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理成章的悖论》 第一章 执念 给你十年的时光,你会回到过去吗? 米准备毁掉一个人,那个让她悲痛欲绝的人。然而随着她一步步计划的实现,却发现以为的真相越来越扑朔迷离,在复仇的过程中,爱情亲情友情在不断的撕裂、重组着米的生活。当尘埃落定,米的生活已经面目全非。 一个妹妹问我,到了你这个年纪,你还有那种撕心裂肺、肝胆相照、至死不渝的坚守吗?我说,不,如今我只静看落花流水,品茶韵纯酿,过往种种如环幕电影点缀我悠闲的日常。生命是如此生动,只是因为我曾撕心裂肺、肝胆相照、至死不渝。所以年轻的时候不要浪费,哪怕遍体鳞伤。——米。 —————————————————————————————————————————————————— 她问:如果你足够聪明,你或许可以操控别人的人生,不过这样做了,你真的快乐嘛? 她答:快乐于我是奢侈品,我只是不想继续痛苦下去。 夜幕降临,整个航班的旅客都昏昏欲睡,12个小时后才能到达北京,这将是一段漫长的旅行。米坐在机舱的最后一排,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这次和之前任何一次行程的目的都不同。 当米准备踏上飞机,就已经下定决心,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达成目的。事实上,成就一件事对于米不是难题。在米28岁的人生中还没有任何一件事让她选择过放弃。只要她想得到的,就一定会周密计划,尽全力争取,而最后她发现往往并没有付出全力,结果已经足够她满意。 但是这次不同,这次米要杀一个人,或者准确的说,毁掉一个人。 那是在米濒死的时刻,一个夏日的清晨,杀人的念头第一次闯进米的脑海。米一下子全身冰冷,不寒而栗。我疯了,一定是疯了,我怎么可以去杀人呢。我必须忘了它,彻底的忘了它,米想,它太可怕了,这是我一生最恐怖的一个想法,它会毁了那个人之前先毁了我。 但是人就是这样:一个念头一旦有了,就挥之不去。米开始一晚上一晚上的失眠,3个月时间,形销骨立,米如纸片一样在人群中游走,思绪仿佛永远游离于躯壳之上。后来,米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干她那份年薪丰厚的投资银行的工作了。 当手中的项目终于告一段落,米找到了老板洛根提出了辞职。洛根是米尊敬的长者,也是她进入这个行业第一位老师,是他一手把米带成银行最年轻的部门经理,也是他把这一年行里最重要的项目交给了米。米完成的很出色,即使是在她最痛苦的时刻,洛根和同事们也没看出她的异样。米还记得洛根眼中的惋惜,在老板眼里,米一定是和大多数出色的东方女孩一样放弃事业只为选择爱情,这对银行是损失,而那个男孩该是怎样一个幸运的家伙。洛根毕竟是洛根,看多了金钱背后的人性挣扎,对单纯的感情总是多一分敬意。 跟洛根告别回来,米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四年前,米第一次到银行实习,没觉得这个有百年历史的银行怎么样。毕竟她来自北京,北京的高楼大厦一点不比纽约逊色。企业也是一个比一个富丽堂皇。但是某一天,当米完成了一笔一亿多美元的交易,曾经强大的对手顷刻之间轰然倒地,紧绷了半年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一下,米终于注意到了窗外的风景:落日的余晖洒满地毯,微风轻轻拂动窗帘,普洱茶的清香溢满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米一下就喜欢上了这里。如今,布鲁克林大桥穿梭的车俩行人依然忙忙碌碌,白云不近不远,树木枝繁叶密,曾经那么熟悉的一切,米觉得是如此的不真实。日暮晨昏,近2000个日夜,这座城市和这里的人,别了,我最忙碌的青春时光,我曾经最喜欢的工作和你们,别了,米对自己说。 毕业到现在,米从未停下给自己放个假,哪怕是和最心爱的人,现在她想去看看世界。米想或许旅行能让自己忘记痛苦,放弃那个可怕的想法。 米用一天的时间给自己制定了行程计划。最喜欢的电影中的许愿池,最爱读的小说主人公定情的教堂,某个朋友发过的薰衣草的庄园,还有激励过自己的堂吉柯德的风车。。。。。。,记忆中被mark过的地方被米串成行走的地图,终于可以去试着找找那些丢失的过往。四年了,当青春蓬勃生长的时候,你永远觉得总有时光等你挥霍,蓦然回首,哪些时光已变了颜色-诗和远方还在,人已面目全非。 一个人的旅行并不让米感到孤单。米每天6点半起床,收拾停当,7点出发。一天一个城市穿行在欧洲的大街小巷。古老的街道,悠闲的歌者,还有那些相爱的人们,一点点温暖的风景都会让米感觉眼眶湿润。世界是如此美好,为什么人会纠结于那个伤害自己的人呢?他会遭到报应的,他会为他的冷血和无情付出代价,米每天临睡之前跟自己说,然后却总是在噩梦中惊醒,那个噩梦是米拿着刀子站在他面前,他面容模糊却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看着米,没有一丝愧疚,“我要杀了他”,米就在最后这句话之后惊醒。“我要杀了他”,每天、每个夜晚。 绝望的米把最后一站选在了新西兰,那是米挚爱的国家。皇后镇、瓦纳卡湖依然美丽如梦,而基督城却让米泪流满面。那个夏天所有美好的记忆一点一滴如电影般浮现在米眼前:阳光下的翩翩少年,青涩稚嫩的自己,大教堂前古树下微笑的我们,还有街道上不经意出现的两道彩虹,那是米第一次和父母之外的人出国旅行,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和心爱的人一起看世间风景是件多么美好的事。 如今,广场、街道、大教堂在经过2008年地震之后已满目疮痍,正如米此时的心。我美好的少年时代,我快乐的幸福时光,我纯真的心,就这样被那个人毁了。他凭什么毁掉这一切?我必须让他付出代价,现在,马上。 第二章 缘起 她问:我们曾经以为的天荒地老,真的会有吗? 她说:在这个世间什么都会变,千万不要相信永恒。 杀人这件事,每个人在一生中多多少少会在某个瞬间产生,然后便转瞬即逝。因为杀人的代价太大了,而最大的代价就是自己。人在行动之前总要计算一下值不值得拿自己来换取另外一个人的生命。 当米打算开始行动的时候,这个代价她也想到了。 米,女,28岁,北京人。20岁留学美国,文学经济学双料硕士。24岁找到了华尔街的工作,26岁开始担任项目负责人。一路走来,她的人生满是鲜花和掌声,拿这些去赌另一个人的命真的值得吗?米问自己。一次次追问的结果都是值得。因为她拿生命去赌的另一个生命让她的未来如此的暗淡和苍白,而且生无可恋。 米并不是个只会学习的学霸,事实上米比大多数的同龄人有更多的兴趣和爱好。米最大的爱好是登山运动。米很小就参加了登山俱乐部,而在那里认识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赵牧雨。 登山俱乐部是清华大学的学生社团,一次米去清华参加一个计算机比赛,正看到了登山社团在招会员,米便毫不犹豫的报了名。过了一周,米就接到了负责人胖叔的电话,让她去报到。 胖叔叫余力,是工程系的博士,也是登山社团的发起人兼负责人,看着岁数挺大其实只是因为有点秃顶。胖叔看到米大吃一惊:你多大啊?我们这不收未成年人的。米说我19了,只是长得小,其实那一年米才15岁,正上高一。胖叔不信:身份证?米拿出一张纸条:“我身份证丢了,你打这个电话,我爸我妈可以给我作证”。胖叔接过纸条,上面是米家里的固定电话和米父母的手机,胖叔再看米除了感觉小了点倒真不像是说谎的人。“下次带个身份证,今天爬的这段路不算危险,凑合带着你,下次没有身份证,别跟我们混啊。“胖叔把纸条还给米,转身对正往车上装行李的一个男生喊道:”牧雨,看来像你师妹,过来,你今天带她啊。” 顺着胖叔的视线,米看到了一个高高的男生,头发是短短的板寸,皮肤是健康的麦色,微笑的样子很温暖。 “计算机系的?不会吧,这么漂亮的妹子我怎么没见过?”米想起来当时表上填系别的时候自己填的是计算机系,哎,怎么这么寸。 “我也没见过你啊,你是计算机系的吗?”米干脆倒打一耙。 “你连他都不认识”胖叔狐疑的望着米,似乎不认识这个男生是件绝对不可能的事。 “学校这么多人,我真的分不清,你叫啥啊,好像有点眼熟”米眼看要出事,连忙偷偷的跟男生晃起了大拇指。 “我想起来了,你是大一的吧?北京的?”男生看懂了米的手势,赶紧打起了哈哈。 “下次,身份证,记得啊。”胖叔怀疑的看了看米,转身走了。 “谢谢谢谢,你可救了我一命”米赶紧抱拳道谢。 “你谁呀?说清楚。”男孩并没有放过米。 米于是不得不实话实说,“我有什么错啊,我就是想去登山,我家里爸爸妈妈根本没时间陪我,你们既然和我志趣相投,为啥不能带上我啊?我也是清华的啊,不过是附中。”米最后说。 赵牧雨被米最后一句逗乐了,不仅带上了米,还说服了其他的会员,接受了俱乐社团有史以来第一个非本校的学生。 赵牧雨那一年20岁,上大三,已经是有丰富登山经验的老会员了。他是个很好的老师,登山设备都有什么?每次出行,根据时间地点和天气状况这些设备该怎么使用?登山时体力如何调整?米在赵牧雨的带领下也逐渐成了最专业的登山者。赵牧雨还是一个最贴心的大哥哥,每次爬山,在米最累的时候,赵牧雨总是把米身上最重的行装拿来自己背上,他说,登山是集体项目,伙伴都是在最危险的时候肯挺身而出帮助你的人,所以“帮你背东西你可要记得,以后有我需要你的时候,可别装没看见啊?”赵牧雨笑着跟米说。 米记住了赵牧雨的这番话,总想在赵牧雨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可是总是没有机会。反倒是赵牧雨在她一次爬山中救了她一命。 十月份,社团组织去爬北京的野长城。那是一段很长的路,需要爬三天的时间。和以前一样,米和赵牧雨一组。没想到爬到第二天,竟遇上了雨,路面特别湿滑,在爬一个陡坡时,已经筋疲力尽的米脚下一滑,差点跌倒,而她身后就是十几米的山崖。幸好赵牧雨眼疾手快,拉住了米。当时不觉得,后来米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很后怕。从此,米在心里把赵牧雨当成了救命恩人,每次活动都成了他的跟屁虫。 在不登山的周末,有时米也会去找赵牧雨。附中和大学很近,高一的米闲的无聊,赵牧雨成了米无聊时最想看到的人。米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胖叔会为自己不认识赵牧雨感到困惑了,赵牧雨和米一样是学霸,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是乐团的萨克斯首席,系学生会的主席。每次看到赵牧雨带着米走在校园中,都有人问:赵牧雨,这谁啊?赵牧雨笑笑:“我妹,你没看出来啊?“赵牧雨和米确实有点像,大长腿,小麦色,都有让人如沐春风的阳光性格,赵牧雨的朋友都相信了他的胡说。后来米和赵牧雨的朋友也都混成了兄妹。赵牧雨的朋友和他一样充满智慧、幽默有趣。从小,米就知道要交朋友,世界才能宽阔无比,而赵牧雨的世界确实是色彩斑斓,米觉得自己一定是爱上了他。16岁生日米跟自己说,如果2年后,18岁的时候自己还爱着赵牧雨,她就跟他表白。 米17岁,赵牧雨要出国了,美国麻省理工。米在家哭的泪流满面,然后装做没事人一样和赵牧雨约好去爬香山。当他们爬到山顶,晚霞已经给北京城染上了一层渐变的红色,残阳如血,忧伤的让人落泪。四周人生鼎沸,米却只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赵牧雨说: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 那一刻,周边一片静寂,米感觉自己的心停止了跳动,脸颊却已绯红。从那一刻到后来,米一直是赵牧雨的女朋友,从未改变。 从初恋到定下终身,赵牧雨和米的爱情似乎一直一帆风顺,两个人是如此的优秀并彼此深爱,让每一个见过他们的人都不得不感叹老天真是不公平啊,为什么能这么的偏爱他们:聪明,美丽,魅力四射。 米寻着赵牧雨轨迹一路走来,名校,出国读研,进入五百强……对于未来他们有着共同的设计,他35她30结婚生子,开始享受人生。虽然10年来,他们聚少离多,两个人的心却从来没有分开,直到半年前。 半年前,赵牧雨死了,死于登山意外。 没错,那个喜欢登山的赵牧雨,那么严谨认真的登山高手赵牧雨,竟然死于登山意外。 而那座山,赵牧雨和米都不陌生。 第三章 遗言 她问:时间不是能够治愈伤痛吗?给你时间,你会好的。 她说:那要看那个伤口有多深。 对于米回国的决定,于再生和李玫什么也没问,他们太了解这个女儿了。从小到大,米都是一个很独立的女孩。于再生的朋友们聊起自己的孩子,不是只会花钱的浪荡子就是一事无成的啃老族,像米这样的孩子在于再生生意伙伴中简直是凤毛麟角。 于再生总说,米这么优秀都是因为他找到了李玫而李玫决定嫁给他。李玫是于再生30岁时认识的,那一年李玫20岁,是师大的学生。那时于再生的珠宝生意刚刚起步,每天为各种麻烦事焦头烂额的他下定决心先立业再成家。没想到在公司的活动中,于再生碰到了临时做接待生的李玫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于再生没有上过大学,但是他长得帅肯吃苦,最重要的是于再生超凡的成熟让李玫很是倾心。 从和李玫开始正式相处,于再生的生意就蒸蒸日上,于再生觉得李玟是自己的福星。李玟不参与于再生的生意,继续着自己的学业,本科毕业又考了研究生。研二,于再生开了第十个分店,在那一天于再生和李玟结了婚。李玟准备考博士的时候怀上了米,李玟带着米天天图书馆背单词,博士录取下来的前两天,米降生了。毕业后,李玫留校当了老师,教教育学,正好在女儿的身上实践起了自己教育学理念。米三岁就带她去图书馆,每个周末都去各种博物馆科技馆看展览,参加各种的活动和兴趣班。当米十岁,李玫和女儿认真的谈了一次话:我不再会强迫你干什么?你干什么都可以。但是在打算干什么之前一定要想好,那件事的后果是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和李玫、于再生梦想的一样,米成绩优异,还喜欢上了运动和艺术,每天都忙忙碌碌,活得恣意和出色,一点点成为他们心目中最优秀的女儿。 米在25岁生日那天带来了那个出色的男孩。米说这是她将来要嫁的人。父母看孩子未来的另一半总是充满挑剔,而赵牧雨却让于再生和李玫真心的喜欢。那时,赵牧雨刚刚回国开始创业,开了一个小小的计算机公司,正如于再生和李玫刚认识时于再生的处境,也和于再生一样意气风发,自信张扬。看着赵牧雨和米,于再生和李玫感觉就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看到了自己。 赵牧雨的父母是中科院研究人员,严谨不善言辞,却非常恩爱善良。妹妹赵牧云在外企上班,是个活泼漂亮的好姑娘。一家人和和美美让于再生和李玫特别满意。一个幸福的家庭未来总是会让人活的简单,所以女儿未来的生活一定会多一份自在,他们一直这样坚信,。这四年,米在美国工作,赵牧雨会隔三差五的来家里坐坐,倒像是家里少了个女儿多了个儿子。赵牧雨的公司越做越大,工作越来越忙,但是每个月的例行回米家从来都没有耽误过。 半年前的某个早晨,于再生看到了报纸上的新闻;高科技公司董事因登山事故意外身亡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那是赵牧雨,直到接到牧云哭泣的电话。于再生和李玫不敢相信,那个一周前刚刚见到的牧雨就这样走了。一周前,赵牧雨来家里告别,说要去登山。现在回想起来,赵牧雨那天加班,8点多才来,说是周六不过来了,因为打算第二天出发云南去登山。“叔叔阿姨,你们照顾好自己。那里景色特别美,或许我要多呆一段呢。”牧雨笑着说。做生意的于再生一直就相信话语有吉凶,当时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牧雨最后一句话说的有点一语成谶,如今他真的会在那里呆很久了。有时于再生会安慰自己,那里山好水好,那个喜欢登山的孩子,会愿意那里成为最后的归属,虽然最后的日子来的太早了。 他们知道米会伤心,他们何尝不伤心呢?那个英俊帅气,懂事的大男孩就这样说没了就没了,那个他们从心里看成是儿子的孩子就这样消失了。于再生和李玫一下子感觉老了好几岁。他们如此,女儿只会更甚。 于再生和李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米,李玟第一时间买了去纽约的机票,先看到女儿再说。当女儿打开房间的大门,米穿着正装正打算出门,眼圈是黑的,不知瘦了几斤,口气却是出奇的平静: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今天早晨我要去开个会,只能再呆5分钟,你们再休息会儿,我尽量早点回来。于再生和李玫互相看看,五分钟从何说起呢?米究竟知不知道消息呢,实在是看不出来。“你先去忙,我俩闲着没事过来看看你”李玫说。 整整一天,于再生和李玫一直在纠结怎么跟米说,晚上,李玫给米准备了她最爱的炸酱面。米吃的很少,话也不多,他们知道,米什么都知道。 “孩子,我们也很难过,牧雨是个好孩子,但老天就是嫉妒他,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李玫流着眼泪说完,米已经泣不成声。 于再生和李玫在纽约呆了两周,每天给米做她最爱的吃的,三个人谁也不再提赵牧雨。他们曾问米要不要回国呆一段,米说项目刚刚进入最关键的时期,她离不开。于再生说要不你妈在这陪你一段吧?米说,别了,我已经没事了,妈还得带学生,别耽误了工作。他们知道,现在谁也帮不了米,米只有自己拯救自己。 他们不知道米辞了职,以为米一直在用拼命工作打发痛苦。因为每一次女儿电话都打不通,随后很长时间才会发来短信说是在忙工作。远隔千山万水,他们照顾不了女儿,只能默默希望时间能够治愈女儿心中的伤痛。两周前,当女儿告诉他们打算回国待上一段,他们竟感觉放下了心,毕竟离着那么远,无论怎样的安慰都只能是话语,而回到身边,所有的关心都可以变成行动。 不过于再生心里一直在想,赵牧雨那句最后的话要不要告诉米呢? 第四章 贺捷 他问:如果真相不是你认为的那样,或者比你认为的还要残酷,怎么办? 她说:不管怎样,我都要真相。 贺捷走进三里屯“流浪”茶馆,已是黄昏时分。茶馆里灯光昏暗,没有几个人。贺捷和米家都住在附近,所以当米约他见面,贺捷一下子就想到了流浪茶馆。 米在最阴暗的角落坐着,有点百无聊赖。十一月的北京天已经有些清寒,米却只穿着件灰色的开身毛衣。她看上去瘦了不少,眼圈也有点微微的黑,但是眼睛依然清澈明亮。贺捷和米是小学、中学的同学,大学又考入了同一所大学的中文系。在中学,贺捷是班长,米是体育委员。到了大学,贺捷是学生会主席,米是文艺委员,他们一起组织活动,一起复习功课,一起分享每一段恋情。是的,贺捷知道米所有的秘密,米也知道贺捷所有的秘密,米有时想贺捷就像自己的亲人,可以无话不说。但是米却不知道,贺捷却有个从来没有跟她提及的秘密。贺捷曾经下决心,如果米幸福就永远不告诉她,可是她现在幸福吗? “头儿,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有17分36秒了”米说,一如每一次遇到贺捷迟到时的语气,算着时间却一点不着急。“头儿”是米从小到大对贺捷的称呼,因为米说贺捷的“官”永远比她大,老是管着她。 “临时有个案子,脱不开身”贺捷应着,坐到了米的对面。贺捷白白净净,是大学里最有名的校园诗人。大学毕业后,贺捷既没从文也没像父母期望的那样子承父业从商,甚至学校给的研究生保送都放弃了,却出人意料的成了一名刑警。周边唯一没有感到奇怪的是米,贺捷和米都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拥趸,两人一起写的小说还曾获过推理杂志第一名。听说贺捷被刑警队录取,米比贺捷还兴奋:“你实现了我的人生梦想啊,贺捷,你太厉害了,真的。我对你没啥要求,到时有破不了的案子一定发给我,我跟你一起分析分析也许就能立个功啥的”。贺捷没给米发过案子,因为接的案子每次都成功的告破了。如今,贺捷已经是刑警队的中队长了。 “你怎么又叫普洱,晚上不睡了?”米很奇怪,年纪轻轻却有着老人一样的习惯-喝普洱。从高中起,贺捷没少说米这样不好容易贫血,影响睡眠,但米却始终不改。不过贺捷口中虽总说喝茶不好,但每次和米约地儿都会找个茶馆,边喝边聊。 “不喝也睡不着。”米笑着说,笑意背后竟带出了一丝苦涩。 “你还好吧?给你微信你永远不回?”赵牧雨的死曾经轰动了北京城,贺捷没法装作不知道。出事后,贺捷给米发了无数个微信,你还好吧?你怎么样了?啥时回北京?有空回个电话?等来的永远是米的无回应。半年了,微信的信息也没再更新,这太不像米了。米她喜欢拍照片,不拍自己只拍周围的一切。墙头的涂鸦、早春的第一抹绿色,布鲁克林桥上的晨光,悠闲地流浪艺人,虽然隔着千山万水,贺捷却感觉自己和米一起住在纽约,漫步在街头,一点点在融入着这个城市。半年前,米的最后一张照片是洒满阳光的办公室桌上,放着一杯茶,构图简洁,色彩绚烂。米的配文是“歇一会”。从此米便销声匿迹。贺捷有一度曾想跑去看看米,但是再一转念觉得米也许只是想好好静静,自己跑过去了倒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听到好友的问话,米一直忍着的泪水倾斜而出。出事后,米屏蔽了所有的朋友,只是不想让人看到她最失态的时候。此时当这个知道她和赵牧雨所有故事的人问起这句话,她竟再也忍不住了。贺捷有点手足无措,米这样他从来没有见过,他拿出几张餐巾纸,递给米,不知该说些什么。 米哭了很长很长时间,贺捷就这样默默的陪着。 “现在好多了,我准备回来找工作了,我想陪陪我父母。挺奇怪,忽然觉得人生中该珍惜的太多了,时间又是那么短“过了好一会,米说。 “太好了,你父母一定特高兴。工作有啥眉目了没?“贺捷问。 “投了几份简历,还没啥消息“米说。 “那正好养养,最近有点瘦啊,我得带你去吃喝玩乐。把你养肥一点。“贺捷说。 “贺捷,想求你件事,动用下你的职权。如果不违规能不能帮帮我?“米问的有点犹豫。 “啥事?“米会有什么事跟警察有关呢?贺捷有点奇怪。 “我想知道牧雨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他是登山高手,登山时也不是他一个人,为什么他会出事,究竟当时发生了什么?我知道当时是报了警的,能不能帮我查查到底事情是怎么样的?“米说。 “看当时的报道说登山的是三个人,他们一起爬到了北坡,因为风大,他们决定在山顶只待五分钟,也就是在那5分钟,发生了意外,牧雨失足落入了峡谷出了事。因为前一天那里刚刚下了一场雨,地面湿滑,所以当地人认为出事并不意外。同行的人当时就报了警,但是因为峡谷太险要了,没有找到尸体,但是警方找到了牧雨的脚印和坠崖的痕迹。当地警方一定调查了整个事件,认为事情没有可疑之处,否则应该有后续的调查披露的。“贺捷曾经详细看了赵牧雨事件的报道,并关注了每一个细节,所以他叙述的非常仔细。 “我也看了报道,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米说。”那座山我们5年前爬过,本来我们打算6月份再爬一次,他为什么要提前去爬?去之前他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还有跟他爬的那三个朋友是谁?我想见见他们,我想问问牧雨最后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贺捷望着米,不知道该说什么。米有点小题大做。贺捷见过赵牧雨,知道他对登山的热爱,也许他只是偶尔有时间想和朋友散散心,不跟米说因为他还想再跟米去爬一次,那几个朋友是谁也许他也问不出来,因为报道是隐去姓名的,一定是那个朋友不愿意暴露隐私,所以即使是警察也不会问出所以然来的。但是面对米他说不出来,“好吧,我尽我所能去查查”。 他本来还想说:“你别抱太大希望,异地查案要特别授权,我们也是没有特权的,”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第五章 老友 她说:生命中的爱情、友人都是过客,最后的结果总是分离 她答:但是他们注定会在你的一生中留下痕迹。 长安大厦16层,畅游科技公司董事长办公室还亮着灯。 陆连青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长安街上的拥挤车流,一脸落寞。 陆连青今年33岁,挺拔的身材,俊朗的面孔上一双深邃的眼睛。畅游科技公司的同事们对这个董事长总是感到很神秘:绝顶聪明的头脑和让人很有距离感的孤傲,让人很难接近。而公司的另一个董事赵牧雨则恰好相反。赵牧雨也聪明,但是那是世事通透的聪明,赵牧雨也很骄傲,但他的骄傲让每个接触的人感到恰到好处,没有距离。 陆连青的办公桌上是秘书整理的赵牧雨的杂物。本来公司通知赵牧云来收拾赵牧雨的办公室,赵牧云说正在外地出差,哥你收拾好收起来我来取吧。陆连青实在是不敢动赵牧雨的东西,每一件赵牧雨的物件都让他想起那天的情景。不过新董事下周就要来办公,赵牧雨的房间不收拾也不行。陆连青只好拜托秘书吕岩去收拾。秘书收拾完放这里快一周了,陆连青每次看见都像被针扎一下。 陆连青和赵牧雨相识于麻省理工。赵牧雨入学的时候,陆连青已经在那里呆了一年。一次赵牧雨在留学生群里喊谁愿意结伴去黄石公园徒步,喊了一周只喊来了陆连青。那一年,美国天气特别寒冷,他们背着帐篷,徒步了5天,从此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兄弟。陆连青比赵牧雨微长几个月,两人是同乡,甚至都住在海淀。这样的缘分让两人格外珍惜。 研究生毕业,陆连青留在学校做博士博士后,赵牧雨去了google,虽然两人分开却始终没断了联系。毕业5年,陆连青厌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有了创业的想法,赵牧雨一听格外的兴奋。两人写计划书,做调研报告,并迅速的融到了第一笔钱,回国开始了正式的创业。后来赵牧雨的朋友徐宁也加入了公司,他是投资银行的职业经理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三个人都是强强联合,陆连青是个技术控,赵牧雨特别擅长外联,徐宁是资本运作的高手。三个人都做过学生干部所以协调和沟通都是强项。陆连青博士期间研究的是视频技术,所以公司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基于手机平台的视频应用。公司迅速的发展起来,并很快融到了第二笔第三笔资金。 “连青,我真的很累” 陆连青还记得赵牧雨最后的话,说这话的时候,赵牧雨眼中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绝望。那是陆连青不熟悉的赵牧雨。赵牧雨永远神采飞扬,魅力四射。陆连青还记得黄石公园徒步,两个人都最精疲力竭的时候,赵牧雨说:再走一公里,咱们可以歇一会了,我们行的。于是他们继续又走了很多公里。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赵牧雨总是说。可是那一刻,赵牧雨却说:我真的很累。 赵牧雨的遗物不多,最上面放着赵牧雨女朋友的照片。陆连青记得他的女朋友叫做米,据说长得很漂亮,看照片也确实明媚极了。米曾经去过麻省理工看过赵牧雨,陆连青却没有见到。不过每次看到赵牧雨和米聊天时的情景,他就想这个女孩一定不简单。赵牧雨在学校很受欢迎,但是他的微信头像却是和女朋友的合影,这让其他女孩望而却步。赵牧雨说,米也喜欢爬山,不知道赵牧雨的出事,会不会改变这个女孩的未来呢? 铃- 陆连青的手机响,拿起一看,是吴希文。 “我在你公司楼下,你还在公司吧?一定没吃晚饭吧?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陆连青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好,你等我十分钟“ 吴希文是陆连青的大学同学,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不是吴希文的拒绝,也许他们还会成为最好的情侣。吴希文大学时经常主持学校的晚会,毕业后进了电视台,现在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主持人,依然是快乐的单身狗。吴希文和陆连青还是和大学时一样吃吃喝喝,两个单身男女时不常的让别人误会,不过两个人都不在乎。 陆连青走到楼下,看见吴希文正等在门口。 吴希文长得很美,因为家里有少数民族血统,所以看起来颇有异域风情:大大的眼睛深深的眼窝,笑起来很妩媚。身材也是凹凸有致,很是吸引人目光。 陆连青问:“想吃什么?” “日坛会所那家家常菜吧,突然想吃豆腐了。”吴希文说。 日坛会所是北京少有的几个安静的馆子,两个人坐下点了菜,吴希文问陆连青: “怎么这么晚还在办公室啊? “最近这个项目有点棘手,估计这一段时不常要加班。“ 吴希文不解的问: “现在公司的项目你还亲自做啊,该放权放权,否则累死你“ 陆连青苦笑: “没办法,我就是操心的命。别说我了,找我有事?“陆连青知道,吴希文最近很忙,正有一个新的节目要播出,能特地跑来找他必定有事。不过为什么不事先打个电话呢,万一自己不在怎么办。陆连青心想,也许吴希文找自己也是一时兴起吧。 吴希文顿了一下: “有人向我求婚了“ 吴希文一直不缺追求者,他们如走马灯似的在她的生活中来了又走,很少留下痕迹。陆连青回来了3年,两人聚了几十次,吴希文却从没有带哪个男士来过。陆连青还想,或许吴希文还是过去那样是个不婚主义者,心里曾经残存的想法便压抑了起来。如今,吴希文说有人求婚,陆连青心中竟有点酸涩: “这么突然,那个幸运的家伙是谁呢? 吴希文笑着说: “他叫赵涛,改天一起吃个饭吧。“ “定好日子了?“ “还没,也许明年下半年吧“ “很突然啊?什么人能让你选择下嫁啊?”陆连青问。 “普通的人,一个很普通的人。“吴希文说:”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最近太累,也许是几个好姐妹都找到了好归宿,忽然就觉得找一个普通人嫁了也不错。“陆连青还记得大三的时候第一次跟吴希文说喜欢她,她的样子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把你当哥哥,你可不是我的菜。 原来吴希文的菜是个普通人。 吴希文喝了一口果汁,抬起头说,“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给你介绍个好女孩?“ 陆连青笑了:“我喜欢的好女孩都订婚了,哪还有什么好女孩?“ 吴希文看着陆连青,表情忽然严肃起来:“莫非你还喜欢我?那我不订婚了,嫁给你吧? 陆连青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看到陆连青的窘态,吴希文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把你吓的,嫁给你,我们家赵涛还不得找你没完啊“ 陆连青也笑了,喜欢吴希文这么长时间,还真没想过如果和她谈恋爱会怎样。或许这么多年早已经像大多数校园情侣一样分手了,与其那样倒不如成为朋友彼此欣赏。 吴希文把车停到清华园学四楼前,走到长椅上坐下。一别十年,这里什么都没有变。大三时吴希文喜欢一个大四的学长,长得很帅很会讨女孩喜欢,陆连青第一次向吴希文表白,她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大四毕业,陆连青给吴希文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末尾是:如果你愿意,周六在学四楼前我们见个面吧?吴希文没有来,那时她喜欢的是实习时的老师。 吴希文生命中男人来了都走了,只有陆连青一直在原地,不,也许他也不在原地了。根本就没有赵涛,赵涛是吴希文拿来试探的陆连青心思的纸牌,测试结果是:吴希文输了。 第六章 偶遇 他说:有些事是注定的,哪怕是偶热的相遇和分别 她说:人生到处都是偶然,不过这次不是 徐宁在跑步机上已经整整跑了一个小时。如果不是电话铃响,徐宁也许还会继续跑十公里。徐宁今年的目标是去美国参加一次全马,这是他和赵牧雨的约定。 3年前徐宁和赵牧雨在波士顿参加马拉松比赛,没想到进行到一半发生了恐怖爆炸,比赛不得不停止。为参加那个比赛他和赵牧雨整整练了一年,风雨无阻。那场比赛抽签率很低,他们动员了很多周边的同学一起报名,好不容易才抽中参赛名额。那场比赛让他们经历了人生最恐怖和慌乱的时刻,也让他们更加珍惜生命的美好。徐宁对赵牧雨说:明年咱去纽约跑吧,再练一年。没想到,马拉松比赛完,赵牧雨就回国了,当时的约定不得不拖了下来。 后来徐宁也加入了赵牧雨的创业团队,也和赵牧雨一样回到了北京。公司发展的越来越好,两个喜欢运动的人终于又可以天天跑步健身了。有一天,在跑了一个小时之后的茶歇时间,赵牧雨说:咱们明年去纽约吧,去跑全马,顺便看看我女朋友。徐宁说:这个主意不错,于是两个人开始为全马做准备。 半年前,赵牧雨的出事让徐宁放弃了全马的计划,甚至一度连健身房都不进。但是某一天他梦见赵牧雨说:哥们接着练啊,咱们去跑全马。醒来以后徐宁暗暗下了决心,为了赵牧雨我要去纽约跑全马。 徐宁和赵牧雨相识于旧金山,那时赵牧雨刚刚到google上班,徐宁所在的投资公司也在硅谷。硅谷有个跑步群,每天固定6点钟跑步。徐宁是群主,早晨5点半叫大家起床。每天赵牧雨都来,风雨无阻,一跑就是5年。徐宁比赵牧雨小一岁,高中时就留学美国,性格已经更像美国人,表面热情幽默,骨子里总是和人保持着一定距离,赵牧雨从里到外的亲近刚开始有点让徐宁有点不适应。可是时间长了,徐宁似乎也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轻松的聊天和自在的交友,活得越来愈自然,再后来两个人成了最亲密的兄弟。 徐宁大学学的金融,本科一毕业就在他父亲美国的投资公司做了一名职员。徐宁的父亲是中国第一批天使投资人,他投资的很多企业已先后上市。虽然读书时基本算是学渣,但也许是家族遗传的对投资的敏感,让徐宁很快成了很有经验的职业投资人。当赵牧雨和陆连青把畅游科技公司的可行性报告拿给他看,徐宁敏感的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项目,会有非常好的商业前景。在和赵牧雨团队的接触中,徐宁熟悉了陆连青,他稳重成熟,和赵牧雨一样热爱运动,也和赵牧雨一样充满激情,这是创业团队特别需要的特质,也是一个成功企业成功的基础。徐宁说服了公司的董事会拿出了畅游公司的第一笔天使基金,徐宁自己也成了畅游科技公司的合伙人。 徐宁拿起电话,是维安,徐宁的妻子。准确的说是徐宁的前妻。一年前,徐宁和维安已经签字离婚。 “怎么,有事么?” “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吗?”维安口气有点生气。维安是父亲合伙人的独生女儿,比徐宁小八岁。当时维安到洛杉矶读书,徐宁父亲千叮嘱万嘱咐让徐宁照顾好维安。没想到维安和徐宁一见钟情,并很快结了婚。两年前,徐宁打算回北京创业,维安则选择留在美国。时间一久,为二人的去留争吵不断,在又一次激烈的争吵之后,维安说,要不离婚吧,这样咱俩都可以更自由。徐宁烦透了维安的各种不负责任的气话,那次彻底没忍住,干脆的说:好啊,分手挺好。于是很快两人签字离婚。 “如果没事我就放了“徐宁也有点不耐烦。维安和徐宁结婚三年,烦透了维安的脾气。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下周我回国,能接我一下吗?“维安赶不及的说。 “你们家那么多司机,干嘛让我接?“徐宁问。 “我爸他们去欧洲了,联系不上。怎么,接我你不愿意啊?“ “把航班信息发我微信,到时接你,挂了。“徐宁懒得和维安废话。 徐宁看看时间,已经早晨7点40了,算了,不跑了。 8点,徐宁坐在星巴克吃早餐。徐宁喜欢这家星巴克,从玻璃窗能看见地铁口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两年前,第一次到长安大厦上班,每天看着异常拥挤的北京,徐宁曾怀疑自己是否还能适应这个城市,毕竟自己离开这里已经那么多年了。没想到,徐宁很快就再次爱上了这个城市。徐宁住在亚运村,他每天地铁上下班,觉得真方便。虽然有雾霾,有各种各样看不惯的人和事,但是这个城市是这么的充满生机和各种意料之外的机会和可能。 比如对面那个女孩。 这家星巴克靠近窗子的那个位置几乎算是徐宁的专座,因为那里是阳光第一个照到的位置,而且视野刚刚好可以看到对面的长安大厦。每天早晨徐宁都会坐着这里喝杯咖啡,然后上班。可是一个星期前,当徐宁走进咖啡店,这个女孩就坐着他的专座上,目不斜视的读着书好像在等人。无奈,徐宁只好找了另外的座位坐下。没想到第二天那个女孩又坐在了他的位置。后几天徐宁再来没有见到这个女孩。而今天,这个女孩又出现了,还是坐在徐宁最喜欢的位子。今天她没读书只是默默的喝着咖啡看着窗外,徐宁只能看到女孩的侧影:她看起来20出头的样子,高高的鼻梁上,戴着褐色的方框眼镜,皮肤是徐宁喜欢的麦色。粉色的薄毛衣,被窗外的阳光映射出一抹淡淡地轮廓,在北京的灰色背景中格外明亮。女孩全神贯注,身边的一切似乎跟她毫无关系。 如果几年前徐宁一定上前去聊几句,可现在,徐宁只是看着这个女孩品味着生活中偶然。偶然,徐宁挺喜欢这个词,生活不要太刻意,偶然遇到挺好,偶然错过也不错。 第七章 工作 她说:今天开始,全力以赴,无所畏惧。 “刘导,舞美那边昨天已经把设计图发您邮箱了,他们问你看过了没有?有什么意见?您看要不要接电话?”剧务拿着电话问刘未可。 “啊,我下午打电话把意见告诉他们,你让他们先等等。”刘沫可才想起来,昨天舞美负责人赵树好像发微信说设计图已经发给了自己,结果事情一忙就彻底把这事给忘了,他赶紧打开电脑看设计图。设计图已经改了七稿,但整个设计看起来还是有很多问题,上次提出的修改意见只是改动了一半。 刘沫可抄起电话打给赵树:“你们什么情况,下周就要录制了,景深在哪里?主持人坐在椅子上后面穿着一个地球,你觉得能看吗?你们能不能认真一点?” 赵树赶紧解释:“刘导,年底台里派得活实在是太多了,我们这个设计师最近已经是连着熬了好几夜了,要不这样,你们把修改意见列成文字发我,我让他一条一条给您改。” 刘沫可想想,真是,电视台节目过去可以用台外的舞美灯光团队,但是随着媒体竞争越来越激烈,为了压缩开支,台里现在规定各个栏目组只能用台内的技术团队,以至于技术团队活多的干不完,节目组天天的任务完不成干着急。赵树是舞美负责人,管着8个设计师,年底各个节目都在换景改版,每个设计师手里5、6个栏目,年底录像栏目组都很着急,赵树大概已经接了无数抱怨,估计也已经不胜其烦。刘沫可只好说:老赵,那你督着点,我们这已经是第七稿了,下周就录像,到时耽误了播出咱俩都担不起。 刘沫可是经济部的资深制片人,今年45岁,1米7的身高,胖胖的身材,他负责的《特别访问》节目目前正在改版,舞美,灯光、演播室各方面的准备工作都要他拍板,有点让他焦头烂额。再加上今天他老婆柳梦介绍了一个女孩要来实习当记者,让他从早晨开始就有点头疼。 外界的人对电视台多少有点偏见,认为电视台记者光鲜亮丽,工资又高。但是刘沫可知道,和新媒体比起来电视台的收入低很多,可辛苦程度一点不比其他媒体的少。再加上作为主流媒体,对学历和能力的要求都是硬指标。比如他们这个节目不仅要有电视方面的知识,还要有经济学的背景,因为采访的都是各界精英,对记者的沟通能力和知识面要求更高。前几年电视台还能吸引不少条件不错的新人,可现在大多数来的条件一般,培养一段好一点的都跳槽了。 刘沫可之前也见过不少朋友或者八大姑七大姨推荐来的实习记者或编导学生,不是自视过高的学究就是啥都不懂的小毛孩,没有一个能适合他们这个节目。柳梦介绍的实习生是她闺蜜李玫的女儿,据说在国外留学上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大学,这样的孩子或许知识储备没问题,但是她真能耐心在这里拿每月几千的工资吗?刘沫可才不相信。如果只是来镀层金现在这个时间真是不合适。 刘沫可对柳梦说,过一段再说吧,我们这最近没名额。 柳梦急了:什么叫没名额,人家小米还没打算在你那长干,就是要个实习的机会。费你什么事啊,再说小孩能力强还没准就能帮你忙呢? 刘沫可说:“帮忙?这些新人不给你添乱就不错了,还能帮忙,我还真不相信。再说实习生也不像过去一样那么好安排了,最近规定严,一个实习生得走多少手续你知道吗?再说我们最近正在上新节目,谁有时间带实习生啊?” 柳梦干脆说:“反正我不管,明天中午11点电视台门口我让她等你去。 刘沫可是出名的怕老婆,只好同意了。 刘沫可看看时间,正好12点,他赶紧拿着门卡往正门赶。远远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孩,眼睛看着自己来的方向,气质和神情都像极了李玫。刘沫可记得于米15岁的时候见过她,小女孩长的很好看,也很懂礼貌,看来这么多年,小姑娘变化真不大。 “怎么想到电视台来实习?我看你原来是在投资银行工作的。是自己辞职还是什么情况?”两人坐在电视台西餐厅,刘沫可看着米的简历。确实这个孩子像柳梦说的太优秀了,一路名校,之前的工作看来做的也很不错,这样的确实挺适合《特别访问》,不过电视台记者和她的工作收入和待遇实在是有点远。 “我自己辞职。投资银行工作特别紧张,我自己的时间不好安排,尤其是父母这边有点事想回国也是身不由己。我20岁就出国和父母分开了太长时间,说实话很想和他们多呆一段。我大学时是学校的文艺部长,还当过学校电视台的台长,对记者这个行业挺有兴趣,再加上您这个节目跟我专业相符,所以我觉得可能会比较适合这里。”米不紧不慢的说着。 “我想你柳梦阿姨也跟你说了,我们现在进人比较困难,尤其你这是工作了几年再来实习的几乎没有,所以你实习可以但是进台可能就不好说了。“刘沫可挺喜欢这个女孩,说话实在还挺稳重,不知道她工作能力怎么样,刘沫可想。 “刘叔叔,我明白,有一个实习的机会我已经觉得太不容易了,我也知道进台很难,不管怎样我会特别努力学习的,谢谢您给这个机会。”米赶紧说。 “那好,我们现在节目正在改版,事情也比较多,我们先给你把相关的实习手续办了,然后通知你来上班。”刘沫可说。组里正是忙的时候,确实缺人,但愿这个女孩能给自己帮上忙。 “那刘导,您看我这段要做点什么准备呢?”米问的认真。 刘沫可想想:“我们这个节目你看过吧?现在节目正在改版,您看看节目,看看在节目形态上应该有哪些改动?或者在节目选题上应该有什么变化?” 米从书包里拿出几张纸:“刘导,我之前看节目呢,其实也挺多想法的,主要是形式上和选题上的,您先看看?” 看来小姑娘确实是不简单,刘沫可有点庆幸自己收下了这个实习生。 第八章 疑点 一命,二运,三风水,有时候老祖宗的话是有道理的。-贺捷 贺捷走到一座白色的院子前,院子门口挂着一个简陋的牌子,云南省88市**县**村派出所。推开院门,院子很小,有三间简陋的平房。院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贺捷走到一个门楣上贴着:值班民警牌子的屋子前敲了敲门,屋里没人回应。 贺捷和米会完面后,就开始联系赵牧雨出事地点的民警,这一联系才知道,赵牧雨最后的登山之地蔚山竟然如此的偏僻,据说从昆明一路山路,开车要走两三天。 贺捷辗转查到赵牧雨出事当天的办案民警老张的电话。贺捷给老张打了好几个电话,不是没有信号就是还没谈到细节,老张就被各种各样的琐事叫走了。贺捷知道老张这样的基层民警一人管着好几个乡,工作辛苦又忙碌,在电话里讲案子多少会隔着一层。恰好这一段贺捷手里有个案子,需要到云南招远出差,贺捷看了下地图招远大概离蔚山不到100公里,贺捷决定干脆到蔚山走一趟,约老赵聊聊,如果能去看看赵牧雨出事的地点,也许能更多的了解些细节,还原一下赵牧雨当时究竟经历了什么。 在招远,办完案子的是已是中午,贺捷婉拒了招远同事的中午饭,买了份麦当劳,便开上车直奔蔚山。一路几乎都是山路,有些路段因为山洪还断路了,不得不绕行,不到100公里的路程用了整整3个小时。找到老赵的办公室,已经是4点半了。 “贺捷?你是贺捷吧?”贺捷回身一看,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站在自己的身后。 “你是张哥?”贺捷赶紧上前握手。 “刚才一个农户的猪丢了,来报案,我去看了下现场,让你久等了吧?”老张边说打开门让贺捷进屋。 “我也刚到,没等多久。”贺捷跟着老张走进屋子。 屋子里摆着一张桌子,周围横七竖八的摆着几个木椅子,靠墙还放着一张单人床。 “路不好走吧?前两天大雨,好多路段都冲毁了,估计绕了不少路。”老张边说边给贺捷倒茶 “中间有两段路毁了绕了一下,其他路还好。”贺捷接过茶杯问:“您这就您一个人啊?” “还有一个,青八乡有两家人打架,过去调解去了。”老张回答:“今天你也别走了,就住这,明天再走。”老张指了指单人床。 贺捷想想山路确实走着怵头,明天走也好。“行,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和还能好好聊聊我跟您说的那个案子。” 山区的天黑得很快,7点多钟,周围几乎已漆黑一片,贺捷和老张搬了张桌子,放在派出所的院子中间。老张在厨房简单弄了几个菜,边吃边聊。 “你说的那个案子啊,也算是我从警以来遇到的唯一一个爬山死人的案子。”老张夹了一口野菜说。“当时我挺纳闷,一是2月份不是登山的好季节,因为2月份冷啊,还有雨,山路滑。我们这个山不是啥著名的山,好像只是在专业的驴友中间有点名声。但是来爬的大多数驴友都会选择5月份,春暖花开的季节来登山,那时候能看到我们这里最美的景色。“老张指了指敞开的办公室墙上挂的一幅照片:彩云之下,漫山的杜鹃花海和丹霞地貌共同构成了绮丽美艳的景色。“那张照片就是5月份拍的,那是我们这最好看的季节。2月份基本什么美景都没有,那真是纯走啊。” 贺捷想到米说,赵牧雨和她曾约定一起来登山,也许就是要看那漫山的杜鹃花吧,能想象那会是多么浪漫的情景。可是赵牧雨为什么要把登山的时间改在2月份呢?按照老张所说,那个时间不仅景色不好,还有风险,作为一个专业的登山者,赵牧雨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风险,他为什么会铤而走险呢? 老张喝了口茶接着说:“那天我值班,大概晚上11点钟,接到110的电话让我们去救人。山顶是没有信号的,从出事地点到有信号的地方要走5、6个小时,也就是说,从出事到我们得到消息过去了至少这么长时间。当时听到消息我就认定人肯定是不在了。不过我们还是组织了20多个人去营救。从这里到找到报案人又用掉了十几个小时,你知道山里路真的是太难走了,又是黑夜。” 老张想了想接着说:“那个报案的姓陆,看起来已经筋疲力尽,眼眶都是血丝,声音几乎都发不出来了。然后我们按照他指的方向找到了出事地点,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那里还有一个姓徐的,情况跟姓陆的差不多,人几乎是虚脱的。我们查看了现场,那个失足掉下去的人的脚印清晰可见,没有什么疑点。因为两天前刚刚下过雨,那里特别湿滑,那个掉下去的地方石头还有松动的情况,当时的情况应该是那个赵牧雨试图站在石头上去看对面的山景,结果石头松动,他失足落下去了。” 贺捷问:“赵牧雨那个落下去的地方有没有生还的可能呢?为什么最后连遗体都没有找到?” 老张说:“赵牧雨落下去的那个地方是个绝壁,几乎是90度垂直的绝壁。从来没有人到过绝壁的底部。从上面往下看都看不到底,人落下去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贺捷又问:那座山是开放的景区吗?为什么会这么危险啊? 老张说:“我们这一带都可以说是景区,但是一直是不太知名也没啥游客。乡里穷,也没去投资开发,所以景区设施很多不完全。不过在特别危险的地段我们都设了警告牌,那个出事的山的路口我们也设了。驴友们都喜欢刺激,对那些提醒啥的也不咋在意。但我在这里当了30多年民警,还真是头次遇到登山出事的。听说那个掉下去的还是个大公司的老板,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啊。“ 贺捷问:“那两个报案的说当时是怎么个情况了吗?“ 老张抽了口烟,说“他们说5天前从北京飞到昆明,然后租了辆车来这里徒步。赵牧雨做的攻略,据说他曾经来过。那两个都是第一次来,所以路线是根据赵牧雨的路线走。 他们徒步第一天就遇上了雨,但是他们都是运动高手,雨没有阻挡他们接下来的行程,不过拖延了他们计划。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他们登上了出事的那座山,当时爬的时候就感觉很滑,而且风越来越大。所以他们计划到山顶稍事休息5分钟立即返程。也就在那5分钟,赵牧雨出了事,当时他们几乎难以置信,因为谁也没有注意到底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而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老张顿了顿“人啊,有时候就是命。” 晚上,贺捷躺在老张吱吱作响的单人床上,想着赵牧雨出事那天的情景,在不该来的季节来,登不该登的山,站在不该站的石头上看景,在坠落的那一瞬间,他会怎么想呢? 贺捷想起老张那句话:“人啊,有时候就是命。” 第九章 灵光 那一世所有的相遇,只为成全这一世一次的回眸。 或者你不相信的,正是我愿意相信的。愿在那里遇到你喜欢的事,去你爱的地方,碰到你心仪的姑娘,然后忘记我。我已经不是那个你爱过的女孩儿,我已经走的太远了。—米 见过刘沫可,米开着车直奔雍和宫。 今天是12月12日,赵牧雨的生日。 雍和宫和往常一样很多人,米买了门票,缓缓的走进雍和宫。赵牧雨和米都非常喜欢雍和宫,这里人多但是总让人感到是闹中取静,因为红砖黄瓦掩映在群楼之下,禅声香烟藏匿于城市繁华。他们第一次来雍和宫是在十年前,那一年,赵牧雨回国过圣诞节,米刚上大一,还从来没有专门去看过庙宇。 那天,12月12日,北京格外寒冷,赵牧雨一早就给米打电话。 赵牧雨说,今天我生日,陪我去个好地儿吧。 米问:什么好地儿? 赵牧雨说:离我家最近的庙,雍和宫怎么样? 赵牧雨家住东直门。 米说:好啊。可是喇嘛庙有啥可转的呢? 赵牧雨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那天他们买完门票,就看见一个老人在给人免费讲雍和宫的历史,他们便跟着那群人从门口一直走遍雍和宫。听了老人的介绍,米才知道这个天天经过的雍和宫原来竟然是龙潜之地,自己最喜欢的雍正爷和康熙爷的老宅和雍正爷的灵柩安放之所。这黄瓦红墙在全中国也是仅有的和故宫同一规格的建筑。那个老人还讲了很多雍和宫的典故,特别的精彩。最后米一打听原来这位老人竟然是雍和宫一位退休的老职工。赵牧雨说,看,也就是雍和宫,连一个普通的职工都能这么的厉害,不白来吧?那天北京大雪,天气寒冷,米和赵牧雨却很兴奋,这个身边的神秘庙宇原来这么的有意思。 走出雍和宫,赵牧雨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吗,米?因为我们去香山之前,我也来过。我不信什么神鬼,但是我可以在这里询问自己。所以我觉得这个地方真的是一个好地方,那天我来的时候对自己说,将来我一定要再带你来这里,它一定会带给我们幸运。 今天,和10年前一样寒冷,米走过和牧雨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雍和门、万福阁、戒台殿、昭佛楼,米默默的祈求每个神佛,愿牧雨在那边仍然有喜欢的去处,有喜欢的事情,甚至有喜欢的人。 从雍和宫出来,米简单的吃过晚饭,便开着车直奔亚运村,陆连青就租住在亚运村。如果没意外,他会八点半出门,在楼下的小花园慢跑一个小时。米知道这里是因为赵牧雨也曾经租住在这个小区。赵牧雨曾经抱怨:陆连青喜欢跑步,但是他特别像是中老年人-到花园慢跑和快走。赵牧雨喜欢到健身房跑步,出一身汗,洗一个冷水澡,酣畅淋漓。所以他的运动伙伴不是陆连青而是徐宁。 不知多少个夜晚,米在陆连青的楼下,看着他进出楼门。他很高,很挺拔,似乎是人畜无害,但是却杀死了那个快乐的米。米在寻找一个非常自然的方法接近他,现在这个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但是米却感觉有点慢。尤其是现在,她看着9层陆连青的房间还在亮着灯,她想象着他的样子。在赵牧雨出事之前,米看过陆连青的照片,那时的他在赵牧雨的微信中总是阳光和快乐的。可是现在看着真实的陆连青,米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真是陆连青变了,他除了阴沉就是冷彻全身的漠然。 8点半,天色已渐黑,米看着陆连青走出楼门。他穿着一声浅灰色的运动服,带着运动耳机,跟正打算进楼门的邻居打了声招呼后,就开始慢慢向小花园跑去。 亚运村的这一片楼是个非常成熟的小区,小区正中的池塘被一片浓荫所包围,绕小区一周,大概有2公里。小花园亭台楼阁设计的很有情调。米走到小池旁边一个隐秘的座椅旁坐下,从这里可以看到大半个陆连青的运动路线,却很难被陆连青发现。 实际上陆连青也不可能发现任何身边之物,此时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一个小时是陆连青最放松的时间。插上耳机的耳朵里是陆连青最喜欢的钢琴曲。陆连青喜欢跑步,回国后也曾在健身房跑过,但是习惯了户外跑的他发现已经很难忍受封闭的健身房,于是楼下的每晚慢跑变成了他每天必须的过程。后来渐渐的,这一个小时的时间成了他真正自己的时间。繁华的北京、拥挤的城市、还有忙碌工作之外,陆连青已经越来越很少回到自己。而这一个小时却可以不想任何事,只是和自己对话,尤其是赵牧雨出事之后。 一年来太多的事让陆连青困惑和不解,甚至痛恨。曾经他以为回国创业是他今生最重要和最正确的选择,赵牧雨和徐宁是他一生中最了解的朋友。但是这一年很多事改变了他,有时他甚至想,或许他应该踏踏实实做他的教授,或者赵牧雨和徐宁都不是他应该有的朋友。他曾经以为他确信人生该追求什么,但现在他有时会怀疑:或许一切都是虚无,人这一辈子都是老天注定。 米看着陆连青已经不紧不慢的跑了两圈,有那么一阵竟恍惚看到了赵牧雨的样子。赵牧雨也喜欢这么跑,在清华的操场上,他不紧不慢跑在前面,自己在后面跑的喘不过来气。他在前面边跑边回头看着自己笑。那时候,阳光在赵牧雨的后面为他圈出一片光环,让他的笑温暖到能融化掉米所有的生气和疲倦。 米喜欢设定详细的计划,但是她的计划永远不是一成不变,这是让她周围的朋友和同事永远感到不可思议的事:米经常在计划实施过程中不断的修改计划,而且,她的修改永远是最高效的。今天,当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周边已经一片漆黑,一个更完善的修改方案已经浮现在米的脑海。 米拿起电话,发了一条短信: 亲爱的,我想见你! 第十章 交锋 你有多少秘密,我就有多少底牌。-米 整整一天,陆连青一直感觉到不踏实。仿佛一直压在石头下喘不过气来。 周五,一早,陆连青正在开会,就接到了赵牧云的电话: “哥,我哥的女朋友回来了,想去公司看看,顺便把我哥的东西取一下。“ 陆连青顿了一下,说:“好,那她什么时候来?“ 赵牧云回答:我把公司地址和你电话都告诉她了,她说可能要下午过去,到的时候给你电话。 陆连青喔了一声。 赵牧云说:她姓于,叫她小米就行。 “好。“陆连青收了电话。 对于陆连青来说,米是他最担心见到的一个人。赵牧雨出事的时候,陆连青以为米会回来,毕竟赵牧雨和她有那么多年的感情。但是米没有来,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幸好她没有回来,陆连青曾暗暗庆幸。但是现在,半年多之后的现在,她却突然出现了,她会问些什么?他又该如何回答呢? 送走最后一拨访客,已是下午5点,于米还是没来。陆连青正想也许她今天不会来了。秘书吕岩电话打了进来:陆总,有位姓于的小姐找您。 陆连青赶紧说:我过来接她。 陆连青放下电话,整了整衣服,心里竟有点紧张。走出办公室,陆连青看见一个女孩站在秘书室的门口,个子高高的,长长直直的头发,青色的短大衣围着白色的围巾,显得女孩的脸色白的耀目。这是陆连青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几乎每天在赵牧雨的桌上看到,但是从未谋面的女孩。 “你是陆连青?我是于米。不好意思,来晚了,估计你要下班了吧。”米抱歉的说。 “这会儿堵车吧,不晚,还没到下班时间,要不先到我办公室坐一下。”陆连青说。 “好!” 米跟陆连青走进他的办公室。 陆连青的办公室不大,但是景色很好,窗外正是车水马龙的长安街。米熟悉这里的一切,因为赵牧雨有一间几乎和这里一模一样的办公室,这是他们视频里经常出现的地方。 “喝点什么,茶?“陆连青问。陆连青爱喝茶,有一次赵牧雨说,你这爱好怎么那么像我女朋友,她爱喝普洱,越是晚上越喝的凶。陆连青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能喝普洱的女孩。 “好。“米坐下回答。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陆连青边倒水边问。 “回来一阵子了,正在找工作。”米回答。 “你打算回来工作?”陆连青有点吃惊。他记得于米的工作特别好,打算回来,为什么? “对,想回来陪陪父母。“米回答。眼睛盯着陆连青办公桌上赵牧雨、陆连青和徐宁的合影。那是公司融到第二笔资金的签字仪式上照的,三个人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搂着肩膀,仰着脸朝着镜头笑着,那时的他们是哪么的开心,那不过是在2年前。 陆连青注意到了米的异样,赶紧岔开话题,指着窗台花几上的一箱东西:那个是他的东西,你看看。 米收回目光:我拿走回家看。谢谢你,我知道你们是特别好的朋友,,也谢谢你帮他处理了好多后事。我当时不敢回来,不知道怎么跟他告别,谢谢你们送他。 陆连青在米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悲哀,他不是会劝说别人的人,他不知该怎么安慰米。 “哥,我可以叫你连青哥吧,我知道牧雨有时就是这么叫你。”米探寻的问。 “叫我连青吧,他后来就是这么叫的。”陆连青回答。 “那好,连青,你知道最后和牧雨一起登山的是谁吗?“米镇定了下情绪“我问了牧雨的家人,他们都不知道,也许他会告诉你。” 有那么一瞬间,陆连青感觉到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空气似乎也凝固了,那个可怕的问题终于来了。 “连青,我真的很累”陆连青耳边似乎又听到了赵牧雨最后的话。 “他没有告诉我,他去登山我也很奇怪,那时侯公司很忙。”陆连青悠悠的说。他不能告诉米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件事他会永远埋葬掉,米或者任何人都不会知道。这是只有他和赵牧雨知道的秘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他会和死人一样坚定的保守这个秘密,直到自己也死去。 “那在最后的一段时间,他是什么样子的?我那段正好有个项目,和牧雨通话也少,好像那段牧雨确实很忙。”米抬着头看着对面的陆连青,格外的镇定。 “什么样子呢?”陆连青沉默了一会,似乎在回忆:“和往常一样吧,没什么不一样,他总是那样,很能干,很快乐,真的,没什么不一样。”他抬起头直视着米的眼睛:“我以为他去登山会告诉你,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呢?” 一瞬间,米眼睛里已盈满泪水。良久,米说:“我不能原谅他,因为他没有告诉我,也许我永远不能原谅他,也不能原谅我自己,为什么他不告诉我,我也没有察觉到,究竟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是什么改变了他,让他在那个季节去登山?” 那个赵牧雨照片上的明媚女孩,此时竟是哪么的楚楚可怜,陆连青一念之间有点走神。他回身拿了一张纸巾递给米:“也许是因为太忙了,他想放松一下吧。你也别太伤心,有时候很多事我们永远不会了解,有些人哪怕是你的亲人也总有你不知道的隐私。不管怎样,赵牧雨一定希望你过得好,能每天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 米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或者吧,谁知道呢?这件事之后,我真的感觉很多事不是我们自己能够控制的。”米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的灯火通明和车流不息:“其实你们这个楼我回来后来了好几次,我不敢上来,我坐在对面的咖啡馆,看着这边,想象着他每天上下班的样子,我想象不出来。我忽然发现,我以为很了解他,其实他对我已经像个陌生人了。算起来,我们已经一年没见了,上次见面是他去看我,只在纽约待了三天。” 陆连青记得那三天,那次他和赵牧雨去硅谷出差,本来没有去东岸的计划,最后一天,赵牧雨改了行程,跑去了纽约:“连青,我要去看米,我已经半年多没见到她了,你一定要给我假,我会按时回来的。”几天后,他们有个重要的签字仪式,那次直到会议的最后时刻,赵牧雨才匆匆的从机场赶来。 米转过身来,准备走:“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谢谢你给他收拾了这些东西。那我就告辞了。” “我送你吧,东西有点沉。”陆连青端起桌上的纸箱。 米也不推辞:“好!” 米开着车,耳边是陆连青的话:有时候很多事我们永远不会了解,有些人哪怕是你的亲人也总有你不知道的隐私。“ 米自言自语:陆连青,我知道你的秘密,我知道。所以我会让你身败名裂,我会最终毁掉你。 第十一章 相亲 也许这是个谎言,但只要不被戳破,似乎也还算美好。-徐宁 “今年股权投资依然是热点,在当前a股持续低迷,房地产市场泡沫越老越大的时候,股权投资国家支持,利润也可观。风险性……” 徐宁已经记不起今天这是第几位发言的了,从昨天到今天,这个私募基金研讨会已经连着开了两天,市场未来将会怎样,专家们也是分歧很大。徐宁不明白为什么老爸非得让自己来听听,二级市场投资他们公司已经很少做了,无论是公司还是徐宁自己都更喜欢风险投资这块,风险投资考验的是投资人的眼光和怎样最大化投资企业的配置从而迅速获取财富,事实上这几年他们选择投资的企业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失败过,只不过是利润多少的问题。 本来下午的会他不打算呆下去,可刚接到父亲电话说一会儿要过来,他只好继续耐下心来听。 三点钟,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徐宁回身一看,原来老爸徐军利坐在了身后。 三点半会议中场休息,徐宁看到徐军利和几个人正在攀谈,便走过去打招呼。徐军利指着身边的三个人说:这是你柳梦阿姨和李玫阿姨,这是李阿姨的女儿于米。然后指着徐宁说:这是我儿子徐宁。 柳梦徐宁一直就认识,徐军利的公司宣传一直是由柳梦的广告公关公司全权代理。李玫是徐军利的中学同学,只是听家里人提过这个名字却从来没见过。徐宁算起来李玫应该和徐军利一样五十了,但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也许在大学教书的原因,徐宁想。徐宁也终于明白老爸干嘛要非让自己来。相亲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这三个月几乎每半月都会安排这么一出-相亲会。他向三个人打了招呼,看到于米,感觉这个女孩有点眼熟,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听说你对投资很在行,正好跟小米聊聊,她原来也是投资银行的,你们看看今天这么多产品,哪个靠谱啊?”柳梦说。 “柳阿姨您是要投资私募吗?如果您真是想投资,我得好好给您研究一下。”徐宁说。“我的意见是先挑公司然后再细挑产品,说实话还是得做点功课。” “我觉得现在这个时点选择股票型的私募不是好的时机,倒不如选个定增类的私募比较稳健。”米认真的说,“我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她,在哪里呢?”徐宁想。 “反正我把这事就交给你两了,都是专家,我等你们的研究成果。”柳梦一贯大大咧咧,听徐宁这么一说干脆就直接把两个年轻人搭在了一起。 “行,给我们一周时间,我们一定给你选个靠谱的。”徐宁看着于米,终于想起了一周前的咖啡馆,看来还是没有错过。今天她没有戴眼镜所以一下子竟然没有认出来。 铃声响了,会议继续进行,柳梦跟徐军利说:“徐总,还有点事跟你商量,我也不去听了,既然他两能帮我选我就不听了,听也听不懂。小宁小米,你两好好听,你柳阿姨的资本增值全靠你两了”。徐宁看了眼小米:“没问题,柳阿姨,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我见过你。”徐宁一坐下就对米说。 “什么时候?”米有点诧异。 “你最近是不是老去长安俱乐部那边的星巴克?我在那里见过你。”徐宁问。 “对,你也在那里上班?”米问。 “怎么你也在那里上班啊?”徐宁有点兴奋,这个世界真小。 “不,一个朋友在那边,我去看他。”米回答。 会接着进行,徐宁再没心思听什么讲座了,他开始琢磨起身边的这个女孩。今天米穿了身灰色的连衣裙,围着浅蓝色的丝巾,画着浅浅的妆容,头发有点微微的卷曲,跟在星巴克有点不一样。那一天她看起来特别的小,而今天她似乎年长了几岁,但是却有种成熟的美。 “你在投行?”徐宁问。 “我曾经在投行,现在待业准备上岗。”米笑着回答。听了一会,米回头看看徐军利和李玫,柳梦还没有进来。便转头对徐宁说:“你还听吗?咱撤吧。” 徐宁巴不得赶紧走:“好,我早想走了。” 走出长城饭店,看着如停车场的三环路,徐宁看着米:“现在堵车,到哪儿都堵在路上,不如我请你吃个饭吧?” 米回答:“我请你,这附近有个炸酱面,特别好吃。” 点完菜,米看着徐宁问:“我觉得我也见过你。你是徐宁吧?在硅谷呆过,在长安俱乐部的畅游视频工作对吗?” 徐宁吃了一惊:“难道我爸把我的简历都给你了?” 米没有笑,只是问:“你认识赵牧雨吧?我是赵牧雨的女朋友。” 徐宁脑子一片空白。那个赵牧雨照片中的女朋友,那个赵牧雨时时提到的女朋友米竟然就在自己面前,怪不得自己觉得她那么眼熟,除了咖啡馆的一次次偶遇,原来是因为曾经见过她的照片。她不是应该在美国吗?赵牧雨出事后她没有出现,他以为再也不可能有机会见到这个女孩了,却没想到,某一天会因为机缘巧合成为相亲的对象。 在徐宁向他们走过来的时候,米才意识到原来柳梦要给自己介绍男朋友,而这个男人竟然是徐宁-赵牧雨的好朋友和创业伙伴。没想到自己曾经前方百计想找的路经这么容易的达成了,这让米有一丝兴奋。她曾经犹豫是不是要这么早揭开自己的身份,或许不让他知道更能快速的达成目标,但是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他发现了她的身份,那她所有的铺垫也可能会前功尽弃。如此,倒不如如实说出自己究竟是谁?也许徐宁从此不再和她接触,但也许她会获得至关重要的秘密。 “你不是应该在美国吗?”徐宁愣了半天问。 “家里有点事需要我处理,我就回来了。”米回答。 “为什么赵牧雨出事的时候你没有回来?”徐宁问,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米的地方,不是说两人很相爱吗?不是说两个人好了十几年吗?为什么连最后都不来送一送。 “我回来干什么?我看不到他。”米说。 徐宁说不出话来,是啊,这是很多人最痛心的地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个那么多人喜欢的赵牧雨连最后一面都不留给大家。 “你知道他为什么去登山吗?”米问“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徐宁说。 “你知道谁跟他一起登的山吗?”米问。 “不,他去登山跟我们谁都没说。谁跟他去的我们都不知道。”徐宁回答。他必须这么说,他不得不这么说。他相信即使是赵牧雨也会同意他这么说的。 第十二章 平台 过程是曲折的,但是总会到达彼岸。-米 “9点半组里开策划会,咱们先去36层办公室,拿下东西,然后到42楼做准备。”头发短短的,打扮得像个男孩子的刘彤边走边跟米说。刘彤是超级访问的制片,和米年龄差不多,是个开朗的北京女孩。 电视台位于东三环,外面看是一个挺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几座宏大的建筑,武警守着院门,每个出入的人都需要出示通行证。就连于米这样的实习生拿到的进门证都是特别制作的,为拿到这个证于米等了一个星期。从院门走到主楼有一段距离。米跟着刘彤走进电视台主楼,一层是个空旷的大厅,从这里看上去这个建筑的内部竟然是中空的,围绕这个中空的建筑四周建的是办公室。 “像不像烟囱?”在等电梯的时候,刘彤指了指看不到的顶:“这个楼设计的很漂亮,可惜不环保,还不安全。”米选修过建筑学,这种特异型的建筑漂亮是漂亮,但是也是最费能源的,因为中空很消耗热量,在北京寒冷的季节,这样一个楼少说一年的保养费也要上亿,也许电视台真有钱吧,米想。 电梯到了,刘彤和于米走进全透明的电梯,刘彤说:“我们这楼一共是50层,10楼以下,除了三层是咖啡厅外,都是直播区和新闻中心,需要特别通行证,咱们编辑部门的一般进不去。【零↑九△小↓說△網】不过三层咖啡厅可以喝个茶、咖啡,算是休息区。”电梯缓缓上升,透过透明的玻璃于米可以看到每层办公室正在工作的人们。“我们这个楼太高了,所以窗户不开,如果想透透气,可以去21层,那里有个平台。21层是救援平台,不过也就是能用来透透气,救援那是瞎掰。央视出事后,我们有过一次防火演习,当时告诉我们21层以上的都到21层等待救援,后来我多了个心眼问保卫部的哥们儿到平台以后怎么逃生,是等飞机啊还是云梯啊?结果他说,想的美,北京既没有21层的云梯也没有可以降落飞机的平台。你在那儿也就是等火灭了或者从21层跳下啦。”刘彤说话的语速很快,短短时间已经转了好几个重点,米差一点笑出声。 《特别访问》栏目组在36层北向的房间内,房间里密密麻麻摆放着6张桌子, “咱栏目10个人,台里办公室紧张,所以就给了咱们5张桌子的地方,你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可以放我这,也就是说,你现在没有固定的地儿,不过没关系,真正干活也不是天天要来台里。好多编导也就是开例会的时候来,平常都在外面采访或者编片子。”刘彤边收拾着桌子上的材料,边跟米说。 米问:“我帮你拿点什么?” “这个,这是编导报的选题还有相关的资料,你拿着。我把我电脑带上。”刘彤递给米一堆资料。 刘彤和米走进42楼会议室,就看见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儿已经到了。 “吴姐,你来的真早。”刘彤打着招呼:“这是我们组新来的实习生。“ “我叫于米,今天第一天。”于米赶紧伸出自己的手。 “我叫吴希文,以后多关照。”吴希文也伸出手握了握米。 吴希文,于米猛的记起这个女孩是节目的主持人吴希文,果然电视毁人啊,电视中的吴希文至少比现在的她老5岁,而且现在看起来比电视里的吴希文美很多。 “改版的节目什么时候正式开始?”吴希文问刘彤。 “还没最后确定,应该这两天就定。“刘彤回答。 “那么就这么定了,周二改版前最后一次录像,下午1:30开始,各期编导最后一定要确定好每个嘉宾的时间,然后报给刘彤安排接待和化妆。“刘沫可说。 刘沫可接着说:“再来讲讲改版的事,这一段大家包括我都想了很多改版方案,但是也许是因为做了这么多年,多少会感觉被局限住了。今天大家也看到了组里来了新成员于米,她算是个纯外人,旁观者。之前我给她留了个工作让她看咱们节目,我想今天听听她对咱们现在节目有点什么想法。“ 米有点意外的站了起来:“说实话我很少看电视。其实现在的看电视的人群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像我一样很多人是通过网络来看喜欢的节目。那么电视节目给谁看呢?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经济类的节目,其实我是带着这个问题看咱们节目的。”米顿了一下,看了看大家。“我看的其中有一期是采访经济学家白云里,另一个是采访一个互谅网加的企业家,问的是非常专业的问题,但是作为学经济的学生,我感觉并不吸引我。因为这么专业的问题在电视上是很难讲清楚的,懂经济的会觉得不解渴,不懂经济的会听不懂。“米看了眼刘沫可接着说:“我觉得,如果要提升节目品质还是得改变节目的定位,确定内容到底给谁看。有句话是内容为王“ 刘沫可说:“那你认为我们应该提供什么样的内容?嘉宾邀请上有什么想法嘛?“ 米说:“观众是希望通过电视了解不知道的信息,或者是熟悉事物的不同的角度。节目采访的专家还可以是这些顶级专家,这是咱们的优势,但内容一定要是有趣的,特别的。” 吴希文有点不置可否:“哪些内容是有趣的、特别的,比如白云里,他有趣的点在哪里?” 米说:“我也查了他的资料,他在北京买了10套房子,那天他讲的是政府宏观调控,如果我们从他那10套房子入手问问题也许就能比较有趣。再说那个互联网加的张总,主要采访是他那种模式对传统行业的冲击,但是如果观众知道他已经是三次创业每一次都是融资a轮之后卖掉股份就再重新创业,那么可能让观众产生质疑他是真的创业还是忽悠。那么也会让观众觉得有兴趣看下去。“ “还有我觉得节目形式可以更开放一些,比如演播室可以换到更现代感强一些的产所,身处采访对象的熟悉的环境可以让采访对象更放松,也能让观众更有带入感。“ 米最后说:“我没有做过电视,节目也才看了4期,我想咱们节目最大的优势就是在北京,又是主流媒体,可以方便的请到最有意思的人,所以咱们节目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刘沫可接过话头:“小米没做过电视,所以她的想法可能也不是很全面,但是节目要有趣我想很多人都能达成共识。我觉得大家也都想想怎么让咱们的节目更有趣,下周2之前,请大家把之前的选题从有趣这个角度考虑下发我信箱,散会。” 第十三章 徒步 生活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远行,可惜不是每一次都有人相伴。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米 然后,便是忙碌的两个多月。 春暖花开,米已经渐渐的适应了电视台的工作。这一周,刘沫可第一次安排米参与下周节目内容的策划,米就要可以试着独立制作节目了。 对于自己的复仇计划,米并不着急,为什么要着急呢?米在投行学到的最厉害的一课就是:越是想一击致命越是要收紧拳头。现在的进展和节奏刚刚好:彼此认识,但并不熟悉,我可以厉兵秣马,而你却一无所知。 徐宁约了米几次,都被米用各种借口拒绝了。米还没有完全想好怎么用这个人。在米设计好的棋盘中,徐宁或许将是一个险棋也不一定。 周五,写完了最后一段策划案,已经是晚上十点。米打开微信看到余力下午留给自己的一段留言:“春暖花开,正是放风季节。明天去徒步,行程预计100公里。去不去?” “去!发我集合地点和时间!”米回。 “顺义第十一出口集合,7点!”余力回。 余力就是米最初认识赵牧雨时清华登山社的学长。博士毕业后,余力进了西门子,他依然喜欢户外运动,也依然是爱张罗的性格。余力和几个朋友组织了一个徒步群,在京城也算赫赫有名。当他知道赵牧雨出事的消息,余力第一时间给米发了个心碎的表情,什么都没说。这次知道米回来,每次活动余力都会约米,这次已经是第三回了。前几次,米因为各种原因拒绝了,这次,米想也许该去散散心。 从十一出口出来,刚刚6点半,米看了看,只有一辆车停在出口,这么早估计也是徒步群的。米停在车后,前面车上也是一个人,看背影不是余力。看来只能等会了。 米闭上眼睛,打算眯一会儿。却听到有人敲打玻璃的声音,一抬头竟然是陆连青。米摇下窗户,:你怎么在这? “果然是你,我在这里等人,你怎么也这么早啊?”陆连青脸上有一丝惊喜。 “今天去徒步,在这里等朋友。”米说。 “你认识余力?”陆连青问。 “你也认识余力?”米忽然意识到,他怎么会不认识呢?有赵牧雨啊。 “他是我大学同年级同学。“陆连青说。余力确实是赵牧雨介绍他认识的,但不知为什么,此时陆连青却没有提赵牧雨,为什么要提呢?陆连青后来想此时的心思,给了自己一个解释:也许这个女孩正在试着走出赵牧雨出事的阴影,正如他也在强迫自己走出来一样。 陆连青没有问米怎么认识的余力,他知道米和赵牧雨的初遇里就有余力。陆连青第一次跟赵牧雨一起参加徒步活动,余力就开赵牧雨玩笑:“对你媒人好点。要不是我网开一面招个不合格女生,你小子哪儿那么幸运。”那时赵牧雨笑的特别开心:“哥,我会谢你一辈子的!” “喔。”米回答。“他们怎么还没来?” 7点钟,余力和其他的群友陆陆续续都来了。看样子大家都是经常一起活动的,特别熟。徒步群每次都会分组行动,自然不常活动的陆连青和米就被余力组成了一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其他都是老搭档,米你新来,就和连青搭档吧,虽然他不常来,但他实力挺强的。“余力跟米说。 又开了50分钟,大家到达平谷一座高山山口。和每次徒步前一样,余力做好了攻略,他摊开准备好的地图,安排大家接下来的活动。 “行程一百公里,基本都是平路,经过大概四座山,但是都不是很高。这段路总体上没什么难度,主要考验的是各位的耐力。咱们8点钟正式开始出发,中间休息各组自己掌握时间。晚上我们联系的住宿是在这里。”余力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红点:“叫刘家村的地方,说是村子,已经没有住户了,只有些破败的房子,搭帐篷是没有问题的,也很安全。一路都有wi-fi,所以大家可以做下定位。”余力看了看表。“各位还有什么问题?没问题了,大家就可以出发了。” 进山口是一段盘山的小路,杂草丛生,乱石林立,但是确实像余力说的没什么难度。 刚开始,陆连青曾试图帮米背些装备,米一口回绝:“不用,我可以的。” 米背的装备并不多,但是她已经将近一年没怎么锻炼了。再加上陆连青速度快,米又不甘心示弱一只跟着。没到10公里,米已经冒出了汗,脸也已是粉红。 “要不要休息一下?”陆连青问。这时他们已经把很多组落到了后面。 米看了看身后,说:“行,喝点水。” “看来你很久没徒步了吧?”陆连青问。 “是,差不多一年了。”米回答。 “没事,咱们速度快,慢点也没问题。”陆连青拿出一块巧克力:“要不要补充点体力?” “现在还不用,一会儿再说。”米摇了摇手。 “过了这段,会有一段比较陡的山,大概要有10来公里。”陆连青看了看gps说。 “我歇的差不多了,咱们继续。”米把水壶装。 接下来的一段路,陆连青故意慢了下来,米经过了一段休息之后,体力也恢复了不少。虽然山路越来越不好走,两个人反倒比之前轻松了。倒正好可以沿途欣赏早春的风景。 现在米和陆连青的徒步路线是沿着峡谷走在群山之间,峡谷两侧是陡峭的山石。已经进入三月份,草色已经泛出浅浅的绿色。在峡谷没风处,还能看到已经含苞待放的迎春花。远离闹市,空气比雾霾里的都市要清新很多,偶尔还能听见鸟的鸣叫。 米忍不住想:“出来走走真好!“ 回到北京四个月,米第一次感到如释重负的轻松。如果没有身边的这个人,也许她会暂时把自己的使命都忘了,但陆连青就在身边,他时时提醒着米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陆连青看着身边的米,也有点困惑。两个月前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和面前这个顽强独立的女子,原来就是赵牧雨心中最爱的女孩,赵牧雨你为什么会狠心丢开她离开呢? 第十四章 露营 今晚夜色真美,星光、村庄、篝火和歌声。而我的心却沉在了海底。-米 陆连青和米到达刘家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刘家村是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庄,村子里原来只有六户人家,进出村子的是一条洒落着零星碎石的小路。因为和外界的沟通需要太多的成本,前两年,政府干脆将整个村子搬迁到了山外。于是刘家村就成了被遗弃的荒村。 刘家村的六户人家的院子都延续着老北京四合院正正方方的布局。有两户人家还建了影背墙,看着很规整。但是房子大多年久失修显得很破败。房顶也都已是残垣断瓦,窗户上的纸又旧又破漏着风。屋子里没有床,而且布满尘土。看来只能搭帐篷睡睡袋了。 村子的最北边还有一个公共的区域,虽然不大,却也竟弄了个类似戏台的半米高台。两侧竖着两个木桩应该是放露天电影的地方。 米和陆连青在村子转了一圈后,余力和其他群友也陆续到了,大家按照男女分好了院子。然后搭帐篷,吃饭。吃饭中间,米转到余力面前说:“看见戏台了吗?那地儿可以搞个篝火晚会。”余力一想:“还真是,这个主意不坏。” 夜幕低垂,十几个人在周围捡了些木材,堆起了篝火。 米左边是陆连青,右边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有人提议玩狼人杀。这是米实在不喜欢的游戏。玩了三圈,米看那个女孩已经兴味索然,还时不时的把目光转向陆连青。米便低声跟女孩说:“还不如真心话大冒险,大家都不会玩这个,太没意思了。”女孩说“还真是。”过了一会,女孩站起来说:“余哥,咱换个游戏吧。”余力看了看大家:“你们说呢?” 大多数人同意换个游戏。 余力问:“那换个什么呢?“ 那女孩说:“夜黑风高,正是不得不说实话的夜晚,不如真心话大冒险吧!” 大家都笑了,一致同意玩真心话大冒险。 按照顺序,女孩第一个提问,她问的是陆连青:“你有没有女朋友?”大家哄了起来。 陆连青回答:“没有。“ “你想要什么样的女朋友?”女孩又问。 “没想过。”陆连青回答的干脆。 “我行吗?”女孩直截了当。 “不行。”陆连青回答。 余力对女孩说:“好一人三个问题,你问完了。” 接下来是陆连青了,陆连青选择了余力。 “你最爱的是谁?”陆连青问。 “除了我妈就是我女朋友。”余力回答的爽快,大家鼓起了掌。 “从小到大最想实现的梦想是什么?”陆连青问。 “踏遍千山万水,娶个完美老婆,走向人生巅峰。“余力回答。 “给你100万,你打算怎么花?“陆连青又问。 “万事俱备就差首付,当然是买房了。”有人喊着:“罚余力,这是假话。”余力的钱都花在了游山玩水,他的座右铭是,管他啥房子,先要看遍人间风景。所以女友都好了8年,却因为一直没买房,也因为这房子,女友家一直没同意他们领证。大家一致觉得,即使给余力一百万,他最后还是会花在游山玩水上。在大家的起哄下,余力只好做了50十个俯卧撑。经过余力这么一闹,气氛更加活跃了起来。接下来各种超尺度问题也问的毫无顾忌: “初吻是什么时候啊?” “每天睡觉前会想起谁?“ “跟多少异性有非正常的关系?“ 最后终于轮到米提问,米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陆连青。说:“我问你吧。” 陆连青点点头:“请问。“ 米说:“你今生做过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陆连青回答:“回国。” 米说:“你有没有伤害过别人?” 陆连青认真的想了一下:“伤害过。” 米问:“如果有机会对你伤害的人说句话你想说什么?” 陆连青看着米的眼睛:“对不起。” 在那一刻,米似乎看到陆连青的眼中闪着一丝泪光,不,那不是忏悔,那不过是狼的眼泪,米心里说。 看着陆连青的表情,余力也意识到气氛有点凝重。 “连青,你这个回答有点沉重,感觉不像是真的。这样,罚你给我们唱首歌吧!给大家介绍一下,陆连青是我们学校有史以来最著名的校园歌手,他的歌直到今天都是我们学校的校园传奇。欢迎清华才子,著名歌手陆连青给咱们来一个。“余力带头鼓起了掌。 陆连青镇定了下自己:“别听余力瞎说,我哪儿会唱歌啊。”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今天难得大家聚在一起,我就唱首老歌。” 随候鸟南飞风一刀一刀地吹 你刺痛我心扉我为你滴血 你遗弃的世界我等你要回 ? 我不想南飞泪一滴一滴地坠 我空虚的双臂,你让我包围, 我有过的一切你给的最美, 我又回头去飞、去追。 任往事一幕一幕催我落泪 我不信你忘却我不要我单飞 没有你逃到哪里心都是死灰 我又回头去追去醉 就算我追到最后只剩冰雪 天都为我伤悲冷的爱快枯萎 任漫天风雪覆盖我的心碎 陆连青的声音低沉沙哑,让这首悲情的歌显得更加悲情。这也是米最喜欢的歌,熊天平的《雪候鸟》。在最伤心的夜晚,米每天听着这首歌入睡。 陆连青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想唱《雪候鸟》。这是多么悲情的歌啊,实在不该在这个场合唱。但是陆连青却还是唱了。他知道米一定会伤心的,他已经伤害了她,不再多这一回。有时候疼到最痛反而可以疗伤。 是的,陆连青从心底里知道米没有忘记赵牧雨。怎么可能忘呢,即使是他也不可能忘记他。但是人世间很多事情就是这么残酷,越是忘不了东西,这东西便越是最伤害你,也许忘记了,你便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陆连青不知道为什么米会问那个问题,他回答的也很坦诚,“是的,我伤害了你,“。但是怎样呢?他必须如此,别无选择。 暮色弥漫,篝火朦胧,星星是那么近,夜色是那么美,歌声又是那么让人心动。而米的心沉入了深深的海底。 第十五章 混沌 语言是最容易懂的,也是最难懂得。我想要了解你的心,却发现心最不可测。-米 众人散去,米和陆连青都没有走。很久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篝火越来越小,四周静静的,只有火堆中零星木柴燃烧的声音,气氛让人窒息。 “我觉得我必须忘记他,我觉得你也应该忘记他!”米打破了平静,悠悠的说。 陆连青沉默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努力忘记他吧!” 3月2日,今天是赵牧雨的祭日。 一年了,陆连青无数次跟自己说,忘记他吧,忘记他吧。而唯有这次,他是真的觉得赵牧雨必须走了。为了这个你深爱的女孩,为了能让她快乐起来,赵牧雨你是时候离开了。 周一,陆连青一天的会。 “最新的调查数据显示,目前我们的占有率已经处于同行业之首。但是目前来看除了广告之外,其他业务收入提高很慢。而目前广告收入也很不稳定。”负责广告运营的副总艾轩推了推鼻子上了眼睛,“自制节目是去年广告增长最快的,相比来说投入也是最少的。短期内实现盈利这是一个突破口。所以自制节目的人员力量刻不容缓。”艾轩结束了发言。 畅游公司成立3年,最初公司只是提供了app的产品,供用户上下载视频。陆连青的想法是做一个提供平台的单纯技术公司。公司产品上线后,用户数急剧增加,公司规模也扩张的很快,但是平台公司却很难实现收入。后来畅游公司开始购买节目运营广告,再后来自制节目,这背后的动力来源于资本的压力。对于畅游公司员工来说,每一次的变化都是阵痛,很多人付出了代价-很多人不得不离开。企业却越做越大,目前公司估值已达数十亿。但是就像所有的互联网公司一样,畅游公司面临发展的瓶颈-如何实现盈利。和投资人的对赌协议中也约定5年之内实现盈利,最终上市。如果不上市,一切投入都将化为泡影。 资本市场是残酷的。陆连青曾经困惑过,到底是做自己擅长的,还是在资本的压力下不得不做自己不擅长的,但是他发现实际上这是个伪命题,因为他无法选择。无论是面对投资人还是面对生意伙伴他都只能选最后一项。 “段霖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陆连青问。段霖是公司负责内容运营的另一位副总。 段霖回答:“目前有两个目标公司,一个是久胜传媒,这个团队制作了几部剧品质都不错。但是在经营上他们是弱势,另一个是刚刚辞职的媒体人张易阳的云海帆影工作室。张易阳曾是卫视综合频道的主任,在节目运作方面很有经验。” 陆连青说:“那好,你找机会先接触一下。” 徐宁回答:“行。” 陆连青总结:“刚才大家也看到了公司的各项数据,心里应该都有感觉。如果不能突破这个瓶颈,实现大幅度盈利,公司的发展必然受阻。”陆连青说完,看了一下众人:“所以从整个公司的发展上要有一个转型,从扩张到盈利,公司的运作形态和产品势必要有所割舍。希望大家能做好准备,迎接这份挑战。” 中午吃饭的时候,徐宁坐到了陆连青的旁边。 “怎么,看你状态不好啊?没睡好?”徐宁问。早晨,陆连青的眼圈几乎是青黑色的,气色也不太好。 “是,没睡好。周末登山去了,有点累。”陆连青回答。实际上,陆连青几乎一晚没睡。每次刚入睡,就被各种莫名其名的奇怪的噩梦惊醒。后来他干脆很早就起床来了公司。 “本来昨天想约你一起去沐雨家看看,打你电话不通,原来是去登山了。今天去他家看看吧?”徐宁问。 “别去了,我昨天打电话给牧云,她父母去海南了。”陆连青说。 “喔。”徐宁想起上次他和陆连青去看牧雨的父母。两位儒雅睿智的老人,面对他和陆连青泪流满面的情景,徐宁心里一阵难受。 两人沉默了一会,陆连青又说:“接下来的并购计划需要资金的尽快到位,你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徐宁回答:“已经接触了几个大的投资公司和银行,不出意外,下个月就可以进入实质性谈判。” 周一,米九点就到了电视台。 今天下午是《特别访问》改版前的最后一期。米还没有参与过现场录像。所以栏目组通知中午之前到就可以,她还是一早就来了。 到32层办公室,只有刘彤在。刘彤正准备去演播室。 “正好,演播室正在调景,我带你去看看。” 米跟着刘彤走了很长的路才到了演播室。600平演播室内,舞美正在紧张的忙碌着。 “这一层是演播室,楼上是导播间。我们这个演播室是好几个部门合租的,所以每个节目录像时间要提前一周定,以后你邀请嘉宾就得特别注意,千万得提前,要不到时连演播室都没有。”刘彤说。 米说:“那如果嘉宾临时有事来不了怎么办? “没办法,定了演播室临时退是退不了的,技术部门早就把钱给转走了。栏目只能赔钱了。你最好别这么干,否则组里会罚你钱的。”刘彤说。 米想,怪不得刘沫可说电视台不好干,看来确实啊。 “对了,下午采访哪位嘉宾啊?”米问。 “投资界的大腕,徐军利。“刘彤说。“徐军利你知道吧?他们公司投资的酷库网上个月刚在美国上市了,据说这已经是他们公司投资的第20个上市公司了。” 准确的说是第22个。米对徐军利米太了解了。李玫是徐军利和徐军利夫人的大学同学,是徐军利夫人最好的朋友。刚到纽约的时候,李玫就曾拜托徐军利给米送过东西。后来米也曾因为工作关系接触过徐军利和他的投资公司。 不过米对刘彤什么都没说,只是简单的回了句:“喔,他呀。那一定是关于风险投资的的话题了?” “应该是。今天这个话题是吴希文自己提出来的,嘉宾好像也是她邀请的,最近吴希文对风险投资这方面格外关注,这一段已经做了好几期关于风险投资的内容了。话题是好话题,但是要让观众看还真挺难的。这事儿离观众还是太远。前几期播出收视都不高。今天最后一期,其他编导都在准备改版后的节目,刘导就让吴希文做了。不过,吴希文想做的内容一般刘导也拦不住。”刘彤每次说话的信息量都很大。 米想着吴希文每次说话时那种无可辩驳的表情,这个女孩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