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前任找对象是什么体验》 第1页 《给前任找对象是什么体验》作者:为喵作伥【完结】 文案: 关卿是婚介所小老闆,beta。 他的男友……哦不,前男友谢许是个影帝,人帅钱多,alpha。 分手后的某天,谢许来关卿开的婚介所,报了个名。 分手后的日常: 谢许:“老婆,你闹够了啥时候回来啊?” 关卿无奈:“我没在闹。” 谢许翘着腿,吊儿郎当道:“哦好吧,那老闆你给我找个对象呗。” 关卿:“你有什么要求啊?” 谢许:“beta,笑起来有对很好看的小酒窝,叫关卿,你认识不?” 关卿:“……” 【排雷,很狗血很狗血,我玻璃心,觉得雷的请不要骂了qaq】【其实是二次初恋,一起成长。前期小虐,之后大甜,不甜我髮际线后退十厘米!】 【cp:表面流氓实则温柔忠犬影帝alpha攻x清淡温和平凡小老闆beta受】(受后期会成长!是个发展型) 内容标籤: 豪门世家 边缘恋歌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关卿,谢许 ┃ 配角:叶梓等人 ┃ 其它:甜甜甜,前男友 第1章 “谢先生,您好。为、为了更好地帮您寻找到适合的伴侣,我们需要了解您……” 小姑娘整张脸都红了,说话磕磕绊绊的。她低着头,甚至不敢直视对方一眼——谁能想到,上星期还在某国际电影节走红毯捧小金人的影帝,今天会坐在自己对面? 而且,对方还臭着一张俊脸,心情仿佛很差。 谢许没有耐心等她说完,他做了个手势打断道:“你是新来的?让你们老闆过来。” 小姑娘鼓起勇气偷看了他一眼,触到谢许冰凉的视线,整个人抖了抖,一颗八卦的心也凉了下来。她点点头,蹬着高跟鞋上了二楼。 谢许掏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想了想又放回去。 关卿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一米八几的男人窝在小沙发里,捏着烟盒,鬍子没刮,黑眼圈很重。 谢许大多数时候都是光鲜的,即使是关卿,也很少看见他这般颓唐的样子。 关卿走近时闻到一股很浓的烟味,他拿着文件在谢许对面坐下,公事公办道: “谢先生,你好。” 谢许勐地抬头,眼眶竟是红了,嗓子哑得厉害:“关卿。” 见他这幅模样,关卿心口瞬间酸涩地发疼,但是他想,自己在这里绝对不能心软。好不容易走到这里,绝没有道理回头。 谢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低头抹了把脸,才抬头,勉强笑一笑,问:“你……闹够了,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关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捏捏鼻樑道:“我没有在闹。” 谢许跟没听到一样:“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还有,你这么几天住哪儿?” 关卿垂下眼睑,提高了音量:“谢许,你清醒一点。我是真的打算和你分手。我们之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他想了想,说:“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如果没有正事,你……自便吧。” 谢许红着眼眶瞪着他,说:“谁说没有?我有正事儿,我找对象。” 关卿背对着谢许,全身僵住,却努力装作认真收拾文件的样子,问:“你找对象?找什么样儿的?” 谢许盯着他的背影,哑着嗓子一字一顿道:“他是个beta,身高175,26岁,很白,笑起来有对小酒窝,很好看。他叫关卿,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你见过吗?” 关卿背对谢许,声音平稳:“抱歉。” 谢许的声音带上了点鼻音,放的很低,喃喃自语似的:“他在哪儿呢,关卿,你把他藏到哪儿去了呢?” 关卿走到门口,听见他这话,扶着门把手的手攥得很紧,几乎压抑不住颤抖。但最终,他还是走出去,掩上了门。 他对前台说:“里面那位先生,他想坐就让他坐着,要是他问起我来,你就说我有事,已经下班了。” 前台姑娘小心翼翼看他一眼,说:“好的。” 她看着老闆的样子,终究还是没忍住,问:“老闆,你……怎么哭了?” . 接下来的大半天工作关卿都心不在焉,甚至犯了些很低级的错误。而他下班的时候,谢许已经不在了。 想来也是,谢许正是事业黄金期,两三个月都见不到一面,怎么可能单单因为一个分手耗那么久。 关卿打开微博,自动跳出的热门内容就是谢许相关。他下意识点开,才想起,自己再也不用借别人之口得知恋人的近况了。 他已经不再拥有谢许了。 这个世界上关心谢许的人那么多,想来也不缺他一个。 但是他还是习惯性地看完了全文,保存了有谢许的图片,不经意间拉到热评,他不想看到的内容就那样直接出现在眼前: “今天谢许跟江碌结婚了吗?” “谢许不是有男朋友吗?你们这些cp粉能不能消停点。” “谢许还没分手啊?他男票听说是个beta吧,工作相貌都很普通,怎么配得上他?而且,恋爱那么久都不结婚,可见谢许也不是很喜欢他嘛。”
第2页 “过分了吧。” “人是很平凡,谁让人家运气好?可不是谁都有这个福气,能和谢许当同学。” “要我说,爱情还是要门当户对。我支持谢许早日分手和江碌在一起,江碌不仅是谢许的学弟,还是因为他才进的娱乐圈呢。” 关卿自虐似的从头看到尾,不知为何,内心已经麻木了,甚至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他在睡前迷迷煳煳地想,让他梦点好的吧。 跟喜欢的人分手,太难了,也太苦了。就像自己拿着碘酒,往伤口上洒,明知道这样有利于癒合,但是真的太痛…… 他快撑不下去了。 梦境却并没有如他所愿。他听到谢许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关卿,你答应我呗?我这么帅,这么好,还这么喜欢你。” “卿卿,我以后每天都疼你,爱你,晚上抱着你睡,早上把你吻醒,让你每天都快快乐乐……所以,咱俩同居吧?” 关卿明知是在梦里,还是像当年一样,无法克制嘴角的微笑。他仿佛能看见谢许的样子——叼着朵小花,笑得很痞,混混似的撑着墙拦在他面前,不答应就不让过。 他也像那时候一样,很想说……好。 谢许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原本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了。 “抱歉,今晚拍戏,可能不能回家了。” “关卿,我要去y国拍戏,大概三个月。” 关卿皱着眉,梦境开始嘈杂,仍是谢许的声音:“要你跟我搬去s市怎么了?我知道,这套房是咱俩买的,我知道你工作在这边,你妈在这边……” “我买的房,房产证也可以写你的名字。坐飞机回来也就俩小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这边太偏僻了,我很不方便。关卿,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 谢许的表情很冷漠,他皱眉看着他,仿佛关卿是什么罪人。关卿张嘴,想说什么,但那个谢许很快远去了。 “关卿,你是beta,你甚至不能给他一个孩子——但是我能,你们可以接着在一起,没关系,我不介意的。我只是想要一个他的孩子,你能不能别那么小心眼?” 这是江碌的声音,关卿记得,白皙的少年望着他,带着些残忍的天真,他那么理直气壮,跟他讨要一个谢许的孩子。 “关卿,你这是在耽误他。你事业上能帮他什么?你就是个做媒的。而且你又不能生孩子……听我一句劝,趁谢许还没厌烦你,早点离开他,我替他谢谢你了。” 关卿妈妈很冷静,带着些豪门太太的自傲,她高高在上,她自认洞察一切。 “谢许快分手”“谢许江碌天生一对”“谢许男友死全家”…… 各种嘈杂的声音拥上来,男女老少都有。梦境里无数黑影在一步步靠近关卿,把他逼到角落,缩成一团。 他听到自己小声地说着什么,在满室嘈杂里很难分辨。他努力去听—— “谢许,你在哪里?” “晚上不抱着我睡了么?早上不吻我了么?” “房产证写谁都无所谓,我也不在意来回奔波,这是我们一起攒钱买的房子,你就一点留恋都没有?”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谢许……我不快乐。” 电视的光印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一帧一帧光怪陆离的画面,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借着光,看见了自己的泪痕。 满室嘈杂尽数沉寂,他终于,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谢许,我不快乐。” “我们分手吧。” 自己往伤口上洒碘酒,当然很痛。但是不这样,它永远不会癒合。 如果不及时止损,那伤口只会撕得越来越大,有朝一日,将他整颗心都暴露在刺骨凉风里。 那一定更痛,他受不了。 . 一觉醒来,生活还得继续。 想来大家的分手都是这样,头两天觉得自己伤心到要死过去了,时日流转,生活还在继续,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距离上次谢许来婚介所找他已经过了两个星期。关卿换了手机号码,避开了一切有可能遇见谢许的地点,每天正常上下班,越来越少想起谢许,也越来越少做噩梦。 这么十几天,谢许没有再来。他原本以为谢许会再纠缠久一点,后来想想,也许自己在谢许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如此。 谢许一直很骄傲,不过是失去一个不那么重要的人,也许在谢许眼里,他该做的挽回已经足够。 所以,到此为止了。 谢许,江碌,谢许母亲…… 那些经常出现在各种新闻、热搜上的人,离他那么远,远的像一场梦,而他的生活,仿佛在时隔八年后,重新回到了正轨。 八年前的关卿,在很好很好的年纪里遇到了谢许,就像一场美梦。 是时候醒了。 他就应该这样,住着小小的出租屋,早上七点起床,只做自己的早饭,买菜做饭,一点点等着夜色逝去、白昼再来。 而这天却是特殊的。 他清楚地记得这一天的日子,八月二十五号。八年前这天,z大新生报到集合点,他遇见了一个男孩子。透过清晨熹微的光,男孩子侧头看着他,笑容的边界模煳在光里,好看到不似真的。
第3页 而八年后的这一天,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上班日,关卿以为他和谢许都已经忘了。他就像过去无数个日子一样上班,在唯一能停车的地方停了他的小本田,在小巷子里用做好的鱼肉饭餵了野猫,沿着老旧居民楼一路往前走,然后…… 关卿的脚步顿住了。 谢许也许应该出现在电影节上,出现在聚光灯下,出现在新电影杀青的庆功晚宴上。 但是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么一栋普通的办公楼,上面还有个可笑的“亲爱婚介所”的卡通文字招牌,拿着油条吸着豆浆的上班族走过,还会怀疑地看看他,想,这个人怎么有点像那个大明星。 谢许靠着墙,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叼着朵花。他挡在关卿面前,视线长久地停留在他脸上。过了好久,他才慢慢笑起来: “我这么帅,这么好,又这么……咳。 “关卿,给我找个对象呗。” 关卿吸了吸鼻子,有点想掉眼泪,突然发现…… 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第2章 “我这么帅,这么好,又这么……咳。 “关卿,给我找个对象呗。” 关卿仰头看着他。 谢许比他高出大半个头,普通的体恤牛仔也难掩他过于锋芒毕露的气势,但他低着头看关卿,笑容却小心翼翼。 关卿心绪纷乱。他想,谢许这是很闲?以前他们在一起时,要出去旅行,谢许都得提前两三个月空出日程,他这会儿出来经纪人不管他了? 而且一个人出来连助理都不带,也不怕被他那些狂热粉丝围追堵截。 同时又想,谢许这非得凑到他眼前来,是为了什么?不甘自己被甩?庆贺纪念日?……旧情难忘? 说不定人家就是单纯想找个对象,毕竟是大明星,这点不怎么方便,又刚好在这儿有你这个熟人呢,别自作多情了关卿。 但是…… 关卿想,单单是看到谢许,这颗不争气的心就跳的这么快,带着疼痛的欢欣雀跃,每一下起伏都很痛很痛,那种痛顺着血液迅速流遍全身,温热中掺杂了无法忽略的酸涩。 他整个人快要精神分裂了。 谢许看着面无表情的关卿,嘴角的笑容僵着,随着时间流逝,几乎要垮下来。 终于,关卿绕过谢许,打开婚介所的门,谢许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 谢许自觉打开一楼会客室的门,在里面坐着,等关卿。 关卿在一楼收拾东西,给盆栽浇水,过了一会儿走向会客室,敲了敲门。谢许抬头,很期待地看向他:“那我们开始?” 关卿咳了一声,说:“抱歉,你可能得等一会儿,小邓他们九点才上班。” 谢许眼里的光黯了下来:“为什么要等别人?” 关卿他甚至不敢直视谢许,他看着桌上的多肉植物,说:“小邓他们性格好、有经验,手上的资源也比较丰富。” 谢许固执地看着他,说:“关卿,就你负责我,不好吗?” 关卿总觉得他这话似乎有深意,他不敢去想。 而且,亲手将谢许交给别人,他做不到。 他看着谢许,问:“你是认真的吗,找对象?” 谢许点头,是全然信任又心无芥蒂的模样。关卿看着他坦然的样子,愧疚感和嫉妒一瞬间上涌。 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可怕:“抱歉,我不行。” 他可以祝福,但是他当不了那个促成者。 他不够理智,他不能冷静旁观,他甚至小心眼地希望……谢许永远找不到那个人。 但谢许站起来,跨前一步,咄咄逼人地问:“为什么你不行?我就想要你,行不行?还是说老闆服务要vip、要办卡?我都无所谓。” 他低头看着关卿,关卿的嘴角绷得很直。谢许放缓声音,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思:“那么多人都可以,为什么对我就不行? “关卿,你是不是对我还……” 关卿盯着地板,打断他道:“好。” 谢许没反应过来:“什么?” 关卿重复了一遍:“好,我帮你介绍,可以了吧?” 他的尾音竟有些颤抖,谢许一怔,伸手去摸他的脸,摸到了一手的泪。谢许胸口一窒,有些急了:“对不起,我不是……” 关卿红着眼眶,瞪他,很快推开他,往卫生间走。 谢许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看着手上的水痕。 过了会儿,他沮丧地把脸埋在了掌心里。 . 出来的时候,关卿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只是眼圈还是红的。他坐在谢许对面,打开笔记本电脑,问: “请问您对伴侣的要求是什么?” 谢许不答反问:“你不问问我的个人信息?你们这个……不是既要问要求,又要问自身条件么?”当了婚介所老闆的男朋友那么多年,这点基础他还是知道的。 关卿看他一眼,低声说:“我都知道。” 谢许扯了扯嘴角,问:“那你知道,我喜欢谁么?” 关卿心跳一顿,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谢许的手,干干净净,没有戒指也没有手鍊。
第4页 谢许打量着他的神情,妥协道:“好吧,我喜欢科比。” 关卿:“……嗯。” 他面无表情地在键盘上敲打着。谢许这回老老实实,没有胡来,一一答道: “要求是,beta,不要太矮,白一点。” 关卿平板道:“建议您选择omega,因为您有养育小孩的意愿。” 谢许看着他的眼睛:“我想养孩子,但是只想和……我的爱人一起养,我想和他干很多很多事情,想一起养小孩,带小孩去游乐园、上学,一家三口出门野餐——” 关卿握着滑鼠的手紧了紧:“抱歉,为了加快进度,与正事无关的事情可以暂时略过吗?” 谢许垂下眼笑了笑,说:“好吧。我的要求就是beta,因为我……曾经跟一位beta拥有十分幸福满足的生活。” 关卿低声道:“幸福满足?你确定他也——” 关卿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他慌忙抬头看谢许一眼,见谢许面色苍白。 他没有想伤害他。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种刻薄的话。好像自己痛的多了,也小心眼地想让对方分担一点。 关卿:“抱歉。” 谢许扯着嘴角,勉强对他笑了笑:“没事。” 一阵尴尬的沉默。 关卿想问问他别的要求,突然听见谢许开口: “你还爱我,对吧?” 那是他绝对没想到的问题。 关卿一怔,像是被人隔空猝然打了一拳,一开始不觉得痛。他揪住自己的衣领,反问:“那又怎么样? “谢许,我问你,”关卿听见自己一字一顿道,“这个世界上,相爱的人都能在一起吗?而且……我们,相爱吗? “你只是觉得自己爱我而已吧,别骗自己了,也别骗我了。” 真的喜欢,怎么会那么久不回来,怎么会一点都不在乎家人和粉丝的恶言恶语,怎么会……一点结婚的念头都没有。 谢许嘴唇褪尽血色,他难以置信地问:“你觉得我不爱你?” 关卿不答。 谢许手攥得很紧,过了一会儿,他看着关卿,气极反笑:“那你也不见得多爱吧。 “说分手的不是你吗?那你至少得给我个理由吧。” 谢许想起自己跟导演反覆争吵,最后不顾对方反对飞回来。关卿电话里语气如常,却反覆强调一定要他亲自到场。 他以为关卿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宣布,甚至以为……对方想给他一个惊喜。 他曾经那么期待过。 谢许捏住了坠在胸口的项鍊,隐藏在t恤背后,是一对戒指的形状。他至今都记得,自己那时忐忑又期盼的心情。 他想,他的婚礼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他想,他和关卿大概要有两对戒指了;他想,求婚他得先求,不能让关卿来。 他甚至背地里吐槽过,关卿这么细緻的人,要求婚的话,也不选个好日子…… 像他,特意选了他们初见的纪念日,把一切都安排妥帖,假请好,日程清空,婚礼准备好,没想到有个小笨蛋擅自打乱了他的计划。那也不要紧,他喜欢这种手忙脚乱中紧张的甜蜜,因为是关卿,所以什么都好。 求婚的确得选个好日子。 ——但是分手不用。 每次回忆都到此中断,之后的事情他不敢回想。 “你不过是自己厌烦了吧。我们的感情出现了问题,你甚至都没有想过去修补。 “你连分手理由都没有告诉我,不过是觉得,已经是要扔掉的东西了,没必要告诉他抛弃他的理由了,对吧?” 他看着关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愤怒和难过糅杂在一起,他几乎无法唿吸:“我没有放手,先离开的人……”他难过地闭了闭眼,“明明是你。” 这么多天的煎熬、惶惑、不甘在此地一股脑地倾泻。他不怕关卿跟他闹别扭,不怕关卿说他、骂他,甚至不怕他提分手。 他最怕的不过是…… 关卿不要他。 ——关卿不爱了,关卿擅自抽身、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地……那样,他承受不了的。 他想,自己可以不在意的。如果关卿不要他了,他可以等,他可以重新接近关卿,哪怕是再蹩脚再拙劣的理由…… 他不愿放手,尽管一颗心都被人踩到泥土里来回践踏了,也不想放手。 仅仅两个星期,他甚至没给自己留足疗伤的时间。关卿那么好,他害怕自己一逗留,他就不见了。他草草缝合了伤口,就很急地再次觍着脸凑上去,像条记吃不记打的哈巴狗。 没想到却再次失控了。 原来匆忙缝合的伤口还在流血,原来关卿拿着最锋利的刀,原来……那把刀,真的会落下来。 他想,既然无可避免,与其等关卿说,不如自己来。 他原本以为,悬在头顶的铡刀总是要落下来的,与其在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日,不如早日结束。 却没想到,自己动手,疼痛并没有减轻。 反而愈演愈烈。 . 他们仿佛在比赛,较量谁的话更能伤害对方。
第5页 明明对方的一分痛,会加倍地返还给自己,却控制不了,在这样痛苦的恶性循环里越陷越深。 谁都不好过。 关卿不敢看谢许。他觉得哭是很没出息的事情,况且他已经足够窝囊了。 拼命推开了最想拥抱的人;和谢许对视就想亲他、也想哭。 明明不想说过分的话,却说了;想让谢许别那么刻薄,可他根本没有那个资格。 简直一团糟。 没关系,从头到尾错的都是他,他无所谓。即使谢许因此讨厌他,也无所谓。 他怎么能把分手的理由说出来。谢许那么好,他怎么忍心。 他的确还喜欢谢许。 但是他不喜欢自己。 关卿捂着眼睛,听到谢许在那边接起了一个电话。 谢许的声音很低:“妈。 “什么,介绍对象?江碌?” 关卿唿吸一窒,他把头埋得很低很低,甚至想捂起耳朵不去听。 而谢许在那边,说:“你听谁说我分手的?” 谢许看着关卿,似乎想摸摸胸口的项鍊挂坠,却抑制住了自己,把手塞回兜里。 那边又说了什么,谢许顿了顿,说:“不用了。 “我没有分手。” 关卿睁大眼睛。 也不知道在对谁说话,谢许执拗而坚定道:“我没有分手。 “关卿,你之前说要分手。 “我的答覆是—— “我不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许(遍地打滚):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只许州官放火,不许你离开我! 关卿:…… 第3章 “关卿,你之前说要分手。 “我的答覆是—— “我不同意。” 他盯着关卿,眼神像某种兽类,狠戾中透着心虚的脆弱,像露出肚皮却被人踹了一脚的大猫,急忙亮出利爪虚张声势,但是他的大片柔软仍然袒露在人眼前: “所以,你不许找别人。” 说完这句话,他甚至不敢看关卿的眼睛,落荒而逃。 关卿盯着桌面良久,“啪嗒”一声,一滴水珠掉在桌上。他手忙脚乱地擦,却越擦越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哭。 但不完全是因为难过。 谢许那样说,多少还是对他……跟对别人不一样的吧? 有时候也会卑鄙的想,如果他只是谢许家的一条狗多好。 狗本来就比主人要卑微,不会再有人因为他高攀而苦口婆心地劝、声色俱厉地指着鼻子骂。 白天晚上都可以见到他,每天除了陪他、等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不会因为他与别人见面、拥抱、接吻而嫉妒…… 也永远不会离开。 他会是条很忠心的狗,一点点水和食物就够了,睡在地毯上也无所谓。他只要谢许每天抱抱他,跟他说会儿话,就非常非常满足了。 假如谢许知道他这种想法,大概会吓一大跳吧。 除了恋人,他可以成为谢许身边的任何一种角色,但他偏偏挑了最不应该、最不适合的那一个。 所以,关卿…… 你活该。 . “卿卿啊,你和谢许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关卿妈妈独居多年,前不久终于再婚了,就特别喜欢催别人结婚。 关卿一边按着电视遥控器,一边含煳道:“暂时没这个打算。” 而他妈妈笑得特别甜,仿佛还带着点促狭揶揄:“谢许那孩子我知道的……肯定很快的啦,你现在是不愿,结婚后可别说后悔没早点结。” 见母亲这么开心,关卿总算是有点心理安慰。他岔开话题道:“你们还在夏威夷?……哦对,徐叔叔放长假了,你们倒是可以玩儿久点。我?我没关系的……” 母子二人闲聊了会儿,关妈妈突然话锋一转:“对了,听说你手机换号了?谢许刚还问我要呢。你们俩闹矛盾了?” 关卿感到无力,他看着电视屏幕,过了一会儿捂住眼睛,嗫喏道:“妈,我跟他,分手了。” 关妈妈的语气瞬间严肃:“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小谢,你这样他会有多伤心?” 关卿沉默地看着电视上谢许,说:“妈,我不想讲这个,抱歉。” 两人争执了一会儿,关卿挂了电话,看到一条熟悉号码发来的简讯: “关卿,抱歉。今天白天那话是说给我妈听的,我不想接触她介绍的人,你别介意。” 你别介意? ……应该是‘你别当真’吧。 关卿在回復里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终只回復了两个字:“没事。” 电视里的谢许还是那样,光芒四射,在聚光灯下游刃有余。主持人调侃他:“谢许最近好像没有在拍戏啊?忙着谈恋爱?” 谢许刚刚趁着摄像机没给这边镜头,看了眼手机,脸色不大好。他随便敷衍着回答了几句,主持人并不介意,笑眯眯地接着道: “听到谢许很闲,有人可坐不住了呢……下面有请我们今天的神秘嘉宾,某位谢许的狂热粉丝,大家猜猜——” 话没说完,便被台下热情的粉丝们喊声压过去了:“江碌!江碌!江碌!”
第6页 镜头切到观众席,有人举着“谢许”“江碌”的灯牌,更有甚者举着“谢江”的爱心灯牌,格外扎眼。 谢许皱眉,一瞬间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最近他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听说这家综艺比较靠谱,经纪人又看不下去他日日借酒浇愁的颓废样,才硬拉他来参加,谁知对方整这么一出? 他一直知道有人萌他和江碌的cp,但那些大多不是他自己真正的粉,也动静不大,大多数都是江碌那边单方面炒作的。他自认是有家室的,一向尽量避免这些,以前也没有和江碌合作过。 谢许脸色很差,几乎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的模样,吓得导播赶紧把镜头全切给江碌。 江碌是个白皙高挑的青年,很瘦,身体带着点omega特有的纤弱柔软的弧度。他最近刚出了新剧,热度正高,粉丝的尖叫声一阵一阵的。 江碌跟大家笑着打了招唿,在谢许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谢许脸色更沉了一分。台下的粉丝仿佛意识到什么,尖叫声小了下去,议论声此起彼伏。 谢许皱眉是因为——江碌竟然没有完全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把自己的味道泄露出来,当然也仅仅谢许这个位置能闻到。 因为常年跟beta生活,谢许早就习惯时时压制自己的信息素和威压。他以为a和o在公共场合控制这些是本能,是社交礼仪,谁知道…… 江碌的信息素味道是花香,不知道是什么花,但是——谢许深深吐了口气,说:“很腻。” 他向来是有话直说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而且,他曾经拥有过关卿……又怎么会觉得别人好闻。 观众不明所以。 江碌的脸煞白了一瞬,主持人强行打圆场道:“很腻?是清闲的生活很腻吗?呵呵呵,我们都知道,谢影帝是个工作狂,而且曾经因为工作三个月不回家呢。” 谢许摇摇头,江碌接话道:“许哥放假了,也不约人出来玩儿的?”语气很是委屈。 台下网上的粉丝们又有点小小的骚动。 主持人和他一唱一和,揶揄道:“哎呀,看来我们的江碌迫不及待了呢,毕竟是谢影帝的狂热粉。谢许,你打算什么时候邀请江碌出来玩儿呀?” 这话说的很不给人留余地,先是强调江碌的粉丝身份,再者提出的要求也不过分,若是谢许拒绝,会显得他冷漠且很没礼貌。 谢许想了想,说:“我的婚礼会邀请他的。” 谢许要结婚了?不等大家惊讶,江碌眨眨眼,很快接道:“可是我听说您已经分手了呀,那婚礼岂不是很久以后。”他咳了咳,小声抱怨道,“而且,我只能以宾客的身份参加您的婚礼嘛?” 一片譁然。 网上几乎立刻炸开了锅,cp粉开始大过年。 他这话就说的很暧昧了,而且,分手的事情谢许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江碌究竟如何得知? 他恨不得全世界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跟别人说。 江碌这样直接公之于众,是太过分了。 谢许感觉自己压着的火气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他本质不是个温和的人。他斟酌了一下言辞,说: “不是,你不用作为宾客参加我的婚礼。” 江碌看着谢许的眼神深情中带着期望的光芒。 谢许接着道:“因为我想了想,我还是不打算邀请你了。” 主持人目瞪口呆,连忙想岔开话题,却见谢许站了起来,那种属于alpha的独特气势和威压一瞬间爆发。他慢慢笑了笑,说: “请问,是哪位造谣跟你说我分手的?我想,我的爱人不会喜欢你,所以你还是不要来了。 “你能理解吧?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对我和我爱人都很重要,我不想它有任何瑕疵。” 他的语气并不刻薄尖锐,甚至十分彬彬有礼。说完他就对主持人点点头,说:“抱歉,我接下来还有安排,先告辞了。” 一走下台,经纪人就急匆匆地迎上来:“对不起,谢许,我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胡来。” 他的神情慌乱紧张,却完全不见任何愤怒。 谢许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要起诉。” 经纪人擦着汗说:“好,我帮你联繫——” 谢许做了个手势打断他:“我要起诉你、江碌还有这家卫视。” “还有,你被炒了。对了,你跟江碌串通了多久?一直泄露我的个人消息,联合他炒作我,你收了他多少钱?”他捏捏眉心,摇头道,“算了,我不关心。” 经纪人这下脸色煞白了,他嘴唇抖了抖,说:“我,我还不是为你好!那个关卿又不怎么好,你还当个宝……谢许,你要是一直跟关卿那么混下去,早晚有一天煳到地心里去!” 谢许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认为关卿拖累了我?关卿配不上我?” 经纪人强撑道:“难道不是吗?你看看你那些粉丝,有几个祝福你的?!” 仿佛他在说什么可笑的话,谢许扯扯嘴角:“别人的祝福有什么用?和关卿过日子的是我又不是他们,还有,”他手攥紧了又松开,“明明是我配不上他。”
第7页 他看着经纪人,庆幸道:“还好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东西比较多。” 不然,要是人人都发现了关卿的好……哪里轮得到他? 他一点都不好。 不够体贴,不够细心,不够温柔,老是惹关卿生气。他能给关卿的很少很少,但是关卿不仅不介意,还给了他那么多。 多到他要用双手来抱住,生怕漏了点什么。 他像个吝啬的守财奴,守着关卿,守着关卿给他的宝物,别人多看一眼都让他无比难受。而尽管已经这么多了,他还是觉得不够。 他想要关卿的全部。 也许是他太过贪得无厌,关卿终于……厌倦了他。 谢许不再管经纪人,走到旁边打开手机,字斟句酌地输入道:“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刚刚那档综艺。节目上的话不是真的,是情急之下无可奈何,你不要生气。” 说要办婚礼的话,不是真的。 哪怕他的场地已经选好,亲戚、司仪已经安排妥当,甚至请柬都写好了,落款是亲亲密密的“谢许”和“关卿”,靠得很紧。 但是他没有新娘,很可能以后也不会有了。 他怎么敢强迫关卿。 他老是弄巧成拙,每次想要抱紧,反而会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他害怕关卿走远,更害怕从此永远失去他。 无计可施。 谢许拿着手机,想再发点什么,发现自己的号码被关卿拖入了黑名单。 最害怕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那一瞬间,谢许感觉浑身上下没有那个部位不在痛,他缓缓弯下腰,揪着衣服,整个人缩成一团,无法承受似的颤抖。 这下是彻底讨厌他了吧。 谢许,你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你自作自受。 . “不是,你不用作为宾客参加我的婚礼。” 关卿看着谢许,看着江碌深情的眼神,关掉了电视。 ——他们看上去很相配。 他抖着手把谢许拖入了黑名单,删除了微博、微信、新闻等一切相关软体。 他很害怕。 害怕听到谢许亲口说出“我和江碌在一起了”,害怕看到两人的暧昧新闻,害怕看到他们的婚讯。 想到将来谢许会有一个跟他无关的孩子,他和江碌会带他去游乐园、上学、野餐…… 他嫉妒得发狂。 承认吧,关卿,你是个自私懦弱的胆小鬼。 你配不上那么好的谢许。 作者有话要说:  关卿:除了恋人,我可以成为谢许身边的任何一种角色。 谢许:唔……那你可不可以成为我老婆? 关卿:…… 关卿:裁判他犯规。 一般更新时间都是下午两点喔,别的都是改错字啥的 第4章 “关卿,我下个月八号结婚。” 谢许一手插兜,另一手递过来一张请柬。关卿看到落款处,“谢许”的后面写着“江碌”两个字。 他不知道自己的什么感觉。 他竟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这时才发现,离开了谢许,他的大半个人生仿佛都失去了意义。自从八年前遇见谢许起,他的人生都是被“谢许”这两个字标定的。 这太病态了,他不喜欢,谢许一定更不喜欢。 他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谢许打断了他: “我该谢谢你。 “谢谢你放手,让我遇到了对的人。” 谢许的表情很真诚,但那种发自内心的感谢,对于关卿来说太过残忍了。 关卿吶吶道:“没事,没事,你开心是最好的,祝……” 祝福你。 ——说不出口。因为心里划过的明明是完全不同的话。 他忍了很久,直到谢许的背影远去,才小声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太喜欢你了。 “如果你结婚之后不幸福,可以、可以来找我。” 他真是太卑鄙了。 明明谢许已经有了好的归宿、适合的人,他不仅没有祝福,反而还在觊觎他,还侥倖地盼望着,谢许如果跟伴侣吵架或者不和睦,偶尔……也能来看看他。 他拿不起,也放不下。 关卿在近乎绝望的自责和无助中睁开眼睛,看见了出租屋的小天花板,才发现是一场梦。 但是这个梦太过逼真,而梦里的他自己—— 他爬下床,扶着洗手池边缘干呕。 关卿,你太噁心了。 他的原生家庭就是被第三者毁掉的,而他竟然有这种想法。他终于还是…… 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 谢许上的那档节目是直播,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故,本该掀起轩然大波。但是江家手眼通天,竟然硬生生压了下来。 但仍有讨论在暗地里进行,包括嘲江碌倒贴、骂谢许没礼貌、谢许粉丝怒骂江碌和节目组…… 而谢许解僱经纪人又在热搜上挂了一阵子。 他不仅解僱并且起诉了经纪人,还起诉了节目组,让整个节目组直接停播整改。而由于谢家的施压,江碌近来的日子也不大好过,不再在谢许眼前碍眼了。
第8页 ——明明打了场胜仗,他却…… 谢许看着手机。他手机内存的一大半都是用来存关卿的照片,有趁关卿不注意拍的,也有一起出去玩儿的时候拍的游客照。 关卿看着镜头,笑得很开心。那时候,关卿应该是很喜欢他的吧。 不希望他对别人也这么笑。 但是谢许想,他不能这么自私。 拥有的人才有自私的资格,而他已经一无所有。 他开了两个□□帐号,一个是“卿卿”一个是“许许”,用的是情侣头像。他一边喝酒一边和自己聊天。 他用“许许”的帐号说一些流氓话,再用“卿卿”去回骂,或者提醒“许许”少喝点酒、早点睡觉。 好像关卿还在他身边。 在他们的家里,睡在自己的床上,只要带着钥匙打开门就可以亲他、抱他、拥有他。 他发现,人活得不那么清醒时,会开心很多。 谢许拎着酒瓶,对手机笑了笑:“宝贝,你在外面玩腻了就早点回来。” “生气了,也不要一声不吭就走。我哪里错了,你告诉我,我改。” “你……至少给我个改的机会啊。” 他颤抖着捂住眼睛。 . 网上的风波关卿一无所知,他把自己封闭起来,出租屋和工作地点两点一线。 这天他去例行体检,竟然遇见了高中同学,名叫吴圭,是个医生。刚好是下午四五点,他让关卿等一下,等会儿一起去吃饭。 谁知没过几分钟,吴圭走出来,让他进去。 关卿正疑惑着,听见吴圭说:“你的血常规……白细胞有点超标,血小板偏少。建议你复查一下。” 关卿心跳空了一拍:“这个是……” 吴圭说:“现在还不能确定,而且你的超标不严重,可能性不大——嗯,可能是白血病。” 关卿大脑里“轰”地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谢许。 如果,如果早知道自己可能会得病,可能很快会死,何必跟谢许弄成这个局面。 如果他都要死了,也拖累不了谢许多久。那么至少让他在死之前,再霸占谢许一小会儿。 真的只是一小会儿。 谢许甚至不用记住他,只是陪陪他,让他不要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就好了。 关卿本质是个害怕死亡、害怕孤独的人。而对他来说,没有谢许,无论身处何处,都是孤身一人。 吴圭安慰道:“只是一点点机率,我是小心起见,你不要太担心。而且这个病吧,也不是不能治,现在治癒率是蛮高的,方法也很多。 “走,请你吃顿好的。” 吴圭和关卿都是南边小城的,能在s市遇到也是种缘分,于是两人便去了家很有名的粤菜馆。 关卿兴致不高,吴圭十分善解人意,一直给他夹菜,自己也说得起劲。 “说起来,关卿你结婚没?” 他们都不小了,而且关卿自己还是做婚介的,吴圭想当然的认为他早早把自己推销出去了。 关卿勉强笑了笑,说:“刚分手。” “喔……”吴圭挠挠头,很尴尬,说,“呵呵,我也是单身,没事儿没事儿,我不歧视你。” 听到这,关卿倒是有些意外。吴圭虽然是个beta,但是高大帅气,而且性格很好,他说:“你要是有需要,我帮你介绍?不收钱。” 吴圭扯扯嘴角,说:“我不打算结婚了。” 关卿看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聊起别的,两人吃菜喝酒,半醉时吴圭突然问了句:“你前男友是alpha?” 以前,他跟谢许在谈恋爱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但大概都知道关卿对象不是beta。 关卿点头,吴圭接着问:“冒昧问一下,你俩分手……跟你是beta,他是alpha有关吗?” 关卿抬头看他,从未想过的问题突然不由分说地席捲了他所有思绪。 如果谢许是个beta呢? 三种性别在义务教育时的学校是分开的,而大学时期,大多数ao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才有了三性混校的存在。 如果谢许是个beta,不像现在那么出众,只是个帅气但不夺目的普通男孩。他和谢许也许……也许会在高中乃至初中就遇见。 假如那样,他一定会去追求谢许,再不要脸也好,一定要追到他。 他们会在抄作业、听课、打球、恋爱中浸泡一整个青春期,关卿和谢许,一直在一起。周末出去骑车逛街,手牵手大喇喇走在街上,在路灯下拥抱亲吻。 然后同居,做着普通的工作,下班带的大葱里夹着一枝玫瑰,生日亲手做的蛋糕里藏着一枚戒指。 然后结婚,领养小孩,一直在一起,到很老很老的时候,也在一起。 关卿怔怔地看着吴圭,不觉已泪流满面。 吴圭赶紧给他扯纸巾,安慰他。等关卿情绪大体稳定,他才打着酒嗝道:“我前任,是个omega……” 是个俗套的故事。 和关卿谢许相似,吴圭也是在大学遇见了自己的初恋、也是他的前任,两人相恋多年。对方家世显赫——想来也是,在现在beta占据80%人口的当下,能养育a、o的没有什么普通家庭——且他的家人对吴圭十分看不上。
第9页 对方的母亲患有心脏病,以死相逼,最终两人分手。 吴圭也没有再找,专心工作,而大概三年后—— “就是两年前那个除夕夜,我出急诊,下班回家看见他缩在我家门口,抱着酒瓶冻成一团,已经睡着了,却还在不断发抖。” 细节不必多说,总之两人复合了。“那几天他一直在发烧,”吴圭看着窗外,笑得很难过,“我起初以为是那天晚上着凉了,说要去仔细地体检时,他竟然很抗拒,没想到……” 是白血病。 对方早就知道自己的病,发现得晚,不打算治了。 “那会儿我很恨他。”吴圭捂着脸,“已经要走了,为什么还要来。他是个胆小鬼,偏要有死亡这把剑悬在头顶上,才敢来看我一眼。” “但我更恨我自己。” 吴圭喝了口酒,说:“如果当初……不听别人讲那些闲话,如果当时多看看他,如果当时胆大一点,如果当时没有放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分手之后,他一定过得很不好。白血病有那么多先兆,有那么多治疗方法……” 却还是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他走前,紧紧拽着我的手,看着我,让我不要忘了他。 “他那会儿笑得已经不好看了,但是我还是心动地像个傻子。他还说,好后悔,如果能……再多陪陪他就好了。 “我也……好后悔。” 说到最后,吴圭已经泣不成声了。 大概是因为就发生在身边,关卿心里被巨大的震撼和难过席捲,夹杂着恐慌。 吴圭和他前男友已经来不及了。 他和谢许……还有机会吗?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了会儿,吴圭勉强收拾好情绪,说:“抱歉,我一直找不到人说这个。” 关卿低落地摇摇头,吴圭说:“如果,你和他是因为性别或者别的什么……” 他深深地看着关卿,说:“后悔的感觉很痛苦。我不希望,你将来也像我这样。” . 等检查结果的几天里,关卿呆在家里想了很多。 大多是关于谢许。 爱情这种事情,说来也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两个人呆在一起,老是要猜忌谁爱得多一点,难免会累。 关卿很累。 他只是个普通人。家里呆着谢许这么个宝贝,难免有些忐忑,像是突然买彩票中了一等奖,这辈子都不曾这般好运。 所以他习惯迁就,习惯去多爱一点,习惯了……谢许并不是非他不可。 而他身边的几乎所有人都在说,谢许离开他,会过得更好。到后来,这个意识在他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了。 嘴上说着,分手是为了谢许好,不告诉他原因是怕他自责。 关卿想,他自己,真的有这么伟大吗? 去医院的那天是个阴天。 关卿拿着装了检查结果的文件夹,给谢许打了个电话: “喂,谢许?我是关卿。” 那边传来一阵酒瓶倒地的声音,静了一会儿,谢许才哑着嗓子回答:“嗯。” 关卿斟酌许久。 他一边抖着手拆检查结果,一边说:“如果,如果你和江碌没有在一起……” 他深吸了口气,问:“我可以去看你吗?” 想见谢许。 那种几乎超出他预估的感情在胸腔里汹涌,让他在这一刻才那么绝望地发现,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谢许,喜欢得一塌煳涂。 哪怕谢许不爱他。 他丢掉文件袋,翻到检查结果那里。 ——阴性。 同时,谢许在那边哽咽着答道:“……好。” ———— m国,飞机场。 一个男人拖着行李箱,向安检口走去,行人纷纷侧目。 他一双桃花眼给人温柔多情的感觉,表情却很冷漠,混合成一种很迷人的气质。 路过一张海报时,他挺下了脚步。 海报是某男表的广告,上面的男人单手插兜,垂眼看着镜头,笑得又帅又痞。 男人扯着嘴角,低声道:“谢许。 “我的东西,该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白血病?不存在的,本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谈恋爱文hhhh 讨债鬼终于出现啦,他将有有什么用的表现呢,让我们来一起期待。 话说,我今晚两点打算蹭一下玄学,所以明早大概率掉落新的一章 小剧场 “我的东西,该还了吧。” 谢许:喂,110?有高利贷恶意骚扰电话,我明明没有借过高利贷,真奇怪…… “……” 第5章 白血病果然是虚惊一场,关卿沉浸在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里。 电话两端都安静了许久。 关卿突然听到,谢许小声的嘟囔着:“手机号的确是他新的手机号。声音也的确是他的声音。 “……这个美梦还挺写实的。” 说完就挂了电话。 关卿:“……
第10页 有点想笑,又有点心疼。 关卿打电话给谢许的经纪人,却被告知这位经纪人已经跟谢许解约了。而问谢许的助理,助理竟然说,谢许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工作了,一直呆在家里,还不让他们过去。 关卿一颗心七上八下。 想见谢许吗?想的。但是……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反应过来的时候,关卿已经站在他们以前家的楼下了。毕竟谢许是巨星,这个小区的安保系统是足够强大的,关卿是因为曾经是住户,保安不知道他搬走了,才被放行的。 当时拖着行李箱一步步离开的场景还歷歷在目,那会儿真以为自己不会再来了。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他以为,余生没有谢许,一个人咬咬牙就过去了。 不过一个月而已,就已经这样受不了了。 想见他,很想见。 随着电梯一级级上升,关卿感觉自己的心也在一点点从原位上浮,几乎要飞出胸膛。 太没出息了。 整个28层就谢许一个住户,关卿留着以前的房卡,刷卡或者房主允许才能上到特定楼层。 关卿踏出电梯,望见了一双惊诧的眼睛。 ——江碌。 白皙的青年繫着领口的扣子,面色绯红,慌乱地看过来。他的信息素几乎是毫无收敛地四溢,很香甜的味道。 关卿唿吸一窒,突然感觉喉咙无比干涩:“你好……” 江碌对他笑了笑,明明整个人是苍白孱弱的,嘴唇却很红润,就好像……刚刚被用力吻过一样。他说:“卿哥,你是去看许哥吗?” 关卿僵硬地点点头。 江碌说:“不巧了,许哥刚睡着。”说着他向前一步,眼睛很明亮,“如果我没记错,卿哥你和许哥已经分手了吧?” 关卿垂下眼睑:“是又怎么样?” 江碌整整衣领,对他露出一个得体中略带傲慢的微笑:“那你还拿着许哥家的房卡,合适吗?” 关卿:“……” 江碌:“毕竟许哥是公众人物,希望你也为他考虑一下,不要为了自己的私心——” 关卿看着地板,说:“跟你没有关系。” 江碌挑眉,好像没有想到关卿会反驳。他耸耸肩,走进了电梯。 关卿想,原来他在害怕这个。 他在害怕,当他后悔的时候,谢许已经不在那里了。 或者……谢许从来没有在等他。 以前的拥抱、亲吻,无条件地爱与宠溺,原来一直都不是关卿专属的。 当他牵着谢许的手的时候,当他窝在谢许怀里的时候,当他被谢许吻醒的时候,他一直都像个霸占了主人家的小偷。 无法心安理得。 关卿把手中的卡放在门口。 他把手贴在铁门上,让那冰凉从掌心一点点渗透进心脏。最后,他笑了笑:“谢许,我今天来过了…… “以后就不来了。” ——谢许大概也不再需要他了。 他们的爱情里,关卿一直躲闪,一直在试探,一直在逃避。 这些都不过是因为,他不敢相信谢许爱他。 就像一生穷惯了的乞丐,突然发了一笔横财,一直疑神疑鬼,一直猜忌不安。等到哪天手里小心翼翼捧着的的珍宝摔碎了,才会在伤心难过中感到一丝久违的轻松。 原来他不是大度、不是为谢许着想。就像谢许说的那样,他只是自己累了。 先放手的是他。 . “妈,你给江碌我家的卡干嘛?” 和母亲争论许久,谢许憋着一肚子气挂了电话。 谢许很生气。他算是发现了,江碌的意图十分明显,而且还很不识趣——他都明确的说过了,对方还用尽手段要往这边凑,说实话,他有点看不上。 接完关卿的电话后,谢许的酒勐然醒了。 他抱着手机,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他看着玻璃落地窗反射的自己的脸,想,有点傻。 但是——至少关卿还没有讨厌他。 谢许爬起来收拾好房子,打开窗,把好几天的脏衣服都丢到洗衣机里,搬着小板凳坐在洗衣机面前看。 要是关卿来了,看见家里那么乱,一定会不喜欢。 关卿那么爱干净。 要是他发现家里很干净,发现谢许是个自律的人,是不是就不会嫌他麻烦了?是不是会留久一点? 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然后门铃响了,进来的是另一个人。 谢许摇头,掐断了不愉快的回忆。他笨手笨脚地把衣服按着关卿常用的方式叠好,把洗碗机里的杯子碟子拿出来,规规矩矩地摆好。 他尽力把这个家还原成关卿还在时的样子。 以前关卿老嫌他邋遢,教他叠衣服、做家务他老学不会。当时他拍完戏回家倒头就睡,关卿穿着围裙一边洗碗指责他,谢许就把他抱到怀里,一边拿没刮鬍子的下巴蹭他,一边说: “有你在我学什么做家务啊。” 关卿怕痒,一边笑着推他一边说:“要是我不在了呢?” 要是我不在了呢……?
第11页 一语成谶。 谢许把叠好的衣服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低声道:“你教我的,我都认真学了。” 他不是懒,他只是喜欢关卿爱他的样子。 他也喜欢在朋友晚上邀请他去喝酒的时候,一边拒绝,一边说:“太晚了,我家宝贝不让。” 很自豪的语气。 拥有关卿,是他人生里最自豪的事情,远远超过他以往的一切成就。 做好了家务,谢许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 天色渐渐暗了,然后又慢慢亮起。 谢许看着窗外,偶尔会出现幻听,听到有人按门铃。一直到正午时分,谢许都不信。他打开门,看到门口压着的——关卿专属的,房卡。 “原来你来过了。”谢许蹲下身,捡起那张卡,笑得比哭还难看。 “就这么讨厌我?连见一见都不愿意。” 说要回来,原来就是回来还卡。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许眼眶酸涩极了,看着卡,小声又委屈地问,“是说,再也不回来了?” 那你别跟我说啊。 别让我……抱有期待啊。 他捂住脸,过了很久,才拿起卡。他打开社交软体,对着那个‘卿卿’发语音: “你今天把卡弄丢了,我先帮你保管着。 “你想要它的时候……随时来拿。” 他想了很久,明明是对着一个不存在的人,却仍说不出口下面那句话: “你下次来拿卡的话,能不能顺便把我也带走。” 这太不要脸了,关卿大概也不会喜欢。 谢许不敢说,现在他一无所有,什么也不敢伸手讨要。 尽管,他要的其实不多。 关卿就是吊在他头顶的那根萝蔔。他明明知道,怎么跑他都够不着,但是仅仅是这样看着,也足够他努力跑上很久很久。 他反省过,以前是他贪心了,他有悔改。 他真的只要一点点甜头就好。 偶尔给他打个电话,见一面,再像以前那样朝他笑一笑,就够了。他会一直跑下去的。 但是关卿连这个也不愿意给。 “我……”谢许把脸埋在手掌里,低声道,“我也会累的。” 见到关卿就会很心痛,见不到又很想他。 原本悬在头顶的铡刀落下来,变成了一把钝刀,一点点在他心脏上胡乱地割。 他大可以无所顾忌地连着刀刃一起拥抱,毕竟钝刀不痛。 但他分明看见有血流出来。 . . 关卿习惯早起,虽然是老闆,但他一直是最早到的人。但自从上次在谢许那儿碰见了江碌后,他常整夜失眠、噩梦。 凌晨四点睡着,第二天七点又要爬起来。 他开始不喜欢吃早餐了,懒得做,就是每天还在坚持做鱼肉饭,带给婚介所附近的小野猫。 这群小傢伙肯定认得他,每天七点半都准时聚到小巷子里来,喵喵叫着绕着他兜圈。 养小动物挺好,你给它吃的、对它好,它就会亲近你,喜欢你。 如果人也能这样就好了。 一只小狸花吃饱后,踱着步走到关卿面前,歪头打量他,又躺下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肚皮。 关卿笑着挠挠它下巴。 他想着,哪天收养只小猫。以前是谢许猫毛过敏,现在也没这个顾虑了。他接下来的几十年,不打算再与谁凑合了,上能孝敬好母亲,下能养好一两只小动物,足够了。 至少不要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孤零零地死去。 小巷子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关卿闻声赶出去,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姑娘晕倒在地上,身下流了一地的血,周围一群大妈在对她指指点点,有年轻人在犹豫要不要救: “还是学生呢,好好的一个omega,竟然堕胎……还去黑诊所堕胎,啧啧啧。” “这咋办?唉,别死我家门口,晦气。” “谁让她自己不检点,活该。” 关卿只感觉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他挤开人群,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她身上,然后小心抱起那个姑娘。小女孩其实没完全失去意识,还在皱着眉□□,不断小声喊着“救救我”“好冷”。 一个认识的大妈劝关卿:“你别管她,多晦气啊,说不定人家还要倒打一耙、碰你的瓷呢。” 关卿看着她,认真地说:“请您以后也不要出现在我们婚介所附近了,我觉得晦气,您儿子的钱我会全款退的。” “别怕,医院很快就到了。”他又低声安慰姑娘,却突然想起自己的车停在两百米开外——这个地方唯一能停车的地方只有那儿,而虽然小姑娘不重,但他力气不大。 “跟我来。”旁边一个高大的男人从他手里接过女孩,快步向停车地方走去。 关卿很感激,看他,却发现—— “……叶梓?” 叶梓是他们的师兄,读心理学的,关卿大学时加入了心理协会,在那里认识了他。曾经叶梓帮过关卿很大的忙,他们关系一直很好。 而叶梓和谢许小时候就认识,似乎是家族上的联繫。后来,叶梓大三的时候出国留学了,关卿还很是思念了一阵。
第12页 近几年他们和叶梓一直有联繫,但毕竟隔着好几个小时的时差。 叶梓生的俊美,一双桃花眼,看向他带了点笑意:“是我。” 关卿心中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但显然是眼前姑娘的事情比较重要。他们在车上做了些临时止血措施,到了医院之后,立刻送急诊,他和叶梓在外面坐下,一颗提起的心还没放下,就看见吴圭走出来,对他们说: “你们谁是家属?病人的血型特殊,我们这里……关卿?” 关卿跟他打了个招唿,然后忙问:“什么血型?” 关卿也是特殊血型,没想到那姑娘跟他同血型,他忙道:“我就是,抽我的吧。” 吴圭看他一眼:“你上次体检就中度贫血了,我不建议你这样。” 闻言,叶梓也皱眉看过来:“从别的医院调库存也来得及,身体重要。” “她是大出血吧?拖延一分钟危险更大,而且女孩子以后留病根就不好了。”他有点着急,说,“就抽我的吧,我没事儿。” “……好吧。” 好在姑娘虽然是大出血,但止血措施及时,关卿抽完血出来感觉还好,就是有点晕。 姑娘的父亲来了,对关卿二人千恩万谢,还一定要给他们钱,关卿连忙推拒说自己赶着上班,和叶梓熘走了。 叶梓一再建议他回家躺着,吃点猪肝,但关卿不觉得自己如何,跟吴圭拿了点药吃了,就坚持还是回去上个班。今天他还约了三个客户。 叶梓只得同意了,两人到了关卿办公室,互相看着,都有点想笑。 关卿西装外套脱给那小丫头盖了,里面的白衬衫沾着血迹,叶梓倒还好。关卿进休息室换了套衣服,出来是看见叶梓泡着茶等他。 “好久不见了,关卿。” 叶梓说罢,笑眯眯地来拥抱他。叶梓是个alpha,虽然他把自己的信息素控制得很好,但是关卿终究还是不大习惯。叶梓只是抱了一下,很快松开。 两人叙旧了一会儿,叶梓忽然说:“你在做婚介?” 关卿有点不好意思,他现在在做的工作和他所学的专业、志向差远了:“对。” 叶梓弯着桃花眼,笑道:“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 关卿点点头,拿过笔记本:“好的,你喜欢什么样的?” 叶梓定定看着他,说:“你这样的。” 关卿一愣,抬头看他,叶梓却先笑了,说:“开个玩笑。” 他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关卿的脸,说:“唉,卿卿这么可爱,谁不喜欢?真想生个你这样的儿子。” 叶梓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可能跟他的专业有关,明明是alpha,他给人的感觉却很平和、很容易亲近。 关卿当他开玩笑,说:“你这条件,还相亲?认真的?” “没有,”叶梓放下手,搭在桌上敲了敲,说,“你觉得我条件很好? “那你喜欢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叶梓:我和关卿两个共处一室,我在撩他 谢许:你等着。 谢许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 听说收藏会变瘦!如果你都看到这里了,就给可怜的要饭的秃头喵一个收藏吧,谢谢mua 第6章 “你觉得我条件很好? “那你喜欢么?” 关卿张张嘴,看着叶梓,哑口无言。 叶梓十指交扣着,身体前倾,直视关卿的眼睛:“你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吧?你的理想,你的爱人,包括你的心理状态……陷入了一段失败的感情,挣扎其中无法逃脱。” 关卿看着叶梓的眼睛,叶梓的眼睛是浅棕色的,给人感觉很温和。此时叶梓一手搭在关卿的肩上,凑得很近,而关卿竟然没有感觉到不适。 他想说,叶梓,别分析我。 但是他竟然说不出来。他感觉从叶梓的声音,到动作,乃至看他的眼神,都有种奇妙的力量,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话,甚至让人不由自主地接受他的所有说法。 “关卿,我知道你,你总是犹豫不决,对过去无法割捨——所以你才会陷入如今糟糕的状态。你有想过,重新开始吗?还是说……你不敢? “你总是这样,遇见事情,首先想到的是逃避——” 门突然被人推开。 ……是谢许。 谢许穿着短裤和t恤,脚上还踩着双人字拖,手里拎着墨镜,他不敢去看关卿的表情,而是盯着叶梓,眼神说是怒不可遏也不为过: “叶梓,你别他妈拿你——” “我什么?”叶梓眉头短暂地一皱,随即笑开,张开双手迎上去:“谢许啊,这么热情,我刚想等会儿联繫你呢。” 他背对关卿,对谢许用唇语说了句什么。谢许瞳孔紧缩,后半句话说不下去,僵硬地伸手,和叶梓拥抱了一下。 叶梓凑在谢许耳边,低声道:“小偷。” 说罢笑吟吟地放开手,拍拍谢许的背。 两人间的氛围很是奇怪。关卿来不及细究。 谢许瘦了,鬍子没刮,还有黑眼圈,也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
第13页 他……江碌没好好照顾他?关卿嘴里瀰漫着苦味,想,要是我—— 那太自欺欺人了,他不愿想下去。 谢许看过来时,关卿迅速移开了视线。他感觉到,谢许的视线长久停在他身上,直到谢许的助理小张气喘吁吁跑来,抱着谢许的外套,一边擦汗一边道: “许哥,你这,怎么能突然下车,多危险哪,而且好多路人都拍照了——” 原来谢许得知叶梓回国的消息,立刻坐车赶来,到一半堵在路上,谢许竟然把外套甩给助理、穿着人字拖就下车一路狂奔。 现在微博上已经出现“马路上狂奔男子疑似谢许”的热搜了。 更可怕的是,楼下竟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往楼上张望着,其中一个还穿了谢许的粉丝t恤。 以往谢许出门都是做好万全准备的,墨镜帽子全副武装,很低调的过来,这回是头一次这么张扬。原本,晚高峰时在闹市区穿着大裤衩飞奔就很惹人注目了,更何况他是谢许。 小张小声地催促谢许赶紧走:“许哥,人越来越多了,而且那个谁还等你呢。” ‘那个谁’。 今天是周五,情侣约了晚上约会……也正常。 关卿浑身僵住,盯着地板,问:“有事吗?” 逐客令。 谢许张了张嘴,看着关卿,又看看叶梓。叶梓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对他慢慢露出一个微笑。 关卿甚至没有看他,也没有问他为什么来。 隔了这么久,见面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赶他走。 谢许揪了揪t恤的衣角,后知后觉地想,是不是不该穿得这么随意,是不是应该刮个鬍子,是不是应该若无其事、仪表堂堂地走进来 比起叶梓,他似乎的确不够好。 所以关卿连多跟他说一句话都不愿。 谢许怔了一会儿,努力装作若无其事道:“好久没聚了,不如我们三个一起去吃个饭?” 关卿摇头。 谢许扯了扯嘴角:“好吧。” 叶梓对他弯了弯双眼,做了个风度翩翩的“回见”手势。 谢许深深看了关卿一眼,说:“关卿,我能跟你单独说句话么?” 关卿一僵。 谢许要……说什么? “我下月八号结婚”? 关卿不想听。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在沙子里,即使一辈子见不到谢许,也比得知他的婚讯要好太多太多。 巨大的恐慌席捲了他,在一片黑暗尽头,站着谢许。谢许的表情很陌生,静静地看着他。 关卿没有抬头,摇头,却突然感觉到叶梓按了按他的肩膀,对他安抚地笑笑,比口型道:“没事,我就在外面。” 叶梓的声音突然把他从无尽的低落中带出来,他抬头看了眼叶梓,终于看向谢许,点了点头。 谢许的手瞬间攥紧。 关卿看着叶梓的眼神……全盘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 关卿从没有那样看过他。 叶梓和小张走出去,体贴地带上了门。 室内安静下来。 谢许前进了两步,不敢靠太近,感觉喉咙很干涩:“关卿,你这么怕我吗?” 为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顶多想想而已。 想把关卿锁起来,只能看他一个人,不能跟别人说话,不能对别人笑。 但是那样,关卿会彻底讨厌他吧。 关卿不答,谢许也没想他答,接着说:“叶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小心一点。” 叶梓的意图,在谢许看来,太过明显了。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掩饰。 而谢许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关卿终于肯抬头看看他,说的却是: “你又了解他什么?” 关卿的语气不咄咄逼人,十分平淡:“当年我妈生病,如果不是叶梓二话不说拿出二十万块,我书都读不完。他是我的恩人。” ……所以你不能这么说他。 谢许鼻头一酸,半晌说不出话。他用手抹了把脸,说:“……对不起。” 他没敢看关卿,低声问:“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说话。” 关卿不知如何回答。 怎么会不想呢,每天都想见他,想被他抱着,梦里会梦到他懒洋洋地喊自己起床,睁开眼后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彻夜不眠。 爱谢许已经成习惯了。好像每天早起,还是会下意识地倒一杯热水放在桌上。 那杯水至今还没有凉。 他捨不得让那点属于谢许的温度消失,即使那样,会让他好过一点。 害怕跟谢许说话? 只不过是害怕承认,谢许早就不再属于他了。 既然谢许已经在对别人笑,对别人好了……能不能手下留情,别逼他亲眼看。 这样,他还能在自己的幻觉里、记忆里—— 苟且偷生。 谢许见关卿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大可以纠缠不休,逼着关卿看他,逼着关卿和他说话。就像以前恋爱的时候,关卿专心学习,谢许就一天天黏在他身边嗷嗷叫,一会儿“被开水烫伤了”,一会儿“出门时磕到手好痛”,总能让关卿理他。
第14页 可那会儿他是有恃无恐。 而他早已经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了,他也会害怕,害怕这次过后,再没有下次。 谢许:“……那我先走了。” 抱歉,又让你不开心了。 谢许家里条件很好,自小就没羡慕过谁,家里的教育也一向是教导他为人不亢不卑,不自大也不嫉人。 但是现在,他却这么嫉妒叶梓。 他也想被关卿以那种口吻提起,很亲近,很特殊。 到现在,他似乎也弄不懂自己了。他究竟是为了关卿好,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想找个足够堂堂正正的理由,把关卿身边的人都推开。 他以什么立场,他有什么资格。 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明明手中已经空荡荡了,却还错觉自己仍握着什么。 他想要好好保护好自己怀里的人,却发现,自己的怀抱早就空无一物了。 . “当年我妈生病,如果不是叶梓二话不说拿出二十万块,我书都读不完。他是我的恩人。” 有句话,关卿没说—— 谢许,那时候,你在哪儿呢? 那大概是他们之间的第一道裂痕所在。 大三的某段时间,谢许突然消失了。说去拍戏,但是也没见最后有什么新作,也只是偶尔打个电话回来,似乎很忙。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没有谢许,关卿仿佛不是关卿了。那也是他第一次察觉,谢许并没有他想的那样信任他。 他曾经以为他好歹也是谢许生命里比较重要的人,原来不是这样。 像一个流浪汉有幸睡在一座金山旁边,就擅自给自己颁发了所有者身份,自大到可笑。 也不知道那会儿他哪里来的自信。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许:‘那个谁’是谁啊? 助理:啊?刚刚方导不是约您吃饭吗? 谢许(摔):方导就说方导啊,搞什么啊,我老婆又误会我了好不好! 助理:…… 收藏一下这个小可怜吧,谢谢各位仙女!变瘦长高变美睡男神指日可待! 还有,上一章后半段有剧情大幅度修改,加了大约1k字,请没看的小天使看一下下,鞠躬 第7章 那时候他们已经在外面租房同居了。 关卿不在乎异地恋。但谢许一声不吭地消失,也每天晚上都很晚睡,甚至彻夜不眠,开着灯直到日出,想着谢许会不会回来,想着谢许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他去他们曾经常去的地方找谢许,他给谢许的每一个朋友打电话,打到所有人都烦。他也不想这样讨人厌,但是他真的没有办法。 他不认识谢许的父母,谢许也从来没有跟他介绍过,但他的母亲早就对谢许极为熟悉亲热了。 虽然爱情本身就不是平等的,但……有些细节,总归会让人伤心。 终于谢许匆匆打了个电话回来,却仅仅说了几句话就挂断。那段时间是冬天,关卿一边打工,一边担心谢许,某天在出租屋里发烧到接近四十度。 那会儿他迷迷煳煳地躺在床上,觉得很冷,想开暖气,却发现电费没交房东直接断电了。大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就记得自己一直喊谢许,没人应,打电话也没人回。 但不知为什么,他当时还是那么笃定,谢许一定会来。 可能是他太想谢许来了,想到整个人都疼。 而且那么糟糕的状况,他当时甚至都没有想到要求助别人,没有想过给别人打一个电话。 仿佛谢许不来,他就一直等。 等到……等不下去为止。 那天的最后,是吹入骨缝的凉风,还有高烧产生的无数幻觉。在那些幻觉里,他感觉有谁抱起了他,那个气息很熟悉。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终于在接近四十八小时的辗转反侧后,在那个怀抱里,关卿陷入沉睡。 睁开眼睛时,是在医院里,叶梓坐在他床边担忧地看向他。 原来……不是谢许。 叶梓一定也看到了他瞬间失望的表情。 他不想这么没礼貌,但是他控制不了,他的喜乐仿佛都随着谢许而动,更何况是在生病、这么脆弱的时候。 他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叶梓慢慢扶他起来餵水,等差不多了把保温杯里的粥端出来。 关卿想自己接过,叶梓却挡开他的手,一边用舀粥一边责备他:“你自己发烧快四十度,你不知道?命都不要了? “如果不是……” 关卿打断他:“学长,谢谢你。” 叶梓定定看着他,又低头搅了搅粥,说:“没事,别有下次了。” 关卿喝了两口粥,还是坚持自己来,他一边接过勺子一边问:“学长,谢许他……” 他有没有来过?……他在哪里? 关卿发现,他已经问不出来了。明明答案都是显然的。 叶梓拍拍他的背,不说话。 那时是冬天,外面正是黄昏,还下着雪。窗帘拉了起来,关卿看着窗外暮色中的大雪,想,这应该是最坏的情况了。 以后应该会变好。 至少下一次,生病的时候,难受的时候,谢许会在身边。
第15页 谁知,叶梓停了停,说:“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但你也别太急。” 关卿转回视线,问:“什么?” 叶梓:“伯母诊断出乳腺癌早期……没事,是早期,可以治的。” 关卿眼前一黑。 天,真的塌下来了。 “这二十万你先拿着,不够我再想办法。伯母有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学校的事情我去处理,不用休学的。 “关于谢许……你别太怪他,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 叶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佯怒道:“关卿,你是第一个和我吃饭还发呆的人。” 关卿这才从漫长的回忆中抽身,他尴尬地对叶梓举了举杯,自罚半杯。 叶梓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我之前说的,你考虑的如何?” 之前说的…… 我条件好,那你喜欢吗? 关卿一怔,说:“不、不是那种喜欢……” 如果没有遇见谢许,他也许真的会喜欢上叶梓。 但是现在,他怎么可能再喜欢上别人。 叶梓好气又好笑:“我说的不是那个,刚刚跟你说话,又走神了?我是问,你们婚介所需不需要心理谘询师,我刚回国,刚好想清闲一段时间,不介意地话,给你打会儿工?关总?” “哦……”关卿喝了口酒,讪讪道,“只要你愿意,我当然是非常荣——” 叶梓笑眯眯地打断他:“但是,之前那个问题我也很在意。” 关卿差点呛到了:“咳,我——” “别急着拒绝,你不是分手了么?” 不等关卿回答,叶梓帮他料理好一只虾,一边泰然自若地转移了话题。 说来奇怪,关卿和叶梓明明生活的社会阶层大不相同,叶梓竟同他有许多共同话题,包括大学时的一些趣事。 按理说,叶梓大他们一年,又不同系,有些事不该了解得这么清楚。 关卿心里埋了一个疑惑。 结束时,关卿喝了不少酒,叶梓载他回去。关卿是喝多了就会困的类型,虽然叶梓对他似乎有那方面的意思,但他感觉叶梓是开玩笑居多,便没大在意。 迷迷煳煳间似乎听见叶梓说:“你啊,遇见事情先想到的是迴避、逃离、不承担。 “你这种人格,就适合依附着他人而活。自己永远不做决定,也永远不用承担后果,不是很好吗?你和谢许之所以会分手,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叶梓的声音又低又温柔,让关卿几乎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里,但那几句话却有魔力似的,在他大脑里烙印了一遍又一遍。 他嘟囔道:“不是……” “什么不是?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永远依附着某个人,不说、不听、不思考? “现在谁都在说人人平等,可要是有人生来就适合、喜欢不平等呢?那么尊重他,给予他依附的权利,不正是一种平等吗。关卿,你自己是不是……也渴望这种不平等?” 就这月色,叶梓看着关卿皱着眉、仿佛很不舒服的睡颜,低下身,撩开他的鬓髮在他耳边轻轻一吻,低声道: “你好好想想,久一点也没关系。 “我可以等。 “毕竟都等了这么久了。” . 关卿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他不是常喝酒的人,昨晚阔别多年,再逢故友,不自觉多喝了几杯。 似乎是叶梓送他回来的。但他醒来的时候,叶梓已经走了。衣服帮他换了睡衣,甚至桌上还摆着保温杯,里面有粥。 叶梓一直都这么细緻入微,让关卿一边感动,一边又几乎无所适从。 在关卿眼里,叶梓几乎无所不能。叶梓从未图他什么,却帮了他那么多,说不感动是假的。关卿的性格天生是不易与人深交的,所以有叶梓这么一位朋友,他很感激。 而叶梓这样的学歷,在国内怎么会愁找不到合适的去处。说要来他这个小庙歇脚,其实也只是看在关卿的面子上,助他一臂之力罢了。 他一边洗漱穿衣,一边琢磨着周末去给叶梓选个好点的礼物。刚好叶梓刚在国内落脚,去他家里拜访,聚一聚、暖暖房。 到了办公室时,正看见叶梓在他书架前打量着,见关卿来,侧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现在还在研究心理学呢?” 关卿有点不好意思:“以前有,最近有点忙,搁置了。” 他从高中时就一直对心理学感兴趣,大学却在母亲的期望下读了跟心理学相差甚远的专业,一直到最后工作,也没能跟心理挨上点边,但是他对心理学的兴趣一直有增无减。 叶梓点点头,说:“你这几本书都太晦涩难懂了,改天你去我家,我给你挑几本合适的。” 关卿连忙道好。 他打开电脑看客户的资料,而叶梓去泡了茶,端给他一杯。放下茶杯时,叶梓一手搭在他肩上,同他一起看向这个客户: “这位李先生对恋爱成家有抗拒心理,是他童年畸形家庭关系的投射,父爱缺失,母亲过度的掌控欲……可以考虑一下比他年长的男性beta。
第16页 “还有这个……” 说话时叶梓凑得很近,但关卿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叶梓说的很多对他启发很大,他甚至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关卿还有点意犹未尽。 叶梓看见关卿的眼睛,笑着拍拍他的头,说:“看你这感兴趣的。走,先去吃中饭。” 这附近都是居民楼,附近的餐厅也大多是平价家常菜,叶梓毫不介意,掰开一次性筷子就吃起来。 “说起来,你要真感兴趣,要不要考虑重新回学校读个研究生?不急,s大这边有位导师跟我很熟,你有空可以去听听他的课,再做打算。” 关卿夹菜的筷子顿住了,抬眼看叶梓:“真的吗?” 叶梓点头:“你要是想,我等会儿就帮你问问。” 关卿感动地不知如何是好:“这,叶梓……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 叶梓说到做到,很快就联繫好了人,让叶梓下周工作日抽个时间去旁听一下课。 他这几年的工作,既不用供房也不用养车,还没有小孩要养,钱的确攒了不少。比起一直在一份自己不大喜欢的工作里蹉跎,能够重新回到校园,肯定是很好的。 关卿感觉,一切都在变好。 曾经他的生活里只有谢许,所以离开谢许时,才会那样抽筋刮骨地疼。 但他现在似乎有了很多。有一个真心的朋友,对未来也有了自己的目标,曾经遥不可及的东西仿佛也在一点点靠近。 要是有谢许就更好了。 但是人不能这么贪心。而且,谢许本来就是他的…… 可望不可即。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谢许短暂地下线了……没事,下章谢许上线,凭演技坑老婆,终于要进入主线惹,接下来会慢慢甜起来啦! 下章预告: “抱歉,谢先生,我们只是家小规模婚介所,恕我做不到。我可以为您推荐——” ——“那叶梓被人告上法庭也无所谓了?” “那你想怎么样?” ——“签字。”“还有……给我做顿饭吧,关先生。” 话说,感谢世最可熊熊小可爱的地雷,么么哒(我现在才想起来要感谢,抱歉啊啊 第8章 大约两周后,快下班时,关卿接了个电话。是个陌生的声音,说他老闆以前在他们这里预约过。 关卿很耐心地跟他解释:“抱歉,我不是前台,具体预约和各种安排你可以打——” 那边直接打断他,报了个数字,说:“这个价,只要老闆服务,可以了吗?” 关卿闭嘴了。他荒谬到想笑,又有点仿佛被戏弄的不真实感——有这个钱,来什么婚介所,如果他不是个年过半百的秃头大叔,想嫁他的姑娘从这儿排到四环都有了吧。 那边还在接着说:“已经把一半定金打你卡上了,今晚在江云轩,我们老闆想见你一面。如果你不来,他会一直等的。” 说完挂了。 关卿拿出手机一看,还真有银行卡收帐提醒的简讯。 关卿:“……” 叶梓手上搭着西装,领口开了两颗,向他走来,问:“怎么了?晚饭吃什么,想好了么?” 关卿想了想,说:“抱歉,我晚上有事儿,得去个饭局。” 叶梓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好,还问:“要不要我送你?” 关卿连忙摇头:“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开车就好了。” 叶梓也不坚持,走过来帮他整了整领口,低头说:“注意安全。” 关卿点头。 开车时,关卿一边听电台一边想,他大概知道是谁了。 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他只认识一个。 . 关卿和谢许刚谈恋爱的时候,两人都很穷,谢许因为跟beta谈恋爱跟家里闹翻了,生活费全靠两人打工攒着,那会儿路边吃宵夜上百都觉得是大餐了。 后来他们有钱,但是一起吃饭的机会也不如以前多了,一个月能有两三次都算好。而且每回谢许回家都是瘫在床上,不要说出门享受生活,把他从床上弄到饭桌边都是个问题。 偶尔几次外出,就是去外边儿吃点以前吃的小炒、便宜好吃的粤菜馆,追忆一下青春岁月。 上次来这江云轩时,谢许刚拍完一部戏,死狗一样窝在家里,突然一个很有名气的导演约他在这儿吃饭。 谢许好久没见关卿,怎么捨得让他一个人呆在家里,偏要把家属捎上一起蹭饭。吃到晚上九点多两人出来,谢许问:“老婆,接近六位数的一顿饭,感觉如何?” 说罢关卿的肚子叫了起来。 谢许笑着过来从后面整个搂住关卿,伸手摸他肚子,说:“几个月了老婆?看不出来啊,偷偷给我揣了个崽子呢。” 关卿:“……别嘴贱。” 谢许亲亲他,然后拉着他的手,说:“唉,还是我们家宝贝自己做的饭最好吃。走,老公带你去吃大餐。” 关卿看他:“大餐?谁做?” 谢许自豪地笑了笑,道:“当然是我老婆做了,他手艺可好了,你一定得尝尝。”
第17页 关卿:“……” 关卿适时掐断了回忆,这时二楼的格局也展现在眼前。 “关先生您好,请跟我来。” 一个经理模样的人朝关卿躬身,给他引路。江云轩是家会员制的私房菜,好像一天只做十桌,水榭楼阁,中央天井搭的台子里坐着个女子,抱着琵琶边弹边唱。 刚刚还在回忆里笑嘻嘻地作弄他的人,正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翻着菜单,沖关卿颔首示意: “关先生,你好。” 关卿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谢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也点点头,说:“你好。” “我擅自先点了些,您还有什么要追加的吗?”谢许抬手将写着已点好的菜的菜牌轻推过去,问。 “谢许,你……” 干什么?玩‘假装陌生人’的游戏么? 谢许看他,那眼神竟然把他冻了一下,开玩笑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没有见过这样的谢许。 关卿只得低头看菜牌,这家粤菜做的很不错,点的菜里几乎都是他喜欢的,只有一道,是道川菜,他不吃辣。 关卿摇头,谢许便摇铃叫了上菜。 上了餐前汤,两人间的氛围很沉默。关卿想着借这顿饭彻底把事情讲清楚,却不知怎么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且,讲清楚,是讲清楚什么? ‘如果你已经跟江碌在一起,能不能不要来见我?’‘你还打算相亲,是不是因为,你也没那么喜欢江碌?’ 他问不出来,说不出口。 那字里行间夹杂的一点点侥倖期盼、无理取闹,等着谁来哄似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仿佛在试探谢许剩下的那一点点留恋与习惯,究竟有多少分量。 他感到无地自容。 而且,谢许与江碌之间,是他们二人的私事……的确与他无关。 谢许这回穿的衣冠楚楚,鬍子也仔细刮过,黑眼圈不那么重了,整个人规整地坐在那里,有种严肃又禁慾的英俊。 关卿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而谢许却突然抬头,迎着他的视线,眼神很冰冷:“怎么了吗?关先生。” 关卿被他的眼神冻了一下,连忙摇摇头,然后低头喝汤。 他感觉到谢许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但当他抬头时,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关卿就这样味同嚼蜡地吃完了一整顿饭。 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道:“谢……谢先生,那个,您交的费用有点太多——” 跟谢许这么说话真有点怪怪的,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有点奇怪又有点想笑。但是他看到谢许用陌生而礼貌的视线看着他,一时间也笑不出来了。 有什么好笑的呢。 他跟谢许现在,不就应该是这样吗,退回到陌生人的距离,没有再去撒娇的理由和身份。 谢许做了个手势打断他:“我自然是有要求的。” 想通之后,关卿有点闷闷不乐,他缓了缓,才道:“好的,我们尽量。” 谢许端详他半晌,关卿正等他提要求,谁知,谢许竟打了个响指,他助理便捧着一份合同上来。 关卿:“……” 那合同竟然还有好几页纸,把各种情况都详细列了出来。关卿直接翻到谢许的要求那一页: 首先,谢许的事务将作为婚介所的第一优先事务处理。其次,全部事宜要由关卿本人负责,包括相亲地点选择、人选的确定等等,如果谢许对结果或者任何一个流程不满意,关卿本人负全责。 关卿:“……”他往下看了看,这是霸王条款吧。 还有什么,谢许有权在任何时间要求与关卿见面并商讨具体相亲内容,包括正常上班时间,并有权要求关卿在婚介所以外的地点进行办公。 那张表很长,关卿都没往下看,合上了合同,说:“抱歉,谢先生,我们只是家小规模婚介所,恕我做不到。我可以为您推荐——” 谢许敲了敲桌面,摸出一根烟又推了回去,问他:“那叶梓被人告上法庭也无所谓了?” 关卿皱眉:“你说什么?” 谢许翘起腿,缓缓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把手机翻到某个页面,从桌上推过去:“叶梓在m国期间,在未持有执照时私自进行心理治疗,且诱导被治疗人与其发生不当关系。” 他说着‘啧啧’了两声,道:“你懂的吧?那小孩儿很惨,抑郁症加深了不说,还留了永久的伤。他是omega呢,还堕胎了一次,omega堕胎的后遗症多大不用我说吧。” 关卿翻看着照片和聊天记录,照片里的伤痕触目惊心,鞭痕还有烫伤之类的。 关卿一惊,但他从未见过叶梓这样的一面,还是下意识维护自己的朋友:“谢许,即使你与叶梓关系不好,也不用……” 谢许浑身一僵,看着关卿几乎有点难以置信。 他闭了闭眼,深深吐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低声说:“他就那么好?在你眼里,我就……” 关卿没听清,他想再问,但谢许很快变成了面无表情。 谢许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扯着嘴角,道:“我陷害他?我是在帮他。那小孩的家长都快闹到这儿来了,叶梓自己做的事儿自己不善后,要不是我帮他兜着。”
第18页 不等关卿回话,他又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数到三,你不答应,这些就会传上网了,你也不想看你的‘好朋友’身败名裂吧? “三。” “二。” “看来你们的友情也就这样了,小张,准备一下发……” 关卿:“等等!” 谢许示意小张停一下,他看向关卿的眼睛,竟一瞬间仿佛怔住了,但他迅速恢復了刚才嘲讽的神色,道:“后悔了?晚了。” 关卿有点无力,他几乎想趴在桌上,问:“……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谢许先是指了指他面前的合同,道:“签字。” 关卿看都不看,揭开笔帽签了字。 明明想让关卿签字的是谢许,但谢许看到关卿这么爽快,却仿佛更不高兴了。 “还有……”他想了想,声音更低,低到让关卿几乎以为是错觉: “再给我做顿饭吧,关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许:没想到他签得那么爽快,早知道在里面偷偷塞一份结婚申请 关卿:……hello??? 下章预告: 纯情告白了解一下?清纯谢总,在线告白 “你要负责的不只是那个。” “……还有我。” 小可爱们看了收藏一下么么哒!还有,可以的话跟话痨作者聊聊天呗,这只喵很寂寞地沖您发出‘收藏!评论!’的声音! 第9章 “给我做顿饭吧,关卿。” 那时谢许把双手搭在脑后,刚打完球还流着汗,看着他的眼睛很亮。 那时他们还是好朋友,走在m大林荫校道上,骑着单车的学生唿啦啦飞驰而过,带来一阵儿有夏日独特气息的风。 蝉鸣、汗水、阳光。 关卿身边站着他一见钟情、暗恋多时的人,那个人还心无芥蒂地看着他,因为听说关卿会做饭而大惊小怪。 关卿感觉自己是被下了迷魂汤,他迷迷煳煳地看着谢许的眼睛,道:“行啊,你喜欢吃什么,刚好周六来我家,我给你做。” 谢许掰着手指数菜名,点了好几个川菜。关卿有些尴尬,说:“呃,我家不吃辣,不太会川菜……” 奇怪,昨晚在网上聊天,他不是才跟谢许说过这件事吗? 来不及深究,因为谢许立刻凑过来摸他的脑袋,很直男地把他整个人扣在怀里揉,说:“没事儿,粤菜我也喜欢。唉……” 关卿整张脸都红了,努力挣脱出来,结巴着问:“怎、怎么了?” “挺想看你吃辣的,”谢许坦言,表情十分神往,“这么白白嫩嫩,吃辣之后脸红扑扑的,喊我谢许哥哥…… “啧啧啧,咱们关小卿真是个祸害,谢许哥哥都要喜欢上你啦。” 谢许过来捏捏关卿的脸,然后往前走。 关卿落在后头,整个人脸红得要烧起来了。 那会儿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落在谢许身上,他整个人连发梢都在发光,好似坠着蜜似的浅金色,很好很好看。 那就是关卿的一整个世界了。 . “再给我做顿饭吧,关先生。” 谢许看着他,这次没有避开,而是冷静地直视关卿的眼睛。 关卿先受不了了,移开视线,看着桌上的盆栽,听到自己低声道:“不合适吧。” 谢许敲了敲手中的合同。 关卿不知道说什么。 “对了,”谢许双手交叠,向后靠,笑了笑,“我以前说过吗?我的理想型,要白,别太高也别太矮、175最好。一定要是beta,还有——” “我知道了。”关卿低着头,打断他。 谢许愣住,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笑了笑:“知道就行。等会儿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关卿快要受不了了,这个荒谬的晚上,一切都超出认知。 窗外一声惊雷,阴云密布,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谢许眉头动了动,在关卿没看到的地方,他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慌乱而柔软,仿佛想说什么。 但他迅速平静下来,笑了笑,说: “我以后,肯定也是要送相亲对象回家的。为我未来的相亲预演,这应该在你责任范围内吧?” 关卿没说话。 他长久地注视着桌面上的凤尾竹,整个人好像失了魂魄似的,一动不动。他试图把自己从某种情绪中抽离出来,可是他做不到。 他还是忍不住会去想…… “你刚签的合同——”谢许又要搬出那一套来压他。 “抱歉,我先走了。”关卿头埋的很低,站起来。 这个荒谬的晚上应该到此为止,再待下去的话,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走的很快,在下一楼楼梯时甚至滑了一跤,踩着台阶直接摔在大雨里。 他沾了一身的泥,全身湿透,狼狈得不行。他慌乱地把包捡起来,甚至都忘了自己开车来的,一直低头循着记忆里的地铁站去。 后面有人喊他,他不敢回头。
第19页 耳边是铺天盖地的雨声和雷声,但是明明这么吵,还是掩盖不了他耳边一句一句、反覆迴响的话。 “我只是想要一个谢许的孩子,关卿,你别这么自私。” “江碌,你不用以宾客的身份来参加我的婚礼。” “如果我没记错,卿哥你和许哥已经分手了吧?” 那两个声音梦魇似的一遍遍循环播放,他想逃离,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直到一个人用力拉住他的手,把他紧紧搂进怀里: “怎么了?对不起,我是疯了,我没有办法了才会那样。对不起,不该强迫你……”谢许声音颤抖着,一遍遍吻着关卿的发顶。 关卿不说话。到后来,谢许自己情绪也失控了,他疲倦地闭了闭眼:“可是我不这样,你就不会再来见我了。” 电话拉黑,微信删除,连房卡都还了。 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 谢许害怕了。 他拥有的不少,但没一个是关卿想要的。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没有什么能用来留住关卿的东西。 只有一颗自始至终为他跳动的心脏,但是这颗心……关卿不想要。 他无计可施。 “你那么讨厌我,我也……没办法啊。” 两人在大雨里淋得湿透,心底也一样的冰凉绝望。这场雨太大太长,让人几乎看不到方向。 就这样陷入了一个死局。 关卿整个人都在发抖,被谢许紧紧搂在怀中。 好像谢许是什么鬼怪一样,他奋力挣扎,却不得逃脱。 他最终闭上眼睛,无力道:“谢许,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不这么喜欢你?”谢许沉默片刻,不愿收回手,“我做不到。” “是,你喜欢我。”关卿扯了扯嘴角: “抱歉,你的喜欢太便宜了,我不敢要。” 以前可以喜欢他,现在也可以喜欢江碌的吧。 “便宜?”谢许像被人当头浇了一捧冷水,整个人从脚底到心脏都在发冷。 他自嘲地笑了笑,说:“是挺便宜的。” 只给过关卿一个人的东西,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以前捧他上云端的是关卿,原来要把他踏到泥泞里,也不过是关卿一句话的事。 谢许想,自己是不是犯贱。 他都这么说了。 自己还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他。喜欢到只要稍微想起来,就会心脏发疼。 关卿明明不想自己像个妒夫,更何况他早就没有那个资格,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了:“你能不能别那么贪心。” 绯闻男友是江碌,和江碌一起上节目炒作,曾经一起住的家的房卡给江碌。 “你那么喜欢他,”关卿鼻端酸涩,在铺天盖地的大雨里哽咽出声: “……能不能别来招惹我啊。” 我会当真的。 喜欢江碌是真的,喜欢关卿是习惯使然。 关卿知道,他也无数次提醒自己,别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们跟你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江碌……江碌和谢许,才是天生一对。他一个跳樑小丑,只要在戏份结束时拎着自己的东西乖乖谢幕退场就好了。 别惹人嫌。 主角的反抗才叫反抗,而像他这种丑角的反抗,顶多给观众增添一点笑料。 明明已经够痛苦了。 “你已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管住自己,好好对他。别再去相什么亲,也别再——” 如果这样下去,未来的某一天,谢许要求他……当第三者。 他也会同意的。 他缺不了谢许了,他愿意拼尽一切手段留在谢许旁边。 那样道德败坏的自己,他无法忍受。 但是他对谢许的喜欢又无法控制,每天看见他,就会多喜欢一点,一直到无法抽身。 也许现在已经无法抽身了。 关卿眼眶红的厉害,泪水混在在雨水里,分辨不清。 “要不是你是婚介所老闆,我相什么亲?” 谢许心又疼又软,明明刚刚关卿还对他说了那种话,他却完全生不起气来。他低头捧着关卿的脸,说: “我喜欢他?‘他’是谁……算了,我们先回去吧,再这样你得着凉了。” “你别了。”关卿扯了扯嘴角,“别骗我了。” “谁骗你了?”谢许急了,他意识到他和关卿的理解似乎出现了问题: “我只喜欢过你,我——” 关卿眼泪流的更凶,他捂住耳朵。 谢许不说话了。 他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以前从没想过,一个人的一个动作,就能让他这样难过痛苦。 关卿就这么讨厌他。 他的心意,他的喜欢……全都一钱不值。听了说不定还玷污耳朵。 关卿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突然用力推开怔愣中谢许,转身就走。 他不能再听下去了。 谢许说的话那么好听,表情也那么认真……好像他真的那么喜欢关卿一样。 他明知道不可能
第20页 大雨里整个世界都模煳成一团团色块,雨声和心跳渐渐混杂,关卿只觉得血流越来越快,心跳声越来越响,他想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脚步,却做不到,最后脚下一软—— 跌进了一个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这么……虐?? 给你们揉揉,虐不了多久了,后面进入主线剧情后就是谢许花式追妻、两人花式虐狗啦! 预告一下后文主线甜甜甜吧: “我——”谢许学他的语气,笑嘻嘻地,“我怎么了?是,我亲你了、我抱你了。怎么样关先生,你去法院告我?” 关卿被他口头欺负得狠了,一时气急,道:“我就去告你了又怎么样?” 谢许老神在在:“那咱俩就顺便把证领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甜??所以千万不要弃文啊嘤嘤嘤)(今天掉收了,这只喵心都碎了) 第10章 关卿做了个噩梦,在梦里一阵阵地发冷汗。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谢许不在的雪夜,停电了,窗子关不严实,夹杂着雪水的北方唿唿灌进来,鬼哭一般悽厉。 他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给谢许打电话,谢许接了。他甚至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谢许说: “你有什么事?我很忙,没事别烦我。” 他慌忙道:“我不是,只是——” “嘟嘟——” 关卿呆呆地看着挂断界面,重拨,这回对面传来的是江碌的声音: “说了别烦,还打,吵都吵死了……你是谁啊,凭什么啊?” 关卿有点愣了,说:“我、我是谢许男朋友啊。” “哈,”江碌笑了笑,“你们不是分手了吗?我才是谢许男朋友吧。” “我们……” 分手了吗? 关卿握着话筒,吸吸鼻子,眼眶发涩。 “真不要脸,霸占谢许那么多年。” “是啊,他哪一点配得上谢许了?谢许也不太喜欢他吧,只是对外一直操着忠犬人设,不好意思分手呢。” “关卿是谁?呵,做媒的啊。” 关卿慢慢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在小床上蜷缩起来,低声道:“我不是。谢许和我是互相喜欢的。” ——“哈哈哈,你看他,真好笑。” ——“自作多情过头了吧。alpha在结婚前找beta玩玩儿,不是正常的吗?还真当自己碰上真爱了呢。” “谢许不是那种人。”他努力反驳道。 ——“你说这话,自己信么?” “我……” 信啊。 说不出口。即使他能骗所有人,也骗不了自己。 ——“你自卑懦弱、天生没有上进心,只能依附别人而活。承认吧,谢许那样的人不适合你。” 是叶梓的声音,很温和低沉。 他听见了开锁的声音,叶梓的身影逆着光,手里托着一副眼镜细细把玩,含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控制狂和胆小鬼,我们很相配,不是么?” 他的语气分明在笑。 却让人不寒而慄。 “叶梓,你……” 不要这样。这太陌生了,我无法接受。 他蜷着身子向后退。 真是奇怪,明明此时叶梓和谢许两个人,带给他的都是痛苦,但是在无处可去时,他首先想到的庇护所,还是谢许。 就像以前刚刚同居时,踩着梯子摆东西,跌倒时一样笃定—— 谢许一定会接住他。 无论是多高的高空,多远的地方,谢许都一定会稳稳地接住他,将他带回地面。 那样的叶梓让他感到陌生。一个是在阴暗里带着笑诱导他的叶梓,一个是在午后温柔地为他指点解惑、铺好去路的叶梓,他在这两边的迷惑中,几乎要分裂了。 他不断地后退,跌落前一秒,他看见了张开怀抱的那人的脸,竟是…… “叶梓!” 关卿在病床上睁开眼睛,正对上俯身为他压被角的谢许的眼睛。 两人俱是一僵。 谢许的脸色煞白,竟有点摇摇欲坠。他松开手,坐回椅子上,讽刺地扯着嘴角: “你和叶梓发展挺快的嘛,一会儿不见,在梦中都要喊他的名字。 “明明以前……”也没喊过我的。 他明明已经很痛了,不知是抽血过度的晕眩,还是别的什么。但是他却克制不住,仿佛自虐似的,接着说: “本来还想着你那么突然的分手是为什么,原来是有新的去处了。” 每说一句都是往他心里又插了一刀,但是他竟然从这反覆的折磨中,感受到了一丝畅快。 他自暴自弃地想,关卿,看吧,这就是那颗执迷不悟、爱惨了你的心。 是不是也挺脆弱的,没你想的那么坚强。 “耍我很好玩儿么?你要是跟我直说,分手是为了他,我又何必……” 何必纠缠不休,何必还傻乎乎地抱着一丝希望。 关卿是不是也在背地里嘲笑他,这样不自量力,痴心妄想。本来就是偷来的东西,还真当自己是主人了。
第21页 他可以假装不在意地把心脏扯出来给关卿看,他甚至可以和关卿一起,嘲笑它身上一道道的伤痕。 但是那太痛了。 他害怕,害怕在未来的某一天,这颗心真的痛到……再也无法为关卿跳动了。 把关卿从他疲惫不堪的心脏里赶出去,这种事情…… 他怎么捨得。 . “我没有。” 关卿脸色也是苍白的,不知睡了多久,嗓子都哑了,嘴唇却没有干裂——是谢许拿棉签沾着水,一点点润过的结果。 他看着谢许,一字一顿道: “我没有跟叶梓在一起,分手不是为了他,我也不喜欢他。” 谢许勉强笑笑:“不是为了他,那你……” ——为什么要走? “叶梓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很感谢他——不论他真实是个怎样的人,他曾经帮助过我、鼓励过我,这是毋庸置疑的。” 说这话时,他不敢去看谢许。 为什么谢许一副伤心透顶的模样。 看见这样的谢许,他会难受。 还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啊。 两人沉默对坐,阳光洒在地板上,很安静,隔壁传来电视节目的吵吵嚷嚷。 谢许盯着地板反射的光,问:“你真不喜欢他?” 关卿:“嗯。” 在这方面,关卿从不骗人。说不喜欢就是真的不喜欢。 午后的阳光很好,不过于炽烈也不至于黯淡。谢许的眸色略浅,像一湾清澈的溪水,明亮又温柔。 他安静了半晌,冰凉的心脏一阵阵回暖。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跑下去。 但凡有一点希望,就够了。 他已经把道德底线降到很低很低了,不做第三者是他唯一的坚持了。 说来简单,但谢许也不知道,未来要是关卿找了别人,他会怎么样。 至少现在,他还是关卿唯一一个喜欢过的人。 多了不起。 “我……就算喜欢他,又怎么样呢。”关卿低着头,说。 或者还是谢许的独占欲在作祟。 他知道的,自己拥有了很久的东西,即使已经不再喜欢了,也不会想看到它变成别人的。 谢许对他大概就是这种感情。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你喜欢他,我会很难过。”谢许看着他,吊儿郎当的表情全都收了起来。 这不公平。关卿想。 “那你喜欢……”关卿说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就像在无理取闹。 ——你喜欢江碌,我也会难过啊。 两个人此时都平静下来,不復昨晚在大雨中的疲倦与歇斯底里。 所以有些话,关卿也不好说出口。 “我喜欢谁?”谢许认真地看着他,“……江碌?” 关卿心中刺痛,没有回答。 谢许迟疑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误解。” 在关卿昏迷的时候,他想了很多,唯有这一种解释。 “我没喜欢过他。他的房卡是我妈给的,那个节目的后半段——由于直播事故,网上搜不到后半段,我很明确的拒绝了他。 “这里有我和他的聊天记录,还有那个节目的后半段。你要是……不嫌烦,就看看吧。” 关卿愣住了。 他没想到山穷水尽,这里还有转机。他呆呆地拿过谢许的手机,从头看到尾,一言不发。 谢许等到心中忐忑,忍不住问:“怎么了?要是还不够……” 没想到,关卿低着头,眼泪一点点顺着脸颊滑下。 谢许瞬间就慌了。 他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想把他搂在怀里,却整个人都笨拙极了:“别哭啊,怎么了?” 关卿流着泪摇头。 还好,谢许不是那种人。 还好,谢许……不爱江碌。 关卿一辈子的运气都很差,这一刻,却突然很感谢以前的噩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关卿:我不喜欢叶梓。 谢许:哈哈哈。 叶梓:气哭。 预告: 谢流氓说:“我为什么别的哪儿都不看,就盯着你看?肯定是你的原因,你好好反省一下。” 关卿:妈耶,老公教导主任附身了怎么办 【打滚卖萌喵喵叫求收藏留评】 【下一篇文案开了,校园文小甜饼,鸡同鸭讲的故事,应该会写完这本无缝开,喜欢的朋友进我专栏点个收藏呗】 感谢phie啊?,怪怪歌*2的地雷,么么哒 第11章 .  “对了,你昨晚是……重度贫血导致的昏厥。怎么会重度贫血?” 关卿刚想说话,见来换药瓶的小护士在一边红着脸偷看谢许,还拿出手机,悄悄调到相机模式。关卿连忙制止了她。 谢许眼神看到这边,扯着嘴角笑了笑,食指竖在唇间,对小护士比了个‘嘘’,说: “假装没看到我,行不行?” 小护士满脸通红,捂着心脏一副不好了的样子,推着小车离开了。
第22页 室内重新安静了下来。 关卿还是很累,是那种劫后余生的疲倦。担心了那么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要谢许说的,他就信。 他信谢许是不喜欢江碌的。 明明刚睡了那么久,刚醒没一回儿却又有了困意。他闭上眼睛假寐一会儿,再睁开眼睛时,就见谢许看着他,眼神又深又柔软,映着窗外的澄澈天光。 见他睁眼,谢许一愣,神色迅速冻住,移开视线。 关卿:“……” “谢许……呃,谢先生,”关卿想了想,“你不用工作吗?” 谢许看着别处,回答:“不。” 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关卿也不好再问,他见谢许不愿同他说话,便闭上眼睛。 谢许盯着窗户里关卿的倒影看了一会儿,见他似乎睡着了,便悄悄地转回眼,看着关卿。 没有镜子,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傻兮兮的。 像个趴在金银财宝旁边傻笑的大财主。 谁知,关卿突然睁开眼睛,憋着笑问他: “为什么看我?” 因为你好看。 谢许当然不能这么说,他想了想,说: “我为什么别的哪儿都不看,就盯着你看?肯定是你的原因,你好好反省一下。” 这么好看,是得反省反省。 流氓气息十足的同时,还有一点点像高中批评女生化妆的年级主任。 关卿:“……好吧。” 谢许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出去拎了几个餐盒进来,说: “差不多了,吃完午饭歇一歇,我送你回家去睡。” 关卿刚喝了半碗粥,有点饱,他对谢许说:“你不用照顾我的,我自己可以。” 而且谢许脸色很苍白,自己也不见得舒服到哪里去。 比起看他在这儿忙来忙去,他更愿意谢许回家好好躺着。 谢许面无表情道:“怕你有个三长两短。” 这说的…… 关卿看着阳光投在地板上的光斑,甚至有轻微的耳鸣。 谢许接道:“——那我那么多定金找谁要去。” 他没去看关卿,就是耳根有点红。 关卿:“……” 关卿:“可以去找我妈要,我的银行卡直接跟她关联的。” 谢许递给他勺子筷子,把餐盒一个个打开,对着小护士的好脾气消失了,没好气地说:“别废话,吃。” 菜不多,卖相感觉还好。 关卿尝了一口。 谢许看着他的表情,努力装作不经意问:“味道怎么样?” 关卿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是谢许自己下厨做的了,还很可能是借的医院厨房,匆忙中做的——他一定自己都没尝过自己做的菜。关卿努力吞咽下那一言难尽的东西,笑着说:“不错。” 谢许将信将疑地尝了尝,很快脸色发青,把关卿手里的菜全拿过来盖上,放到垃圾袋里作势要丢。 “你别丢!我觉得挺好吃的!真的!”关卿急了,扶着床沿想坐起来。 谢许很快丢完餐盒,回来扶他,关卿却抖着手推开了他。 谢许一愣,试图解释道:“那东西不是人吃的,我喊小张打包江云轩的菜过来。” 从他的角度看,关卿逆着光,眼眶有点泛红,他很快把杯子扯上来遮住脸,蜷成了一团。 “你怎么了?” 谢许有点无措,做错事了的小孩子似的站在一边。 关卿摇摇头,直到小张把菜送过来,谢许喊他起来吃,他也摇头说不饿。 一副抗拒的姿态。 关卿很难受,连他自己也很惊讶,自己会因为这个事情这么伤心难受。 他是很想吃的,谢许做的饭。 谢许并没有做过几次饭,偶尔是在他的要求下,掂两下铲子,自己完整地从头到尾做一顿饭,几乎是一次都没有。 那几盘不算好吃的菜,对于关卿来说意义重大,他很珍惜。 谢许第一次下厨,是为了他,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而且这样,他在谢许生命里的分量,是不是又重了一点? 至少他是‘吃过谢许亲手做的饭菜’的人。 如果别的不行,就以这种方式,让关卿这个名字在谢许脑海里加深一点,也足够好了。 他也觉得自己幼稚,像是玩儿游戏收集卡片似的,明明这些卡片,‘吃过谢许做的饭’‘和谢许聊天到半夜三点’这些东西,全都那么微不足道,但他却乐此不疲。 甚至把它们当做人生至高的成就。 这种事情,谢许是无法理解的吧。 谢许送他的手錶他戴了六年,之后出去出差时,被某个朋友弄丢了,他拉黑了对方的所有联繫方式,断绝来往。 当时大半夜的,他打着手电在弄丢的那条小河沟里找了一个通宵,没找到。 那种站在水里近乎绝望的感觉,他至今仍记得。 出差完了,回到家,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窝在谢许怀里哭一场,但是谢许不在。 他打开了谢许演的电影,在开篇男主角的独白那里,对着电脑屏幕说:
第23页 ——“对不起,我把你送我的手錶弄丢了。” 谢许的念白又低又沉:“在我的生命中,曾经有过春秋夏。” ——“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朋友已经绝交了。” 几乎是一句气声,谢许的尾音消散在渐响的风里:“现在只余冬天。” ——“我很难过。” 他捂着眼睛,对着屏幕里的谢许,像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宣洩过度的痛苦,只能一遍遍说:“我很难过。” 而屏幕里的谢许,对着他,温柔而歉疚地笑。 . 谢许开着他那辆suv,戴好墨镜帽子、全副武装,做贼似的从医院停车场开出来。 关卿午饭就吃了几口,还是在谢许脸都要拉下来了时,勉强塞了两口。他是真的没胃口。 两人的关系好像在短暂地回温之后,又跌回了最初的状态。 下车时,谢许送他到楼底下,犹豫了一会儿,没问那句‘不请我上去坐坐’的话。他看关卿的样子,好像……不大想他还在跟前碍眼。 关卿正打算告别,突然想起什么,问他:“我医药费一共多少钱?” 谢许:“不用。” “别说不用,我问你,”关卿一边拿出手机,一边问,“咱俩是什么关系?” 谢许一句‘情侣关系’到嘴边,好不容易剎了车:“僱佣关系。” “所以,僱主会给雇员付医药费吗?”关卿很耐心道。 谢许无奈:“就当是僱主帮你上的保险,行不行。” “又不是工伤。”关卿很不贊同,“你不说?” “好吧,”谢许说,“你有医保,一共九十。” “……” 关卿看着微信,一个医院里的熟人回復他:“加上一天的住院费,一共一千五。” 好一个九十块。 他微信上转了谢许两千块,说:“医药费,还有滴滴打车费,一起给你了。” 谢许不想收,但看关卿那眼神,不收就要断绝来往似的,只能收了。 关卿松了口气。 越是贫穷人家出来的孩子,对金钱就越敏感。 他们自小就在周围人怀疑的眼神中浸泡长大,镇上丢了什么,首先被怀疑的就是自己家,他一直在他人的指指点点中、被他人戳着嵴梁骨骂着长大。 好像贫穷就是种罪。 而且这项罪名,判的是无期徒刑。哪怕长大后,已经没有人再怀疑他了,那些探究的视线、嘲讽与怀疑、议论的声音仍留在脑海里。身后那一双暗处的眼睛,永远没有消失。 以前跟谢许在一起,谢许直接把所有银行卡都交给他管,他不想花谢许的钱,全帮他买了理财,所有家用都自己出。 而谢许花钱又大手大脚,动不动找他要。他原本是想考心理学研究生,母亲那边要钱,这边家用还要操持,无奈实在缺钱,在朋友的介绍下阴差阳错进了婚介一行。 关卿到了家,打开窗,看见谢许仍在楼下。他打开车窗,坐着抽了会儿烟。他甚至还戴着墨镜,往关卿的方向望了一望。 两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对视。 谢许顿了顿,然后食中二指併拢放在眉前,对他遥遥行了个礼。似乎还叼着烟扯着唇角,坏笑了一下。 “……” 关卿勐地合上窗。 ……糟糕,感觉好帅。 . 几天后,谢许再次以霸王条款为由,强迫关卿出来吃饭。 关卿真的很无奈了,但是也不知如何拒绝。他想,既然谢许没有跟江碌谈恋爱,既然…… 不能再往下想了。 吃的是家日料,人少,自然也很贵。 酒足饭饱后,谢许扯了扯嘴角,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关卿连忙道,“我开车来的。” 谢许笑了笑。 关卿不明所以,就见谢许指了指桌上的玻璃杯,关卿喝了大半杯的饮料,说:“刚刚忘说了,这饮料酒精含量不低。” 关卿:“……” “小张,”谢许回头,问,“最近s市查酒驾查的怎么样?” 小张低着头,兢兢业业道:“近日我市加大了查酒驾的力度,在各处检查人员增多,惩罚力度加大,情节严重者甚至有可能吊销驾照。我们的目标是,不让任何一个生命……” 谢许做了个‘打住’手势,说:“够了。”又扭头对着关卿,扯着嘴角,“怎么样?我看看啊,你来的时候八点多,现在十点过不少了……哎,小张。” 小张很有眼色,立刻跟他一唱一和,道:“关先生现居的老城区没有直达地铁,最近的一班车九点半末班,打车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 关卿:“……” 谢许一手拎着车钥匙转了转,一手插兜,低头看着关卿,低声问:“怎么样,关先生?……我帮你叫个滴滴?” 关卿只得点头,道:“好的,谢谢。” 谢许打开手机,按了按,把某个界面给关卿看——他的网约车司机资格,今天正式上岗。
第24页 关卿:“……”真是难为你了。 谢许:“接到尾号1588的乘客,目的地老城区紫荆花园,预计时间——” 关卿一时有点无奈:“差不多得了啊,你,在家里犯浑就算了,出来还是——” 说完他就愣了。 他和谢许这几天的相处模式还是这样。他弄不清谢许对他究竟是什么感觉,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敢说话亲昵,努力把握着和客户的尺度。 是不是最近的相处氛围过于轻松了,他甚至都忘记……他们已经分手好久了 谢许也停住了,不再往下说。他看着关卿,那一瞬间,某种情绪就在他眼里聚集翻涌。 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踟蹰独行时,突然天上浇了盆水下来。 他做好了从头被冰到脚底的准备,谁知却是盆热水。 而那一剎那,连惊喜都没来得及。 他张了张嘴,唇角扬起又垂下,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 “抱歉。”谁知,关卿低着头,率先说,“我逾越了。” 不敢去看谢许的表情。 他明明不想这样的,用以前的语气说着一样的话,好像在博取同情似的。 好像,让谢许想起以前的事情……就会重新喜欢上他似的。 他知道不可能。而仅仅是让谢许知道,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就让他无比难受了。 明明已经够痛了,明明他的所有致命伤口都已经被拿捏住了,明明他已经失去到几乎一无所有了。 他不想再多一点。 谢许很久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吐了口气,道:“没事,走吧。” 他努力压住了尾音的颤抖。 原来那盆水还是冰的。原来很烫和很冷,在第一秒是同一种感觉。 原来他又自作多情了。 第12章 地下停车场,谢许沉默地走在前面,关卿低着头跟在他的后面。 气氛尴尬。 但是这种沉默压抑的气氛,他很熟悉——他当时刚刚和谢许告白时,谢许没答应。那时他本来以为两人就此没后续了,谁知第二天早上谢许在他宿舍门口等他一起上公选课。 之后的好几天,两人都是这种气氛。 跟以往一样什么都要凑在一起,上课、吃饭、自习,但是基本不说话。 关卿很熟悉这种感觉,跟在谢许后面,看着他脖子到嵴背的线条,有时候是布满汗水的性感,有时是洗完澡干干净净的清爽,夹着一点点谢许信息素好闻的味道。 有时候关卿甚至看到兴奋了。 他不知道谢许在想什么,明知道自己这样喜欢他,还偏要凑到他眼前来,也不知暗地里会不会觉得他很噁心。 应该是会的吧。 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当做幻想对象,这种事,谢许这样骄傲的人一定受不了。 那时候谢许看他的眼神跟今天很像,很冷漠,下意识地皱眉,明明感觉谢许心里有话,却无论如何也不说。 但是关卿觉得没关系。 他只要能够跟在谢许后面就好了,他也从来没奢求过,自己能够堂堂正正地走到谢许身边。 北方的大学是洗大澡堂,无隔间的那种,某天两人抱着盆子在澡堂外面恰好遇见,对视两秒,纷纷转开视线。 关卿干笑道:“我,我发现我沐浴露忘拿了,我先——” 他想转身,谢许却抓住了他的手。 他隐约听见谢许似乎嘆了口气,随后语气却很淡地说:“我借你,进去吧。” 关卿无法,只得慌乱点点头,跟着他往里走。 两人打了卡,在相邻的两个花洒下面。关卿低着头,努力不去看谢许的方向,感觉尴尬极了。 但是他还是有点……有感觉。 谢许站的离他那么近,刚打完球的汗味、一点点没藏好的信息素的味道,甚至是谢许的唿吸声、拉下拉链的声音。 他可以不看,但是他堵不住自己的耳朵,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唿吸。 他绝望地发现,自己整个人,从五官到心脏,甚至每一个细胞,都那么喜欢谢许。 想每天看他,嗅到他的味道,听着他的唿吸,每一处都想被他拥抱。 他背对着谢许,胡乱往身上打肥皂。突然谢许那边的水声停了,关卿没来得及扭头,就感觉谢许搭了一只手在他肩上。 关卿浑身一震,腰差点软了。 谢许搭着他的肩把他转过来,一边在他头顶无奈道:“你别一直擦脖子啊,都红——” 他的话停住了 关卿眼角很红,挂着不知是水汽还是泪,整个人的皮肤被热气蒸的粉红,一览无余。 关卿想哭。 他都不敢去看谢许的眼神,他关了花洒,整个澡堂只有他们两个人,室内瞬间变得非常安静。 他挣开谢许的手,低着头往自己的盆里胡乱塞东西,说:“抱歉,我先……” 他抱好自己的东西,想走,谢许却拦在他面前。 他看着谢许的胸膛,低声道:“借过。” 谢许吐了口气,说:“不。” “……?”他想抬头去看谢许的表情,谢许却把浴巾搭在他头上,挡住了他的视线,然后伸手:
第25页 “我帮你。” 关卿难以置信,他想挣扎,却整个人都使不上力了。那跟自己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只要想到那是谢许,他就…… “你放手、你不嫌噁心吗,你这个疯——” 那种感觉一瞬间涌上来,没过头顶。 他的尾音又软又腻,连自己都无法相信。比起满足,那一瞬间他心里满是绝望。 这下完了,朋友也做不了了,跟在谢许后面也不行了,一切都没希望了。 以后谢许想到他,不会是‘曾经关系不错的朋友’,而是‘那个幻想我的变态’。他想到谢许嘲讽的眼神,想到谢许和他的朋友们说笑着从他身边走过…… 全都完了。 关卿胸口剧烈起伏着,在浴巾下面哭得几乎压制不住哽咽声。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不住往下掉,整个人痉挛般地一阵阵颤抖。 谢许没说话。 关卿在那一阵死寂中,感到了一种心如死灰。他自暴自弃地想,就这样吧,长痛不如短痛,他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他扯开了罩在他头上的浴巾。 一切几乎发生在一瞬间。 撇开了浴巾的隔档,关卿直接对上了谢许的视线。谢许一手搭在他肩上,低着头,眼睛半睁着,凑得很近,不知原本是想干什么。 谢许看见他满脸的泪痕,怔了,伸手用拇指拭了拭他眼角,眼里的神色竟然很是缱绻。 关卿没敢细看,低着头闭上眼睛,自暴自弃地想说些什么。 然而下一秒,有人低头吻住了他眼角,很快退开,他差点以为是错觉。 关卿勐地睁开眼睛,看向谢许:“你,唔——” 谢许竟一手扣着他的下巴,吻住了他。 关卿睁大眼睛。 谢许吮咬着他的下唇,呢喃道:“宝贝,闭眼。” 关卿:“……” 大约十分钟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各自转身撑着墙平復心情。 “你……没什么话要说?” 他是什么意思?想试试亲beta是什么感觉?觉得他很可怜逗逗他?还是……喜欢他? 关卿脸就红得跟熟虾似的,嗫喏道,心里像是浸了蜜,但那蜜不够沉,一颗心仍七上八下地悬在空中。 “有,”谢许从后边凑过来,抱住他蹭,笑道,“宝宝,我硬了,负责一下。” “……” 关卿佯怒地转身,又被吻住了。正晕乎乎时,谢许在他耳边道: “你要负责的不只是那个。” 关卿迷煳地抬头看他,谢许抿着嘴笑了笑,竟罕见地有点羞涩。 “……还有我。 “——我喜欢你。” . 谢许突然停下脚步,关卿沉浸在回忆里,差点一头撞在他背后。 关卿酒量不好,刚刚不知不觉喝了那么多。而地下车库又闷热不通风,他扶着自己的额头,有点晕乎乎的。 “……” 谢许的声音很冷漠,甚至有点紧绷:“你来干什么?” “我猜关卿出来应酬,应该喝了酒,”叶梓的西装搭在手上,扣子解了两颗,有种成熟男性特有的性感,“所以想着来接他。” “倒是你,”他看向谢许,笑了笑,一边向两人走来,“分手了之后还缠着关卿,不合适吧?” 谢许面无表情,错身一步挡在关卿面前,道:“与你无关。” “欲盖弥彰。”叶梓淡淡道。 他走到关卿身前,不顾谢许的皱眉,向关卿伸出手:“关卿,走吧,我送你回家。” 关卿看着叶梓的眼睛,没说话。 明明相识了那么多年,他却有点看不清眼前这个人了。 他想起了那种种证据,之前他签了合同……无论多么不信,内心终究还是动摇的。叶梓究竟是怎么样的?是慷慨温柔、热心绅士的学长,还是个—— 衣冠禽兽? 从那天回去之后,他和叶梓一直维持着表面和平。叶梓应该也察觉到了他的怀疑,只是没说罢了。 以前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在这几天无数次涌现。 分手前,谢许出门拍戏整整三个月,叶梓多次在网上与他彻夜闲聊,真的是出于好心么?一见面时说的那些话呢?还有,有意无意的示好,此时想来有点过度的亲昵。 他困惑地看向叶梓。 感情上他是不愿意相信的,毕竟叶梓是曾经在那样冰天雪地里给了他一束光、在深渊悬崖前拉了他一把的人。他父亲幼时出轨、抛弃妻子,而叶梓在他生命里,恰到好处地填补了父兄角色的空缺。 他愿意为谢许做饭洗衣、操持家务,但他不是生来就爱照顾别人的,他也很想被某个人惦记着、关心着、天凉时提醒添衣、工作困难时提供援手。 是不是这种的渴望,蒙蔽了他。 那些龌龊事不一定是叶梓做的,但这的确给关卿提了个醒。他对叶梓的无条件信任,有点过头。 见他这幅模样,叶梓似乎懂了。 他收回手,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但仍然温和地笑着,问:“你是不是听了什么?
第26页 “关卿,你不信我?” 关卿看着他,下意识想摇头,但是谢许却在一旁嗤笑: “我记得你是学心理,不是学表演的吧。” “……” 看着他俩针锋相对,关卿感觉有点凌乱。不知他们是怎么了,连原本的表面和平都维持不下去了? “抱歉,我先回家了……”他对这会的情况十分无法适应,无论是叶梓还是谢许,他都不想看到,只想一个人呆一会。 谁知两人同时看向他,异口同声:“不行。” “……” 谢许走到他旁边,拉住他:“你一个人不安全。” 叶梓冷下脸来:“谢许,你有什么资格?” “别吵了。”关卿头疼,“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讲清楚。” 谢许表情一瞬间有点心虚。 关卿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果然,在咖啡厅坐下后,三人对峙,谢许的表情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解释一下吧,谢许。”叶梓说。 “……叶梓那个事,好像有点误会。” 见谢许摸摸鼻子,他的表情跟以前恋爱那会儿,被关卿发现一整筐藏着的脏袜子时一样心虚。 但谢许调整了一下表情,往后靠了靠,很快翘着二郎腿,挂上了笑: “但是合同签了就是签了,该履行的你也得履行。 “所以……究竟是怎么样?” 原来真是件乌龙。 那个外国男孩子是在网上遇见一个网名叫“coconut”的中国学生,这个coconut在读心理学,很巧的就是和叶梓同一个城市,而两人的身形、甚至面部轮廓都有微妙的相似。 coconut,椰子,竟又跟“叶梓”的中文读音万分相似。 那个真正的coconut因为犯了事儿,很快就靠家里的关系躲起来了,倒是叶梓一无所知。而叶梓因为家世、相貌、显赫的学歷和各种奖项,回国还上了一些新闻,新闻里自然有姓名和照片。 然后就被愤怒的外国男孩子找上了,错认了。 关卿:“……” 这一系列的巧合简直能让人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一切说完,三人陷入了沉默。 叶梓站起来,说:“我等会儿有事,先走了。” 他看向关卿,说:“我这段时间可能很忙,不能去那边帮着了。” 关卿连忙点头。 他也很愧疚,他对叶梓的不信任……终究还是让他伤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 一个小姑娘走上前,怯生生地问:“请问您是谢许吗?” 那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把名牌往上举了举,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一边瓮声瓮气地说:“不是,谢许有这么蠢吗?” 原来你也知道啊。 小姑娘掏出纸笔,说:“哦,那请帮我签个名吧。” “……”谢许接过纸笔,签了名,又一脸不耐烦地递迴去,说,“去去去,说了我不是。” (这段写着特好玩,给大家分享一下) (日常宣传接档文,《我,奶喵,求撸》,我感觉超有趣) 第13章 说来奇怪,谢许天天到处乱跑也没人管——他跟上个经纪人解约后,似乎也没物色新的。 关卿发现谢许这一天天的,真没在干什么正事。微博也不怎么更了,广告代言还是旧的几个,新戏也没见影子,不知他是想干嘛。 跟谢许两个月前发的微博下面,天天都有人问“请问我们家谢许是忘记他的微博帐号了吗”“老公,你还是个明星记得吗”之类的话。 关卿一直知道,谢许是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的。进了大学之后发现自己的兴趣所在,就一直朝着这条路走下去。26岁就能够拿到那种奖项,单单天赋和相貌是做不到的。 关卿喜欢那样的谢许。虽然无论怎样的谢许他都喜欢,但是,看到谢许能够按着既定的步伐一点点发光,他比谁都要高兴。 但也比谁都要……嫉妒。 就像原本只是属于自己的宝物,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被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原本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做的事情,渐渐变成了无数人的事情。 谢许的生日,一开始只有他们两个人过,到后来无数的粉丝提前好几个星期就开始寄送礼物祝福、刷话题刷热度。 他既为谢许感到高兴,但又感到后怕。 他变得不再特殊,他的声音渐渐淹没在人海里,关卿一个人能给谢许的,终究不比那么多人能给的要多。 关卿有时会好奇,别的明星的家属又是怎么样的。听着别人一口一个“老公”,明知是开玩笑,也会不舒服吧。 但他又不能在谢许脸上贴一个‘关卿专属’的标籤。 而且,关卿觉得,曾经的自己之所以能和谢许在一起,靠的正是那种纯粹的喜欢。 他愿意每天为他带早饭,愿意陪谢许翻墙逃课,愿意和他聊天聊到很晚,愿意打工三个月为了给谢许买一份礼物 他想,所以谢许才会喜欢他。 不然,单单靠关卿这个人,普通又平凡,他何德何能。
第27页 比起对谢许的喜欢,他自认不输于任何人,但是…… 现在有那么多,优秀又喜欢谢许的人。 关卿躺床上,手背遮住眼睛,有些丧气。他最近都在坚持旁听心理课,但说实话……他已经离开校园整整四年了,而且干的工作与心理学几乎没有关系。 那位导师对他的努力很赞赏,说他也并非全无天赋,但又委婉地建议他,平静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浮躁了,但他的确没有静下来。 想找人谘询吧,从那天之后,已经过了三四天,叶梓竟一直没有来过,好像在处理什么事情。 关卿本以为他在处理那个男孩子误会的事,但似乎又不是。 也罢,他自己都没能给叶梓完全的信任,又怎么能指望别人信任他。 ———— 关卿瘫了一会儿,想起来泡点茶喝,突然电话响了: “餵?” 那边人咳两声,安静了一会儿,道:“是我,谢许。” “哦,”关卿下意识应了,有点呆,“呃,什么事?” “……”,谢许有点难以置信,“你忘记我们的合同了?” 关卿还真有点忘了,也可能是下意识逃避——他真的不想给谢许找对象,以前不想,现在更不想。 谢许似乎嘆了口气,问:“关先生,你今天有空吗?” “叫我关卿就好。”关卿有点尴尬道,今天是周六,他原本是打算在家里咸鱼瘫的,“有空。” “那,关卿,你出来陪我踩个点吧。 “我计划到时候,和相亲对象去海边看看。” 关卿想,你跟他去海边,关我什么事。他又有点阴暗地想,最好去的那天突然暴雨,海边涨潮……涨潮就别了,不大安全。 谢许见他不回答,突然轻声笑了笑,问:“你知道我们合同的违约金是多少吗?” 关卿:“……多少?” 谢许顿了顿,说:“所有费用的十倍。” 关卿说不出话来。 谢许接着说:“我二十分钟之后来接你。” 关卿呆呆地‘哦’了一声。 谢许大概是有一点喜欢他的吧。 关卿也不是瞎子。谢许不是那种会跟人暧昧的人,既然他一次又一次地来找自己,还有他说的话、种种行为的蛛丝马迹……谢许对他,应该不是全然无动于衷。 但他不知道,这种喜欢的分量究竟有多少。 就像他一直分不清楚,曾经的谢许是不是因为同情,才和他在一起。他现在也一样不明白,谢许对他的挽留和喜爱,到底是因为真的喜欢,还是因为共同生活多年的习惯。 所以他必须万事收一分,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毕竟那冰层太薄,稍一不慎就会一脚踏空。 关卿握着手机想,二十分钟能干什么? 关卿看着自己满柜子相似的衣服,闭着眼睛挑了一套出来。他没什么同龄朋友,即使有,关系也没好到没周都约出去玩。婚介所的小年轻又有点怕他,所有他周末大多是看书、宅、出去跑跑步,很少有这种社交活动。 他犹豫了一下,还翻出了瓶防晒霜。 谢许的体质就是特容易晒伤的那种,但他又活得粗糙,天天顶着大太阳打球跑步,下午回来全身皮肤都发红,还掉皮。 没过多久,谢许就打电话喊他下去。 关卿背着包走下楼,竟见谢许…… 骑了辆自行车。 他穿着画了路飞的t恤,短裤,一脚蹬在地上,带着帽子和墨镜,乍一看竟像个大学生。 救命,是谢许真的过气了,还是怎么的,谢许这幅模样过来,没被粉丝堵? 大太阳下,关卿感觉事情有点玄幻。难道他下了个楼就穿越了异世界的大门?谢许已经二十六岁了,还是个社会知名人士,这…… 谢许眼睛从墨镜上面露出来,叼着根草,流氓似的对他吹口哨。 “上车。”谢许扬了扬下巴,示意关卿坐后座。 “……” 这是辆山地车,后座坐垫是不存在的。关卿一脸木然地问:“什么?” 谢许指指特意装上去的站板,一本正经道:“您购买的是站票,如需升级请联繫乘务人员。” 关卿沉默了一会儿,站了上去。站过的人都知道,在那种东西上保持平衡是很困难的。 所以他迫于无奈,伸手搭上了谢许的肩。 谢许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很好,他又吹口哨模拟出汽笛声,说:“本次列车即将出发,请乘客系好——不,扶好本车司机。” 说完还转了转握着把手的手腕,跟在骑摩托似的。然后他踩上脚踏板,沿着花园小路走。 关卿又更加想笑了,但他怕笑出来,谢许会很没面子。 但过了会儿他又笑不出来了。 这哪里是列车,这根本就是个飞机吧! 第14章 不知谢许是从哪里刨出来的路,人少是的确少,也没出现粉丝堵路的情况,但是这路况凹凸不平,谢许骑得又快,好几次关卿都感觉自己在自由落体。 关卿实在不行了,被迫俯身紧紧抱着谢许,闻到谢许带着点汗味的清爽味道,还有运动时无法压抑的一点点信息素。
第28页 关卿一直没弄清谢许的信息素是什么味儿的,但是闻着会心情很好,会想到夏天、阳光,还会有……多年前,谢许对他笑时,心动的感觉。 他在谢许耳边大声喊:“骑慢一点!!” 谢许也扯着嗓子回答他:“你说啥?” 关卿:“你能不能,骑慢一点!!!” 谢许笑着大声喊:“谢谢!!” 关卿:“……”没在夸你。 风唿唿从耳边略过,今天阳光也很好。 谢许在风里放声笑起来。 关卿明明很晕,但又奇蹟般地也高兴起来。甚至有点忍不住,想跟谢许一起笑。 又骑了一会儿,谢许突然剎车。 关卿一头撞在谢许脑袋上,捂着额头,晕乎乎地问:“怎么了?” 谢许让他下了车,一手牵着关卿,一手推着车进了条暗巷。关卿整个人像刚下了过山车似的,就那么被他牵着走了。 谢许停了车,小心地从暗巷向外探头,看了看。 关卿:“……啊?” “一百米外发现一大群人。”谢许按了按右耳的耳麦。 关卿这才发现谢许戴着个耳麦,出任务的特工似的。 谢许小声说:“什么情况?哦,这边商场突然打折,来了群大妈。行吧,我在这里躲一会儿,你持续监控路况,给我一个最优解。” 关卿心想,怪不得他敢一个人骑单车出门,原来是有一整个技术团队在背后运作。 同时又有点想笑。感觉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可思议,跟谢许踩单车出来玩儿,还在半路遇上大妈採购团,不得不躲着。 那感觉很矛盾,既不像真的,又真实得可爱。 谢许挂了电话,转身看关卿。关卿鼻尖都在冒汗,双颊红红的,额前的头髮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唇角勾着,竟好像在笑。 谢许愣住。 关卿不明所以,以为谢许是口渴了,去一边的自动售卖机里买了水,拧松盖子,握着水瓶底部递给谢许。 谢许却没接,而是伸手握住关卿,就着关卿的手喝了小半瓶。 关卿内心一震,指尖都酥麻了。 谢许抬头时,有天光落在他脸上,他垂着眼,视线柔软地落在关卿脸上。水珠晶莹,不知是汗还是水,从下颌划过脖颈,在喉结处停留一瞬,而就是那一瞬,在关卿眼睛里定格重塑,慢动作回放。 关卿心脏狂跳,想:他这是在撩我吗?他一定是喜欢我了,说不定比我想的还要多一点。 同时又想,完蛋了,我好喜欢他。 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原来这种时候,还是会心动得不能自已。 谢许一口气把一整瓶水都喝完,捏扁瓶子,隔空扔进了三米远的垃圾桶里,那投篮的姿势还有点酷。 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谢许对关卿很痞地笑了笑,大拇指擦掉嘴角的水珠,像学生时代堵墙角的问题学生似的,把手撑在关卿耳边,慢慢低下头—— “……!” 关卿在最后一刻伸手,挡开了谢许。 ———— 关卿快受不了了,他转移话题道:“呃,你之前说的站票升级是怎么个升级?” 谢许看他,小混混的气息不见了,反而显得有点沮丧和难过,看着关卿。关卿顿时感觉自己很没良心。 过了一会儿,谢许打起精神,说:“站票升级,当然是升级成坐票。” 关卿怀疑地看着他:“那我升级,多少钱?” 他倒要看看谢许从哪里掏个坐垫出来。 谢许说:“不用钱。”说完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示意。 关卿面无表情:“那我不升级了。” “别,”谢许只得道,“我开玩笑的,不收钱。” 关卿将信将疑。前面那波大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就见谢许走到那自行车边,说:“坐啊。” “等等,”关卿看着那光秃秃的后座,“坐哪儿?” 谢许看他,仿佛他才更奇怪似的:“还能坐哪儿?这不是就一个座位吗。” 然后自己踩上了后座的站板。 关卿:“………………” ———— 载着个接近一米九的男人,关卿在崎岖的小路上艰难前行。 他踩得整个脸都憋红了,完全靠意志力在前进。尤其是上坡,他感觉自己就要受不了,要和谢许一起倒滑下去摔个四仰八叉时,谢许还在他耳边说混话: “关先生,这就不行啦?” 关卿自从踩上车开始就在想,自己为什么要遭这么一遭罪? 因为钱?因为叶梓?好像都不是。 说钱,他不缺;说叶梓,他和叶梓还没到那种的地步。 他咬着牙,视线都被汗水模煳了,妥协道:“唿、我不行了,能不能喊你助理开车来?实在不行就走路吧。” 谢许摇摇头,声音很不贊同:“男人不可以说自己不行。” 关卿完全自暴自弃了。 他崩溃道:“我真的不行了,骑不来了,我想回家。” 他央求:“谢许你踩吧……或者我们回去吧,我想回家。”
第29页 谢许环着关卿的脑袋根本不愿松手,下巴靠在他头顶蹭了蹭——关卿是累到失去神智了,根本没管他在干什么——心满意足道:“不想踩就不踩了吧。” 关卿:“真的?” “嗯。”关卿刚想停车,谢许制止了他,在他耳边说,“你不想踩,就放手,别蹬。” 关卿:“……” 他没敢回头,不当回事:“你开什么玩笑呢?” 这个上坡好不容易上完了,谢许凑在他耳边,低低地、带着点引诱地问:“你敢不敢?” 关卿好气又好笑:“我不敢。” 谢许把脑袋搁在他颈窝上,蹭蹭他,低声问:“你相信我吗?” “……” 我……信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吃力地踩着脚踏板,已经进入郊区,前方已经没有建筑物遮挡,上了坡后一整片蓝天呈现在眼前。 湛蓝到让人无法置信。 谢许圈着他,和他一起看向前方,嘴角噙着笑:“关卿,一个人踩很累吧?” 他循循善诱道:“那就放手吧,我们一起……” “信我。” ——信我。 如果一个人载着两个人向上攀爬太累,就让我们一起……坠落吧。 关卿瞳孔勐地睁大。 “我……”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那时候的他仿佛被海妖蛊惑的水手,下意识地,松了手。 自行车借着惯性向前了一会儿,竟然直接进入了下坡。没有握着车把手,车头歪歪扭扭地向前,在下坡里渐渐加速,然后撞到一个小石子,车身前倾—— 腾空。 谢许紧紧把他搂在怀里,最高空时,在他唇上深深一吻。 完全铺展在眼前的天幕、天际翻着白边的海岸线、阳光、还有吻着他的谢许。 明明只是一瞬间,这些却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不仅仅是身体。 有什么不一样了。 好像一直在拍一部暗色调的电影,在那一剎那涌入无数过于高饱和的明丽色彩。 而在这一切色彩的中央,是谢许,坚定地搂着他。 从高空坠落。 . 他们落在了柔软的沙子里。 关卿感觉就像落在了云朵中央。谢许抱着他,闭着眼睛,很满足地下巴靠在他头顶,说: “坠落的感觉,怎么样? “没有想的那么坏吧。 “只要是跟我在一起……我怎么会让你受伤。” 但关卿那一瞬间想的却完全是别的: 他那一刻并非完全相信了谢许。 但是他愿意。 接这个单子,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叶梓,只是为了谢许。 ——为了谢许,他愿意,无数次摔倒,无数次跌落。 他不信谢许…… 但是他不怕痛。 他可以忍的,什么样的痛苦,他都可以忍。 . 占到便宜,谢许整个人处于乐疯了的状态—— 他抱着关卿在沙子上打滚。 关卿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推推他。谢许就势滚了两圈,然后像条大狗似的摊着肚皮朝上,就差吐舌头了。他看过来,很委屈似的。 关卿翻脸不认人:“你是不是刚刚趁乱占我便宜呢?” 谢许先是呆了呆,点点头,关卿仿佛看见他身后的尾巴慢慢垂了下来。 他想了想,终于想起自己‘强迫小甜心签订卖身契’的霸道影帝人设。他强行翻身坐起来,盘着腿,头髮上还沾着沙子,一本正经道: “我是保护你,怎么就占便宜了?” “你——”关卿一时语塞。 “我——”谢许学他的语气,笑嘻嘻地,“我怎么了?是,我亲你了、我抱你了。怎么样关先生,你去法院告我?” 关卿被他口头欺负得狠了,一时气急,道:“我就去告你了又怎么样?” 谢许老神在在:“那咱俩就顺便把证领了。” “……” 谢许的表情看似在开玩笑,实际上,他盯着沙子,手在沙子里来回拨弄,耳朵却高高竖着。 关卿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终于捨得求婚了?还是……你这个求婚,来的太晚了。 他好像终于摸到了他们的癥结所在。 谢许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情,他一定是在暗示什么。他的确可以和谢许一起坠落,毕竟他不怕痛。 但是他怕谢许痛。 他捧在心尖上的人,怎么捨得他跟自己一起摔在泥泞里。 这样的爱情,他不要。 他想起了在爱情里委屈求全的母亲,大学辍学、没有工作和父亲出来,说是打拼,实际就是在混。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两岁时,父亲出轨了,跟着一个富有的女人离开,抛弃妻子。 迷茫了这么多年,自以为是地‘为爱牺牲’了这么多年,关卿第一次看清了自己。 他的人,不可以跟他一起坠落。
第30页 要么就永远告别,要么就…… 一起踩着那辆单车,再慢也好—— 往上攀爬。 作者有话要说:  谢许:特别喜欢欺负老——呃,我是说,欺负老实人 关卿:……(他想说的好像是‘老婆’吧?) 【预告】 下章还是18岁,会咬人的卿卿上线。看完大家(大概)就会知道为啥他俩会互相喜欢了…… 谢许os: 为什么对你好? 因为你可怜…… 又可爱。 第15章 过去的番外 大一上学期过半时,关卿被周围的人孤立了。 大学生说是半个社会人,但也终究有一半保留着小孩子的习性。不合群的人、过于努力学习的人……都容易被孤立。 那种疏远是不动声色的。平时会跟你笑、跟你打招唿,但是四人宿舍只建三人的微信群、宿舍出新规的消息不告诉你、点外卖时不喊你。 但这些都只是小打小闹。 关卿单亲家庭长大,母亲又一直体弱多病,初中高中都是连滚带爬过来的,到了大学他除了要争取奖学金填补空缺,还要尽可能在课余多打些工。 “关卿,又打工啊?” 关卿把一本四级词彙放进包里,点点头。 他的三个舍友聚在一起,笑着看着他小声嘀咕,其中一人问:“天天打工,就这么穷?” “还好。” 关卿愣了愣,说。 他们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窃窃私语道:“就没见他自习过,还考那么高分,怕不是打工的钱都用来作弊……啧啧啧。” “长这么张脸,beta里算漂亮的了,不用花钱都有人愿意帮他吧。” “谁知道他晚上打的那份工是什么呢,嘿嘿。” 关卿捏着书的手紧到泛白,低头咬着嘴唇,感觉不到痛似的。 他也很想反驳。但是那会儿的关卿的确又自卑又渺小,他晚上打的工的确是在酒吧,虽没做什么龌龊事儿,却也是收小费的。 更何况,他其中一个舍友的姑父是系里主任。这位主任掌管着奖学金的生杀大权,一份奖学金能抵他一整年的生活费了,他输不起。 那时候的关卿,活得缩头缩脑、憋憋屈屈。每天在舍友面前忍气吞声,跟母亲打电话还要强颜欢笑,装作一切都好。 家境逼着他过早成长,但是没人教会他要怎么正确地伸展枝杈。只有社会的阴暗过早地落在肩头,让他委屈地缩着,一边厌弃这样的自己,一边陷入了不断忍让、一退再退的死循环。 他没有反抗的资本。 关卿时常想,其实很多年后的他,仍然是懦弱而胆小的。所以站在那样的谢许面前,才会自行惭愧。 但他那时比起现在,又更狼狈一点,几乎任何人都能来推他一把、踩他一脚,所有人都看不起他,没有人喜欢他。 他认为自己是不配被爱的人,但他那么渴望被爱。 在他生活里,几乎所有东西都是奢侈品。母亲的进口药、学费、入冬要买的衣物……但是,爱才是最大的奢侈品,让他连想一想都觉得又羡慕又难过。 在所有讨厌他的人里,他的舍友们独树一帜。 “既然你那么困难,这周末的郊游就让班长不要加你了——我是为了你好。” 小郊游而已,他本来就要打工,也没什么兴趣。刚这么想着,就听见另一个舍友说: “唉,说实话你真该来的,来了很多美女,还有三四个omega。” 那人的语气洋洋得意,仿佛去了那郊游,他幻想里的人就会属于他似的。 另一个舍友笑骂他:“就算有omega,也不是冲着你来的啊。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冲着谢许。” “你说什么?”关卿突然抬头,盯着那人,问。 那人被他吓了一跳,没好气道:“就是谢许啊,隔壁系那个,新晋校草嘛,又喜欢自抬身价,什么活动也不参加,就这次不知抽什么风,一听说是跟咱们系一起,就答应了…… “要我看,他也就是个一般,高一点罢了,主要就是他家里有钱嘛,这些女人。” 那人之后的抱怨关卿没听,他大脑里迴荡着‘谢许’两个字,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记得这个人。 入学至今,他明明谁都没记住。包括这些舍友,也只是在脑海里标了‘傻逼一号’‘智障二号’‘白痴三号’的标志而已。 但是他记得,他入学的时候,刚下火车图便宜坐了黑车,被敲诈走了身上所有的钱。他曾经生活的小镇子人都淳朴、或者说胆小,虽然因为贫穷是遭了不少白眼,但没人干骗钱的勾当。他报了警,但想当然的效果不大。 那是大城市教给他的第一个道理。 他在m大牌坊下的新生报到点,看着街头的车水马龙,想起自己一整个暑假每天十二小时的打工,母亲熬夜做零工、甚至瞒着他停药攒出来的钱。 不仅仅是想哭,他有种冲到路中央车轮子底下的冲动。 他麻木地拖着箱子走到报到点,被告知要缴的各种费用。他看着那所全国排名靠前、他梦想了很久的大学,吸了吸鼻子,对那人说:
第31页 “抱歉,我想办理退学手续。” 那时助学贷款还不成熟,各种补贴也不到位。对于他这样的穷人,现实就是这样,他和他母亲没有手段、也没有精力再攒这么些钱了。 那人愣了愣,说:“呃,你还没入学的话,不用特别办理,只要十天不报导自动视为放弃学籍。但是同学,你有什么困难吗?” 关卿摇头:“没有,就是不想读了。” “不想读了,为什么?”旁边插来一道清朗中略带低沉的声音,那声音很抓耳,单单是听着,就能让人看到阳光下树叶摇晃的影子似的。 关卿转头,看到了他这一生除了母亲外、最最重要的人。 但当时他却一无所感。 因为不再属于自己,他看着所大学的一切都带着恶意,还浑身带刺儿,刺猬似的。他甚至想,这人一看就很有钱,难道是来炫耀的? 他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挪。 他自认是只阴沟里的老鼠,跟这种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人,八字不合,在旁边多看一眼都是要被灼伤的。 后来的事实证明,此刻的他是对的,但是那时他已经挣扎其中、无法抽身。 “没有为什么,我乐意。”他淡淡道,想抽身离去。 “别走啊,”那人忙道,“我叫谢许,看你长得好,交个朋友呗。” “……”关卿道,“抱歉,没空。” “你跟家里赌气呢?行李箱都拖来了,还说不想读。是不是家里人不想你读这个,所以不给你学费呢。” 谢许不屈不挠。 关卿脚步停了停,有点烦,转身说:“你多管闲事个什么劲儿?” 谢许抽出张银行卡,输了密码,对那老师说:“老师,他学费、书本费一共就这么多,对吧?”老师点头。 他又对关卿吊儿郎当地笑:“那以后我就是你家长,叫声爸爸听?” 关卿怔了,张张嘴,各种情绪一时间涌上心头。他几步上前,对老师说:“老师你别收……什么,已经收了?” 他红着眼眶瞪谢许:“你闲着没事儿干,为什么啊,救济贫困呢?谁要你同情了,你——” 谢许嘴里叼着梗草,耸肩,把关卿刚说的话还给他:“没有为什么,我乐意。” 关卿看他这样子就气,他不想与谢许沟通,转身对着老师问:“老师这钱能退吗?我不是缺钱,我是真不想念了……” 谢许忙去搭他肩,把他拖到旁边,说:“真不用你还。” 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喏,你看,我之前买的彩票,今天一查,中了不少,你的学费也就是奖金的零头罢了。” 关卿不信,谢许又愁眉苦脸道:“你就当帮我个忙吧。我家信老子那一套,福兮祸所依,刚中了大奖不花,出门是要遭车祸的。” “……” 关卿这回迟疑了,说:“不管你是不是中奖的,这钱我都得还。你什么系的,名字?” “谢许,机械系。”谢许愁眉苦脸的表情不见了,无赖似的笑道,“以后帮你爸爸我作个弊呗,我数学特差。” “我爸早死了。”关卿面无表情道。 短短几个小时,关卿经歷了人生大起大落。他面上是不动声色的,心里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甚至有点想哭。 谁让他只是外表硬气,内里懦弱胆小得一塌煳涂。 “抱歉啊。”谢许讪笑了下。 他看着关卿嘴角紧绷,明显在强憋着泪的模样,心里一软。他伸手抚了抚关卿软软的发顶,说: “没事儿,这城市不算好,但也没你想的那么坏。有坏人,但好人肯定比坏人多。” “比如你爸……呃,比如我。” “你刚刚看着外面车流的表情,真把我吓了一跳。你好事儿都还没遇到多少呢,就这么捨得走?” 那会儿是下午,报导处人来人往,他们站在树荫下,有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到谢许浅色的眼睛里,漂亮温柔得不像话。 关卿鼻头酸涩极了。 谢许也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总之,撑住啊,我还等你帮我作弊呢。” 关卿:“……好。” 谢许又对他笑了笑,递给他一个帐号,说如果有事找他,去加这个帐号的好友,便走了。 入学后关卿多次想找谢许,却发现对方真的是个大忙人。他想着,先打工攒钱还了,不久之后,反倒是警察局给他打电话——坑他钱的黑车司机被抓,钱退了回来。 那警察还感慨,要不是有大人物在上面提到过,这种黑车骗钱的小案子怎么有可能破。 关卿又想起了谢许。 想起那时蝉鸣声里,那个他一生所见、最温柔的笑容。 关卿对舍友,低声下气道:“你们的郊游,加我一个可不可以?” 那三人吃了一惊,很快又吃吃笑了起来,说:“怎么?关大学霸又有空了?” 关卿头埋得很低,点点头。 其中一人对他搓了搓拇指和食指:“突然带一个大家都不怎么熟的人玩儿,也不容易呢。表示表示?”
第32页 关卿真不想抬头,看见那么丑陋黑暗的笑容。他脑子里可是装着那样一个笑容,怎么能被这些污秽弄脏。 但他突然想起,自己也没干净到哪里去。 这群人是污泥。 他关卿,充其量也就是被污泥压着的、渐渐垮掉的一小搓杂草罢了。 只是他这株杂草,见过太阳。 . “你们的郊游,加我一个可不可以?” “怎么?关大学霸又有空了?” “突然带一个大家都不怎么熟的人玩儿,也不容易呢。表示表示?” 关卿手中的书页捏的变形,低着头,说:“抱歉,我没有钱。” 母亲前几天发烧引发了肺炎,在那边请人照顾要钱、住院和医药都要钱——母亲生病,他无法赶回去,已经足够不孝,又怎么能把这部分钱挪出来用于一己之私。打工已经到极限了,如果再多打一份工,不仅学习,他身体都快要熬不住了。 “没钱啊。” 那三个人似乎很失望,他们凑在一起嘀咕一会儿,其中一个人走出来: “你不是在写那个论文嘛,很可能获奖的那个。” 关卿冷着脸,迟疑一下,点点头。 他一下子就听出他们话里的意思——一个论文获奖的奖金,比关卿钱包里的可多多了。而且论文获奖,不仅仅是钱,更是为学校争光、申请奖学金的巨大筹码,乃至保研、出国推荐的一大亮点。 关卿一点都不想,但是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 他挣扎了一番,最终妥协了,说:“加你们的名字可以,可是主创要写我。” 主创是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后面的人就是来蹭奖金的。… 为了这篇论文,他晚上十一点打完工回来,还要熬夜查资料、找数据到凌晨三点,第二天七点就起床上课。 那个人显然也不是傻子,他看着关卿,好像他很奇怪似的:“我是说,加上我的,然后去掉你的名字。” “想都别想。”关卿顿时觉得很荒谬,他都要气笑了。 那人眼珠子转了转:“我记得你一开始没兴趣……后来,哦,对了,我们一提到谢许、你就说想去了。” 他们三个对视了一眼,一起笑了:“你不是喜欢谢许吧?啧啧啧,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连癞□□都比不上。” 关卿浑身一抖。 “你说是不是?你就是个beta,又穷,还不漂亮,性格这么孤僻。谢许怕是看见你都会嫌噁心吧。” 关卿脸色苍白,声音发着抖:“闭嘴。” “你说什么?”那人不可思议,关卿竟然敢顶嘴——他仗着家里有关系,在宿舍里横行霸道好久了,甚至把洗脚水倒在关卿床上,关卿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下。 他说:“我说错了吗?你就是又噁心又贱,倒贴谢许人家都不要你。” 关卿满脸阴霾:“你别狗仗人势了。” “我是狗??”那人一副嫉妒的嘴脸,狠狠地把关卿往后推了一把,“我看那谢许才是狗吧,发情的公狗,又贱又蠢,一天天——” 大脑里轰地一声,关卿彻底炸了。 他提起拳头,对着那个人的脸砸了下去。 那人惊怒,另两人立刻围上来扯着关卿大。关卿却疯了似的,只揪着那一个人打,把他打得鼻血直流,甚至已经晕过去了。 突然寝室门被人推开。 系主任笑着:“校长,您看,我侄子他就住这儿,他们宿舍呀氛围特别……” 待看清了室内景象,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关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周围两个人原本在踹他,此时吓得在旁边缩起来。而系主任的侄子正被关卿扯着领子,一拳又一拳地揍。 校长又惊又怒,指着关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关卿,你经常缺课,又违反学校规定在外打工,且一周超过八小时。 “这次你又带头挑衅闹事,打伤同学…… “唉,我也不想的。”系主任面上却全无惋惜神色,“你回去收拾一下宿舍里的东西,尽早走吧。” 关卿坐在椅子上,背挺得很直,没说话。 “差不多了,你走吧。”系主任挥挥手。 关卿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拳。 系主任奇怪地回头:“怎么了?走啊。” 关卿听见自己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能、能不能…… “我有一篇论文,匿名发给国外的一个教授看过,他很赞赏。我这个论文去参赛一定会拿第一名。 “署……你侄子的名。 “别开除,就……留校察看,求求你。” 关卿站起来,对系主任深深弯下腰。 系主任闻言,笑了笑: “你在开什么玩笑?真当自己这么值钱?” 他伸出手,比了个数:“一篇论文,再加上这个数。给你留校察看。” 从办公室走出来时,阴云密布,雷声阵阵,而就在他踏出屋檐的一剎那,暴雨骤临。 关卿抖着手,手机上是他正在搜索的页面‘m市高利贷’。下楼梯时,他没注意,一脚踏空。
第33页 他跌落在雨中、泥泞里。周围人都进屋子里躲雨,而他自己在漫天的雨声喧嚷中,终于,无所顾忌地—— 哭了起来。 他明明只有十八岁,却已经被这个世界的雨水摧折到奄奄一息。他生来就是杂草,只配在风雨里,看着别人站在温室里、玻璃窗后面,半是好奇半是厌恶地看向他。 而他连嫉妒都不敢。 压在头顶上的淤泥渐渐渗透下来了,他自己,也在变脏。 . 一把伞遮在他头顶,关卿抬头,看见谢许皱着眉,伸手把他拽起来。 “怎么了?没带伞,走路上摔倒了?” 伞不大,谢许丝毫不介意关卿浑身脏兮兮的,揽着他的肩,不让他淋到雨。 雨势过大,有伞也跟没有差不多。谢许快步带着关卿走到一个屋檐下,见关卿整个人都在颤抖,以为他是冷得,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 关卿头埋得很低。刚刚哭的到现在还没收住,要是抬头,谢许一定看得到他红肿的眼睛。 “等等啊,这雨不知道下多久,要是五分钟还没停,咱俩就冲出去。”已经十一月末尾了,谢许穿这件t恤,打了个喷嚏。 “你穿着吧,我不冷。”关卿的声音很低,也很轻。 他真的不冷。 在看到谢许的那一秒,整个人开始回暖,从冰天雪地,进入了阴雨潮湿、但仍有太阳的现世。而且,谢许还记得他。 谢许摇摇头,看着他迟疑了一下,突然问:“你上周的郊游……为什么没来啊?” 他问过关卿他们班长,他们班长说会邀请关卿来——关卿老是打工,他作为班长,想带他融入集体。 但是后来再问时,他们班长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了。 要不是他自己去打听…… 关卿想起,距离打架事件已经过去两周了。学校不想张扬,一切都低调处理。谢许又不跟他同系,不知道也正常。 “我打工。”关卿闷闷道。 他有点紧张,掌心有点冒汗。 但是那一剎那,压在心里的担子轻了,看着谢许,他豁然开朗。 不读就不读吧,大不了回家一边打工一边復读再考,高利贷是绝对不能碰的。沾上了那东西,他无法想像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关卿抬起头,对谢许笑了笑:“我下次去,这次真的打工时间没调开。 “对了,上次的事情谢谢你。”他说的是学费,钱找回来后,他立刻还给了谢许。但是如果当时没有谢许的垫付,他早就失去了这个学籍。 虽然现在他也快读不了了。 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很幸运,至少他遇见了谢许。 谢许怔住。 他深深地看着关卿,一言不发。 关卿的那个表情,怎么说呢。给人的感觉很脆弱、一触即碎,但又有种矛盾的韧性和倔强,像是在暴风雨里牢牢扎根的一小朵向日葵,你总感觉下一阵风就能把它颳倒,但它却能在每次低头后,再次慢慢地直起腰来,面向太阳。 ……看起来很美。 关卿抿唇:“雨小了,走吧。” 走到分叉口,两人的宿舍在不同的方向。谢许摸摸关卿淋湿了的脑袋,说:“下次出来玩儿,去海边,要来啊。” 关卿说好。虽然他知道没有下次了。 谢许欲言又止。关卿仰着头,看他,问:“嗯?怎么了?” 谢许示意他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你这些明明没达到退学的硬性指标,你们系主任不敢强迫你的。” 关卿慢慢睁大眼睛。 “他那种人,肯定打定主意,要趁机占你便宜,你千万别上当啊。我刚刚去那边查看了你们宿舍的录像——在你揍他之前,你舍友还推了你一把呢,算不上是你挑事儿。” 谢许眨眼,说:“而且,就算他为难你,你也别怕。我家给这学校捐了好多栋楼。 “我拜託一个相熟的老师帮你换宿舍了,你这几天先跟我一块儿上下课、吃饭,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关卿呆呆地点头。 谢许把伞塞到他手里,后退两步,站在雨里对他说:“我宿舍很近,你拿着伞。” 关卿连忙说:“不用!”又小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谢许转身跑了两步,没回头,伸手挥了挥。 谢许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少年看着车流,表情麻木,让他吓了一跳。但是逗了他两句,他就好像一具人偶渐渐活了过来,有股鲜明、生机勃勃的感觉。他不想再看到像木偶一样的关卿了,明明他可以那么好看。 为什么对你好? 因为你可怜…… 又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许:趁机让他天天跟我呆在一块儿,嘿嘿嘿 关卿:18岁的时候谢许真帅啊…… 预告,下章……嗯…… 你们自己看吧_(:3」∠)_ 你们会看的对吧? 第16章 “下次出来玩儿,去海边,要来啊。” “你要是去法院告我,咱俩就顺便把证领了。”
第34页 …… 关卿看着眼前的谢许,一时思绪恍惚。 谢许拨着沙子,一双耳朵竖得老高,等关卿的反应。关卿本来已经想好自己要说什么,却一时不落忍,只拿出包里的防晒霜,喊他来抹。 这才没多久,谢许的皮肤已经有一点泛红了。他给谢许的手上挤了些,谢许则自觉地背对他,撩起衣服咬着,让他帮忙擦后背。 就像以前洗了头,谢许自己带着吹风机过来找他吹。这种时候一般都是关老师的社会经验讲坛,比如‘那位导演帮过你,这次他新戏宣传不足,票房有点惨澹,你帮着宣传一下’,又比如‘那对夫妇我个人感觉,为人一般,当普通朋友可以,但你最好不要跟他们有利益交缠’。 此时已经是夏日的末尾了。太阳很大,海边温度却不高。 熟悉的姿势将关卿带入了以往的某种情境,他迴避了那个‘领证’的话题,反问:“你最近没有在拍戏啊?” 谢许低头在手上腿上一通乱搓。好久没被关卿这么摸着,他有点耳根发红,又有点……那个什么。他换了个姿势盘腿坐着,怕关卿看出来。 “拍戏没什么意思。” 谢许嘟囔道。 其实网上已经议论纷纷了。谢许刚拿完一个颇有分量的影帝,本应乘胜追击,把全球最大影响力的那个奖拿下,但是他却突然没动静了。无论是电影还是广告、节目,他出现在大众眼里的次数一次次减少。 大家都说,谢许……江郎才尽了。 “赚那么多钱没什么意思,还要天天被人说三道四,几个月回不了——”谢许说了半晌,突然眯眼,问,“关先生,打听老闆隐私呢?这么八卦。” 说罢转过身来挠他痒痒。 关卿怕痒,崩溃地笑出来,但很快他又觉得没面子,赶紧绷住。他低声问:“所以你觉得,如果你不是明星,我们就不会分手了?” 谢许顿住。 关卿语气很轻,甚至还很温柔:“我是普通人,你就要连明星都不当了。如果我连普通人都不是,就是个卖菜小贩呢?你也抛弃一切,来陪我卖菜?” 谢许的‘一起坠落’无非是这个意思。 谢许转了回去,背对关卿,语调轻松地反问:“有什么不行?你卖菜我就卖水果,咱俩谁也别嫌弃谁。” 关卿无奈:“你不懂,我们——”还是在委屈求全。 以前是我在逼迫自己,现在是你误入歧途。 他明明看到了谢许在拍戏时,那股全身心投入的快乐劲儿。他可以什么也不做,在家里看一整天的电影,或者跟导演聊戏聊到半夜两点。他明明就那么喜欢演戏。 却强迫自己说出了不喜欢。 多像以前的他,谢许问他为什么不考心理学研究生时,他假笑着答,因为也没那么喜欢。 哪里有什么‘没那么喜欢’。 只不过是喜欢你,比喜欢我的理想,要更多一点。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谢许的后背僵着,从语气听不出他是什么心情。 “嗯?”关卿没反应过来。 “那你也没告诉我,要怎么做。”谢许闷闷地说,嗓子有点哑,“你…… “你总得给我个做梦的机会吧。” 谢许没回头。 关卿顿了顿,跪着直起身,把一只手放在谢许头顶,慢慢凑上去,亲了亲自己的手背。 谢许:“嗯?” 关卿:“没什么。”在谢许反应过来之前,他接着说,“就你一个人做梦,未免太不公平。” ——不如,我们一起。 他暂时还不敢说出来。 谢许,你等我一下,等我攒够勇气,等我锻鍊好一颗足够强大的心脏,等我能够不顾旁人的目光、牵起你的手。 这一次,再也不放开。 . 从海边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了。 关卿都没想到,在恋爱八年之后,他和谢许还有这么多话可聊。 一般的恋爱都是热恋期之后步入平淡,两人的话少了,激情消退。他原本以为,如今的他和谢许,最好的状态就是平平淡淡地呆在一个房子里,他煮粥,谢许在一边切葱,电视机的声响远远传来。 却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他一开始就疑惑,这片沙滩在周末竟然没人,过了会儿才知道,这是谢许的私人沙滩。 连谢许本人都差点忘了这茬。 毕竟谢许名下的东西太多了,关卿有心帮他,无奈自己也不是这块料。 这沙滩铺的是人工沙,细软,所以他们掉下来时才一点伤都没有。而擦完防晒霜,关卿就看到谢许的几个助理抬着遮阳伞、沙滩椅、冰镇西瓜走过来,放下。其中一个小助理是新来的,很拘谨地跟谢许和关卿打招唿。 “谢总好,谢夫人——” 他旁边的张助理狠狠地拽他一下,小助理立刻吓得浑身发抖。 谢许也带着警告意义地瞥那助理一眼,但看他眉目舒展,说不定心里也是美滋滋的——自己占不了的便宜,助理帮忙占了,好小伙儿,升职加薪安排上。关卿见他这幅样子,只好装作没听见。
第35页 助理们离开了,谢许不知从哪里抱出一盒大富翁,要和关卿玩儿,输了的人真心话大冒险。 于是一个下午,关卿被逼着亲了谢许三次、大喊‘我喜欢谢许’两次,还被问出了包括‘今天内裤的颜色’‘最近一次自己那什么时,幻想的谁’等等。 关卿骨子里有点倔,他既觉得这游戏好玩儿,又是跟谢许槓上了,但回回都破产得飞快。 午饭在海边的玻璃花房里吃,吃完后他们一块儿看了会儿书,下午去海边比赛游泳。 晚饭则在海边烧烤,就着绚丽无比、让人心中震撼的夕阳,又是运动过后全身的疲倦,能够窝在一个小地方,凉风吹着,好吃的烤上,关卿觉得最舒服的生活不过如此了。 以至于感觉时间过的这么快。 坐车回市区的时候还颇有点意犹未尽。这回又是谢许送他回小区,在楼下看着他上楼。 关卿锁了门后习惯性地开窗看,果然看见谢许开着车窗看他。 他又刚好停在一个路灯下,所以关卿能看见谢许的动作。他想,你再像上次那样敬礼,这次谁心动谁是小狗。 但谢许却不了。 只见谢许夹着菸头,在虚空中画了个爱心,把爱心托在掌心里,向他的方向吹来。 关卿:“……” 他关上了窗,感觉有点蠢。 ——但是又很萌。 小狗就小狗吧,汪汪汪。 . “喂,你和相亲对象又想干什么,要我陪着预演?”电话响起时,关卿甚至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谢许。 自从签了霸王条约以来的一整个月,关卿已经被迫和谢许达成了多项成就。踩单车去海边、半夜两点吃遍全市烧烤摊、飞往夏威夷体验潜水和跳伞…… 他是搞不明白了,谢许相亲的花样就这么多?还每一项都要老闆陪着预演。 这一整个月,关卿晒黑了不少,但也的确……开心了不少。 谢许天性里就有很孩子气的部分,所以他一向乐于尝试新鲜事物。而关卿发现,这种感觉并不坏。 他也很喜欢这种一直在路上的感觉,只要是和谢许一起。 他们不谈风月,但是可以在飞机上畅聊整整十个小时,然后下了飞机恰好看到地球另一端的日出。 那种感觉很美,也很浪漫。 婚介所的员工都认为老闆谈恋爱了。随时打来的电话,莫名其妙的微笑,还动不动到处跑,整个人走到哪里都洋溢着粉红泡泡,跟前段时间整个人丧到地心的气场完全不一样。 关卿自己也没有察觉,他的笑容多了起来。 比如此时,他一边接起谢许的电话,一边无意识地笑着往后靠,办公椅转了小半圈:“嗯?我猜猜……去游乐园?陪你吃市中心刚开的火锅?” “咳,其实……”谢许顿了顿,说,“就是郊区新开了家餐厅。” 关卿这些天也跟他吃了不少餐厅,不懂谢许为什么显得犹犹豫豫。结果,下一秒他就知道了。 “陪我和,呃,我爸。”他说。 关卿愣住。 他嘴角的弧度渐渐展平,语调也变了:“抱歉,我不行。” 跟谢许去见家长的,必须是他真正的爱人。老闆可以陪他吃喝玩乐,甚至可以陪他假装恋爱,但是不能……见父母。 见父母应该是很郑重的事情。 他不是没有见过谢许的家人。他想起谢许的母亲,那个一直扬着下巴的豪门阔太太,那实在不是一次很好地体验。 因为他重视谢许,自然也重视谢许的母亲、重视自己在她眼中的形象。而那位夫人,可以说是毫无收敛地,把他的自尊踩在脚底践踏。从他的长相年龄,到他身为beta这件事,最后甚至把他的母亲、他的家世拿出来评头论足。 说实话,谢许妈妈爱子心切可以理解。但是她的表现不仅毫无教养,也……伤害了他。 “你为什么不行?”谢许皱眉,嘴唇抿得很紧,“你可以陪我去夏威夷,从两千米的高空坠落,沉入四十米深的海底。为什么只是见个父亲而已,就不行?” 他握紧手机,问:“关卿,你在怕什么?” “我可以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我可以陪你假扮情侣,我——”关卿意识到自己几乎歇斯底里。 他收敛了些,说:“我……没有在怕。” 他知道自己在说谎。 他分明看到面前是悬崖,而谢许站在前方,朝他招手。 他既想拥抱谢许,又害怕向前一步,跌落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看都看了,收藏一下呗!这只废喵很需要收藏! 谢许粑粑是个好人来的,谢许麻麻是个刻薄的太太…… 谢许爸爸妈妈分居,他跟爸爸长大要是跟妈妈长大,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性格了。 第17章 不等谢许说什么,关卿挂了电话。 他看了会儿文件,签名时,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他拿左手去握住右手,却发现自己不是手,而是浑身都在颤抖。 这些天的甜蜜、释然、轻松是只存在于白天的阳光,而一入夜,那些暗处的恐怖黑影就会涌上来,从不曾消失。那些现实里他所经歷的困境、所害怕的东西,投射到光怪陆离的梦里,仍然深深地魇着他。
第36页 比如他一直没有下载回来的微博,因为害怕看到谢许的粉丝对他冷嘲热讽;比如他不敢去想的事情,江碌、谢许的妈妈、别的人……究竟会怎么看他。 他比起以前,其实根本没有长进。他还是那个胆小又无能的关卿,只是这段时间谢许天天的关心与陪伴让他险些忘记了这个。 以后要是复合了呢?要是复合了之后……谢许又忙了起来呢? 忍受,到忍无可忍,然后再次分手? 破镜即使重圆,也一定会因为同一个原因再次裂开。而且,他们根本……没有在修补吧。 他们只是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恋爱氛围里,忘乎所以。 梦做得太久,差点他都信以为真了。 电话一直在响,关卿干脆关了机。 他捂着胃整个人蜷缩起来,然后冲到洗手间,一阵阵痉挛的干呕。 . 下班时,关卿走下楼,看见一个风度翩翩的帅大叔。 明明看得出他年纪不小,他眼角的皱纹也不是不明显,可那种给人的感觉,又帅又有韵味,简直荷尔蒙爆棚。他捧着一小束花,看见关卿下来,笑眯眯地对他行了个绅士礼,把花递给他。 关卿:“……您好?” 前台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们俩。 那大叔笑了笑,说:“帅哥,能请你共进晚餐吗?” “呃,”关卿尴尬极了,“我,那个……” “不会又要拒绝我吧?”大叔做出伤心的表情,十分夸张地说。 “不是。”毕竟是长辈,关卿连忙道。 等等,‘又’? “您是?”关卿看着那大叔的脸,努力从中分辨出熟悉的感觉。大叔歪头,关卿瞬间福至心灵,“您是谢许的爸爸?” 大叔点头,笑得很开心:“我是谢清,我那个笨蛋儿子给你添麻烦了。” 谢许的爸爸跟他想像中严肃认真、法令纹很深的中年男人有点不大一样,关卿感觉世界又玄幻了起来,又开始有点晕乎乎。 “爸。”谢许急匆匆走进来,“你别——” 他看到关卿时,剩下的话都卡住。关卿也愣了愣,和谢许对视。 上次见面还是从夏威夷回国,当时两人都晒黑不少,谢许开车送他回家,他们时差还没倒过来,大半夜的两个人都很兴奋。他们说起夏威夷的日出,说起住在隔壁房的那对印度情侣,说起这段奇异的旅行…… 甚至在下车的时候,他们很自然地交换了一个吻。 但这次见面却好像陌生人一样。 谢许拉着他爸,咬牙切齿地说:“谢先生,我们借一步谈话。” “我不。”谢清梗着脖子,拉着关卿,说,“我要跟卿卿共进晚餐。” 关卿:“……” 谢许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预感这样下去,事情会变得更加不妙,关卿只好一连声道:“好的,谢叔叔,咱们走吧。” “只有谢叔叔?”谢许又不高兴了,“那你们去吃吧,我先回家了。” 关卿哭笑不得。谢许和谢清哪里是父子,简直就是两个大龄儿童,他只得说:“好好好,谢叔叔,谢许,咱们走,行了吧?” 谢许这才点头。 走出婚介所,关卿又惊了。门外竟然站了好几个保镖,一路跟着他们走到停车的地方。这边是破旧居民楼,各种大妈围在那边,对着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豪车啧啧称奇。 那些保镖分工明确,一半去开道,一半围在谢清身边,硬是从人群中分出了一条上车的路。 车门打开,里面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谢清爸爸牵着那只手虔诚地吻了吻,才上车。 关卿心里惊讶极了,上了车,看见一个金髮碧眼的男子,是个beta。这个男子也年龄不小了,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美丽,那种模煳了年龄、性别界限的美丽。他和谢许爸爸交换了一个长吻,才对他抱歉地笑了笑,用蹩脚的中文说:“你好,我是克里斯。多谢你对谢许的照顾。” 关卿想起来了。 谢许说过,他的父母是商业联姻,在他两岁的时候就离婚了,但他母亲还一直保留着谢家主母的身份——其中自然有许多利益牵扯在里面。他自小跟着父亲和父亲的爱人在国外长大,回国后因为拍戏等各种事情,一直没空回去探亲,他觉得很遗憾。 所以,这位克里斯就是谢许的另一个父亲,他在谢许生命中扮演的角色,说不定比谢许的母亲还要重要。 关卿连忙伸手和他握了握,说:“哪里。很高兴认识您,克里斯先生。” 克里斯似乎很喜欢他,一直拉着他的手,连英文带中文地跟他说谢许的事:“randall小时候,特别喜欢……snow?yeah,雪,每年冬天我们都要一起堆雪人,他还被他爸爸埋在雪里,挖出来的时候哭了好久。” 关卿对那个时候的谢许充满兴趣,但以前谢许从来不跟他讲——当然,你穿尿布时的糗事肯定也不会想让恋人知道。 “dad,”他无奈,“至少在他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啊。” 克里斯耸肩,表示自己听不懂。他还用英文问关卿,谢许在说什么。
第37页 克里斯和谢清都是有趣的人,一点也不见家长的架子。不知不觉,关卿原本的顾虑和障碍已经消失了,他乐不可支,用英文回答克里斯:“他说,让你多跟我说一点他小时候的事。” 谢许:“……”算了,你开心就好。 他坐回去,放弃抢救。 于是克里斯又跟他讲了谢许给雪人起名字、跟雪人做朋友,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跟雪人打招唿,最后雪人化掉时哭了好久。还有什么捉迷藏时藏在床底想吓他们,最后自己怕黑哭着爬出来…… 就这么一路说到了餐厅,克里斯围起围裙,说要去厨房看看,关卿才勐然反应过来。这家店是米其林多少星来着?这是克里斯在s市开的分店? 他以前到底在跟一个什么家庭出来的孩子谈恋爱啊。 关卿内心震撼。 突然,克里斯又探头出来喊,“randall,来,你不是说要学——” 谢许谨慎地看关卿一眼,跳起来跑向克里斯,一边对他比‘嘘’的手势,一边推着他进厨房,关上了门。 关卿其实不怎么喜欢吃西餐,他和谢许以往都是去吃鸳鸯火锅、各大菜系。但毕竟是陪长辈吃饭,他想着入乡随俗。 克里斯和谢许在厨房,谢清和关卿闲聊。谢清聊的话题并不严肃,他们一边看电视,一边聊聊谢许,或者时事、财经、热门电影,甚至还有世界盃。谢清支持的球队很早淘汰了,他全程也就看个乐呵。 中途克里斯出来了一趟,谢清和关卿正看着电视上的选美大赛。电视里有个身材特别火辣的omega,谢清还老流氓似的吹了吹口哨。 克里斯看了眼电视,评价:“这个姑娘很辣。” “对。”谢清和他聊了一通,最后两人以‘还是大表姐最辣’收尾。 关卿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们。 谢清笑了笑:“怎么了?” “呃,”关卿踟蹰一下,“你们不会……” 谢清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哦,你是说,吃醋?” 他笑起来,连皱纹给人的感觉都很有魅力:“吃醋是一种情趣呀,当然会吃醋了,可是不会伤筋动骨。我和他都只对彼此来电,看街上美丽的姑娘、帅小伙儿,跟看博物馆里一座美丽的雕像其实是一样的——你会欣赏雕像,但是不会对雕像心动。” 他们两个人在世俗的眼光里都足够优秀了,从任何一个层面上讲。 关卿想,这和他与谢许不一样。 但谢清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孩子,这跟我们两个的财富、相貌、社会地位都没有关系。” 说是这么说,关卿想。 刚好上菜了,谢清便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出乎意料的,餐桌上竟然中西混杂,一堆西式冷盘里放了一盆毛血旺,而粤菜里又摆了一盘牛排。 “我们家一直这样,”克里斯一边脱下围裙递给服务员,一边笑着说,“谢许他爸爸爱吃中餐,我爱吃西餐。反正吃饭是自己的事情,开心就好。” 关卿第一次见到克里斯和谢清这种状态的情侣。 这一行,见过太多太多的情侣。有热恋中的不死不休、一刻也无法分开,有平淡期的普通生活、死水一潭,也有最后麻木期的互相厌恶、互相折磨。 他自小就在一个爱情观念不正确的家庭长大。他的父母不相爱吗?其实不是,能够放弃一切拿出勇气私奔的人,不是不爱,只是爱的不对。所以最后,当维繫他们的爱意消散殆尽时,什么都没有了。 而克里斯和谢清的爱情——怎么说呢,感觉……很健康、自由、不互相束缚,但又一直保持着热情。 充分的互相信任与尊重,以及永不枯竭的爱意。 像一株茂盛的,向阳而生的植物,它一直拥有充足的阳光与水分,不需要特意去呵护,也能那样笔直健康地生长。 作者有话要说:  喵无话可说,甚至想去医院看一看糖尿病 点菸 见家长了! 你们有没有兴趣看一下我的沙雕校园文《我,学霸,超甜》呀,封面我自己做的,超可爱。不收藏也去瞅一眼封面好吗答应我_(:3」∠)_ 【预告】 “直升机停在楼顶了。” “能不能跟我私奔?关先生。” (求收藏,喵喵喵) 第18章 吃完饭,他们竟然搬出一张麻将桌,四个人在米其林三星的餐厅里搓麻。 关卿一开始一直被各种事情冲击,到现在已经麻木了。他原本以为这只是随意打着好玩儿,也没用心算牌,谁知道结束后,那边一家三口竟然掰着手指认真算完了得分。 然后他们三个齐齐看向他。 “卿卿,你得分最低哦。”谢清笑眯眯。 “小卿卿,you lose。”克里斯对他抛了个飞吻。 “……” 关卿搓搓手臂,迷茫地掏出钱包:“是怎么算的,清一色和槓要加倍吗?” 谢清就像饭局上那些说‘我不收红包’的领导一样,推着他的手,说:“不,我们怎么好意思叫你破费。” 克里斯和他一唱一和:“对,我们只是有另一个要求。”
第38页 ——“我们想拜託你,再给谢许一个机会。” 克里斯的绿眼睛很温柔地看着他。 他说:“你知道吗,谢许最近的状态我们都看在眼里。 “这么喜欢的人,一辈子遇不到第二个了。” 爱情不是旅程,并没有什么错过一个风景,接下来还有更绮丽动人的景象的说法。 并不是后来遇见的人不好。 只是全心全意的爱都给了你,所有在爱里的激情、对爱的一切幻想和一腔热血都给了你。就像蛋糕顶上的一颗樱桃,西瓜中间最甜的一口,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孩子,我们知道你的顾虑。”克里斯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笑着说,“其实,你跟以前的我一模一样。” 二十岁时的克里斯,一无所有,只是个大学辍学出来打工的厨师而已。他跟谢清明明是在谢清离婚后才相识,相恋,而他开的餐厅明明没借用谢家的任何力量,但是流言蜚语还是来了。 说他小三,说他狐狸精,说他一事无成、到最后还是要靠男人。 “哪里有什么爱情一开始就是按着最正确的姿势生长的。” 只不过是每当它生了一根杂枝、长偏了一点方向,他们都会努力去修补,搭上支架,喷好防虫喷雾。 不累吗?累。 但如果因为累就放弃对彼此的爱情,他们做不到。 “你要知道,没有谁生下来就精通爱之一字。我们都会犯错,我们都在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有的人踟蹰不前,有的人半途而废——像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事,坚持到最后的一定是少数。” “但是那些少数的人,他们所能看见的风景,是别人永远无法想像的。” “然后,您努力去提升自己,流言蜚语就消失了吗?”关卿问克里斯。 克里斯笑了笑:“哈哈,当然没有。昨天我还看了一篇报导,深扒某某餐厅老闆发家史,靠睡男人成名——” “跟我毫不相干的人,对我发表了一通对我毫无影响的话。”克里斯眨眨眼,关卿觉得他很酷,“我为什么要在意?” “他们就是嫉妒你有个这么好的老公。”谢清在一旁发表结论。 “对。”克里斯贊同地点头。 “我……”关卿迷茫地看着他。他知道自己不能错过谢许,但是他—— 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种自卑烙印在骨子里。即使他知道这样下去,也许有一天,他和谢许也能像克里斯他们这样。克里斯不也从一个无名穷小子,变成了一个配得上谢清的人了吗? 可是他害怕…… 如果努力了,还是不行呢? 那就要放弃吗? 就像高中时代那些成绩不好的人,对优等生总是不屑一顾。他们都对外宣称‘只是我懒得努力,不然考的比他们都好’。 谁是懒得努力呢。 只是不敢罢了。万一努力了,还是考不好呢。 他像是个不知道前方是什么的囚犯,不看往前走。因为即使前面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无罪释放,他也不敢去赌那百分之一的死刑机率。 这个世界上平凡的人那么多,不是人人都有天赋,不是人人都可以靠努力而改变自己。 而他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成为特殊的哪一个。 “孩子,你还是没有明白。”克里斯温柔的眼睛注视着他,竟跟谢许看他时有点像。但是谢许的眼神永远是温柔中充斥了爱意,而克里斯则全是长辈面对晚辈时的怜爱。 “我和谢清的社会地位对等吗?并没有。到现在也有很多人说我是高攀了他。” “当然也有人说我不要脸,二婚带娃,还老牛吃嫩草。”谢清笑了笑。 “爱情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东西。也许婚姻会需要门当户对,但爱情不用——其实,差异性有时正是爱情的催化剂。” “所以总有穷小子爱上富小姐,好学生爱上差学生——”谢清在一边用念诗似的腔调补充道。 “噗。”关卿又想笑。 他隐约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渐渐浮现。 “只要你们在爱情里是平等的。社会地位是给外人看,你的财富、权力、名声是用来保护你的爱人,而不是用来让你的爱人羡慕或者畏惧。” 我们时常说要追求门当户对,只不过是因为,条件对等更容易形成爱情中的平等。 但是如果为此去追求平等——就本末倒置了。在爱情里不平等的人,即使年薪一样,又要去看存款的数量,如果存款的数量一样,又会去在意旁人的评价。 “比如,很多女性抱怨家庭主妇。我倒是觉得家庭主妇没有问题——如果仅仅是因为没有职业与收入,就产生了爱情上的心理不对等,那还是基本功都不够扎实。而且,有一个人主外,一个人主内,才有更多的时间留出来相爱,不是吗?” “所以,”谢清耸肩,“克里斯先生,採访一下,你准备什么时候升职成家庭主夫啊?” “要升职不也是你升职吗?”克里斯毫不示弱。 关卿忍不住同他们一起笑了出来。遮在他眼前的仍是一团迷雾,可是有什么渐渐清晰了,突然——
第39页 有个人,拉住他的手。 他看过去,是刚刚一直不知道去哪儿了的谢许。谢许头髮有点乱,出汗了,西装外套不知道丢到了哪里,白衬衣的袖子捲起来。 但是这样不规整的样子,也很英俊。 他看着关卿,略带羞涩地笑了笑,说:“直升机停在楼顶了。”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玫瑰,忐忑地伸到关卿面前:“能不能……跟我私奔?关先生。” 明明眼前还是金碧辉煌的餐厅大堂,窗外高楼林立,是这个城市无数平平无奇的夜晚其中之一,关卿却感觉到,无尽的夜空里,骤然有光亮起。 万千星辰在他眼前同时闪耀,他在那让人头晕目眩的惊讶与喜悦中,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其实也并不渺小。 耳边似乎有烟花炸开,他微微闭了闭眼,感觉到轻微的耳鸣。 他缓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么普通,却没有与这个神奇的夜晚格格不入。 他听见自己说: “……好。” . 坐上直升机时,关卿还沉浸在那种不真实感里。 谢许递给他一杯橙汁,问他:“困不困?睡一会儿吧。” 关卿摇摇头。 在经歷了这么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怎么还睡得着。 “嗯,那聊聊天吧。”谢许笑着看向他,眼神温柔到不可思议。 在那阵飞机上升的失重感里,谢许握住了他的手,之后也一直没有松开。 “你的两位爸爸是很有趣的人。”想起今晚的经歷,关卿也不由自主地带上笑容。 是他先入为主了。 谢许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位古板守旧、尖酸刻薄的谢家主母带出来的孩子。 他自由、热情、善良,对一切事物都抱有好奇心与接纳心,对认定的目标有无可匹敌的热爱与坚定。 他拥有一个几乎健全的人格,而这其中每一处,都能瞥见谢清和克里斯的影子。一份健康的爱情、一个拥有□□才能养育出这样一个孩子。 而他则不一样。 “他们俩其实也很不靠谱。”谢许回忆着,说,“情人节的时候他俩出去过节,保姆和佣人都被他们放回去过节,我一个人在屋子里饿肚子。” 两人谈了一会儿谢许童年时候的事情。 谢许只拣了些谢清两人的奇葩事迹出来讲,关卿知道他是在照顾自己的心情。他的童年瀰漫着苦味,如今想来,几乎没有什么甜蜜的东西可以回想。 冷,饿,街坊们的歧视与怀疑,无数恶意的揣度。 “至少他们爱你。”关卿笑了笑,说。 谢许顿了顿,靠近一点,一手抚摸着他的头髮,低着头,看进关卿的眼睛里: “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有人幸运,有人不幸。我的幸运是一出生就得到了父亲的爱……” 他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缱绻,像落满星子的夜空,温柔地包裹着关卿所有情绪: “但是你一定会被很多人爱。 “因为你足够好。 “你不需要去做任何事情,也已经足够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谢谢大家。 下一篇《我,奶喵,求撸》超甜der,大家垂怜一下啦么么哒,蹦起来给每人一个大亲亲 放一下萌萌哒小片段(是的,我新文的存稿已经过3w了,不会坑……): 于慎看着端炀,冷酷地笑了笑 ——他又在看着我笑。端炀想。 ——他今天也是如此喜欢我!端炀转着笔,开心地想。 (是一个受以为攻讨厌他,攻以为受喜欢他,两人全程鸡同鸭讲、各种互皮的小甜饼,超甜,比这一篇最甜的部分还要甜那么个……一百多倍吧,自己写的快得糖尿病的那种甜) 第19章 “我不需要很多人爱。” 关卿看着谢许,认真地说: “我只要,我爱的人爱我。” 两人隔着很近的距离对视,关卿平静地看着谢许。 而谢许在关卿的注视下,脸一点一点红了起来。过了很久,他低声说:“好啊。” 关卿没反应过来,说:“什么好?” “咳,没什么。”谢许摸了摸鼻子,说,“快到了,咱们准备一下。” “对了,这是去哪儿?”到现在,关卿还不知道‘私奔’究竟是去哪儿。 谢许往旅行包里塞了水、雨伞等东西,说:“去打怪兽。” “……啊?” 关卿不明所以。 下飞机后,又换乘汽车,最后道路过于崎岖,他们不得不又换乘了摩托车。 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 背着简陋的书包、穿着打了许多补丁的校服,从偏僻的小镇走向县城的高中。他正是沿着这条路,带着母亲走出了几乎困扰他们半生的贫穷与困苦。 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 空气中带着点夏末的冰凉,有草梗和露水的味道,夹杂着乡下特有的饲料、粪便气味。这个点,整个小镇都陷入了沉睡,只有一家小卖部门口的灯还亮着,不知是在等谁。
第40页 这是时常出现在他梦魇里的地方。 他时常会梦到,自己高考落榜,在小镇蹉跎一生。像每一个在这里出生的小孩,粗鲁、无知、愚昧,他们在小的时候就会欺负弱小或者贫穷的孩子,长大了则在家里的安排下谋一份差事、结婚,然后打老婆、骂老人,抽菸酗酒,在麻将馆骂骂咧咧地为了一角两角钱斤斤计较。 或者会梦到自己又变小了,父亲对他和母亲拳打脚踢,母亲把他护在身下,被父亲打的头破血流。他被邻居家的小孩推到地上,骂他是‘小偷家的孩子’,骂他是‘有爹生没爹养的扫把星’。 他爬起来打那小孩,哭着说:“我妈不是小偷,我有爹。” 那小孩哇地一声大哭,几扇门同时打开,里面的大人走出来,所有人都盯着他,说他‘跟他那个打老婆的爸一模一样’。 他母亲走出来,抖着手给了他一巴掌,然后一家家赔礼道歉。那明明是他们攒起来的、为数不多的积蓄,眼见着就这么送了出去。 他明明没有错。 …… 关卿陷入回忆里,渐渐颤抖起来。 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我们回去吧,好不好?去……去夏威夷,去哪儿都行。”他没回头,低声说。 “不行。”谢许的声音很温柔,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我想让你亲眼看看。 “看——那些总是出现在你噩梦里的东西,其实不值一提。他们再也无法伤害到现在的你。” 谢许往前踏了一步,转身。 他像上次,蛊惑关卿在踩自行车时松手那样,深深地看着他,对他伸出手: “我陪你看。相信我。” 关卿的手伸在半空,迟疑地指尖蜷起,下一秒,被谢许整个握住。 谢许的眼神分明在说,我不许你逃避。 我可以陪你面对一切,但是我不可以陪着你安居一隅,一辈子都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他拉着他,在布满泥泞碎石、崎岖无比的小路上,一步一步走向关卿阴暗蒙尘的童年岁月。 走进了他的梦魇里。 . 镇子上有一间很简陋的招待所。 两人没有事先计划,深夜到来,只好在招待所凑合一夜。那老人开着盏晃悠悠的拉线白炽灯,腰弯的很低,头也埋得很低: “老闆,我们这儿一个晚上五十。” 外面明明写着一晚二十,谢许直接给了他一张一百,老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他一张嘴就是一口黄牙,多年菸酒熏出来的,他还豁着牙颤巍巍地掏出一支劣质杂牌烟,要给他们。灯下蚊虫飞舞,桌上有肉眼可见的污垢,杯子里半杯残茶,还盛着几个菸头。 “黄伟国,你……” 关卿怔怔地低着头,好不容易从那老态中分辨出一点往日的影子。 他其实也不老,不过跟他母亲一般大,但过度的放纵与酒色颓靡已经把他的身体摧残得不成样子。 ——“叶安娴,你这个女表子、寡妇,没人要还假清高,哼。我看未来你会不会来求老子睡。” 当时的黄伟国也是一嘴黄牙,眼睛并不如现在浑浊,但也一样丑陋。 他拿酒瓶子指着叶安娴,母亲把他护在身下,一言不发。 她如果是一个人,大可以跟他拼了,但是她还有孩子。 不是每个人都有宁为玉碎的资本。 “老闆?怎么了?” 黄伟国惶恐地颤颤巍巍地抬头看他,不知是得什么病,他口齿不清、口水也兜不住,一直往下流。 曾经那个他梦魇里挥之不去的黑影,那个露骨到令人恐惧的眼神,渐渐和眼前这个丑态毕显的老人重合。他妻离子散,靠着开一家破旅馆、白天打麻将赚一点小钱苟延残喘。 “没什么,”关卿抿了抿唇,“我是关卿。” 至少得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他想。 “啊……”黄伟国似乎还有印象,他仔细看着关卿的脸,从里面窥见了叶安娴的影子——他浑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赤裸的贪慾,并不曾随年岁递减而消失。但他很快惶恐起来,说,“卿、卿卿啊,以前、以前真是……” 关卿没看他的眼神,摇摇头。他嘴角展平,不知是释然还是什么,心脏一下子就轻了不少。他看着谢许,眼神很软和:“我们上楼吧。” 已经不需要做什么了,他什么都没有做,而这些人早已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黄伟国,这个曾经的怪兽,已经无法再伤害到他。 你们也不过如此。 谢许却握紧他的手,摇头。 他看着黄伟国,眼神很冷淡,那简直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的眼神。他说:“给你一百块,打自己一巴掌。” 然后打开自己的钱包,放在柜檯上。 “你别,”关卿皱眉,“不需要这样了,我已经……” 黄伟国呆呆地张着嘴,看一眼钱包,又看一眼谢许。突然那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他飞快地向钱包伸手—— “你敢。” 关卿几乎没看清谢许是怎么动的,反正下一秒,黄伟国已经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地哭叫了。
第41页 “一巴掌,一百块。”谢许冷着脸重复了一遍。 黄伟国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打了自己一巴掌。 “不够响。” 他颤抖着又打了自己一巴掌。 “没吃饭吗?” 他重重地打,脸立刻肿了起来。谢许递给他一百块。 他像饿狗看见骨头一样,膝行来,双手接过钱,放在灯下仔细地看,然后颤抖着把它折好。 关卿看不得谢许这个样子,他拉了拉谢许的手,说:“真的不要了,他不值得你这样。” 拉住时才发现,谢许竟然在颤抖。 他一愣,从背后抱住他,谢许浑身都在颤抖,声音却很冰冷:“他不值得。” ——但是你值得。 关卿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他感觉自己的心软成了一片轻飘飘的云朵,他轻轻抚着谢许的后背,说:“你真的不用为了我这样,我已经不在乎了。” “不是为了你,”谢许吸了口气,眼眶红了,“我为了我自己。” 关卿愣住。 谢许的状态不对。 “一巴掌,一百块。说,对不起,我错了。”谢许垂眼看着黄伟国,面无表情地说。 黄伟国一下又一下地扇自己巴掌,一边高声喊:“对不起,我错了。” 直到他被自己打的鼻青脸肿,鼻血直流,口水从嘴角一直蜿蜒到地下,眼中仍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谢许把钱抽出来给他,他把钱紧紧攥在手里,一遍遍对他磕头,说他是‘菩萨心肠’。 谢许轻蔑地踹他一脚,他整个人翻了个跟头,撞到墙边的垃圾桶,菸灰香蕉皮一起抖落出来,他还趴在地上,吃吃笑着数钱。 谢许似乎还想走上去,关卿紧紧抱住他,哽咽道:“够了!” 谢许剧烈地喘息着。 “谢许,够了,真的够了,他不配。你停下来,我害怕。” 谢许眼眶很红,他迷茫地看着关卿,看他流着泪一遍遍喊自己的名字。 他终于渐渐从一片混乱中找出一丝神智。 ……清醒过来。 谢许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抬起手,想抱抱关卿:“宝贝,我——” 关卿没退,看他的眼神,却好似不认识他。 “你、你怕我吗?”他扯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关卿摇摇头。他把头搭在谢许肩上,像抱小婴儿那样,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说:“你不需要这样的,一切都过去了。” “我受不了。”谢许低声说。 他低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想到这群人以前是怎么欺负你的,我——” 那是他捧在掌心里都怕摔了的宝贝。 他是怎么在这种地方长大,又究竟是发生了多少阴暗的事情,才让关卿在午夜噩梦时惊醒,都会泪流满面、浑身颤抖。 “如果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谢许紧紧抱着关卿,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呜咽出声。 原来他一直不知道,他迟到了这么多年。 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原来没有。 在关卿最需要他的时候,在关卿最脆弱、幼小的时候,他缺席了。缺席了整整十八年。 他遇见的那个关卿,已经被这群人在心里划了一道又一道伤疤,却还要从心脏里捧出一块完好无损的地方,对他笑。 那个晚上的最后,是关卿轻轻拍着他的背,一直柔声哄他: “我童年其实也不苦啊,我妈做裁缝赚钱,会买好吃的,也会去、逛庙会什么的……对了,有空一起去吧?你不是喜欢那些吗。” 逛庙会的事情是他编的。买好吃的倒不是编的。 关卿从小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一碗鸡蛋羹已经算得上是顶级美味了。 “真的一点都不晚,至少我遇到了。” 能够遇到谢许,已经足够幸运了。 “好。”谢许孩子似的,掰着手指数,“逛庙会,吃东西,还有去国外玩儿——” 他漫天要价,说了很多。 恨不得把关卿下辈子的时间都预订完。 而关卿,也只是一直抱着他,笑着,一一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日常求收藏。 求垂怜新文校园小甜饼《我,奶喵,求撸》 . 一直忘记说了,感谢世最可熊熊x2,思而无闲x2的地雷,么么哒 第20章 两人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清晨熬不住了,打个车回县城找了个还算的过去的旅馆凑合一夜。 醒来的时候又是傍晚,关卿觉得可以直接回去了,但谢许却不要,还要回小镇上。 “有些东西,还没看到。”谢许看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 “那你千万不能再像昨天那样。”关卿摸摸他的头髮。 谢许把他的手拿下来握住,一手拿着县城买的豆腐花,自己吃了一口,又餵给关卿一口,挺不好意思地说:“真的不会了。” “挺甜的。”关卿评论。 “嗯。”谢许又吃了一口,“但是不大卫生。” 他三两口把一整碗豆腐花都扒完了。
第42页 关卿:“……” “饿吗?”谢许笑眯眯地看着他。 关卿磨了磨牙:“不饿,一点都不饿。” “啊——”谢许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打包盒,嘆气,“那我白买了,怎么办,倒掉?” 关卿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谢许就是这样,什么都要皮一下。 谢许又指指自己的脸。 关卿没动,看着他。 谢许有些尴尬,盯着地面,说:“别那么浪费,你勉强勉强,吃掉吧。” 关卿接过打包盒,却没打开,谢许疑惑地抬头—— 关卿突然凑上来,吻了吻他。 谢许:“!!!” 他脸色可疑地红了,张了张嘴,嗫喏道:“关卿,你……” 关卿打开盒子夹一筷子猪扒塞到他嘴里,不由分说道:“闭嘴,吃。” 关卿自己其实也有点害羞,还好此时天色暗了,看不大出来。他们在镇子外面一个路灯下坐着,蚊子很多。 他实在不知道再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他们两个把一盒饭分着吃了不少,突然,关卿感觉有人拽自己裤脚,低头一看,对上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 “饿——” 夏末并不冷,这孩子竟拖着两条鼻涕。他的小脸蛋晒得黝黑,很瘦,头髮乱的像鸡窝,衣服上打了很多补丁,但不脏——应该不是流浪的孤儿,是小镇上的。 他不知道,小镇上竟然有这么小的孩子。 青壮劳动力大多去城里打工了,村里剩的些老幼病残,没准是哪家的留守儿童。 “小朋友,你是迷路了?” 关卿拆了个新勺子给他餵了几块肉,看他狼吞虎咽,又把没拆封的例汤给他喝。 小孩很乖,明明看着饿,但也没争没抢,给他什么就吃什么。听到关卿的话,他摇摇头,指着小镇,示意自己是镇子里的人。 谢许突然不高兴了,说:“我也要餵。” 关卿只得又餵了他两口。 奇怪了,三个人吃一盆饭,其中还有个来歷不明的小孩儿,放以往关卿和谢许肯定受不了。不知是不是环境促使的,此时他们竟觉得这么吃也挺香。 吃完了,小孩子明显没饱,但是没办法,这儿也拿不出更多了。 “小朋友,你住哪家?我们送你回去。”这附近虽然荒凉,人贩子也还是有的,怕就怕一个小孩子大半夜的在外面晃悠,出什么事。 小孩穿着双明显比他脚大两三号的拖鞋,跳起来往前走。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他们俩招手:“跟、跟。” 他们跟着小孩一路走。小孩家里在镇上都算偏的了,周围只有这么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旁边是一户荒废了很久的屋子。 而关卿看着那屋子,渐渐瞪大眼睛—— 那是他以前住的地方。 那么,这个小孩,是他曾经邻居的孩子。 他记得,那户住了一个独身的女人。她比关卿母亲大那么一点,每次出门碰见时,都是翻个白眼,鼻孔朝天地走了。 但他母亲还一直陪着笑,不在意。 他记得那时候他很怕这个面相刻薄的阿姨,他打了别人小孩那次也是,那个阿姨第一时间冲出来,涂红了的尖指甲指着他,好像要戳瞎他的眼睛: “你这个调皮蛋不懂事,你知不知道你妈有多辛苦?” 当时他很害怕,后来也因此很讨厌那个阿姨。 此时想想,倒不是那么一回事。 比如他依稀记得,那天晚上,那阿姨带着自己家养的两只鸡和钱来,塞给母亲。叶安娴坚持要打欠条,那阿姨翻着白眼说:“叶安娴,你他妈看不起谁呢。” 然后挎着空篮子走了。 他还记得,他赚钱之后回来接母亲去s市。那时母亲和阿姨都不年轻了,那阿姨在门口缝衣服。母亲哭得难受,想去抱抱她,那阿姨却冷哼着推开她,说: “滚滚滚,走了就别回来。” 但他转身那一刻,分明看见阿姨提起围裙,擦了擦眼睛。 恍如隔世。 那门口亮了盏灯,坐着个瘦小佝偻的老妇人,那妇人低头缝衣服。小孩子趿拉着不合脚的拖鞋蹦起来,兴奋地喊‘阿婆’,扎到老妇人怀里。 老妇人冷着脸训他两句,突然看见他们俩,那双高高吊起的眼睛横过来。她驼着背把孩子护在身后,警惕地问:“谁?!” “张阿姨,”关卿从谢许身后走出来,探出脸,“是我,关卿,叶安娴的儿子,您还记得吗?我以前住隔壁。” 虽然老了,但张阿姨的面相还是那么凶,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 她突然走前两步,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关卿的脸。她的眉头紧紧蹙着,满脸皱纹,皮肤很粗糙。 谢许皱眉,要把关卿挡在后面。关卿却摇了摇头,和张阿姨对视。 张阿姨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刻薄的话,但她突然转过身。 关卿看见她又拿起围裙的下摆,擦了擦眼角,良久,才语气疲惫地对他们说:“进来坐吧。” 屋子很小,但东西摆放得很整齐、井井有条。地上放着两张小竹椅,一个很厚的老式电视机靠墙放着,两张床。
第43页 “这孩子是……”张阿姨的丈夫走得早,她之后也没有再婚,关卿离开时她还是一人独居。 “捡的。”张阿姨看了眼外面玩着手指、晃着脚丫的小孩,“四五年前,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被他妈丢在镇子外边,没人管。” “他是alpha吧。没有权益保护机构来收养吗?”一直沉默的谢许突然开口。 “天皇老子都管不到这块地方,”张阿姨冷哼一声,“不然,关卿他妈妈当年又何必……” 她看了一眼关卿,不再说下去。 “张阿姨。”关卿走到一个相框前——里面是两个女人,一人容貌温婉,一人眼角高高吊着,画了红指甲油,是很艷丽的长相。她们一起抱着一个小孩,沖镜头笑得很开心。 “不对,应该是……干妈。” 关卿手拂过那个相册,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你张阿姨只是凶了一点,人很好……傻孩子,她是你干妈啊。当年你妈没奶水,是她一家家去敲门找刚生崽的羊餵你,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可是,她好兇。”小关卿攥着拳头,不听母亲的话,跑出去,撞在一个人怀里。 “关卿,怎么又乱跑?”张阿姨吊着眉毛,瞪他。 “哇——”小男孩哭了,他跑进母亲怀里,不断发抖,“怕,女鬼……” “你这不懂事的孩子!!”关妈妈气急,扬起巴掌,却不忍心拍下去。 倒是张阿姨先嘆了口气,制止:“他不愿就不愿吧。” “不行,你一个人,往后他得给你养老送终……” …… 老妇人浑身僵住,看着他,眼眶慢慢红了。 “干妈,对不起。” 关卿看着她,突然朝她跪下。 “你这孩子——”张阿姨流着泪扶他,“赶紧起来,我从来没怪过你。” 关卿抿着唇,摇头。 他怎么会认为童年完全没有美好回忆呢? 除夕节突然出现的一整盘肉,每年过节的新衣服、小礼物,去上大学时多出来的那一笔钱…… 原来他一直被爱着。 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记忆里一片阴暗的默片,突然出现了一点点色泽。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已经足够了。 张阿姨流着泪把关卿扶了起来。而另一边,谢许站起来,对张阿姨深深鞠了一躬。 “你、你又是做什么?”张阿姨问。 “谢谢您,照顾关卿。”谢许低声说。 “快起来,”张阿姨又去扶他,问关卿,“这位是?” 关卿看她,余光瞥见谢许也在看这边。他顿了顿,说:“男……客户。” “男朋友吧。”张阿姨拿蒲扇责备地拍了拍他。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张阿姨不是那么古板的人。” “真不是。”关卿有点尴尬。 谢许也附和他,说:“阿姨,目前还不是。” ‘目前’…… 关卿看他一眼,谢许的表情很认真,还看向他,对他眨眼,表情好像在说‘有什么问题吗?’ 一通折腾,三人好不容易坐下,谢许突然说: “阿姨,您想去城市住吗?跟我们一起。” 关卿有点意外。 ——谢许竟然把他想说的都提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日常求收藏留评,喜欢的各位小手一动收藏包养一下这个喵喵呀,点作者专栏就好惹! 这章看似平淡!但四!出现了一个关键角色! 就是以后的儿子啦……(以后是指很久以后啦,大家不要太担心! 突然想起今天七夕,大家七夕快乐鸭!补一个七夕小剧场好了。 【七夕小剧场】 n年以后,卿卿在国外学习。 谢许(咬被子):老婆不在的第n天,想他。今天是七夕?更想他了。 谢许(打开手机):咦,老婆给我发微信,(陷入幻想)难道是七夕的祝福,或者是给我录的爱心视频,或者是—— 关卿:谢许,你现在有没有很难过,或者觉得很孤独? 谢许(哭唧唧):老婆关心我,感动,老婆我爱你。 关卿(看了一眼手头的‘研究空巢老alpha在情人节的心理特徵与表现’课题):嗯,我也爱你。 第21章 从小镇离开的时候,关卿还在劝张阿姨: “阿姨,城市里什么都有。把小孩子带过去养,到时候他上学什么的也方便……而且您一个人,多累啊。” 张阿姨摇摇头。 她的五官还是给人很刻薄的感觉,说话也像在吵架,但此时却给人感觉无比温柔:“不用了,我等他。” 张阿姨的丈夫是战时失踪,大家都知道人是没了,只是没找到尸体。 “他一天没回,我就等他一天。” 她说的很平淡。 但关卿却突然心中一涩,那种感觉无法言说,他真的在一瞬间,感觉自己要哭出来了。
第44页 可能是一种感同身受。 像是隔着多年的光阴,与很久以前的自己对视了一眼。那个无助的冬夜,那一段谢许杳无音信的日子里,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哪怕他就再也不回来了呢。 那他也等。他宁愿一生都靠以前的回忆苟延残喘,也不想就此与谢许、与爱着谢许的自己告别,去迎接新生活。 说他愚昧也好、无知也罢。 明明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人会去夸赞的坚持,但他就是愿意,无论多久。 张阿姨驼着背,一手牵着小男孩,缓缓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要看的都看完了吗?”谢许叼着根草,双手背在脑后,问他。 “嗯。”关卿点点头,突然把谢许的手拉住,摊开五指。 谢许:“……?” 关卿伸出手,与他五指紧扣,笑了笑:“谢谢你。” 送我一个完整的童年。 他们一起到了关卿阴霾的梦魇里,打了怪兽,也在一片灰暗里发现了一点光芒。关卿想,以后,这些人应该可以退场了。 从他的梦里,从他的生命里。 他彻底地翻过了这一页,好也罢,坏也罢,那些人与事静静地呆在那里,不曾消失,但也不会再出现。 “关卿,我感觉你……”谢许叼着草,看他,那眼神又像在开玩笑,又像是无比认真,“变了。” 关卿晃了晃他们紧握着的手,不在意道:“是吗?” “变得更好看了。”谢许接道。 关卿勾着唇角笑,突然踮起脚,在谢许耳边轻轻说:“那你喜欢吗?” 他几乎是在用气声说,温热的吐息都喷在谢许的耳侧。 “……也变坏了。”谢许顺势转头亲他,耳根变得通红。 “走吧,回去。”关卿扯扯谢许的手,接他们的直升机来了。 这短短两天像一场梦,很快就过去了,但明显有什么改变、正在悄悄进行。 关卿是累了,上飞机没多久就睡着了。 关卿是被电话吵醒的。 他竟然已经在自己的家里了。谢许给他留纸条,说他睡得太沉,直接把他送回家了——钥匙是从他钱包里搜的,没动歪心思,连衣服都没脱,让他别担心。 关卿:“……” 他揉了揉头髮,打开手机一看—— 汪教授。 “餵?” “关卿,你之前的那一篇论文很不错,不过还有一些要修改。你看看,我们讨论讨论,送去国外参个赛吧——对了,你要考研的吧?记得十二月份要报名。” “啊……”关卿揉头髮的手顿住,醒了,“啊?!” 夏末清晨的空气很好闻,窗帘没啦,关卿隐隐看到不远处的地平线上,绽开一道光芒。 ——日出了。 . 谢清和克里斯在m国还有事,先回了。 他们给关卿和谢许留了句话:“谢许下次回来要还是一个人,不许进门。” 谢许看关卿:“喏,他们这么说。” “看你表现。”关卿笑眯眯地揉谢许头髮。 谢许眨眼:“可不可以先预支一点。” 关卿对谢许勾勾手指,谢许凑过来,两人短暂地接了个吻。 这是在一个餐厅的雅座,有植物隔开,但并不完全是包间。此时人少,服务员突然看过来,嘴巴张成了o形。 关卿:“……” 服务员端着菜走过来,扭扭捏捏地问:“您好,请问——” 关卿:“这是个误会,刚刚他嘴上有只蚊子……” 服务员把小本子递给谢许,说:“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关卿:“……” 谢许签了,又跟她自拍一张,然后露出面对粉丝的一贯微笑:“谢谢喜欢。” “我会一直喜欢你的!”小姑娘捧着本子乐呵呵地跑了。 谢许在她身后很冷酷地补充了一句:“反正我不会喜欢你。” “哎,过分了吧。”关卿给他夹菜,很无奈。 “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谢许理所当然道。 “是吗?”关卿低头剥虾,就是脸悄悄红了。 吃完饭,又要分别。 大家都很忙,没那么多时间腻在一起。从小镇回来后,生活又步入了正轨。 谢许新戏开拍的时候,关卿正在上课。 关卿打算把婚介所託付给另一个合伙人,自己仅作为股东,潜心准备考研。 他性格并不左右逢源,但为人不坏,对别人也是能帮则帮。听说他要走的时候,还是有许多人依依不捨,小姑娘们把零食往他的纸箱里塞,小伙子则上了拍他的肩,约他改天出来喝酒。 关卿笑着一一答应。 “老闆,以后要回来看我们啊。” “改天一起打球啊,老闆。” “老闆最近这么爱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 关卿也发现,自己的脾气变好了,天天心情很好。也许是因为他和谢许的关系正良性发展,时不时一起出来吃个饭,看个电影。他们很规矩,像普通朋友那样相处着,但两人间的氛围却又不是那样。
第45页 只是还没说破。 不说破,是因为还没到时候。他们之间的问题还在,过往留下的伤痕还没消失,但是又的确捨不得……放开他的手。他曾经在自己手上割了一刀又一刀,把自己和谢许都弄得疲惫不堪,即使是这样,也放不下。 谢许不是他的病,而是他的药。 他曾经以为离开谢许一切都会好,却没想到离得越远,病情恶化得越严重。不是谢许的问题,只是以前吃药的剂量不对,才有了反效果。 而现在,他觉得他和谢许,就差那么一个契机了。 走到门口时,门卫把一大束玫瑰塞到他怀里,神秘地说:“一个帅哥送的。” 关卿一手抱着纸盒和玫瑰,一手拿出里面的卡片。 是谢许的字,很简单的一句话:第二个转角口。 关卿把卡片夹回去,和同事们挥了手,脚步渐渐加快,到后面几乎要跑了起来。 ‘第二个转角口’的意思是,谢许在他出公司的第二个转角口,等他。 他的脚步突然顿住。 叶梓倚着墙,明显是在等他。他看见关卿的模样,看着他怀里的一大束花,笑了笑,脸色却很苍白:“你跟谢许复合了吗?” “没、没有啊。”关卿有点脸红,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说起来,你这么些天去干什么了,好久没联繫上——哦,对了,叶梓,谢谢你帮我介绍的汪教授,我打算考他的研究生了,如果没有你……” 叶梓深深地看着他,语重心长道:“你仔细想好,不要自己做的决定,之后又反悔。你是个反覆易变的人,不是吗?之前说一定要分手,谢许随便哄哄你,你就回头了。 “你的信用在谢许面前已经不值一提了,你自己要清楚。” 关卿原本是微笑的,此时嘴角渐渐展平,他看着叶梓,认真道:“谢谢你,我会注意的。” 叶梓是为了他好,他知道。 他也知道自己反覆无常,自己发过的誓多么廉价。 但是那是谢许啊,他没有办法。谁能在面对一生最爱的人时还进退有度,拿捏着一切,言语得体。 言行举止,喜怒哀乐,都随他而动。 所以他才会反覆无常、神经质、莫名其妙地伤心又突然高兴。 不过都是因为他,正在爱着谢许。 和叶梓道别后,关卿抱着玫瑰,在第二个转角,转身拐进巷子里,撞入一个怀抱。 谢许连人带花一起抱着,轻吻他的发顶,说:“关卿,恭喜你,终于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了一步。” 关卿心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喜悦与快乐,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花朵,笑着回答:“也恭喜你,新戏开拍,提前祝福你拿奖。” 谢许帮他抱过纸盒子,放在车后座上,等关卿坐上了副驾,才说:“我更希望你提前祝福我另一件事。” “什么?”关卿很喜欢那束花,坐车也要抱着。 谢许目不斜视,一边开导航一边说: “提前祝福我,新婚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盖戳啦,临时工转正啦,以后显示的就是已签约状态啦~~太开心了,想抱着大家转圈圈。 所以这章底下留评的发一个小小的红包哟!(不大,这只喵比较吃土……) 真的很感谢大家的陪伴,不然我一个人是坚持不了那么久的呢。 以后……也能陪我一起走下去吗? 第22章 关卿赶着报名考研的末班车报了名,接下来就是复习。 他已经离开学校整整四年,一下子要捡起那些科目,谈何容易。但事到如今,只能努力。关卿报了思政和英语的考研补习班,同时还要定期去旁听那位教授的课,修改论文参赛,天天忙于学业。 接到谢许的电话时,关卿才稍微从那种狂热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不得不说,专注于某事真的会让人成长。关卿甚至有点醉心于那种状态——他真的每天只做两件事,学习和唿吸,每天学习到十二点,蒙头就睡,第二天起来接着上课或者看书,把谢许彻底养成了手机宠物,偶尔聊天、互相发一下各自周围的趣事。 而关卿觉得这种状态不错。 谢许对他来说依然重要,但他不会在翻开书本的那一刻想起他,也不会每天纠结他去哪儿了、和谁在一起,有没有对哪个谁笑。是他没那么爱谢许了吗?他倒觉得不是。 s市迎来第一场秋雨时,谢许给他打电话,约他出来吃饭: “亲爱的关先生,你要专心学习我非常贊成,但是也别忘了你的老公——呃,老顾客啊。我的对象在哪儿呢,关老闆?” 谢许说漏了嘴,赶紧强行圆回来。 关卿这才恍然,自己已经有接近一个月没见过谢许了。 谢许的新电影开拍了,不过据说是部小成本电影,在s市市内就可以完成,每天拍戏跟上班似的,不需要进组,拍完了还能去家里附近的夜市逛逛。他答应谢许,晚上一起吃个饭。 关卿上课的地方在闹市区,他从大楼里出来时,看见路中央停着辆suv,一个男人戴着墨镜口罩和帽子,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穿着长风衣。这身本就够引人注目了,更绝的是,他像在机场接人那样,手里举着块白板,上书‘关卿’两字,旁边还用红笔画了个爱心。
第46页 车上还被贴了张罚单,一个交警在旁边抱胸看着他。 关卿:“…………”是他在做梦还是谢许疯了。 密集的人流在他那里摩西分海一般自觉分开,许多人掏出手机拍照。一个小姑娘走上前,怯生生地问:“请问您是谢许吗?” 那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把名牌往上举了举,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一边瓮声瓮气地说:“不是,谢许有这么蠢吗?” 原来你也知道啊。 小姑娘掏出纸笔,说:“哦,那请帮我签个名吧。” “……”谢许接过纸笔,签了名,又一脸不耐烦地递迴去,说,“去去去,说了我不是。” 小姑娘心满意足地走了。 谢许仰着脖子,借着身高优势,一眼就看到了踌躇不前的关卿。他把名牌往车窗里一扔,兴奋地举高手沖他挥,要不是实在太傻,他可能还想跳起来。 关卿发誓,那一瞬间几乎有上千人顺着谢许的视线,朝他的方向扭头,场面恐怖极了 关卿拉高围巾遮住下巴,双手插兜,做贼似的挤过人群走到谢许身边,低声说:“别张扬了,咱们快——” 他看着谢许的眼神,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谢许突然把他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一整圈,又拉下口罩,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一边说:“宝贝儿……好想你。” 关卿:“……” 群众:“!!!” 周围口哨声、喝彩声此起彼伏。大家都看出来了这是ab恋,但都对他们报以了同等的祝福,这在早几年是没有的。 关卿满脸通红,鸵鸟似的把整张脸塞进围巾里,不说话了。看样子谢许没来多久,因为此时,谢许的狂热粉才将将抵达现场,远处一群姑娘穿着应援服、正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赶来。 谢许和关卿连忙上了车,抄小路逃离现场。 关卿简直不敢看手机,也不知道现在微博上成什么样儿了。谢许本身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明星,时常穿着个裤衩子就出去吃烤串、直接真人上阵和黑子掐架什么的,这些事为一些黑粉诟病很久,但他自己是一副‘老子就是这样你管我’的态度,从没改过。 但这恐怕是他第一次因为秀恩爱上的热搜。‘谢许转圈圈’‘关卿是谁’‘谢许关卿’这三个词,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 当然此时的两人并不知道。 谢许开着车一路抄近道,两人一会儿在闹市区,一会儿在深山僻壤,一会儿旁边是卖菜大妈扯着嗓子的‘买一斤送两根葱’,一会儿是盲人歌手在大街上孤独的演唱,人生百态皆从窗外一一流逝。 谢许吹着口哨,心情很好,他甚至都没看路,就一直盯着关卿不住地笑,用余光看前方。 关卿说了他好几次,他才悻悻作罢。 “谢许,你瘦了。”在一个较长的红灯里,关卿看着谢许道。他是心疼了,自八月份以来,每次见到谢许,他都比上次又瘦了一点。 谢许头都不回,一本正经道:“每天想你想的吃不下饭。” 又说:“关老闆,你头髮少了。” 关卿有点想打人。 他磨了磨牙,说:“为了考研。” 谢许摇头,很委屈:“你应该说,每想谢许一次,就掉一根头髮。” “那我早光头了。” 关卿想都不想就回答道。 谢许半天没说话。 关卿说完自己倒有些害羞,他悄悄扭头去看谢许,却见谢许……从脖子到耳根都红了,看着前方,还用吹口哨来营造一种‘我很镇定,一点都没有被撩到’的假象。 仔细去听他吹的口哨,竟然是《今天你要嫁给我》。 呃…… 这下关卿也有点受不了了。 两个加起来年过五十的大男人,脸一个比一个红,活像刚刚互通心意的两个初中生,坐在邻座,想说点什么吧,又觉得害羞。 .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是家私房菜。 关卿下车的时候差点同手同脚了,好不容易克制住。他一下车抬头一看,这家私房菜的名字叫做…… “爱卿私房菜”。 有点土土的,但关卿的心跳一瞬间就超速了。 他缓慢地扭头,问谢许:“你开的?” 谢许红着脸点头:“上周刚开业,今天停工,就咱俩。” 里面空间不大,似乎走的也是一天一桌的路线,灯火通明,但的确一个人都没有。谢许把关卿迎到桌边座下,自己从一边的架子上摸出一条围裙,穿上。 关卿感觉口干舌燥:“你这是……?” 谢许穿着围裙,像个温柔又彬彬有礼的执事,沖他欠身,道:“关先生,上次你想吃的那顿饭,被我扔掉了,我很抱歉。这次作为补偿,希望你能接受。” 他很快端上了茶和茶点,说:“稍等。” 一边的收音机吱吱呀呀放着他们学生时代流行的歌,电视机打开,放着很多年前的《家有儿女》,吵吵闹闹又富有烟火气。外面开始下雨,雨丝很温柔地落在玻璃落地窗上,窗户渐渐模煳,将室内与外界分隔开。
第47页 关卿好像来到了一个梦中的世界,温暖、明亮,有他一切喜欢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有谢许。 关卿看着谢许来来去去的背影,眼眶湿润。 菜一道道地上,关卿为了等谢许,没动筷子。终于菜齐,谢许撩起围裙下摆擦了擦汗,把围裙扯下来揉吧揉吧成一团,往身后一扔,然后在谢许多面坐下。 他的眼神很明亮,又有些羞涩:“那个,这一个月我努力跟克里斯学了学,但可能没什么天赋,别嫌弃。” 全是关卿爱吃的粤菜,每道菜虽比不上正牌粤菜馆的精緻,但看得出用了心。 关卿夹起一只虾饺放进嘴里,突然就流泪了。 谢许慌了,连忙靠过来温柔地帮他拍背:“怎么了?是不好吃吗,还是噎着了——你、你别哭啊,难吃就吐出来。” 一般人都知道,小孩儿哭的时候不能哄,越哄哭得越来劲儿。 关卿就是这样,他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谢许这么温柔地哄他,他一时又丢脸又感觉有点剎不住。 “没有……”他捂着嘴,边哽咽边说。 “没有什么?”谢许真的着急,不知关卿究竟怎么了。 关卿却红着眼眶说:“没、没有不好吃,很好吃。” 是他一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只是、你太好了,我——”受不了。 这样下去,肯定会更加喜欢你,喜欢到无法自拔。 不对,他已经无法自拔了。 谢许给他倒了温开水,一边帮关卿顺背,一边听他絮絮叨叨: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你亲手做的饭?” “卿卿,”谢许温柔地看着他,说,“你知道吗?分手之后我才发现,以前我总是自以为是、认为自己给了你最好的。” 车子、房子、所有存款,还有他的全部爱,他认为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两个人相爱,却完全不仅仅是这样。 我想吃的明明是一个鸡蛋,你却给了我一块蛋糕,当然蛋糕比鸡蛋好,但……我想吃的只是一个鸡蛋而已啊。 他陷入了自以为是的、盲目的爱里,陷入了沾沾自喜的自我满足里,甚至认为,关卿一定和他一样,认为这已经足够好了。而他并没有看到,平静表面下一次次加深的裂痕。 而关卿果断提出的分手,彻底把他敲醒了。 其实,有些事仔细去看,明明都是显而易见的。 关卿喜欢的心理学书,每次离开拍戏前关卿依依不捨地目光,从z市搬走时、关卿呆在他们一起攒钱买的房子里,不愿离去…… 还有关卿删除的微博,关卿的帐号浏览过的、一条条带着恶意的评论。 明明只要用心去看,一切都一目了然。 但他却眼盲了那么久,错过了那么多。 甚至差点因此……错过了关卿。 还好,一切还有机会。 收音机里的音乐突然渐弱,一段留白之后,一个声音倾泻而出: “关卿,下面这首歌,我想唱给你听。 “对了,提前跟你说一下,下面这句话,我以后会说很多次,你可千万别哭啊,我心疼。 “……我爱你。” 关卿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滑落。 关卿抬手,低下头,吻去他眼角的泪珠,无奈道:“说了我会心疼。” 他和收音机里自己的声音一起,在关卿耳边说: “宝贝……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 表白啦表白啦! 最近这段时间真是糖尿病都要出来了呢_(:3」∠)_ 第23章 收音机里渐渐流泻出钢琴声。 那钢琴声很干净,在温暖的室内迴响,从几个零碎的音符,慢慢连成一片。 谢许握着话筒,在小吧檯暖黄色灯光里看着他,清清嗓子,在干净的和弦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致,我的最爱。” 谢许的嗓音比起大学时,低沉了不少,他唱歌时是那种清朗而富有磁性的声线。 在这么一个十月末的秋雨里,关卿却分明听到了当时盛夏时,树叶沙沙声、蝉鸣、还有阳光柔软降落时的声音。 那一剎那点亮他整个世界的阳光,就在这里,在他眼前。 “我以为我看够了阳光,它泛滥得多廉价而寻常。 “直到与你人海相望,才发觉我未曾真的…… “见过阳光。”(注) 谢许唱歌一直温柔地看着他,那眼神能把人溺死。 在仅有一个观众的舞台上,谢许这个有点跑调的歌手,努力地唱着。他不需要掌声和喝彩。 他向来嘴笨,有些话说不出来,但又想让关卿知道。 “那震撼言语太难形容,像时光都凝滞在了怀中。 “似一场短暂的永恆, “你眨了眨眼我捱过,三万余年。”(注) 朝夕相处多年,还是会像八年前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心动得一塌煳涂。 “你是怎样的,便是怎样的。 “痴的,癫的,都是好的。”(注)
第48页 无论是一开始一脸阴霾的那个少年也好,是那天一脸破罐子破摔的表情跟我告白的男孩也好,是在家里给我留灯的关卿也好…… 坚强的,善良的,嫉妒的,自卑的。 每一个你,都很好。 我都喜欢。 . 干净的钢琴声渐渐淡去,室内归于沉寂时,雨声清晰地传来。 俗世嘈杂的车马声、人声、雨声被远远的隔开,一切声音的尽头,是谢许。 谢许站在那盏为他而亮的灯下,看着他,说: “唱的不怎么好,别嫌弃啊。还有……我爱你。” 他向关卿张开双手,关卿流着泪,跌跌撞撞地上前两步,撞进谢许的怀里。 谢许一边亲着他,一边低声说:“这回是你自己走进我怀里的。 “那就不许走。” 关卿流着泪点头,谢许不放心,还在絮絮叨叨,祥林嫂似的: “你可以打我骂我,跟我吵架,但是……不许什么理由都不说就离开,不许说分手,不许不喜欢我。 “还有,喜欢你不是因为可怜你,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就是因为你。 “因为你是你,所以我才喜欢你。” 关卿的情绪已经渐渐平静下来,而谢许还不放心,两人原本都在饭桌边坐下,谢许偏要坐在他旁边,动不动就亲亲他,要他发誓,不再离开。 这个晚上已经超出关卿的想像了,他晕乎乎地看着谢许剥虾,有种在梦境中的不真实感。 “嗯?”谢许剥完一只虾,抬头看他,说,“宝贝儿,张嘴,啊——” 以前热恋的时候也没这么干过,关卿有些害羞,张嘴。谢许筷子夹着虾,往自己的方向伸了伸,关卿不明所以,跟着往那边靠,然后…… 谢许凑过来,用嘴代替了虾,亲他。 关卿:“……!” 谢许亲完就把虾蘸好酱餵给他,自己在一边乐不可支。谢许闲暇的时候挺喜欢用小号刷微博的,对这些‘脱团狗限定’的动作很感兴趣,一直没找着机会试,后来有空了,他对象又丢了。 这个晚上很快过去,吃完饭他们一块儿看了家有儿女,又玩了会儿大富翁。 说实话,关卿觉得自己不是很撑得住。两个人浓情蜜意,刚刚复合,就在饭店里看电视、玩大富翁? 谢许很绅士地送他到楼下,对他说:“宝贝,晚安,要梦到我。” 关卿磨了磨牙,说:“那我走了啊。” 谢许保持着笑容:“好的,晚安。” 关卿:“我真走了啊?” 谢许:“……嗯,晚安。” 他想了想,说:“那还是亲一下——” 关卿关上车门走了。谢许一阵失落,那个啥挺硬的,但是不行,他看得出来,还没到时候。 关卿的确喜欢他,但是他们还差一点儿什么,空口无凭,他自己说出来不算什么,要真做到了,才能真正让关卿安心。这也是他今晚没有直接求婚的原因。 他想,没事儿,还有右手。又不是没有跟关卿异地恋过—— 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 谢许疑惑,打开车门,见关卿站在外面,双手揣在兜里,一脸不爽地看着他。 关卿很白,在初秋的夜里,鼻头有点红彤彤的。印着月光,他的嘴唇是被亲多了的红润,眼睛湿漉漉的,不开心地挑着眼看他,又跟很多年前还没恋爱时,那个浑身带刺儿的小孩有点像。 恋爱之后,关卿就一天比一天软了。软软的关卿他喜欢,这么酷酷的关卿他也喜欢。 “就这么让我走了?”关卿歪头,问。 “宝贝……”谢许口干舌燥。 关卿伸手,扯着谢许的衣领把他拽下来,吻住他。 “……!”谢许心里炸开鞭炮,有点头昏眼花。 谢许抱着他,加深这个吻。谁知关卿突然伸手,摸了摸谢许那儿,然后笑:“你也没多冷静嘛,装什么。” 谢许被这一款关卿吃得死死的。他像个还没出嫁的大闺女,呆呆地说:“不行,我们还没有结婚。” 关卿有点咬牙切齿:“难道我们以前就结婚了?以前就做的少了?” “不行,宝贝,我得对你负责。”谢许在晕眩中努力分出一丝清明,说。 ——复合不是为了那个,喜欢你也不是,希望你能明白。 关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明白还是不明白。他舔舔下唇,心里遗憾,说:“那好吧,我走了……晚安。” 关卿往前走了几米,发现身后跟了只大尾巴。 他顿了顿,好笑地转头:“怎么了?谢先生,改变主意了?” 谢许视线游离,吹了吹口哨:“我、我不是在你们婚介所交了钱吗,我、那什么……” “找对象?”关卿想了想,“你看我怎么样?” “可以啊。”谢许答得飞快,“那我去我对象家里坐坐,不犯法吧?” 关卿觉得谢许可爱极了,几乎能看到他背后扫来扫去的尾巴。他朝谢许伸出手,说:“走,谢许小朋友,关老师带你参观一下关老师的家。”
第49页 谢许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一边跟着关卿往前走,谢许一边眨眼,乖巧地问:“那关老师,今晚太晚了,可不可以在老师家里留宿。” “当然可以了。” . 关卿是被热醒的。 谢许整个人都缠在他身上,他几乎透不过气来,而且谢许那个还顶着他,明明睡着了,头还凑在他颈窝处无意识地拱来拱去。 昨天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关卿简直无法相信。 洗了澡,躺在床上,抱着聊天,聊着聊着就困了。 然后就睡着了,迷煳间还能感觉到谢许在又一下没一下地亲他。 关卿好不容易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去洗漱做饭,他洗漱时打开手机,想了想,把微博装了回来。 谢许是他的,没什么好怕的了。 然后…… “……!!!” 关卿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洗手池里。 他做好了看到任何消息的心理准备,但热门给他推送的第一条,就是谢许昨晚发的微博。 昨天傍晚,一条#谢许转圈圈#的tag上了热搜,是一段路人录的,带着口罩的谢许抱着关卿转圈圈,隔着屏幕都能看见他那股开心劲儿。 而谢许则是简单地转发了这条微博,说:“老婆沉迷考研,异地恋了一个月,大家理解一下[doge][doge]” 这条微博转发已经几十万了。下面既有cp粉、老婆粉在哭哭,有路人黑粉在质疑炒作,也有相当庞大的一部分理智粉在祝贺他。 老粉都知道谢许有个恋爱多年的对象,是个beta,但最近圈内风气很好,谢许的对象也老是被人拉来踩去。谢许原本是认为,谈恋爱是我的事情,别人怎么想跟我有什么关系,一直没大管,而他们老粉又粉随爱豆,也佛了。 谢许终于出来说了,理智粉当然也第一时间站出来,带节奏,维护他。 很快#ab恋也太酷了吧#和#谢许啥时候结婚?#又刷上了热搜。 谢许那条微博下面还有人问各种问题,谢许挑着回復了。 比如问,关卿是谁?谢许回答:“是我老婆,别的你们不需要知道。别人肉他,也别欺负他,谢谢大家。” 而且真的没有人肉,但关卿想,一定不是因为粉丝都很听话,而是谢许动用自己的力量施压了。 还有人说,谢许的对象挺好看的啊。谢许:“别爱我老婆,没结果。” 关卿越看越乐,心里洋溢着不知道什么感觉。 他不怎么喜欢抛头露面,但这种被全世界祝福的感觉,还真不错。 他做好早餐,去喊谢许起床。 谢许赖床,不肯起,还要关卿把早饭就这么塞到他嘴里。关卿无奈:“那你张嘴。” 谢许张嘴:“啊——” 关卿不客气地亲上去。 . 註:来自歌曲《你眸中有一个宇宙》,词作沃特艾文儿 作者有话要说:  沃特艾文儿这个词作真的是神奇,我感觉ta的笔尖像是被缪斯吻过。就是那种,又有灵气又有趣。 第24章 谢许睁大眼睛,清醒过来。 关卿只亲了一小会儿,就轻轻拍了拍谢许的脸,说:“洗漱,吃饭,然后去片场了。” 刚刚谢许的助理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催,谢许今天上午十点有一场戏,让他至少九点半要到。谢许磨磨蹭蹭地起来,叼着牙刷就走出来,跟在关卿后面,看他: “老婆你干什么啊?” 谢许满嘴的白沫,凑到关卿前面,看他的复习资料,看了一会儿,说:“……看不懂。” 关卿想,你看得懂才怪了。 谁知谢许看着他,又委屈地重复了一遍:“看不懂,老婆。” “啊?”关卿不明所以。 “所以你可不可以亲我一下。”谢许赖皮道,带着满嘴的白沫作势要来亲他。关卿举起资料挡住他的脸,笑骂:“别胡闹。” 他把谢许推回厕所,递给他刷牙杯,督促着谢许把牙刷完。然后,他才指指自己的嘴唇,说:“可以。” 谢许傻笑着抱住他。 好不容易把谢许收拾得勉强能出门,送走谢许,家里又空荡下来。关卿拿起思政记背知识点,低头看起来。 别想了,该来的总会来。没有来,只是时候未到。 谢许是蛋糕顶上最甜的那颗樱桃,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够得到。 . 天气一天天转凉。 关卿的生活基本步入正轨,白天复习,晚上和谢许通电话,然后周末时两人约会,腻腻歪歪。 元旦的前几天,辅导班安排了一次模拟考。关卿考完出来很沮丧。虽说勤能补拙,但和他一起在竞争那个名额的,都是些应届生,或者至少本科是读的心理学,而他什么都没有。 当大家的努力程度相近时,起跑线的重要性就显现出来。 每天谢许都是晚上八点半打来电话,两人聊到十点,然后关卿再复习一个小时,睡觉。 关卿今天本来就丧,等谢许的电话又左等右等等不来,刷微博反倒看了不少‘惊!谢许疑移情别恋’‘谢许与某知名影星出入宾馆实锤’等。关卿随便点开一个,是今天九点刚拍摄发布的。
第50页 谢许今早刚给他发了张自拍,从衣着和身形来看,照片上的的确是谢许,和……江碌。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关卿想,说了要相信他,说了你不怕痛,你不能出尔反尔。 “嘟——” “喂,老婆?啊,今天有点忙,忘记给你打电话了,我现在还有事儿,我等会儿再——” “嗯,”关卿点头,尽量平静地问,“你今晚都在忙什么?” “拍戏啊,一直在影视城这边。”谢许毫不犹豫地说。 关卿捏着书页的手指僵了僵,影视城和照片上宾馆的地址隔了一整个s市那么远。他顿了顿,说:“等会就不打了吧,你那么累,明天再说。” “也行。”谢许不在意地说,“那老婆我挂了,导演找我。” “嗯。” 那么巧,谢许明明是去拍一部小成本电影,他刚好记得这个导演,也记得这个导演没几个人关注的微博。 那个微博上,下午四点发布了一条新消息:庆祝谢许杀青。 谢许为什么会这样,满口谎话,面不改色。 关卿分不清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他知道自己需要给谢许信任。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像克里斯他们那样,时刻保持着在爱情中的平等。 但是他控制不了。 关卿看了会儿书,完全看不进去,打算睡,突然下面一阵汽笛声,然后是很大的响动。这边是密集居民区,人口很多,有大妈探头倒了盆洗脚水出去。 他刚打算睡,被人这么一吵,也心烦。打开窗望了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楼下,朝他的方向张望。 是谢许。 一整天的丧气和不开心在那一剎那消失了。当然不愉快还在,只是谢许的出现就是短暂的止痛药。 但他不能一直吃止痛药度日啊,下楼时,关卿想。 但是—— 十二月底的s市很冷,关卿看见路灯下谢许搓着手,一米八多的身材委委屈屈地缩着,哈出一团白气,像腊月隆冬里还在种地的老农民。关卿走过去,谢许在路灯下笑着看向他。 谢许的眼神实在太温柔,那种满到要溢出来的情愫,一瞬间就让关卿又想哭了。 谢许先是抱着他亲了亲,然后说:“老婆,过来。”他看看四下没人,撩了撩大衣和毛衣,露出半块腹肌。 “……?”关卿不明所以,“你干什么呀,不冷啊?” “这儿暖和。”谢许指指肚皮,说,“你手冰凉的,来。” “这傻子。”关卿鼻头一酸,把他扯到车里,“找我干什么啊?” “找我对象不行啊。”谢许理直气壮地说。 “那找完了,可以走了?”关卿作势要打开车门,谢许连忙拦他: “哎,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一顿饭。” 关卿迷茫地想了很久。 追溯到……遥远的八月份,分手时,谢许逼着他签了一份流氓合同。 那时谢许还说,“关先生,再给我做顿饭吧。”。 没想到在这儿等他呢,关卿只好说,“好吧,去哪儿?” “咱家。” 谢许吹了声口哨,发动车向他一直住着的、他俩以前的家里去。 陈设一点都没有变,只是关卿的东西空了。关卿当时走的时候,是收好所有东西,没提前跟谢许打招唿就直接离开的。 他怕自己万一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就会忍不住回头。 衣服叠的规整,地板也拖得很干净,关卿环视一圈,把手里的包随手搭在沙发上,对上谢许期待的眼神。他踮起脚摸了摸谢许的头髮,笑着说: “很能干啊,等着我夸呢。” 谢许点头,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关卿穿好围裙,翻冰箱翻出点东西,去厨房做。谢许也磨磨蹭蹭地跟进来打下手——不过他大部分时候,都在看着穿围裙的关卿发呆。 一顿饭做好。 谢许打开一坛酒,和关卿就着菜下酒,两人把菜端到阳台,一边吃一边喝酒聊天。 关卿心里憋着话,却找不到时机问。 你今天傍晚去干什么了?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去见江碌? 他不敢问。 问了万一谢许委屈呢,他捨不得谢许伤心。 而且,走到这一步,他也不相信谢许能不爱他。 只是仍有一点点不平衡。 “宝贝,你有什么想问的?”谢许双手捧着茶杯,喝了一口,他不敢喝太多酒,也不许关卿贪杯。 关卿看他一眼,谢许仰头看着外面的星空,嘴角噙着笑,是个闲聊的模样。 “我永远是相信你的,我也希望你对我不要有所隐瞒。”关卿夹了一筷子菜,意有所指。 谢许放下茶杯,看着他。 他的眼神认真极了,甚至没有在笑:“宝贝,我最大的软肋已经被你拿捏在手里了——我爱你,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 他没有正面回答‘有所隐瞒’的事情,关卿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第51页 “卿卿,”谢许无奈地笑了笑,“我不想骗你。” 那是有了。 “不能说吗?”关卿有点失落,只是一点点。 他知道最亲密的爱侣也会对彼此有所隐瞒,他明明知道。但是那种不平衡感又涌出来了。 不等谢许回答,关卿摇头,张开手:“抱我。” 谢许走过来,把他整个人从座位上抱起来。关卿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借着初秋的漫天星光与他对视,鼻尖抵着鼻尖。 谢许着迷地看着他,好像全身心都完全被他主宰了似的。 关卿泄愤似的在他鼻子上轻轻咬了一下,然后又说:“亲我。” 谢许偏了偏头,恶狠狠地吻住他。 这一吻终了时,两人都气息不稳了。谢许要把他放下来,他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他说:“宝贝,你先下来,我去洗个冷水——” 关卿却紧紧搂住他,逼他与自己对视。关卿的眼神很认真,在这种氛围里有种诱人的天真和单纯。 谢许被他迷惑了似的,一瞬间忘记自己要说的事情,只是怔怔地与他对视。 关卿低声说:“标记我。” 那一瞬间,引线终于被点燃。 谢许紧紧握着桌角,手臂上青筋迸起。他额角冒汗,勉强笑了笑:“宝贝,改天再……” “你不敢吗?” 关卿垂下眼睑,就那样斜吊起眸子看着他,带着点轻蔑,又带着点引诱的味道。像某种蛇类,慢慢地缠住你,与你亲热,引你沉沦。 “还是说,今天已经做过了,所以……” 关卿轻轻把他握着桌角的手松开,举起,伸出舌头沿着指缝一点点舔舐。 谢许大脑里有什么轰地一声炸开。 这跟以往的关卿不同,以往是温顺的、柔和的、予取予求,而此时他却是具有攻击性、甚至具有独占欲的,关卿很少直接地对他表现出这种程度的占有欲,那种浓浓的嫉妒意味,连傻子都听得出来。 “宝贝,你怀疑我什么,也不该怀疑这个。” 谢许轻轻笑了笑,然后垂下嘴角。他伸手紧扣住关卿的后脑勺,与他接了一个兇狠又绵长的吻,然后把他打横抱起,搂进室内,仔细锁上门。 那一瞬间,他压抑许久的信息素就那样毫无保留爆发。 与以往不同,身处其中的关卿更能直观地感觉到,其中浓浓的—— 独占欲。 这个晚上有什么不对,当谢许咬住他后颈时,关卿迷迷煳煳地想。 谢许在他耳边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你自找的。” 到底是哪里不对,是一开始他不正常的心情,还是不该喝第一口酒,或者是在意识到谢许的拒绝时、那一瞬间的沮丧,以及随之到来的自暴自弃。那时候他想,爱不够,性也可以。 的确是他自找的。 但是谢许的状态也明显不对,不温柔,不克制,过于冲动。从谢许的信息素里,他几乎立刻就能感觉到那种铺天盖地、近乎绝望的爱意,还有不正常的独占欲。 这是…… 关卿闭了闭眼,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这是发情期。 他来不及再多想什么,被谢许搂着腰扯回去,跌入疯狂的欲望旋涡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仔细想了想,开一下灵车,应该不会翻! (灵车=灵魂深处的车) (你们喜欢诱受卿卿吗?我是非常喜欢的!) (ps,把手举起来舔=手在脖子以上=可以写,脖子以上的可以写!没有违规!!) 感谢三月流学姐的十个地雷 第25章 这太疯狂了。 关卿躺在床上, 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整整三天,不知道谢许是怎么想的,每天都只有那么一两个小时休息、进食。 他是beta,既没有alpha强悍过人的体力,也没有omega多年进化来的、能够适应长时间的体质。 beta被标记是很困难的,即使标记后也很容易消退。但到现在,他身上还是一股谢许的味道,还有那种被一个人从精神上掌控的战慄感。 甚至现在谢许摸他一下,他都有点受不了。 “老婆, ”谢许把他扶起来,给他餵粥,“抱歉啊, 这几天。” 谢许的手托着他的背,关卿浑身过电似的, 面颊发烫。 谢许也脸红了,两人对视片刻, 谢许说:“宝贝,别勾引我。” 关卿恼羞成怒,推开他的手:“我没有。” 两人相触的指尖各自颤了颤。 “……” 谢许眸色一深,他声音低了低:“再这样你受不了的。” 他一手搭在关卿后颈,摸了摸自己咬出来的牙印, 凑近,跟关卿唿吸缠绕。 关卿无法动弹,他发现, 谢许的心情也影响了他。 比如此刻,谢许想拥有他。 他也……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被谢许抱着。 两人接了个吻,正待进一步时,谢许的手机铃响了。 “别接。”关卿按住谢许的手,半垂着眸看他。 他其实身体已经累的受不了了,但是心理却再次被谢许撩拨了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声音异常地黏煳甜腻。
第52页 谢许深深吐了口气,看了眼手机,站起来:“餵。” 他指了指桌面上的粥,示意关卿自己喝。关卿浑身还是软绵绵的,但本能地不想谢许走。他感觉自己的确变了许多,至少以前的他,这时候绝对不会这么做—— 他握住谢许伸出的食指,舔了舔。 谢许浑身一僵,看着他的眼神又危险又无奈,对电话里说:“怎么了?她又要搞什么,等等……” 关卿顺着他的手指一路吻上,在他的喉结处舔咬。 这个位置离话筒很近,关卿能听到话筒那边的声音。很软,很清亮,带着点病弱中惹人怜爱的味道,撒娇似的:“许哥?你怎么不专心啊,对了,这三天你都不怎么接电话,干什么呢……哦,伯母没说什么啊。” 关卿愣住。 浑身上下的热血冷却下来,他怔怔地松手。这三天里除了做,吃饭时谢许大部分时间都在厕所,好像在和什么人讲电话。他一开始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 原来是江碌吗。 谢许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拿着手机出去。 关卿试图安慰自己,江碌说话就是那样的,无论是跟谁。又想,谢家和江家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们还有联繫也正常。也不一定是……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汪教授,问他这几天怎么了,完全没有联繫,又问他那篇论文整理的怎么样了。关卿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但是他做不到,在谈话的末尾,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教授,alpha的发情期,唯一诱因……是不是只有omega啊?” 教授斩钉截铁道:“是啊,怎么了?这是基本常识吧。” 那么—— 引诱谢许进入发情期的,又是哪位omega? 他们又是做了什么,才会使谢许反常地进入发情期? 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没有向谢许求欢,他又打算怎么解决? 想起三天前看到的那几则绯闻,各种念头涌入脑海,关卿整个人懵了。 谢许打完电话走进来,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宝贝,发什么呆呢。” 关卿看他穿衣服的样子是要走,皱了皱眉,问:“去哪儿?” “有些事。”谢许开始系领带,从不修边幅又慢慢变回规整英俊的样子,系好后他凑过来亲了亲关卿的额头。 关卿拉住他的领带,看着他的眼睛,问:“能不能不去。” 谢许的眼神很困惑:“宝贝儿,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又是哪里不开心了?” 又说:“真的不行,有事。” “这个也不能说是吧?”关卿有点累,别开眼。 “……嗯。”谢许愣了愣,点头,“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谢许临出门前突然回头,问他:“你能不能不考汪教授的研究生?” 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尘埃飞舞,谢许面上半明半暗,被光照凉的那一点点眸子里,神情复杂极了。 关卿看着他,反问:“你能不能不去见江碌?” 谢许嘴角的笑容僵了僵,说:“我是有原因的。” “那我也不能。”关卿躺回床里,不再去看他。 过了两三分钟,才有关门声传来。 谢许走了。 . 关卿从汪教授那里出来时,竟然遇见了叶梓。 “嗯?关卿?”叶梓挑眉,笑了笑,“正好有事找你。” “叶梓,好久不见。”关卿走上去,两人并排一起向外走。 “最近都没见你回婚介所,这是忙着谈恋爱呢?”叶梓揶揄道。 “没,一半一半吧,主要还是在学习。”关卿有点不好意思。 叶梓先是邀请他一起吃午饭,然后说:“那很好啊,跟谢许相处的怎么样?” “……很好。”关卿犹豫了一下。 见到叶梓时,他想起了上次见面时叶梓说的话。 ——‘你的信用在谢许面前已经不值一提’。 他当然不信谢许不爱他。 但是谢许对他,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爱他,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爱人吗? 他不知道。 这次叶梓选了一家比较高档的粤菜馆,两人没进包厢,就在靠窗的卡座上做。叶梓看关卿明显的心不在焉,便帮他点了菜,问他:“怎么不开心?” 关卿勉强笑了笑。 “对了,你比赛的那篇论文怎么样了。”叶梓见他不想讲,适时地切换了话题。 他们聊了一会儿论文的事情,叶梓突然看见什么,不说话了。关卿顺着他的眼神看去—— 谢许和江碌说说笑笑地走进一个包厢,江碌挽着谢许的手。 这家餐厅是高档餐厅,客户的个人隐私保护的很好,他们两人也没有全副武装,只是戴了墨镜而已。而从那身形和衣着上看,他几乎一眼就辨认出了那是谁。 关卿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攥紧了。 心不在焉地吃完一整顿饭,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最后竟然问了一句: “叶梓,你说我跟谢许,是不是天生性格就不合适?”
第53页 他很沮丧。 他和谢许明明是在复合后的热恋期,可是却仍爆发了这么大的矛盾。这是不应该的,那要再往后一会儿,这阵子激情过去了,之后呢? “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叶梓双手交叉搭在前面,笑得很温柔,“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天生一对的情侣,不过…… “你俩,确实不是良性情侣关系。”叶梓深深看了他一眼。 关卿端着汤的手抖了抖:“嗯?” “你觉得谢许信任你吗?当然,他爱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叶梓慢慢喝了一口茶,语气随意,“但是爱很廉价啊。” “别被那些爱情至上论者洗脑了,爱情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东西……你学心理的,也应该知道吧?” 苯基乙胺,多巴胺,内啡肽。 亲密,承诺,激情。 “没有信任和承诺的爱情,其实根本算不上爱情。”叶梓沖他笑了笑,低头用筷子拨弄着一只虾,把它在碗的边缘挪来挪去,“谢许很少跟你讲未来的事情,独占欲很强,有很多事情隐瞒,对不对?” “他是不是还经常来找你,很黏人,表面亲密、内心疏远?他从你身上得不到安全感,自然也不会——” “信任你,更不会……真正地爱你。” 关卿手抖了抖,一碗汤没捧住,整碗洒在身上。那很烫,他却失去了感觉。 与此同时,叶梓筷子底下的虾也从碗的边缘坠落,掉进汤里,不见踪影了。 叶梓站起来,拿纸巾给关卿擦衣服,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关卿怔怔地看着他,不说话。 信任,承诺,安全感。 谢许的确从来没有跟他明确讨论过未来,无论是过去的八年,还是复合后的现在。 这不应该。 他好像窥见了他们的癥结所在,却那么地无能为力。一股疲倦感从脚底涌上,他抿了抿唇。 他不再认为自己配不上谢许。但谢许一直在隐瞒什么,担心什么……他一无所知。谢许也从没想过要告诉他。 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原来谢许从没想过要依靠他。 那一瞬他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或者还是内心的不自信在作祟,他想找个人商量,找个人询求方法。而他——像以前无数次那样——第一时间想到了叶梓。关卿无头苍蝇一样,急病乱投医地看进叶梓的眼睛里: “那我……应该怎么办?” . 谢许很不喜欢和江碌呆在一起,要不是迫不得已。 他想着,赶紧谈完回去,关卿还在家里等他。 不知道关卿是不是睡着了,还是说在看电影?他以前喜欢的电和书影谢许都留着,放在原本的地方。 想到关卿,他才勉强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他和江碌走出门口,听见江碌‘呀’地一声—— 叶梓和关卿,两人靠的很近,从这个角度看,简直像是亲密恋人之间的耳语了。 叶梓背对他们,但关卿脸上的表情他绝对不会看错。 依赖的,充满信任的,毫无保留的。 那是从来没有对谢许展露过的表情,他的心脏像是坠进了冰窟窿里。 从足底卷上来的凉意和恐慌、愤怒将他淹没。 他们看起来那么亲密。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叶梓就卡文,他可能跟我有仇……! 叶梓在关卿的生命里真的充当了很重要的角色啦,谢许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朋友 男神 恋人’的存在,而叶梓就是‘父兄’那种存在。 感谢折骨为炬,hb,世最可熊熊的地雷,么么哒!我发现上一章好多潜水的人被我炸出来了,唉,果然大多数人是爱车不爱我的_(:3」∠)_ 我开的预收文《我,学霸,超甜》改名辽,改成了《我,奶喵,求撸》(就是我本人的真实写照了),没有收的小可爱激情包养一下鸭 第26章 关卿之前有一些材料在以前的电脑里, 他拷贝的时候把u盘落在谢许那儿,所以他回了谢许家。 没想到,谢许坐在玄关上,看不清表情,只看得到菸头明灭——谢许菸瘾不重,只有在心情不好时才会抽。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谢许抽菸了。 “怎么不开灯?”关卿愣了愣,要去按开关。 接近傍晚,整个室内很暗,窗帘也没拉开。最寒冷的日子就要来了, 风声唿啸,整个s市都在酝酿着、等待着第一场雪。 谢许突然站起来,扣住他的手腕。他的手劲儿挺大, 关卿竟然没挣开,还有点疼。谢许低声说:“别开灯。” 烟味浓到呛鼻, 他的声音很沙哑。 “又抽这么多烟。”关卿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踮起脚, 伸手顺了顺谢许的头髮,低声问:“怎么了?” 谢许伸手抱住他,抱的很紧,埋头在他颈间,像大狗一样嗅来嗅去, 问:“你去哪儿了?” 关卿说:“去汪教授那里。” 谢许却闷闷地说:“味道不对。” 关卿身上有别人信息素的味道,像是某种香水,前调很温和, 到中调神秘危险,转向尾调的勐然炽烈。这个味道谢许很熟悉。
第54页 “不好闻。”他抱着关卿的手骤然缩紧。 “我衣服穿得多,可能有点出汗,我等会儿回去去洗……”关卿是beta,对信息素一向不敏感。他以为谢许是说他出汗了有味道,有点尴尬。 同时,他心里还有点别扭——他知道谢许是要去见江碌,谢许这次也没对他说谎,但是他就是心里堵得慌。 谢许明明是他的男朋友。 他想拿了东西就走,彼此冷静一下。正要推开谢许,没想到,谢许在他后颈处舔了舔,猝不及防地一口咬下。 “啊——”关卿没防备,尾音抖的不成样子,几乎要跳起来。 他不是omega,那里没有可以被标记的腺体,但也许是退化不完全,那处是非常敏感的。更何况他昨天刚刚被谢许标记过,虽然那个标记褪的很快,却仍然有。 谢许在那里细细密密地舔咬着,低声问他:“再问你一遍,去哪儿了,见了谁?” “去、去见教授……”关卿急喘着,被欺负得几乎要哭。 他受不得谢许这么撩拨,这段时间的谢许和他以前熟知的似乎又有区别——像是一只每天会蹭着你摇尾巴的狗狗,突然露出獠牙,你才发现它根本不是狗。 ……是狼。 室内开着暖气,关卿没来得及脱衣服,还是在街上的打扮,戴着围巾穿着大衣,又被谢许这样。他很快就出汗了,额前的刘海都被沾湿,一滴汗水顺着额头滑到鼻尖,被谢许舔掉。 谢许转而衔住关卿的唇,两人都没有闭眼,隔着这么近的距离注视彼此。这个吻带着点汗水的咸味,又像泪水一般苦涩。 “不只,还有谁?” 唇分时,谢许冷冰冰地问。 这么近,关卿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谢许眉头皱着,眼底一片冰凉,明明是在和恋人这样亲热,却一点也不开心。 关卿的心脏也慢慢冷却下来。 “跟你没有关系吧。”他移开视线,用力推开谢许,转身要走。 他不想拿那个东西了,他只想离开这里。他觉得他和谢许都需要冷静一下,各自想想。 谢许却伸手挡住他的去路。 他禁锢着关卿,没有拥抱,也没有松手。谢许半垂了眼睑,自上而下觑他:“不许走。” “你干什么,你别闹——”关卿突然僵住了。 谢许释放威压。 alpha的威压会引起omega的欲望,但对于beta来说,单纯就是一种折磨,是一种经年进化而来的、对力量本身的恐惧。 关卿面色煞白,腿一软,冷汗不停涌出,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谢许把他抱起来,头靠在他肩上,低声说:“想走去哪儿?去叶梓那里?” 关卿心里涌上一股接近荒谬的不可置信,他提不起力气,煞白着脸说:“跟叶梓……有什么关系。” “跟他没关系?”谢许嗤笑一声,“那你们中午谈的挺欢啊。” “我那是……”关卿喘了口气,那种被死死压着、不停下坠的感觉让他恐慌极了,“你、能不能收一收,我难受。” 谢许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释放过威压。 他面前的谢许一直是无害的、毫无威胁的,他没见过这样的谢许。 没想到,谢许顿了顿,问他:“难受?” 关卿点头。谢许没说话,一边帮关卿脱了大衣,把他抱去浴室。关卿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想挣扎却没力气,而谢许却一直没低头看他。 他把关卿的衣服一件件脱掉,最后把他整个人放在浴缸里,拿起花洒和浴巾,往他脖子、肩膀上一阵擦洗。 关卿紧紧皱着眉,有气无力地窝在谢许怀里任他摆布:“你轻点,疼。” 那块的皮肤都被擦红了,而谢许还神经质地一遍遍用力擦着。谢许顿了顿,放轻了动作,却仍不满意。他低着头,解释道:“这里脏了,我帮你洗洗。” 哪里脏了?关卿一直穿着衣服,那里根本没有任何污渍。 顶多……今天中午吃饭时,叶梓扶着他的肩,跟他说了一会儿话。 “你、你不要无理取闹了,我真的……难受,谢许。”关卿被那过于外露的威压折磨到几乎难以唿吸,他不得不张大嘴,像溺水那样紧紧攀在谢许身上。 他又委屈又痛苦。 他到底是干了什么,谢许要这样。beta对alpha的恐惧是刻在基因密码里的,一直无法更改,但他与谢许相处时,这种困扰几乎从未出现过。谢许一直以平等的态度尊重他,从未利用性别来强迫他什么。 “再等一会儿就好了,还不干净。”谢许低声说。 关卿意识有点模煳。 浴室的白炽灯和谢许逆着光的身影慢慢交织成一个极具压迫的黑影,朝他压下来,他听到水声、风声,还有自己沉重、疲倦的心跳。 他一遍又一遍地对谢许说:“我很痛苦……求求你。” 谢许沉默了很久,说:“这么难受?” “那你是不是就……没有力气走了。”谢许低声说,把他搂在怀里,吻着他给他渡气,“你自己说过的,说爱我,说你是我的。”
第55页 “那你就必须言而有信,不许走。你离开我,再去对别人好,对别人笑……我受不了的。”谢许尾音的颤抖无法压制。 他已经失去过关卿一次了。 那是他一辈子里最大的噩梦,他不得不草木皆兵。 他最珍贵的东西在阳光底下晒着,它们经不起任何大雨,当空中飘过一片阴云时,他就会开始坐立不安,心慌意乱。 比起失去,他宁愿那些东西碎在自己手里。 “你是这么想的吗。”关卿勉强睁着眼,心中涌上一股浓浓的无力。 “你为什么……不能是我一个人的。”谢许把脸埋在关卿的发顶,哽咽道。 缺氧过度,关卿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在浴室的水汽氤氲中模煳成扭曲的色块,他的听觉消失了,整个世界里的水声、车流声、风声雨声尽数消散。 他在一片模煳里,看到了谢许。 谢许像个抱着借来的玩具车、不愿放手的小孩子,站在铺天盖地的雨里手足无措地大哭,脆弱而委屈,没有人来安慰。 他的哭声穿过层层雨幕,传进他的耳朵里。他心疼到无以復加。 在那种濒死的体验里,关卿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他用最后一点力气,在那个谢许耳边说:“我是你的,我不会走。” “……” 他绝望地闭了闭眼:“我爱你。” 他并没有打算去争取什么,如果这就是他生命的终结,他也觉得没有遗憾了。 但是,他还是希望……那个站在雨水里哭泣的小男孩,能笑一笑。 谢许还是笑起来最好看啊。 身上的威压潮水般退去,关卿浑身一松,再没来得及想什么,就那样失去了意识。 . 叶梓打开微信,看到上面谢许发来的一条‘滚远点’。 他笑了笑,把那个备註‘谢白痴’的人拖入了黑名单。 叶梓的一贯笑容正是这样,初看会觉得是温和礼貌、成熟大方的笑容,其实里面的轻蔑与傲慢隐藏在眼角眉梢,带着点漫不经心。 这没有办法,他能够、也习惯把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他对大多数的事情都缺乏期待与惊喜。他本性是孤独而凉薄的,他曾经以为,关卿和他是一类人。 “小叶?”坐在他对面的贵妇人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哦,抱歉,我刚刚走神了。”叶梓转回视线,看像面前的人: “所以,您想怎么样? “……谢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开学了……破学校,别人都九月份,我们现在就开学了,8.26开始军训到9.6,淦。接下来可能要靠存稿箱苟延残喘了。今天下午换榜,不知道有没有app榜呢,许愿一下下吧。虽然开学痛苦,但是我不会断更哒大家放心=w= 感谢酒子念的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为什么之前两章留言都那么多,让我受宠若惊_(:3」∠)_果然大家还是比较喜欢车和虐咩,我懂了) 第27章 “老师, 谢许他作弊,他欺负女孩子。” “抱歉,谢许,我没拿你当朋友。” “一起长大的又怎么样?你还当真了。” “……” 无数的声音,有稚嫩也有低沉,争先恐后地涌入大脑。最后一切喧嚷消散,一句话慢慢浮现、清晰: “你看那个男孩子,咱俩打个赌,怎么样?我赌……他会退学。” 青年生的俊美, 一双桃花眼,是一副面善的长相,笑容温和无害, 细看才能窥见一丝傲慢与不屑。 拒绝啊,打这种赌, 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想让自己说点什么,急的冒汗, 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预感到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要发生了,那种眼看着山崩地裂,绝望而无力的感觉一点点蔓上心脏,把他紧紧缠住。 那时才十八岁的他,傲慢又自大, 还偏激的很。他只是装出一副和善的、大方开朗的面孔,他最爱的那个人还信了。 一信就信了很多年。 “怎么,你不敢?”面前的青年斜着眼睛看他。 这么多年的不满、愤怒在此刻点燃。他心口一紧, 想阻止却不能够,听见十八岁的自己说: “……好。” 眼前一晃,那傲慢笑着的青年消失不见。 人潮熙攘,一个男孩子站在新生报到处。他拖着行李箱,头埋的很低,嵴背却挺直,好像在受了如此多的欺压、担了这么多负担时,仍不愿放弃、不愿妥协似的。他说了什么,那个男孩子侧头看他,很漂亮温和的长相,眼底却一片荒芜: “你多管闲事个什么劲儿?” 然而男孩子渐渐长高,面容也从少年的稚嫩变成了青年的温和清秀。他软倒在谢许怀里,面色苍白,却勉强笑了: “我爱你。” 谢许惊醒。 . 关卿全身没有哪里不疼。 他是在谢许的恐怖威压下、精神难以负荷晕过去的,所以做了无数记不清的噩梦,每个梦里都有谢许,爱到骨子里的人,却这样出现在噩梦里。 他不想,但是无法控制。那是写在beta基因里的、对alpha的本能敬畏。
第56页 那种恐惧在人类文明发展后一代代淡化,但从未消失。 醒来时,谢许拉着他的手,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在那一轮轮噩梦的洗礼下,他但是这么近的看着他,已经条件反射的感觉恐惧了。他浑身僵住,往旁边挪了挪。 没想到他这么一动,谢许醒了。 两人表情一片空白,对视半晌,谢许眼眶红了。关卿移开视线,抽回手。 他腿还是软的,但是他不想呆在这里,他站起来穿上自己的大衣,向外走:“抱歉,我先——” 走得太快,到玄关处没注意,一脚踏空,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谢许从背后紧紧搂着他的腰,一遍又一遍的低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你别这样。”关卿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需要各自冷静一下。” 谢许深吸了口气,努力笑着,开玩笑一样问:“这个是分手的意思吗?” 关卿没有回答。 “不会吧?”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在一片安静中,嘴角渐渐垮了下去。 最后,他哑着嗓子,颤抖着说:“关卿,我求你,我、我知道我是个混蛋,我配不上你——” 他低头看着地下,不敢再伸手去抱关卿。明明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却像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一样,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红着眼眶忍住眼泪。 但是没有人哄他,以后也不会有了。 “别分手。一周来见我一面就够了,不、一个月,或者一年,你方便的话都行。” 他努力笑了笑:“你……要是很喜欢叶梓也可以,我不在乎,我、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关卿终于转过身,平静地问。 听他这么问,谢许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鼻头一酸,说:“只要你还是我的,我可以……等你,等你重新喜欢我,等很久也没关系。” 只要给我一个念想。 “喜欢谁都没关系?” “……嗯。”谢许攥了攥拳头。 “那我喜欢你也没关系了?” “嗯。”谢许难过地闭了闭眼,下意识答道。 “傻子。”关卿泄气,他拉过谢许的领子,吻他。 “……!”谢许勐然反应过来,他怔怔地看着关卿,眼眶红了。 哭了的小孩不能哄,越哄他越来劲。 但是关卿没有办法啊,看着谢许这样,他心疼。 他的谢许不应该天天受这种委屈、天天提心弔胆,明明拥有这么多,却像是偷住在富人家里的穷孩子,天天担心被人扫地出门。 谢许能干出那种混帐事,他不是不生气。之前的后遗症现在仍发挥着作用,他吻谢许时,要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后退、不颤抖的太明显。 但他的人,本来就该他宠着。如果他都不宠,还有谁来宠呢? “我爱你。”谢许流着泪说,这种失而復得,他做梦都不敢这样想,却成真了。 他又想起来什么,头埋的很低,几乎无地自容:“可是我之前……伤害了你。” “你偏要我说出来?”关卿无奈地看他。 谢许没反应过来:“什么?” “说……我爱你,我不在乎,这条命给你又能怎么样,”他像是很多年前,在新生报到处时说自己要退学那样,平静又倔强地说: “我乐意。” 谢许瞳孔缩了缩。 那翻涌在心脏里过于炽烈的感情,一瞬间灭顶般涌上,要把他自己都灼烧殆尽。 在此之前,他没有想到爱情可以到这个地步。 “你能不能、别这么好。”谢许嘴角颤抖着,似乎想笑,最后却是个哭的表情。他不想这么失态的样子被关卿看见,于是俯身抱住关卿,把头埋在他颈窝处,喃喃道,“你能不能笨一点,丑一点,懒一点,也……少喜欢我一点。” 太好的东西总难圆满。 他把这么好的宝贝搂在怀里,天天都要看着不能磕了碰了,更不能被别人骗走。 他宁愿关卿不那么好,不被人惦记,不被人喜欢,那样关卿就可以……永远属于他。 这念头过于自私,谢许不敢往下说。 “我不知道,”关卿摸了摸他的头髮,柔声问:“你的不安全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答应了你,我不会走的。而且……我又不好。” 谢许摇摇头,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闷闷地说: “你这么好。” “是因为叶梓吗?”关卿想了想,问。 谢许突然一僵。 叶梓回来以后,谢许就有许多异常的表现。每当他跟叶梓有接触时,谢许就会……暴躁,易怒,善妒。 “你有什么可以跟我商量,不满意也可以跟我说。如果你不喜欢他,我以后不跟他单独相处就是了。” 他顺着谢许的头髮,低声说:“男朋友总得有点特权。” 他希望谢许能把原因告诉他,但看谢许的神情,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第57页 关卿心中涌上一股浓浓的失落。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表情泄露了他的想法。 “……嗯。” 谢许低低地应。 他不放心,又抬起头,跟关卿凑的很近,对视:“别跟他单独相处,他说话你也别信,都是骗你的。” “说得好像叶梓是个巫婆一样。”关卿觉得好玩儿。 “他就是。”谢许很认真地说。 “那我是什么,白雪公主?”关卿逗他。 没想到,谢许摇了摇头,说:“是骑士。” 这个答案道让关卿意外了,他问:“那你是什么?” “猜猜看。”谢许眯了眯眼睛,不等关卿说话,就吻住了他。 此刻的谢许温和极了,他温柔而无害地垂着眼,看关卿,就像只在脚边绕圈的大狗狗。这样的谢许,和陷入偏激情绪里的谢许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关卿十分茫然。 在一起八年,他还是没有完全了解谢许。 或者……谢许从来没有对他卸下心房。他面前的谢许永远是温柔的、无害的,顶多有点孩子气、有时想法不成熟,心直口快。但是昨天那样的谢许,他从来没见过。 是谢许改变了,还是谢许一直在他面前演戏……他不知道。 关卿有点沮丧。 “宝贝,专心点。”谢许不满地咬了咬他嘴唇。 谢许的舌长驱直入,攻城掠地,手还不老实。 一吻毕,关卿快哭出来了。 “你跟谁学的,怎么——” 他眼前水雾朦胧,没想到只是一个吻,已经要溃不成兵了。 谢许低低地笑了笑,含住他的喉结,问:“猜出来了吗?” 关卿完全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还沉浸在过电似的酥麻里:“猜什么?” “叶梓是巫婆,你是骑士,我是什么?”谢许咬了咬关卿后颈那个位置。 “呜——”关卿脚趾紧紧地蜷缩起来,缓了好久,才说,“是……小王子?” “错了,要罚。” 谢许用牙齿解开了关卿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他把关卿抱起来,让关卿整个人跨坐在他身上。关卿低头看他,嘴唇是被狠狠吻过的红润,眼中水光潋滟:“大狗?” “不对,”谢许低头解开第二颗扣子,低声笑,“还剩四五颗扣子,宝贝加油。” “公主?”“小红帽?”“大灰狼?”…… 谢许一一摇头。关卿双手搭在谢许肩上,泄气道:“我不猜了,我——” “宝贝变笨了。”谢许双手扶着他的腰,抬头与关卿对视,痞痞地笑着说:“你是骑士,我当然是……” “马啊。” 关卿坐在他身上,整张脸瞬间红了。 “骑马么,骑士大人。”谢许咬着他的锁骨,充满暗示性地道。 “能不骑吗?”关卿无奈。 “不行,马不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n年后。 某朋友:关卿,你会不会骑马啊? 关卿:不会。 谢许:他骗你的,他可会了。 关卿:…… (好多人求虐许许?许许做的事情以后会得到解释也会得到惩罚哒) (求收藏啊啊啊啊,看到这里了,不收藏是不是说不过去捏,qaq) (感兴趣的可以移步我专栏看一下接下来会开的哦,下一篇是《我,奶喵,求撸》,之后开哪篇不定,都是我觉得很有趣的梗!) 第28章 刺耳的铃声响起。 “别管了。”谢许按住关卿的手。 谢许半垂眼睑, 眼中雾气朦胧,逆着光看不大清表情,只嘴角勾起那一点弧度,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沾在嘴角的东西,又痞又性感。 关卿心头一颤,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涌,差点真想就这样什么也不管了。 他伸手要去拿手机,却被谢许挡住。 谢许拿过手机看了眼,眼神骤凉, 他冷哼一声,把手机往边上一扔:“巫婆打的。” 那手机在空中转着圈划过一道弧线,一头砸进垃圾桶里。 关卿:“……” “万一有正事呢。”关卿勉强分出一丝清明, 叶梓不会突然打电话的。他披起衣服下床,第二步却踏不动了。 他低头, 看见谢许从后面搂着他的腰,不让他走, 还理直气壮道: “你自己说以后都不见他,也不跟他往来的。” “……我说的是,不单独见他。”关卿无奈,“可能是跟论文有关的事情,万一很重要呢?” 谢许松了手。 关卿还没来得及夸奖, 就见谢许摸出一个遥控器,角落的扫地机器人挥舞着小铲子爬出来,把装着手机的垃圾袋提起来, 向外走。 “谢许!” 关卿瞬间跟那些家里养了哈士奇的主人感同身受——又生气又无奈,天天想把手头这只捣乱的玩意儿挂同城网卖掉得了。 那小机器人跑的飞快,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关卿瞪着谢许,说:“谢许,你懂事一点,把它停了。”
第58页 “别这么凶,”谢许翘着腿晃,吊儿郎当,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叶梓重要还是你老公重要?” “这就不是一回事儿!”关卿气急反笑。 “怎么不是一回事了?别的单身alpha骚扰我男朋友,我还不能管管了?”谢许义正言辞道。 “不是骚扰,”关卿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开免提,开免提还不行吗?万一真有什么急事呢。” 谢许还是漫不经心地笑,像以前很多次那样,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关卿心中涌上一股浓浓的无力,“你能不能成熟一点,谢许。” 汪教授之前跟他说过,他很忙,如果论文有什么问题,会让叶梓代为转达。比赛的截止日期不远了,而拿了这个奖,他以后的路会平顺很多。 这些是谢许无法理解、不会关心的。他只关心自己有没有和叶梓眉来眼去、暧昧不断。 谢许一直有这毛病。 当所有人都很正经、很认真的时候,他非要跟你开玩笑跟你闹。说好听了是幽默风趣,说的不好听点就是不会看气氛、不合时宜。 “好吧。”谢许意识到关卿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灰熘熘地摸了摸鼻子,小声说,“开个玩笑,宝贝别生气。” 他按了按遥控器,那机器人手里的钳子夹着一个手机跑出来。那手机比原本干净了不少,关卿看谢许一眼,谢许解释:“新功能。” 这是什么奇怪的功能。 关卿来不及多想,拿起手机回拨,很快那边就接了起来。他把手机递给谢许,扬了扬下巴。 谢许打开外放,‘餵’了一声,把手机抛回给关卿。 叶梓静了静,然后笑着说:“喂,谢许也在啊?” “嗯,”关卿说,“叶梓,怎么了吗?” “时间不多,我有话直说了。你的论文出了很大问题,你最好现在来一趟。” 关卿慌乱了一瞬,很快镇定下来。他开始系扣子找东西,说:“好,我现在来。” 谢许拎起车钥匙:“我送……” “谢许,”没想到,叶梓竟在那边打断了他,“你确定不回家看看?” 谢许嗤笑:“我就在家里,往哪儿回?” “是吗?你妈妈她前不久还——” “闭嘴。”谢许脸色沉了沉。 “今晚之前。”叶梓笑了笑,说。 关卿在房间里找到了自己落下的u盘,此时正一边围围巾一边走出来,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什么,”谢许挂了电话,嘴角抿的很紧,“走吧。” . 谢许把关卿送到s大后就走了,关卿急匆匆地上楼,在办公室看到了叶梓。 叶梓戴着眼镜,低头仔细认真地看着什么。 “汪教授刚刚在医院,正在赶过来。关卿,你看看这篇论文。”叶梓把一本业内有名的杂志递给他。 这本杂志的含金量很高,每一篇论文在国际内都有不小的影响,而且颇能体现最近的风向、研究热点。 关卿从第一行往下看,手心越来越凉,到最后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他闭了闭眼,只感觉头晕目眩。 “怎么会、有这种巧合?”关卿白着脸,干巴巴地问。 “运气……或者有人针对你。”叶梓摇了摇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应该怎么办。” 关卿完全慌了神。 “重写开一个新课题也来不及了,时间不够。”叶梓仔细看着那篇文章,对关卿伸手,“u盘。” 关卿把刚刚拿到的u盘递给叶梓,叶梓看着杂志,又看了看关卿以前发给他看的初稿。 ——核心观点的重合率几乎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甚至做实验的角度、收集的材料都有微妙的相似。 叶梓食指在桌面上扣了扣。 关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努力从一团乱麻中抓出一丝清明,勉强笑了笑,说:“那我……弃权好了。” “不行!” 一名中年男性推门而入,他不老,却头髮花白,一双鹰眼锐利无比。比起教授,他似乎更像个精明的商人。 “汪教授。”关卿和谢许都站起来,向他打招唿。 这是国内心理学顶尖的人物,在国际上都享有盛誉——这次关卿能拿到参赛资格,少不了他的推荐。 “这个推荐名额本来不是你的,我力排众议推荐了你。如果你这次赛前弃权,先不说外人会怎么看你我,你要再考s大的研究生可能会很难。”汪教授脸色很难看,接着说,“而且,前不久委员会突然通知提前,昨天……我已经把你的论文发过去了。” 关卿眼前一黑。 “那现在,”他张了张嘴,说,“有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开始研究的时间要早于那篇——对,我u盘里有……” “关于这个。”叶梓面色凝重,把手提电脑转过来,给他们看,“我刚刚要打开你研究材料的文件夹,就这样了。”
第59页 电脑正中间盘踞着一个小狐狸在一下一下地晃尾巴,像是某种病毒,而u盘里的所有文件全都消失。 “你的u盘有被什么人拿走过吗?”叶梓问。 关卿整个人都在发抖,他想了想,说:“没有。” 前两天落在了谢许家,但谢许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 “那就奇怪了。” “这样,”汪教授站起来,“我去找人想想办法,你们也想想。” 汪教授做什么都是雷厉风行,想一出是一出,他刚刚去医院体检出来,还没坐两分钟就要走。 关卿无比愧疚:“教授,对不起。” 他挥了挥手,叶梓则拍了拍他的肩,说:“不是你的错。” “我——”汪教授走后,关卿摔在沙发上,颓然地捂住脸。 他本来以为一切都在变好。 “这明显是有人在针对你,我认为,”叶梓在那本杂志上写写画画,“你看,它不仅核心观点,甚至有些语句都是相似的。虽然这位作者很有名,也不妨碍有人利用这点,制造出你抄袭的假象。而且…… “这个病毒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像是有什么人在阻止关卿拿奖,在销毁证据。 “我只是个平民老百姓,无名小卒,我拿奖会给谁造成威胁?”慌乱过后,关卿渐渐感觉到愤怒。 人在愤怒的时候都容易失去理智。 叶梓做了个手势打断他:“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这件事。” 他走过来坐在关卿旁边,想揽着他安慰,关卿却不着痕迹地移开。叶梓也不大在意,说:“其实一位曾经指导过我的老师,是这次比赛的评委。” “……” 关卿意识到什么,他抬起头:“叶梓?” 叶梓笑了笑:“我之前写了一篇论文,没有发表。” 他的眼睛温柔而诚恳,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耐心地、温和地引导他。叶梓从不直接告诉他去如何做,但会把他脚下的路铺好,一点点让他自己走过去。叶梓对这一套熟悉极了——毕竟他学了那么多年心理,他知道怎么能让人放下戒心,怎么引导人去思考。 关卿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你慢慢想。”叶梓走到一边,打开手机看了看。 关卿内心又震惊又混乱,他打开手机,想跟谢许讲一讲,却不小心点开了微博。 热门推送立刻映入眼帘—— “斯科特电子有限公司财政危机,股票大跌。” 斯科特电子有限公司…… 这不是谢清出国之后开的公司吗? 关卿想打谢许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他心里有种十分、十分不详的预感,他只好尽力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着存稿箱日渐消瘦,我真的好难过qaq 感谢莫名其妙的,冷茶泡的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第29章 说来奇怪, 偌大的一个谢家,如今当家做主的是个外姓女人。 汪芸今年不过四十出头,alpha,保养得当,是位从相貌到谈吐都完全合格的豪门夫人、阔太太。她跟谢清拥有过两年短暂的商业婚姻,拥有一个孩子,然后很快就离婚了。她依靠自己的手腕、家里的关系,硬生生走到如今的地步,甚至还把自己的前夫逼到国外去。 “谢许回来了。” 汪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她表情平静。但即使她坐着,谢许站着,她仍是昂着下巴、从余光里觑人, 好像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她招招手,吩咐佣人上菜。 “……妈。”谢许脸色很不好看, “我不是回来吃饭的,我说完就走。” 汪芸眉头动了动, 却不皱眉——她已经很少做皱眉、大笑这种表情了,女人最重要的还是一张脸,她这种身份,要是长满皱纹,多丢份:“走?这是你家, 你走去哪儿?” “我去找关卿。”他认真地说,“我不知道你要我回来干什么,我正好借这个机会说了, 我今年会跟他求婚,到时候——” 汪芸把茶杯‘啪’地一声放下。 “谁?我不是听错了吧。”汪芸把玩着茶杯,“你还和那个……往来呢。不是我说,你玩了这么多年,也该懂事了。” 她甚至都不愿说出关卿的名字,嫌那脏了她的嘴。 “他叫关卿,”谢许面色也阴沉下来,“是我的爱人。我跟谁在一起,不需要你管。” 她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跟儿子对视——她并不比他矮多少。 但她的表情却并不愤怒:“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厉害了,我没什么能威胁你的,对不对?” 她甚至笑了笑,好像任何一个慈爱的母亲,带着对一个顽皮孩子的包容。 “你以为你很聪明吗?”她伸手,抚了抚儿子的头髮,被谢许一把挥开。 她毫不介意,按着谢许的肩让他坐下:“今天发现了一个女人,我瞧着有点眼熟,你看看,认识吗?” 谢许接过照片,脸色瞬间难看了。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很开心,她并不年轻了,皱纹很多,却很美。她的眉眼无比清秀,穿着普通的丝绸裙子,在异国的海滩上和一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性并肩行走。
第60页 “谢许啊,关卿这孩子脾气有点倔,你包容他一下。” “你要求婚?好事儿啊,那我下星期就赶回来……啊?不用?那刚好你徐叔叔放长假,那我就玩儿久一点——你这孩子,说什么钱呢,我们长辈还能要你的钱?” “卿卿这个性子,也怪我,小时候家里太困难了。谢许,叶阿姨觍着老脸求你,他犯浑,你千万别放弃他,这孩子……你要是有机会,带他回镇上,看看他张阿姨。” “……” 谢许浑身僵住。 那是叶安娴,关卿的母亲,也几乎是他的母亲。她在国外度蜜月,整整半年,现在在捷克的一个小镇上住着。 “你以为,”汪芸招手让佣人添茶,“把她放到国外去找人守着,我就够不着?你未免也太小看你妈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谢许冷漠地看着她,声音又低又哑。 他的眼神完全不像在看自己的母亲,当然汪芸也确实从没拿他当儿子过。他是代孕生的,汪芸甚至连他生日都不记得。他十九岁生日过后的两个月,汪芸送了他一辆迈巴赫,说是祝他十八岁成人快乐。她每年都会飞去m国,但是见面后甚至连抱抱他都不愿意,只看一眼,笑着说一声‘这么高了’,便跟谢清开始攀谈生意。 比起母亲,更像个远方亲戚。 而此时,汪芸摇头,脸上挂着慈爱又无奈的笑容:“我只是想你懂事——” “你装什么装。”谢许打断。 汪芸不恼,她笑吟吟地问:“把我惹恼了,你有什么好处吗?傻孩子。” 上菜了。 汪芸给谢许夹了一筷子菜,说:“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谢许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滚。他推开眼前的碗筷,说:“你能不能有话直说,汪女士。” “唉,你就是性子太急。”汪芸低头喝汤,等谢许的耐心差不多了,才慢慢说,“我想要江家。” “……” “上面还没换届,但看风向,很快就是了。”汪芸用勺子搅了搅汤,那里面的银耳、枸杞瞬间翻涌起来,把清澈的液体搅得一片浑浊,“到时候肯定很多人想来分一杯羹,我要做第一个。” 谢许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她:“你疯了。” “我没有。”汪芸面色也冷下来。 “现在的江家还是一块铁板,就是他们家小儿子,我可爱的小外甥,脑子不大灵光。”汪芸想起什么,嗤笑了声,说,“我是个商人,你是我儿子,我不会亏了你的。” “你想演戏,可以。你喜欢那个关什么,也行——咱们这个身份,养个把小宠物,很正常。先把江碌娶了,到时候,我不会再强迫你。” “有名,有利,还有你所谓的、可笑的爱情,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汪芸苦口婆心的劝,好像什么都帮他考虑好、想好了,好像任何一个为儿子的前途精打细算的母亲。 她看着谢许,表情诚恳。 “……” 谢许原本面上阴晴不定,听到这里,却突然笑了笑。 不是冷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笑容,他的眉头舒展,看着自己的母亲,那眼底的轻蔑和她如出一辙。 汪芸的眼神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没有人爱你吧,汪女士。”谢许看着她,好像她是个可怜虫,“你的儿子、你的情夫、你的下属……你身边那么多人,却没有人爱你。” 汪芸嘴角绷紧了,脸色有点难看:“可笑。” “钱,权,名利,的确很重要,可没你想的那么重要。你知道吗?你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爱,所以你才需要那么多的物质来填满你空虚的内心。”谢许发自内心地说: “我真可怜你。” ‘哗啦’。 汪芸把一整套餐具推下桌,酱汁洒了一地。 谢许却丝毫不惧,接着说:“你是不是很怕老?因为你老了、直到你死了…… “没有人会记得——” “你闭嘴!”汪芸站起来,指着他,整个人剧烈地喘息着。她像被踩到痛脚的野兽,豪门太太的风度不要了、集团董事长的稳重不要了。 但她很快平静下来。 她用手梳了梳散下来的波浪长发,笑了笑,鼓着掌说:“谢许,你这么些年长进没有,倒是挺会惹人生气的。” “过奖。”谢许冷着脸,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敢这么跟我撕破脸,是不是想着,你那个远在国外的爸爸会保护你、顺带保护你那个小情人的妈?” 谢许没说话。 “他恐怕自顾不暇了吧。”汪芸吹了吹新茶,抿一口,“你不是看不起钱权名利么?那你睁大眼看看,你不屑的东西,到底有多大用处。” “你……”谢许的眉头皱起。 “你不是说你的爱情无比高贵么,”汪芸笑了笑,问,“你那个情人,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她把桌面上叶安娴的照片拿起来,从中间慢慢撕开——
第61页 “你说,他是更爱你,还是更爱他母亲?” 谢许脸色煞白。 . 打不通谢许的电话,关卿关上手机,看向叶梓。 他认真地说:“叶梓,谢谢你,但是我不需要。” 论文是他自己写的,参赛是他要去的。他宁愿被千万人戳着嵴樑骂抄袭,也不愿真的去弄虚作假,去把属于别人的论文挂上自己的名字参赛。 叶梓面上的笑容不变,还是很温和:“你先别急着拒绝。” “我又不是别人,这篇文章给你,我不介意。而且……”他看着关卿,认真地说,“你年纪不小了,失去这条路,你接下来会非常难走。我们都知道你写的很好,是能够得奖的,现在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 关卿甚至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谢谢,抱歉。” “好吧,”叶梓嘆了口气,“我早就知道你会拒绝,你就是这样的。那我们只能从另一个方向着手了,怎么证明你没有抄袭?” 那关卿只和叶梓、汪教授讨论过这个事情,而且当时说的比较模煳。现在最初的研究材料丢失,和叶梓最早关于论文的聊天也只不过是几天前,并不能作为证据。 “你再想想,这u盘真的没有被谁拿走过?” 关卿一直把u盘放在贴身小包里,里面有证件和一点零钱。他之前落在沙发上,后来…… 第二天,u盘是在卧室电脑前找到的。 关卿的表情凝住。 “怎么?”叶梓意识到什么,看他表情,沉声问:“有没有谁表现出过……阻拦你的意图?” 关卿知道他不该这么想,但是他已经无法控制。 那时谢许的领子一丝不苟地扣好,上一秒还在接吻,下一秒就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了。 他拎着车钥匙,侧过身来。关卿这才发现,那原本忽略的一秒,竟然这样清晰地印在视网膜里,以致到现在,他都能回忆起其中的每一个细节。 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尘埃飞舞,谢许面上半明半暗,被光照凉的那一点点眸子里,神情复杂极了。 他问—— “你能不能不报汪教授的研究生?”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 希望大家垂怜一下下一个儿子《我,奶喵,求撸》 感谢三月流,困困困的地雷,么么哒~ 现在在军训,可能回评论不是很方便了……_(:3」∠)_抱歉鸭大家,我军训完会努力看评论回復哒 第30章 “你能不能不报汪教授的研究生?” 关卿被回忆里那过于冰冷的眼神冻住。 当时他忽略的那些细节一一浮现, 无数线头冒出,但他一时不知该抓住哪一个。 “怎么了?”叶梓问。 关卿抬头看他。 叶梓皱着眉,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柔:“想起了什么?是不是谁拿走过u盘,还是落在了哪里。” “没有落在哪里。”关卿看着叶梓,说,“三天前,u盘落在了谢许那里。” 他认真观察着叶梓的表情。 叶梓推了推眼镜,笑得无奈:“谢许不至于做这种事情。” 叶梓的表情自然极了,没露出破绽。关卿收回视线, 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好像一切线索都在指向谢许,好像有什么人在引导着他…… 谢许之前说的谎,和江碌的频繁联繫, 遗失的u盘,突然出现的病毒——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妈?” 叶安娴和丈夫在国外度假, 隔着六七个小时的时差,那边安静的过分。 关卿有种不祥的预感。 “妈, 你怎么了?” 叶安娴在那边吸了口气,关卿觉得她在颤抖。关卿握着手机站起来,急了:“你哭了吗?怎么了?” “没事啊,”她的声音却很轻松,也许刚刚都只是关卿的错觉, “妈妈好着呢,在这边的集市上看见一个布娃娃,想起以前的事儿, 妈心里难受。” 关卿小时候,家里没什么玩具,只有一个叶安娴在集市上淘来的小布娃娃,是米奇老鼠。那是他童年唯一的玩伴。 “……真的只是这样?”关卿怀疑。 “嗯,对了,让你徐叔叔跟你说两句话好了。” 徐亮接过电话,跟关卿说了几句。徐亮是个教授,很是彬彬有礼,对关卿也很好。关卿反覆确认了一切如常。 “卿卿,妈妈爱你。等会儿还要去看表演,先挂了。”叶安娴说。 “好的。”关卿总感觉有什么不对,但一时也说不上来。 叶梓问:“怎么,阿姨还在捷克?” “嗯,刚到布拉格,在逛集市。”关卿心不在焉地按着手机。 谢许的电话仍打不通,而谢清公司财政危机的事情正闹得沸沸扬扬。 “叶梓,我得去找谢许。”关卿握着手机站起来。 “刚好,”叶梓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大衣,“我知道他在哪儿,我送你去。” . “谢许啊,”汪芸拿着那分成两半的照片,叶安娴温和的笑容从中截断,显得诡异而狰狞,“你这样的人,我见的还少吗?你说你的爱情高贵,其实……
第62页 “——根本不堪一击。” “怎么样,敢赌吗?你认为,他会选择他自己的前途、他母亲的安全,还是你?” 谢许握着拳,指尖攥紧到发白。 今年八月份开始到现在,他每天都做噩梦。每一个梦都以关卿的转身结尾,每一个晚上,他都在重复经歷那时的难以置信、愤怒、痛苦。 也许是太痛,他对那天的记忆已经很模煳了,但是他仍然记得关卿转身那一个瞬间的表情。 窗外午后的光线印着他的眼眸,清澈、温柔,像夏末凉风里一个美好的梦。他眉头舒展,嘴角展平,面上没有表情,但是给人的整个感觉简直就是—— 如释重负。 终于甩掉谢许了,终于摆脱谢许。 真好啊。 关卿就那样扔掉了他,把他扔在那个风里带着阳光气息、却一点也不温暖的夏日,扔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与噩梦里…… 没有回头。 那一瞬间,他很后悔自己的视力。如果能近视多好,如果什么都没看见多好。 那样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继续纠缠下去。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仗着关卿的爱有恃无恐,而关卿把他的爱收回去时,他就一无所有了。 他不敢纠缠,不敢追逐,又不愿放弃。 虽然现在关卿跟他在一起,虽然关卿说爱他,虽然—— 已经被抛弃过一次的小孩都会无比敏感,被收养的小狗也会格外的乖巧。他变得无比在意关卿对他的看法,在意自己在关卿眼里的形象,但越是在意,他的表现就越差。 他善妒、傲慢、幼稚、独占欲强,他一无是处,还装不出原本开朗大方、讨人喜欢的模样。 这样的他,凭什么让关卿爱? “我不需要赌。”他抿紧唇角,听见自己说,“我有能力保护好他,保护好他的母亲,我不需要去验证这些。” 把他们的爱情放在薛丁格的黑匣子里,他可以靠着那一半的可能性苟延残喘。 至少……关卿有可能爱他。 他可以一辈子不知道真相,他不在乎。 “你也别太自信了,老太婆。”谢许嗤笑一声,整整衣领,往外走。 “这句话还给你,”汪芸在他身后说,“不自量力。” 谢许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谢许找出车钥匙,“爸,怎么了?” 他身后,汪芸眼神颤了颤。她似乎想叫住谢许,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喊来佣人收拾残局。 而这些,谢许都没看到。 “你不用担心我们。”谢清说。他那边很吵,背后有克里斯在对文员说着‘那份文件要快点列印’‘贷款金额能不能再增加?’之类的话。 谢许立刻知道,情况不好。 谢清和克里斯已经基本是甩手掌柜了,只有在重大事件决策时才会回公司。 他抿了抿唇,喉头干涩:“抱歉,爸,因为我……” “因为你?”谢清挥了挥手,嘲笑道,“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汪芸会为了强迫你跟江碌结婚,大费周章来弄垮我的公司?这里面的关系复杂着呢,小孩子,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父子二人攀谈片刻,因为谢清那边实在是太忙,不得不匆匆挂了电话。 谢许上车时,收到了叶梓的微信: “关卿论文的事,你插手了吗?”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 叶梓明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谢许感觉心里一股难言的烦躁。他敲了敲方向盘,懒得跟叶梓打迷煳眼,按着语音没好气道: “他是我老婆,我管管他的论文怎么了?关你什么事?” 那边很快回覆:“你怎么管的?用那个手段了?” 谢许想起这几天跟江碌的接触。他没跟关卿说,本来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时再跟他说,没想到这时事情又变得复杂了。 ——汪芸插手了。 谢许心情差,又有点心虚,没多想,说: “他非要报汪教授的研究生,我那是迫不得已。不是,你管的挺宽啊,你——” . 叶梓的手机一阵震动,他正在开车,便示意关卿帮他开一下锁。 关卿按照他的指示解锁,却不小心碰到了那个语音条,于是…… “他是我老婆,我管管他的论文怎么了?关你什么事?” “他非要报汪教授的研究生,我那是迫不得已。不是,你管的挺宽啊,你——” 关卿张了张嘴。 他大脑一片混乱,想了很久,才挤出一句干巴巴的:“叶梓,你为什么要问他这个。” 叶梓靠边停下车,静静地看着他:“我怕你当局者迷,帮你试探一下。抱歉,是我思虑不周了。” “我不需要。”关卿说。 他举着手机,眼眶红了。 他努力去想一切可能的理由,去为谢许开脱,可是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他慌张地想,不应该的。 谢许不可能会伤害他,谢许不是那么自私的人,谢许…… “你了解他吗?”叶梓问。
第63页 “我……” 了解啊。 关卿想到之前那个满心嫉妒、失控到用威压伤害他的谢许,说不出话来。 ——“我不想骗你。” ——“你能不能不报汪教授的研究生?” ——“你为什么不能……是我一个人的。” 这些都是,他以前没有认识过的谢许。 “但是我相信他。”关卿深吸了一口气,说。 他已经跟谢许说好了,要爱他,信任他,不会离开。他说到做到,无论是怎么样的谢许,他都信,他愿意承担代价。 他至少要听到谢许亲口说。 不然,他永远不会死心。 毕竟,那是他的谢许啊。 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都不算数。 即使一切证据都指向他,一切线索都证明了他,关卿也可以蒙住眼睛,堵上耳朵,装聋作哑,不看,不听,不想。 他爱谢许,就是这么个爱法。 他可以不要原则。 关卿想过,自己应该是感性大于理性的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向来都不是真理,而是他所爱的人。 所以,他愿意无数次妥协。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要卡死辽,唉。 很多人跟我说太虐辽……嗯,这部分其实是我原本就写在大纲里的。我个人是觉得,不明不白的甜不如不填?因为问题是一直在那里的,不去解决的话,谁能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的呢? 所以这一阵应该是算成长的阵痛啦,两人会一起面对的。 谢谢酒子念的地雷,么么哒 第31章 “事情处理完了吗?我去接你。”谢许在微信里对关卿说。 这里的路段有点堵, 助理家里有事,谢许最近又没有拍戏,干脆给他们放了假。堵车时,谢许低头刷了刷手机。他随意点进了一个网页,浑身僵住—— 那是一个着名心理学网站,上面发表了一篇论文。 这篇论文从题目到研究手法、研究角度都跟另一篇相似极了。 这是…… 谢许从头皮到脚底一阵冰凉。他抖着手打江碌的电话,一接通,没等对面说话,他先噼头盖脸道: “你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答应我——” “抱歉嘛, ”江碌的声音还是那样又腻又软,让人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长骨头,“还不是你妈妈, 之前明明都答应了,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谢许几乎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他眼前一片发黑,耳鸣严重。 这样……关卿该有多难过。 他知道关卿有多喜欢心理学, 也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所以当他听说关卿要报考一个知名教授研究生时,他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直到他发现,那位教授姓汪。 不会这么巧的,他努力安慰自己。 关卿的基础并不好, 思路大胆却缺乏理论支持,还荒废学业多年,跟s大那些又有才华又有扎实基础的高材生完全不能比。 即使有叶梓的推荐, 关卿也不应该被汪教授大加赞赏、甚至让汪教授破格把这个名额都留给他。这巧合太多,谢许不得不多想。 的确,单单是关卿的才华,不能够让那个教授放下身份。 但是汪芸可以。 那位汪教授显然也不是个看淡了名利的人,看他办公室一排排的古董名画便知。 这个事情绝对不能让关卿知道,谢许想。让关卿知道了,他该多伤心,他的关卿就应该快快乐乐的,干想干的事情,去喜欢的地方。 而且…… 如果关卿知道,一切麻烦都是因为谢许而起,关卿会怎么样? ……会讨厌他的吧。 他的身份对汪教授不起作用,他迫不得已,搭上了江碌这条线,被迫答应了江碌的某些要求。 他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谢许的大脑一片混乱。 他又烦躁又混乱,几乎没有看路,直直地往前开,直到他撞上什么,整个人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吓了一跳。 周围聚集了一群人,对着谢许的车指指点点。suv的车头狠狠撞上电线桿,整个都变形了,谢许这才勐然回神。 他看着外面的人群。此时他不得不下去,但是他下去的话,又会引起骚动,进退两难。 车窗外下起了雨。 冬季的雨突如其来,被冷风裹挟着,往脸上扎。 一个人撑着伞分开人群,他敲了敲谢许的窗户。 谢许拉开门,看着关卿,一时间心情复杂极了。又喜悦,又心虚,又愧疚,但最终还是那满心欢喜占了上峰,他说:“卿卿,我……” 关卿一言不发,神情冷漠。 谢许的心也霎时凉了,他那时甚至以为关卿知道了什么,关卿嫌他麻烦了,关卿…… 关卿取下自己围着的的围巾,背对着人群给谢许带上,顺便遮住他的大半张脸。他的动作甚至有点粗暴,谢许全程抬着头,温柔无比地注视着关卿。 关卿拉着他的手,把他扯出来,关上车门,一言不发地走出人群。 “抱歉,我……”到了安静的地方,谢许踌躇着开口。
第64页 ‘啪’。 谢许呆呆地捂住自己的脸,被关卿的一巴掌扇到偏向一边,那张脸很快肿了起来,五个红色的手指印清晰浮现。 “你觉得自己很厉害是不是。”关卿指着他,神情冷漠极了,眼眶发红,整个人显得很兇,“命都可以不要了。” 如果前面不是电线桿呢 是人流,是另一辆车,或者干脆是一道断崖…… 他不敢想。 当时叶梓把他载到路口,关卿刚下车,就看见属于谢许的那辆车在人群的惊唿声里往前开,撞上了电线桿。 把那样满脸茫然的谢许领下来时,比起来之前想好的说辞,比起怀疑、无奈、难过,他首先感受到的竟然是愤怒和后怕。 ——只差一点点,他就要失去谢许了。 关卿无法抑制地发起抖来。 “我……”谢许低头,一手捧着关卿的脸,大拇指抚了抚他眼角,“那只是个电线桿。只要你在,我……” “就算前面是深渊,我也不怕。”谢许深吸了口气,说。 接近黄昏了,又刚下了场雨,落在两人身上的光线暧昧而朦胧,像一部上世纪无声默片里一个意味深长的镜头。 关卿浑身僵住: “你不怕?” “嗯。”谢许低头想吻他,却被关卿挡开。 “可是我怕啊,”关卿低着头,再也无法抑制,许久的情绪倾泻出来,“你能不能不要每天一个人伤心,一个人难过,一个人去想所有的事情,什么也不告诉我……” “我明明是你男朋友,你能不能信任一下我,偶尔也—— “依靠一下我啊。” 关卿的话带上了哭腔。 “我有那么差劲吗”关卿哽咽着问,“依靠我很丢人吗” 他像是一直被人用布温柔地遮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到。他明明知道他的谢许在前面,经歷着一些不好的、甚至残忍的事情,但是他束手无策。 他也是人,他也会嫉妒、会难受、会担心。 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忙也帮不上。 谢许从来不跟他沟通。 “你不需要去做任何事情,”谢许的声音无比温柔,听着却有点陌生,“我会把一切都做好。” 我会让你做你喜欢的事情,让你一辈子都快快乐乐,我会把你保护的很好…… “——你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他说。 所以……也别离开。 跟谢许在一起一点都不麻烦,谢许会很乖,谢许会把一切都考虑好。 别丢下他。 他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他没有安全感,他需要依靠一次又一次的付出来找寻那一点实实在在的、握住了什么的感觉。 冬日不算寒冷的黄昏光线里,关卿却脚底发凉。 内心也一片空旷。 “你是这样想的吗”他木然地问。 这就好像…… 他是谢许的一个所有品,一个附庸,一只听话的宠物—— 却独独不是恋人。 原来,谢许真的没有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对待。他以前一直不信,一直在自欺欺人。 如果是原本的关卿,也许会欣然接受吧。 那时候的他自卑、怯懦、习惯逃避。但是谢许亲手把他从那片泥泞里拉出来,却又要把他推回去… 这太残忍了。 关卿浑身无力: “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不该考汪教授的研究生” “说实话。”关卿补充道。 谢许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已经把一切都说的明明白白。 他注视这关卿,被黄昏光线映着的眸子温柔而哀伤。 “我不是反对你的梦想,”谢许补充道,“我是有原因的。” “那你说。” 谢许露出尴尬而无奈的表情:“暂时还不能说。” 要是能说,何必拖这么久。 他又要怎么跟关卿说,说你才华不够,汪教授看中你其实只是为了巴结汪芸,说你的一切厄运都是由谢许而起,甚至说…… 你的母亲陷入了危险,因为谢许。 他知道自己太过自私,但是他说不出口。 “那你……有没有动过我的u盘” 谢许从中拷贝了一些文件以便寻找对策,他于是点头。 “你——” 看着这样真实坦诚到几乎残忍的谢许,关卿整个心脏就像被刀子温柔地割着,酸涩又疼痛。 很疼,但是那感觉又太温柔了,让人几乎要沉迷其中。 但他还不自量力地怀有一丝希望。 他抬起头,看谢许:“你想过伤害我吗” 他可以颠倒黑白,他可以封闭自己的五感,他可以忽略一切线索。 “你说,我就信。”关卿满怀期望地抬头看他。 看着他清澈的眼神,谢许的心脏胀痛极了。 他不愿骗关卿,但他也不愿关卿离开。当关卿对别人笑的时候,和叶梓在一起的时候—— 他心中充满兽性的一部分就会躁动不安。
第65页 强迫他,独占他,毁掉他。 他是你的,也永远只是你的。 不知是出于alpha的性格特徵还是他的爱意过于扭曲,这种事后自己都会无比震惊的念头,确确实实地无数次出现过。 而那一次……他的确失控了,伤害了关卿。那么好的关卿,差一点点就毁在了他手里。 两人对视。 关卿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他最后说: “好的,我知道了。 “我们应该各自冷静一下。我们在一起……真的是对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最近军训真的好累啊,你们知道我早上六点集合,每天晚上码字到凌晨一点_(:3」∠)_求安慰求虎摸顺便不要脸地求预收《我,奶喵,求撸》啊啊啊啊啊 性感喵喵,在线求评论嘤嘤嘤,大家都开学了吗,感觉最近的流量都好糟糕鸭 听说太虐了,附上小剧场: 谢许:心中充满兽性的部分躁动不安…… 关卿:给,小骨头。 谢许:汪汪汪! (所以兽性=狗狗的特性_(:3」∠)_) 感谢酒子念小天使滴很多个地雷,爱你么么哒(づ ̄ 3 ̄)づ 其实看文我就很开心了! 第32章 “我们在一起……真的是对的吗?” 他们像是两个不合的齿轮, 步调不一致的舞伴。永远都在迁就妥协,互相隐瞒,他们无法坦诚,也无法平等。不是你慢了半拍,就是我踏错了步子。 这重复的、日復一日的追逐与永无止境的磨合,只会消耗掉彼此间的所有热情,让他们最终形同陌路。 ——满月易缺,破镜难圆。 这是那天下午,叶梓跟他说过的话。关卿自己……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 他不想跟谢许形同陌路。 迎着黄昏的光, 关卿伸手捧住谢许的脸,想努力笑出来,却实在做不到。他眼里盛满了温柔到令人心碎的情绪: “谢许, 我还是爱你啊,”他说, “但是,我们不合适——” 论文的事情究竟跟谢许有没有关系, 关卿已经不在意了。 他们的问题从来都不在名利钱权、柴米油盐、一蔬一饭。 没有谁错了,只是爱的方式不对。这个世界相拥的方式有那么多,他们偏偏选择了最难、最累的那一种。 “谁说不合适的?” 谢许剧烈地喘息着,两眼通红,他握住关卿的手, 攥得很紧。 “你都不试试,也没有给我改正的机会……你怎么知道不合适?”他握着关卿的手抖的厉害,“你能不能再对我笑、对我好, 再…… “多爱我一会儿啊。” 别那么早走。 再给他一次,他会好好表现。他一定会小心翼翼,把所有恐怖的、吓到关卿的地方都悄悄藏起来,把稜角与独占欲藏起来,把这颗过于慌张的心藏起来,把关卿好好地圈在他怀里,不让任何人伤害。 “谢许。” 关卿低着头,抚了抚他的手背,然后抬起头看着他。他吸了口气,笑着轻声说:“以后,再喜欢上了谁,不要天天调皮捣乱、偶尔自己也动手做一做家务,还有,你喜欢熬夜拍戏,回来记得自己煮点粥喝,不吃晚饭对身体不好,他未必会照顾你。你记得要尊重他,记得……” 说到后来,关卿自己说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低下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抽回自己的手,说:“以后偶尔也来看看我,我不会搬家的。” 谢许勉强笑了笑:“开什么玩笑呢,什么喜欢上谁,我除了你还能喜欢上谁?” “你……是开玩笑的吧?”谢许整个人都失了方寸,手足无措地说,“我们还没有分手,我不同意。” “那我们分——” “你偏要说是吗?”谢许红着眼眶问他。 关卿都不敢看他的眼睛,说:“是。” “好,好。”谢许点点头,声音颤抖的厉害。 一片沉默中,谢许竟笑了。不是那种开怀的笑,硬要说的话,是那种释然的、轻松的笑。 关卿想抬头看他,却突然脸色发白。 “你干什么?”有汗从关卿额头冒出。 混乱间好像谢许闷哼了一声,但关卿听不清。他只感觉到谢许的气息笼罩了他,让他无法挣脱。谢许搂住他,把头搭在他肩上,低声说:“别在大街上吵,我们回家,乖。” 是威压。 那种战慄的感觉又渐渐从尾椎上涌上来,担忧、惊吓、恐惧…… “谢许,你、你现在收手。”关卿喘了喘,面色苍白,“我们没必要闹的那么难看。” 家暴只有零次,或者……无数次。 当谢许第一次滥用了自己的性别优势,并且没有得到实质的惩罚。再次碰到类似的情况,他还是会再次想到这个下下策,恶性循环。 关卿在那种铺天盖地的感觉里,绝望地想—— 他把谢许惯坏了。 这个地方偏僻极了,谢许四下看了看,发简讯让助理开车过来。他舔了舔关卿的颈侧,沉默一会儿,低声说:“怎么了?我没在闹,我跟我男朋友亲热,惹着谁了吗?”
第66页 “我不是你男朋友。”关卿白着脸说。 谢许僵了僵,很快笑开:“对,你是我老婆,我说错了。” “我们分手吧。”关卿勉强拎出一丝神智。 必须及时止损。 谢许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关卿勉强从无力混乱中分出一丝神智去扭头看他,发现谢许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释然,快意,疯狂,还有……压抑,痛苦。 关卿皱了皱眉,他感觉有什么液体顺着谢许的手流到他脖子上。 谢许捂住他的眼睛,亲了亲他:“你以后就不会想分手了。” “你……想干什么?”关卿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谢许沉默。 “松手!”一辆车在路边停下,叶梓打开车门,走过来。 关卿感觉到,紧紧箍着他的手松开了。 谢许苍白着脸,后退一步,看着他,勉强笑了笑。 失去意识前一秒,关卿看见谢许在说什么,两个字的话。 究竟是什么呢? 关卿迷迷煳煳地想。 还有,那流到他脖颈处的液体,粘稠的,带着点铁锈味—— 是……什么? . 叶梓看着微信上谢许发来的定位,按下锁屏。 此刻的谢许显得狼狈极了——他面色煞白,满手都是血,掌心被他自己划的皮肉翻卷,小刀落在地上。 叶梓把关卿小心地放在车后座,然后气定神闲地迈步回来,笑吟吟地看向谢许:“怎么样?亲手把他交给我的感觉。” 此时的谢许能求助的也只有叶梓——既能对付一个盛怒时的alpha,又能及时赶到,防止他伤害关卿。 叶梓显然对一切都瞭然于心。送完关卿后,他根本就没有离开,等着收网。 他们二人,一人西装革履仪表堂堂,一人满身狼狈面色苍白。但谢许却站的很直,他满身的威压和信息素难以收敛,平静地回视叶梓: “不属于你的,你拿不走。” 叶梓嗤笑:“不属于我,难道属于你吗?” “你别忘了,”他看了眼车里,“你刚刚做了什么。” 这不仅仅是失望的问题。 关卿甚至可能会讨厌谢许,甚至……恐惧他。 谢许不愿往下想。 叶梓在等,等谢许失控、暴怒、失态。他如往常一样笑着,他有一切傲慢的资本,他甚至可以用眼底的余光去看谢许,这个狼狈的、失去一切的男人。看他垂死挣扎而不能,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 谢许笑了笑。 叶梓的眉头一蹙,听见谢许说:“我没想到,你和汪芸两个自诩身份高贵的人,也会用这种手段。” “我听不懂。”叶梓随意地笑了,不置可否。 “我之前就觉得,这下午两三点,汪芸还喊人上菜,挺奇怪的。”谢许吸了口气,笑道,“我一口的没吃,没想到……没猜错的话,东西是加在了气味里?” 上次过后,他对自己发过誓。 再因此伤害关卿,他就自此离关卿离得远远的,到死也一辈子都不再见关卿。 他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他自己也不行。 但从汪芸那里出来之后,他的情绪就明显躁动起来。 一开始他以为是被汪芸的所作所为影响,但那种狂躁、愤怒实在是过于激烈而反常,实际上……只有药物的作用,才能达到这种效果吧。 叶梓特意提醒他回家,叶梓对于一切时间点的精准把控,很少失态的汪芸打翻了一盘酱汁,一向开车小心的他撞上了电线桿—— 一切都事出有因。 叶梓整了整领子,慢慢笑了:“你想套我话,在录音?再说了,你妈妈给你张罗一顿饭,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和汪芸见面时的监控录像没删干净,那餐厅的老闆刚好跟我认识。还有……”谢许摊开手,给他看手中的玻璃小瓶子。 那瓶子里是一瓶黑褐色的液体,正是今天下午汪芸打翻的那盘酱汁的颜色。 “现在科学那么发达,什么成分一查便知,是吧?” 谢许把小瓶子在空中抛,又拿回掌心里,对叶梓吹着口哨笑了笑。 “我不明白,”叶梓不慌不忙地朝他迈一步,脸色却不好看了,“关卿还在我手里,你真这么放心?” “你要是想做什么,早做了,是吧?学长。” 叶梓瞳孔缩了缩。 谢许那个眼神让他厌恶无比。 谢许怎么敢,明明这会儿他才是掌握主导权的人,谢许却露出这种眼神,这种轻蔑的、自以为看透一切的眼神。 叶梓一瞬间感觉到了久违的怒意。 “偶像包袱挺重的啊?想让他仰望你,又想让他喜爱你,一直撑着你那人生导师的面子,把他往歧路上引,还一天天玩儿些下三滥的手段。”谢许嗤笑。 给予他希望,给予他看似触手可及的未来,引领他,启发他,然后…… 毁掉他。 作者有话要说:  求求求打滚求垂怜我的二儿子《我,奶喵,求撸》!救救喵喵,喵喵只是个孩子,写一篇甜文不想扑街鸭!
第67页 感谢酒子念的地雷么么哒!! 最近的流量是怎么啦,没有人收藏,评论也好少,喵喵哭啦,呜呜呜呜_(:3」∠)_ 下一章有我超喜欢的情节啊啊啊啊本来想放到这里的,但是我写下一章的时候实在是编不出来了(_(:3」∠)_),就挪到下一章去了 预告: 谢许的眼神戏嚯又嘲讽,那短暂的一秒,在暮色中,印在叶梓眼里的谢许竟然在发光。他整个人悬空在冬日黄昏的风里,风衣下摆被风向后捲起,不像坠落,反倒像在飞翔。 (是的,下一章有我们亲爱的许许戏弄叶梓老变态的情节,还有许许的信仰之跃_(:3」∠)_别问我为什么,老阿姨就是喜欢这种酷(沙)酷(雕)的情节) 第33章 “你这种人渣, 担不起关卿一句学长。” 谢许用那种傲慢而轻蔑的眼神看他。 “你……!” 叶梓迈前两步,面上的笑淡了。他和谢许对视,两人不约而同,叶梓伸手,去拿谢许手里那个玻璃瓶。而谢许一个后仰避过。 这时的谢许是十分虚弱的,他靠疼痛勉强维持住冷静,这种违抗本能的行为是十分消耗精力的。 果然,那个玻璃瓶很快被叶梓拿走。 叶梓却捕捉到谢许嘴角一丝嘲讽的笑意。 他原本已经放松下来,此时却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 谢许把手里的东西朝他晃了晃——叶梓的u盘。 “把重要的东西贴身放着,你这习惯没变啊。” 叶梓此人,谨慎而自负。 所以他的一切重要事物一定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也是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叶梓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你走不了。” 这是条河沟上的桥, 两边都是湍急的河水。叶梓刚想伸手去扯他,却见谢许往后一仰, 在岸边一踏,向后从桥上坠落。 谢许的眼神戏嚯又嘲讽, 那短暂的一秒,在暮色中,印在叶梓眼里的谢许竟然在发光。他整个人悬空在冬日黄昏的风里,风衣下摆被风向后捲起,不像坠落, 反倒像在飞翔。 像一只暮色中自由的鸟儿。 那种姿态叶梓曾在另一个人那里见过。 叶梓恍惚想,是谁呢……自由的,无拘无束的, 不被束缚的。也是那短暂的一瞥,让他产生了嚮往、恋慕,乃至产生的畸形的欲望——他忍不住想,折断这鸟儿的翅膀,会怎么样? 对了,是关卿。 叶梓回神,他走到栏杆边,看着背对河水下落的谢许。 谢许看着他,对他笑着扬了扬手中的u盘,如同宴会时不慌不忙地举杯一样。谢许说了句什么,叶梓看清了他的口型: “我赢了。” . 叶梓看着谢许消失的位置。 那个玻璃瓶他拿到手里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酱汁,就是一瓶墨水。因为正处于黄昏时段,看起来是黑褐色的。 他面色阴沉极了。 最后,叶梓收回视线,整了整衣领。他扯了扯嘴角,低声道: “一个u盘罢了。” 谢许知道他自负,也该知道他谨慎。他向来不会把重要的东西全放在一个u盘里。 把所有的财富放在一个地方、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一个人身上……都是傻事。而他身边执迷不悟的人总是那么多,关卿、谢许、江碌,乃至汪芸,都是傻子。 叶梓摇了摇头,朝车上走。至少现在关卿在他手里。 看到他自己的车的样子,叶梓浑身僵住。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敞开的后车门,车内空无一人。保时捷的车门被人用钥匙划了好几道划痕,整个车都不成样子了,上面写着—— “傻子。” 幼稚又嚣张,谢许的作风。 叶梓再也压抑不住,他拽下一直忘记摘的眼镜摔在地上。 镜片裂成了好几块,在光下,每一块都反射着叶梓恼羞成怒的面容。 . “某知名国际心理学论文比赛中,我国的一位研究者的论文斩获一等奖。然而,该研究者关某的论文涉嫌抄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让我们来连线关某的推荐教授……” “他是个特别特别聪明、有悟性的孩子,也特别努力,当时这个比赛又通知的晚,别的学生也没时间准备——对了,关某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只是旁听了几节课——所以就推荐了他。没想到这孩子不走正道……是,我有错,没仔细看,给心思不正的人钻了空子。” 关卿在嘈杂的声音中睁开眼睛。 他迷迷煳煳听到电视里在讲跟他有关的内容,醒来却听见电视在放天气预报: “颱风海燕预计本周内袭击我市,请各位市民提前做好防护措施,不要在颱风天内出行。” 他摇了摇头。 大脑还是一片昏沉,他努力去回想昏过去之前的事情。他在汪教授那里得知了他论文的事情,然后谢清的公司陷入财政危机,他去找谢许、却与谢许发生了争吵,然后…… 谢许跟上次一样,再次利用威压伤害了他。 关卿的心霎时凉了。 但他还是有许多细节无法理解。比如,叶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最后谢许在说的是什么,还有,谢许为什么那么反对他考汪教授的研究生?
第68页 ——“你能不能别那么好。” 谢许仅仅是因为怕他变好,怕他飞的越来越高、怕他离开? 还有,谢许那么浓重的不安全感究竟是哪里来的。谢许隐瞒他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至今千头万绪,他还梳理不出个所以然。 关卿现在正在他自己的家里,应该是叶梓送他回来的,但他不确定。因为叶梓一般都会留小纸条,但这次他找了许久,却没有。关卿拉开窗帘,想透透气,却勐然发现,楼下密密麻麻聚集了一堆人。 那群人举着摄像机、麦克风等器材,是一群记者。 关卿一怔。 这时有人敲他的门,大喊:“请问关卿先生是住这儿吗?您涉嫌抄袭的事情可以给个说法吗?” 不应该啊,关卿整个人都慌了,他从没见过这个阵仗。 心理学只是个小众的研究方向,这个奖虽然含金量大,抄袭的确严重,但民众的反应也不应该这么大,甚至出动了这么多主流媒体。要么是有人在幕后推动,要么是…… 关卿手心出汗,翻了翻微博。 果然,谢许转发了那条抄袭吃瓜的微博,说:“没人帮他发声,我来。首先声明,关卿绝对没有任何抄袭行为.另外,我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而不是站在爱人的角度,做出一切判断。证据正在进一步整理,等会儿会召开新闻发布会。” 原微博是一段简短的採访,内容正是他刚刚迷迷煳煳中听到的话。 那上面的汪教授陌生极了。他一脸的追悔莫及,表情十分丰富,完全是一个本性善良、被人所欺骗的慈祥老教授形象,跟以往面对他时的冷漠严肃、雷厉风行完全不同。关卿拨了拨他的电话,拨不通。 他的所有研究材料都在汪教授手里,因为是叶梓介绍,也因为汪教授的身份,关卿对汪教授毫无保留。 这样,汪教授要偷他一篇论文实在是太容易了。关卿查了查,那篇杂志上的论文的发表者,是个曾经跟汪教授学习过的日裔学者。 既污衊了他,又便利了自己,一举两得。 关卿拖着椅子堵住门,然后把手机扔在地板上,整个人躺在地板上蜷缩起来。他的家是个小出租屋,每天能得到的阳光不多,只有一小块,此刻关卿就蜷缩在那阳光照到的一小块地板上,抱住自己。 失落,失望,后悔。 他的灵魂好像抽离到半空,冷静地审视着自己,仔细咀嚼自己的所有情绪。他发现,在一切负面情绪之余,他竟然还也有一丝——庆幸。 汪教授不是什么好人。 这样,是不是说…… 谢许不是因为担忧、嫉妒或者独占欲,而是为了保护他? 他是不是甚至可以自大到认为,谢许隐瞒的事情,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个? 谢许大概不想他知道真相,想帮他维护自尊心。 但他其实没那么脆弱。 而且,比起自己的事业和成就,他更愿意……与所爱的人相拥。 但谢许从来没有理解过他。 他们都那么努力地去相爱,那么努力地去伸出手,却仍然一次次错过,不得其法。 关卿看着手机,看着谢许那条被转发了无数次的微博,视线渐渐模煳。 ——没有人帮他发声,我来。 他睡着的这段时间,正是谣言疯狂发酵的时候。大家对‘关卿’这个名字熟悉极了,毕竟谢许的身份摆在那里,嫉妒的、眼红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关卿随便翻了翻,网上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把他的照片p成黑白照诅咒的,各种恶言恶语。 匿名的网络总是能暴露现实中被隐藏起来的阴暗角落,他一直知道,但从未适应过。 而就是在这个几乎所有人都在骂他的时候,谢许站出来了。 抄袭在这个年代,是个多么敏感的话题。更何况,网上全都是抄袭的证据和实锤,支持关卿的人一个都没有。 谢许这么好。 但谢许又…… 他想起晕倒前看到的那个眼神。谢许的疯狂,谢许的释然,谢许的痛苦。 在一起只会让彼此更加痛苦吧? 关卿觉得自己心脏就像在被人温柔地撕扯着,的确疼,但是那种被细心呵护的感觉却让人难以产生戒心。 拾而不能,放又不舍。 关卿矛盾极了。 “谢许,我……” 不想错过你。 关卿承认,他小心眼。他把所有的自己袒露在谢许面前,光鲜的,亮丽的,美好的,当然也有阴暗的,卑微的,不愿示人的。 他给谢许的,是完完整整的关卿。 他也不是不害怕,害怕被谢许嫌弃、被谢许讨厌。 没有谁能坦然面对一个不完美的自己。但是……谢许教会了他,去正视、去接受、去爱自己。 无论是怎样的自己。 人要先学会拥抱自己,才能对别人敞开怀抱。 但为什么,到了自己身上,谢许却退缩了。 关卿蜷缩在地板上,一遍又一遍地想,直到门外的叫喊声消失,直到聚在门口的人散去。他身上的阳光也敛去,关卿推开窗,看向沉沉的天幕—— 要下雨了。 “嘟——抱歉,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第69页 关卿拿着手机,突然有股很不好的预感。 谢许……为什么不接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死了,我的数据也死了,呜呜呜呜呜。 感谢酒子念,世最可熊熊,phie啊的地雷,一万个么么哒!!! 【小剧场】 谢许:信仰之跃! 叶梓:(震惊)…… 谢许:喂,小张,你开艘船来,在那个那个河下面……对,准备软垫,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小张:(震惊)…… 谢许:抱歉,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还可以耍帅。 第34章 “嘟——” 窗外雨声渐响, 冬日的寒风夹杂着豆大的雨滴,一点点敲打着窗户,乍听竟像下冰雹的声音。 这样的冬天,不该有这样一场雨,但它确实来了。 关卿握着手机,没有开灯,电话也没人接。天幕暗下来,他坐在狭小出租屋的地板上,暖气不大足, 有点冷。 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关卿手忙脚乱地打开微信,是谢许的简短的一句话:“我在小镇上,信号不好, 有事晚点再说啊,乖。” 谢许的声音很低, 他那边还人声嘈杂,在铺天盖地的大雨里要十分仔细去听, 才听得清。 微信上方的提示栏显示‘对方正在讲话’,关卿便耐心等,但那边断断续续,过了好久,谢许才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如果, ”他顿了顿,轻轻吐了口气,然后似乎笑了, “如果是分手的话,就别说了。你别再理我,我就懂了,不会再烦你的。” 让他自己懂。 别告诉他,别提醒他,别再……让他看清真相。 他还想多做一会儿梦,哪怕是骗自己也好。骗自己,是关卿的信号不好,关卿的手机坏了,关卿正在忙,而不是—— 不要他了。 关卿几乎瞬间就想通了谢许的那一层意思。他鼻头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 同一个世界的大雨,两人隔着话筒听。 关卿把那两个语音条细细听了两遍,谢许似乎处在一个极其嘈杂的环境里,背后有各种人用不标准的s市方言扯着嗓子嚷嚷。关卿吸了吸鼻子,打字:“我来找你。” 谢许没回復。 关卿给自己煮了碗面,边吃边翻了翻谢许最近的微博。谢许最近发微博的频率减少了,偶尔转发一下新电影的广告什么的,还有一些心理学的内容。 关卿等了许久,谢许的电话仍是打不通,他有点急了。随手打开电视机,刚好是s市本地的新闻台,女主播穿着职业装,笑容得体:“下面插播一条新闻,近日有特大暴雨袭击我市,桃花山等多处山体发生山体滑坡、泥石流灾害,请各位市民——” 山体滑坡,泥石流灾害。 关卿心不在焉地挑起一筷子面条,又看了看微信,还是没回復。他的筷子顿了顿,把新闻里的话在脑子里过一遍,整个人突然僵住。 ——“我在小镇上”。 他抖着手打开微信,重新听了一遍谢许的语音条。这次他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去听谢许背后那用方言嚷嚷的,嘈杂的声音。有小孩的哭喊,老人抽菸的吐气声,还有一个女人说着一口方言,抱怨道:“这条路怎么这么滑,这雨也太大了吧,破桃花镇啥时候才能修大马路啊。” 她旁边的男人劝她:“很快的,过了这段就进山了。” 她的方言不是纯正的s市方言,但关卿却听懂了。他写论文时为了收集一些极端特例的资料,去过一趟桃花镇。桃花镇人少地偏,又在山里,那里人说的方言自成体系,路也不通,当时关卿是坐着牛车进的镇。 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关卿整个人都懵了。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慌乱和恐惧。他很想安慰自己,是他听错了、想错了,或者这个桃花镇根本不是谢许要去的那个镇。但他做不到。 泥石流,山体滑坡。 谢许迟迟不回復,究竟是因为信号不好,还是…… 关卿眼前一黑。 . 桃花镇偏僻,开车只能开到山脚,之后的上山要么自己爬,要么乘坐牛车或者摩托。 关卿整个心悬在半空中,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心慌意乱。他找到车钥匙,随便捡了点吃的、急救箱、衣服,便打开门。 一阵白光和快门声,一个话筒怼到他面前,那记者问:“关先生您好,可以解释一下抄袭事件吗还有——” 关卿差点忘记了这回事。 “抱歉,我无可奉告。” 他红着眼眶,挡开一切要往外走,却做不到。许多人拦着他,挡着他,一个个人都在指责他剽窃他人的成果,一句句话都在暗示他攀附谢许、利用谢许的爱情。 “没有抄袭……我爱他,与他的身份无关。”他急的满头冒汗,又担心又慌乱,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请问关先生,证据在哪里有人说谢先生和早已与江碌隐婚,与您是合约的关系,请问——” “滚!” 关卿再也受不了了,他情绪本来就在崩溃的边缘,还被这群胡说八道的人困在里面。
第70页 无数的快门声记录下他满眼通红、狼狈的模样。 “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关卿指这些人,红着眼眶,表情冷厉极了,“我要你们全都付出代价。” 他的视线从在场的每一张脸上划过,好像真的在认真记住每一个人,那冰凉的眼神让人背后发冷。 这跟关卿往常温和谦逊的样子大有不同。 那些记者被震住,竟不由自主让出一条路来。关卿快到走廊尽头时,才有人反应过来,要拦他: “您说的他是指谢许?请问谢许怎么了吗?” 这可是比关卿抄袭要大无数倍的新闻。 关卿不答,但来阻拦的人越来越多,一时好像又要回到原本的状况中。关卿毕竟只是一个人,就在他几乎无计可施时,凭空插进来一道声音。来人温和有礼,说话也慢条斯理,但在嘈杂的环境里却又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气势: “各位的出版社、媒体我已经一一记住,有些媒体的微博转发已经超过指定数量,可以告诽谤罪了,望诸位知。” 众人一静。 “不如这样,”叶梓笑了笑,“大家在此地是问不出什么消息的,我出钱请各位喝一杯咖啡,大家尽早散了回家吧。” “你是个什么——”有年轻的记者不服。 他身边的老记者立刻拦住他,对叶梓赔了笑,然后跟小记者耳语解释。在场的人手机一个个响起,每个人看完简讯几乎都变了脸色,跟叶梓打完招唿,收拾好器材走了。 关卿攥着钥匙,刚等出口门空出来就要往外挤,却被叶梓拉住了。 他看着叶梓,眼中一片茫然。叶梓跟他说了两句什么,关卿的眼神才好不容易聚了焦,这才看到叶梓似的。他原本积攒的怒气在看见熟悉的人时终于消散了,跟叶梓说:“谢谢你,叶梓,但是我这会儿有急事。” “去救谢许吗?”叶梓扯了扯嘴角。 “我知道我去也做不了什么,但是,”关卿没有丝毫犹豫,“我就是想去陪他。” 无论是陪他生,还是陪他死。 谢许那么怕孤单的一个人。 想到谢许一个人呆在那种地方,想到谢许在山间碎石里挣扎不得逃脱,他大脑里甚至浮现出谢许面色苍白、满头是血,还虚弱地对他笑的画面。关卿觉得他一刻也等不了了,他想现在就见到谢许。 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但是,这种心理准备……他永远也做不好的。 “说句不合时宜的话,”叶梓把提在手里的热咖啡递给他,挡在他面前,说,“谢许说他在那里,你就真的信?” 关卿顿了顿,看他:“叶梓,谢谢你刚刚为我解围。但是——” 叶梓看得出来,关卿不高兴了。 此时的关卿像个一点就燃的炸药包,但凡是跟谢许有关的事情,他眼里都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沙子。 “我知道你很着急,”叶梓扶着他的肩,缓声说,“你就不好奇,明明很早就有天气预报要下暴雨,他为什么要亲自去那种地方?以谢许的身份,有什么事情是偏要自己冒着危险去山里做的?” “而且,你想想,他昨天傍晚还打算对你——” “叶梓。”关卿在原地站定,打断了他的话。他微仰头看着叶梓,说,“谢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首先,我相信谢许不是那样的人。”他笑了笑,面色苍白,原本愤怒的神情在提到谢许时温柔缱绻起来,“这一天里,我想了很多。我愿意……愿意接受每一个他。” 无论是阳光开朗的谢许,爱耍流氓的谢许,帅气的谢许…… 还是幼稚不成熟的谢许,阴沉偏激的谢许,缺乏安全感的谢许。 “每个人的人格构成都是复杂的,对吧?”关卿笑了笑,“既然他愿意接受这样的我,我也愿意接受他。他没有安全感,他……幼稚、不诚实、不愿对我坦诚、滥用性别优势,我愿意陪他一点点改正,改正不了也不要紧。 “我爱上的就是这样的他啊。” “也许我和他性格不合,也许我们相处会消耗彼此的热情……既然他愿意拥抱这样的我,我也愿意拥抱他,无论怎样的他。” 关卿没有笑,但是他嘴角的弧度柔和极了,那是一种几乎让人想沉溺进去的眼神,温和、包容、深情。关卿整个人都浸泡在自己的、毫无保留的爱意里,在阴天里简直像在发光。他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世最可熊熊的地雷,么么哒! 差一点点500收了,打滚卖萌求大家收藏,收藏的可不可以加几个书籤鸭?就是……嗯……书籤,app看文时右上角那个。给大家三百六十五度迴旋么么哒了!! 【预告】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不是只有他能接受你——他也不是最好、最合适的那个。” “合适……重要吗?”关卿想起谢清和克里斯说过的话,他撑开伞,最后看了叶梓一眼,笑着说: “但是能爱上这样的他,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第71页 第35章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逃避是懦夫的行为。 最坏的情况, 不过是谢许离开他。 “我其实胆子挺小的。”关卿说,“但是我愿意为了他……改变。” 叶梓静静地看着他。 他感觉到一股微妙的沮丧,这是第一次,这么努力地去尝试过、诱导过了,却无能为力。 大雨滂沱,雨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叶梓抿了抿唇,似乎想笑,但他的脸色实在是过于苍白: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不是只有他能接受你——他也不是最好、最合适的那个。” “合适……重要吗?”关卿想起谢清和克里斯说过的话, 他撑开伞,最后看了叶梓一眼,笑着说: “但是能爱上这样的他,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叶梓看着关卿那个侧脸,恍惚又震撼。 那只困不住的鸟, 又飞起来了。 雨水会打湿它的翅膀,风会刮落它的羽毛, 但是没有任何一场暴风雨能阻拦它。 关卿和谢许,他们都是自由的鸟,他们……终究会相拥。 . 暴雨导致很多路都封了,关卿抄小路,二手本田在路上打着滑往前赶。 前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此时打伞完全没用了, 关卿踩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看见几辆车和许多穿着黄色工作服、黑色雨衣的工作人员,竟然还有一群武警, 一个人正拿着喇叭大声吼。 关卿没带雨衣,整个人已经被淋得湿透了。他走到那人旁边问:“师傅,前面出什么事儿了吗?” 那人没理他。 关卿又提高嗓门问了一次,他的嗓子快哑了,他拍着师傅的肩塞了半包烟过去。那师傅看他一眼,没接烟,神色不虞:“你是什么人?!这边很危险,我们也很忙,前面有个车翻下去了,正在搜救呢。” 关卿心跳漏了一拍。 一辆车……翻下去了。 这种泥石流灾害的时候,还是从山上翻下去,那上面的人恐怕凶多吉少。他抹了把脸,问:“那车上有没有个挺高的男人,是alpha……” “我怎么知道?!去去去,快滚。”那人不耐烦地挥手。 关卿的眼眶霎时通红。 他后退两步,对师傅弯下腰:“师傅,我爱人可能在那车上,求求你,我、我……” 他说不下去。 那师傅不说话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扶起关卿的肩,说:“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也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关卿弯着腰,不愿起来,他嘴唇抿的很紧,满脸的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在大雨里颤抖起来。 这时,不远处有人喊:“队长,发现人了。一个一米八几的alpha,家属呢?来了吗?” 现今人口比例中alpha与omega占比都是很少的,又是这种小地方,是alpha,有很大机率就是谢许。 关卿勐然站起来。 他的眼睛里渐渐聚集起惊喜、激动,整个人一瞬间就重新焕发出光彩:“家属、家属在这里,我——” 直到那人的下一句话传来: “尸体正往这边抬。快让家属来认领一下!” 关卿脸上的惊喜、激动还停留在原地,没来得及消散,表情呈现了一瞬的空白。 他整个人僵在当地,大脑轰地一声。 耳边的雨声也渐渐远去,包括别人来扶他的劝慰、工作人员的大声嚷嚷,他愣在当地,无知无觉。 他好像听不懂人话了。 来人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不耐烦地问:“家属?你来认认,是不是这个。” “我……”关卿张了张嘴,像是无法正常唿吸那样急喘了两口气。他不敢低头,就用余光打量着被抬到他面前的担架。 那具尸体被盖着白布,身形高挑。 关卿眼里涌起无数惊惶、痛苦的情绪,整个人渐渐剧烈颤抖起来。他没再看白布,低着头盯着泥泞,低声说: “不是他。” 他后退两步,摇了摇头,勉强笑了,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抱、抱歉,我记错了,他可能今天没来这儿,这肯定不是他。” 他的谢许怎么可能这样。 无声无息,不吵不闹。那么躺在那里,没有笑,没有闹,乖的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是死—— 他努力从大脑里掐掉那个字,警告自己别瞎想。 “对,”他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他、他那么爱捣乱,就像小孩子一样,怎么会乖乖躺这么久。” 他抬起头,对那些人认真地说:“这个不是我爱人。” 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奇怪极了。 ——同情、怜悯。 关卿渐渐惶恐起来,又有些生气。他勉强弯了弯嘴角,说:“你们别这么看我,真不是他。” 那队长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沉默一会儿,说:“我们理解,但是……你想,你不认他,他要是还在,该多伤心。” ‘要是’还在? “谁不在了?”关卿不可思议地笑了笑,看着那群人,好像他们才是疯子:
第72页 “他一直都在。昨天、昨天我们还见过面。” 他急红了眼,想努力证明什么,打开微信给他们看:“今天他还给我发了消息。他不可能……” 没有人说话。 一些人离开了,去寻找别的人。而那位队长在他身边蹲下,撑起伞,说:“你……你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干了什么?” 关卿沉默了一会儿,说:“吵架。” 他还跟谢许提了分手。 他低着头,自嘲地笑了笑,说:“是,我错了。但是,总不至于……这么惩罚我吧?” 也许他是被鬼迷了心窍。 关卿承诺了谢许,他答应了谢许,会相信他,不会离开他,却没有做到。 他愿意用余生、用一切去弥补。 但至少,得给他个弥补的机会吧。 别这么急着走,别…… 关卿把脸埋在掌心里,颤抖着哽咽道: “别不要我啊,” 他一瞬间理解了谢许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 但是谢许……在哪儿呢。 他终于提起了一点勇气,看着那担架,看着那静静躺在白布下面的男人。他腿颤的厉害,站不起来,他膝行过去,对那个人小声说: “谢许,你起来。”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起来,我就认你。“ 他嘴角扭曲着,想要挤出一个笑,怕吓到谢许,但最终还是做不到。他眼里盛满了温柔到几乎让人心碎的情绪,低声说: “你怎么这会儿乖了。你以后调皮,捣乱,我再也不会说你了。” “你看我一眼。” “再慢,我就不要你了。”关卿顿了顿,通红着双眼笑了: “我瞎说的。” “我不会再离开的,什么样的你,我都要。” . 远处逐渐吵闹起来,一群人抬着担架迎面跑来。 那位队长拍拍他的肩,拿着喇叭站起来,指挥秩序。关卿想站起来,但实在腿软了。他把伞撑在那担架上,自己淋在雨中,麻木地坐着。 他觉得全身很轻,好像就要这么飘起来了。 人在失去所爱之人时会很痛。 但此刻他却不感觉痛,可能是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是…… 当心脏受了一点伤,它会痛。但是当心脏整个被挖走,它就不会再痛了。 他失去了谢许,连带着把自己所有的情绪,欢欣、痛苦、怯懦,全都失去了,从此以后也不会再有。 “你等一等,别急。”他对着担架上安静躺着的人,小声说,“等我恢復一下//体力,这就带你回家,你别急。” 他吸了口气,努力笑着说:“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一辈子那么长。 “你不喜欢我读研究生,我不读了。你不喜欢叶梓,我以后不再见他了。” “你喜欢小孩吧,我们以后、以后就领养个小孩儿,去乡下住着。最好是海边,离山离的远远的。” “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你以前总不跟我说,也……不求婚,不说我们的未来。我——” 关卿用双手捂着脸,声音却是笑的: “没事,不说就不说。我们的未来可以一步步走,一步步看,一辈子又不长,我不急。” “谢许,你……” 他颤抖着拎起白布的一个角,说,“你也别那么急着走,到了那边,等我一会儿。” “算我自私,我等了你那么久,你也稍微等我一会儿吧。咱们下辈子还能、还能在一块儿。” 最好能从小就一块儿长大,一块儿上初中、高中、大学。 他没见过小时候的谢许,真想见见啊。 下一次,他一定从头到尾陪着他,把一辈子完整地走一遍。 关卿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自己缩成很小的一团。 “您好,请问需要帮——” 横空插//进来一道声音。 那声音很哑,也很低,隔着雨声听不大清。关卿没吃饭,又这么久的奔波,整个人有点发晕。 他循声望去,一道手电筒的灯破开夜色与雨幕,直直打来。 两人隔着一片铺天盖地的大雨对视。 关卿喉结上下滑了滑,表情空白,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 “谢许……?”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关卿:老公领便当了怎么办,呜呜呜。 谢许:老婆跪在陌生男alpha旁边哭怎么办,呜呜呜。 感谢0.0、酒子念的地雷,么么哒! (第36章 由于一些意外被吐出来了……第36章没有内容啊,今天没有加更!!大声地!!看完这里就完了啊,别往下翻了!!爱你们) 第36章 那人挽着裤脚, 带着顶草帽,身上的衣服蹭满了泥,看不清本来的模样,远远望去就像个普通农民工。 关卿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两人对视片刻,谢许先绷不住了。他把手搭在帽沿上,拽低帽子,遮住自己额角的伤口,哑着嗓子说:
第73页 “这边太危险了,你——”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分明看到,站在大雨里的关卿哭了。 是那种完全发泄式的大哭。 关卿一下子就脱了力,脚下一软, 几乎要摔在地上。 他落入一个怀抱,这个怀抱不算温暖, 毕竟在大雨里淋了那么久。 汗味,雨水味, 土腥味。 各种各样的气味交织成‘谢许’两个字,拽住关卿的脚踝,把飘在半空的他扯回地面。 所有的委屈和惶恐这时一股脑地发泄出来。关卿伸手攥住谢许的衣角,越攥越紧。 谢许转身把他背起来,让关卿靠着自己, 低声说: “我先带你找个安全的地方,雨停了再送你回去。” “你过来这得多危险啊,这边路又不好, 开车容易打滑。” “蹲在人家遗体旁边干什么呢……吓我一跳。” 谢许和队员们打了声招唿,把借来的雨衣遮在关卿头上,然后往外走。 关卿一直不说话。 谢许还以为他睡着了,他向上颠了颠关卿,让他头靠着自己肩窝,少淋点雨。一扭头,与关卿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那眼神霎时间让谢许心疼坏了。 小心翼翼的、不敢置信的,眼里含着泪水,在黯淡的环境里又温柔又脆弱,关卿抿着唇,像在做这辈子最好的美梦,不愿醒。 “我以后再也不会——” 谢许踟蹰了一下,开口。 关卿摇摇头,用手小心地捏了捏他的耳朵,像在确认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他说: “我爱你。” 他埋头在谢许肩窝处,发出哭泣一样的低声呜咽:“谢许,我爱你。” 谢许停住脚步。 雨声很大,也幸好很大。 这样关卿就不会听到他明显过快的心跳。 ——他既心疼,又心动到无以復加。 “你其实不用来的。我也没想到这场暴雨这么严重,我进山前路就封了,前面发生事故、人手不足,我就来搭一把手。信号不好,电话也打不出去……我不会出事的。” 谢许沉默了一会儿,穿过关卿膝弯的手收紧,慢慢往前走。 关卿攥着谢许衣角的手抖了抖。 他吸了口气,颤声问: “你不会出事?” 怒火一股脑地往头上涌,甚至压过了刚刚涌起的庆幸、感激、喜悦,他几乎语无伦次了:“那辆车上的人、那个已经死去的alpha,他们,他们知道自己会出事吗?他们的家人知道吗?” “你哪来的自信啊?”他压抑着泪水,愤怒到浑身发抖,“你出事了,我……” 我怎么办。 一声炸雷响在耳边,雨势又大,刀子似的扎在身上。谢许抹了把脸,不答,背着关卿往前走,说: “先去安全的地方,这还是在山脚下。” 他边走边说:“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 关卿想忍住,却忍不了,他气得要笑出来了: “所以我就什么都不用知道、也不能知道,是吗?” 谢许沉默。 “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关卿气到口不择言,说,“很厉害,很伟大,你想我一直佩服你、一直仰望你——” “我没有。”谢许闷闷地说。 “你——”关卿顿了顿,“我当然明白,大家都会患得患失,大家都会害怕坦诚自己,但是……” 又一声惊雷,谢许低头看着脚下,加快了脚步。关卿不再说话,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他抬头,看向天空。 雨势太大了,整片视线都是铺天盖地的大雨,什么也看不清。关卿的视力也不好,他模煳地看到一小个黑影,还以为是什么动物。 下一秒,一块碎石落在他们身后,发出很大的声响。 谢许背着关卿,快步走着,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这条路太窄了。搜救部队的大本营在另一边,只有这条路最快。关卿抬头看着前方,突然有不祥的预感。 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像雷声,而又不是雷声,由远及近,黑压压一片砸下来的—— 关卿想到一种可能,他浑身僵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在谢许耳边低声说:“谢许,你先放我下来。” 谢许问他:“怎么了” 关卿的听力一向比谢许要敏锐些,这种雨天大家都看不大清,亮着手电筒可见范围也不足五米,听力就显得格外重要。 关卿硬是从谢许背上跳了下来,在谢许肩上拍一下,喊:“往旁边跑!快!” 谢许皱眉,回头看他:“怎么了,我还是背着你吧,你——” 借着手电的光,谢许捕捉到了关卿那一瞬间的表情。 关卿被淋的湿透,看他的眼神又温柔又眷恋,关卿那样深深注视着他,像是要把这一眼记上很久很久。 他隔着茫茫大雨,对谢许弯了弯眼角。 谢许慌乱起来。 那明明只是一秒,却在他的视线里无限延长、放慢。他伸手,想要握住关卿,想要把他抱起来,他心慌意乱道:
第74页 “究竟怎么了,你能不能跟我说,我们一起解决。” “如果,如果有下次——”关卿抿了抿唇,笑得比哭还难看。 “下次什么?”谢许急的满头大汗。 关卿推着谢许的后背催促他往前跑,那声音越来越近,这次谢许也听见了。 “前面就是——” “来不及了。”谢许听到关卿轻轻说。 地面的震动逐渐剧烈,两人几乎被抛到半空中。关卿踏着碎石,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他用力地把谢许推了出去。 谢许回头,瞳孔紧缩。 他眼睁睁看着关卿对他笑了笑,用口型说了什么,然后—— 那个笑容,以及那个对他笑着的人……被一大片滑落的泥土碎石掩盖。 碎石就落在他脚边,只差一点点,如果没有关卿的那一推,现在落在那里面的就是他了。 关卿最后的那句话是…… ——‘我爱你’。 谢许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满脸的污泥,爬起来,疯了一样地徒手去挖掘那些碎石。 大雨里,传来一阵阵濒临崩溃的哭喊。 好像,这个男人……已经被逼到绝路了。 。 黑暗中,关卿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那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 不知为什么,在推开谢许的那一剎那,他那样笃定,他不会死。 谢许还在这个世界上,他爱还没爱够,想做的事情也没做完……他不能走。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在濒死的那一瞬间,他那么清晰地看到了他与谢许的未来。 一栋海边的房子,一只猫和一只狗,一个踩着沙子大唿小叫的小男孩。 一个面目模煳的男人在他旁边,牵起他的手,两人十指紧扣。 那个人的声音又低又悦耳: “你再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我……很快就来了,你别走。” 关卿十分茫然,他想问男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说不了话。他像是被牵着线的木偶那样,张开嘴,说: “好。” “无论多久我都等。” 眼前的一切尽数消失,一切归于黑暗。 他在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再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这一次,另一道声音响起,也是心跳。 两道心跳从一开始的杂乱无章,渐渐合上了频率,直到最后—— 共振。 一道光亮在视线尽头闪现,那一道缝隙渐渐扩大,最终席捲了所有意识。 光亮的最后,他看见了一双眼睛。 含着泪,哀伤而深情,注视着他。那双眼睛的色泽很浅,在光亮里发出琉璃一般的绚丽光彩,令人沉迷。 他伸手去够那双眼睛,然后—— 关卿躺在病床上,睁开了眼睛。桌面上放着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和一把水果刀,苹果已经半氧化了。 还有一封信。 关卿先是环视四周,却并没有看到他期望中的人,他心里染上一点点失落。 他拿起信,封面上是谢许的字迹: ‘致我的爱人关卿’。 他抚了抚封面,抚过那一行字。谢许的字不算好看,有点像初中生,但他写的很认真,关卿几乎能透过那几个字看到谢许认真握着笔、一笔一划写字的模样。 关卿顿了顿,没立即拆开。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他竟然只躺了一天左右。 他看了看今天的日期,突然想起什么,给蛋糕店打了个电话。 关卿伤的并不重,因为跑的快,被埋在浅层的地方,没有窒息,甚至还幸运地没有被碎石砸中。昏倒只是由于过度疲劳和轻微的脑震盪。 微博推送突然弹出来。 关卿犹豫了一下,点开,刚看了前两个字是‘抄袭’,想往下看,门铃却突然响起了。 那门铃声急促极了,一阵接着一阵。关卿下了床,腿还有点发软。他缓了缓,才走去开门。 未看清门口的人,先横空飞来一巴掌,关卿侧头避过,皱眉看去—— 青年气喘吁吁,面色煞白,面上挂着惶恐、嫉妒、疯狂等无数情绪。 他指着关卿的鼻尖,整个人抖个不停。 ……是江碌。 第37章 作者有话要说:  江碌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两人面前啦,当然他会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啦。 抱歉明日有事,要停更一天存稿,之后一定会补上的,千万别取收啊呜呜呜呜呜呜_(:3」∠)_ 江碌剧烈地喘息着, 什么风度全都不要了。他指着关卿的鼻尖,煞白着脸道: “我真不知道你好在哪里,一个个——” 明明先遇见谢许的是他,明明先喜欢上谢许的是他。 “我为他做了那么多。我可以给他代孕,我可以……我可以把整个江家都送给他,只要他要,我可以为了他背叛我的家族。”江碌嘴唇颤抖,表情扭曲,“你又能为他做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炫耀、自满, 着实把关卿震了震。 关卿张了张嘴。
第75页 他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荒谬感,这样的江碌就像个幼稚不懂事的孩子——但可怕的是,他不是个孩子。 “你什么都没有。” 江碌扭曲的脸上带上他一贯的傲慢, 清秀柔和的一张脸,却让关卿感觉很狰狞。江碌说:“你是个beta, 也没什么钱,事业也不成功。” 他像是自己都被自己说服了, 喃喃自语道:“许哥怎么会喜欢你……他一定是被你迷惑了。” 关卿静了静,说: “我可能真的没什么比你好,但是……我爱他。” 江碌嗤笑:“难道我不——” “你爱他吗?”关卿反问,表情竟然有点咄咄逼人。 “你能给他那么多,你问过他想不想要吗?打扰他的生活, 破坏他的爱情,威胁他,引诱他, 强迫他。” “你只是……自私,只是不服输,只是——” “你闭嘴!”江碌气到浑身发抖,满脸涨得通红,他完全气急败坏了,上来要掐住关卿的脖子。 关卿笑了笑:“怎么?我说中了?刺痛你的自尊心了?” 他刚醒,大病未愈,争不过一个盛怒中的成年男性,即使是omega。他只得不断后退,狼狈躲过,同时关卿动了动鼻子,闻到江碌信息素的味道。 竟然不是花香。 带着点阳光的味道,很好闻,会让人想到烈日、夏天、蝉鸣—— 关卿皱眉。 ……这明明是谢许信息素的味道。 江碌看着他的脸色,突然想起什么。他停下手,矜持地理了理衣领,扬起下巴,打量着关卿的表情,大脑里闪过无数个计划。 他在等待,等关卿露出慌乱的神色,等关卿难以置信、嫉妒、疯狂—— 失去理智的人总是很好利用的,而嫉妒是愤怒最好的催化剂。 关卿以前也因此嫉妒过,这次一定也会这样。 他真是傻了,忘记了利用这一环,但所幸现在还不晚。 江碌咳了咳,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关卿面无表情:“我想什么?” “我被谢许标记了,”江碌扬了扬下巴,“就在昨天。” 他往下扯了扯衣领,装作不经意地让关卿看到他后颈处的牙印。 关卿点点头,问:“还有呢?应该还有吻痕什么的吧。” 江碌眉头微微皱起。 他听出了关卿语气中的嘲讽。 “你——” “我直说吧,”关卿说,“我不相信。” 江碌打量他的表情,竟完全不似作伪,甚至连一丝慌乱也无。江碌面色发青,心中既难以置信,又觉得丢脸。 “你们演员,给自己身上弄个把印子,很简单的吧?还有信息素的味道,也不是不可以复制的。你也许还有照片什么的?这种无论是借位还是强迫他,拍个一两张都是轻而易举的。” 关卿抿着唇,说:“我相信我的爱人。”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相信谢许,因为……他爱谢许。 他知道会有无数人把所谓的‘证据’、所谓的‘眼见为实’呈现在他眼前,但是他不怕,也不会信。 在生死面前,一切都微不足道。 他仿佛从那短暂的、失去对生命掌控权的体验中,得到了一线灵光,见到了自己。他看见了自己的内心,对谢许满溢到几乎难以置信的爱意,让他手足无措、猝不及防,在面对谢许时只能那样乖乖地束手就擒。 他愿意相信谢许,愿意相信无数次。再来一万遍,也会是这个选择 他不怕被辜负。 也许是他在生死面前变得勇敢了,也许是他终于读懂了谢许。 谢许不会伤害他的。谢许把最锋利的刀握在手里,但一定会伸手,给他一个笨拙温暖的怀抱。 “我知道谢许是怎么样的,我不会放手。” 他终于能够拨开各种纷乱的谣言,各种拙劣或高明的计谋,看到谢许。 不那么完美的,有各种缺点的,他深深爱着的……谢许。 他终于发现,看透一个人并不意味着爱意的退散。因为他们的爱情已经不需要由神秘感来维繫了,一种更深层的、更坚固的羁绊牵扯着他们,吸引着他们。 关卿身后的窗子大开,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但眸中的神色坚定、执着,有一种温和的、柔软的、坚韧的力量。 江碌觉得有点刺眼。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又迅速站住脚。这样的关卿,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我爱关卿,我不会放手的。” ——“江碌,你爱的并不是我,祝愿你能早日找到自己真正爱的人。” 昨天傍晚,机场人流汹涌,谢许拖着行李箱,对他回头笑了笑。谢许那时的眼神也是这样,温和、坚定,在提到某个名字时立刻变得柔软,像一汪被月光温柔照着的泉水。 那个眼神让他嫉妒的发狂。 ‘谢许未来一定会娶你的’‘你和谢许真配’‘门当户对’……
第76页 他从小听着这些话长大,不由自主,就信了。 但他真正动心的是一个雨天。他去图书馆的路上,看见谢许撑着伞,对一个跌在雨中的人伸出手。 那短暂的一秒,谢许表情在他大脑里无限延长、回放。谢许微抿着唇,眼角弯起,盛满了温柔、坚定还有……喜欢。谢许好像沉溺在什么东西里,无法挣脱,一点点深陷。那种太过强烈的喜欢,即使努力藏住,也会忍不住从眼睛里跑出来,从耳朵里冒出来。 多到装不下的,喜欢。 生长在这种家庭里,他没见过爱情的模样。 所以就那样……猝不及防地,被击中。 然后深陷。 . 江碌后退了两步。 关卿没再看他,转身正要回病房,却突然有人用什么捂住了他的口鼻。 “你——” 关卿一惊,连忙屏息,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点。 他听到江碌的声音,还是他以往那样,说话像是没有骨头,如一条蛇附在你耳边缓缓游动。他说: “许哥被你骗了,我帮他。” “如果,如果没有你……他就会喜欢我了吧。” 他的声音轻柔,说出的话却疯狂极了。 关卿说不出话来。 视线渐渐模煳,他听到周围纷乱的脚步,有一些人走来,江碌吩咐着什么。有人托住了他,要一等他昏过去,就把他带走。 一股无力感逐渐涌上。 他束手无策。 明明逃过了天灾,却最终还是逃不过人祸。 意识逐渐模煳,他渐渐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突然,他听到有人在耳边说了什么。 一阵莫名的风吹过,带着阳光的气息,像是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温柔地唤醒他。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晰,他睁开眼,看见了面色惨白的江碌。 他从自己身上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温和的力量,那股曾经威胁过他的威压……笼罩在他身上,像一位保护神,足以抵挡一切的不幸与苦厄。 关卿盯着自己的手掌。 “你、你怎么会……” 江碌像是被什么勐兽威胁着,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软倒在地,甚至头都不敢抬,在那股巨大的威压下心生怯意、臣服。 他周围的人在走廊里,东倒西歪了一地。 安静的医院走廊,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腔,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 谢许的助理小张拿着电话,身后跟着一大群保镖,向关卿走来。小张满头是汗,吓得要命,几乎给关卿跪下来: “卿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工作的疏忽。” 明明谢许都那么叮嘱过、交代过,还是被江碌钻了空子。 关卿摇摇头。 他的大脑塞满了疑惑,摸着自己的后颈,往房间里走。他想起自己写了很久的论文。 研究心理原因促进生物进化的过程,是心理学和生物学的交叉范畴,所以他研究起来较为吃力。但这个成果做出来,绝对是划时代的。 …心理要素可以作为一种自然选择,促进进化吗 他研究过最早的史料,那个年代只有表面性别,即男女之分。后来由于社会、自然环境因素,阶级分层,有少部分人明显展示出了优于常人的各项生理特徵,一些群体在面对另一些时由于阶级压迫产生了过度强烈的恐惧、震慑等心理因素,然后…… 性别分化。 以前没有研究或者事实表明过,beta可以被alpha长时间标记。 也没有出现过……alpha的威压出现在被标记者身上,在被标记者发生危险时,出现。 这太不可思议了。 震撼,疑惑,感动……他此刻迫切地想要见到谢许。 “从来没有出现过……不,或许有。” 关卿想起来他以前看过的,关于克里斯的报导。克里斯曾经被绑架过,然后—— 关卿敲了敲桌子,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 原本放在这里的那封信……不见了。 第38章 “学长, 谢谢你。” “我不需要帮助,我……没什么困难。” “我愿意拥抱他,无论怎样的他。” 展在他眼前的少年脸庞稚嫩又青涩,眼神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郁与阴霾,原本应该是阳光开朗的年纪,却因为承受了太多,背负了太多,被迫变得阴沉,变得一言不发。 但仍不愿服输似的, 明明全身都被踩到泥泞里了,还非要挣扎着扬出个头颅来,好像想证明什么。 明明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在意。关卿一言不发,又好像是万千愤怒的言语交织纠缠, 最终归于一片喧嚷的沉默。 那时候关卿的眼神并不温柔,锋利而阴暗, 像一把刀。 但叶梓觉得,那样的关卿对他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不是那种明媚的美,但是隐藏在平静底下,那一点危险的、腐坏的、扭曲的东西,让他欲罢不能。那样的关卿让他不能自抑地沉溺进去, 他不会去直接接触关卿,但是每天都在看着他,通过网络, 通过别人的眼睛,通过谢许—— 每天看看他又怎么样了,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又受了什么不公正的待遇。每当他看到关卿隐忍的、阴暗的眼神时,心中都会一阵激盪。
第77页 去吧,去憎恨这个世界,去仇视这个世界,去……破坏这个世界。 去做所有他不能做的事情吧。 叶梓每天都会细细品味关卿的所有表现,他像是个养花的人,每天看着花朵一点点扭曲、萎蔫,花朵的根系越是腐烂,他就越是高兴。 看到关卿的第一眼,他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丈夫出轨、所有权力被架空、忍无可忍时在八岁的儿子生日当天上吊。 她早就被生活压得面无人色,形容憔悴。她爱了那么久的丈夫、经营了那么久的事业,一夕之间毁于一旦。但叶梓依稀记得,她最初的表情也很平静。 她只是把手机抛到了地下,开始穿衣打扮,简直就像要出去约会一样。最后,她弯下腰,抱了抱叶梓,在他耳边轻轻说: “你的妈妈要死了,是被人逼死的。不是妈妈想走,是你爸爸、还有那个贱人……你是我王欣的儿子,你要记得,你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背负着我的命。” “儿子,你不帮我报仇,我就……死不瞑目。” 母亲最后穿着一条红裙子,对叶梓笑了笑,眼神阴郁又锋利,像一把刀。 他从小早熟,而父亲又沉迷酒色。几乎是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他就基本完成了母亲‘嘱託’的事情。然后……还是不够。 有什么东西,过于沉重而艰涩,一直压在他身上。他曾以为復仇会是个终结,却原来不是。他被迫背着那么重的东西往前走,自己也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后来他遇见了关卿。 阴沉的,锋利的,充满仇恨的。 那种气息对于他,实在是过于甜美了。 在他的刻意引导和授意下,关卿在班里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越来越严重,而关卿也在往他所期许的方向生长。直到—— 突然的某一天,关卿和谢许开始出双入对了,关卿开始变了。 他像是一株在阴暗潮湿地方呆了很久的植物,突然被移到阳光下,那阳光不至于强烈到灼伤人,但养分从他的枝叶树杈里渗透进去,让他整个人渐渐舒展开。 叶梓气急败坏。 他原本以为,既然关卿已经与他最初的期许相悖,他不应该再对关卿抱有不正常的热情与关注了。 但事实上,关卿对他的吸引力没有消退,甚至……变本加厉。 他愿意把那种感情称□□情。 那种可笑的、他曾经嗤之以鼻的东西。 叶梓把手中的信封丢进壁炉里,拿起湿毛巾擦了擦手,看着窗外满城的大雾,低声说: “你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你也不会知道了。” . “监控被删掉了。” 小张白着脸道。 关卿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不惊动任何人地带走一封信,显然不会马虎到留下线索。 “我——” 关卿有点沮丧地捂住眼睛。 谢许那么认真地写下那封信,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即使……以后他能自己问谢许,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包括谢许一字一句写下那些话时的心情,他也无从得知、无法触摸。 ——‘致我的爱人关卿’。 突然关卿的手机震了震,他拿起来一看,谢许发过来一个连结。 点开连结,要输入密码,他将信将疑地把信封上的字转化成拼音输了进去,竟然……通过了。 关卿:“……” 他有一堆话想问谢许,那边却先发来一句:“宝贝,我要说的都在里面,现在很忙。” 那边似乎是在机场,很吵闹,谢许的声音又低又温柔,响在耳边,让人有种暖风抚过的感觉。 关卿以为他不会再回復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谢许又说:“那个信封是用来骗别人的,现在大概被人拿走了,你别心疼。我当时走得急,根本来不及写字,下回你要喜欢,我每天给你写一封情书。” “……我爱你。” 谢许低声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关卿顿了顿,打字:“我也爱你。” 关卿刚要开始阅读里面的内容,突然门被人敲了敲。有上次的前车之鑑,关卿对小张点点头,小张立刻瞭然,去开门。 没想到的是,门口空无一人,只有一束花。 那束花竟是一束野花,里面甚至还夹着几株杂草,却被人精心地包装起来,打上华丽的结,漂漂亮亮地一束,随性又庄重。 关卿一愣,对小张伸出手:“谢谢。” 小张为难地看了看他,说:“夫人——呸,关先生,这来路不明的,我就不给你了吧,你要是喜欢,我给你放在门口的花瓶里。” 关卿心中却有种预感,他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的。” 那束花让他想起很久以前,一个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那是在z大的小草坪上,阳光不大却很暖和,是个放晴的冬日下午。那个人只是坐在那里,就足够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这很奇怪,仿佛是一见如故,明明认识没多久,他却对这位学长无比信任甚至依赖。
第78页 那个人递给他一朵六月菊,笑了笑:“野花和名花又有什么分别?如果我把这朵野花放在花瓶里,好好地、精心地养着,浇水施肥……” 他意有所指。 不知为什么,看到那束花,关卿大脑里竟首先冒出的是这个场景。 但他和叶梓的关系早就与以前不同了。 他不是傻子,也多少会有点隐隐约约的感觉。叶梓并不是他看上去的那样。 对于叶梓,关卿还有很多很多不知道。 关卿抱过那捧花,拨弄了一下盛放的六月菊。他把花束抱在手里,才发现重量有点不对,他试着把六月菊拎起来,发现六月菊的尾端竟然繫着一个手机。 小张瞪大眼睛。 关卿看了看上面’通话中‘的标志,对小张比了个‘嘘’的手势,拿过手机,说:“餵。” 那边很安静,甚至一丝风声都听不见。 关卿静静等了一会儿。 依然没有人开口。 “叶梓,”关卿吸了口气,说,“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照顾我、关心我。” 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 谢许是他的底线。 无论叶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受不了。而且,他自己也是学心理的,即使叶梓做的十分不留痕迹,他还是或多或少察觉了一些。 心理暗示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我——” “我知道你的意思。”叶梓低声说。 叶梓一直是慢条斯理的、气度不凡的,他出现在哪里都是视线的焦点,而他也担得起一切聚光灯。他高傲,但那高傲并不显山露水。 此时叶梓的声音却没了原本那股气定神闲的劲儿,低沉又散漫:“再见一面吧,我不会干什么的。” 关卿刚要回答,听见叶梓补了一句:“还有,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的意思是,我爱你。” 他的语气简直就像是‘我今天下午出门买了棵白菜’。 关卿握着手机不知说什么好。 “别担心,以后不会了。” 叶梓笑了笑:“来吧,给我一个拥抱。我等会去探病,可以吗” 关卿沉默了一会儿。叶梓说:“怕了?别这么小气。” “……好吧。”关卿其实本来也想找他的,刚刚只是在想,究竟该以哪种形式表达。毕竟,今天是—— “关先生!”挂了电话,小张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那个叶梓他……” 小张终于意识到这么说不大礼貌,他抿了抿唇,说:“许哥交代过的,绝对不行。您偏要去,我必须找人跟着。” 关卿没说话。 他打开自己的手机,对谢许说:“谢许,我等会要见叶梓了。我不会离开的。” “你能……相信我吗” 关卿握着手机的手有点微微出汗。 他警告自己,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能失落。他不应该指望着一蹴而就,他可以慢慢来。 哪怕谢许不信他,哪怕谢许吃醋,发火。 但他点开语音条时,双手仍在颤抖。 “让两个保镖留着,晚上七点前叶梓必须走。”谢许的声音有点闷闷不乐,絮叨道,“别让他碰你啊……拥抱?好吧,不能超过三秒,你用手机记个时,我得检查监督。” 关卿吐了口气。 笼罩在窗外的阴云一点点散开,他的心也在那阴转晴的变换中,一点点腾空、漂浮,像一朵软绵绵的云。 所有顾虑都显得那么可笑。 说实话,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只想抱一抱谢许,逗一逗吃着醋的谢许,抱着他的宝贝睡个午觉。 关卿摇了摇头,甩掉不相干的念头。 很快,一个穿着外卖骑手服装的人敲了敲门,对这过于豪华的病房环境有点好奇。关卿付了钱,跟他道了谢。 然后,关卿给花束里那部手机唯一存的号码发简讯,问叶梓什么时候来。 叶梓没有回覆。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有点疑惑时,一张照片发到了他手机上。 关卿愣了愣,点开。照片上的人……是他的母亲。 照片乍看上去平凡无奇,母亲晒黑了点,穿着碎花长裙,挽着温柔的髮髻,和丈夫并肩走在捷克的大街上。 然后那边又传来好几张照片,各种角度,跟着母亲一路向前。 关卿出了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一更 第39章 关卿出了一身冷汗。 那照片看似平凡极了, 但细看,母亲的脸色苍白,明明是在笑,却透着股不自然的僵硬。而那镜头泄露的意思更是令人害怕,这是—— 跟踪,监视。 他的母亲被什么人控制着、威胁着,而他却……一无所知。 叶安娴是典型的南方女性,她温柔、知书达理、贤惠,但同时在面对大事时也难以决定、优柔寡断。她当然有自己的原则和傲骨, 但是在大多数事情上她都是不作为、不争不抢的。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关卿就要学着自立、坚强, 然后去保护他的母亲。
第79页 这也是为什么在面对一些大事时,他最先想到可依赖的对象并不是母亲, 而是叶梓。 母亲当然对他很好,在那种环境里, 她给了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东西,但是由于母亲的性格,他从没有养成过依赖母亲的习惯,反而时时刻刻都要想着保护她、让她过的好一点。她就是那种温柔到让人心碎的女人,让人生不出责怪的心思。 当然, 母亲再婚后,他对母亲的关注少了许多。因为母亲的丈夫是一位老实、可靠的人,他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妻子, 他们也相爱。 却没想到,危险还是发生了。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关卿捂着眼睛,面色煞白。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只是平民老百姓,继父也只是个普通大学的教授,为人老实,不曾结仇。这种事,不该、不该…… 非要说的话,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只有江碌了。 不对,还有——谢许妈妈。 想起谢清公司突如其来的财政危机,想起被监视、控制着的母亲,关卿大脑里模煳地浮现了什么想法,但他捉不住。他实在是太慌乱了,整个人都在颤抖,毕竟这个结果是他承受不起的。 那是他的母亲啊。 关卿大脑一片混乱。 混沌中,横空插进来一道声音。这声音温润极了,不紧不慢地道:“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他笑了笑,“不至于我告个白,就把你吓成这样吧?” 叶梓戴着眼镜,围巾和大衣还没来得及摘,沾着点雨水,整个人带着水汽,显得风尘僕僕又温柔无比,这身打扮与他学生时代的风格十分相似,又是这么一个风雨交加的冬日,关卿一时有种时空错乱感。 他一愣,锁了屏,有点尴尬地摇摇头:“没什么。” 他有点心不在焉,大半的心思悬在空中担心着母亲,还有一小半的心思用来尴尬了。 他自认对叶梓就是后辈对前辈的态度,没有过度亲近或者暧昧的意思,而且叶梓这么优秀。他虽然隐约察觉了叶梓对他的感觉,但一是认为叶梓不大认真,二是没想到叶梓会说出来。 叶梓是这么一个游刃有余、有分寸的人。成年人一般不把心意说破,那太冲动、也太被动了,成年人的感情大多像一场假面舞会,互相猜测,互相试探,你追我赶,谁都不愿落了人后。 但是叶梓却告白了,让他这样猝不及防。 “怎么又把自己弄进医院了?”叶梓一边摘下围巾挂在衣帽架上,一边低声问。 关卿见他没提那回事,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他随便聊点什么。 “我有时候很好奇,你喜欢谢许什么?”叶梓把一个苹果拿在手里慢慢削着,旁边两个保镖虎视眈眈,闻言更是投来凌厉的视线。叶梓却视若无睹,温声和关卿闲聊。 “喜欢他帅吧。”这氛围有点过于轻松,关卿心思又不在这上面,他正联繫着自己在欧洲出差的朋友,看看有没有人能帮个忙。听见叶梓说,他便随意开了个玩笑。 叶梓不说话了。 关卿低头看了一会儿手机,抬头,发现叶梓安静地看着他。 关卿摸摸鼻子,有点尴尬道:“那个,我不太会说话……情不知所起吧。” 你不知道它在什么时候扎根、发芽,反应过来时,喜欢的情绪已经枝繁叶茂。惦记他,关心他,想念他,见面就想吻他,喜欢他喜欢到完全藏不住,一见面就完全露馅了。 有时候感情就是这样。 如果没有谢许,他也许会喜欢上叶梓吧。但是这种事情,从来没有什么如果,他的心里就那么一点点地方,只够放下一个谢许,就已经被塞的满满当当了。 “叶梓……学长,谢谢你,这么久以来陪伴我、帮助我。”关卿正色道,“你这么好,你值得一个全心爱你的人。” 这是委婉的拒绝了,叶梓不会听不出来。 而叶梓却好半天没说话。 “我想了很久,你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没什么能帮上你的,”关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 “我不好。”叶梓终于说话了,他打断了关卿。 他眼眸里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下来。 那原本温柔平和的色泽一点点冰凉、锋利,染上一层厚厚的阴霾,短短几秒,竟然像是变了个人。叶梓摘下眼镜,捏了捏眼镜脚,毫无眼镜遮挡下的一双桃花眼还是弯弯的,却透着写嘲讽神色: “关卿,我有时候会想,你真的挺不聪明的。这么多年了,还是没看清我。” 他摇了摇头,接着说:“被我骗也就算了,谢许那个蠢东西,随随便便说两句话就能把你哄的团团转。” 叶梓的话完全不留情面了,他看着关卿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关卿的微笑僵在脸上。 “叶梓,你别……别这么说。”他感觉喉咙有点发涩,心中更混乱了。 “还不懂吗?”叶梓笑了笑,说: “都是我做的。” “大学时让同学孤立你的是我,在你的手提电脑里装病毒的是我,诬陷你抄袭论文、销毁证据的是我,拿走那封信的是我。”
第80页 他的语气并不自暴自弃,甚至与平日说话时都别无二致,还是温和的、平静的、慢条斯理地。 他甚至还逻辑清晰、有理有据地和他分析:“你第一次跟我讨论论文时,我查过你的ip,在谢许家那里。而你后来出来吃饭时钥匙扣上没有u盘,我猜你把u盘落下了。后来出事时,你竟然完全没有戒备,直接把u盘给了我——病毒就是那时候装的。我很好奇,你就这么信任我?” 他耸了耸肩:“还有,你以为你的大学同学为什么平白无故要孤立你?谁会想跟一个成绩好的人过不去呢。” 关卿好久没说话。 他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点颤抖了:“这没道理,你做这个,对你有什么好处?既然做了,你现在又为什么告诉我?” “我想让你醒醒。”叶梓的眼睛冰凉、平静地注视着他,似乎要看他关卿的灵魂深处去,“别傻了,还以为身边都是好人。如果我算半个主谋,你家谢许也是帮凶。” 最近的关卿变的太多了。 他变得爱笑了,与人交谈时总带着温柔的笑意,从前的阴霾、自卑、扭曲一丝也不见。 这太不应该了,凭什么关卿可以离开,凭什么就他一个人必须在泥泞里挣扎。 关卿在做梦,他偏偏要喊醒他,让他看看自己身边的那些罪恶、污秽,让他醒来。 “你以为当时在新生报到点,谢许是日行一善来帮你的?不过是我们打了个赌。后来他关心你、帮着你也不过是因为和我的赌约。我们从小到大经常这么玩儿,赌球、赌马,你也不过是消遣的一种。”叶梓慢慢抿了口茶,说: “说起来,你们是一类人吧,怪不得能凑到一起。谢许小时候也是傻兮兮的,天天要跟我做朋友——他也配?” 叶梓的眼睛弯弯,透着玻璃似的疏离又淡漠的光泽,整个人有种平静背后深藏不露的傲慢。窗外又开始下雨,雨滴一点点敲打着窗子,叶梓眼中闪过什么情绪,好像有点柔软、又有点脆弱,但那点情绪很淡,迅速地消失了。 关卿说不出话来。 他的大脑混乱极了,自己也品不出是什么情绪。难过、愤怒、悲伤? 过了很久,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那……我母亲的事情也……“ 叶梓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笑着说: “我说不是,你信吗?” 关卿没说话。 他突然想起不久前,母亲在集市上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挂电话时,叶梓问了他什么? 叶梓问…… ——“怎么?阿姨还在捷克?” 他母亲和继父是在欧洲自由行的,前两天还在瑞士,突然心血来潮跑去捷克,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回事,叶梓又是从哪里得知,他母亲在捷克的? 关卿浑身僵住。 他抬头看着叶梓,问:“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我不在乎。” 叶梓的手攥紧了些许,但他很快松开。他抬头看了关卿一眼,自嘲地笑了笑,想说点什么,最终却沉默了。 关卿感觉喉咙干涩无比,他酝酿了很久、犹豫了很久,很努力才挤出后面的话: “我想知道……谢许他,知道吗?” 第40章 “我想知道, 谢许他……知道吗?” 关卿面色发白,捏着衣角,整个人慢慢颤抖起来。 叶梓没说话。 他坐在床边,两人还是一开始闲聊时、朋友间交谈的姿势。叶梓撑着床沿,一手捂住眼睛。他沉默一会儿,低低笑了: “汪芸做的事情,你觉得,他会不知道吗?” 关卿怔了怔。 他觉得自己像是踏在冰面上,浑身从脚底到心底一点点开始发凉, 且一颗心悬在半空,生怕下一步就踏碎冰层,整个人坠到寒冬的水底里。 不得逃脱。 “他、他就是这么个幼稚的人。”关卿勉强笑了笑, “不懂……” 他自己说不下去了。 这绝对不是一句‘不懂分寸’就能解决的问题。这么重要的事情,谢许在隐瞒他。虽然他力量微小, 即使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但是…… 这和他是否有权力知道, 是两码事。 如果母亲出什么事情了呢? 如果…… 他想到那个温柔到几乎没有原则的女人,她的力量不强大,但曾在生命那样的严寒里保护了他。她一直知道,带着个半大孩子的女人不好嫁,更何况是在那种小地方, 她却一次都没动过抛弃他的念头。 冬日里的一碗热汤,贫穷时的一个布娃娃,用针线缝补拼凑出上学的费用……她拥有的不多, 全都给了他,不曾要过回报。 “我不信。” 关卿面上的一切神色渐渐敛去,他平静地说。 叶梓嗤笑一声。 虽然在讨论这么尖锐的话题,两人的声音和表情都很平静。那两个保镖迟疑地看向这边,没有上前。窗外风声唿啸,似乎下起了雪,凉意从关紧的窗子里一点点渗透进来。 关卿盯着桌面上装苹果的小盘子,一字一顿说:“谢许没有亲口跟我说,我就不会信。”
第81页 他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 他知道真相就在那里,甚至就摆在那块布下面,轻轻一口气就能把它吹开,让一切重见天日。但是他却不能、也不敢,他只能围着那块布打转,小心翼翼地看着它,粉饰太平。 “是吗?”叶梓吐了口气,笑了笑。 他低头在手机上点了什么,一阵噪音突然响起。是什么瓷器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很模煳,又有人说了点什么,一切都听不大清。 关卿的心脏却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有种模煳的预感,他不能再听下去。他伸手按住手机,手忙脚乱地想去按关机键。 叶梓没动,他坐在原地,捧着茶杯,轻轻吹了吹滚烫的茶水,笑着说: “不想听?也行啊。不知道你妈妈想不想听。” 关卿的手僵住。 母亲……在汪芸手里,而叶梓和汪芸保持着联繫。 他松开手,浑身脱力地跌回原位。他捂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叶梓。 叶梓的脸色沉下来。 “别这么看我。“ 他的声音又低又冷,竟然像是压抑了不知多久的怒火,马上就要决堤。 那一瞬间,叶梓身上爆发出过于恐怖的威压。像是原始丛林里的某种野兽,它窥伺、埋伏、一点点温和地接近你,然后一朝露出獠牙,一击毙命。 那两个受过训练的保镖几乎立刻就陷入半昏迷状态。 “这、不应该。”关卿浑身打着冷颤,难以置信。 那种程度的威压甚至超出了现存任何一个记录,直接反应在——窗户甚至立刻结冰,一点点冰冻凝结的声音的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进化,很美妙不是吗?这还是你论文告诉我的。”叶梓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解下自己的领带,一边覆住关卿的眼睛,一边低声说,“作为学长,再给你上一节课吧。 “不只爱情可以作为诱因……嫉妒,愤怒,仇恨,都可以。甚至更强大。” “觉得你们的爱情很高贵么?”叶梓说,“它其实这么廉价、这么不堪一击。” 关卿的视线一片黑暗。 不知是否是错觉,关卿察觉到,当他遇见危险时,谢许对他的保护……减弱了。不知是因为他们的信任又出现了裂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黑暗带来不安全感,关卿在那种铺天盖地的恐惧中,听到了音频播放的噪音,然后,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 是谢许,他的声音愤怒极了,关卿甚至能透过语气猜到谢许的神情。 “你不是说你的爱情无比高贵么。” “你那个情人,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你说……他是更爱你,还是更爱他的母亲?” 杂音消失,一切戛然而止,室内归于沉寂。 关卿呆呆地坐在原处,无知无觉。 他沉默了很久,木然开口:“你想怎么样?” 他甚至连叶梓的名字都不愿喊了。 “我没标记过beta。”叶梓笑了笑,说。 “……”关卿的手瞬间攥紧。 关卿渐渐颤抖起来,那幅度越来越大,叶梓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竟然发现覆盖关卿眼睛的领带……在眼睛那个部位,颜色变深。 ——他哭了。 叶梓一瞬间有点手足无措,他很快平静下来,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语气软了下来说:“反正谢许也不好,你何必……” “我真后悔。”关卿吸了吸气,带着鼻音,边颤抖边说。 叶梓不明所以。 他见关卿没往下说,自己往后靠了靠:“他不成熟,做事也从来没有为你考虑过。” 他顿了顿,正要往下说,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阵突兀的音乐。 叶梓一愣。 听到声音,关卿颤抖地更严重了,却动不了。他想让自己转过去,背对叶梓,却做不到。 于是,室内响起了‘生日快乐’的音乐。 欢快的音乐在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音乐结束时,关卿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叶梓站起来,低着头看向那个定时播放的小机器,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 音乐结束后,是关卿的声音。他的声音温和极了,带着真心的祝愿,他甚至笑着,整个人充满了幸福似的: “叶梓,生日快乐,有些事情我当面说不出来,就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你了。我知道你不怎么过生日,但是……三十岁了,挺有纪念意义的,还是过一下吧?” “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真的谢谢。虽然我们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像以前那样,但是我真心祝愿你,能找到自己对的那个人,触摸到属于你的未来。” “我现在很幸福,很快乐,从没有这么快乐过。真希望让你也尝一尝两情相悦的感觉——当然,你这么优秀,肯定会遇到对的那个人的。” “那个,”关卿吸了口气,温和的声音低了低,变得有点正式,“其实,很不好意思,我之前由于一些原因,不小心得知了你家的事情。当然我不是多管闲事,只是……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也不能看着你一天天沉浸在自责、仇恨这些负面情绪里。它们总有一天会拖垮你,这是我的亲身经歷。”
第82页 窗外的风声渐渐停了。 室内安静的可怕,只听到叶梓剧烈的唿吸声。 “你足够好了,”关卿在录音里笑了笑,声音干净,带着三月暖阳的光,不刺眼但也足够明亮,足够照见前路,“你不需要去做任何事,也已经足够好了。这是谢许对我说过的。现在,我也把它送给你。” “你不需要把一切控制在手里,你不需要去伪装,你不需要那么累,你不需要背负那么多。” “你母亲的事情,那不是你的错。虽然她是在你生日这天离开的,但是……那绝对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因此自责。” 关卿顿了顿,很郑重地说: “我希望你可以……原谅自己,拥抱自己,爱自己。” 叶梓的唿吸急促起来,压抑着什么。他握着桌角,紧紧握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在这条路上踟蹰独行了那么久,他背着厚厚的行囊,背着一箩筐的仇恨,在脸上画满一层又一层的油彩,把黑暗、绝望的自己藏起来,对每一个遇见的人笑。 直到这一天,有人对荒野冰原里独自游荡的人,伸出了手。 他天天都在微笑,他也不是不想,有个人……倾听他的哭泣、痛苦、愤怒、孤独。 但是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而他也在日復一日的伪装里自欺欺人,最后连自己都差点信了。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是嫉妒谢许的。 明明他们都在伪装,明明他们的本质都一样坏,凭什么,凭什么谢许可以被人爱、可以被原谅、可以……那么接近太阳。 母亲去世后,时隔这么多年,叶梓再一次红了眼眶。 “说这么奇怪的话,你别介意。”录音机里的关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们来庆祝吧。我准备了蛋糕,很可能在离你最近的那个冰箱里。是我设计的样式,当然不是我自己做的……用了你喜欢的蓝莓,希望你能开心。” 关卿的声音不大,却很认真,他显然写过草稿了,但努力念的声情并茂: “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一生所爱。” “希望你能……” “幸福。” 录音机里的关卿有点失真,在雪渐渐停了的傍晚,温柔得让人几乎以为是幻觉: “叶梓学长,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 不会再虐了! 真的!!! 第41章 “叶梓学长, 生日快乐。” 录音里的关卿笑了笑,随后,是钢琴版的’祝你生日快乐‘,在安静冰凉的室内缓缓流淌。那钢琴声显得有点笨拙,偶尔还有一两个音弹错了,但仍磕磕绊绊地弹了下去。 一直到整首曲子谈完,一直到音频播放到末尾,两人都没有说话。 叶梓的脸色难看极了。 关卿浑身无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想法他很早以前就有了。那次他偶然听下属八卦时, 无意间了解到一点叶梓家的内幕,那时他心里又震撼又难过。叶梓是个这么温柔的人,他原来……有那样的过去吗? 所以就萌生了这个想法, 大概是两个月前,他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当然这是瞒着谢许的, 要是谢许知道,估计能直接炸了。 也许像叶梓说的那样, 他就是蠢到不行吧。 但是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现在不觉得,以后也不。 他为别人做了什么,从来也没想过回报。 “我……“ 叶梓说了个音节,却又无法往下。 他坐回原位, 头低着,看不清表情,只似乎显得很沮丧。风声停了, 窗上结着的冰一点点破碎,关卿也感觉压得他喘不过气的那股威压一点点减弱。 但还没有消失。 “我,”关卿喘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说,“我不恨你。” 叶梓僵了僵,突然抬头盯着他,眼中什么情绪在酝酿。 关卿吸了口气,虽然被蒙着眼,却抬头冲着他的方向,一字一顿道: “我只是……同情你。” “一直伪装,一直在欺骗别人,一直把别人当傻子,很有趣吗?别人的负面情绪并不能减轻你的痛苦,只能让你在自欺欺人中变得心安理得。” “实际上,长在你身上的毒瘤,你自己不去切掉,没有人能帮你。哪怕你把全世界都传染了毒瘤,也没有用。” 关卿弯弯嘴角,露出一个心无芥蒂的微笑,认真而又轻蔑地说: “你认为谢许和你一样?“ “不,完全不一样的。他生病了就会吃药,做错了事情就会改正,他爱一个人的方式是拥抱对方、而不是自以为是地毁掉对方。” 半开的窗帘里透出微渺的天光,光里的关卿神情温柔,扬着下巴,又带着点高傲和挑衅,那点情绪乍一看与谢许相似极了: “相爱是两个人拥抱、一起变好,而不是两只蛆在泥沟里互相拖拽着往深渊里滑。你的情感,我不认为那能够称之为爱,顶多是……嫉妒,占有——” “闭嘴。” 叶梓沉着脸说。
第83页 维持了这么久的气度终于不要了,他随手把茶盏掀翻在地,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蜿蜒扭曲,黑色的茶叶点缀其中。 茶杯在地上滚了滚,碎成几片。 “谁给你的自信?关卿,你真厉害啊。”叶梓扯了扯嘴角,鼓了两下掌,说,“我没记错的话,谢许在国外吧?” 那就是坐着直升机,此时也赶不上了。 “有些话,并不是非要有恃无恐才能说的。“ 关卿摇了摇头: “你恼羞成怒了……你在害怕?” 叶梓不再说话。关卿听到窸窣的声响,突然被人抱了起来。关卿勐然剧烈挣扎了起来,他有点慌,说出来的话却冷静极了:“不,叶梓,你在着急。” 叶梓甚至忘记了拿母亲来威胁他。 有什么人要来了。关卿想。 叶梓明明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但关卿莫名觉得,叶梓的情绪一瞬间紧张起来。他打了个响指,有什么人进来,那些人向关卿靠拢,然后—— 关卿凭着记忆找到摔在地上的茶杯碎片,他努力挣开身上的束缚,扑到地上,用喉咙抵着那碎片,对叶梓说: “别动。” “……” 叶梓面上现出震怒的表情,他脸色难看极了,对那群人挥了挥手,亲自走上前。 “说了别动。”关卿一使劲,脖子上破了皮,很快就有血流出来。 叶梓脸色变了变,停住脚步,不走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叶梓心里一沉。 那人的步伐并不稳重,有一下没一下的,甚至还哼着歌,好像是昨日重现之类的经典老歌。终于,门被敲响了。 整个房间内外一片安静。 门上了锁,而且把手也被冻住了,根本不可能—— 门口传来冰面破碎的声音,门咯吱一声,开了。 “这门怎么冻住了,两个月没回,s市的天气怎么……”那人抱怨了半句,手里拿着个门把手——显然他是直接用蛮力把门打开了。看见门内的情况,他顿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有点夸张地说: “梓梓,你在对卿卿做什么,他已经是我的儿媳妇了。” . 关卿坐上飞机时还有股浓浓的不真实感。 由于他还是伤员,他是躺在担架上被抬上直升机的。当然这没什么,不真实的是,他今天一整天从睁眼以来,经歷的一切。 两次几乎被绑架。 还有…… 关卿看向一旁,翘着腿哼歌,在手机上玩贪吃蛇的谢清。 在那种危急的时刻,谢清竟然十分及时地出现,而且……关卿是第一次认识到,谢清竟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虽然后期等在外面的保镖赶到,但是最开始,谢清的确是以一己之力与好几个alpha抗衡了。 关卿不可避免地再次想到了‘进化’这个词。 “您——” “嘘。”谢清食指竖在唇间,对他说,“卿卿,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现在你需要的是休息。” 他像个慈爱的父亲一样,凑过来帮关卿掖了掖被子,又摸了摸他的头髮,说:“睡吧。” 关卿没办法,只能假装睡觉,过了会儿,忍不住趁谢清沉迷贪吃蛇时,打开手机开始看谢许发给他的文件。关于母亲的事情,他至今还联繫不上任何人,但是……这飞机,听谢清说,似乎是往捷克飞的。 ——“别担心,我现在就送你去那边,送完你我再回m国。”当时谢清是这么说的。 谢清虽然看上去满不在乎、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实际上看他眼睛底下的黑眼圈、髮丝里掺了几根白髮,显然这一段时间也是为了企业的事情焦头烂额。关卿于是不好再多问什么,他把被子拉高,再次打开谢许发送的连结。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段话: “宝贝,我是谢许,很抱歉在这么混乱的时候,我不能陪着你、等到你醒来。我真的很担心你会发生什么危险,但是……我必须去为我的所作所为赎罪。为了保护你,我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但是,谁能想到究竟会发生什么呢?我在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以及在之后的每一秒,都无比地担心你、想念你。“ 关卿按在屏幕上的手顿了顿。 谢许……的确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医院、保镖、威压、乃至及时赶到的谢清。 只是叶梓和江碌的行事过于不合常理了。 “我不大会说话。我做错了很多事情,从以前,到现在,乃至未来。我不是个完美的人,甚至不是个优秀的人,未来可能也会继续犯错,但是我会改正,我愿意改,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关于以前隐瞒了你的事情,我希望,以后能一点点、亲口告诉你。“ “时间不多了,飞机很快起飞,我只能写到这里。这后面写了你疑惑的一些事情……你想看就看,不想看删了也行。” “就这样吧,我爱你。” 关卿看到这里,鼻头一酸,竟然有哭泣的冲动。 但种感觉很莫名其妙,但是来势汹汹。他没办法,吸了吸鼻子,往下翻。
第84页 大概的内容他或多或少猜到了一点,但有一些事情还是让他内心震撼。谢许在里面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在陈述事实。可能是因为时间紧迫,他只粗略罗列了一下证据。 比如谢许之前那段时间跟江碌的频繁接触,一直是关卿心里的疙瘩,即使他劝过自己,也很难释怀。他原本以为,谢许为了他的论文……但事实上,并不完全是这样。 江碌其实是谢许的表弟,汪芸的外甥。这个事情让关卿有点吃惊,以前从未听说过。 为了论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那段时间,江碌天天以死相逼。 江碌本来就身体弱,这么一折腾,几乎隔三岔五要进急救室。至于信息素……谢许说,他以前给江碌紧急输过一次血,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被利用了。 谢许当时不想跟关卿说,是因为论文,他想把一切处理好再告诉关卿。 “但是,那次‘发情期’,跟江碌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即使他是omega,他对我也一点吸引力都没有,怎么可能诱发?宝贝,我感觉诱发我发情期的…… “是你。” 关卿看到此处,有点面红耳赤了。谢许的话说的彬彬有礼,但他就是有种被耍流氓了的感觉。 下面还有一些内容,关卿正要往下翻,但被子突然被人掀开,谢清笑眯眯地朝他伸手。 关卿:“……” 他像偷玩手机被家长发现的高中生,无奈地把手机交了出去。 没有手机,关卿很快睡着了。他再次醒来时—— 布拉格的天空很蓝,大片的湛蓝在眼前铺开,耳边带着小城镇特有的、世俗又宁静的嘈杂。 他被人温柔地抱在怀里。 谢许低头看他一眼,吻了吻他的额头,说: “抱歉,吵醒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叶梓和江碌的事情后续还会有交代,暂时开始布拉格副本啦……呃……应该是最后一个副本了,之后会有我很期待的拍电影情节?期待一下下吧。 感谢订阅的大家,么么哒!! 以后还是日更,不日更我秃头! (之前因为断更了两天,现在凉凉,嘤嘤嘤) 第42章 那天空太蓝, 在视线里大片铺开,像被谁泼上天幕的油彩。 捷克似乎刚刚下过一场雪,满世界都是银白色的,一个个小房子亲密地挨在一起,屋檐上铺满雪,女人们围着围裙隔着窗子用捷克语闲聊,平凡而又温暖。 谢许抱着他慢慢往前走,他头髮上沾着点雪,鼻尖冻的通红, 眼睛在阳光下泛着玻璃的色泽。、 他亲完那一下,就不再说话,只是搂着关卿的手紧了紧, 沉默地往前。 似乎是心虚了。 关卿也不知说什么好。 刚刚睁眼时,那短暂的满心欢喜渐渐褪去, 记忆一点点回笼。 无论是为了什么,谢许在母亲的事情上……隐瞒了他。 他不能原谅, 但是也不能放弃谢许,于是陷入了进退两难。 “我……”关卿说了个字,唿出的气体变成白雾。 谢许低头看关卿,把围巾拉上来捂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个鼻尖唿吸, 然后说:“对不起。” 两人再度沉默。 关卿这才发现,在大冬天的北欧,室外, 他竟一点也没觉得冷——他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包括围巾和耳罩,衣服不大合身,带着点谢许那种清爽的味道。 他再看一眼谢许,只穿了见单薄的毛衣,围巾也没围,怪不得鼻尖都冻红了。 关卿一瞬间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谢许心虚极了,用余光看关卿一眼,见关卿紧紧皱着眉。谢许抱着他的手僵了僵,只得勉强笑了笑。 好在,房子很快到了,是一个家庭旅馆,里面暖气开的很足。房子不大,但装修很温馨,烧着壁炉,有几个人,男女老少地围在壁炉旁边聊天、玩儿纸牌。 他们跟谢许打了声招唿,用捷克语说了句什么。 谢许笑了笑,回答一句,那些人露出暧昧的目光,其中一个老太太还上来握了握关卿的手,递给他一块巧克力。 关卿不明所以,只得接了,用英语连声说谢谢。也不知老太太听没听懂,她就笑眯眯地走了。 回到谢许的房间。房间不大,有点乱,谢许的行李箱大开在地上,双人床上的被子没叠,各种文件还有杂物摊开在床上。 谢许摸了摸鼻子,在床上勉强给关卿清理出一块空地,说: “坐吧。” 关卿却没坐。 谢许自己拽过木头板凳坐下了。他的毛衣被雪水沾湿,他双手放在衣摆上,似乎想脱,但他看了关卿一眼,放开了手。 关卿没坐,也没动,他就那么站着看着谢许,直到谢许的头一点点低下去。 谢许低声,像复读机似的一遍一遍重复说:“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关卿心疼得更厉害了。 他没办法,只得打断谢许:“你不是要脱衣服吗?怎么不脱了?” 谢许抬头看他,眼睛水汪汪的,像大狗狗一样无辜又可怜。他听见关卿的话,脸有点可疑地红了。
第85页 关卿:“……” “我是说,”关卿弯下腰,想撩起他的下摆,却被谢许死死扯住,“我看看你。” 谢许红着脸说:“我、我准备一下,我先洗个澡,刚刚……那什么……对了,我去楼下买个杜蕾斯。” 他小姑娘似的捂住衣摆,有点慌地往门口走,却被关卿拽住。 “谢许。”关卿的声音显得很认真,他看着谢许,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谢许不得不与他四目相对,他想逃开,但很快又似乎陷进了关卿的眼神里,渐渐露出沉迷的神色。 而关卿垫起脚,侧了侧头,与谢许唿吸交缠,眼睑半垂下,眸中神色看不清晰。 像是一个要亲吻的姿势。 谢许站在原地,整个人几乎是懵了的状态,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待着—— 关卿伸手,趁谢许注意力被转移,掀起谢许的衣服。 谢许反应过来时,关卿正在半蹲下身看着他腹部的绷带,眉头紧紧皱着。 这小镇能停车的地方不多,把关卿从停车的地方抱回旅馆时,路上又太冷,谢许一个没注意,伤口竟裂开了。现在那白色绷带上就渗了不少血污。 “这……也就看着吓人,其实不怎么痛。” 谢许有点尴尬,想揉揉关卿的头,又怕唐突。 “是吗?”关卿转转眼珠看着他,脸色很不好看。 他竟突然伸手,碰了碰谢许绷带渗血的位置。谢许没防备,立刻‘嘶——’了一声。 关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谢许不敢看他了,盯着地底,过了半分钟,他低声道:“你再碰一次,现在不疼了,真的。” “你——” 关卿气的说不出话来。谢许偷偷看他一眼,像调皮被老师训话的孩子,低声说:“我错了,你骂我吧,但千万别说分手之类的话。” 关卿转过身背对谢许,他的背嵴有点颤抖,伸手抹了抹眼睛,长长吐了口气,才转过身,冷静地说: “我不会再对你说分手的,这辈子都不会。” 谢许反应过来后,眸子渐渐亮起来,他想伸手抱住关卿,却见关卿拿起桌面上的水果刀。 他一怔。 那一秒的时间变得很长。谢许突然感觉耳鸣剧烈极了,他在那耳鸣中听到自己过于剧烈的心跳,有什么话堵在喉咙里,没有来得及说。 一朵雪花静静飘落,粘在玻璃窗上,注视着一切。 ——关卿打开刀鞘,往自己手心划了两刀,一瞬间皮肉翻卷,血流出来。 那血液像是某种奇怪的咒语或者图案,蜿蜒而下,谢许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关卿脸色苍白,垂下手,手还在不自然地抽搐,血顺着指尖一点点往下淌。他对谢许笑了笑,说: “你以后再疼一次,我陪你一次。” 谢许的表情呈现了长久的空白,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做不出反应。 下一秒他眼眶红了,眼泪淌下来。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关卿的手掌,整个人难过到痉挛了。他低着头,发出困兽似的呜咽。 关卿一言不发,他最后笑了笑,用右手拍了拍谢许的头,说:“不疼,真的不疼。” “你……”谢许吸了吸鼻子,声音抖的厉害,“我现在疼了。” 谢许勉强想笑一笑,却做不到,他最终捂着眼睛呜咽道:“这回太疼了……忍不了。” 他浑身发着抖,好像很冷一样,眼泪一直往下淌。他甚至不敢碰关卿了,就跪在他旁边,打医生的电话。 关卿拿着急救包给自己勉强处理了一下伤口,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把谢许扶起来。 他看着谢许,眼神又温柔又冷静,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他笑了笑,说: “这伤看着吓人,其实一点儿都不疼,你碰碰?” 谢许红着眼眶摇头,低声说:“你别……这么残忍。” “是你先对我残忍的。”关卿低声说。 医生很快赶来,所幸关卿大病未愈,力气不大,伤口很长却并不深。那医生还是絮絮叨叨,说着关卿听不懂的话叮嘱了很久。 关卿云里雾里地听着,只一个劲儿点头。谢许却白着脸听的很认真。 医生叮嘱完,处理了伤口,开好药。要走之前被关卿喊住了。 关卿看谢许一眼,谢许眼眶还是红的,但他这回立刻懂了关卿的意思。 他撩起衣服下摆,渗了血指着绷带,带着鼻音用英语对医生说:“我这个伤口不小心裂开了,请问您能不能帮忙处理一下?” 那带着眼镜的金髮女医生十分不悦,看他们俩的眼神似乎在说‘两个人都不靠谱,太般配了’。 好不容易处理完,医生走了。 门关上以后,关卿看向谢许:“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谢许拿着软垫子给他搁手,仔细确认了关卿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才一脸魂不守舍地点头。 谢许吸了吸鼻子,问: “讲正事之前,我能——“ “能。”
第86页 关卿左手动不了,右手对他张开怀抱,弯弯眼睛。 这时关卿的眼神很温柔了,一点都不带攻击性,平和而坚定。谢许不敢用力太大,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关卿,好像在捧着什么宝物一样,把头埋在关卿颈窝处,还是在一阵一阵地发抖。 关卿愣了,想说点什么。 他颈窝处感觉到凉意,谢许……又哭了。 . “所以,关……关什么来着,跑到布拉格去了?” “汪女士,他叫关卿。” 视频对话框里,金髮的女医生提醒道。她的中文很标准,字正腔圆。 “唔,关卿。”汪芸敲了敲桌面,眯起眼睛,嗤笑一声,“他去了有什么用,拖后腿的废物。” 汪芸向后靠进椅子里,她面前是一块巨大的屏幕,几个画面同时展现在眼前。其中一个画面是家庭旅馆的楼下——谢许警惕心很强,房间里的监控都被他发现了。另一个,则是在卧室里,面容清秀温婉的女人和丈夫正在下棋,两人闲聊着什么。 这么些天,叶安娴应该察觉到了什么。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只有一次在恐惧到极点时给关卿打了一次电话——那一次,她和丈夫夜里从集市回酒店,被一辆车一路尾随,那车在后期突然加速,两人差一点点就命丧车轮底。但那之后,她都装出平静、快乐、享受假期的模样。她对事态一无所知,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一个叶安娴不值得汪芸如此关注。但是,叶安娴背后带出来的一系列—— “还有,女士,我必须提醒你……谢清先生没有回m国。” 汪芸握着扶手的手颤了颤。 她哑着嗓子,问:“那他……去哪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希望有评论!每天单机码字好孤单,呜呜呜。 顺便跪求收一收我的下一个宝贝《我,奶喵,求撸》 第43章 关卿和谢许收拾好情绪, 已经接近傍晚了,房主老太太敲门喊他们下楼吃饭。 关卿整个人有一大半都用来牵挂母亲,剩下的则全用来生谢许的气。安静下来之后,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 谢许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最终只是在下楼时,低低地说: “阿姨的事……我错了。但是至少,我能保证,她现在没有危险。” 关卿的手攥紧了。他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饭桌上的氛围倒是很温馨, 大家也聊的热闹,甚至为了照顾关卿,他们特意用英语。房东太太操着蹩脚的英语询问关卿的伤, 还说等会儿要给他拿一点自己家自制的药。 来自陌生人的善意,让关卿感觉心里一阵温暖。 但是……他还是有点魂不守舍。 母亲的事情, 谢许的事情,一切都是一团乱麻。真相笼罩在层层迷雾里, 他只大约瞥见了一个轮廓。 吃完饭,老太太邀请他一起玩儿纸牌,关卿婉言谢绝了。谢许一直坐在他旁边,帮他夹菜什么的。 谢许一整个晚餐上都没怎么说话,眼睛有点发肿。他的视线只停留在自己身前的一小段距离, 好像在畏惧什么,一直不敢往旁边看。 他不敢看关卿的左手——那绷带的白色刺眼极了,让他稍一看到就疼的难受。 吃完饭, 大家闲聊了一会儿。关卿正打算回卧室,和谢许好好说说话,却听见房东老太太说了句什么,那群房客看着他们,吹起口哨,笑着起闹。 关卿:“……嗯?” 谢许搓了搓手臂,有点尴尬:“呃,他们说……” 他扭头,用比较笨拙的捷克语对那群人说了什么,房东老太太却伸出食指,摇了摇头。 几个年轻男人拥上来,不由分说地给谢许穿棉袄、带围巾和手套,而女人们把各种衣物温温柔柔地递给关卿,关卿不明所以,只得穿上。 然后,房东太太在围巾上擦了擦手,屈起二指吹了个口哨—— “吁——” 雪花慢悠悠地漂落,整个小镇一点点亮起昏黄的灯盏。这里跟现代社会仿佛隔得很远,到晚上八点就渐渐安静下来,不亮的灯光小心翼翼地照亮一小片区域。关卿在所有人的目光里,不由自主地看向远处…… 那一点黑影逐渐靠近,渐渐清晰。 那是一辆马车。 枣红色的马儿喷了个响鼻,四蹄踏着雪,又高大又帅气。马车夫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扯着缰绳,马儿的两只前腿扬起,一个急停。 中年男人对他们笑了笑,用蹩脚的英语说:“你好,今晚的客人。” 关卿怔了怔,扭头,谢许不见了。 房东老太太对他挤了挤眼睛,示意。关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谢许似乎是被男人们推上马车去的。此时车门半开,谢许拂去头上的半片雪,鼻尖有点红,昏黄的灯光从他身旁打来,雪花一点点飘落,远处传来手风琴的声音,好像在一个童话里。 “我、是他们非要……”谢许有点尴尬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鼻尖,那群年轻人立刻发出奚落的笑声。
第87页 谢许只好正色,不再说下去。他看着关卿,眼中的情绪印着路灯的灯光,柔软到不可思议。他对关卿张开双臂:“宝贝,我……” 他换成捷克语,低声说了句什么。 旁边年轻人静了静,然后他们的声音一瞬间变大,口哨声起闹声,所有人笑着鼓掌,气氛无比热烈。 关卿一头雾水。 他听不懂那句话,但谢许的表情、周围人的反应,却让他隐约察觉了什么。他有一点点慌乱、焦躁,又尝到一点点隐秘的甜,只是那些情绪都稍纵即逝。 像是远远传来的手风琴声,那声音又虚幻又无比美丽,动人到让人几乎怀疑那是幻觉,却真真实实地印在了脑海里。他一瞬间又听到了心跳共振的声音。 他沉浸在这过于奇妙、迷人的氛围里,迷迷煳煳地问:“你说什么?” 他想自己爬上马车,却被谢许整个人抱了个满怀。谢许抱着他,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悬空举起来,抱进马车里,一边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刚刚说……我想带你看看夜里的布拉格。” 绝对不是这个。 关卿想,如果只是这一句,没必要特意换了捷克语说。 但是……是什么呢? 但谢许似乎没打算说。关卿只能想,大约是时候未到。 他从恍惚中回到现实,他大略想了想刚刚的事情,心又提了起来。谢许的伤口还没长好——这伤怎么来的他也不知道,谢许也没说——按理说,是不该剧烈动作的。关卿和谢许还有点别扭,他于是没看谢许,看着窗外,问:“你伤口……怎么样?” “没裂开,别担心。”谢许自觉撩起衣服给他检查。 关卿故作随意地扫了一眼,颔首。 过了会儿,他忍不住又扫了一眼,这回直接撞进谢许的眼神里。 谢许似乎一直看着他。两人猝然对视,谢许顿了顿,没移开视线,说:“我……” “你逞强干什么啊。”关卿盯着窗外一片黯淡中一点微渺的灯光,有点闷闷道。 他自己不重,但毕竟也是个成年男性。在有那种伤的情况下,把他抱起来……实在是太夸张了。 “我没逞强,”谢许说,他顿了顿,瞥向窗外,同样故作随意道: “受再重的伤,我都抱得起你。” 一片雪花贴在玻璃窗上,这玻璃窗并不干净,模煳极了,雪花印着熹微的灯光,脆弱而又坚强。 “……” 关卿心里一震,总觉得谢许话里有话。他正要看向谢许。马车却停了。车夫撩开帘子,帮他们下来,然后对他们摘帽子,吊儿郎当地行了个绅士礼。 当车夫吹着口哨远去时,关卿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车夫把他们放在一处人烟熙攘的地方,似乎是夜市,路边绑着苏格兰头巾的小姑娘用捷克语喊着什么,似乎是卖些小首饰的。妇女们凑在一起聊天,小孩子举着糖果乱跑,架起的棚子把雪花隔绝在外,热腾腾的烟气白雾笼罩着人们,这是一个充满烟火气息又十分美好的地方。 来到布拉格不到一天,这个城市给他的印象却始终如一。它那么真实,却又那么可爱,可爱到不像真的。 谢许撑起一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伞,搂着他往自己靠了靠,低声说: “我很感谢玛利安娜女士——就是房东太太,还有那些年轻人的好意,但是……” 他凑近关卿的耳朵:“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好好来玩儿一次。这回,咱们有事要做。” 关卿一下子清醒过来。被他刻意遗忘的不安、焦躁又重新涌上心头,他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 母亲。 明明他们在同一座城市,他却觉得自己离她离得很远了。 “她……在哪里?” 谢许深深看他一眼,竖起食指比了个‘嘘’。然后,他搭着关卿的肩,就像街上每一对亲密、亲热的情侣那样,紧紧挨着,一边耳语一边往前走。 “她就在布拉格,和你继父一起。” 谢许说。 他们两个在人群里慢慢走着,风琴声仍然远远传来。有地方似乎在开舞会,离他们很远,但那热闹的气氛却隐约渗透出来。 “我想见她。” 关卿觉得喉咙干涩极了,他低声说。 他们两人的姿势亲密极了,在集市边上的路灯下,简直就像互相依偎着、说着情话的恋人。 谢许犹豫了一下。 “现在可能还不行……我不知道汪芸究竟想干什么。”他顿了顿,说,“她曾经告诉我,她想要江家,想让我跟江碌结婚——可是我想了很久,以汪芸的手腕,不至于走到非要以联姻来曲线救国的地步。” 他和江碌已经没可能了,全世界都知道。在那么做之前,他考虑过,江碌可能会生气、会恼羞成怒。但是,别无他法。 “我查到资料,她年轻的时候在布拉格生活过,这很奇怪。她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履歷完美……即使是留学,也不该来布拉格。她可能是——”谢许说到一半,突然眯了眯眼睛。
第88页 关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是个小照相馆,开在集市边缘的位置,一个大叔坐在门口抽旱菸,拿着叠报纸,收音机吱吱呀呀地响。 那大叔脸上的皱纹很深,整个人显得不大好相处。 他瞥两人一眼,视线竟然带着些不屑与轻蔑,慢悠悠地移开。他低头看了两秒旧报纸,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眼珠子转了转,定格在谢许身上。 关卿似乎听见谢许嘆了口气,但他看去时,谢许仍是惯常的那副表情。谢许带着他,走到那店门前。 关卿有点近视,到这一步终于看清了——挂在门口那一张照片,上面的男人很年轻,没看镜头,看着另一个方向笑。 男人的眼睛颜色略浅,凝视着某个点时,显得深情又多情。那个时代照相技术不算发达,但这张照片…… 阳光从男人身侧打来,他整个人沐浴在光里,碎发在风里飞扬,又痞又帅,像是在对喜欢的人笑。 照片里的色彩不多,但所有的光线,所有的色彩,都簇拥着那个男人。他像是被万物眷恋着,也被拍摄者眷恋着。 关卿愣住。 ——那人的五官与谢许竟有四五分相似。 . 远在布拉格的两人并不知道,当他们正在集市上时,隔着八小时时差的z国微博里,一个词条上了热搜—— #谢许关卿夫夫结婚# “我家许许又忘记他的微博密码了嘛?关卿小哥哥,可以提醒一下你老公嘛??” “卿卿粉表示,不仅你家谢许失踪了,我们这边也好久没见卿卿了。[doge]” “知情人士透露,谢许发的上一条朋友圈定位是在捷克。” “两人一起失踪,难道——” “结婚去了???” 是的,自从上次抄袭事件澄清后,莫名涌现出一批自称‘卿卿粉’的人群。 他们有原本是谢许影迷的,也有心理学研究者,其构成成分十分复杂。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么一群粉丝,就是因为……上次抄袭事件,谢许的漂亮回击。 那次抄袭事件的反转,简直可以记在危机公关的成果案例里。毕竟早期的舆论几乎一边倒,后期还能出现翻盘,几乎出乎所有人意料——最初所有人都在骂关卿抄袭,理智的声音也被淹没其中。 是谢许先以自己的影响力,强行压下负面言论,及时控场。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有不少一部分的‘粉’自称转黑或者脱粉,因为受不了谢许偏袒作弊的行为。 然而,很快,谢许就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并摆出了一项项证据。 其中包括一项——在桃花镇得到的、独有的一手数据。 桃花镇这个极度与世隔绝的地方,由于环境的特殊性,为关卿的研究提供了一项十分重要的数据。而那一篇发表在知名杂志上的论文中,也运用了这个数据,却无法说明出处。 其实,谢许还罗列了各种线索,包括最初的研究时间,各种证据。 新闻发布会谢许甚至没有出席——是由一位学术界十分有分量的人物召开并主持的。这位徐教授在国内、甚至国际上都已经走到了最顶尖的位置,他完全不需要借讨好谢许来获得什么。 发布会的末尾,徐教授把文件在桌面上整了整,缓缓道: “关卿是个有灵性的孩子,我……刚好缺一位关门弟子。” 学术界震惊。 徐教授的上一个学生早就是有自己的实验室、走在学术研究前列的人物了,徐教授近几年也只是偶尔讲课,主要做研究和演讲了,没想到…… 总而言之,关卿以另一种方式,又出了一次风头。 当然他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然后,一开始就保持理智态度的人开始活跃了,其中不少的一部分转化为了关卿的‘粉丝’。他们甚至挖出了他的微博,大部分是转发抽奖,或者随便评论两句时事新闻,偶尔为自己曾经工作的婚介所打一打广告。 大家这才发现,他以前是做婚介的。 “……好萌。” 与以往的嫌弃不同,这次大家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满足的声音。 然而,这一股热度并没有持续多久。 江碌突然宣布自己……被谢许标记了。他甚至还出示了一些所谓‘证明’,并圈上了omega权益协会的官博。 由于omega在人口中占比过少,完全是弱势人群,近几年的趋势也是,政策、福利更多地向omega偏移。所以,当omega被标记时,无论是不是alpha的责任,alpha都需要负责。 而一般情况下的负责手段为……结婚。 整个娱乐圈静了静,马上要炸了。 但这回谢许的反应却更加迅速,他甚至在江碌行动的半个小时后,就甩出了自己的手术证明—— 他做了个手术,屏蔽omega信息素诱导的手术,时间是一年前。 那手术在国内还没有实行,但在m国的技术已经较为成熟了。但自愿进行手术的人并不多,这个手术最开始是给军人使用的,防止不合时宜的被动发情。 甚至……谢许跟那些军人不同,他做的手术,是永久性的。
第89页 谢许谁也没告诉,包括关卿。他当时只对关卿说‘要去拍戏,大概三个月’。 那时,他在接受手术的前期服药,这种药或多或少会影响情绪,让人变得暴躁、易怒……他后来的许多后遗症,包括无法控制的威压,与这都有着不小的联繫。 “有这个想法是在一年半前了,我尝试着导演了一部戏,大家可能略有了解,名字叫做《不渡我》。讲述的就是一位alpha被omega的发情期牵连,从而在社会上遭受的一些待遇。他被迫与妻子分离,被迫……“ 爱而不能。 好像身份不对等的恋情,就是原罪。 那个电影最终票房并不好,但是拿了许多奖。谢许一开始拿到剧本时就震撼了。他想,有一些话他一定要说出来,用他特有的方式,说给这个世界听。 说…… 我爱他,我没有错。 但是《不渡我》由于题材原因,在国内被禁播了,知道的人并不多。 那部电影是启发谢许去做这件事的根本原因,其次,当然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比如……汪芸的频繁催婚,让他萌生了这个想法。 然而,手术进行完毕时,他瞒着谢清,却第一时间告诉了汪芸。 带着点炫耀意味、颇有点‘扳回一城’的感觉。 汪芸却置若罔闻,该催婚催婚,该逼迫逼迫。谢许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管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生理上是被引诱还是厌恶,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毕竟她不爱谢许,一点都不。 . 关卿看着照片上的人。 少了几道皱纹,多一分青涩的味道,隐约能瞥见几十年后,那个成熟又幼稚的帅大叔的模样。 ——那竟然是谢清。 “大叔,这个照片是……” 这太奇怪了。 谢清的照片的确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但不该出现在这里。尤其是这照片上的谢清,看上去至多十六岁,这时的谢清还是个学生。谢家家教比较严,孩子没成年时是不许抛头露面、出尽风头的。 而且这张照片的视角,色彩……都太明显了。 透过镜头,都能看到摄影师对画中人,那股接近绝望、抵死纠缠的爱慕。 镜头放的很低,稍微带着点仰视,那种……卑微的喜欢,一根无足轻重的草芥,在地上挣扎着,想要对方多看一眼。 这情绪关卿太熟悉了。 只是—— “……”那大叔不悦地挥挥手,说了句什么。 关卿看见了落款,在照片角落,温温柔柔地坠在谢清耳边,像是什么隐秘的宣告,连那宣告也小心翼翼到卑微。 是一串花体字,似乎是个女生的英文名。 关卿想再说,那大叔的眉头蹙的更紧了。这时,谢许却向前一步,直直注视着那大叔,手机上打开一张照片给大叔看——那竟然是汪芸曾经的照片。他用英语问:“这个人,是不是曾经在您家店里打过工?这照片的摄影师…… “是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的,我习惯把jj当做云盘,用来存稿……之前存稿不小心定了时,又不小心多复制了一次,所以昨天晚上就尴尬了——发出了一章有重复字数的章节。 【现在已经补齐,可以阅读啦】昨天买过的不用重复购买哦 由于是二合一,那个……9.10号就随缘更新了_(:3」∠)_(意思是,如果我还没秃头,就有) 第44章 弦乐声、小提琴声交缠萦绕, 婚礼进行曲远远传来。 “恭喜啊,百年好合。” “你们俩,郎才女貌,家世又这么相配……要幸福啊。”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微笑着,一一说好。 他看起来温柔极了,但她分明能看见他眼底的疏离和冷淡。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他竟然显得…… 索然无味。 ——即使他没有爱的人,即使他的心在半空中四处飘荡流浪……也不可能属于她。 他很大方,却又很吝啬。 会为了多方利益、为了家人的苦苦劝说与逼迫, 答应娶她。但是又从不亲吻,从不牵手,小孩说好了是代孕的, 离婚的日期也定好。 “我知道你喜欢我……抱歉。”他温和而绅士地说说。 她咬牙 心中有什么情绪在酝酿,那原本只是心脏上一小块污点, 现在那一块阴暗渐渐扩大,变成了霉块, 变成了乌云……最后,变成了一场铺天盖地的海啸。 她眼睁睁看着他走远,看着他找到自己的幸福。 ——凭什么?我又有什么不好?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我会让他醒悟的,我会…… 她靠着自己的手段, 给他的爱人设了不少障碍,给他们俩制造了不少误会,但竟然都被他们一一克服了。她不甘心。 那股情绪里, 她突然听见远远传来一句话: “你是不是很怕老?因为你老了,你死了,没有人会记得——“ 那声音与那个人有点像,熟悉极了。而话的内容,像是从天上降下来一个巴掌,一下子就把她打醒了,也把她打懵了。
第90页 汪芸剧烈地喘息着,在床上醒来。 空荡的房间,窗帘被凉风吹开。她昨天才感冒了,窗户没关,却没人管。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气急败坏,喊僕人。 但……一个人都没有来。 . “这照片的摄影师……” “是她吗” 照片上的少女很年轻,她扎着个高马尾,笔直地站着,高挑秀美。她看着镜头,却没笑,表情显得有点阴沉。 大叔吸了口烟,眯着眼看照片,烟抖了抖。他抬头看了看谢许,沉默片刻,用英语问他:“你是谁” “我是——” 那大叔咳嗽两声,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抖着手捂住心脏惊喘两声,跪倒在地。 谢许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上去扶住他,问:“有药吗,药在哪儿” 大叔痛苦地摆手,意思是没有药。 两人只好把他平放着,让他躺在地上,叫了救护车,又做了点急救措施。 救护车来时,谢许送大叔上了车,又扭头回去拿点什么。关卿看见他把那张照片取下来,折起来放在口袋里。 关卿愣了愣,问:“怎么” “这位大叔发病的时机太巧了,我觉得——” 谢许顿了顿,没往下说。 他走到关卿左手边,轻轻拿起他缠着绷带的左手看了看,确认没渗血。 谢许背着路灯的表情,怎么说呢……又温柔,又像是心碎极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像在路边流浪、被抛弃的大狗狗。 但那个表情一闪而逝,他很快转开视线,说:“走,上车。” 医生们做了些简单的处理,一路上问他们一些问题,关卿一一回答了。 谢许却面色凝重地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大叔被推进了急救室。 . 很快,大叔的女儿赶来。 那是个约莫三十岁的金髮女人,衣着很简单,她匆匆赶来,鼻尖冒着汗,脸色有点发红。她先是谢谢了他们俩,去补充了各种手续,然后在病房前忧心忡忡地兜圈。 她过了会儿,看向他们俩,问:“我爸爸是因为什么……生病?他撞到了哪里?还是说喝酒太多,引发的……“ “好像是,”关卿犹豫了一下,说,“我也不能确定,似乎是心脏病。” 关卿见过心脏病人发病的样子,所以在刚刚能立刻对号入座。但他比较吃惊的是,这位大叔似乎知道自己有这个病,却没准备药——这几乎是在自杀。 出乎意料的,女人惊讶极了。她眉头挑高,苍白着脸,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说: “不可能,我们家没有病史……而且,他要是有这个病,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准备药?” 她像是伤心极了,在病房前走来走去,神经质地捏着自己的手指,低声说‘不可能’。 关卿看着她的样子,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好像透过那略微佝偻着、颤抖着,在病房前一边祈祷、一边愤怒的身影,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曾经以为他走进去了,但是总有那么一点点细节告诉他,他没有,他还在门外徘徊,他还……不得而入。 也许是被这过于沉重的氛围感染,关卿低下头,有点颤抖。 突然,一个人把手放在他右手手臂上,一怔,嘟囔句‘怎么这么冰’。然后那人的手顺着手臂一路滑下,牵起他的手,握住,顿了顿,又松开手。 关卿看去,谢许捧着他的右手端详一会儿,低头,抬眼看他。 医院的灯光是白色冷光灯,窗外有风。 谢许的眼神,怎么说呢,好像很抱歉,又好像不后悔,柔和而无害,甚至十分虔诚—— 谢许站起来,单膝跪在医院的走廊上,低下头,在他手背上深深一吻。 像是妥协,又像是臣服。 “你……” 关卿一愣。他有点不知所措,心里又有种莫名的震撼,好像谢许在对他宣誓什么,託付什么。 但是那宣誓又是无声的,只有窗外雪花温温柔柔地落下,与这柔软却庄重的宣誓伴奏。 关卿只感觉自己面颊有点发烫。 “我告诉你,我不瞒着你,我与你……”谢许从下往上看着他,眼中的神情坚定极了: “苦难同当。” 医院开了暖气,两人隔着热乎乎的几十厘米空气对视,关卿有点说不出来。谢许渐渐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移开视线,想看向别处—— 关卿低头,单手捧住他的脸,吻住他。 这个吻结束时。 关卿用手帮谢许的脸降了降温,有点想笑——谢许的脸红的要命。 “小姑娘,怎么这么害羞啊。”关卿忍不住想调戏他两句。 “人家、人家……因为哥哥太帅啦。”谢许假装小姑娘,嗲着嗓子,低头羞涩地说。 说完两人俱是一抖。 谢许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恢復了正常。他坐在关卿旁边,犹豫了一下,指着腹部的伤,说:“这个伤……” 他知道关卿在意。
第91页 就像他对关卿的伤那么在意。他每隔一分钟就想拆开关卿左手上的绷带,看看癒合了多少,但稍微想起伤口的来源、想起那种伤会有多痛,他就会痛的难以忍受。 他知道,关卿一直在想他的伤从何而来,却不敢问,怕问出一个‘你不需要知道’的答案。 他明明已经把锁打开了,关卿却还在门外兜兜转转。 ——一朝被蛇咬。 谢许的心像是被人攥紧了,又疼又酸软,有点唿吸困难。 他说:“以后这些,我都会跟你说的,绝不隐瞒。这个伤……” 他一来就在关注关卿妈妈那边的情况。 然而,当时的情况只能用非常糟糕来形容。汪芸的确没有刻意针对这边,但是只要她想,有一大批人乐意为她提供这个帮助。 而就在他到这里的当天晚上,他看见一辆车跟在叶安娴夫妇后面。 夫妇俩参加当地人的宴会,时间晚了,打不到计程车,想着也不是很远,就抄了近路。他到的时候那货车司机正好在抽菸,烟雾缭绕间,只隐约能看见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前面、挽着手慢慢走着的夫妻俩。 他来不及多想。 他给当地认识的人、带来这边的人手打好电话,安排了一些事情,而自己悄悄从敞开的后棚上车。在货车司机上车发动时,与他缠斗。 虽然及时在货车撞上夫妻俩前,接过了车的方向盘,但是腹部也被划了一刀。 所幸刀口不深,缝合好后,他不顾医生的劝说,执意要出院。 “我,”谢许犹豫了一下,他头埋得很低,显得愧疚极了,说,“本来就是我的错,我算是自食恶果,所以你真的别觉得……” 如果不是他,叶安娴就不会被汪芸盯上,也不会发生那些危险的事情。 “当然,现在我的人手和汪芸那边在僵持着,目前他们还是不敢轻举妄——” 谢许愣了愣。 他感觉关卿握着他的手十分冰凉,带着颤抖。关卿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谢许伸手去摸,摸到一手冰凉的水。 谢许像是被烫了烫,心一瞬间就揪紧了:“怎么了?我这……这不是好好的吗。” 关卿沉默,他抱住谢许,把头埋在他肩上。 过了一会儿,关卿哽咽道:“之前那次山体滑坡,我发过誓,不会再让你那样…… “原来我还是控制不了啊,原来我还是……保护不了你啊。” 他努力想笑一笑。 那么危险,在货车上孤身与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缠斗,这不稳定因素太多了。稍有不慎,谢许可能就—— 他想保护好谢许,想把他最珍贵、最心爱的东西全都小心捧在手里,谢许、母亲…… 但是却做不到。 “我的力量太小了,我——” 谢许用拇指擦了擦关卿眼角的泪水。 借着窗口遥遥透来的月光,谢许认真的眉眼显得柔和而清晰,但那种模样却无论如何也不像真的——这样的谢许陌生而熟悉,甚至让关卿透过近十年的光阴,再一次感受到了八年前那一天,怦然心动的那一瞬。 他说: “我们都不需要苛责自己,这个世界那么大,每个人的力量都很小。无论是你、我,甚至是看似强大的汪芸。” 他在关卿额头郑重地一吻,说: “我爱这样……并不强大的你。” “也谢谢你,能爱上这样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抱歉咕咕咕咕咕咕咕。 我是因为……大前天晚上,喜欢的男生跟我告白了,前天昨天都沉迷恋爱,所以才咕咕咕咕咕的_(:3」∠)_ 抱歉,以后会日更的,这文也接近尾声啦,希望大家能继续陪着我鸭。 话说我男朋友超帅人超好!! 每天都只想谈恋爱了,唉。 所以下一篇一定巨甜,毕竟如今的我是写不出啥虐的东西的_(:3」∠)_再宣传一下我的下一个宝贝《我,奶喵,求撸》 【【由于我鸽了那么久,而且又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这章下面留言的小天使都发红包!如果能带上一句祝福啥的就更好啦】】 第45章 。。。。。。。。 汪芸看着手机上的照片。 那个本该在m国为公司忙得焦头烂额的人, 在照片上灿烂地笑。他像个普通的中年大叔一样,穿着人字拖和沙滩裤,显得有点不修边幅。 但平凡又幸福。 汪芸捏紧了手机,暗灭屏幕,对秘书说:“准备一下直升机,今天的会议推掉。” 她吸了口气,走到休息室。突然她又从门口探头出来,说: “对了……那个关什么的妈妈,叫叶安娴?别留了。” 秘书一愣, 欲言又止。 汪芸随意地挥手,表情冷漠又蛮不讲理。 . 从医院回来时已经接近凌晨了。 这小城市在十二点时几乎就安静了下来,班车不开、电车也停运, 守夜的老人点着灯,捧着报纸昏昏入睡。谢许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辆破自行车, 带着关卿,踩着月光的尾巴往旅馆骑。
第92页 本来那辆马车是带情侣夜游布拉格的一项活动, 到点会有人接他们回去,但他俩没按着剧本走,自然也没能享受接送服务。 此时天边莹润雪白的月光已经一点点收敛了,空气中是深冬的凉,雪花仍在飘落。在平坦的地平线上, 一丝光线正在亮起。 关卿心中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有点像多年前的一眼心动,但是又更踏实、更坚定。比起漂浮在半空中无依无靠的爱,那种感觉更近似于坚守、相伴—— 谢许突然停下车。 关卿一头撞在他背上, 揉着额头,有点迷煳地问:“怎么了?” 谢许按灭手机,犹豫了一下,说:“我先送你回旅馆——” 关卿顿了顿,认真地看向他,语气并不咄咄逼人: “发生了什么吗?” 慢慢亮起的阳光并不灼眼,却能把谢许脸上一丝心虚照的无所遁形。 苦难同当,是他自己说的。 两人隔着深冬里熹微的阳光对视良久。 最终,谢许妥协道:“好吧。” 他一脚点地,向后一蹬,踩上自行车开始飞快地往主干道骑。 主干道上,一辆车安静地等着。谢许把自行车一折,往车厢后一塞,带着关卿上车,对司机说: “走。” suv沿着山路一阵飞驰。 穿过森林时,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一格一格,像是某种电影的特效。在那一阵一阵的光亮里,谢许握住关卿的手,慢慢地,颤抖地,与他十指相扣。 “我不会让任何事情发生的。” 谢许低着头,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关卿缠上绷带的左手,在那绷带上轻轻烙下一吻。 他嵴背弯着,头埋得很低,显得有点脆弱。 关卿心里发涩,有一点不踏实,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谢许却很快直起腰来。 谢许深深吐了口气,看向窗外,神色如常,说:“雪要停了。” 的确,雪还在下,但是那一点点雪花,比起雪,更像是春天漫天飘飞的柳絮。 雪停时,春天就要来了 。 “嗯。”关卿顿了顿,握紧他的手,“下下周就是除夕了。到时候,我们……我们两个一起,和我妈,还有徐叔叔……” 除夕。 鞭炮,饺子,春晚。单单说着这两个字,喜悦、感动,积累了一整年的辛酸和积攒了一整年的幸福就要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伴随着蒸笼的腾腾热气把人抱个满怀。 除夕是一年的终结,对他们来说,也是……开始。 这么一整年的分开,离别,纠缠—— 迎来终点,也迎来新生。 光线渐渐亮起,天色跨过日出时最绚丽的那个阶段,此时的天光带有点灰濛濛,毕竟雪还没停。 “到了。” 司机踩下剎车,关卿握紧谢许的手。 ——竟然是一个红酒庄园。 打着领结的门僮站在门口躬身迎接,他似乎是个亚裔,梳着规整的头髮,从扣子到衣角处处一丝不苟。 关卿看了一眼表,凌晨五点。 透过高高的窗子可以看到庄园内侍者穿行的身影。这个庄园究竟是彻夜不眠,还是…… 有贵客要来? “您好,欢迎来到布莱克酒庄。” 门僮习惯良好,眼神斜着看向地面,不该看的绝不乱瞟。 谢许却摇下车窗,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那门僮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直起身,目不斜视道:“二位请随我来。” 穿过大门,小路旁栽满花朵,关卿说不上名字,但显然都是被精心修剪、分配过的。关卿以为他们会走进大门、进入建筑物内,然后门僮的步伐却越来越快,绕过大门,进入一扇小铁门。 那铁门仿佛有什么魔法,门僮关上门后,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他搓了搓手,撩起头髮——关卿这才发现他还戴了耳钉。那门僮嘴里嘟囔了句什么,随手把衬衫的袖子挽起来,从一边的箱子里找出一套侍者衣服,用略显蹩脚的日式英文说: “给,说好的。” 然后对谢许伸出了手。 关卿:“……” 谢许拿出钱包,抽了几张纸币递给他。 关卿的表情有点呆滞。 那门僮接过纸币。他从不知哪个角落抽出根烟,把烟夹在耳朵后面。此时他的气场与方才截然不同,显得有点像街头混混了,他‘呸’了一口在手上,大拇指沾着口水点了点钱。 他正要说什么,谢许却拦住了他,指了指关卿。 门僮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挥了挥手。 他用捷克语说了句什么。 “等等。”关卿做了个手势,想要打断谢许。 他没猜错的话,谢许这是在……贿赂? 谢许却握着关卿在半空中的手,看向门僮,认真地说: “my life(我的生命)。” “什么?”关卿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原本天色就暗,这个小屋子里光线更差,隐隐约约的光柱透过高高的窗子打过来,灰尘飘飞,在空气中晶莹而美丽。
第93页 虽然那只是灰尘而已。 “噢,”那门僮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他忍不住吹了个口哨,说,“我以为你会说‘boyfriend’。” 谢许摇头,笑了笑。 关卿:“……???” “好吧。” 门僮想了想,解开领带,说:“多的我也没有,那就——” 二十分钟后。 “杰克?人呢??上班第一天就迟到,我看你是——” “来了来了。” 高大英俊的男人一边打着领结,一边跑来。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极了,在熹微的光线照耀下竟然显得耀眼,他嘴角噙着一丝隐秘、瞭然的微笑。 领班愣住。 他定睛看去,才发现一切都是错觉。迎面跑来的那个男人佝偻着背,明明很高却整个人显得没精打采,耳朵后面夹着烟,痞子似的,有气无力地应: “抱歉啊,刚刚去尿尿了。” “……”领班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他一眼。 这个新侍者是走关系进来的——据说是夫人的儿子亲口指定,谁也没见过,第一天上班就如此……令人惊喜。 “你……”领班有点无奈地指指他,说,“你先去厨房帮——等等,你背后是谁?” 侍者的背后探出个脑袋。 那是个十分清秀的青年,他显得有点拘谨,穿着门僮的服饰,微微一躬身。 领班对门僮那边的事情不了解,只大略记得今天是位日裔青年当值。 他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想数落他们两句,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安排他们去岗位,自己嘆着气走了。 两人——自然是谢许和关卿。谢许心不在焉地敷衍着领班点头,待他一拐过转角,立刻带着关卿从旋转楼梯上一路向上。 关卿有点懵,他一边想着现在是什么情况,这里是哪里,却不由自主地发问: “刚刚……那个门僮,问你什么?” 谢许的回答是……‘我的生命’。 “呃。”谢许掩饰性地搓了搓鼻尖,显出一点微妙的羞涩。 他想了想,说:“我不是拜託他帮忙伪装吗?他问我,如果这件事情泄露了,我用什么赔——” “藉口编的挺快。”关卿客观评价道。 “……” 楼梯即将走到尽头,昏暗的光线聚集起来,穿过玻璃彩窗,斑驳的光线投射下来。 谢许走的比关卿要略快一点,他转身,低头搂住关卿,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关卿怔住。 ——“那个门僮问我,你是我的什么。” 谢许低声说完,转过身,关卿看不到他的表情。 关卿想起谢许当时的回答。 ——“我的生命!”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浸泡着,酸涩又甜蜜到难以置信,但他来不及多品味,因为,与此同时,楼上的画面也展现在眼前。 一幅巨大的油画在转角处,那画上的两个人眼熟极了。 油画比较写实,整个画面都是暖色调的,似乎是个阳光照着的春天。俊美的中年男人,冲着人笑得大方又灿烂。他站在椅子后面,椅子上的女人双手交叠在膝上,微微抿着唇,矜持又羞涩。 虽然或多或少猜到了。 但直接看到这个东西,关卿还是忍不出吃了一惊。 ——那是汪芸和谢清。当然,这种画面显然是不可能真实存在的,谢清眼底的爱意那么明显,这只可能是……画师自己的臆想。 油画右下角的落款十分眼熟。 关卿仔细想了想…… 上次在大叔那里看到的照片,照片背后的落款,也是这个名字。 他转头看向谢许,想说什么,那句话却突然卡住了。 转角处,一位女士提着礼服裙摆匆匆往下走,和关卿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一眼。 女人的面容清秀而温婉。 看见关卿,她的脸色有点发白。 关卿喉咙干涩,他抖了抖,隔了良久,干巴巴地小声说: “妈。”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结局,有点卡文。 唉。 再加上有点忙。 第46章 母子二人隔着几米距离对视一眼。 关卿的眼泪几乎一瞬间就要落下来了, 谢许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无形中给了关卿某种力量。他张了张嘴,说: “妈……” 但叶安娴脸上的慌乱和震惊仅仅持续了几秒。 她的眼中一瞬间聚集着无数泫然欲泣的神色,但她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她眼中的神色一点点收敛,看关卿的眼神也一点点变得陌生。她朝关卿谢许二人礼貌而疏离地笑了笑,用扇子掩住唇角,与丈夫边低声攀谈、边慢慢走开。 她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旗袍,精心地化了妆, 体态雍容优雅,像个豪门阔太太。当然,她原本就是书香世家出生, 家道中落、加上识人不准,才最后落到那个境地。 关卿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谢许从背后环住他, 一言不发地,沉默而坚定地。谢许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嵴背, 促使关卿冷静下来。
第94页 谢许低声说: “宝贝,别急……情况有点复杂,等会儿跟你说。” 关卿神思恍惚,点了点头。 突然,领班气沖沖走来, 瞪着关卿,不由分说地把他往楼下拽:“别人没跟你强调过吗?!说了多少遍,夫人今天要来, 你一个门僮还敢——” 他的手腕突然被人捉住。 那握着他的手看上去没怎么使力,只松松地搭着,领班却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铁钳制住一般。 领班心中涌上一股怪异的慌乱与战慄,他抬头,看见那个吊儿郎当的侍者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一手揣在兜里,还是没正经地站着,但那气势实在不像个小混混应有的: “说话就说话,干什么动手动脚?” 领班抖了抖,先前的怒气一瞬间被吓去了大半。他嗫喏道:“他、他……执班。” 谢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扯了扯嘴角:“他现在不执了。” 领班有点懵。 ……那,谁执班? 像是会读心一般,谢许把挂在关卿胸口的铭牌摘下来,拍在领班肩上,不由分说道:“你。” 领班:“……” 谢许接过他手里的小册子,扶着领班的肩把他转了一圈,推了推,说:“去吧。” 领班走到门口时,才勐然反应过来:他干嘛要听那个侍者的话?! 他一把揪掉胸口的铭牌,怒气沖沖地转身想离开,却突然听到远处一阵骚动。 不是吵闹,相反,整个建筑内安静极了,但无数脚步声响起,包括杯盘碗碟碰撞的轻微声响,那声音很整齐,预示着什么的发生,什么人的到来—— 一辆加长林肯从门口缓缓驶入。 领班不得不躬身站好。 经过门口时,车突然停了,后座的车窗缓缓摇下。 一只带着黑色丝绸手套的手从车窗内伸出。领班和另一位门僮不明所以,前面的司机开门,起身把摆在门口用作装饰的玫瑰花束小心翼翼地捧到后座窗口。 那只带着手套、苍白瘦削的手把玫瑰花连根拔起,一点点捏碎,因为过于用力,甚至可以透过柔软服帖的手套看见手臂主人暴起的青筋。 深红的花瓣一片片飘落,像是下了一场雨,有种悽厉的美感。 “我不想再见到这种东西。” 车内人缓缓说。 她的声音又低又哑,像是某种诅咒。 车窗缓缓关上,加长林肯一路向前,驶入庄园,驶入一片未知的迷雾。 此时的风又慢慢冷冽尖锐起来。 不知这个冬天,何时能结束。 另一边,关卿和谢许走到角落处,被手机的一阵震动打断,只得拿出手机看一眼。 ‘斯科特电子有限公司宣告破产。’ 关卿读完全文,按下锁屏,皱着眉看向谢许。 谢许却显得毫不意外,他耸肩:“你知道我爸那个人……他觉得,既然开着个公司还要被人惦记、被人算计,一天天不得安生,不如不开。反正钱够用就行,不开公司了反而能带克里斯到处去玩儿。” 关卿皱着眉,摇头: “没那么简单。” 谢清公司的主攻方向近几年形势良好,而且他们公司的发展前景也是很好的。这公司又是谢清和克里斯多年的心血,哪有说不要就不要的道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有什么苦衷,或者…… “没有。” 谢许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什么。 “只不过是一种取捨罢了。这种放弃,我不觉得这是逃避,更不觉得这种行为是懦弱的。”谢许扶着关卿的肩,笑了笑。 窗外的风声又一点点凛冽起来,谢许却在那逐渐收敛的光里,平静地笑了: “你知道吗,如果是我,也会这么选。” “如果要在你和一切事物面前做选择,我的选择只可能有一个……“ “我要你。” 关卿并不惊讶。 两人对视,关卿嘴角轻轻勾了勾,是个笑的模样,他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嘈杂声打断。 一群侍者匆匆走来,谢许看他们一眼,对关卿说: “你去之前那个小房间躲着,今天之内,我会解决这件事——” “我不。” 关卿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 谢许一愣,皱了皱眉:“宝贝,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我……” 关卿向前两步。 门僮和侍者的衣服是很像的,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分别。关卿自然而然地辍在那一群侍者的末尾,回头看谢许一眼,用口型道: “信我。” 他指了指手机,谢许皱着眉拿出手机看一眼,是关卿发来的简讯:“去做你要做的事情,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谢许跑前两步,要去抓他,表情隐隐有些生气了: “别胡闹,你——” “哎你干什么呢?!打架?!” 远处刚好路过两个巡逻的保安,他们是白人alpha,看谢许和关卿的架势,一瞬间正义感爆棚,两个人走上来拦住谢许。
第95页 谢许无奈,一时挣脱不得,眼睁睁看着关卿和身边侍者说着什么,并把手里的领班册子给他看了看——也不知他说了个什么理由,那侍者竟然就不再询问。 那一群侍者很快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谢许:“……” 好不容易处理完这边的事情,谢许要再去找人,却完全被这欧式庄园奇妙的构造弄昏了头脑,打关卿电话也关机。 他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 . 关卿跟着侍者门穿过长廊,抵达一处类似餐厅的地方。 侍者们开始井然有序地忙碌,关卿被人递了条围裙,他有点莫名其妙地接过,跟着忙前忙后。 但他大概知道要发生什么了。这个酒庄,那幅画,母亲…… “这个,你带出去处理一下。” 一捧红玫瑰被塞到关卿手里。 “不知道夫人怎么了,今天突然说,不要再见到红玫瑰——天知道,这个酒庄最多的花就是红玫瑰。” 关卿看着手中的花束,每一朵都盛放着,娇艷欲滴,甚至还带着露水。这个季节的捷克,玫瑰花不易生长,更何况是这么美的玫瑰。 一个想法在大脑里悄悄浮现。 如果…… 高跟鞋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并不清脆,有点闷闷的,一下又一下,很慢。 关卿甚至来不及躲闪,与那人的视线撞个正着。 来人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绸裙子,束腰,戴着黑色礼帽、穿着高跟鞋。说实话,看起来整个人苍白瘦削,又有些死气沉沉,但她偏画了个盛气凌人的妆容,嘴唇鲜红,显出几分异样的神采。 ——汪芸。 她看着关卿,张了张嘴,慢慢露出一个惊讶的、又心照不宣的笑容,那笑容很快冷淡下来。她说: “我说过,不要再看到这种东西。” 她指玫瑰花。 一边的人听着,简直要跪下来了:“夫人,这……” “关先生。”她没再在玫瑰花的问题上纠缠,而是朝关卿扬了扬下巴,“当侍者真是委屈您了。” 关卿上前半步,捧着玫瑰花躬身道: “不,这是我的荣幸。” 汪芸垂眸,关卿抬眼,两人隔着不大的距离,意味不明地对视一眼。 关卿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垂下眼睑,从手中的花束中抽出一支,弯腰以一个绅士礼的姿势把花献给汪芸: “美丽的玫瑰花,献给……您。” 汪芸的脸色关卿没有看见,但想必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因为……她伸手,凭藉属于alpha的力量,把整支花连花瓣带根茎全折碎。 这玫瑰花是还没来得及剔除刺的,些微鲜血流出来,与被揉碎的花瓣混在一处,悽厉极了,并不显得美。 一片花瓣被关卿悄悄收进袖口。 “惹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下一秒,关卿的衣领被人揪起来,他被汪芸身边的人拽着,不由分说地往前走。 走进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室内,长桌两侧,侍者来去,桌上却只坐了寥寥几人。 其中,就有……穿着裁剪合身的旗袍的叶安娴。 “关先生,请坐。” 汪芸扯了扯嘴角。 关卿被人按到椅子上,被迫抬起头看着汪芸。汪芸的表情冷漠而疯狂,她拿起佣人捧上来的毛巾擦手,一边低声说: “卑贱的beta……” “都该死。” “你们全都死掉,不好吗?” 四十多岁的人了,竟然像少女一样歪了歪头,阴森地这么问。关卿看着她明显不像正常人的眼神,一阵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要说:  立个g,我要三章内完结,国庆我要开新文! 第47章 完结章 “你们全都死掉……不好吗?” …… 窗外逐渐冷冽的风。 汪芸苍白扭曲的脸庞。 那一个过于怪异、病态的笑容。 玫瑰的刺, 缓缓滑落的鲜血,还有那一点点,从鲜血里泄露出的气息。 ——汪芸的信息素,有哪里不对。 汪芸的精神似乎已经不大正常了,餐刀在她手上缓缓游动,玩儿出许多花样,她看着关卿,笑了笑。 她的眼神并不清醒,甚至还有点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你早就该死了, 还活了那么多年。” “你凭什么,凭什么……” 她低着头,头髮盖住脸庞, 却能看到嘴角一丝吃吃的笑容。 僕人把关卿牢牢禁锢在椅子上,而汪芸拿着餐刀, 站起来,向关卿走来。 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 声音有点闷闷的。 叶安娴的眼神一变。 “住手——” 她被人按在座位上,却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立刻有僕人上来堵住她的嘴。 整个情况怪异又滑稽——明明看上去像是一次上流社会的午饭,却充满了野蛮与暴力,在桌上的两位‘客人’, 比起‘客人’而更像是‘食物’。 汪芸低头看着关卿,慢慢地笑了。
第96页 “克里斯,你也有今天……“ 她举起餐刀, 刀尖最锋利的一点直指着关卿的咽喉。 关卿看向她的眼睛。 那短暂的一秒,汪芸的瞳孔放大、眼球布满血丝,无数疯狂的情绪在其中酝酿、等待着一个爆发。 她双手握着餐刀,沖关卿的咽喉,毫不犹豫地—— 那刀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一刀下去,一定能直接把关卿的咽喉捅个对穿。 关卿闭上眼睛,缓缓道: “你已经输了。” 汪芸的刀停在距离关卿咽喉两厘米的地方。 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伸手用力,想把刀锋再进一寸,但却像被什么透明的屏障挡着,一厘米都无法前进。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她咬牙,整个人像是疯掉了一样,双手握着刀胡乱刺下,却没有任何一下落在了关卿身上。 她看着关卿的眼神,疯狂中渐渐泄露出一丝脆弱、难以置信、害怕。 “这个场景,是不是很熟悉?” 关卿毫不畏惧地直视她的眼睛。 “因为,你曾经绑架克里斯时,也是这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你早就输了,从很久以前开始。” 关卿查到过的报导,汪芸的怪异举止,玫瑰花,还有…… 进化。 克里斯被绑架过,在冰天雪地的异国,整整三天。 绑架者手段高明,当时谢清几乎要疯了,动用所能动用的一切力量,却一无所获。 绑架者不为财,甚至在绑架之后与克里斯的亲属一丝联繫也无。 ‘要做好心理准备。’——当时警察是这么说的。 绑架最怕的是寻仇,因为他们无所顾忌,无所图谋……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被绑架者的命。 但三天后,克里斯却毫髮无损地被找到了。 顶多是因为许久没有进食,饿昏了过去,但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 “你伤害不了他,对吗?就像你伤害不了我。“ “你已经输了。” ——“我没有!” 汪芸嘶哑着嗓子出口打断。她用力把桌面上的餐具挥到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就在关卿以为她彻底要疯掉的时候,她却撑着桌子,短暂地恢復了冷静。 一场冬天的雨,毫无徵兆地落下。 雨声在窗外渐响,让汪芸的声音怪异而失真。 她对僕人说:“你们俩来,无论什么手段,一个小时之内,我不要看到这两个人活着。” 毕竟汪芸要做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在室内只留了四个僕人。 那两个僕人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一人松开了手。 他们拿起绳子,走向关卿和叶安娴。 突然,门被敲响了。 汪芸一皱眉,示意僕人堵住二人的嘴。 “请问……” 那声音彬彬有礼,低沉浑厚,天生带着笑意。 汪芸眼神一变。 疯狂中带上一丝仇恨、幽怨的情绪。她张了张嘴—— 关卿暴起。 他挣开僕人的钳制,从椅子上挣脱开。 汪芸回神,低声嗤笑:“天真。” 她举起手,却见关卿拿起地上的玫瑰花。 玫瑰花的刺扎进关卿的手中,有血留下。关卿看着汪芸的眼睛,低低说了句什么。 汪芸眼神突然失了光彩,所有的疯狂、仇恨瞬间收敛。 关卿的脸色也苍白了,他眉头皱紧,好像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他整个人几乎就要蜷缩到地上。 汪芸低声说:“不……” 与此同时,门被破开。 关卿视线一片模煳。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挤满了仇恨、疯狂等无数情绪,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终于撑不下去了。 这种仅仅存在于理论中的东西,他从未实践过,但是…… “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他闭着眼睛,勉强笑了笑。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 他仿佛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温柔地抱着他,吻着他的发顶,一边哽咽、一边轻声地说: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你做的很好。” “我……我为你自豪。” . 关卿出院的时候,布拉格是个大晴天。 前天晚上还下了一场大雪,整个世界都是纯白色的,矮小的房子,房檐上铺着一层雪,像童话里远离人世、平静祥和的小镇。 而这天早上,却毫无预兆地放晴了。 覆盖了许久的冰雪一点点消融,化成水滴顺着窗子蜿蜒而下,模煳了室内室外的界限。 “卿卿,喝点粥吧,你克里斯叔叔熬的。” 谢清坐在关卿床边,翘着腿吊儿郎当道。 克里斯在一边跟护士交谈着一些注意事项,叶安娴在外面办理出院手续。 谢许因为电影的一些事情,昨天下午匆匆收拾东西走了,留下谢清照顾他。那天送完他之后,谢清根本没回m国,而是直接带着克里斯在这边度起假来——至少表面上是。
第97页 实际上,谢许和谢清为这次事情筹划了多久,关卿也不知道。 现在汪芸深陷服用违禁药物、帐务造假等多重丑闻,她本人还在医院躺着,而她掌权的谢氏企业的股价已经跌到冰点。 而她服用违禁药物的主要证明……来自关卿取得的,汪芸的血样。 关卿当时也只是推测而已。汪芸的表现,跟他曾经查资料时看到的某些案例十分相似。反常地厌恶某种事物、精神状态不正常、瞳孔扩散…… 这是使用药物强行促进‘进化’的结果。 而进入汪芸这种状态的人,是很容易被心理暗示所控制的,但关卿毕竟是个beta,他用自己的精神去强行掌控汪芸的精神,其实自身的损伤也是非常大的。 所以他昏过去了,并且住院到现在。 汪芸其实自小就存在着一些心理问题,而这些问题在她成长过程中并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愈演愈烈。在喜欢上谢清之后,她做出了许多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而她的精神状况也越来越差,这么多年一直靠着药物强行保持清醒。 比如说,她‘邀请’叶安娴来到自己的庄园,其实根本就是想找个人来折磨、乃至虐杀,而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叶安娴完全无法拒绝。 在那种情况下,叶安娴时时被监视着,装作不认识关卿,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法。 至于帐务造假、其他一些问题,是谢清与谢许布置许久的。毕竟谢氏这么一株参天大树,要连根拔起谈何容易,其中谢清的公司还受到了威胁、乃至破产……但现在,汪芸自身难保,谢清在事业上受到的打压应该也会变少了吧。 一切都这么结束了。 虽然还有事情没有解决,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说清楚的,但是的确……天已经亮了。 这么慌乱、难过、却又幸福的一整年,已经悄悄走到尾声了。 就像布拉格的晴天,就像这晴天里过分湛蓝澄澈的天幕,一切都结束了,但又有更多、更多的事情,即将开始。 关卿在飞机上又好好睡了一觉。 醒来时,直升机的门开着,飞机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关卿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感觉十分疑惑。 他摸索着下了直升机,发现是在一处空旷的地方。此时正是夜晚,他身上被人裹上足够厚的衣服,所以并不觉得冷,顶多行动不大方便。 向前走两步便是一条小路,路两边摆放着小夜灯,地下贴着萤光箭头标记。 旁边竖着小牌子,凑近看,上面写着‘沿着这条路走’。 一路上,这种小牌子时不时会出现。 上面偶尔用简笔画着一颗爱心,或者写了一句类似‘你喜欢男孩吗?我们领养一个吧?’、‘想和你一起去北极看极光’。 有一些则贴着照片。 照片大多数都是关卿,而关卿自己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照过这种照片。 午睡时、看书时、做饭时…… 单单看这些照片,都能感受到拍摄者过多的爱意。在他的镜头里,关卿就是全世界的宠儿,所有的光线、所有的色彩都依他而定,所有的目光都簇拥着他,所有的爱意都围绕着他。 一直到这条路的尽头。 关卿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进了游乐场。夜晚的游乐场安静而空旷,只有摩天轮安静地转动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音乐静静流淌。 “直到与你人海相望,才发现我从未真的……” “见过阳光。” 那音乐是谢许的声音,是谢许曾经唱给他听的歌。 在温柔的夜色里,温柔地裹挟着关卿的所有听觉,即使是在空无一人的游乐场,也不觉得孤单。 只是…… 很想见谢许,很想很想。 关卿往前走,突然感觉脚下踩到什么。他一愣,低头,发现—— 一个戒指盒。 关卿:“……” 他有点啼笑皆非,蹲下,打开戒指盒,却看见里面是一颗糖果。 整个游乐园的灯光突然熄灭。 关卿慌乱了一剎那,视觉还没调整过来,整个世界陷入黑暗。而下一秒,两束灯光亮起,一束照在他身上,而另一束…… 一个人跨在旋转木马上。 那个人穿着西装,整个人帅气到不可思议,虽然是在旋转木马这种游乐设施上,也真的像个王子一样。他翻身而下,迈步向关卿走来。 他的眼神温柔而郑重。 关卿听到自己轻微的耳鸣声,血液一点点加速,他有某种十分强烈的预感—— 谢许走到他身前,拿出一个戒指盒。 关卿这才发现,谢许也紧张极了,紧张到整个人都在发着抖。明明是很能说的一个人,到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努力平復着唿吸,抖着手打开戒指盒,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看着关卿。 “我爱你。”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借着昏黄的光看着关卿,眼眶竟然红了。他哽咽了一下,说: “关卿,你能……嫁给我吗?” 头顶是冬日的漫天繁星,冬天最冷的时节已经过去,潮湿的风带着一点初春的暖意。
第98页 一切都美好得像一个梦境。 “……好。” 关卿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陌生。也许是他的耳鸣过重了,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 但当谢许吻下来时,飘在半空中的心慢慢落到了实处。 ——这是谢许。 慌乱的,不那么成熟的,孩子气的,英俊的……他爱着的。 新的一年很快就要到来。 未来也许会有更多的事情要面对,更多的烦恼要处理,关于生活,关于婚姻,关于爱情。但是…… 这是属于他和谢许的一切,柴米油盐也好,风花雪月也罢。 他愿意牵着谢许的手,一步步走,一点点尝。他不怕。 天光乍破,冰雪一点点消融。 ——春天要来了。 ——————end—————— 作者有话要说:  (jj抽了……我先把正文放这里,大家稍安勿躁哈) “你们全都死掉……不好吗?” …… 窗外逐渐冷冽的风。 汪芸苍白扭曲的脸庞。 那一个过于怪异、病态的笑容。 玫瑰的刺,缓缓滑落的鲜血,还有那一点点,从鲜血里泄露出的气息。 ——汪芸的信息素,有哪里不对。 汪芸的精神似乎已经不大正常了,餐刀在她手上缓缓游动,玩儿出许多花样,她看着关卿,笑了笑。 她的眼神并不清醒,甚至还有点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你早就该死了,还活了那么多年。” “你凭什么,凭什么……” 她低着头,头髮盖住脸庞,却能看到嘴角一丝吃吃的笑容。 僕人把关卿牢牢禁锢在椅子上,而汪芸拿着餐刀,站起来,向关卿走来。 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声音有点闷闷的。 叶安娴的眼神一变。 “住手——” 她被人按在座位上,却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立刻有僕人上来堵住她的嘴。 整个情况怪异又滑稽——明明看上去像是一次上流社会的午饭,却充满了野蛮与暴力,在桌上的两位‘客人’,比起‘客人’而更像是‘食物’。 汪芸低头看着关卿,慢慢地笑了。 “克里斯,你也有今天……“ 她举起餐刀,刀尖最锋利的一点直指着关卿的咽喉。 关卿看向她的眼睛。 那短暂的一秒,汪芸的瞳孔放大、眼球布满血丝,无数疯狂的情绪在其中酝酿、等待着一个爆发。 她双手握着餐刀,沖关卿的咽喉,毫不犹豫地—— 那刀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一刀下去,一定能直接把关卿的咽喉捅个对穿。 关卿闭上眼睛,缓缓道: “你已经输了。” 汪芸的刀停在距离关卿咽喉两厘米的地方。 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伸手用力,想把刀锋再进一寸,但却像被什么透明的屏障挡着,一厘米都无法前进。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她咬牙,整个人像是疯掉了一样,双手握着刀胡乱刺下,却没有任何一下落在了关卿身上。 她看着关卿的眼神,疯狂中渐渐泄露出一丝脆弱、难以置信、害怕。 “这个场景,是不是很熟悉?” 关卿毫不畏惧地直视她的眼睛。 “因为,你曾经绑架克里斯时,也是这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你早就输了,从很久以前开始。” 关卿查到过的报导,汪芸的怪异举止,玫瑰花,还有…… 进化。 克里斯被绑架过,在冰天雪地的异国,整整三天。 绑架者手段高明,当时谢清几乎要疯了,动用所能动用的一切力量,却一无所获。 绑架者不为财,甚至在绑架之后与克里斯的亲属一丝联繫也无。 ‘要做好心理准备。’——当时警察是这么说的。 绑架最怕的是寻仇,因为他们无所顾忌,无所图谋……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被绑架者的命。 但三天后,克里斯却毫髮无损地被找到了。 顶多是因为许久没有进食,饿昏了过去,但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 “你伤害不了他,对吗?就像你伤害不了我。“ “你已经输了。” ——“我没有!” 汪芸嘶哑着嗓子出口打断。她用力把桌面上的餐具挥到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就在关卿以为她彻底要疯掉的时候,她却撑着桌子,短暂地恢復了冷静。 一场冬天的雨,毫无徵兆地落下。 雨声在窗外渐响,让汪芸的声音怪异而失真。 她对僕人说:“你们俩来,无论什么手段,一个小时之内,我不要看到这两个人活着。” 毕竟汪芸要做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在室内只留了四个僕人。 那两个僕人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一人松开了手。 他们拿起绳子,走向关卿和叶安娴。
第99页 突然,门被敲响了。 汪芸一皱眉,示意僕人堵住二人的嘴。 “请问……” 那声音彬彬有礼,低沉浑厚,天生带着笑意。 汪芸眼神一变。 疯狂中带上一丝仇恨、幽怨的情绪。她张了张嘴—— 关卿暴起。 他挣开僕人的钳制,从椅子上挣脱开。 汪芸回神,低声嗤笑:“天真。” 她举起手,却见关卿拿起地上的玫瑰花。 玫瑰花的刺扎进关卿的手中,有血留下。关卿看着汪芸的眼睛,低低说了句什么。 汪芸眼神突然失了光彩,所有的疯狂、仇恨瞬间收敛。 关卿的脸色也苍白了,他眉头皱紧,好像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他整个人几乎就要蜷缩到地上。 汪芸低声说:“不……” 与此同时,门被破开。 关卿视线一片模煳。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挤满了仇恨、疯狂等无数情绪,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终于撑不下去了。 这种仅仅存在于理论中的东西,他从未实践过,但是…… “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他闭着眼睛,勉强笑了笑。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 他仿佛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温柔地抱着他,吻着他的发顶,一边哽咽、一边轻声地说: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你做的很好。” “我……我为你自豪。” . 关卿出院的时候,布拉格是个大晴天。 前天晚上还下了一场大雪,整个世界都是纯白色的,矮小的房子,房檐上铺着一层雪,像童话里远离人世、平静祥和的小镇。 而这天早上,却毫无预兆地放晴了。 覆盖了许久的冰雪一点点消融,化成水滴顺着窗子蜿蜒而下,模煳了室内室外的界限。 “卿卿,喝点粥吧,你克里斯叔叔熬的。” 谢清坐在关卿床边,翘着腿吊儿郎当道。 克里斯在一边跟护士交谈着一些注意事项,叶安娴在外面办理出院手续。 谢许因为电影的一些事情,昨天下午匆匆收拾东西走了,留下谢清照顾他。那天送完他之后,谢清根本没回m国,而是直接带着克里斯在这边度起假来——至少表面上是。 实际上,谢许和谢清为这次事情筹划了多久,关卿也不知道。 现在汪芸深陷服用违禁药物、帐务造假等多重丑闻,她本人还在医院躺着,而她掌权的谢氏企业的股价已经跌到冰点。 而她服用违禁药物的主要证明……来自关卿取得的,汪芸的血样。 关卿当时也只是推测而已。汪芸的表现,跟他曾经查资料时看到的某些案例十分相似。反常地厌恶某种事物、精神状态不正常、瞳孔扩散…… 这是使用药物强行促进‘进化’的结果。 而进入汪芸这种状态的人,是很容易被心理暗示所控制的,但关卿毕竟是个beta,他用自己的精神去强行掌控汪芸的精神,其实自身的损伤也是非常大的。 所以他昏过去了,并且住院到现在。 汪芸其实自小就存在着一些心理问题,而这些问题在她成长过程中并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愈演愈烈。在喜欢上谢清之后,她做出了许多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而她的精神状况也越来越差,这么多年一直靠着药物强行保持清醒。 比如说,她‘邀请’叶安娴来到自己的庄园,其实根本就是想找个人来折磨、乃至虐杀,而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叶安娴完全无法拒绝。 在那种情况下,叶安娴时时被监视着,装作不认识关卿,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法。 至于帐务造假、其他一些问题,是谢清与谢许布置许久的。毕竟谢氏这么一株参天大树,要连根拔起谈何容易,其中谢清的公司还受到了威胁、乃至破产……但现在,汪芸自身难保,谢清在事业上受到的打压应该也会变少了吧。 一切都这么结束了。 虽然还有事情没有解决,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说清楚的,但是的确……天已经亮了。 这么慌乱、难过、却又幸福的一整年,已经悄悄走到尾声了。 就像布拉格的晴天,就像这晴天里过分湛蓝澄澈的天幕,一切都结束了,但又有更多、更多的事情,即将开始。 关卿在飞机上又好好睡了一觉。 醒来时,直升机的门开着,飞机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关卿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感觉十分疑惑。 他摸索着下了直升机,发现是在一处空旷的地方。此时正是夜晚,他身上被人裹上足够厚的衣服,所以并不觉得冷,顶多行动不大方便。 向前走两步便是一条小路,路两边摆放着小夜灯,地下贴着萤光箭头标记。 旁边竖着小牌子,凑近看,上面写着‘沿着这条路走’。 一路上,这种小牌子时不时会出现。 上面偶尔用简笔画着一颗爱心,或者写了一句类似‘你喜欢男孩吗?我们领养一个吧?’、‘想和你一起去北极看极光’。 有一些则贴着照片。
第100页 照片大多数都是关卿,而关卿自己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照过这种照片。 午睡时、看书时、做饭时…… 单单看这些照片,都能感受到拍摄者过多的爱意。在他的镜头里,关卿就是全世界的宠儿,所有的光线、所有的色彩都依他而定,所有的目光都簇拥着他,所有的爱意都围绕着他。 一直到这条路的尽头。 关卿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进了游乐场。夜晚的游乐场安静而空旷,只有摩天轮安静地转动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音乐静静流淌。 “直到与你人海相望,才发现我从未真的……” “见过阳光。” 那音乐是谢许的声音,是谢许曾经唱给他听的歌。 在温柔的夜色里,温柔地裹挟着关卿的所有听觉,即使是在空无一人的游乐场,也不觉得孤单。 只是…… 很想见谢许,很想很想。 关卿往前走,突然感觉脚下踩到什么。他一愣,低头,发现—— 一个戒指盒。 关卿:“……” 他有点啼笑皆非,蹲下,打开戒指盒,却看见里面是一颗糖果。 整个游乐园的灯光突然熄灭。 关卿慌乱了一剎那,视觉还没调整过来,整个世界陷入黑暗。而下一秒,两束灯光亮起,一束照在他身上,而另一束…… 一个人跨在旋转木马上。 那个人穿着西装,整个人帅气到不可思议,虽然是在旋转木马这种游乐设施上,也真的像个王子一样。他翻身而下,迈步向关卿走来。 他的眼神温柔而郑重。 关卿听到自己轻微的耳鸣声,血液一点点加速,他有某种十分强烈的预感—— 谢许走到他身前,拿出一个戒指盒。 关卿这才发现,谢许也紧张极了,紧张到整个人都在发着抖。明明是很能说的一个人,到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努力平復着唿吸,抖着手打开戒指盒,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看着关卿。 “我爱你。”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借着昏黄的光看着关卿,眼眶竟然红了。他哽咽了一下,说: “关卿,你能……嫁给我吗?” 头顶是冬日的漫天繁星,冬天最冷的时节已经过去,潮湿的风带着一点初春的暖意。 一切都美好得像一个梦境。 “……好。” 关卿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陌生。也许是他的耳鸣过重了,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 但当谢许吻下来时,飘在半空中的心慢慢落到了实处。 ——这是谢许。 慌乱的,不那么成熟的,孩子气的,英俊的……他爱着的。 新的一年很快就要到来。 未来也许会有更多的事情要面对,更多的烦恼要处理,关于生活,关于婚姻,关于爱情。但是…… 这是属于他和谢许的一切,柴米油盐也好,风花雪月也罢。 他愿意牵着谢许的手,一步步走,一点点尝。他不怕。 天光乍破,冰雪一点点消融。 ——春天要来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