了。”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这些人如心中存有相状,那就会执著于自我的相状,他人的相状,众生的相状,长寿者的相状;如心中有佛法的相状,也就会执著于自我、他人、众生、寿者的相状。” “这又是为什么呢?” “如果心中有没有佛法的表相,就会执著于自我、他人、众生、寿者。因此,我们既不应该执迷于佛法的表相,也不执迷于没有佛法的表相,不要有任何惦念。因为这个原因,我常说你们这些比丘,应知道我所说的法,就如同渡河的木筏,过河上岸后就不用惦记它了。对佛法尚且都该这样不要执著,何况对于非佛法呢!” 第七品 无得无说分 “须菩提,我再问你,我已修得至高无上的平等觉悟而成佛了吗?我说过法吗?” 须菩提说:“如按我对佛所说意思的理解,本来就没有至高无上、大彻大悟大智慧之法,您也没有给我们讲过什么固定的法。” “为何这样说呢?” “您所说的法,都不能固持,不能用语言来表达,既不是法,又不是非法。”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所有的圣贤都认为没有固定的法,只有各人理解不同而存在差别的法。” 第八品 依法出生分 “须菩提,你再想想!倘若有人将三个大千世界的七宝用来布施,此人所获的福德是否很多?” 须菩提回答道:“相当多,世尊。” “原因何在?” “因为这种福德是有相布施,并不是自性的智慧福德。” “因此我说那人能获得的福德多,但只是一个相,而非福德性。如还有人能理解我说的《金刚经》,用心修持,甚至反复念诵四句偈语等,给他人说法,那么他所获得的福德就会超过布施七宝的人。” “这是什么原因呢?” “须菩提,一切的佛,以及所有佛的至高无上、大彻大悟的智慧佛法,都是从我所讲的经中产生出来的。须菩提,所谓佛法,也就是没有佛法。” 第九品 一相无相分 “须菩提,我再问你,初果须陀洹的圣人能认为自己已修得须陀洹果了吗?” 须菩提说:“不能的,世尊。” “为什么?” “因为须陀洹这个果位叫入流,然而却无所入,他不被色、声、香、味、触、法所惑,这是一个须陀洹的名字,而没有须陀洹的实体。” “须菩提,你再想想,二果斯陀含可作这样的念头:我已得到斯陀含的果位吗?” 须菩提说:“不可以,世尊。” “为什么?” “斯陀含具名为‘一往来’,然而实无往来,因此这只是斯陀含的名字。” “须菩提,你再想想,阿那含能有这样的念头:我已获得阿那含的正果而达到无来的境界吗?” 须菩提答道:“不能,世尊。” “为什么?” “阿那含虽然名为不来,说是不需轮回,而实际上佛法无来无不来,因此阿那含只是有个无来的空名。” “须菩提,我再问你,阿罗汉能认为自己已经修行到达不再生死轮回这种境界吗?” 须菩提说:“不能这样认为,世尊。” “为什么呢?” “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法是永恒不变的,因此阿罗汉也只是个名称。世尊,阿罗汉认为自己已修成了阿罗汉道,那他就有了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世尊,您曾说我已达到没有胜负心、斗争心的境界,这是人的最高境界,是超出欲界最高境界的阿罗汉。世尊,我倘若有这种心念:我已修到了无争的阿罗汉境界。您就不会说我已是达到一切无争境界的人了,因为我实际上什么也没修,只是得了个须菩提,是无争之人的名义而已。” 第十品 庄严净土分 佛对须菩提说:“你想想,我当初在然灯佛那里,佛法上有所修得了没有?” “没有,您在然灯佛处并未修得什么佛法。” “须菩提,我再问你,菩萨用其功德来庄严佛土吗?” “没有,世尊。” “为什么呢?” “说是庄严佛土,就是不庄严,是叫做庄严。” “因此,须菩提,各位菩萨摩诃萨,应该像这样修得清净心,不应当固持声、色、香、味、触、法而生成心念。应该无所执著而生成空灵洁净的心念。 “须菩提,比方说有个人,身体像须弥山那样高大,你想想,这身体高大不高大?” 须菩提答道:“很大,世尊。” “为什么这样说呢?” “佛说的非身就是法身,没有边际,那才是大身。” 第十一品 无为福胜分 “须菩提,就如恒河中有无数沙粒,每一粒沙再做一条恒河。你想想,恒河中所有的沙粒加起来多不多?” 须菩提说:“很多,世尊。” “只算恒河,尚且多得无法计算,更何况河中的沙粒呢!须菩提,我现在实话告诉你:如果有善男善女用可填满你所住的像恒河沙粒那样多的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宝来布施,他们所得到的福德多不多呢?” 须菩提回答说:“很多,世尊。” 佛告诉须菩提:“假如善男善女在这部《金刚经》里,不要说讲全部经文,甚至只领受执持四句偈语等,给他人解说,这样所获的福德,就比用那么多的七宝来布施所获福德要多。” 第十二品 尊重正教分 接着,佛又说:“须菩提,如人们随时随地解说这部《金刚经》,甚而至于仅只念诵四句偈语等,应当知道这个地方,所有一切的人和阿修罗,都应当像供养佛塔庙宇一样供养这个地方。何况有人能诵读并领受修持这部经!须菩提,应当知道,此人成就了最高的、第一的、最罕见的佛法。如果有这部经典所在的地方,就是有佛的地方,就是有佛最尊贵的弟子的地方。” 第十三品 如法受持分 此时,须菩提问佛道:“世尊,应当叫这部经一个什么名字呢?我们这些人该如何供奉、修持此经呢?” 佛告诉须菩提:“这部经名叫《金刚般若波罗蜜》。就凭这个名字,你们都应供奉、修持。” “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须菩提,佛说的般若波罗蜜,要按真谛来讲,就不是般若波罗蜜,只是个假名而已。须菩提,我再问你,我讲过法没有?” 须菩提对佛说:“世尊,如来没有说。” “须菩提,你想想,三千大千世界所有的微尘,是多还是不多?” 须菩提道:“很多,世尊。” “须菩提,各种微尘,我说不是微尘,只是假借个名称;我说世界就是非世界,只是取个名叫世界。须菩提,你再想想,你能凭借佛的三十二相来认识佛的本性吗?” “不能,世尊。我不能凭佛的三十二相来认识佛的本性。” “为什么呢?” “因为您说三十二相就是非法身相,是叫做三十二相。” “须菩提,倘若有善男善女用如恒河沙粒那样多的身体、生命来布施,又另有一人坚持修这部《金刚经》,甚至只念四句偈语之类,给别人讲解经文,那么他的福报功德就比前面的善男善女的功德还要多。” 第十四品 离相寂灭分 这时,须菩提听佛解说《金刚经》,深深解悟了佛法的义理和境界,泪流满面十分悲伤地对佛说:“真是难得的经文啊!世尊,您解说像这样深刻的经文,我自从修得慧眼以来,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经文。世尊,如再有人能听到这经文,信仰此经并带着洁净的心念,就能认识本相,(因此)当知道这个人,成就了第一的、罕见的功德。世尊,这本相,就是非相,因此佛说它只是取名为本相。世尊,我现在有机会听这部经典的讲义,由信仰佛法,到解悟义理,再修行,最后印证得果也就不困难了。如有来世,五百年后,有众生听说此经,也会信仰、解悟、修持、得果?” 第十五品 持经功德分 佛继续说:“须菩提,若有一心向善学佛的人,一个是舍命布施,另一个是坚信《金刚经》中所说的道理,按此修行,后者所得到的福比前者要多得多,何况抄写传播,给人讲解此经,功劳就更大了。 须菩提,总而言之,这部经有着不可思义,不可估量的功德。我愿意为发大乘心愿的人解说,为具有上乘智慧的人解说。 如果有人能坚持抄写读诵,为他人解说,我都会看得见听得到,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这样的人,就是荷担如来。 须菩提,那些沉迷于小法的人,连‘自我、他人、众生和高低长幼’的概念都放不下,对于此经当然无法领会大义,不会聆听、接受和读诵,更不会给他人讲解传授。 须菩提,无论在哪里,只要有这部经的存在,一切人和神,都应供养。经之所在,就是塔庙之所在,大家都应该恭敬作礼,并在经的周围放上鲜花。” 第十六品 能净业障分 佛说:“再者,须菩提,一心向善的人,受持读诵此经,这个人先前的罪业,因为读诵这部经的原固,就可以将其罪业抵消,并且可以得到大智慧。须菩提,我在学成之前,曾经拜过许多老师,认真地供养他们,因此获得了功德。以后如果有人能够受持读诵此经,那么他所得到的功德,比我所得到的功德要胜过一千倍一万倍,甚至难以计算。 “须菩提,若有一心向善的人,到了后来的末世,还能够受持读诵此经,他所得到的功德,我如果一一说出来,有的人听说了,心理就会失去平衡,甚至狂乱,狐疑不信! “须菩提啊,要知道这部经的意义是不可思议的,他的果报也是不可思议的。” 第十七品 究竟无我分 那时候,须菩提对佛说:“先生,一心向善的人,一心想要明心见性悟道,应该怎样保持自己的心理,怎样降伏心中的烦恼呢?” 佛回答说:“一心向善学佛的人,一心要求得大智慧的人,首选应该立下这样的志向:我要让一切众生脱离苦海,见性成佛,只到最后。 “为什么这样说呢?须菩提,如果菩萨有‘自我、他人、众生和高低长幼’的概念,那么他就不是真正的菩萨。须菩提,求得大智慧,实在没有一个定法。 “须菩提,你说说看,我在然灯佛那里,有没有得到什么方法?” 须菩提说:“没有,按照我所理解的您的意思,你在然灯佛那里,确实没有得到什么万能的方法。” 佛说:“你理解得对。我确实没有得到一个什么方法,如果真是那样,然灯佛就不会给我授记。正因为没有这样一个方法可以得到大智慧,所以然灯佛才给我授记,说你在来世,就要成为佛了,号释迦牟尼。 “所谓‘如来’,所谓‘方法’,正如‘如来’的字面意思一样。 “如果有人说,‘如来得到了无上正果,明心见性了’。须菩提,实在没有一个方法让佛得道。如来所得到的道,不是实有的也不是虚无的东西。所以我说,一切的方法,都是佛法。须菩提,我所说的一切法,都只是针对那时那地而言的,是一种指称。 “须菩提,菩萨也是这样,菩萨如果口出狂言,说自己要‘救一切众生出苦海’,那他就不叫菩萨了。为什么呢?佛法不是刻意能够模仿的,佛法是不留痕迹的,实在没有一个定法,可以叫做菩萨道或者菩萨行。所以佛说一切佛法,并无你我众生他人,高低长幼的概念。 “ 须菩提,如果菩萨自己说:‘我要把佛国建设得更加美好。’这样说的人不是真正的菩萨!为什么呢?佛所说的庄严佛土,并不是真正的庄严,只是比喻而已啊! “须菩提,如果一个菩萨深刻领会了‘无我’的道理,他才是一个真正的菩萨。” 第十八品 一体同观分 佛接着问:“须菩提,按你的观点看,如来有没有肉眼、天眼、慧眼、法眼和佛眼呢?” 须菩提回答说:“这些如来都有。” 佛又问:“须菩提,正如恒河中所有的沙子,佛说那是不是沙子呢?” 须菩提说:“如来说是沙子。” 佛说:“假设有象恒河中的沙子一样多的恒河,又有象这些恒河中所有沙子一样多的佛世界,这个多不多呢?” 须菩提回答说:“那就太多了,先生。” 佛告诉须菩提:“在你所在的国家中,所有的众生,有多少心理,我全都知道。为什么呢?如来所说的‘各种各样的心’,也只是一种指代。为什么这么说呢?须菩提啊,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第十九 法界通化分 佛问:“须菩提,如果有人把世界上所有的珠宝都拿来施舍于人,这个人所得到的福多不多呢?” 须菩提说:“是很多,先生。” 佛接着说:“须菩提,如果福与德是实实在在的,我反而不会说得到的福德多。正因为真正的福德你觉得好象什么都没有,我才说这种福德多啊。” 第二十品离色离相分 佛问:“须菩提,你认为佛是可以以形象看见的吗?” 须菩提回答说:“不是,先生。如来不能以佛具体的形象见到。为什么呢?如来所说的形象,并不是佛本身,只是一个名称而已。” 佛接着问:“那么,如来可以以其它的形象而见到吗?” 须菩提说:“也不可以,先生。如来不应该以具体的形象出现。为什么呢?那种形象都是不真实的、虚妄的。” 第二十一品非说所说分 佛说:“须菩提,你不要这样去认为:‘如来今天有所说法’。不要这样想啊!为什么呢?如果有人说我今天所说的是佛法,那就是在诽谤我,是由于他不能理解我所说的意思造成的。须菩提,所谓‘说法’,并没有什么‘法’是可以说出来的。” 须菩提回答佛说:“先生,将来会有很多人在听了这部经之后产生信念和信心吗?” 佛说:“须菩提,你所说的‘众生’,并不是众生,也不是不可能是众生,所谓‘众生众生’,如来认为不是你所说的‘众生’,那是一种暂时的称谓。” 第二十二品无法可得分 须菩提对佛说:“先生,人们说您得道了,其实您什么也没得到,是吧!” 佛说:“对对对。须菩提,对于道来说,我什么也没得到,这才叫‘道’。” 第二十三品净心行善分 佛说:“再者,须菩提,佛法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下之分,这才是‘道’。用一颗无私欲无贪着的心去修行,一心向善,就可以得‘道’。须菩提,我所说的‘善法’,你不要认为就是‘善法’,那只是一个名称而已。” 第二十四品福智无比分 佛又说:“须菩提,在这个世界上,把比须弥山还要多的珍宝拿来施舍于人,还不如修习和传播此经所得到的福德大。” 第二十五品化无所化分 佛说:“须菩提,你们不要以为我要度尽众生。须菩提,不要这么想。为什么呢?实在没有众生让如来去度啊!如果真有众生需要我去教化,那我就有了‘自我、他人、众生和高低长幼’的概念。须菩提,如来所说的‘我’,是一种抽象的指代,那些‘凡夫’,就以为真的有‘我’。须菩提,所谓的‘凡夫’,那也是一种抽象的指代,只是一个名称而已。” 第二十六品法身非相分 佛又说:“须菩提,能不能认为佛的相貌有着特殊的威严和壮观。” 须菩提说:“应该是这样。” 佛说:“照你这么说,那些帝王也就是如来了!” 须菩提改正说:“先生,我理解错了。” 那时,佛就说了一个谒子: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第二十七品无断无灭分 佛说:“你如果认为:‘如来不经过自我就可以得道。’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佛接着说:“你如果认为什么都是‘空’和‘无’,这种想法也是错误的。” 第二十八品不受不贪分 佛又说:“须菩提,如果一个菩萨用无数多的珍宝来施舍于人,而另一个菩萨懂得了‘一切法无我,物我同一,心物一元,得成于忍’的道理,那么后者所得到的功德要远远地胜过前者。要知道,以菩萨的境界,是不接受福德的。” 须菩提追问道:“为什么说菩萨不接受福德呢?” 佛回答说:“菩萨可以接受福德,但是不应该贪恋,所以说菩萨不接受福德。” 第二十九品威仪寂静分 佛说:“须菩提,如果有人说:‘如来就是若来若去,若坐若卧。’这个人没有理解我所说的意思。为什么呢?‘如来’就是‘无所从来,亦无所去’的意思。” 第三十品一合理相分 佛说:“须菩提,把整个世界碎为微尘,这样的微尘多不多呢?” 须菩提说:“很多,先生。这都是您所做的比喻。” 佛解释说:“世界上实际存在的东西,都是因缘和合而成的,就是所谓的‘一合相’。我所说的‘一合相’,仍然只是一种指代和名词的借用。须菩提啊,所谓的‘一合相’,是不能用语言可以表达得清楚的,只有那些凡夫俗子,才会想从其中找出个究竟来。” 第三十一品知见不生分 佛问:“须菩提,如果有人说:‘佛认为人们的思想存在着‘自我、他人、众生和高低长幼’的观念。’这个人理解了我所说的意思吗?” 须菩提回答说:“这个人没有理解您所说的意思。为什么呢?您所说的这些东西,是您为了说明问题的一个借用而已,不能以为这就是佛所说的真理。” 佛接着说:“一心求道的人,对于任何佛法,都应该这样去理解,这样去修行。不要动不动就在脑子里产生出一个理论来,这叫‘不生法相’。须菩提,我所说的‘法相’,并不是‘法相’,只是一个名称而已。” 第三十二品应化非真分 佛继续说:“如果有人用全世界所有的珍宝来布施,比不上有人一心向善,读诵传播此经。要以坚毅不拔的精神,向众人讲授《金刚经》的意思。要明白,一切实际的方法,如同梦幻泡影,都是一闪即逝的。应该这样理解《金刚经》中所讲的一些道理。” 佛所讲的《金刚般若波罗密》到此就结束了。 长老须菩提、各个比丘和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还有世间的天人和阿修罗,听到佛所说《金刚般若波罗密》之后,都 第十七章 另辟新说治血亡 心无血说真荒唐 杜书是一个天生的好赌之徒,逢局必赌,逢赌必输,三十好几的人光棍一个,身无分文,债台高筑。 这一日,杜书睡眼惺忪走在街上,无意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定睛仔细一瞧,认出是儿时的伙伴翟光,杜书立刻走向前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哎,这不是翟光吗?真的是你啊?” 翟光回过头来见是杜书,特别高兴地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杜三,你现在混的还行吧?” “哎呀,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上你,咱兄弟俩有十多年没见面了吧?走,咱俩找个地儿喝两盅唠扯唠扯。” 杜书不由翟光分说,拽着他走进了一家小酒馆,点了两个小菜,一壶老酒,两人一边喝着,一边聊着。 “我说翟光啊,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唉,我在老家实在是混不下去了,寻思着进城找点活干混口饭吃,这刚一进城就碰上你了,咱哥俩还挺有缘的。哎,我说老弟你能不能帮帮老哥我啊,老哥我还有把力气,什么活我都能干,只要能填饱肚子就中。怎么样?你可别说不行啊。” 杜书暗自思忖道:我这还是泥菩萨过河自命不保呢,帮你,怎么帮啊。可他嘴上却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没问题,老弟我在这京城混的还不错,手下有一帮小兄弟,只要我说一句话这帮兄弟就跟小马驹子似的,撒着欢的给你找活。哎,我说翟哥啊,我听说你以前不是混的不错吗?在什么……什么商号来着?挺打腰的,怎么就……” 翟光本不想提起自己的那些丢人现眼的事儿,杜书这么一问不得不说出实情。 翟光自小习武,练出一身好功夫。18岁的那一年灾祸连连发生在翟光身上,先是他父亲病死,后来家中失火烧得片瓦无存。此时的翟光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光棍一个,为了生存只好流落他乡。 这一日,饥肠辘辘的翟光身无分文,走投无路,只好把身上仅有的一件破棉袄送到当铺。说来也是赶巧,翟光一进当铺就见一帮人在那儿嚷嚷着,吵吵闹闹,翟光就在一旁悄摸悄声地听着。原来是几个地痞在诈当铺的钱财,三天前他们在当铺当了一个青花瓷瓶,今日来赎当时,当铺的大柜把他们当的青花瓷瓶递给他们时他们说这个瓷瓶不是他们的。 大柜心平气和地说:“这几位小兄弟,你们看这当票上不是明明写着‘青花瓷瓶一个’吗?怎么能说不是这个瓷瓶哪?再说了,我们当铺近一月来就没收过像瓷瓶这一类的器件,什么瓷缸、瓷碗的都没收过,再怎么着也不会弄错的,你们再细看看,是不是你们记错了。”“我们自己的东西还不记得,没错不是这个瓷瓶,你甭想拿这个破瓷瓶来糊弄我们。” “小兄弟啊,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一来毁了我们当铺的名声,二来砸了我的饭碗啊,你们可不能拿这个当儿戏啊。” “什么名声、饭碗的,跟我们有什么连带,我们只是要回我们的东西,你说吧,是把真的瓷瓶拿出来,还是照价赔银两。” 大柜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们这是欺诈,便理直气壮地说:“我说小兄弟们,我都这一把年岁了,在这个当铺干了二十多年,什么事儿我没见过,什么人我没遇到过,就你们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吗?要么你们把这个瓷瓶拿走,要么我就按死当处理,再不行咱就经官说道说道。” 这几个地痞见大柜来横的了,也不甘示弱,不由分说,上前就把大柜的衣领拽住,另几个也撸胳臂挽袖子的跃跃欲试。 翟光一见这几个地痞不但蛮不讲理、恣意欺诈,还要动手打人,朗朗乾坤竟有这等无耻之徒。气得他双拳紧握,两眼直瞪瞪地望着前面这些地痞,额上青筋暴露,只听他大喝一声:“住手,有种的冲我来,欺负一个老人算什么章程。” 这几个地痞冷不丁地被这一声断喝吓了一跳,缓过神来一瞧,见是一个身着破乱衣裳的小伙子,便满不在乎地说:“哎,你一个穷要饭的也敢来挡横,找死啊你,大爷我今个儿手正痒痒呢,看我怎么收拾你。”地痞说着说着就抡起拳头朝翟光打来。 翟光手脚飞舞,干净利落地把这几个地痞,——打翻在地。 大柜也许是老眼昏花,也许是被这几个地痞吓得魂魄出窍,都没看清楚翟光是怎么把这几个地痞打翻在地的,只是在心里暗暗叫好:好身手,真是好身手。 翟光扑落扑落手,对这几个地痞说:“你们把当银缴上,拿上自己的东西滚,别在这丢人现眼。” 这几个地痞一看他们四五个人都不是翟光的对手,只好乖乖地溜走了。 大柜喜笑颜开地对翟光说:“小兄弟,好身手啊,你仗义执言,拔刀相助,愚兄我是真的很感激啊。” 翟光回答说:“大柜,你快别这么说,路见不平、出手相援,是我们习武之人的天职。” “兄弟,今天若没有你相助,我的麻烦可就大了,整不好是要吃官司的。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否答应?” “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到底是行侠仗义之人,说话办事就是痛快。我们这个当铺正缺像你这样好身手的人,我想让你在我们铺子里干,我和东家说说,他一定会收留你的,就看你愿不愿意留在这儿?” 翟光心里想:“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哪有我不愿意之理啊。”翟光很痛快地答应说:“中,能给我口饭吃就中,干什么都行。” 大柜冲着里屋喊道:“小五子,你看着点铺子,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大柜领着翟光来到当铺东家的府上。把东家介绍给翟光说:“兄弟,这就是我们东家。” 翟光恭恭敬敬地问讯道:“东家好!” 大柜和东家耳语一番,把刚才铺子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便,又把有意留下翟光做看家护院照看铺子的意思说了一下。东家看了翟光一眼,略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东家故意咳嗽清清嗓子问翟光:“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翟光回答说:“回东家的话,小的今年二十四了,叫翟光。” 东家略沉思一下自言自语地说:“翟光,翟光。哦。这个名字不太雅啊,翟光,宅光,不妥,不妥。这么着吧,我院子里有一个石碾子放在那儿挺碍事的,你能不能把它搬一边去?” 翟光说:“中,东家,你说搬哪儿去?” “你把它搬到墙根下。” 翟光到院子里一看,那个碾子原本不碍事的,这是东家想试试他的力气。翟光故意搬起碾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把碾子放回原地。 回到屋里,翟光对东家说:“东家,碾子放好了,还有什么吩咐?” 东家露出了笑模样:“哦,还真有把子力气。就是你的名字我得给你改一下,你就叫翟富吧。” “中,东家说叫啥名字,我就叫啥名字。我本来的名字是不好,我爹是个庄稼人大字不识一个,我生下来的时候,满脑袋没头发,我爹就叫我光光,长大了人们就叫我翟光,开始没觉得有什么,后来我爹死了,我家着了一把大火,把房子烧得精光,人家都说是我的名字冲的,自己顶不起房子。” 东家回过头对大柜说:“你领翟富换身衣服,然后就安排他住在门房,白天就到铺子里跟着你,晚上在门房里看着门,工钱跟伙计们一样也是年根底儿发饷。” 大柜领着翟富出来,翟富在大柜的身后拽了一下大柜的衣襟。大柜问他:“翟富啊,什么事?” 翟富小声地说:“大柜叔,你能不能先给我弄点吃的,我都饿三天了。” “你咋不早说啊,走到下屋,我给你弄点吃的,你先垫补垫补。” 就这样翟富在这家当铺一干就是五年多。平日里有吃有穿的没什么大的花消,再加上翟富仔细勤俭点,攒下了不少的银两,本想说房媳妇,过上和和美美的日子。可是天不随人愿、命里该然有这一劫难,发生了本不该发生的事情。 当铺的东家六十来岁,娶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小妾,头几年东家还能应付得了,过了几年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把小妾撂个十天半拉月的荒,是常有的事。 事该有然,这一年盛夏之时,东家和几个伙计出门倒货(死当的物品货物运到外地去卖)。一场倾盆般的大雨把房子的西大山墙和屋顶的苫草冲掉了不少。雨过天晴,翟富和了一大堆泥巴,一个人把房子整修了一遍,天傍黑时才把活计干完,累得他是精疲力尽。晚饭的时候,东家奶奶特意吩咐做饭的大师傅炒了两个好菜,又拿出东家一瓶好酒,给翟富、大师傅和她自己一一斟满了一盅酒,先端起酒盅说:“今儿,翟兄弟干了一天的累活,也正赶上宅子里好不容易清净一回,就剩下咱仨个,按礼说我一个娘们家不该和你们爷们一起喝酒,不过话又说回来,咱都不是外人,关起门来喝点酒不算什么坷碜事吧?” 翟富和大师傅点点头没说什么。 仨人一边喝着,一边唠些闲嗑。 不知不觉的翟富感到有些头晕便说:“我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 小妾冲着翟富飘着媚眼浪声浪气地说:“哎呀,一个大小伙子就这么不担酒?我一个娘们都没咋的呢,不中接着喝,来翟兄弟我和你干一盅。” 翟富晕晕糊糊地说:“东家……东家奶奶,我真的不能喝了,真的多……多了。” 大师傅劝说道:“东家奶奶,既然翟富不能喝了,就别让他喝了。” 小妾在桌子下面朝翟富的大腿掐了一下。 翟富脸立刻红了,站起身来就要走。 小妾那肯放过这个机会,一把拽住翟富说:“你先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坐下听我说完再走中不?” 翟富红着脸坐下来。 小妾用一种撩情的眼光看着翟富说:“你说你喝多了我信,这一盅酒是我敬你的,你必须喝,你要是不喝,就是打我的脸。” 翟富无可奈何地端起酒盅一口喝了下去。转身回到门房睡下了。 翟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个女人,跟他依偎在一起。从来没碰过女人的翟富懵里懵懂地和那个女人办了那事儿。清早起来后,翟富还以为是做梦呢,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天夜里,那个女人又来了,进屋就钻进翟富的被窝里,翟富伸手一摸,是个真真切切的女人,吓得他激灵的就起来了,仔细一看,这才认出是东家的小妾,他“蹭”的一下就从炕上跳到地上,拉开门刚要跑出去,就听见一声:“站住。” 翟富站住了,没敢动。 “小冤家,你跑啥啊?怕我吃了你不成?你过来,快过来啊。” “东家奶奶,你饶了我吧,这可使不得啊。” “来吧,小冤家,快别装了,把你昨夜个儿的劲头拿出来,真跟猛虎下山似的,那叫一个‘冲’啊,就是快了点。” “东家奶奶,你说什么?昨夜个咋的了?” “昨夜个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 “我……我。” “来吧,小冤家,我都等不急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翟富和小妾东窗事发,被东家逮个正着。翟富被赶出当铺,流落他乡。 翟富讲述完他的这段不光彩的历史后,深有感触地对杜书说:“兄弟啊,记住喽,不是自己的女人,千万不能沾边啊!那是祸水啊。” 杜书不以为然地说:“翟兄,你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说你的名字不好,犯什么忌讳,我的名字好啊,我爹本是希望我能好好读书,谁知我却是个天生好赌之徒,就是这个名字闹的,杜书,赌输,赌什么,输什么,不过我还……” “你还想躲啊?”一个彪形大汉在杜书身后,怒目圆瞪质问杜书。 杜书一愣,立刻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是大哥啊,我当是谁呢?好些日子不见了,麻烦你跟二爷说一声,我改日就去拜访他老人家。”杜书边说着,边使着眼色。那意思是说:你别当着我朋友的面讨债啊。 那个大汉哪理会这些,上前一把把杜书按住说:“烂赌,你小子跑啊,跑了和尚,还跑了庙了?大爷我是干啥的,是专吃这碗饭的,你跑到哪,我都能找到你,你说你欠二爷的债什么时候还?” 杜书一脸苦相地说:“大哥,不,大爷,我眼下没带银子,你在容我几日,我如数奉还。” “你他妈的还装,没银子能在这儿喝酒吃菜吗?你这句话大爷我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今个儿,要么就还钱,要么就留下一根手指头。”大汉说着掏出一把刀,掼在桌子上。 杜书一见雪亮的尖刀,吓得腿肚子发软,险些瘫在地上。翟富眼急手快,一把拉住杜书,然后对那些人说:“兄弟们,有话好说,何必动粗呢。” 大汉对翟富不屑一顾地说:“你谁啊你?没你什么事,一边呆着,别溅你一身血。” 翟富见大汉不把他放在眼里,强压住怒火说:“今儿,还真有我的事,杜书是我大小儿的兄弟,我能眼见别人欺负他不管吗?说,他欠了你们多少银子?” “怎么,你替他还银子?不多不少,正好纹银五十两,拿出来吧。”大汉伸手管翟富要银子。 杜书一见翟富帮他,就来了章程,狗仗人势地喊道:“我就借十两银子,没到三个月怎么就变成了五十两了啊?” “没错,你是借了十两银子,二十天到期还本付息,可是你没按期还银子,这六十几天的驴打滚的本利,不正好是五十两吗?” 杜书没话说了,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翟富。 翟富知道杜书的意思小声地跟他说:“我也没那么多银子啊。” 杜书哀求地对大汉说:“大爷,能不能在宽限小的几天?我凑够了银子立马就还,中不中?” “不中,我不能为这五十两银子,整天跟你屁股后像要小钱似的,我没那闲工夫,今儿必须做个了断,你是还银子,还是要手指头?” 杜书一看今儿是灾劫难逃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大汉不备,抽冷子就跑。 大汉手下的那几个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一把把杜书抓住。 大汉伸手拽住杜书的脖领子,狰狞阴笑着说:“嘿嘿,好你个烂赌,欠债不还,还想跑啊,小的们替我教训教训他,别打死就中。” 翟富一见他们真的要动粗,急忙喊道:“住手,你们要打就打我,放过杜书。” 大汉手下的还真朝翟富扑来。只听见“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再一看大汉手下的都一一倒地。 大汉一见这情景心想:今儿,遇上茬口了,不来真格的太丢份啦。伸手拔起桌子上的刀,狠狠地朝翟富刺去。 翟富突然感觉到了身后的风声,就势一蹲把头侧向一边。大汉扑了个空,两脚未站稳,斜着身子向前打个趔趄。这个时候谁也没想到,发生了本不该发生的事情。 就在大汉趔趄歪斜要倒下的一瞬间,大汉手里的刀无意中刺中他手下一个人的左上臂,鲜红的血液立时从那人的衣袖流淌出来。 人们都惊呆了。倒是在一旁看热闹的店小二说了一句话提醒了众人:“不好了,伤人了,快上知一堂治治。” 大汉和众手下搀扶着那个受伤人就要走,被翟富给叫住。 “且慢,先别走。” “你要干什么?你把人扎伤了,还不让去治病?” “你怎么血口喷人哪?人不是你扎伤的吗?先别说这些,救人要紧。”翟富说着说着上前把受伤的那人衣襟撕下一条,在伤口的上方用布条系住,血液立刻流的少了。 “勋臣兄啊,挺忙的啊,生意不错啊。” 王清任正在给病人诊脉,听见有人招呼他,抬起头来一看,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哎呀,是郎斋老弟啊,真的是你啊?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找到这儿的?来来,快坐,快坐。耀先啊,赶紧给客人上茶。” 这位郎斋名叫薛文煌,字朗斋,通州人。是王清任的老乡,多年的好友,自从王清任来京城开设“知一堂”药铺以后,就没和他见过面,这几十年来,王清任也时常想起他来,只是整天忙忙碌碌没抽出工夫去看望他,今日一见还真有些说不出的惊喜。 薛文煌坐下后笑呵呵地对王清任说:“勋臣兄啊,你忙你的,我又不是外人儿,又不急着走,不用特意招呼我。” 王清任说:“那好,你先在这儿坐一会,等我把这几位病人看完,咱回家聊去。” 后面几个等着看病的病人说:“王郎中,你要是有事你先忙去,我们明日再来,反正我们都不是什么急病,早看一天,晚看一天没啥大碍。” 王清任见这些病人这么通情达理,反倒不好意思了,心情愉快地说:“不忙,不忙。他是我一个多年未见的好朋友,我们一会回家好好叙谈,先让他在这等会儿,我先给你们看……病。” 王清任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外面进来几个人大声地喊着:“郎中,郎中啊!快救命啊。” 王清任见几个人搀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病人,忙指着旁边一个诊床说:“快放下,让他躺在那里,把他的衣服脱了,不,撕开,我看看伤在哪儿了,哦,是刀伤啊,耀先,拿止血散来捺在伤口上。”王清任把系在他胳膊上的布条松开,见他的手上有血色了,又重新把布条系好,又吩咐孙耀先:“你快用黄芪半斤、党参四两煎一大碗药汁给他喝下。” 薛文煌在一旁,暗中捅了一下王清任,示意他有话对他说。 王清任转身跟他来到一边,薛文煌对王清任说:“勋臣,你怎么单用补气药啊,怎么不加止血药哪?” 王清任这才明白他要说什么,小声地对他说:“郎斋,我单用补气药是有我的道理,至于什么道理回去我再和你细聊。” 薛文煌一脸茫然,想要说什么欲言又止。 这边受刀伤的病人喝下药之后,苏醒过来,伤口出血也止住。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王清任对他们说:“幸亏你们来的及时,若是再晚半个时辰就危险了,再就是用布条把他的胳膊系住也是保住他的性命之法,这招是你们谁想出来的?” “是我。”翟富应声答道。 “哦,你怎么知道这个法子的?” “我是习武之人,临危救命的法子学过一些。” “你知道吗?救他性命的是你在先,而我再后,若不是你,他恐怕走到半道上就一命呜呼了。” 王清任领着薛文煌回家。当他俩走到大门口时,薛文煌问王清任说:“勋臣兄啊,你这是领我上哪儿啊?” 王清任疑惑地看着薛文煌说:“回家啊!怎么刚说完你就忘了?” 薛文煌指着门楼说:“这不是那府吗?” 王清任这才恍然大悟哈哈大笑地说:“哈哈,我来京城一直是住在这儿的,那府和我有很深的渊源,一会我再跟你细说。” 王清任领着薛文煌一进院门就兴奋地喊道:“淑珍啊,你快看谁来了?” 王清任媳妇应声迎了出来,马上认出是薛文煌,对薛文煌说道:“哎呦!是郎斋兄弟啊,快请屋里坐。” “嫂子,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少相,一点都不见老,勋臣兄到是有点显老。” 王清任笑呵呵地说“你啥时也学会奉承人了?淑珍啊,你炒几个好菜,我和郎斋兄弟好好喝两盅。” 酒菜不一会儿就摆在桌子上了,王清任对薛文煌说:“郎斋兄弟,咱们边喝边聊。” 王清任问薛文煌:“郎斋兄弟,你此次来京城是有什么事要办吧?有用得着为兄的地方尽管言语,千万别跟我客气啊!” 薛文煌摆了摆手说:“勋臣兄,这么多年来你还是那么爽快仗义。我此次是去山东路过京城。家父在三年前去世,葬在山东老家,小弟我去上坟,顺便来看看你,给你捎个口信,你兄弟有意让你侄子来跟你学医,不知你能不能收留。” “我兄弟为什么不自己来跟我说?” “我也是这么问他的,他说这个事儿,他不好当着你面说,妥与不妥,怕你碍于情面不好回绝。” “拜师收徒是件大事,尤其是学医慎之又慎,没想到我兄弟想得挺周到啊!哎,刚才你说令尊去世了?令尊可是咱当地有名的郎中,驾鹤西去是当地百姓的一大损失啊!” 薛文煌无奈地说:“唉,都怪我当初没跟家父好好学医,可惜家父的医道了,就此失传,悔之晚已。” “其实,你大可不必懊悔,天命如此,人各有志,君子之志,不在一时一事。” “勋臣兄,我还是想问问你,你给那个受刀伤的病人用药令我不解的是单用补气药而不加止血药,是何道理?我真想不明白。古人论生血之源,有的说是心生血脾统血;还有的说脾生血心统血,到底哪个说得对啊?” “谁说的都不对,血是由精汁入血府所化,心乃是出入气之道路,其中无血。”王清任直言不讳地说。 “勋臣兄,你说的不对吧?凡动物心皆有血,为什么人心没有血呢?”薛文煌立刻反驳道。 “老弟,你说什么动物心有血?” “古方有遂心丹治癫狂,用甘遂末,以猪心血和为丸,这不是猪心有血的凭据吗?” 王清任听后笑呵呵地说:“这是古人的错误,猪心血不是心内之血,而是刀刺破其心,腔子内血流入于心,没被刺破的心,里面是没有血的,这样的心我见多了。比如说,杀羊的时候,割其颈项,不刺心,心内也就无血。” “不刺心,羊怎么能死呢,而且死的那么快?” “满腔子的血从刀口流出,先是血流的很快,继而周身血退还腔子,所以后来血流的慢了,血尽气散,因此死的就快了。比如人斗殴破伤,流血过多,气散血亡,渐至抽风,古人立名曰破伤风,用散风药,治死受伤者,治一个,即是死两个。” “勋臣兄,怎么是治一个,即是死两个。”薛文煌不解地问道。 王清任回答说:“受伤者死,伤人者必偿命,岂不是治一个,即是死两个。如果明白气散血亡这个道理,即刻用黄芪半斤,党参四两,大补其气,救一人岂不是救两人吗?” 薛文煌茫然无语。 (王清任在解剖方面的很多发现是前无古人,但由于当时的历史原因和条件所限,只能用简单的方法直观地观察动物和人体脏腑器官,从而分析、理解其功能。因为动脉血管管壁厚,弹力强,人死以后管壁因弹力而收缩,将血液挤压到静脉内等原因,动脉中含血较少,使其判断错误,这是客观条件造成的。 因此,心无血说的错误再所难免,但这些丝毫无损于《医林改错》的伟大!《医林改错》的精髓在于“实证之思想”“改错之精神”。) 第十八章 疑古存今论短长 不惧后人褒贬扬 王清任的兄弟收到哥哥托人捎来的口信,带着儿子王琢来见王清任。 王清任见侄儿出落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心里甚是喜欢,转而又郑重地对兄弟说:“郎中这个行道不能于其它行道相比,业医诊治来不得半点差错,倘若裁缝出错,无非赔块布料而已,厨子之错,无非重烧菜肴,惟有郎中,不能出错,倘若出错,害人害几。我把丑话说在头里,先让王琢留下待上些时日,如果他是学医之才,我便收他为徒,如若不然,我再给他另寻行当,你看如何?” “中,你就把你侄儿当作你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一切都由你做主。”王清任的兄弟爽快地回答说。 王琢念完私塾后,闲来无事,把家中祖上留下的医书翻看几百遍,对医学颇有兴趣,手不释卷,不少书册被他翻看的破烂不堪。自从伯父在京城行医以后,王琢越发勤奋,立志成为伯父一样的一代名医。 王琢跟随伯父学医以后,更是勤奋好学,看遍了伯父所有的书籍和医案。 一日,王琢在翻看王清任记录的医案时,当他看到江西巡抚阿霖公,年七十四岁,不知什么时候得了一种怪毛病。夜卧露胸可睡,盖一层布压则不能睡,已经七年。找王清任诊治,当他服下五副血府逐瘀汤竟然痊愈。 事隔七年后,有一女二十二岁,夜卧令仆妇坐于胸方睡,已经二年,王清任还是用血府逐瘀汤三副而愈。 王琢便问王清任说:“伯父,这两位病人的病症皆然不同,一胸任重物,一胸不任重物。那么,为什么一剂血府逐瘀汤竟能治疗两种不同的病呢?” 王清任回答说:“这就是中医独特的‘异病同治,同病异治’治疗方法之一。我给你讲讲中医的起源和发展史,就不难看出中医学的独特理论体系,独具特色的辨证治疗方法,整体形成的历史根源。 “春秋战国时期,随着社会的发展,出现了我国现存的医学文献中最早的一部典籍《黄帝内经》。《黄帝内经》包括《素问》和《灵枢》两大部分,各有文章81篇,内容非常广泛。《黄帝外经》37卷,据说内容也很丰富,可惜失传了。它总结了春秋战国以前的医疗成就和治疗经验,确立了中医学的独特理论体系,是中国医学发展的基础。黄帝的这两部医学著作是怎样写成的呢?在黄帝时期,人们生活在极端艰苦的环境中。生活资料十分缺乏,经常遭受野兽的伤害和烈火、洪水等自然灾害的威胁。平时在打猎的过程中还不断出现跌打损伤等事故。因此,因病伤而死的人越来越多。当时,东北部落约有1/3的人,活不到14岁就死去了。死于30到50岁之间的人,约有1/4。寿命最高的也活不到60岁。黄帝经常为此事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那时候,没有人懂得用药物治病,更不懂得预防。人一得病,只有听天由命,谁也没有办法。 “有一次,黄帝带领一支队伍进山狩猎,一只老虎突然向他们猛扑过来,黄帝急忙拉弓向老虎射了一箭。由于没有射中要害,箭头从虎背穿皮而过,受伤的老虎逃走了。几天后,有人发现它在一片树林里专门寻找一种长叶草吃,而且边吃边用舌头舔背上的伤口。虎背上的伤口没有血迹,也没溃烂。黄帝听到这个情况。立刻命人前去察看,并一再叮咛不许杀害老虎。察看人回来说:“受伤的老虎吃了这种长叶草,伤口不但不流血,而且已慢慢愈合。黄帝听后,沉思一会儿,便派人把老虎吃的这种长叶草采集回来,专门给部落里受伤流血的人吃。受伤流血的人吃了这种长叶草,果然收到止血止痛的效果。黄帝兴奋地说:“看来,野兽有时比人还聪明。它们受伤后,知道吃草治伤,我们就不知道这个道理。” “还有一次,黄帝手下驯养动物能手王亥在训练一只熊时,由于这只熊不听指挥,王亥一怒之下,失手将它的一只后腿打断。这时,有人主张将熊杀掉吃肉;有人却说:“这是一只母熊,留它一条命,也许还能生育小熊呢!”王亥按后一种意见,把这只断腿的母熊放了。这只母熊一颠一跛地钻进了树林,不料又被几个猎人发现。其中一个猎人正准备用箭射它,忽然看到这只熊的一条后腿吊着,正在树林的草丛里寻什么。猎人便隐藏起来仔细观看。原来这只熊用前掌在草丛里刨一种雪白的草根。每刨出一撮,先放在嘴里嚼一阵,然后吐出来,再用前掌轻轻地敷在被打断的后腿上。猎人感到非常奇怪,便没有惊动这只受伤的熊,回去后把在树林里看到的情景报告给黄帝。黄帝听后,又派人去树林里察看。谁知,去的人找了三天,也没有发现这只熊的踪影。十几天以后,当有人在另一片树林里发现这只熊时,它的断腿不知什么时候长好了。一见猎人,就飞快地逃得无影无踪了。人们把熊刨过的这种草根从地里挖出来捣烂以后贴在损伤筋骨人身上,结果都治愈了。黄帝从这两件事上受到很大启发。知道自然界有很多东西都可以用来治疗疾病。于是他命雷公,歧伯二人,经常留意山川草木,虫鸟鱼兽,看它们如何生存。雷公、歧伯按照黄帝的吩咐,对自然界的飞禽走兽,草木花卉等,都详细地加以观察和记录,进行研究和试验,直到最后确认什么东西能治什么病为止,再由黄帝把它正式整理出来。这就是我国最早的《医案》和《本草》。经过长时间的积累,中华民族第一部医药著作--《祝由科》就这样诞生了。不久,又出现了巫彭这位有名的郎中。后世人为了不忘黄帝的功德,综合了黄帝时期的名医的医术,定名为《黄帝内经》。 “黄帝升天后,相继出现了战国的扁鹊、东汉的华佗、唐代的孙思邈,明代的李时珍等名医。他们都是吸收了黄帝在医药方面的实践经验和科学原理,为后世人寻药,看病,著书,立说,最后都成为古代的名医。 “《难经》是一部与《黄帝内经》相媲美的古典医籍,系秦越人所著,成书于汉之前,其内容十分丰富,包括生理,病理,诊断,治疗等各个方面,补充了《黄帝内经》的不足,它和《黄帝内经》一样,成为指导临床实践的基础。 “两汉时期,中医学有了巨大发展,东汉末年,医学家张仲景(公元150-219年)在《内经》,《难经》的基础上,进一步总结前人的医学成就,结合自己的临床实践,写成了《伤寒杂病论》,即后世的《伤寒论》和《金匮要略》,它以六经辨证,脏腑辨证的方法对外感疾病和内伤杂病进行论治,确立了辨证论治的理论体系,为临床医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在《内经》,《伤寒杂病论》基础上,历代医家都从不同角度发展了中医学,做出了相应贡献。如隋代巢元方对病因病机有全面认识,并编著了《诸病源候论》。宋代陈无择的《三因极—病症方论》,在病因方面提出了著名的“三因学说”,宋代钱乙的《小儿药证直诀》又开创了脏腑证治的先河,金元时期,更出现了各具特色的医学流派,其中有代表性的是刘完素,张从正,李杲,朱丹溪,后人称为“金元四大家”。刘完素以火热立论,倡“六气皆从火化”“五志过极皆能生火”之说,中医用药以寒凉为主,后世称他为寒凉派。他的观点给温病学说的形成以很大启示。张从正认为病由邪生,“邪去则正安”攻邪却病,以汗,吐,下为攻去病邪的三个主要方法,后世称他为攻下派。李杲提出了“内伤脾胃,百病由生”的论点,治疗以补益脾胃为主,后世称他为补土派。朱丹溪倡“相火论”,谓“阳常有余,阴常不足”,治病以滋阴降火为主,后世称他为养阴派。总之,刘,张,李,朱四家,其火热论,攻邪论,补土论,养阴论,立说不同,各有发明,各有创建,都从不同角度对中医发展作出了贡献。明代赵献可,张景岳等提出命门学说,为中医藏象学说增加了新的内容。温病学说是研究四时温病的发生,发展规律及其诊治方法的一门临床学科,是我国人民长期与外感热病斗争的经验总结。明代吴又可在《温病论》中提出,“温疫”的病原“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之间另有一种异气所成”,其传染途径是从口鼻而入,不是从肌表而入。这对温病(特别是瘟疫)的病因学是个很大的发展。至清代,叶天士,吴鞠通等温病学家,创立了以卫气营血,三焦为核心的温病辨证论治理论和方法,从而使温病学在因,证,脉,治方面形成 了完整的理论体系。” 这天王琢看见王清任画的《脏腑图记》便问道:“伯父,你画的脏腑图,经络是气管,皆本于卫总管,由卫总管散布周身,是周身经络通连,并非各脏腑长两经。我想古人若不明经络,何以张仲景著《伤寒》,按足六经之现症,立一百一十三方,分三百九十七法,其方效者颇多?侄不解其理。” 王清任看着侄儿的认真劲,打心里往外高兴,心想王氏家族之医学,后继有人了。他对侄儿说:“你看其首篇,细心研究,就能知道其方效论错在哪里。比如首篇论足太阳膀胱经,为寒邪所伤,则令人头痛、身痛、项强、发热、恶寒、干呕、无汗,用麻黄汤治之;若诸症如前而有汗,是伤风,用桂枝汤治之。所论是足太阳经,足太阳专通两足,而不通两手。其论传经,传足六经,不传手六经。你看初得伤寒,头疼、身痛、项强、发热、恶寒,未有两胳膊、两手不疼痛发热恶寒者,用麻黄汤,亦未有周身皆愈,而独不愈两胳膊、两手者。岂不是方虽效而论经络实错之明证吗?若仲景以前,有人亲见脏腑,着明经络贯通,仲景著《伤寒》,必言外感寒邪入周身之经络,用麻黄汤发散周身之寒邪,一言可了。论有汗是伤风,以桂枝汤治之,以桂枝、白芍、甘草三味,然从未见治愈一人,桂枝汤所以不见效者,因头疼、身痛 、发热、有汗,非伤风症也,乃吴又可所论之瘟疫也。又问∶寒邪在表,自当见头痛、身痛、发热、恶寒、无汗之表症。初得伤寒,尚未传里,如何即有作呕之里症?仲景著论,王叔和等数十人注释,并未说明表症作呕之所以然。” “侄实不能明白,求伯父明白指示。” “我看你不过有读书之志,而无业医之才,今天你问的问题,尚有思路,将来不敢粗心,轻忽人命。你问寒邪在表,如何有作呕之里症,我详细告诉你:寒邪始入毛孔,由毛孔入皮肤,由皮肤入孙络,由孙络入阳络,由阳络入经,由经入卫总管,由卫总管横行入心,由心上行入入左右气管,由左右气管上攻左右气门,故作呕。此表症所以作呕之本源也。用麻黄汤服之入胃,其药汁由津门流出,入津管,过肝,入脾中之珑管,从出水道渗出,沁入膀胱为尿;其药之气,即药之性,由津管达卫总管,由卫总管达经,由经达络,由络达孙络,由孙络达皮肤,由皮肤达毛孔,将寒邪逐之自毛孔而出,故发汗,邪随汗出,汗出邪散,故呕即止。此周身经络,内外贯通,用麻黄汤发散表邪,随汗而出之次第也。” 侄儿又问道:“仲景论目痛、鼻干、不得眠,是足阳明胃经之表症,以葛根汤治之,其方内有葛根,仍有麻黄,此理不甚明白。” 王清任说:“寒邪由表入经络,正气将寒邪化而为热,故名曰邪热,邪热上攻头顶,脑为邪热所扰,故不得眠。目系通于脑,邪热由脑入目,故目痛。鼻通于脑,邪热由脑入鼻,故鼻干。明是邪热上攻之火症,并非足阳明胃经之表寒,用葛根而愈者,莫谓葛根是温散之品,葛根乃清散之药也。其方内用麻黄者,发散在表未化之寒邪也。此又是方效经络错之明证。” 侄儿又问道:“仲景论胸胁痛、耳聋、口苦、寒热往来而呕,其症在半表半里,是足少阳胆经之症,用小柴胡汤治之,其方神效。侄思此症,若不在胆经,其方又神效。若在胆经,胆又居膈膜之下,又痛又在胸胁,此一段侄又不明白。” “你看脏腑图,膈膜以上之血府便明白。邪热入于血府,攻击其血,故胸胁作痛;邪向血内攻,血向外抗拒,一攻一拒,故寒热往来;热灼左右气门,气上下不通,故呕而口苦;邪热上攻,故耳聋目眩;柴胡能解血府之热,热解汗自出,邪随汗解,故效甚速。此亦是方效论经错之明证。至传变多端,总不外表里虚实。你若明伤寒,须看吴又可之《 瘟疫》。若见书少,必有偏寒偏热之弊。昨晚你当着客人问:‘古人言汗在皮肤是血,发于皮肤外是汗,言汗即血化,此理你不解。当时我为什么没告诉你呢?是因为当着客人面不便多言,因为客人是初知医,并非名手,因此不能当着客人告诉你。汗即血化,此丹溪朱震亨之论,张景岳虽议驳其非,究竟不能指实出汗之本源。古人立论之错,错在不知人气血是两管,气管通皮肤有孔窍,故发汗;血管通皮肤无孔窍,故不发汗。何以知血管通皮肤无孔窍?你看生疮破流黄水者,其毒由气管而来,每日常流黄水,其皮肤不红;疮毒若在血管,初起皮肤必红,必待皮肤溃烂,所流必是脓血。你再看瘟毒、发斑、出疹、小儿出痘,色虽红而不流血,岂不是血管通皮肤无孔窍之明证吗?” 巧莲是个十七八岁的黄花闺女,一年前马媒婆给她提了一门亲事。男方家境还算富裕,祖辈世代都是读书人,可谓书香门第。吉日良辰已定,就等着日子一到,巧莲便可出嫁。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巧莲不幸染上伤寒瘟疫,一头绣发掉个精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眼看着出嫁的日子就要到了。一个光秃秃的闺女如何出嫁、如何面见尚未谋面的新郎、如何面见公婆,巧莲心急如焚,打听到京城有位名医能治此病,便早早来到知一堂。 知一堂的门板刚卸下,就走进一个头裹丝巾的姑娘,进得门来径直坐在王清任的诊桌边上,还没等王清任说话,她就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王清任的侄儿莫名其妙地看着巧莲,又瞅了瞅伯父,心想这是咋回事啊? 王清任和颜悦色地问道:“闺女,你怎么了,你别哭,有话慢慢说” 巧莲哽咽着说:“郎中先生,你救救小女子吧!” 王清任看着姑娘大热天里头上裹着丝巾,心里明白了几分,试探的问道:“闺女,莫非你的头发掉了许多?能否摘下头巾,让我看看。” 巧莲伸手要摘头巾时,又把手停在半空中不动了,眼睛瞅了瞅王琢。 王清任看出巧莲的心思,他对王琢说:“你去把胡掌柜叫来,就说我找他有事。” 王琢起身走了,王清任笑呵呵地对巧莲说:“闺女,这回可以把头巾摘下来了吧。” 巧莲掀开头巾的一角,露出一半光秃秃的头来。 王清任看了看巧莲的头说:“哦,你这是伤寒瘟疫造成的脱发,闺女,不必着急伤心,你且吃下十付汤药,就可新发再生,定能痊愈。” 胡掌柜和王琢从后屋出来,胡掌柜问王清任:“东家,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刚才有事,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忙你的去吧。王琢啊,你给闺女开十付通窍活血汤。” 王琢刷刷几笔就开完药方,递给巧莲,告诉她怎么煎药,怎么服药。巧莲拿着药方到柜台上抓药去了。 王琢小声的问王清任:“伯父,她患的是什么病啊?” “她呀,患的是伤寒瘟疫所至头发脱落,名医书皆言伤血,不知皮里肉外血瘀,阻塞血路,新血不能养发,故发脱落。无病脱发,亦是血瘀。所以药用通窍活血汤治之。” 后面的一个病人,眯缝着眼睛说:“郎中,你看看我的眼睛怎么了,总觉得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还老是淌眼泪。” 王清任把病人的眼皮掀开,见白珠发红,对病人说道:“你这是暴发火眼,吃几付药就好了。王琢啊,你给他开通窍活血汤和加味止痛没药散,你再把服用的次序写上;先吃一付通窍活血汤,然后再吃味止痛没药散,一日两付,三两日即可痊愈。” “郎中,我这红鼻子能不能治好啊?” “能治好,药用三付即可见效,二、三十付即可痊愈。” “真的啊,我这鼻子可是红得有年头了,真的能治好?” “那还有假,我王清任行医四十余年,从来不蒙骗病人,信得过吃我的药,信不过嘛,那就……。” “看你说的这么肯定,那就给我抓三付,我试试看,真向你说的三付就见效,我就再接着抓药。” “王琢啊,你给他开三付通窍活血汤。” “郎中啊,我这耳朵背的蝎虎,听不见声音。我这身子骨没别的毛病,结实着哪,就这耳朵背我想治治,我听人家说啊,你的医道好着哪,这不就来找你看郎中,啥?你说啥?你大点声中不,我不跟你说了吗?我耳朵背,啥?说啥……?” 王清任见这老头耳朵背的真是够可以的,这么大的声音他都听不见。王清任在纸上写到;你认识字吗?老头一看就高兴了连忙说:“认识,我认不少字哪,哎,这招好啊,我说你写还真行。” “王琢啊,你给他开通窍活血汤和通气散,早服通窍活血汤,晚服通气散,一日两付。” 白癜风;血瘀于皮里,服三五副可不散漫,再服三十副可痊。 紫癜风;血瘀于肤里,治法照白癜风,无不应手取效。 紫印脸;脸如打伤血印,色紫成片,或满脸皆紫,皆血瘀所致。如三、五年,十副可愈;若十余年 ,三二十副必愈。 青记脸如墨;血瘀症,长于天庭者多,三十副可愈。白癜、紫癜、紫印、青记,自古无良方者,不知病源也。 牙疳;牙者,骨之余;养牙者血也。伤寒、瘟疫、痘疹、 痞块,皆能烧血,血瘀牙床紫,血死牙床黑,血死牙脱,人岂能活?再用凉药凝血,是促其死也。遇此症,将此药晚服一副,早服血府逐瘀汤一副,白日煎黄芪八钱,徐徐服之,一日服完。一日三副,三日可见效,十日大见效,一月可痊愈。纵然牙脱五七个,不穿腮者,皆可活。 妇女干劳;经血三、四月不见,或五、六月不见,咳嗽急喘,饮食减少,四肢无力,午后发烧,至晚尤甚,将此方吃三副,或六副,至重者九副,未有不痊愈者。 男子劳病;初病四肢酸软无力,渐渐肌肉消瘦,饮食减少,面色黄白,咳嗽吐沫,心烦躁急,午后潮热,天亮汗多,延医调治,始而滋阴,继而补阳,补之不效,则云虚不受补,无可如何。可笑著书者,不分别因弱致病,因病致弱。果系伤寒、瘟疫大病后,气血虚弱,因虚弱而病,自当补弱而病可痊;本不弱而生病,因病久致身弱,自当去病,病去而元气自复。查外无表症,内无里症,所见之症,皆是血瘀之症。轻者九副可愈,重者十八副可愈。吃三副后,如果气弱,每日煎黄芪八钱,徐徐服之,一日服完,此攻补兼施之法。若气不甚弱,黄芪不必用,以待病去,元气自复。 交节病作;无论何病,交节病作,乃是瘀血。何以知其是瘀血?每见因血结吐血者,交节亦发,故知之。服三副不发。 小儿疳证;疳病初起,尿如米泔,午后潮热,日久青筋暴露,肚大坚硬,面色青黄,肌肉消瘦,皮毛憔悴,眼睛发目延。古人以此症,在大人为痨病,在小儿为疳疾,照前症再添某病,则曰某疳,如脾疳、疳泻、疳肿、疳痢、肝疳、心疳、疳渴、肺疳、肾疳、疳热、脑疳、眼疳、鼻疳、牙疳、脊疳、蛔疳、无辜疳、丁奚疳、哺露疳,分病十九条,立五十方,方内多有栀子、黄连、羚羊、石膏大寒之品。因论病源系乳食过饱,肥甘无节,停滞中脘,传化迟滞,肠胃渐伤,则生积热,热盛成疳,则消耗气血,煎灼津液,故用大寒以清积热。我初时对症用方,无一效者。后细阅其论,因饮食无节,停滞中脘,此论是停食,不宜大寒之品。以传化迟滞,肠胃渐伤,则生积热之句而论,当是虚热,又不宜用大寒之品。后遇此症,细心审查,午后潮热,至晚尤甚,乃瘀血也。青筋暴露,非筋也,现于皮肤者,血管也,血管青者,内有瘀血。至肚大坚硬成块,皆血瘀凝结而成。用通窍活血汤,以通血管;用血府逐瘀汤,去午后潮热;用膈下逐瘀汤,消化积块。三方轮服,未有不愈者。 王清任看了一天的病人,王琢开了一天的药方。 王清任问王琢:“你能说说今天看的这些病人,我只让你开通窍活血汤是为什么吗?” 王琢摇了摇累得发酸的手腕回答说:“是因为异病同证,同证同治之法。” 王清任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十九章 被盗药失而复得 众东家心悦诚服 这天,李来福象往常一样天将放亮时把学徒的小伙计叫醒,跟他去药库把一天要炮制的药材准备好,然后再吃早饭,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可今天不同以往,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老远地看到药库的大门大敞四开,他心想:库房的钥匙在我身上拴着,大门怎么能开呢?他愣了半天神,揉了揉眼睛仔细地再看,没错库门是开着。 小伙计见师傅停止不前,睡眼朦胧地问道:“怎么了师傅?” 李来福说:“这库门怎么开啦,快走看看丢没丢什么东西。” 两人快步进了库房,药袋子都整整齐齐摆在架子上,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师傅你看细料库门也开着呢。” 李来福一进细料库就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小伙计上前拉他起来问:“师傅,你怎么了?” “快,快喊少东家起来,细料库被盗了。” 少东家王琢应声披件衣服急匆匆地跑到库房,见细料库被盗得空空如也,脑袋一下子涨大了,顿时没了主意,自言自语地说“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啊?” 药铺里的伙计们七嘴八舌地说:“快报官吧。”,“还是知会老东家一声,让他拿个主意吧。”…… 王琢毕竟是年轻经历的事情太少,慌乱之中拿不定主意,只好吩咐伙计套车去接老东家王清任来处理此事。 王清任随伙计来到药铺,见眼前这番情景,略思忖一会儿,缓缓地说道:“此事先不必报官,不可声张,容我考虑一番再说。” “伯父,被盗这件事不报官怎么能查出盗贼是何许人也,难道你是想我们自己查?可我们这些人谁能查啊?”王琢问道。 “自己查,对,你这句话提醒我想起一个人来,兴许他能帮我们这个忙,可是十几年没有联系啦,眼下不知此人现在何处,备车,我去找找他。” 王清任坐着马车直奔当年大虎的住处,敲响房门问道:“这可是大虎家吗?大虎在家吗?” 一位中年妇女应声打开房门出来:“老先生,你找谁?” “噢,我找一个叫大虎的人,十几年前住在这儿。” “这儿没有叫大虎的人。” “请问,你知道他搬到哪里去啦?” “我家刚搬到这儿不久,不大清楚,你还是问问别人吧。” 王清任见旁边有一老者坐在门前晒阳阳,上前问道:“老哥哥,向你打听个人儿啊!” 老者睁开眯着的眼睛,连忙起身说道:“呦,这不是王郎中吗?你要找谁啊?” “老哥哥,你认识我?”“哪能不认识你啊!我这耳背就是你给治好的,现在都不背啦,你说吧,你要找谁啊?” “早先有个叫大虎的在这儿住过,你知道他现在搬到哪去啦?” “噢,大虎,是叫大虎吗?我听人家说好象他在京府衙门当差呢。” “那好,我去衙门找找看,谢谢你老哥哥啊!” “嗨,谢我什么,我该谢你才对,你把我的耳背都治……” 到了京府衙门,王清任向一个差役打听大虎,差役说:“我们这没有叫大虎的。” 两人正说着,从衙门里走出一个捕快,一见王清任连忙上前问讯道:“这不是王郎中吗?你老先生怎么有工夫来衙门啊?” “怎么,你认识我,我是来……” “你忘啦,十几年前我和我们关捕头去你药铺‘闹事’闹错了那个。” “记不起来了。” “大虎,那个叫大虎的你记得吧?” “大虎,我认识,我正是来找他的。” “嗨,这话儿说的,早说你找大虎不就得了吗。你是不知道啊!当年的大虎已经是我们这儿的捕头了,名字也不叫大虎啦,改名叫关震中啦,意思就是名震中原……”这位喋喋不休地说起来没完,他哪知道王清任心里着急啊! “小老弟啊!我有急事找大虎,你能快点带我去找他吗?”王清任着急地说。 “你看你早说啊!我带你去他家找他,还不快走,还等啥呢?” “好,你坐车前面引路。” “就几步远,坐啥车啊!” 王清任见到大虎后,把药铺被盗的事情说了一遍。大虎毫不犹豫地应允说:“这点小事好办,只要是京城的小蟊贼干的,我保准把药一粒都不少地给你找回来,而且还让他把药给你送回去。不瞒你说,这些好‘犯事,的主,一个一个的都在我心里装着呢,象什么偷鸡摸狗的,打家劫舍的,抢当铺偷银庄的,我只要把他们的头找来一问便知,你回铺子里等着吧。”王清任想都没想到,大虎这么痛快地答应,并且打包票把药一粒都不少地给找回来。 王清任回到铺子里坐下细细地想来,总觉得被盗一事,甚是蹊跷,绝不是仅仅盗药这么简单。想到这里便回去找到大虎对他说:“大虎兄弟,盗贼找到后,你再仔细问问,他是仅仅为了盗药销赃赚点银两,还是另有目的,俗话说‘贼不惦记叫花子,不偷药铺嘛。” “对呀,我真是头一回听说药铺被盗的,你要不说我还真没想起这事儿。你先等等,一会就有眉目啦。”大虎话音刚落,一个彪形大汉走进来对大虎说:“关捕头,人我找到了,我让他把东西给人家送回去了。” 大虎忙问道:“他人呢?”随后又告诉王清任这位就是他们的“头儿”。 “去知一堂送药去了。” “那你再去把他给我找来,我有几句话问他。” “哎,我说关捕头,咱不是说好了的吗,人我给找到,叫他把药送回去,你不抓他的吗?” “谁说我要抓他啦?我是有几句话问他,快去给我找来。” “这,这恐怕他不敢见你,你若是有什么话,我去问他,关捕头这样可以吧?” 大虎看了看王清任,问:“王郎中,你看?” “我看这样吧,你也别难为这位兄弟啦,让这位兄弟随我去问问那人。”王清任对大虎说。 王清任和彪形大汉走到半道上遇见那人,头儿连忙把那人叫住,对那人说:“二秃子,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那人走到近前问道:“老大,什么事啊?” “王郎中,就是他,你有什么话你就问吧。”头儿对王清任说。 王清任四下瞅瞅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细聊聊。” 三人来到一家小茶馆,叫了一壶茶和几个茶点,坐下来后,王清任便开口问道:“兄弟,你去我药铺不单单是为了那些药吧?” 那人看着王清任没回话,又看了看头儿。 “没事的,王郎中是关捕头的人,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别撒谎就行,我保你没事。” “谁让你去的,去干什么?”王清任追问道。 “没人让我去,是我自己想弄点药卖了赚点钱花花。” “你跟我俩不说实话是吧?你自己去跟关捕头说,至于关捕头怎么处置你,我就不管了。”头儿见那人不肯说实话,就吓唬他说。 “别介,可别把我交给关捕头,我说还不行吗?是别人让我去偷药的配本,我见屋里人多,无从下手,便顺手牵羊,偷了一些药材” “既是这样,我再问你,你怎么能知道什么是配本呢?”王清任不解地问道。 “我白天在药铺当伙计,夜晚才……” “我明白了,你不用说了。” 王清任一回到药铺,王琢赶紧告诉他说:“伯父,药给送回来了,一粒都不少。还是你老人家有办法啊!” “王琢,我问你,你知道盗贼为什么盗咱们药库吗?” “这不明摆着是盗药卖钱吗?”王琢未加思索,随口而出。 “不对,他是来盗咱们配本的。这是同行看咱们的玉龙膏销量大,眼热得很,故出此下策。” “伯父,那你可得把配本收藏好,可别让人家盗去。”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想。若要配本不被盗,办法只有一个,你去跑一趟,把京城所有药铺的东家一个不落地都请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们商议。” 王琢一家一家的拜访邀请,各家的东家都来了。 王清任见东家们都来齐了,对大家说道:“我把诸位都请来,是想和诸位商议一件对我们大家都益处的事情。我研制的玉龙膏,经过一段时日的试用,疗效很好,销量就不用说啦……” 有人不客气地说:“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的药卖得好,那是你的能耐。” 还有的说:“是啊!你和我们说这些是让我们看着眼热啊?” “诸位,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本意是有钱大家赚,有谁愿意代销我的玉龙膏,我可以大量的供应,并且是以成本价给你们,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东家们都面面相觑,不可理解,谁不敢相信这等好事是真的。 有人便问王清任:“王郎中,你说的是真事?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我这么做,一是为了大家,二是为了我自己。为大家不再看着我大把赚银子而眼热,为了我自己不再被居心叵测之人的算计。” “就怎么简单?” “那可不就这么简单。” “行,我先来五十贴,咱可是先说好了,这些药卖完了再结帐。” “我来三十贴。” “我也来十贴,” 一个来月过后,各药铺的东家各自打发伙计把玉龙膏给知一堂送回来了。 王清任感到莫名其妙。等到东家们来结帐时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一位东家说:“王郎中,我算服了,你看玉龙膏在你这儿卖得多火啊!在我哪儿却卖不动。我怕人们不知道我也卖玉龙膏,我就在铺子门前贴一张告示:‘本铺新到玉龙膏。’贴了几天没人问津,我又添上几句话:‘本铺新到知一堂生产的玉龙膏,货真价实,如假包换。’可是还没有人搭理。有一天,可下有个老头进来问道:‘你们这有玉龙膏吗?’,伙计忙把玉龙膏拿出来摆在他面前说:‘你看这是知一堂产的,这儿还有印记呢,你要几贴?’谁想这老头说:‘这印记是真的,可这药就说不准了,我不买了。’王郎中,我在你这拿了五十贴,卖了两贴,这是两贴的药钱。” 从这个契机开始,京城的各药铺东家们才明白一个硬道理:要想生存,就要有自家的“看家药”。别人家的药再好,那只能是给病人治病的,治不了你的“命”。 第二十章 孜孜不倦苦求索 寻寻觅觅终如果 时间转眼即逝,话说道光九年十二月,天交戌时。西北风刮得门灯摇摇晃晃,空中飘起一片片雪花,寒风刺骨、灯光闪烁,此时的大街上已经见不到几个人影。 江宁布政司恒敬公内人病入膏肓,已昏沉多日,今天下午恒家的家人请王清任出诊,他顶风冒雪来到恒家。 王清任坐下后,略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舒展了一下思绪,使心情平静下来。诊脉拟方,只需片刻,一帖药下去没多久,病人便出了身汗,呻吟着唤饿。 恒敬公大喜望外,说什么也要留下就要回去的王清任非要他吃了饭再走不可。盛情难却,推辞不过,王清任只好留下。 很快厅堂里就摆上一桌酒席,热气腾腾的烤鸭、涮羊肉、油爆鱿鱼卷、软炸里脊什么的。恒敬公恐招待不周,找来几个陪客的众人。 席间恒敬公先端起酒盅说道:“内人的病幸亏王郎中诊治,不但救了内人的一条性命还展示了你高超的医道。虽说我为官多年,平素不怎么和郎中打交道,对郎中知之甚少。自从内人患病以后,请了十几位太医、郎中来给内人诊治,都是疗效甚微,我便十分疑惑,这些人都是怎么学医的?难道都是混饭吃的?今日王郎中的医术让我刮目相看,顿生敬意。来,王郎中,这盅酒我先敬你,你才是真正的郎中啊!” 王清任慢慢的把酒盅端了起来,略加思索地说道:“恒大人言重了,人分三六九等,医更不过如此。在下行医四十余年,深知学医之难,群方众药,疑难杂症,犹如浩瀚烟渺。诊治之时,如何运筹,一靠天赋,二靠悟性,三靠精诚。唐朝孙思邈的《大医精诚论》中有这么一句话说得好‘学者必须博极医源,精勤不倦,不得道听途说,而言医道已了,深自误哉!’我再给你们讲一个笑话;有一个叶公好龙似的人,学医读方三年,便夸下海口说:‘天下没有我治不了的病。’他给人治病治了三年,才知道天下没有治病的方药可用。张湛曰∶夫经方之难精,由来尚矣。今病有内同而外异,亦有内异而外同,故五脏六腑之盈虚,血脉荣卫之通塞,固非耳目之所察,必先诊候以审之。而寸口关尺有浮沉弦紧之乱,穴流注有高下浅深之差,肌肤筋骨有浓薄刚柔之异,唯用心精微者,始可与言于兹矣。今以至精至微之事,求之于至粗至浅之思,其不殆哉!若盈而益之,虚而损之,通而彻之,塞而壅之,寒而冷之,热而温之,是重加其疾而望其生,吾见其死矣。故医方卜筮,艺能之难精者也。既非神授,何以得其幽微。” 恒敬公和众人听了王清任的一席话,无不一一竖起大拇指,各个敬佩不已。 突然间王清任长叹了一声,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咳,现如今我已年过花甲,业医四十余年,治人无数,只有一桩心事未了,甚是不甘啊!” 恒敬公见王清任一脸惆怅,冒出这么一句话,关切地问道:“王郎中,为何如此?能否说来听听?” 恒敬公这么一问,王清任才察觉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是无意之间的自言自语。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清任本不想说出来,怕倒了众人的胃口,在恒敬公的一再追问下,又不得不说:“业医诊病,当先明脏腑。我阅读古人脏腑论及所绘之图,立言处处自相矛盾。我本有更正之心,而无脏腑可见,自恨著书不明 脏腑,岂不是痴人说梦;治病不明脏腑,何异于盲子夜行!虽竭思区画,无如之何,数十年之久,念不少忘。偶然机会,观看凌迟行刑,露葬尸首,——查看;时至今日,概详五脏六腑,其形状位置,了如指掌,但对膈膜一物,始终不详,年事日高,当想此处,念念不忘,甚是苦恼啊!” 恒敬公在一旁手拈胡须,微微一笑,慢慢说道:“王郎中,此事不必着急,或许我能帮你解决难题。我早些年曾带兵镇守哈密,所见诛戮甚多,别的见识没有,对此物却有几分了解……” 恒敬公的话还未说完,王清任站起身来,向恒敬公毕恭毕敬做了一个揖,口里连称:“恒敬公,在下讨教,烦请你详细讲讲。” 恒敬公把他看到的人体横隔膜,其形状、位置说的明明白白。 王清任听完之后,脸颊微微颤抖着,两眼似乎有些泪花,长长舒口气道:“四十二年了,今日终于了了这桩心事。” 一桩积压在心头四十二年的心事,竟然在这有意无意之中轻而易举地解了。如释重负的王清任快步地奔向那府。他想让四额驸和他一同分担这喜悦的心情。 “那兄,喜事啊!喜事,天大的喜事。”王清任一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 四额驸怪嗔地看了一眼王清任说:“什么喜事让你高兴成这样?都这么大的岁数啦,还跟年轻人一样那么不稳当。你先坐下歇息歇息喘口气再说。” “那兄,人体横隔膜的事解决了,我知道它的形状和位置啦。” 四额驸似乎不信而又带着一脸喜悦问道:“真的吗?” 王清任把刚才的事情跟四额驸学了一遍。 只见四额驸“噌”地站了起来,一时没站稳当,又颤颤巍巍地坐下,大声喊道:“奇哉妙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勋臣啊!可喜可贺。” 四格格听见书房里大喊大叫,伸进头来一看,这老哥俩都眼含着泪花说着什么,便冲着四额驸说:“什么事啊!大喊大叫的,也不怕孙男弟女们笑话你们,越老越没正性啦” 两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四额驸打着手势说:“夫人,你是有所不知,勋臣老弟四十多年的心事今个儿了了,你说我们老哥俩能不高兴吗?人一高兴能不又喊又叫的吗?” 四格格也抿不住嘴乐了:“我去叫厨房给你俩炒两菜,你哥俩喝两盅庆贺庆贺。” “谢嫂夫人!”王清任拱手说道。 “快去,快去,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四额驸附和着说。 心事虽了,但任重而道远。作为一代名医,他认为古代医书中对人体脏腑的位置、大小和重量的描述并不确切,凭着一个医人的责任心,有必要对古籍中的错误进行些力所能及的修正。“前人创建医书,脏腑错误,后世业医受祸,相沿又不知几百年……” 于是在千百年的权威、历代的圣贤重压之下,他努力挺起胸膛,按照自己亲眼所见,著书立说,一笔笔细细绘来;面对着预料中的责难,他坦然一笑:“余不避后人罪我,刻此图,并非独出己见、评论古人之短长,后人知我,亦不避后人罪我,惟愿……。”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蕴涵着非常重大意义,也不知道自己在解剖学上的贡献,他只是唯愿医林中人,一见此图,胸中雪亮、眼底光明,不致南辕北辙、出言含混,病或少失,是吾之厚望!” 王清任翻箱倒柜把四十余年来积累的医案、医学资料一股脑地倒腾出来,摆在书案上足有二三尺高。备好纸张笔墨,略加索提笔写出自序:余著《医林改错》一书,非治病全书,乃记脏腑之书也。其中当尚有不实不尽之处,后人倘遇机会,亲见脏腑,精查增补。抑又幸矣!记脏腑后,兼记数症,不过示人以规矩,令人知外感内伤,伤人何物,有余不足,是何形状。至篇中文义多粗浅者,因业医者学问有深浅也 。前后语句多复重者,恐心粗者前后不互证也。如半身不遂内有四十种气亏之症,小儿抽风门有二十种气虚之症,如遇杂症,必于六十种内互考参观,庶免谬误。望阅是书者,须详审焉。 玉田王清任书。 一部开创祖国医学解剖之先河,对祖国医学乃至世界医学有着深刻影响,引起医学界轩然大波后世之争议,四十余年呕心沥血之著从此诞生了。 后记 王清任,一名全任,字勋臣(公元1768-1831),直隶省(今河北省)玉田县鸦鸿桥河东村人。 以医为业,“名噪京师”的王清任,在其长期医疗活动中,和他解读大量医书时,认识到人体解剖学对医学研究,认识疾病、治疗疾病的重大意义,指出“业医诊病,当先明脏腑”,否则“本源一错,万虑皆失”。他查阅、研究历代有关脏腑记述的经典著作和各家学说后,对古人、前人关于脏腑的描述及其所绘之图产生了怀疑,他不甘人云亦云,纵然有更正之心,而无真实脏腑可查,颇感苦恼,“自恨著书不明脏腑,岂不是痴人说梦,治病不明脏腑,何异于盲子夜行”。然而,他身处以孝恕伦理道德代替法律的封建社会,谁若进行人体解剖这种研究,就是“大逆不道”的举动。欲亲见脏腑,又何谈容易? 王清任在当时“践履”、“及而后知”的观点影响下,毅然冲破封建礼教的束缚,不畏遭受谴责和攻击。至嘉庆二年(1797年)他的一片苦心终于有了实践的机会。四月上旬,他行医来到河北省滦州稻地镇,正逢此地小儿传染病流行,病死率极高。贫苦人家无力承担丧葬费用,只得用草席包裹孩尸,浅埋于义冢荒野。加之当地风俗又以为不必深埋,孩尸被野狗吃后,弟妹可避灾不死。因此,各处荒野乱坟中,破腹露脏的尸体每天不下百数,惨不忍睹,臭气熏天。王清任为了亲见脏腑,释其悬念,每天清晨骑马到荒郊野坟,不避污秽,赴义冢对尸体显露的脏器进行仔细的观察;在奉天(今沈阳),北京曾三次亲临刑场察看尸体;访问了有实践经验的人;作过动物解剖实验,历时四十二年,“方得的确,绘成全图”。他将观察结果和研究心得,绘成二十五幅脏腑全图,配以文字说明,撰成了《医林改错》的上半部分。尽管,他所观察的人体脏器解剖记载存在着许多错误,引起后世医家对此褒贬不一,争议颇大。但客观来说,他不失是中国医学史上一位有胆有识、具有革故鼎新思想的杰出医学家。他继承并创造性地发展了中医药学。长期以 来,王清任把平素积累的治疗气虚、血瘀的理论和经验,一并写成《医林改错》一书。于公元一八三○年,即他逝世的前一年,刻板刊行于世。这是他现存的唯一一部著作,是一部敢于疑古,勇于创新,注重实践,对我国解剖学和临床医学有着重大贡献的著作。 这部书耗尽了王请任所有的精力,刊行后仅仅过了几个月,王清任病危。 道光十一年二月十六日,一代名医王清任殁于北京,享年六十四岁。 一代名医辞世万民痛悼,名彪医史功过任人评说。 梁启超在其《中国三百年医术史》中,对清代医学仅用“不具举”三个字一笔带过,却唯独强调说:“唯有一人不可不特笔重记者曰王清任,所著书曰《医林改错》诚中国医界极大胆革命论者,其人之学术,亦饶有科学的精神”。 范行准所著《中国医学史略》评价王清任:“就他伟大实践精神而言,已觉难能可贵,绝不逊于修制《本草纲目》的李时珍”。 唐宗海《中西汇通医经精义》云:“中国《医林改错》中,剖视脏腑与西医所言略同,因采其图以为印证。” 许多年来,此书已多次重版刊印。1949年后全国各地介绍王清任,研究《医林改错》的论文、评注,已不下500余篇(册)。 《医林改错》分上、下两卷,三万余言,主要内容有两方面:其一是“改错”,王清任认为前人医书言脏腑多与解剖形态不符,自相矛盾错误百出,于是他根据平生观察研究,一一绘制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亲见改正脏腑图形”;另一则是他对人体气血理论的独到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