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后院有灵泉》 第一章 回乡 四月春光明媚。 碧蓝如洗的天空之下,层层叠叠着一望无际的金黄。正值油菜花肆意绽放的时节,扑面而来的微风带来阵阵油菜清香。 远处青山延绵起伏,黑瓦白墙的村落环绕在金黄色花田之中,若隐若现。 一辆白色的路虎在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车主似乎有意欣赏沿途美好的春光,车跑得并不怎么快。副驾驶的玻璃半开着,露出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两颗黑玻璃珠般透亮的眼珠好奇地注视着车窗外面,仿佛在欣赏壮丽的风景。 “乖乖。”女车主轻轻唤了一声,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在金毛犬的背上抚摸了一下。 金毛回过头,“呜呜”低鸣两声之后,老实地在位置上蹲坐下来。 “乖孩子。”女车主撩了一下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丝,勾起嘴角用带着笑意地声音说道:“快到家了哦!”话音刚落,车就行到一条岔路口上,路边立着一块蓝底白字的指示牌上印着往右转前往桃花坞的字样。 路虎往右边转进一条不怎么宽阔的乡道上,灰色的水泥路面起起伏伏,蜿蜒曲折的通往各个乡村。路过错落有致的耕地、碧绿如镜的池塘,驶过一个又一个郁郁葱葱绿树环绕的小山坡,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朴而宁静的村庄。 两排整齐划一的乡村别墅分别立在道路两旁,路虎缓缓地向前,停在其中一栋别墅前。 院门外的两株桃花开得正旺,女车主将车靠边停好,拎起大包小包带着金毛乖乖走下车,走到院门前敲了两下。 “来了,来了。”应声开门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瞧见门外站着的人不由惊喜地叫道:“啊,巧巧回来了。” 被唤作巧巧的青年女车主笑着叫了一声:“大婶娘。” “春娟,是谁来了?”院子里传来一道苍老而有力的男声。 中年妇女扭头,高兴地说道:“爸,咱们家程巧回来了!” 说话间,程巧已经拎着行李进了院子,见到院子里拄着拐杖的古稀老人,叫了声:“爷爷,我回来了。”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泛起一丝喜悦,对孙女挥挥手,说道:“回来就好,进屋去吧。” “诶。”程巧应了一声,跟在老人身后往堂屋走去。金毛乖乖晃着毛乎乎的尾巴迈着步子紧跟在她身后。 老人名叫程锦树,世代居住在这程家村里,老伴多年前就过世了。老人有三个儿子,老大程瑜忠就是程巧口中大婶娘赵春娟的丈夫,人如其名性格忠厚老实,现在在家务农。两人生了一子一女,儿子如今和他三叔程锦知一起在外打工,女儿还在县里读高中;二儿子程瑜峰就是程巧他爸,是他们县里前一把手,不过三年前积劳成疾在任期上就去世了。 程家如今居住的房子是五年前新修造的,当年县里响应国家的号召,先后搞了“村村通”工程和“新农村”建设工程,后来村里就通了公路,又重新划地给村里家家户户统一修建了新楼房。 程家这栋楼一共四层,前后各有一个大院子。进门一楼就是堂屋,左右两边各有一间房,程巧他爷爷就住右手边的卧室里。 穿过堂屋,后面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厨房则在后院之中。二楼住着程巧大伯一家子,三楼则归了小叔一家。程巧拎着包咚咚地上了楼,楼梯上遇到听见下面动静跑出来瞅热闹的三婶娘林娇娇,打了声招呼就上了四楼。 四楼共两间房,程巧先进了左手边那间。这并不是她的卧室,而是她爸爸程瑜峰生前住过的房间。房间里的生活物品都收拾得一干二净,搬不走的家具则盖上了一层白布,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张遗像,照片里的人温和而慈祥。 程巧走过去,拿起纸巾擦去相框上的灰尘,随后对着照片低声说道:“爸爸,我回家来看你了。”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到属于自己的那间房。拉开窗帘,推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进入关闭许久的房间,过了半个小时,她开始从带回家的大包小包里将衣服和日用品一一拿了出来。 等将房间整理好,已经是日落时分,一缕夕阳的余光照进窗户落到地板上。程巧回头,恰好望见一轮红日渐渐落到青山之上,染红了大半个天际,随后一点点下沉,只到完全不见踪迹。 天色也跟着暗下来。 被落日美景吸引的她尚在处在震撼之中,就听见大婶娘站在楼梯上喊她下楼吃晚饭。 程巧下楼发现堂屋的大圆桌边已围坐了几人。 常年在外的孙女难得回一趟家,老人一高兴便吩咐程巧她大婶娘多做了几个菜,满满的摆了一桌子。作为一家之主的他自然是在上首的位置之上,坐在老人右手边的是干了一天农活的大儿子程瑜忠,见到亲侄女儿出来,热情地冲她招招手,说道:“巧巧,过来这边坐。” 程巧走到他身边,叫了一句:“大伯。”才挨着他坐了下来。 老爷子另一边坐着林娇娇,还有她的女儿程媛。 “媛媛。”程巧对着女孩露出一个亲昵的笑容。 程媛也冲她羞涩地笑了笑:“大堂姐。” 两人说笑之间,赵美娟端着最后一道菜走进来,将盘子放在圆桌中间,随即坐到程巧身边。 “开饭吧。”老爷子拿起筷子说道,等他夹完第一道菜,大家才纷纷拿起筷子。 “巧巧,你太瘦了,多吃点肉。”大婶娘夹了一只鸡腿放到程巧碗中。 程巧接过来,道了声:“谢谢。” 林娇娇夹了块烧鱼,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巧巧啊,你这次回来打算玩几天?” 程巧端着碗的手顿了一下,回答道:“嗯……我打算先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林娇娇愣了一下:“玩这么久,工作怎么办?” 程巧脸色变了一下,犹豫了一会说道:“我……已经辞职了。” 赵美娟知道程巧在省城一家建筑设计公司工作,工资福利待遇都是极好的,不由惋惜地道:“好好的怎么就不做了?” 程巧低下头,没有说话。 “不做就不做。这年代又不存在铁饭碗,机会也多得是,以后想做再找就是。”大伯程瑜忠看出侄女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出言化解尴尬。 林娇娇眼睛一斜,撇了下嘴:“年纪轻轻不找事儿做还要在家白吃白喝啊……” 程巧听了这话,头低得更低了。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变得沉闷起来。 老爷子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桌面上,“白吃白喝怎么了?我们程家还养不起个姑娘!” 林娇娇吃了憋,心里堵着慌,就拿身边的女儿出气。手指戳在程媛的脑袋上,“你个死丫头,赔钱货,就知道在家里吃吃吃,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颇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 程媛被弄得生疼,又不敢吱声,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程巧放下筷子,站起身对老爷子说道:“爷爷,我吃饱了,先上楼去了。” 老爷子望了孙女一眼,摆摆手,缓缓说道:“去吧。” 好好的一顿家庭聚餐就这么不欢而散。 程巧回到房间直接趴到床上,心情不免有些低落。本以为离开喧闹的城市可以让自己一直紧绷的情绪好好放松一下,忘掉那些不愉快地过去,谁知道回到家里也离不开是非。 果然应了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蹲在角落里的金毛犬乖乖貌似发现女主人情绪低沉,摇晃着尾毛哒哒小跑着来到床边。毛茸茸的脑袋蹭在程巧的腿上弄得她痒痒的,呵呵笑了两声,翻个身从床上爬了起来,伸手搂住金毛的脖子,语气里有些许失落与委屈:“乖乖,还是你最好呢!” “呜呜……”主人你是在说人不如狗吗?金毛犬低鸣几下,歪着脑袋黑溜溜的眼睛转了转,随后温顺地靠在程巧的怀里。 程巧的手轻轻在乖乖毛乎乎的背上抚摸着,长长厚厚的毛毛摸在手里特别柔软顺滑,感受到怀中的温暖连心情也渐渐跟着好了起来。啪叽一声在金毛犬的脑袋上亲了一下,“幸好有你在!” 第二章 老宅 床边还堆着送给家人的礼物,程巧蹲到地板上将包装盒分门别类的摆成几堆,然后拍拍金毛犬的脑袋:“乖乖,你在房间里待着哈,我下楼去给爷爷他们送礼物。” 老爷子得到了一个古董烟斗,爱不释手地握在手里把玩。给大伯一家送了燕窝、西洋参之类的补品,虽然读高中的堂妹不在家,但还是给带了一套文具,大婶娘也得了一套护肤品,嘴里虽然嚼着程巧乱花钱她哪里用得上,脸上却眉开眼笑想来心里也是欢喜得不得了。 等拎着礼品袋上了三楼,程巧发现小叔房间的门虚掩着,二婶娘林娇娇坐在床头手里握着手机显然正在通话中。程巧转身离开,谁知道恰好听见林娇娇尖细地嗓音叫道:“你那个侄女啊,不知道发什么疯!好好的城里人不当,工作也不干了,跑回家里住着白吃白喝……你爸也是,居然还向着她,说什么程家还养不起个姑娘!” 程巧立刻明白小婶娘这是在跟她小叔抱怨饭桌上发生的事情呢。她的脚步不由顿了一下,距离太远听不清电话那头小叔是怎么回答的,不过下一刻林娇娇的声音却急切起来,“什么,你还说你爸说得对!你也向着那丫头,那是我不对啦……我辛辛苦苦为你生儿育女,你倒好……还为着别人……”林娇娇越说越激动,尾音里都带着哭腔。 程巧没了继续听墙角的兴趣,果断转身进了隔壁程媛的房间。 小姑娘无辜躺枪被亲妈搞了一顿,委屈地趴在书桌上掉金豆子,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才扭过头。也是她倒霉有个林娇娇这样的妈,明明男方家里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她在自己家里也没有受过这种熏陶,不知道怎么就看自己亲生女儿各种不顺眼找着机会就削一顿,对还在镇中学读初中的小儿子却是百般溺爱。 程巧一进门就瞧见堂妹哭得通红的双眼,叹了口气,从桌子上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程媛顺手接过来一边擦眼泪一边喊了声:“大堂姐……” 程巧在她水嫩的脸蛋上掐了一把,眉眼弯弯笑道:“乖,再哭就成兔子了。我给你带了礼物,不想看看吗?” 程媛被她逗得破涕而笑,睁大泪水未干眼睛眼巴巴地瞅着程巧手中的礼品袋。程巧笑嘻嘻地将包装拆开,一条纯白色的水溶蕾丝连衣裙就展现在小姑娘的眼前。 “好漂亮。”程媛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 “试试看合不合身。”程巧边说着将手中的衣服递给她。 “嗯。”小姑娘接过裙子,迫不及待地试穿起来。 程巧又拆开另一个包装袋,拎出一双裸粉色蝴蝶结小尖头羊皮单鞋,递给程媛:“鞋子也换上吧。” 小姑娘穿上新裙子新鞋子开心地在穿衣镜前照了照,然后转过身问站在她身后的程巧:“堂姐,好看吗?” 程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掏出手机对着她一通乱拍,随后选了一张觉得拍得最好看的照片直接分享到微信的朋友圈里,配图文字是:萌哒哒软妹子,求扑倒! “堂姐,你……”程媛脸皮薄,冲上来抢她的手机,不过被程巧一个侧身躲开来。手机随即发出叮叮地提示音,程巧瞄了一眼,冲她暧昧地笑了起来,“谁说我家媛媛没人要,看……”说着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程媛趁机上前一步将手机抢过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程巧刚才分享的那张图片下面已经跟了几条回复: “萌萌哒(╯3╰)” “(﹃)口水,直接扑倒!” “妹子约不约?!” 程媛看清照片里扎着马尾穿着白裙子巧笑嫣然的女孩,脸微微有些发热。 程巧将手机从她手里抽了回来,在最后那条留言下回复:“怪蜀黍,妹子不约不约!” 马上就收到个泪流满面的表情。 程媛将头靠在程巧肩膀上,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句:“堂姐,谢谢……” 程巧没有说话,勾起嘴角,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作为回应。 两人闹了一阵子,将压抑的心情一扫而空,程巧回到房间直接倒在床上就进入了睡死过去。 乡间的夜晚格外宁静,一夜无梦。 翌日,她是被金毛犬乖乖叫醒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才坐起身来。乖乖蹲在床边,张着嘴呼呼地吐着气,面前还放着一只不锈钢的饭盆。 程巧瞄了一眼床边桌上的时钟,果然到了给乖乖喂食的时间。踩着地板走到柜子前,拉开柜门摸出一袋狗粮哗哗地倒入饭盆中。饭盆渐满,金毛犬汪汪叫了两声,低下头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程巧转进卫生间,洗簌之后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清爽起来。推开窗户,深深吸了口清晨新鲜的空气,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金毛犬在她脚边转圈圈,呜呜呜地一直低喘着,时不时还蹲下来夹起尾巴。程巧知道乖乖这是在告诉它要拉臭臭了,赶紧换了身运动装带着它出门晨跑去了。 程巧沿着乡村的小道慢慢地向前跑,一路过来几乎瞧不见人影。村里的路修好又通了水电,为了生活方便村民门都搬到了靠近村口的新居里,村里的老宅都空了下来,也没什么人住了。 远处起伏的山峦就是昨天瞧见落日的地方,程巧带着乖乖往山上跑去。才跑了一半路程,乖乖憋不住躲到一颗松树后面嗯嗯去了。 程巧站在路边,一双漂亮的眸子四处乱转。前方是一条狭窄的小河,一座青石搭成的古桥跨落在清澈地河水之上,过了桥就是一座山,说是山,其实不过是个小山坡,还有个好听名字叫落凤坡,村里人都在传说几百年前这里出了位皇后,是不是真的,程桥就不得而知了。 程家老宅就在山脚下,一座三进的院子。后院是个大花园,青砖砌成的墙一直圈到了半山腰上。她小时候就和堂兄堂弟们在后院里玩耍,夏天纳凉,冬天玩雪。天井里有棵老榕树,据说已经几百岁了,他们还曾爬上到树上躲猫猫。 想起童年的趣事,程巧心里乐开了花,带着金毛犬就跑到了自家的老宅前。 两扇朱红色的木门已经瞧不出原来鲜亮的颜色,黑色的屋顶破迹斑斑,有些地方的瓦片已经掉光了。进入门中,雕花的照壁上爬满了青苔。推开正屋的大门,一股*之气传来,掉落的灰尘让程巧不停地喷嚏。 老房子的采光不好,大白天也让人觉得阴森森的。程巧打开手机上的电筒,往天上照去,只见房梁的柱子大部分已经腐烂不堪,屋里乱七八糟的堆着各种杂物。 只有天井里老榕树依旧寂寞而顽强的活着。 她有些失望,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就走了出去,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等回到石桥上,她选了个角度给老宅拍了张照片留作纪念,然后发到朋友圈里,依然配了文字:阳光,绿树,老宅。 过了会儿就有人回复:美女,早安。 哇,豪宅!女神,这是你家么? 壕,求包养! 程巧:…… 第三章 修宅 清明祭祖。 小叔叔程瑜知与大堂哥程刚特地从城里赶回来,小堂妹程舒和堂弟程侃也放假回家,程家一家老小终于齐聚在一起。 天刚微微亮,大婶娘赵春娟就起床开始准备祭祀的物品。等天完全放亮,匆匆用过早饭,一大家子人拎着打包好的祭品在毛毛细雨里出发,前往程家村的祖坟山。 好在山上新修了一条水泥路,如果放到几年前,这种下雨天去扫墓踩着土路上山绝对是一脚泥泞。 程巧一手举着伞,一手搀扶着程老爷子。拖家带口走得并不快,过了石桥上路过他家老宅上到落凤坡的坡顶,沿着起伏的山岗前进,过了几个山头,一片宽阔的湖泊出现在众人眼前,远远望去就像一块镶嵌在群山之中的明镜。 细雨纷纷,春风微微拂过湖面,镜子上泛起一丝丝涟漪,偶尔有一群飞鸟从湖面掠过,如此怡人的美景放在谁又能想到这是一场地震形成的堰塞湖?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后期,桃坞镇发生了一场罕见的大地震,当时程家村的祖坟地并不在山上,而是在半山腰的一块风水宝地。地震来时,洪水涛涛而至,形成了巨大的堰塞湖,将程家村的祖坟整个淹没在湖底。 如今六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堰塞湖被高高的堤坝围了起来,成了桃坞镇的一道亮丽的风景。湖边修有亲水平台,还有人做了个祭台。大婶娘从包袱里拿出祭品在祭台上摆好,点燃蜡烛。 程家的后辈们一人手里握着三炷香依次上前磕头祭拜,然后将一沓纸钱撒向天空。祭祀完先祖,才又重新返回山上给程巧的奶奶和爸爸扫墓。 程巧从大伯手里接过扫帚想要亲自打扫程家的墓地,却发现墓地格外干净整洁,不由愣在原地。程老爷子将孙女脸上的诧异看在眼里,说道:“大概是村里有人来过了吧。哎,老二虽然不在了,但大家都惦记着他的好,常常跟我说要不是老二,他们也过上如今这种好日子……”说着说着眼圈竟有些红了。 程巧听了爷爷的话,心情格外复杂。爸爸在世的时候一心当个好官,大多是时间都放在工作上,给家人的时间少得可怜。她有记忆开始就是在外祖和祖父家里来回奔波,等大了一点,妈妈却选择和爸爸离婚远渡重洋,只有每个月一通一刻钟时长的越洋电话聊表对女儿的关心。爸爸为理想信念而执着,她心里是佩服和尊敬的,然而心里有些时候又难免会怨恨他对自己关心太少。 “巧巧,快来给你奶奶上柱香……”大婶娘的声音将程巧神游的思绪唤了回来。 “诶。”她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站在墓碑前躬身作揖。等移到自己爸爸的墓碑前,她伸手将墓碑照片上的雨水擦去,“爸爸我来看你了。”说着,弯腰在墓碑前放上一束洁白的百合花。 扫墓归来,已经临近中午,雨停了,阳光划破厚厚的云层,照耀在大地上。前脚刚到家,大婶娘赵春娟就拉着程媛进了厨房为一大家子恩准备一餐丰盛的午餐。 其他人围坐在堂屋的沙发和椅子上说说闲话。堂妹程舒看到程巧送给自己的文具,十分高兴,拉着她说了好多话。堂弟程侃正是调皮的岁数,又被亲妈林娇娇惯坏了,完全坐不住,就在那闹腾着。被亲爹程瑜知警告了几次,安分了几分钟,又开始折腾。先是在堂屋跑,后来蹬蹬上楼发现了金毛犬乖乖,伸手就去扯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 乖乖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扭过毛绒绒的脑袋警惕地盯着程侃。中二少年完全没有接收到危险的信号,用力抓住尾毛把大金毛当成拖把在地上扫过来拖过去,一边开怀大笑。 乖乖扭着身子跳起来,张开嘴就要咬。 少年急忙撤手。 乖乖背弓的直直的,嘴张开着发出“呜呜”地低鸣声,显然已经进入攻击状态。 程巧听见动静跑上楼,发现一人一狗对峙中,而且很快发现平日温顺乖巧地金毛犬状态十分不对劲。 “程侃,你在干嘛?”程巧问道,声音有些严厉。 程侃在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堂姐,被她一问有些胆怯,说起话来也磕磕巴巴:“我……我也没……没干什么,就是和它……玩玩嘛!” “哦?”程巧眯起眼睛,双手插在腰上,“你作业做完了吗?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 “呃……”少年瞬间变了脸色,“没做……成绩还没出来……啊,堂姐,你千万别和我爸说,他会打死我的!”说着,一溜小跑下楼去了。 程巧蹲下将手搭在乖乖的脑袋上,顺着毛发生长的方向轻轻抚摸,轻声安慰道:“乖乖,别怕,没事了。” 放松下来的金毛犬抖了抖全身的长毛,站起来靠在女主人身上。 这一小段插曲并未产生什么影响,程家人围在饭桌前谈笑风生。 程瑜知难得回一趟家,吃得给外开心,喝水不忘挖井人,嘴里还不停夸奖道:“大嫂的厨艺越来越棒了,这盘大盘鸡够味儿!” 哪知赵春娟竟捂着嘴笑了起来,说道:“你可是夸错人了,这道菜是你亲闺女的做的。” “啥?"程瑜知愣了一下,望着女儿问道,“我家媛媛什么时候这么能干了?” 瞧见傻愣着的弟弟,老大程瑜忠也乐呵起来:“你常年不在家所以不知道,你家媛媛可能干了。以前帮春娟打下手,现在都是掌勺了。” “这是不是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大堂哥程刚的话刚说了一半,中二少年程侃就接了下句:“前浪死在沙滩上!” 然后挨了他爸一筷子,“怎么说话的!” 程侃捂着脑袋嗷嗷叫,又获得母爱泛滥的亲妈一阵抚摸安慰。 饭局过半,程巧突然开口小声对程老爷子说道:“爷爷,我想将老宅重新装修一下。” 吃得正欢喝得正嗨的众人一下都愣住了,堂屋里顷刻间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还是程瑜忠先开口问了:“巧巧,你怎么突然想起装修老宅?” 程巧将筷子放在桌面上,缓缓说道:”我前几天去老宅看过来,里面荒得厉害,现在不修,过几年没准就垮掉了,怪可惜的。“ 林娇娇给宝贝儿子夹了块红烧肉,嗤笑一声,说道:“小孩子家家的竟胡思乱想。如今大家都住新宅子,老宅子没水没电不方便谁愿意去住啊,空着就空着呗!何必多花些冤枉钱去修。” “是啊是啊!”其他长辈也附和道。 程老爷子半天没吭声,也不知道在想啥,过了会儿才问:“巧巧,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挺喜欢那宅子的,不想让它继续这样荒下去。”程巧想了会儿,坚定地说道。 老爷子望着孙女的乌黑明亮的双眸,知道她已经做了决定便说道:“那就修吧。” 第四章 纠纷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片刻,大婶娘赵春娟声音弱弱地问道:“爸,这修宅子得花多少钱啊?您知道瑜忠这才春播完没什么收成,刚儿在外面打工赚钱也不容易,他老大不小了还得存钱娶媳妇儿,舒儿今年高三读马上上大学又是一大笔费用,我又没做事,我……这手头上……”赵春娟越说声音越低,后面的话几乎听不清楚。 “就是啊,爸,你可不能听小孩子一句胡话就随随便便同意了。装修不要钱啊?钱又不是天下掉下来的,我家那口子打工也不容易,还要养我这一儿一女,也没个闲钱啊!”林娇娇立刻接过话茬。 “是啊,巧巧,要不然先别急着装……” “对啊,等明年小叔手头有闲钱……” “……” 说来说去就为了个钱字。程巧低下头,心里有些难过。 程老爷子瞧着孙女的样子,皱起眉头,将手里的拐杖狠狠往地上撞了一下,发出咚地一声响。“都给我闭嘴!那宅子本来就是留给巧巧的,她爱装不装,你们啰嗦什么,她有说让你们出钱吗?” 大伯、大婶娘还有三叔听了亲爹的话,顿时羞愧得满脸通红。程刚程媛他们几个小辈更不敢开口低着脑袋装背景板透明人。只有林娇娇听见老爷子那句话立刻炸了毛:“爸你不能这么偏心眼吧!老宅明明应该每家都有份儿的,怎么现在就成这小丫头片子一个人的了?” 老爷子似笑非笑地看了林娇娇一眼,抬起拐杖指着她问道:“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非要我把话说明白吗?当初村里集资修新宅的时候让你们出钱,你们一个个都嚷着没钱,那时候是谁给的钱,你们忘了吗?” 他顿了一下,声音不知不觉又提高了几分:“是巧巧!她把她妈这些年寄给她的赡养费拿出来给咱们家修的新房子。当时你们让她出钱时是怎么说的?不出钱的家庭就拿老宅的那份来抵,白纸黑字的借据还在我房里的柜子搁着呢,怎么现在住得舒服就得意忘形不想认账了?”老爷子越说情绪越激动,胸口剧烈的抖动起来。 “爷爷,您别生气。”程巧赶紧起身走到老爷子身后,一手轻拍他的背,一手抚着他的胸口,安抚着。 程老爷子喘了几口气,抓过孙女的手,脸色一变声音也跟着凄凉起来:“老二是不在了,外人都没有人走茶凉,咱们自家人却在家里欺负起他唯一的闺女,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程家两兄弟顿时面红耳赤。 程瑜知瞪了自家媳妇一眼,示意她赶快向爸爸认错。谁料到林娇娇今天就卯上劲跟老爷子叫不痛快:“爸,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说她一个姑娘家的,将来总不是要嫁到别人家去,要那房子干啥呢?” 程老爷子闭上眼哼了一声:“我就把那老宅子留给程巧当嫁妆,怎么啦?” 林娇娇不甘心地又要开口,不过立马被自己丈夫吼了一句:“你给我闭嘴!”之后咬着唇不情不愿地扭过头。 程瑜知连忙替自己的傻媳妇擦屁股,亡羊补牢地说道:“爸想把房子留给谁就留给谁。我们没有意见。” 程瑜忠也赶紧表态:“我们一家都没意见。” 老爷子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转过头对孙女说道:“巧巧,就按你的想法做吧。” 程巧垂下眼,小声说了句:“谢谢爷爷。” 林娇娇回到房里,心里憋着气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看见躺在床上还有闲心午睡的老公更是各种不痛快。她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尖细的嗓音对着程瑜知嚷道:“你说爸是怎么回事,就知道惯着程巧这丫头片子,那大一座老宅子说给就给!” 程瑜知还没睡熟就给老婆吵醒,中午饭桌上闹了一场本就心情不怎么愉快,这会儿还要听她抱怨,便没好气地开口:“爸说得没错啊,咱们现在住的这层楼确实是巧巧出的钱,当时可是你自己跑去跟爸说你拿不出钱来老宅子就不要了,只要新房子给咱么一层楼住着就行,这才几年功夫你就得了健忘症?还有,巧巧是我侄女,你别一口一个丫头片子的!” “你!”林娇娇本就是想找个人吐槽下发泄心中的不满,没想到老公还出言维护程巧,顿时心里那把火烧的更旺了,抬手一巴掌重重拍在程瑜知胳膊上,“好啊,你们都向着她。也不想想姑娘家将来总要出嫁的,这么大的宅子可就都成别人家的啦!" “你怎么打人?”程瑜知被她闹得有些心烦一下坐起身来冲她吼道,“嫁人怎么啦?你不也带着三亩地的嫁妆嫁到我们家,那三亩地每年的租金可都落了你的私房,我们程家一分也没要!” 林娇娇被他一顿抢白噎得说不出话来,身子抖了抖,眼泪就哗啦啦地落了下来:“好你个程瑜知,就知道欺负我!我不和你过了!”说完就拉开柜子拿出个帆布袋子往里塞衣服。 程瑜知和她结婚多年哪还不清楚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德性,索性又躺回床上,闭着眼睛说道:“哎,我看你在家里呆着也不痛快,不如回娘家住一段时间散散心也好。” 林娇娇抓着衣服的手顿住了,她哪里是想走,不过是想找个台阶下,等程瑜知主动挽留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完全不按照她的剧本演,有些傻眼了,又一时拉不下面子自己留下,只能哭得更厉害来遮掩脸上的尴尬。一边哭还一边赌气地喊道:“好!好!我就走。程瑜知,你可别后悔!” 见躺在床上人半天没反应,她才抹着眼睛,拎着帆布袋子咚咚地跑出门去。 楼下小叔叔一家发生的事情,程巧并不知晓,她正窝在房间里,埋头在电脑前画图呢。装修老宅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 “汪!汪!”金毛犬乖乖冲她叫了两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程巧扭过头,发现大婶娘赵春娟正立在自己门外踌躇不前。 她立即起身走到门边,拉着赵春娟的手臂笑着说道:“大婶娘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坐啊。” 赵春娟被程巧的热情弄得越发不好意思,急忙开口道:“巧巧,今天饭桌上是大婶娘糊涂了,你别往心里去。”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进她手里,“我和你大伯商量过了,装修总是要花钱,这里面钱虽不多,不过都是我这几年积攒下来的,你先拿去用吧。” 程巧怔了一下,随后伸手推拒着:“大婶娘,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这些钱您收回去,我知道这么多年都是您在家里不辞辛苦地操持家务照顾爷爷,我怎么能要您的钱呢?我手里还有些钱,装修估摸着应该够。” “这……这……”瞧见侄女将银/行/卡又塞回自己衣兜里,赵春娟愣愣地不知该怎么接茬。 程巧搂住她,开口替她解围,打趣地说:“大婶娘,装修事儿可多了,之后说不定还得麻烦您和大伯呢。到时候您可别烦我啊!” 赵春娟这才笑了起来,拍着胸脯表示:“哪能呢!有事找我和你大伯,精细的活干不了出个力气肯定是没问题的!" 两人相视而笑,将之前那场不愉快而产生的隔阂一扫而光。 第五章 壕友 送走赵春娟,程巧又重新回到电脑前继续画图。她本是建筑设计系科班毕业,又在建筑公司工作过几年,对于设计图纸的制作驾轻就熟。将平面图和效果图的初稿画完后,她伸开双臂活动一下因久坐而有些酸疼的颈部和肩膀。转了转脖子,发现她家金毛犬乖乖就蹲在她坐的椅子旁边,嘴里叼着个饭盘,两只亮晶晶的黑眼珠子直勾勾地望着她,毛毛的大尾巴还不停地晃动着。 这是在卖萌求喂食。程巧被乖乖呆呆的样子萌到,抓起桌子上的手机咔咔的连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在乖乖脑袋上敲了一下,才起身去柜子里取狗粮。 等乖乖心满意足地回到角落里吃食的时候,她点开微信,将卖萌照分享到朋友圈。不到一秒钟,下面就跳出一条回复。 秋天的菠菜:卖萌可耻!后面还跟了个鄙夷的表情。 程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马上跟了一条回复。 巧巧家的乖乖:菠菜卖萌无能星人,只能对着乖乖羡慕嫉妒恨。后面是一串捂嘴偷笑的表情。 秋天的菠菜立刻发了个哼哼的表情,人不如狗系列! 两人胡扯了半天,程巧才回归正题,问道:“菠菜,接活儿不?” “啊?” 趁对方还在发愣的阶段,程巧将自己之前拍的老宅外部和内部的照片,还有新鲜出炉的设计图一块儿发了过去,动作之迅速直接将秋天的菠菜整懵了,一边吐槽,一边下载图片:“你这画风未免变得太快了!” 程巧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问道:“帮我看看这房子装修得多少预算?” 对方瞅了两眼图片,说道:“哎,这不好说,还得去现场看看。正好我明天有空。” 程巧直接扔了个地址给他,然后关掉微信。 又到傍晚,在房间里闷了大半个下午的程巧牵着乖乖去村里遛弯。等天完全黑下来,才带着乖乖回去。晚饭正好也上桌了,没了林娇娇在饭桌上挑事拨非,程家人终于吃上了一顿和乐融融的晚饭。 第二天难得的好天气,一大早一辆黑色的奔驰越野车就开到程家村。驾驶座上的司机带着大大的黑色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一头染成金黄的板寸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比乖乖身上的毛发还夺目。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抓着手机拨号,嘟嘟几声之后电话通了,他对着听筒说了句:“我到你们村口了,快来接我!”没一会儿,又说道,“我看到小白了,快给我开门!” 他嘴里说的小白正是程巧那天开回来的白色路虎。将奔驰停在路虎的旁边,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就往程家院门冲。门开了,他看也不看来人上前就一个熊抱:“巧妹子,想死哥哥了!” 过了会儿,才感觉到不对,“咦,巧妹怎么变矮变瘦了?”摘下墨镜一看,怀里抱着的哪里是程巧?这妹子的脸瞅着面熟得很,他一拍脑袋想起来,“哟,这不是‘叔叔不约不约’的软妹子么?” 程媛从来没和陌生男人这么亲密的接触过,顿时面红耳赤,边挣扎边喊:“你,你快放开我!” “好咧!”对方嬉皮笑脸地说了句,好在松开了手。 程巧正好从堂屋里出来,看到金发男子,随口招呼道:“菠菜来了啊!”显然和对方极为熟络。 程媛一步小跑躲到程巧身后,小声问道:“大堂姐,他是你朋友啊?” 程巧点点头,向她介绍道:“他是我大学同学闫波,外号菠菜”,又指着程媛对闫波说道,“我小堂妹,见过照片了吧?” 闫波头点得跟捣鼓似得:“见过见过,软妹子求扑倒!” 程媛脸更红的更厉害,踮起脚在程巧耳边喃喃道:“大堂姐,你同学怎么这么……” 后面的话不说程巧也知道,便向她解释道:“他这人看着大大咧咧的,做事情来还是挺靠谱的。至于外表嘛……呃,咱们不能以貌取人是吧?” 一旁的闫波听了不乐意了,将一只手搭在头顶,头微微向右下侧过,摆出一个他自认为最帅的姿势,撇嘴:“咱好歹也算是个高富帅吧。” “呃……”程巧的目光在他全身上下扫过一遍后,不客气地说道,“就你这气质……勉强算个壕吧……” 闫波高大的身形立刻垮了下来,跑过来趴在程巧肩膀上假哭:“原来在巧妹子眼里,我就是个土鳖!” 程巧一把推开他:“一边嚎去!” 程媛瞧见二人你来我往斗嘴只觉得有趣极了,之前心中的那点羞涩也抛在脑后,脸上不自觉地挂上淡淡的笑容。 闫波就是昨天和程巧在微信互动“秋天的菠菜”的本尊,省会拆二代出生,名下有十几套房子出租着,一年租金收入都赶上一些大型企业高管的年收入。偏偏他本人还爱折腾,自己拉了支队伍开了家装修公司,在水深不见底的装修行业里跌摸滚打几年,公司也算上了正轨。程巧之前接过几个设计项目装修部分也是他做的,口碑颇不错。 两人说是同学,大一大二那两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交往,直到大三的时候,闫波同学晚来的中二病发作,跑去染了头杀马特红发,又跑去小店里打了只耳洞,学人家嗨班子去酒吧里装逼。当时流行一种说法,男生右耳带耳钉是弯的意思,而他要死不死耳洞正好打的右耳,于是悲剧就这么发生,被一个穿着蕾丝紧身衣的男人捏了屁股不说,还不停挑、逗他。 外表非主流内在纯情男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落荒而逃。回去之后郁闷许久,连上课都没心思,没少被导师骂。这段经历被当作笑谈后来传到程巧耳朵里,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要装逼就该多打几个洞嘛,一个算什么?应该两边耳垂各加三个,软骨上再来两个,嗯……鼻子上也可以再挂个鼻环,这才够潮够范儿嘛……” 闫波听了这话直接就给这妹子跪了,以前程巧在他心中高冷校花的形象轰然倒塌,两人因此也结下了不解的孽缘。 “闫大哥,喝水。”程媛倒了杯水端给闫波。 闫波接过杯子并没有马上喝水,而是有些心急地问程巧:“你家古董豪宅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程巧像是想起什么,眯起眼睛问他:“就你一个人来了?” “怎么会?来了五个人,都在大黑里面蹲着呢。我这不急着见你才把他们给忘了么……”闫波喝了口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被遗忘在黑色奔驰车里的员工,有人泪流满面:“闫总,你肿么能这样说……” 也有人神吐槽:“年纪轻轻就患健忘症,这样不好不好!” 闫波假模假样地喝完水,将杯子还给程媛,才催促道:“走吧,走吧!干活去了。” 程巧带他们去了老宅那边,五人先后从越野车的后备箱里抬出各种工具,围着老宅屋里屋外屋上屋下一丝不苟地检查测量记录数据绘制图形。 闫波跟着程巧转悠到后院里,瞧着偌大的庭院,感叹道:“哇塞!这才叫豪宅配置,光这后院就有一亩多地吧……”说着,双手合拢放在胸前,眼巴巴的望向程巧,怪腔怪调地叫道,“壕!壕,求包养!” “滚!”程巧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你个拆二代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壕!” 别人不知晓内情,程巧却是知道的,当年省会城中村改造是按户口上的人头算的,村里的地摊下来,闫波不光得了十几套房,还有几百万的拆迁款呢,而那年他才十八岁而已。 过了许久,一名员工跑过来将记录的明细递给闫波。他打开手机里的计算器噼里啪啦一条条加了起来,最后把结果递到程巧眼前。 程巧瞅着屏幕上的数字,咬了咬嘴唇,质疑道:“这么高?菠菜,你给的是实价吗?” “瞧你说的那话,我哪敢骗姑奶奶你啊!”闫波立刻拍着胸脯表示,“这绝对是实打实的价格,我要是骗你,你家那口子还不把我给灭了啊!” 他不说还好,一提男人程巧的脸立马拉了下来,硬生生地说道:“跟他没关系。我们分手了!” 第六章 闺蜜 “啥?”这下轮到闫波惊呆,“好生生的怎么闹分手?” 程巧脸色有些发白,咬着唇侧过头不作声。 闫波瞅着她这副模样,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我说你怎么突然跑回家,还想着装修房子,你这是不打算回省城了?” 程巧这才点点头:“是不打算回去了。” “难怪他前几天给我打电话,旁敲侧击地跟我打听你的下落……”后知后觉的某人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 “我把他拉黑了。手机号码,企鹅、微/博、微/信……能联系的方式都断了。”程巧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道。 “真狠啊!”闫波感叹道,“你就不怕他担心……” “呵!”程巧扭过头轻哼了一声,到底忍住没有告诉闫波,对方说不定正忙着陪相亲对象,哪有功夫替自己操心。 女人的心思嘛,闫波这种大咧咧地糙汉子哪里懂,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一时竟无话可说。 过了半晌,程巧才嘱咐他:“千万别把我的下落告诉他。” 闫波摸了摸脑袋上有些扎手的板寸,说了声:“好!”不过心中戚戚然的,程巧那口子手段可是层出不穷,自己未必应付得过来。 两人正说着话,又有名员工来叫闫波过去看看。两人一同来到正屋里,只见一面墙壁上被凿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用来作支撑的木梁。 “这房子是典型的砖木结构。”那名员工说着,拿起凿子在土墙下部分随便轻敲了几下,墙皮哗哗地掉落了一大片,将里面的地基裸、露出来,“看,下面是青砖打的底,这么多年了还很结实,不过上面的土墙就不行了。” 不用对方多说,程巧就已经看到久经岁月的木梁已经完全腐烂形成空洞,不过伸手碰一下就会掉落干枯的木屑。 “这墙恐怕得全部推倒重新砌。”闫波用手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出声说道。 他说得轻巧,拆墙重建又是一大笔费用。程巧皱着眉头在心中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还有上面。上面的梁恐怕也得全部换掉,有些地方漏雨还需要做特殊的防水处理……看来刚才我还算少了。”闫波一边说着,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手机屏幕。 随着字数不断跳动上升,程巧的心也跟着一阵乱跳。 “去掉零头,正好一百万造价。”闫波亮出手机,说了个最终估价。 程巧一时无语,心中纠结无比。 “对了,钢结构这块,你最好能找设计院的专家来看看。”闫波补充了一句,无疑又在程巧的心窝上捅了一刀。 “又是笔不菲的费用啊!”她叹了口气。 闫波望着她无比肉痛的表情,安慰道:“装修哪有不花钱的?你要是狠得下心这房子整个推倒不要,我给你建个新的,估摸着只要不到这一半的价钱,但是你要按照古建筑重新进行翻修,不提工序的复杂性,光材料这块价格就上去了。” 闫波说的她又何尝不知,不过她之所以选择装修无非是这栋老宅承载着许多童年美好的记忆,如果把充满回忆的旧宅全部拆掉再建栋新房子,那又什么意义? 程巧很快作出决定,摇摇头:“我还是选择翻修吧。” “就知道你会这么选择!”闫波小声嘀咕,“明明是个念旧的人,装什么绝情!” 收获程巧白眼一枚。 唯一让她纠结的就是费用这块,之前她低估了老宅破败的程度,以为光用自己这几年工作攒下的工资就足够了,谁知道预算大大超标,还得动用她母亲寄给她的生活费。 为了节省开支,程巧想了又想,决定将金毛犬乖乖交给堂妹程媛照顾,跟闫波回一趟省城去找她大学时期的室友兼闺蜜吴晓雅。她知道吴晓雅硕士毕业之后进了一家知名的建筑设计院当工程师,找她来瞧瞧房屋的结构设计再合适不过。 程巧突然登门拜访让吴晓雅大吃一惊,两人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以至于程巧刚进她家客厅还没在沙发上坐稳就被追问:“巧巧,你这几天跑哪去了?知不知道贺衍找你快找疯魔了,打你的电话打不通就不停给我打,问我知不知道你的下落,一天十几通,可没把人烦死。” 程巧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笔直,神色漠然地听着。吴晓雅口中的贺衍就是她的男朋友,哦,不,是前男友! 吴晓雅絮絮叨叨抱怨一通之后终于发现她的脸色有些异常,犹豫了一下伸手勾住程巧的脖子,亲密地在她耳边问道:”巧巧,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 程巧垂下头,眼睛盯着脚下羊毛地毯上复古的花纹,半天没有吭声。许久之后,才开口:“我们分手了。” “啊?”吴晓雅再次被震惊,嘴都合不拢。用抬了抬下巴才能开口说话:“不能吧,怎么就闹分手啦?” 闫波是男生,程巧不好意思跟他说这些,好闺蜜面前自然就不一样,将这段时间压在心头的郁闷一股脑儿都给倒出来。 “什么?贺衍瞒着你去相亲,还被你撞个正着?”吴晓雅听完程巧的讲述惊讶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尖叫起来。下一刻又坐回沙发上,摇了摇头,“贺衍会干这事?不可能吧?” 作为大学室友兼闺蜜,她是一路目睹程巧和贺衍从相识相交到相恋的全过程,校草追校花的事迹当年还羡煞一干同学。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公认的一对璧人毕业后必定是会走入婚姻的殿堂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只是这才几年就分了?吴晓雅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巧巧,会不会是你看错了,说不定是个误会?” 程巧回想起那天在酒店外看到情景心里就一阵抽痛,闭上眼睛说道:“怎么可能是误会?他和人家姑娘聊得可开心了……” “呃……”见她如此难过,吴晓雅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伸手将她抱住,一边安慰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道:“巧巧别难过哦。想不到贺衍长得人模人样的,人品如此之差,妥妥的渣男!”说着又松开程巧,朝天上挥了挥拳头,“下次让我碰到他,看我怎么揍他!” 程巧被她逗得噗嗤一笑,心中的郁闷也淡了。 吴晓雅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两根手指在她脸上掐了一下:“这么个标致的美人放着不要,这眼神得有多不好啊?” “噗,就你贫!”程巧抬手将眼前的毛手给挥开,“还有更狗血的后续,要不要听我讲?” “啊?这还没完?”吴晓雅瞪大双眼,抓住她的手臂催促道,“快讲!快讲!后来怎么了?” “还能怎么着?”程巧故作轻松地说道,“他妈妈来找我,扔了张有五十万存款的银、行、卡给我,让我不要再缠着他儿子,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我这种出身的女人是配不上的。” “靠!”吴晓雅再次骂出声,“咱们华国成立还不到七十年,在位的往上数三代也都是贫苦出身,她是哪里冒出来的血统高贵的王公贵族?” 程巧再次被她逗乐,也跟着调侃:“我哪知道,没准咱们华国真有那种隐世望族?下次你见到贺衍问问他呗!” “切!谁要理那个渣男!”吴晓雅不屑地撇了下嘴,继续追问后续,“你怎么回答的?” “我还能怎么样,总不能和她撕吧?”程巧说道,“我就接过银、行、卡,问她要了密码,然后当着她的面用手机登陆网银将钱转给了某助学基金,转完后当即向她鞠躬致谢,感谢高贵的贺太太对华国广大贫困学生的捐助。” “哈哈哈!”吴晓雅听完捂着肚子捧腹大笑,“我就说嘛,这才是你的风格!”笑够了,她还扯着程巧的衣服追问,“那老娘们是不是气疯了?" 程巧点点头,想起当时贺衍她妈的脸色也觉得解气。“不过闹成这样,在继续下去也就没意思了。我给贺衍发了条分手短信之后交了辞职报告就启程回老家,就这么多,都告诉你了。” 吴晓雅坐在沙发上也不安生,晃动着上身唉声叹气:“真可惜啊!多好的一对,怎么就……哎,爱情果然比不过面包吗?负能量好心塞,就不能多点正能量吗?” 第七章 教授 “嘿,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生气,你在这里作什么?”程巧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吴晓雅光洁的脑门上戳了一下,“要正能量去看朝廷台新闻啊,或者去微博刷鸡汤!” “算了吧。”吴晓雅撇嘴,“那是我爸爱干的事情。” 吴晓雅的父亲是程巧他们学校的教授,知名建筑学家。程巧读大学那会还凭着吴晓雅的关系去蹭过吴教授的公开课。老人家传统守旧兢兢业业专研学术,不过几次旁听也让程巧受益匪浅。 “我今天来找你可不是向你吐口水的。”程巧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沓图纸,都是她从电脑里打印出来的,有的是照片,有的则是她用软件绘制的设计图,“我打算修葺我家老宅,找菠菜去看过,说是年代太久地基以上框架已经不能用得重新搭建,你帮我看看怎么设计合理划算?” “好,我来看看。”吴晓雅一边应着一边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摸出一副眼镜戴上,这工作起来的样子和刚才闹腾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她先看了下程巧打印的照片,上面是老宅的原貌,随后才指着程巧的设计图,“木梁结构不能用,现在这么大的木头难找,价格贵不说也不环保,用钢梁代替吧。” “嗯。”程巧点头表示同意。 “要是你觉得使用钢梁与老宅复古的风格不相符,就把这些还可以使用木头保留下来,到时候包在钢梁外面再做一层防潮防火防腐处理。”吴晓雅继续说道。 “这个提议不错。”程巧欣然赞同。 两人讨论得太过激烈以至于大门打开的声音都没听见,直到吴教授在玄关换了鞋走到沙发前,吴晓雅才抬起头,看清楚面前人的脸,不紧不慢地叫了一声:“爸。” 程巧也将目光从图纸上移开,站起身恭敬地对面前的人招呼道:“吴教授好。” “程巧来了啊。”吴教授冲她点点头,显然对这个有过几面之缘的漂亮女孩印象不错。目光落到摆放在茶几上的图纸时,他的眼睛不由一亮,拿起其中一张就问,”这是哪来的图片?” 待看清图片里黑瓦白墙的古老建筑,布满菊花的老脸抽动了几下,神色顷刻间就变得激动起来,急忙又伸手拿起几张来看。连番动作惹得吴晓雅抱怨不断:“这是程巧家的老宅,准备重新装修的。哎,爸,你别乱抽,把图纸顺序都弄乱了。” “这宅子怕是有五六百年的历史了吧。瞧,这黑瓦,这白墙,还有照壁上的图案,这是典型的古代民居风格。”吴教授才不管女儿的抱怨,抓着图片不肯放手。 程巧听了他的话,一脸莫名其妙。她记得自己打印的是原始照片没经过ps,哪有吴教授说得那么好?她又瞄了一眼程教授手上的图片确认自己没弄错,照片里大门后的照壁上布满青苔,一片模糊,囧囧有神地在心里说:教授从哪里看出来的图案? “这才是真正的历史古迹文化瑰宝啊……”吴教授却是越说越兴奋,握着图纸的手都抖给不停。 程巧喔的张大嘴,弱弱地说了一声:“没这么宝贵吧。我们村都是这种房子,村里人嫌不通水通电的住着不方便都空置下来,我也是见闲着可惜才动了装修的念头。” “什么?你是说你们村里都是这种房子?”吴教授忍不住叫出声来。 “是啊!”程巧望着他点点头。 兴奋过头的吴教授一把抓住程巧的手:“你知道吗?现在这种还保留着古建筑群的村落在国内已经越来越少了,几乎快要绝迹了。”他一脸惋惜地说道,“这几年我的工作重心都放在国内古村落的保护研究上……” “呃……”程巧一脸黑线,祈求的望着吴晓雅。 吴晓雅立即嚷道:“爸,你干什么啊!还不快放开巧巧。” 吴教授这才松开手,略带歉意地说道:“程同学,我是太激动了。看到这种保存完好的古宅就欢喜得不得了。”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对着图片上的房子爱不释手地抚摸了几下,直把吴晓雅雷得鸡皮疙瘩直冒:“爸,你好歹是个大学教授,注意下形象啊。” 程巧干笑两声:“没关系,没关系。难得教授喜欢。” “对了,程同学,你刚才不是说过你们村有很多这种宅子吗?”程教授完全不把女儿的抱怨放在心上,一颗心都被程巧家的宅子挤满了。 “是啊。”程巧答道。心里却想着,他该不会想跑我们村去吧? 果然就听见吴教授下一句问道:“你们村在哪?” “桃坞镇程家村。程巧内心羊驼乱窜,不过还是报了个具体地址,又说道,“离省城也就一百多公里的路程。” “爸,你打听这么清楚不会是想要带着你古村落研究会的人跑人家村子里搞研究吧?”熟知自己父亲秉性的吴晓雅直截了当地指出来。 吴教授呵呵笑了起来:”哎呀,还是晓雅了解爸爸,我是有这个打算。“又对程巧说道,“程同学,恐怕以后就要多多打扰了。” 程巧嘴角抽了几下,摆了摆手违心地说道:“不打搅,不打搅!” 吴晓雅拽了拽程巧的手臂,赶紧阻止道:“巧巧,你可别犯傻。你不知道,他一去就是十几个人,在人家村里乱逛,混吃混喝不说,这是文物应该保护起来,那也要保护起来,这不许用,那不许用,还让不让人家正常生活啊!” “晓雅,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爸爸什么时候在外面吃饭不给钱了,都是人家村民热情过头,爸爸也是没办法拒绝不了啊……”吴教授辩解道。 “呸!”吴晓雅唾了一口,“人家还不是被你头上顶着那一串知名教授学者专家的帽子给唬住了。” “……”程巧觉得自己有些风中凌乱了。心道:不管这对父女怎么闹腾,先把吴晓雅拐回家帮自己设计房子去才是正事儿。 三个小时之后,吴晓雅坐在路虎小白的副驾上一脸兴奋地左看看又望望,时不时指着道路两旁遍布的金黄色油菜花田叫到:“啊!啊!真漂亮!”又扭头对程巧说,“哇,巧巧,你该早点带我来的啊,这么美的风景差点错过了。” 程巧丢了个白眼:“别忘了你是来帮我看房子的,不是来游玩的。” 吴晓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冲她摆摆手,“安啦安啦,工作休闲两不忘嘛。你们村还有多远啊?” “过了油菜花田,前面路口右转。”程巧答道。 等车子拐进乡道,吴晓雅又叫了起来,“哇,这边郁郁葱葱,颜色和刚才景色又不同。” 路虎在蜿蜒的道路上下起伏,时而一个急转前方横着一座红砖房进入视线之中。以为无路可走,到了近前才发现房子旁边又是一条狭窄的入口。 “哇,好玩。这小道跑起来真带劲。巧巧,把小白给我开一会儿吧。”吴晓雅乞求道。 程巧无奈,将车停下,两人交换位置。吴晓雅虽然有驾照,但平时上下班都是坐设计院的通勤班车,很少自己开车,技术可想而知。小白在路上慢吞吞地挪了几下,就熄火了。重新点火,好不容易爬完上坡,下坡时她一紧张把油门当刹车踩,差点冲进旁边的池塘。还好程巧及时抢过方向盘,将车转回正道上。小白歪歪扭扭地在路上跑,这么把路虎当碰碰车开的,程巧还就认识吴晓雅这一个。这要是在放在城里,早被被交警拦下查酒驾开罚单了。 一路险情不断,吴晓雅却玩得很嗨。这么磕磕碰碰的开进程家村,程巧心惊胆跳,一颗心都悬在嗓子眼上,还好平安无事的停在家门口。 吴晓雅若无其事的跳下车,又对院门口两株开得正旺的桃花来了兴趣,掏出手机拍个不停。 程家人见程巧带了朋友回来,很是热情地招待她一番,弄得吴晓雅浑身不自在。一家人围在桌前吃饭,程巧发现林娇娇常坐的位置空着,便随口问了句,“小婶娘没回来啊?” 小叔叔冷淡地回答:“别管她了。” 再说林娇娇拎着包袱回家,走出村口就后悔了。又拉不下面子自己回去,还是硬着头皮回了娘家,自然少不得娘家人一番问东问西。林娇娇又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跟倒豆子似得一下将程家的事情全哗哗哗地泼出来。 说到老爷子偏心程巧的时候,林家其他人都吭气了。谁不知道程巧她亲爹是程书记,那可是大大的好官,就是好人不长命,大家都惦记惋惜着呢,谁会说人家闺女的坏话。林娇娇当年出嫁的时候,亲戚朋友听说是和程家做亲家,别提多羡慕嫉妒恨,就这个傻闺女小心眼生在福中不知福。 林父林母直摇头叹气,林娇娇他亲弟也是个直肠子,讥笑道:“按照咱姐的说法,女娃总要嫁人就不该给东西,当年咱爹给姐的那三亩地嫁妆就不该出。姐也不别光说人家程家的姑娘,先把你手上的地还回来吧,至于前几年的租金,大家既然都是一家人,也就不跟你要了。” 林娇娇听了亲弟弟的话顿时愕然无语,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几耳光。 他弟弟又说道:“你从前在家,咱爹妈也没亏了你吧,我和你吃喝都是一样的,爹妈也没惯着谁,怎么你就和我们不一样呢。” “……”林娇娇神色讪讪也不知道怎么回嘴。 第八章 冲突 林家村就那么大,消息传得飞快,没几天全村人都听说程家村有人要花巨资修老宅子。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林家村有个叫林强的混混,打小就爱干小偷小摸的事情,他爹打过骂过也没啥用,过个三天两头又犯事。等长大他爹完全管不住他就成了村里的一霸,没少祸害乡亲父老。后来村里过不下去就跑到镇上拉帮结派混日子,也是他走了狗屎运,给镇上一富户的女儿看入眼。俩人结婚后,岳父拿出笔钱给他做生意。林强素来游手好闲惯了,哪里会做正经生意,也不知听哪个哥们的建议跑去开了个沙场租条采沙船干起江里挖沙的无本买卖。 当地有条政策为了不影响正常航道早就不许私自开采江沙。林强可不管这些,白天管的严无法开采他就带着人半夜偷偷采。头几年村里又是修路又是建房,他还赚了不少钱,到了近几年附近村子几乎都搬了新房,他这无本买卖的生意就一落千丈。林强也是心黑手狠,没生意他就自己找。凡是碰到有人家修房子也不管别人要不要就送过去,不买?那就等着拳头伺候,妥妥的恶霸作风。 听说程家村有人要装修,林强嘿嘿一笑:“生意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召集他那帮兄弟拖了一卡车沙直奔程家村而去。 程巧尚不知晓自己惹到麻烦。 清明小长假结束,堂弟堂妹都离家返校,小叔叔和大堂哥也回城里继续打工。程巧和吴晓雅忙着设计房子,两人蹲在老宅里一待就是一整天,研究怎么设计既环保省钱又合理美观。经过三天的努力,设计图纸的定稿终于出炉,闫波照着图纸让工人们开工,叮叮当当地将老宅的屋顶和坏掉的墙胚一一拆除。 工人们干得热火朝天,闫波就在旁边盯着,时不时提供点技术支持。一切看似都很顺利,直到吴晓雅她爸吴教授找上门来。 教授看到搭好脚手架围上防水布的宅子,痛惜地叫道:“哎,晚了,就晚了一步,看不到原貌了!”见工人正在拆门口两扇木门,他惊呼一声:“你们悠着点……这门可是几百年的老红木啊……”等抬脚进门,正好和负责推渣土车的工人碰上,见有人堵在前面,推车急忙往旁边转了一下,砰地一声就撞到影壁上。吴教授大惊失色:“快、快移开,别把壁上的图案给毁坏了……” 他这一惊一乍的,周围的工人都停下手里的活愣愣地望着他。 记得老板说过业主是个大美女啊,这老头是谁啊跑这里指手画脚的。有人跑去给闫波通风报信,闫波一看来人是吴教授,再一听他说这宅子是古物,有重大研究和保护价值,反复强调他们维修的时候必须十分十分小心,他的工人动作太过粗鲁,会对宅子本身造成二次损毁。 靠!还让人不让人好好干活啦?闫波的内心跟那天的程巧一样,一时之间千万头羊驼乱窜。对方是他大学母校的教授,又是同学吴晓雅的亲爹,他可不敢公然和对方唱反调,吴教授说啥他就点头应啥,只希望眼前碍眼的老头赶紧撤走。偏偏吴教授听见他的心声,更不愿意走,还在各间屋子里流连忘返。 工人们站在搭好脚手架上拆除屋顶,古老破旧的黑瓦被吊篮送了下来,闫波怕工人们一不小心把教授给砸到,只好跟在旁边充当保镖。 吴教授似乎对他们特别不满意,做个啥都要大惊小怪的指责一番,一圈走下来,闫波脸都黑成包大人。始作俑者程教授依然毫无所察。 有个别工人玻璃心被说得狠了直接罢工,闫波好说歹说把人劝回去继续干活,吴教授一句“哎呀,你们这是在破坏古物!”随后更多工人选择放下手上的活,还给闫波出了道选择题:要么让这老头离开,要么他们停工不干了。 闫波无法,只得去了程家院子,找上正休闲坐在摇椅上和程巧喝茶聊天顺便逗逗金毛犬乖乖地吴晓雅。闫波臭着一张脸走过去,不满地抱怨:“你倒是这里舒服,我可是快被你爹磨疯了! 吴晓雅摸了摸乖乖毛茸茸的脑袋,又拿起身旁小凳上的瓷杯喝了口水,才淡淡地开口:“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是这副德行,想当年你可是还求着我带你去听他讲课呢。” “我那不是年少无知吗?”闫波回想起当年学校的事情,一肚子怒火顿时就消了下去。拿起凳子上摆放的茶壶,不管不顾的就着壶嘴咕噜咕噜地将一壶茶水喝了个精光,抹了把嘴又说道:“现在工人被他弄得不肯干活了,你说怎么办?” “我能拿我爹怎么办?”吴晓雅摇着头一脸同情地盯着闫波,“他还是自己亲自过来的,没将他整个团队弄过来不错了!” 一副你知足吧的样子让闫波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几与憋屈而死。 程巧的手指在凳子上敲了几下,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才说:“我那宅子就那么大,他一个人逛来逛去也研究不了几天。等过几天他兴趣淡了,我们带他去别人家的宅子参观下,反正这边宅子也多……” “你的意思,我们先停工几天?”闫波问。 程巧抓着乖乖的两只毛耳朵玩,挑眉问道:“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闫波摇头。 “那就先停几天吧。” “得,就听你的。今天看样子也干不了了,我让工人们回去休息几天再过来。” 和程巧商量好后,闫波就返回工地让工人们解散回省城去,留下吴教授一个人在程巧她家老宅子里到处溜达这里摸摸那里瞅瞅,连墙上掉下的墙皮也不放过,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自娱自乐得不亦乐乎。 说来也巧,闫波他们前脚刚撤走,后脚林强的拖沙车就大摇大摆地开进了程家村。 程家老宅和村道隔了条河,林强的卡车太大也开不上石桥,一伙儿就从卡车上跳下来,手里握着铁铲木棍等东西声势浩荡地冲进程家老宅。进了门,发现屋里静悄悄的连个鬼影都没有,房子拆到一半就停工,杂土杂物乱七八糟堆得跟垃圾场似的。 林强和他的兄弟们面面相觑,原本都做好搞不定就直接动手的打算,没想到到了现场是这副光景,一下全傻眼了。 胆子小的弱弱地说:“强哥,我怎么觉得这屋里阴森森的啊,这么大个宅子就这么空了,不会不会……” “闭嘴!”林强正在云里雾里,听了小弟的话哆嗦了一下,仿佛为了壮胆,大声吼道,“走、走!别在这屋里傻,去外面找找,哥就不信找不出个人来!” 一伙人蜂拥着往后面跑去,恰好就遇到在后院欣赏风景的吴教授。林强喘了口粗气:“艾玛,总算见到个大活人!” 吴教授瞅着这伙突然闯进后院的陌生人,诧异地问道:“不是不让你们干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林强气势汹汹地走到他跟前,斜着眼问道:“老头,你是这宅子的主人?” 吴教授以为这些人也是闫波的工人,于是不客气地说道:“就算这不是我的宅子,你们也不能野蛮胡拆啊!” 他这态度可把混混们弄火了,林强瞪着眼嚷道:“你这老头,不是房主在这里瞎逼逼个啥?”说着,抬起手就冲吴教授使劲挥了过去。 闫波的工人虽然被吴教授烦得无心干活,到底不敢真对他动手动脚。可林强这伙人就不管这么多说打就打,这一拳头砸在吴教授的胸口上那把老骨头哪里承受得住,退了几步就摔坐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来。 程巧和吴晓雅正好带着乖乖来找他,见一伙凶神恶煞地陌生人在自己家的后院,吴教授则坐在地上,两人急忙跑过去,将他扶起来:“爸(教授)你没事吧?” 林强他们见进来的是俩漂亮姑娘,眼睛都直了。 第九章 惊雷 吴教授摆摆手,刚想说没事,脚迈出一步踏在地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没忍住哎哟的叫出声来。 “爸,你怎么样了?”吴晓雅急忙关切地问道。 “我大概是扭伤了脚。”吴教授皱着菊花脸说道。 “吴教授,您是怎么摔倒的?”程巧蹙着眉问他。 “哎,”吴教授叹了口气,指着林强那伙人说道:“他们突然闯进后院,没说几句就动手打人……” 程巧进门的时候就悄悄瞄了这伙人一眼,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好货色,没想到对方还敢随便动手,有些气愤的质问道:“你们是谁?跑我家宅子里想做什么?为什么动手打人?” 林强怪笑了一声,走过去对着程巧流里流气地说道:“哟,妹妹,你是房主啊?哥哥是来给你送沙的。至于这老头,我不过轻轻推了他一下,哪里知道他这么不经摔……” 这人就是害得自己父亲受伤的罪魁祸首,吴晓雅不由怒容满面:“你!”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见程巧扯了扯她的衣角,对她摇摇头,让她不要发火,随即上前一步,语气冰冷的拒绝道:“我们不需要沙子,请你们离开。” “妹妹,这话你说得就不对了。你是没买沙子,可哥哥不是给你送来吗?我这一车沙肯定够你装修这房子用的。”林强凑上前,冲她嘿嘿直笑,“我这沙子价格也公道,不过五百块钱一方而已。” 程巧被这人的笑容恶心得不行,往后退了一步,冷笑道:”沙子一方也就二三十块钱,加上运费也不过七八十,你这一方就敢要五百。” 她和吴晓雅都是混建筑行业的,建筑材料的市价如何又岂会心中无数?这伙人显然是打算强买强卖。 吴晓雅深深望了程巧一眼,出声讽刺道:“巧巧,我们以前只听别人说过一些地方有什么砖霸,沙霸之类的东西,还不曾见过,没想到今天到见到活的了。” 林强被她一番冷嘲热讽惹得烦躁起来:“你这臭丫头,怎么说话的?我们是东西吗?” 吴晓雅白了他一眼,答道:“对,你们不是东西!” “你!”这下轮到林强出离愤怒了。 见吴晓雅两句话就让对方吃瘪,程巧心里痛快捂着嘴偷笑,吴教授低着头,嘴角也是一抽一抽的。 林强的兄弟见状,也没了耐心,纷纷嚷道:“强哥,和这娘们废话个什么。” “就是,今天不买也得买!不然……”说着,一人挥舞着手臂粗的木棍向程巧他们的方向冲过来,眼看就要落到程巧头上,一道金黄色的身影跳起来,生生替程巧挡下这一棍。 “呜呜……”只见金毛犬的身体噗通一声重重落到地上不能动弹,嘴里不停地发出低鸣。 “乖乖!”程巧尖叫一声,急忙扑过去搂住金毛犬。 乖乖艰难地抬起头,毛茸茸的脑袋在她手上蹭了一下,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嘴里一直发出呼噜声,显然十分难受。程巧看在眼里心都要碎了。 吴教授被这帮无赖的行为气得直哆嗦,颤抖的手指指着对方骂道:“你……你们这些家伙,青天白日作恶也不怕老天爷报复。” 林强走上前一把挥开他的手,随后叉着腰不屑地说道:“死老头,就你话最多。你有本事瞎逼逼你有本事让天上来道闪电劈死我啊!”话音刚落,头顶上飘过一片过来,将程家的后院笼罩起来,没了阳光,四周一下就变得昏暗起来。 云层越积越厚,不停地发出霹雳啪啦的响动,抬起头甚至还能看清楚云团之中许多银色的光正在聚拢。随后一道银蛇从天而降,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之后,林强脚边出现了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大坑,飞起的灰土石块几乎全都砸在了他的脸上身上。 “噗噗!”林强吐出口里的黄土,抹去脸上的浮尘,再抬头看天,哪里还见乌云罩顶? 蓝天白云,日照当头,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惊梦一场,然而他面前那个巨大的坑又明确的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除了在乌云中心被殃及的林强外,其他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等天恢复光明才发现刚才还好好的地面不知为何忽然会冒出个大坑来,小伙伴们全都惊呆了。 林强却是怕了,盯着吴教授的脸跟见鬼似的啰嗦个不停,吓死宝宝了!也没强做生意的心思,对身后的兄弟们催促道:“走,快走,这笔买卖咱们不做了!” 胆子小的也嘀咕道:“这也太邪门了,怎么突然冒出个大坑?赶紧撤吧!”话没说完,就见刚才还在他们前面的强哥已经跑到后面,急忙说:“还等啥,赶紧跟上。” 顷刻间,来势汹汹的沙霸们就灰头土脸地消失在程巧他们眼里。 吴晓雅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发生什么事?” 吴教授歪着头,一脸迷惘:“刚才天黑了?” 程巧抱着乖乖蹲在地上,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凭空出现的大坑。 林强那伙人还没跑过河,就给堵在石桥上。 河的对岸拖沙的卡车旁,不知何时停了一排车。最前头是一黑一白两辆奔驰越野车,车前站着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话说回来,闫波离开程家村没多久,就给找上门来的贺衍撞个正着。在贺衍凶残的眼神逼视下,闫波直接缴械投降当了回带路党。返回称巧家老宅,恰好堵住林强这伙人的退路。 教授被推搡摔倒之后身上有多处擦伤,脚又行动不便,吴晓雅一个人搀扶他有些吃力,程巧只能先将乖乖留在院子里,和她一起搀扶着教授先出去,于是三拨人就这么撞上了。 “巧巧……”贺衍一眼就望见站在对岸自己魂牵梦萦多日的人,痴迷的望着她,嘴唇动了动叫了出来。 程巧自然也瞧见贺衍,冷着脸没搭理他,反而冲他身旁的闫波努了努嘴:你敢出卖我! 闫波急忙摆手以示清白: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找上来的。 吴晓雅看到贺衍他们跟见了救星似的,跳着叫道:“贺衍,闫波,抓住这伙恶人。他们打伤了我爸爸,还要打巧巧。”俨然忘记几天前还一口一口叫人家渣男。 贺衍一听有人敢伤害他心心念念的程巧,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不管不顾地就冲过石桥,见到人就抬脚飞踹,跑在最前面的林强不幸中招惨叫一声,直接给踢飞出去。 闫波反应稍慢半拍:“敢打我巧妹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着撸起袖子,抬起手臂冲坐在后面几辆车里休息的建筑工人们招呼道,伙计们,抄家伙!上!” 工人们被吴教授唠叨了一天,干活干得不痛快正憋屈得难受,这会儿就把那股憋在心头的劲儿全给使出来。林强那伙人的武力值瞬间就成了渣渣,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吴教授在旁边看瞅着他们打得热闹,连忙出声劝阻道:“诶,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们也不能这么往打死里打他们啊,打死了怎么办?没打死半身不遂也不好啊……“ 工人们在他不间歇的念叨下,下手更重了,一时之间哀嚎声不绝于耳。 第十章 灵泉 贺衍在踢飞林强后,直奔目标而来。到了程巧跟前,张开双臂就将人整个拥进怀里,头埋在她颈窝里,委屈地说道:“巧巧,我可找到你了。” 陡然落入熟悉的怀抱,程巧恍惚了一下,心跟着噗通噗通一阵乱跳,竟有些舍不得推开。最后到底理智战胜了情感,狠下心冷然道:“贺衍,放开我。” 贺衍哪里感觉不到怀中的人态度的变化,心里一阵难受,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才不情不愿地松开双臂。不过还是紧紧握住程巧的手,温柔关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巧巧,他们没伤到你吧?” “我没事,乖乖替我挡了一下……”程巧挣了一下想抽回手,谁知贺衍松开一下之后,下一刻却握得更牢,“你没事就好。” 程巧见拗不过他,只得将语气放软:“贺衍,教授脚扭伤了,你赶紧送他去镇上的卫生院检查下。乖乖还在院子里,我得去看看……”说着手还是挣脱开来,转身往老宅的方向跑。 “巧巧,我……”贺衍在她身后有些焦急地叫道,程巧此刻却没有心思注意去听,扭过头向他说道,“先送教授去医院吧,有什么话回头我们私下说。” 贺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不敢逼程巧,怕她越行越远,只能心有不甘地走到吴教授身边,“教授,我送你去医院。” 前方战局正酣。闫波和他的工人几乎是碾压林强这伙人。教授观战如醉如痴,用不停地念叨来激发工人们心底最深处的怨念将之转化为无穷无尽的战斗力。 贺衍的话他显然并没有听见,还是旁边搀扶着他的吴晓雅摇了摇他的手臂,提醒道:“爸,你少说两句吧,让贺衍送你去医院。” 吴教授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面前高大帅气的男生,冲他点点头:“麻烦你了,贺同学。” 河边闹成一团,后院却静悄悄地,偶尔微风吹过树丫发出沙沙的轻响。新鲜出炉的大坑底部干燥的泥土变得湿漉漉的,一串串水泡不间断地冒出头来,发出咕咕的声响往外蔓延着,开始还是黄色的泥浆水,后来冒出的水越来也多就渐渐变成清澈透明的水,不一会儿就在大坑底部形成一个浅洼。 金毛犬乖乖侧躺在地上,身上的疼痛让它时不时发出哼哼地粗喘声。犬类的听觉和嗅觉都特别灵敏,大坑下面些微的动静让它的耳朵动了动,鼻子抽了下闻到一股淡淡地香甜,那里似乎充满了生气,吸引它过去。乖乖动了动身体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这个平时对它来说轻而易举的动作对于此时的它却显得格外艰难,四肢刚刚伸直,还没迈出一步,两只前爪失力又重新趴到地上。距离大坑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它却爬得给格外辛苦,到了大坑边上,它歪着脑袋嗅了几下,原本失去光泽的眼珠变得光亮起来,毫不犹豫地跳进坑里。 水面缓缓上升,湮没了它的四肢、湿漉漉的金色长毛紧紧贴在身体上,乖乖觉得泡在水里的感觉就像睡在自己温暖的窝里一样,受伤的地方疼痛也逐渐消失。 程巧心里惦记着乖乖,一路飞跑进后院,发现刚才乖乖躺着的地方空荡荡地早已不见金黄色的身影,不由大惊失色的叫了出来:“乖乖……” 坑里的水已经没过金毛犬的脑袋,乖乖划动着四肢,毛茸茸的脑袋露在水面上,听见程巧的叫唤,汪汪地叫了两声作为回应。 程巧也发现了泡在水坑里的金毛犬,有些讶异,这坑里水是从哪来的? 乖乖游到坑边,接着水里的浮力轻轻松松就跳了上来,抖了抖全身湿漉漉的长毛,一时水花乱飞溅了程巧一身。偏偏罪魁祸首还迈着步子跑到程巧身边卖萌求抚摸。 程巧心中一直担心乖乖身上的伤,这会儿见自家金毛犬生龙活虎的跑到自己面前又陷入疑惑,之前她可是亲眼看见乖乖生生替她挨了一棍躺在地上动都不能动弹,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好了?程巧的手在乖乖湿漉漉的背上摸来摸去,嘴里还不停的问:“疼吗?有没有觉得难受。” 乖乖被她摸得舒服,干脆蹲下来打了个滚露出肚皮对着她,嘴里还发出咕噜咕噜地声音。 “看来是没事了……”程巧瞅着雪白的大肚皮,自言自语地说。 河边的动静太大,到底惊动了程家村的村民。村长程瑜彪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程巧的爷爷听说自家老宅那边出事了,担心孙女赶紧让大媳妇赵春娟扶着自己过去瞧瞧。 战斗在一边倒的胜利之中结束。贺衍先开着白色的奔驰越野车载着吴教授和吴晓雅去镇上,闫波和他的工人们将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混混打到无力反抗,看着满地哀嚎的恶棍无赖,纷纷露出满足的笑容。 程巧他爷爷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场景,闫波到他们家来过几次,知道他是孙女的同学正帮着自家装修房子,等瞧见躺了一地的人,还有闫波身后气势十足的工人们,一时陷入云里雾里,又不见自家孙女在场,只好问闫波:“发生什么事了?” 闫波将手里的棍子扔到地上,轻松地说道:“爷爷,您放心,没事儿,就收拾了几个恶棍。” “这还没事?”村长瞅着满地躺着不能动人,见闫波一脸轻描淡写的话,心里直抽蓄,眉毛鼻子都快愁得挤到一块。 他身后的村民撞着胆子跑到躺在地上的人那边去看,很快就叫出声来:“村长,是林家村的林强。” 程巧正好也带着乖乖走出大门,见爷爷和大婶娘都站在外面,知道事情闹大了,急忙走过去,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强横行霸道的事迹在整个桃坞镇都是臭名昭著的,程家村的人没想到他还敢带着人跑到他们村里来逞凶。程老爷子听说孙女被欺负了,举着拐杖气愤地吼道:“谁是林强,看我不打死他!” 村长怕老爷子气过头万一再出个闪失得不偿失,冲赵春娟挤挤眼让她照顾好老爷子,一边说道,哪里需要您老动手,我来!说着跑到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林强跟前猛地发力踹了几脚,只把林强踢得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随后对闫波说道,“为民除恶,干得好!” 闫波身后的工人扬眉吐气,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程瑜彪又让跟他前来的村民回去多叫一些人来,把林强这伙人扭送到镇派出所去。 乖乖恢复得太快,程巧还是不放心让村里的老兽医给乖乖瞧了瞧。老兽医将乖乖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又扯了扯耳朵,扒开眼皮瞅了瞅眼睛,又将着乖乖的嘴巴舌头牙齿全检查了一遍,得出结论:十分健康。 程巧心中虽然觉得怪异,但见乖乖好生生的也就放下心来。 傍晚时分,去镇上的村民都陆续返回。贺衍将吴教授送到卫生院,医生瞧了一眼教授的脚,又拿起一个小锤子在他脚上敲了几下,问道:“这里疼吗?” 吴教授点点头。 医生又换了个地方,接着问道:“这里呢?” “比刚才那儿好一点。” 医生哦了一声,说道:“这是软组织损伤。”随后拿起一瓶喷剂在吴教授的脚上肿起来的地方喷了几下,然后做了简单地包扎,嘱咐他这段时间好生休养。 吴晓雅见自己老爹没什么大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再瞧着身边的贺衍,终于想起了他之前做的那些渣事儿,脸顿时拉了下来。 贺衍自然看到她脸色的变化,顿时觉得莫名其妙,不客气地质问她:“巧巧也就算了,你给我摆什么脸色?” 吴晓雅这会儿想起秋后算账了,瞪着贺衍:“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心里不清楚?” “我做什么了?”贺衍觉得十分冤枉,“巧巧什么都没说,突然就给我发条短信说分手人就不见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所有的社交媒体全部把我拉黑,却连个理由都不给。” 第十一章 解释 吴晓雅嗤了他一声:“嘿,你怎么不说你都有女朋友了,还跑去相什么亲啊!你这种行为跟那些已婚猥琐大叔在社交媒体上自称未婚高帅富约炮欺骗无知妹子的行为有多大区别?” “咳咳!”女儿说的话太过露骨直白,吴教授顿时觉得有些难为情,假装咳嗽来提醒她注意一下。 贺衍倒是没怎么在意她话里的嘲讽,而是通过这些话里面的潜台词想到一种可能,问道:“这事巧巧知道了?” “怎么?不给自己叫屈了?”吴晓雅撇了下嘴,双眸闪着恶意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说道,“巧巧何止是听到,她还亲眼见到。” 如果说此时贺衍心里不惊讶那肯定是假话,背着女友相亲还被抓个正着,个中滋味恐怕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了。贺衍的脸色有些难看,面对吴晓雅挑衅的目光,低下头选择了沉默。过了片刻,苦笑一声:“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是被骗过去。当时我接到我妈的电话,让我去招待个远房亲戚我才过去的,压根没想到会是相亲……” 吴晓雅脸上的神色越发不屑:“你这么听你妈的话?如果你妈要你和巧巧分手,你是不是也乖乖听他的话?” “怎么可能!”贺衍猛地抬起头叫道,“我想她快想疯了,怎么舍得跟巧巧分开……” 你有本事跟我叫屈你有本事回家搞定你妈啊!吴晓雅很想喷他一脸,到底顾忌着公众场所又当着自己老爸的面生生给忍住,不过还是对贺衍怒目而视,显然对他的话也不并怎么信任。 而贺衍一心只想着快点回程家村,怎么和心爱的巧巧将误会解释清楚,至于其他人对他什么态度直接忽略不计。等吴教授看完医生从卫生院出来,心急如焚的他驾驶着大白一路飙回程家村,正巧赶上程家院子里的宴席。 为了感谢闫波他们赶跑林强这伙恶霸,程家人在自家院子里摆上四张大圆桌,光闫波公司的工人就坐满三桌。剩下一桌则留给闫波和程家人。 作为家主的程老爷子自然是坐在上首中间的位置,旁边坐着程巧的大伯,另一边是程巧,因为这桌人不多,闫波就挨着程巧坐下了。所以当贺衍和吴教授父女进门时,就看见闫波占据了程巧身边的位置,顿时不悦地皱起眉,径直走过去坐到闫波旁边的位置上冲他挤眼睛要他把位置让出来。 可惜程老爷子一直拉着闫波说个不停,一下夸他人品好,听说他自己开装修公司当老板说他年轻有为。闫波难得被人这么夸奖,摸着脑袋直乐呵,得意忘形之下压根没有收到贺衍的眼神警告。 程老爷子兴致盎然,喝了口热茶,又旁敲侧击的打听他的家世,俨然有给大孙女乱点鸳鸯的意思。 至于贺衍这个原本的正牌男友只有在一旁当听众的份儿心中的酸爽跟没对水的金桔青柠白醋原汁一口下肚的滋味差不多,英气逼人的俊脸就像在矿洞里连续挖了十年煤似的越来越黑,迷倒过无数无知少女的灵动深邃双眸凝视着程老爷子,仿佛在不停地呐喊:看我啊,看我啊,我才是巧巧的男朋友! 反应迟钝的闫波终于感到身后笼罩的恐怖怨念,瑟缩了一下,扭过头就望见贺衍那张比黑夜还黑的脸。 程老爷子似乎这才注意到贺衍和吴晓雅父女,开口问身旁的孙女:“这几位是?” 程巧故意忽略贺衍,指着吴晓雅说:“这是我同学吴晓雅,爷爷已经见过了,坐她的是她爸爸,我们学校的教授,著名建筑学家。” 程老爷子一听吴教授的名头,不由肃然起敬,抬手招呼道:“吴教授,你好!” 吴教授连忙站起来,客气地说道:“都是虚名虚名!还要多谢您的款待。” 两个老爷子客套完,轮到介绍贺衍时,见大孙女儿半天不吭声,老爷子主动问道:“这位是?” 贺衍脸上密布的乌云瞬间消散,拨云见日,笑如春风:“爷爷好,我叫贺衍,是巧巧的男朋友!”说的时候还没忘在男朋友三个字上加重音。 程巧被他抢了话头本就不怎么高兴,自己明明说过分手还敢厚着脸皮说是自己男友,一张漂亮的小脸顿时绷紧,杏眼圆瞪:“爷爷,别听他胡说。他就我一大学同学。” 贺衍被她这么一瞪,心跟着颤了一下,赶紧站起来接着说道:“爷爷,我没胡说。我和巧巧谈了几年,不过前几天出了点误会……”说着,还望了程巧一眼。 听他这么一说,程老爷子想起孙女前几天回来的确闷闷不乐,隐约猜到贺衍说的可能是事实,他也不清楚两个年轻人之间发生什么误会,只当女孩子脸皮薄闹别扭才不肯承认。于是扭过头问到:“巧巧,他说的是真的吗?” 程巧看了自己爷爷一眼,垂下头又不吭气了。 熟知孙女个性的他越发确定贺衍说得大概八,九不离十,对他的态度也亲热了几分。 贺衍见状心知有戏,态度越发诚恳:“爷爷,我今天来这儿是向巧巧道歉的,请巧巧给我一个机会!” 一口一声爷爷叫得亲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程老爷子的亲孙呢!程巧想想都替他害臊,被他露骨的眼神盯着浑身不自在,正好赵春娟喊了声“上菜啦”端着托盘从厅门走了出来,急忙站起来喊到:“大婶娘,我来帮你。” 见程巧刻意的躲避自己,贺衍脸上适时地露出我很受伤的表情,自然博得了老爷子的同情,出声鼓励到:“小姑娘就爱使性子,你还得多努力努力。” 贺衍立即眉开眼笑,跟小学生听完老师讲完认真点头作答似得:“谢谢爷爷,我会努力的!” 旁边的闫波都快看不下去了,这还是那个他认识的天王凉破霸道总裁吗?这狗腿模样怎么瞧着怎么眼熟。 赵春娟将几道冷盘菜放到桌上,乖乖听见动静屁颠屁颠地跑到他们这桌边上乱晃。女主人没在,男主人正热衷于讨好未来家长根本没理会它,只好退而求其次跑到吴晓雅身边蹲下,抬起两只前爪晃晃向她讨食。 这一幕被闫波看在眼里,拍了下后脑勺,又斜眼瞄了贺衍一下,这狗腿的表情可不跟眼前的金毛犬一模一样。说好的高冷男神去哪了? 菜还没上齐,吴晓雅不好意思动筷子,乖乖又在她腿上蹭了几下,祈求的望着她,对萌物毫无抵抗力的吴晓雅拿起筷子趁没人注意快速地从冷盘里夹了块火腿肉递到乖乖嘴边。 等四桌菜都上齐,程巧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发现贺衍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想说话,遂丢了个白眼淡淡地抛出一句:“有什么话吃完饭我们私下说。” 贺衍见她对自己态度冷淡,失望之色溢于言表,自我安慰道:“她还愿意听我解释就好。” 招呼在厨房里忙碌完的赵春娟和程媛坐下,程老爷子站起来中气十足地说道:“开席了。都是些家常菜,大家随意吃,别客气。” 闫波小时候在城中村生活,农家菜没少吃,对眼前这桌卖相看起来稀疏平常的菜肴并不抱什么希望,从装着过江鱼片的大瓷碗中拈出一片白色的鱼肉放在眼前瞧了瞧,嗯,刀工不错,放入嘴里只觉得口中鲜嫩爽滑还未尝出个所以然来就吱溜滑入喉中,回味里又带了点辛辣,让他印象深刻。忙问程巧:“这菜是谁做的?” 程巧哪里不知道他的吃货本质,随口答道:“不是大婶娘就是媛媛呗。” 赵春娟笑着摆手:“今个儿不是我掌勺。” 闫波一脸崇拜地望向程媛:“萌妹子,吃货求喂食!” 程巧举起筷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吃你的吧。” 一桌子人都吃得开开心心,连伤了腿的吴教授都吃得肚子滚圆,唯有贺衍食不知味,盼着快些散席。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和程巧单独相处的机会,结果却和他想的相去胜远。 第十二章 委 程巧房间里,一人一张靠背椅,相对而坐。 程巧对贺衍依然冷淡,似乎不怎么情愿和他多说,丢了句:“有什么话快说。”随后侧过头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那态度只差直接赶他离开。 贺衍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又哪能轻易几句话就被打发走,这会儿也不急着开口解释,反而冲角落里的金毛犬乖乖招了招手。趴在窝里的乖乖立刻抬起脑袋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两只前爪十分自然地搭在贺衍的膝盖上,毛脑袋凑到他脸上蹭了蹭,显然想和许久不见的男主人亲热一番。 贺衍摸了摸乖乖的背,怀念地说道:“当年我们一起去宠物店接它回来的时候还是个小不点,一下就长这么大了,时间过的真快。” 程巧转过头时恰好和乖乖的乌溜溜的眼睛对上,一直板着的脸终于松动一下。 贺衍这才继续说道:“那天你看到了吧?其实我也是突然接到电话让我去招待个远亲,事前完全没想到会是相亲。你说我这年纪、这条件,随便招招手一堆粉丝凑过来,还用得着进相亲市场吗?别看我这么受欢迎,也就独独对你上了心,哪里还放得下其他人?”他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打算用插科打诨的方法混过去再说。 只是效果并不怎么好,程巧没被他逗乐,看到他这副自恋的模样反而气笑了:“这么说来相亲还委屈你不成?” “我那不是被我妈骗了嘛。”贺衍一脸无奈地答道。 他不提还好,一说起贺太太程巧就记起那天那女人高高在上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眼神、对她说的讥笑嘲讽的话以及拿钱打发她的羞辱,一直被她刻意压在心底的屈辱轰地一下就跟火山爆发似得全给冒了出来。腾地一声站起来指着门对贺衍说道:“好。现在我知道是我误会你,你说完了吧,可以走了。” 就这样?怎么和他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贺衍还在奇怪程巧怎么突然就翻脸,“巧巧……”刚开了个话头,就见程巧原本白净的小脸憋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情绪失控地大声叫道:“走!立刻、马上给我出去!” 贺衍心中一片茫然,但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法继续和程巧沟通只好站起来,“好好,我走,我马上走。你别生气……”后脚刚踏出门,就听见背后“砰”的关门声。 他心有不甘转身又去敲门,啪啪啪地敲了老半天也不见动静,只得失望地对着门说了句:“巧巧我明天再来。”然后带着遗憾下楼。 殊不知门后程巧蹲在地上,捂着脸无声地哭泣着。 院子的宴席结束之后,见天色已晚程家人就热情的邀请闫波他们留下来在家里过夜。吴教授因为腿脚不便被安排到程巧他爷爷卧室对面的客房里;正好程巧大伯的一双儿女都不在家,空出来的房间就给了闫波和吴晓雅住;其他的工人们也被分别安排在了村民家中。 这一天发生太多事情,闫波躺在床上里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像有台放映机似的将发生的画面一一回放出来,不知怎么就想程巧和他说过跟贺衍分手的事,至于分手的原因他却一直处于蒙圈状态,现在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索性睡不着不如去找吴晓雅打听个清楚。迅速翻身下床出门直奔吴晓雅房间敲门,吴晓雅应声来开门,两人就站在门口八卦起来。 闫波先抛砖引玉,开口说道:“贺衍都上门来道歉了,巧妹子怎么还给人脸色看?是不是太作了啊……” 吴晓雅一听闫波的话立刻炸了毛,伸手就在闫波胸上狠狠戳了几下:“说谁作呢?你才作,你全家都作!你知道巧巧为什么要和贺衍分手吗?” 闫波心中窃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一头金头却摇动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还真不知道,你给我讲讲。” “好啊,你这个菠菜什么都不知道还敢瞎逼逼巧巧爱作……”吴晓雅依在门框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侧过头切了一声。 闫波立马低头道歉:“小姑奶奶,我错了,我不该说巧妹子不好,你给我讲讲到底啥回事嘛……” 他乞求了老半天,吴晓雅才扭过头说道:“好,我今天就给你科普科普……”说着将她已知的事情一一讲给闫波听。 “啥?贺衍敢背着巧妹子去相亲,还被巧妹子撞上?这……这……贺衍可是男神啊!男神怎么能做这种掉份儿事情?”闫波听到半岔儿咋咋呼呼地叫了起来。 吴晓雅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又往旁边和楼上各瞄了一眼,警告他:“小声点,还想不想继续听?" 闫波立即捂着嘴,点点头。 “贺衍后来跟我说他是被他妈妈给骗过去的。” “不是吧?还有这么巧的事!话说回来,咱们年纪都差不多,还没到剩男剩女的阶段啊。凭他贺衍的条件,还需要他妈给他找相亲对象?”闫波小声质疑。 吴晓雅半天没吭声,过了会儿,才缓缓开口:“别人的父母可能不会这么干,贺衍他妈呢……还真不好说……” “怎么?” “你不知道,他妈跑去找巧巧,给了巧巧一笔钱让她离开贺衍,还说他家贺衍要找的是门当户对的女孩,巧巧可配不上她家贺衍,赶紧别纠缠了。” “靠!居然这么欺负巧妹子!”闫波直接怒了,撸起袖管子挥了挥拳头,嚷道,“我说着老娘们是不是整天闲在家里看多了反应社会现实生活的狗血家庭伦理剧,还拿钱打发人,咱巧妹子缺她那点钱吗……”越说越激动,还抓住吴晓雅的手想找共鸣。却见吴晓雅直冲他眨眼睛,还没明白咋回事,就感到背后一阵发寒,扭过头发现贺衍正站在三楼下二楼的楼梯口处冷冷地盯着他们这边。 说人家亲妈坏话还被人家抓个现行,世上的事情往往就这么巧合,闫波一时无语,认命的举起双手投降表示任贺衍随便处置。 贺衍却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吴晓雅跟前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摇晃:“你刚才说得都是真的?” 吴晓雅被他的举动弄得脑子眩晕,嘴里语无伦次地说道:“我说什么了……哎,别晃了,你放手……” 贺衍松开手,瞪着双眼,神色凛然:“你刚才说我妈去找巧巧的事!” 吴晓雅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得不轻,后退一步,才说:“当然是真的。你妈给了巧巧一张五十万的银、行卡,巧巧气不过,当着她的面把钱捐给助学基金了……” 第十三章 处置 终于知道程巧刚才为什么会突然脸色大变情绪失控赶他走。没有继续让吴晓雅把话说完,贺衍急匆匆地转身返回楼上,还因为跑得太快太大动作太大踩得楼梯咚咚直响,惹得三楼房间里的程媛开门来瞧动静,结果只瞅到一道身影快速地闪进四楼。 贺衍闭上眼,平复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情,抬手敲响程巧房间的门。 依然半天没有动静。这一回他没有放弃,不依不饶地拍着门,一只手酸了就换另一只。 终于房间里传来乖乖的叫唤声:“汪!汪……” 过了片刻,门打开,程巧站在门内,哭红的双眼肿得跟核桃似的活脱脱一只小兔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贺衍瞧在眼里,只觉得心都疼得都要碎了。上前一步,展开双臂将程巧搂进怀里,下巴贴在程巧的头顶上磨蹭了几下,才艰难地开口:“巧巧,对不起,我让你受委屈了……” “你都知道了?"程巧抬起头,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哽咽地问道。 “嗯。”贺衍点了点头,下巴蹭到程巧的发顶,将头发弄得乱飞,他伸手轻柔地替她拨了拨零乱头发,说道,“是我的错……我该早点将你介绍给家人,这样就不会搞出相亲的乌龙……” 程巧哭过一场,此时心情已基本平静下来,不想和贺衍太过亲密,于是扭动身体挣了下想要摆脱他的熊抱。 贺衍见状,一双有力的手臂箍得更紧。 程巧见挣脱不开,也就随他去了,冷静地指出贺衍话里的问题:“就算你和家里人说了,恐怕你妈也不会接受我。” 贺衍明显地怔了一下,身体绷得紧紧地,抿着浅色的薄唇凝望着她。过了半晌,伸手捧住她白嫩的脸颊,用不大却坚定地声音答道:“巧巧,你放心,我会做好我妈的工作让她接受你。” 大概他的视线太过灼热,程巧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稍稍侧头将视线移开,咬着唇就是不表态。 贺衍也逼她,将头埋在她颈侧,轻轻地说了句:“给我几天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然后果断放手,转身离开了程巧的房间。 程巧沉默地盯着贺衍离去的背影,对他此行并不抱太大希望。贺太太她只见过一面就知道对方是个固执偏见的人,并不怎么容易被打动。她晃了晃脑袋,苦笑一声:别人母子的之间的事情,她瞎操个啥心思! 贺衍连夜赶回省城的事,吴晓雅他们翌日才得知,当问起两人谈得如何,程巧直摇头闭口不言。经过昨夜一场大哭之后,压抑在心底多日的郁闷竟跟着烟消云散,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把老宅装修好。 原本准备停工几天的装修工程,由于吴教授脚受伤无法去老宅指手画脚妨碍工人现场施工而得以继续下去。吴晓雅本想让自己老爹回家养伤,谁知道平时为人和蔼特好说话的教授这时却执拗起来,怎么劝说也舍不得离开。 吴晓雅拗不过他,又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程家村待着,只得打电话回设计院给上司说自己需要请假的事情。 她的上司也是从他们学校毕业的,还是吴教授亲自带出来的研究生,平日里对吴晓雅格外照顾。问起她请假的原因,一听说恩师被几个乡镇上的小混混弄伤,顿时出离愤怒,表示一定要让对方受到教训给老师出气。请假的事情自然没问题,大手一挥,批了半个月长假。 程老爷子也是一宿没睡安稳,脑子里竟是白天里大孙女遇到的糟事儿,醒过来想想就感到后怕不已。林强那伙人犯的事儿老头子多少有些耳闻,往常打架斗殴伤得轻点赔些钱也就此揭过,把人打成重伤的也就关进局子几天,等林强岳父打点一番隔几日又给放出来继续祸害乡里。 这次犯到是他们程家,老爷子不厚道的希望对方还是关久些的好,这要是过几天又放出来,说不得还会跑程家来报复。于是一清早就爬起来嘱咐赵春娟让她去县里找赵县长说说这事。 赵县长是程巧他爸多年的老搭档,虽然人不在了,这层关系却没有淡,逢年过节还会来程家走走。赵春娟到了县长办公室,她嘴拙,坐在椅子上没说几句话泪珠就掉下来,直拿着帕子不停地抹眼睛。 赵县长和她算起来还是远房亲戚,只得出声安慰:“姐,这是怎么啦?你要是有委屈给我说说,光哭我可没法给你解决啊。” 赵春娟又抹了把泪,才委屈地说道:“咱们程书记这才走没几年,他闺女就被人找上门欺负了……” “啥?“赵县长愣了一下,他和老程是同事多年,一对默契的老搭档,也是看着程巧从毛头丫头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对程巧跟自己闺女也差不多,这会儿听到她被人欺负,顿时急了,连忙问,“姐,你说话可不能只说半头,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欺负程巧!“ 赵春娟就把昨天林强一伙人开着运沙车进程家村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当然按照老爷子交待的话将重点放在那伙人怎么欺负程巧和打伤知名大学教授的事情上,至于闫波他们暴打林强的事就给一句话带过去。 口干舌燥地说完,才捧着杯子喝了口热茶,县长办公桌上的电话铃铃铃地响了起来。赵县长接过话筒一听竟然是市里领导打来的,而且他惊异地发现领导说的也是关于林强上门勒索伤人的事情,并且强调一定要严肃处理此事,杜绝同类事情发生。 这自然是吴晓雅上司的手笔。一通电话过去,你传我,我传他,不一会儿整个同学圈就都知晓此事。吴教授桃李满天下,学生里在体制内混得出类拔萃的人还真不在少数。 赵县长接完电话,对赵春娟正色道:“姐,你放心,这个事儿我们一定会着重处理,尽快给受害者一个交代。我们全国百强县的名声不能因为几只老鼠屎就给破坏掉。” 赵春娟得了赵县长的保证,欢欢喜喜地回家向老爷子报信去了。 第十四章 传说 讹诈不成反被揍得不省人事的林强那伙人尚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惩罚,被程家村的村民们扭送到镇派出所的时候,民警们都惊呆了。以往他们都是送苦主儿去卫生院治疗,这回轮到送行凶的人去也是件新鲜事儿,押送途中镇上不少居民跑来围观凑热闹。 有人认出林强,见他被揍成猪头,直骂他活该。更多曾今被他欺负过的乡民们纷纷嚷着:“报应啊,老天有眼!” 消息飞得也快,没多久得了信的林强他岳父就匆匆赶到卫生院里。只见林强躺在病床上,从头到脚都包扎着厚厚的绷带,手还拷在床头的铁杆上。 眼瞅着女婿被打成这样,他心里也不舒服,但还是出言道:“你说你惹谁不好,程家村的人你能惹吗?那可是程书记的老家啊!” 林强也知道这回自己碰到硬茬没讨到好处还惹上一身骚,心中颇为后悔,嘴上却不饶人:“爸,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就听说程家村有人要装修,哪知道是程书记家。再说了,我可没敢碰程书记的女儿,就推了个啰里吧嗦的老头子,还被他们打成这样,我现在全身都疼呢……” 他岳父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委屈,但这事说起来还是他先挑起来的,于是板起脸教训道:“知道疼还蛮干!等你能下地了,赶紧给人道歉去。” 林强横行乡里多年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又哪里肯去道歉,直接就嚷起来:“爸,你没搞错吧!现在是我被打成这德行,还要我去给他们道歉,这说得过去么?没让他们赔医药费就算厚道了!” 林强他岳父的脸顿时拉下来了,指着他的鼻子问道:“你还想不想在桃坞镇混了?你不去道歉,你当程家人会饶过你吗?”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林强他岳父其实已经一语言中。可惜忠言向来逆耳,林强哪里听得进去,扯起嗓子回吼:“多大事儿,不就关几天吗?等我和我那帮兄弟出去,谁不饶谁还不知道呢!” 守在门口的警察听到病房里闹腾的厉害,脑袋伸进来瞄了一眼,警告道:“医院里,你们小声点!” 林强他岳父见劝不动女婿,只得唉声叹气地离开。 事情却并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在程老爷子的未雨绸缪下,吴教授桃李满天下的能量下,恐怕是没有这个机会。 林强去程家村勒索反被打得进了卫生所的消息在桃坞镇传开后,接二连三有村民到镇派出所报案曾经被林强勒索敲诈殴打等等。负责案件记录的民警后来统计了下,发现大大小小的案子竟然多达二、三十件,涉案金额累积起来也有几十万元,这数罪并罚最轻也得判个几年,林强这回真是栽了。 当然案子判下来还得一段时间走程序,再说回程家村。 吴晓雅嘴上说是要照顾受伤的父亲,不过吴教授却自认为没有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又一心惦记着程家的老宅,大手一挥让女儿到老宅去替他守着,别让闫波他们野蛮施工把有价值的老物件给破坏了,于是吴晓雅成天就跟着程巧到工地上去待着。 有她们两个专业设计人员指导,有闫波这个老板在现场做监工,工人们干活依旧十分卖力,只不过干着干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吴教授整天在房间里躺着也没个说话的人,情绪难免有些萎靡不振。一向热情好客的程老爷子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觉得不能怠慢客人就让程媛将吴教授扶着来到自家院子里坐坐。 两个老人靠在摇椅上边晒太阳边聊天。程老爷子知道对方是大学教授知名专家,起初还有些放不开,等聊了会儿后发现对方为人随和得很,不爱摆臭架子,便放开了来讲。 吴教授对程家村的历史格外感兴趣,一颗心更是都扑在他们村的那些老宅子上,恨不得自己的脚马上恢复然后去一一研究。当他问起程老爷子对程家村的过去有多了解时,程老爷子拍着胸脯倍感自豪地答道:“您可问对了人。程家村如今资格最老的便是我了。”说着将程家村的过往包括他小时候听过的传说都如数家珍将一一讲给吴教授听。 “话说这几百年前啊,咱们程家村出了个大土豪,据说当时整个桃坞镇都是程家的地盘……”老爷子边说着手还不停地比划,“后来啊,那户人家的闺女还成了皇后……”又指着远处说到,“你瞧咱们家老宅后面那座‘落凤坡’就是这么得名的,山后头还有座皇后墓……” 程老爷子说得起劲,唾沫横飞。吴教授听得带劲,一双昏花的眼珠子也变得灵动起来随着老爷子的手指乱转,最后一把握住,焦急地问:“那皇后墓现在呢?” “诶,你别心急,等我慢慢给你说。那块地后来就被认为是咱们程家村的风水宝地,以后过世的人都葬在皇后墓的附近,从此就成了我们程家村的祖坟地。记得我小时候每逢清明、初一都要到祖坟扫墓祭祖,那时候只知道贪玩,老爱跳到一只黑色石头雕刻成的巨兽上耍着玩,现在想来也不知道那巨兽是乌龟还是啥,反正就记得背上驮了块巨大的直碑,上面写着‘端圣皇后墓’……”老爷子回忆道,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可惜哦……六十年前那场大水,一下全都给埋在水下面。” 吴教授听完愣了好久,随后也跟着摇头晃脑的叹息:“可惜啊,可惜……” 于是等赵春娟从县里回来,惊奇地发现自家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吴教授要好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地步。 第十五章 巨变 贺衍信誓旦旦地向程巧保证会说服他妈接受她,估摸着当时那种环境下也是头脑一热,等连夜从程家离开,开着大白吹了一路夜风,脑袋也清醒过来。 贺衍他妈容秀丽不光性格固执,还十分强势自我。出生成长于良好的环境中,一直被娇宠着,竟让她养成一种莫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总爱自以为是,嘴巴快得罪人还不知,说通俗点就是公主病,还一病几十年没得治的那种。贺家的亲戚几乎都被她得罪光,她前市长的父亲过世后连自己家的兄弟也不怎么跟她来往。现在围在她身边的所谓“蜜友”也不过是要靠着贺家讨口饭吃,不得不舔着脸捧着她对她阿谀奉承,偏偏容秀丽毫无所察,总以为别人是真心实意,还不知道多享受这种奉承。 贺衍估计除了他爸,这世上没人受得了她。摊上这种妈也算他倒霉,要想说服她接受巧巧,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事情。这晚贺衍没有选择回家,而是去他在公司附近买的公寓里对付了一宿,在没想好怎么对付他妈的方法之前,还是不要回去触雷的好。 深夜的贺家大宅依旧灯火通明,送走最后一位牌友之后贺太太容秀丽仍坐在休闲厅的麻将桌前喜滋滋地数着自己抽屉里的筹码。她今天手气依旧不错赢了不少,正算计着就听到客厅里的传来响动,估计是在外面应酬的丈夫贺云森回家,于是丢下手里的筹码到客厅里迎了自上去:“回来了……今天怎么弄得这么晚?” 贺云森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满脸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过了半晌,伸手捂住脸,声音里还透些许颤抖:“秀丽……出事了。” 容秀丽眼里的丈夫一向从容自信意气风发,这样垂头丧气的样子十分罕见,惊讶之余靠在他身旁的沙发上坐,伸手搭在丈夫的肩膀上,担心地问道:“云森,发生什么事?” 贺云森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顿了一下才幽幽开口:“齐家那位前些时不是被调查了吗?这次进去,恐怕出不来了……” “不会吧?”容秀丽瞪大眼,一脸难以置信,惊叫道,“齐家纳纹在省城可是数一数二的老资格,有谁敢动他?” “是上面巡视组直接查办的,人关进去就没出了。”贺云森将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估计这几天就会公布了……我也是今晚陪几位朋友喝酒才打听到的消息。” “这……这也太快了吧。”容秀丽喃喃道,随即好像又想起什么,拍了拍丈夫的胳膊压低声音问道,“我们贺家之前和他的纠葛可不少,那些资金往来什么你可都撤干净了? 贺云森脸色发青,半晌没吭声,过了会儿艰难地开口:“过几天可能要来贺氏取证……” “这……这还是缠上我们,尾大不掉了?”容秀丽忍不住花容失色地叫了起来,无力的瘫倒在丈夫怀里,低低地抽噎起来。 贺云森伸手揽住她,叹息着说道:“明天把阿衍这孩子叫回来吧,他也老大不小,公司将来总要交给他的,有些事情也该让他知道了……” 荣秀丽扯着丈夫的衬衣抹眼泪,闷闷地“嗯”了一声。 贺衍尚不知晓家中发生巨变,此刻的他还沉浸在儿女情长之中。所以翌日一大早就接到她妈催他回家的电话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之前设计他相亲,还有跑去羞辱程巧的老黄历,因而对容秀丽的这通电话十分抗拒,找了诸如工作太忙之类的借口推脱不回家,直到贺云森亲自打来电话让他回家,他才不情不愿地开着大白回到贺家大宅。 前脚刚跨进自家大门,就发现屋里凝重的气氛。客厅里不见忙碌的保姆,只有他爸妈正襟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望着他。贺衍很快就发现他爸妈身上的变化,极为注重仪表平时没画好精致妆容不下楼的老妈不光素颜顶着着凌乱的头发,两眼通红;而他一向神采熠熠的总裁老爸也是精神萎靡,仿佛一下老了几十岁。 贺衍诧异之余,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家门。要不是贺云森及时喊了句:“阿衍,回来了啊。”他差点夺门而出。 “过来坐吧。”贺云森冲站在门边有些愣神的儿子招招手,贺衍这才回过神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前坐下来。“爸,你这么急叫我回家,有什么事啊?” 贺云森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而是指着茶几上的一沓文件对贺衍说:“这几份转让协议你看看,然后签个字。” 贺衍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听从父亲的吩咐随手拿起最上面一份文件照着上面的文字念道:“贺氏集团股权转让协议……本人贺云森自愿将名下股份转让给儿子贺衍……”越往后面念越觉得心惊肉跳,终是没忍住问出声来,“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把公司股份转到我名下?” 贺云森见状,只是摇摇头叹息着:“这般沉不住气,我怎么放心把贺氏交到他手上?” 贺衍被接二连三的变化弄得有些蒙圈,他猜到家里肯定出了什么事,见他老爸不肯透露便又转头望着他妈希望容秀丽能给他个明白。还没开口问,容秀丽就捂着嘴直掉眼泪。 贺云森拍了拍她的背安慰了几句,然后拿起茶几上的签字笔递到贺衍面前:“协议看完就签了吧!” 贺衍接过签字笔,犹豫不决地翻到协议最后一页,笔尖将要落下的一刻抖动一下,他索性将笔收了回来,大声说道:“你们今天不把话说个明白,别想我签字!” 容秀丽禁不住扑倒在贺云森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哭了会儿,才哽咽的说道:“云森……告诉阿衍吧……他终归是要知道的。” 贺云森扭过头,深深吸了口气才告诉他:“你齐伯伯出了问题……我们贺家也将受到牵连!” 贺衍握在手中的笔咚地一声掉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咕噜咕噜地滚出去老远。 第十六章 装修 程家老宅的装修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这工程一旦顺利起来,该用钱的地方多了,花钱跟流水似得哗哗地一下就没了。且不谈工人们每天的工钱,就光购买装修材料这部分就是一大笔费用。程巧这几年辛苦工作攒下的那点工资很快就见底,不得不启动她母亲李敏留给她的生活费。 程巧父母当初离异并非因为感情破裂或者小三插足之类的问题,而是两人各有自己的理想,而且都不愿意为了理想放弃自我,道路分歧太大才不得不分开。李敏去了米帝之后,一直关心女儿,从没忘给女儿寄生活费,开始每个月才几十米刀,过了几年变成每个月几百米刀,后来增长到四位数、五位数…… 程巧还小的时候那笔钱是外公外婆帮她存在银行里等她成年才将存折交她手上。第一次见到存单上面巨额数字,真是惊呆了。那笔钱一直存着也没动过,直到五年前程家修新房的时候才取出三十万来。 三年前,程巧父亲去世,李敏得到消息亦是伤心不已,还曾提出让女儿到米帝陪她,不过当时程巧正和贺衍处于热恋之中,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曾想这才几年功夫,两人就闹出这般田地。好在这些时候程巧将心思都放在老宅的装修上,也没那个米帝时间去悲春思秋。 装修一般分全包,半包和清包。全包既是包工包料,清包则是只包工不包料,程巧自己就是搞设计的,自然就选的清包,装修材料都得自己亲自购买。 老宅这边该拆的都拆完,工人准备按照图纸进行装修,她的材料就必须得提前到位。钢筋水泥电缆等常见材料倒还好买,只是她这是老建筑修复,还得使用一些特殊的材料就比较难找,就只能选择厂家定制。这几天简直把她忙坏了,睡眠不足额头上都冒痘痘,她也顾不得形象。 这天没上工地,就和吴晓雅一起窝在房间里。程巧用电脑打开本地一家热门论坛,网站上有专门的装修版,上面经常有一些同行进行交流,还时不时有厂家会在论坛里发帖做直销推广活动。程巧为了节约资金,这几天都泡在上面也是蛮拼的。 刚输入完账户密码登录进入页面,就有一条弹窗跳出来,是本地当日的头条新闻。 吴晓雅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将脑袋凑过去瞄了一眼屏幕,问到:“什么新闻啊?” 程巧迅速点了下右上角的叉将小窗口关掉,答道:“还能有什么?省城一个姓齐的贪官被抓了呗!” 这段时间这方面的新闻太多,见惯不怪了。吴晓雅顿时没了兴致,手肘搭在电脑桌上,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百无聊赖地说道:“我还以为又是哪个明星大腕上演出轨门,或者哪个当红炸子鸡被爆黑料引起撕逼大战呢……” 程巧鄙夷地冲她“切”了一声,熟门熟路地点开装修板块浏览厂家的帖子,“要看一手爆料难道不是该去兔区吗?” “好吧,算我没说。”吴晓雅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然后歪着脑袋盯着程巧的侧脸问道,“那说说你和贺衍吧!那天你们到底谈得如何啊,这些天也没见他有个行动……” 程巧正在按鼠标的手指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论坛里帖子的标题愣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没谈什么,就那样呗。”别看她嘴里说得轻松,这么多也没见个人影,连通消息都没有,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的。也不想想当初是谁一句话都不说就把人家给拉黑,现在还怪别人不联系她,贺衍也挺冤的嘛! 吴晓雅瞧她脸上的神情,知道她心里分明是在意,如今不过口是心非而已,于是便说道:“你就嘴硬呗,将来可别后悔!” 程巧不想在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指着屏幕对吴晓雅说道:“晓雅,你帮我看看,这家的墙砖怎么样?颜色和我们家老宅差不多吧。” “嗯,这个仿古的样式是很像,不过电脑屏幕上看的多少有些色差,还得瞧瞧实物才行。”吴晓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瞅着帖子里的照片建议。 “你说得对,我和厂家客服联系一下。”程巧点点头,顺手加了旁边在线客服的企鹅聊了起来。 就这样花去一个上午的时间把外墙涂料墙砖地板等都订了下来。还没来得及歇口气,闫波又找上门来。 “我说你们俩别光躲屋里歇息啊,我这边忙的晕头转向正缺人手呢!”粗着嗓门吼完一通也不知道客气客气,直接大大咧咧的就往程巧床上坐。 “喂,我说菠菜别随便乱坐,也瞧你一身灰不啦叽的可别把巧巧床单弄脏。”吴晓雅出言阻止道。 “嘿,你还嫌弃我!”闫波不乐意了,一屁股坐下去,还挑衅地冲她挤挤眼,“我就坐了怎么样?” “你这人还真不客气!”吴晓雅讽刺道,还做了个我鄙视你的手势。 “客气啥?也不想想我和巧妹啥关系,还用得着客气么?”对于她的讽刺,闫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得意地冲程巧眨眨眼。 程巧本来就忙的晕头转向,被他们俩一脑觉得头都要炸了,无奈地说:“你们俩活宝别见面就吵行不?”她倒不怎么在意这些细节问题,床单脏了换一床就行了。“菠菜,你找我什么事快说。” “诶,瞧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闫波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金毛说道,“你后院那么大块地打算怎么装啊?不会打算先这么荒着吧,还有院子里那个大水坑要不要填了?” “呃……我现在还真没想到怎么弄……”他这一问倒把程巧搞尴尬了。当初设计的时候她是画好后院图纸的,只是后来闫波给的预算太高,她手中的资金就显得有些紧张,后院的面积又太大,如果按照她最初的设计还要大大超出预算,所以目前考虑的是将正屋装修好,后院再根据她手里的余钱来打算。 “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看要怎么设计你家那个大花园!”吴晓雅不知个中缘由,兴致勃勃地拉着程巧的胳膊说道。 程巧想着后院的装修将来还不是要做的,这会儿让吴晓雅这半个专家提提意见也好,再说今天网上订的材料都差不多了,也就没反对随吴晓雅过去。 两人到了老宅那边直奔后院而去,边走别说着那天院子里陡然出现个大坑的异象,正谈论得起劲就发现金毛犬乖乖蹲在水坑边,毛茸茸的大脑袋凑到水面,舌头还不停地在上面舔着,显然喝得十分欢快。 第十七章 泉水 “这坑里的水多脏啊……你就这么让乖乖喝吗?”吴晓雅指着水坑一脸嫌弃地问程巧。 搬着钢材路过的工人随口说道:“这只金毛每天都来这喝水,我瞅着这水坑里的水也不脏啊……” 程巧闻言往坑里瞄了瞄,咋一看之下那水的确干净透彻。 吴晓雅斜着眼撇嘴说:“自来水看起来也干净啊,可是不知里面加了多少漂□□和氯,不烧开你敢喝吗?” 程巧失笑,只得出声喊道:“乖乖,过来。” 金毛犬听见主人的声音,抬起毛脑袋冲她咧开大嘴,快速跑到她身边摇着大尾巴冲她汪汪叫了两声,又跑回去乌溜溜的眼睛望了她一眼然后才将脑袋埋入水中。半天不见程巧跟上来,又抬起湿漉漉的脑袋,跑回程巧身边咬着她的连衣裙的裙尾,将她使劲往水坑边拉。 吴晓雅瞅着金毛的动作,诧异地问到:“你家乖乖今天这是撒什么疯?” 程巧拍了拍乖乖湿漉漉的脑袋,解释道:“它平时要是发现好东西想和我分享就会这样……”说着就见乖乖冲她摇摇尾巴,伸出舌头去舔水面,舔了一下又回头望着程巧,咧开嘴冲她只哈气。 “呃……它的意思好像是要我喝这个水……”程巧犹豫了一下,将裙摆收拢然后在乖乖旁边蹲下。 吴晓雅见她这副模样,禁不住吃惊地叫道:“你不会真想喝这个水吧?” “试试嘛。乖乖不是喝得蛮好?”程巧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你,”吴晓雅指着她“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跟看蛇精病一样的表情瞪着眼睛,最后只吐出两个字:“狗奴!” 程巧对这个称呼不以为耻反已为荣,弯起眉眼笑眯眯地伸出手顺了顺乖乖背上光滑柔顺的金色长毛,见乖乖喝得开心,自己夜将双手伸进水里捧起一抹水,低头尝了一口,舌尖传来清爽甘甜的滋味,淡淡又让人回味。 她将手中的水喝完,擦了擦嘴角,扭头对吴晓雅说道:“味道挺好的啊,像是泉水。口感比所谓的大自然的搬运工强许多,你要不要尝尝?” 吴晓雅被她雷得不轻,愈发嫌弃地直晃脑袋:“不要。细菌肉眼又看不见,我可不敢随便喝来历不明的水……” “算了,不勉强你了。”程巧一脸遗憾,又伸手到坑里去捧了一抹水,“真的挺好喝。” 仿佛为了响应主人的话,程巧话音刚落,乖乖就抬起毛脑袋,冲她嗷嗷叫了两声。 吴晓雅显然对这欢快地一人一犬组合感到相当无语,往后退了一步摆摆手:“不勉强。你自己注意点吧,当心拉肚子……” 然后还真给她这张乌鸦嘴说中了。 当天夜里程巧躺在床上就隐隐觉得腹部有些疼,后来变成绞痛难耐,她急忙跑进卫生间。等躺下没多久,腹部又再次发出一连串的咕噜声,这一夜连着跑了几趟卫生间,人刚沾上床还没睡熟天就见亮了。 程巧打着哈欠下床,原本以为闹腾了一宿没怎么睡的自己肯定是要顶着一双黑眼圈见人的时候,谁知道往镜子里一瞧,发现自己皮肤白净光洁,眼圈周围的皮肤色泽正常,别说黑眼圈,连前几天太忙额头冒出来的几颗压力痘也完全消失。 程巧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抬起手碰了碰脸颊,皮肤触感如牛奶一般细腻光滑又富有弹性,瞬间让她产生一种自己年轻了几岁的错觉。她摇摇头,抛开心底泛滥的自恋:“这…这太奇怪了。” 到堂屋吃早餐的时候,大婶娘瞅着侄女一张小脸红润中透着光泽,不禁开口道:“巧巧今天气色真好。” ”大婶娘也这么觉得?”程巧没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嘻嘻地说道,“大概昨晚睡得好。” 这话当然是假的,她一晚就没把床睡热乎好么。不过大婶娘也说她气色好,看来不是她自恋过头。 等吴晓雅下楼,瞧着正在餐桌边的程巧,准备取笑她“昨天喝生水有没有拉肚子”,走到近前瞅到程巧容光焕发的面色,又生生把话给吞了回去。 这要是没睡好,那才是骗鬼!吴晓雅边在心中吐槽边坐到程巧身边。 程巧给她倒了一碗豆浆,见大婶娘去后厨了,堂屋里只剩她们两个人,才压低声音对吴晓雅说道:“还真给你说中了,我昨晚拉肚子拉了一宿没睡……” 吴晓雅咬着半根油条,盯着程巧的脸看了三秒:“就你这脸色,还敢说一夜没睡好?你以为自己是熬夜死宅中的战斗宅……骗我好玩吗?” 就知道不会相信……程巧难免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冲她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也觉得我今天气色不错?” “哪里是不错,简直是在发光好么?”吴晓雅说着,把手里剩下的半根油条吃掉,又喝了一口豆浆。 真是太奇怪了……程巧在心中默默地说道。她昨天和大家一样吃正常的三餐,再没吃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陪乖乖玩,喝了些她家后院大坑里的水,难道是水的缘故?她拉一宿肚子不仅没有感到脱水无力,反而觉得精神饱满,连皮肤也变好了,莫非那坑里的水有排毒的功效? 程巧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乖乖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在她脚边蹲下求抚摸。 吴晓雅吃饱了,拿纸巾擦了擦嘴,盯着乖乖背上的毛,说道:“你们这风水真养人,你看你带着乖乖回来才几天,这身皮毛养的油光水滑,跟在省城的时候比就像两条狗。”说着,又伸手在程巧脸上掐了一把,“还有你啊,这脸也白嫩地跟豆腐似的……” 正调笑着,闫波走进来大声问:“什么豆腐?今天和豆腐佬吗?甜的还是咸的?” 吴晓雅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指着桌子没好气地说道:“甜咸大战没有,豆浆想喝自己倒!” “嘿,我说你一大早对我摆个□□脸干嘛?我欠你钱了?”闫波拉开板凳一屁股坐到吴晓雅边上,撸起袖子……开吃。 程巧没有搭理这对活宝,弯腰拾起地上一根色泽金黄的狗毛。恰好一缕阳光照射进来,她将手伸过去摊开来,金色的长毛在她的掌心之中闪闪发亮。 第十八章 测试 程巧眯起眼,若有所思。每天和乖乖朝夕相处,吴晓雅若是不提,她还真的很难发现乖乖身上那些的细微变化。现在提及起来,她用手托着下巴开始回忆起自家萌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同的。 想来想去似乎就是前几天林强那伙人来闹事儿,后院凭空冒出来的大坑。那时候她匆匆赶回后院见乖乖泡在水坑里……之后它就莫名其妙地恢复了健康。 而她自己昨日不过喝了几口水,皮肤就明显变好。 这一切似乎都和后院大坑里的水脱不了关系。那水真有那么神奇吗?程巧心里有几分肯定更多的是疑惑不解。话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如再多做些试验?至于那什么做试验,她有些犯愁。她自己喝坑里水没事,可不敢随便让别人喝。正冥思苦想中,就见程老爷子唉声叹气地从院子里走进来,堂妹程媛手里抱着个花盆跟在他身后。 “萌妹子!”原本和吴晓雅斗嘴斗地正嗨的闫波一见小姑娘走进来立刻两眼放光,也不搭理吴晓雅,手搭在前额摆出一个他自认为最帅的角度。吴晓雅也赶紧闭嘴,瞧见闫波的姿势,无声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当然被闫波直接无视了。 堂屋里一下安静下来。程巧瞅着程老爷子一大早就情绪不佳,急忙关切地问道:“爷爷,您怎么了?” 老爷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过身望了一眼程媛手中的花盆,“唉……”长叹一声之后,摇头晃脑地回到自己屋里。 程巧只好看着还捧着花盆依然站在原地的程媛,希望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程媛低下头,小声说道:“爷爷养的君子兰不行了……” 程巧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她手里的花上。只见原本碧绿色的叶子边缘已经枯萎发黄,没精打采地垂在花盆里。 “这盆花爷爷养了好些年,前些时还好好地今天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爷爷早上还兴致匆匆地去看花,没想到……这会儿正伤心呢……”程媛说着情绪也有些低落。 “嘿,萌妹子别难过,不就是盆花,我再给你送盆一模一样的!”闫波见状,连忙开口安抚她,结果同时收获程巧和吴晓雅两枚白眼。 程巧知道自己爷爷就养花和玩旧物件两大爱好。不说爱花如命,但养得久感情也很深厚。咋见心爱的花生病,不免有些难过。“没得救了吗?” 程媛摇摇头:“爷爷仔细看过说根都烂掉了。” “呃……”程巧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们几个都是学建筑设计的,对植物学不怎么精通,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方法来万就这盆君子兰。 后院里大坑里的水能排毒养颜,还能治好乖乖的伤,不知道对于植物有没有用?程巧思索着脑中灵光一闪,死死盯着程媛的手,这盆君子兰不是现成的试验品吗? 程媛被她地眼神吓到:“大堂姐……” 程巧收回目光,清清嗓子:“咳咳,你把君子兰给我,我看能不能想办法给它治治。” 程媛面露惊讶:“大堂姐,你有办法吗?” “嗯……”程巧有些犹豫,她也不能确定她所谓的神奇水是否对这盆君子兰有效果。正不知如何开口,吴晓雅就为她解围:“媛媛妹子,这盆花也就这样了,给你堂姐看看没准还能有个希望,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嘛!” 程媛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不过还是将生病的君子兰交到程巧手上。 程巧有些激动,和吴晓雅他们打了个招呼,双手抱着君子兰,挎上个工具包就往老宅的后院跑。天色尚早,工人们还没到现场开工,后院里静悄悄地,四周堆放着各种建材和施工的设备工具等东西,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脚踩上去立刻四处乱飞,程巧脚上白色的球鞋一下就花掉了。 奇怪的是大坑里的水面上却没有积灰,水依旧清澈透亮见底,一眼望去还能看到底部涌出的水泡。程巧走到大坑边上,将君子兰放到地上,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铲子把君子兰连根挖了出来,果然和程媛说得一样,整个根部都已经烂掉了。 程巧拿过剪刀将腐烂发黑的部位全部剪掉之后,又从包里摸出个空塑料瓶,在水坑里装了满满一瓶水之后全部淋在君子兰的根部上。清洗完了,才将它重新埋入花盆里。她瞅了瞅,不放心,又从水坑里接满一瓶水慢慢地浇在君子兰的叶片上。飞快地做完一切,她将花盆又抱回家里,放在院子的阴凉角落处,边拿出手机拍照边记录,心中隐隐期待这盆花的变化。 翌日,程巧是被程老爷子吵醒的。大清早老爷子如往常一般到院子里打打太极锻炼锻炼身体,习惯性地往角落里放花的地方瞅了一眼,原本以为已经死掉的君子兰居然开出娇艳的花朵。 老爷子迫不及待地走过去,起初以为是谁重新给他买了一盆君子兰,等抱着花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瞅过之后,他发现这盆里的确是他养了多年的君子兰。老爷子顿时惊喜万分,乐呵呵地捧着花盆去找正在厨房帮赵春娟做早饭的程媛。 “媛媛啊,这花你是怎么给爷爷整活的?” 正在灶台前忙活的程媛连忙放下手里的锅铲,等转身看到老爷子手里的花盆时惊喜地叫道:“耶,真的活了!大堂姐好厉害啊!” “咦,不是你弄的?”程老爷子诧异地问。 程媛摇摇脑袋,老实地交待:“昨天爷爷回屋里去了,大堂姐见花不行了就让我交给她,看她能不能想办法救活,没想到才一天工夫就长得这么好了……” 然后程巧就被叫醒了。揉着朦胧地睡眼下楼,瞅了眼摆在堂屋中央的君子兰,生机勃发娇艳欲滴地模样和昨天叶片发黄无精打采的样子完全是两重天,程巧一个激灵脑子就清醒过来,兴奋地想着:这效果杠杠的,果然是灵水啊! 正想着找下一个试验品,就见吴教授一瘸一拐地走进堂屋,程巧的目光就跟粘了胶水一样牢牢地贴在他那只受伤的脚上。 第十九章 康复 吴教授慢吞吞地走到程老爷子身边坐下,自然也看到摆放在堂屋正中的那盆君子兰,忍不住赞道:“这花开得真好。” “是吧。”程老爷子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得意地点点头,“我都养了好些年头了,就这次花开得最好。” 两老就坐在那赏花,程巧走过去盯着吴教授的脚,问道:“教授,您的脚还没好啊?” 吴教授摇摇头,连声叹气:“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这点伤养了一周才消肿,走路还疼呢……” 没好就行。程巧在心里念叨着,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伤脚上:“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您这才养了一周,哪能那么快好。” “是啊,是啊,”程老爷子出声附和,“兄弟你就安心养着吧。” “我不是怕麻烦你们哟,在老哥哥家白住了这么久……”吴教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呵呵,”老爷子望着开得娇艳的兰花心情格外好,笑容满面地答道,“咱们兄弟之间说什么麻烦?兄弟你要是愿意啊,就这么一直住下去哥哥我绝对欢迎!” 两个老头先是拉关系秀亲热后来不知怎么又瞎扯到养生之道上。程巧一心惦记着做测试,瞅准机会找了个话头插嘴道:“我最近在网上看到个偏方,据说对治疗软组织损失效果不错,不知道教授愿不愿意试试?” “啊?这……”吴教授愣了一下,随后面带怀疑地望向程老爷子希望他给个建议。 程老爷子哈哈一笑:“别看我大孙女年纪轻,本事可大了。你瞧我这盆君子兰本来没救了,就是她给整活的。她既然说有效,你就试试呗,反正也没多大损失。” 吴教授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想着程老爷子都这么说了,试试又何妨,于是对程巧说:“那就拜托你了,程同学。” 耶!成功!程巧在心里比了个v字,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教授放心,我一定让您的腿脚健步如飞比以前更灵活。” 吴教授觉得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怪异,仿佛电视广告里那些卖某某药的宣传广告天花乱坠的说辞差不多,不由浑身一个激灵,心道:别把我整残了吧…… 当他在期盼和担忧之间来回争执的时候,程巧已经端来一盆热水走到他跟前,将水盆放下,“教授您将脚泡进来试试。” 吴教授眯起眼睛往那盆里瞅了一眼,心里纳闷着:就是一盆清水也没啥怎么稀奇的啊,鼻子动了动,也没有药味,看起来不就一盆热水吗? 这盆里的水自然是程巧从老宅后院的大坑里打来的灵水,然后经过加热。程巧已经知道灵水有一定治疗的作用,现在就是想检验下温度增加之后是否影响效果。 吴教授弯腰脱鞋,伸出一只脚,脚尖在水面上试探了一下水温,发现不算太烫才将两只脚全都泡入水中。水深刚好没到他的小腿肚,还可以清晰地看到伤脚的脚踝处还有些许肿。他自己每天睡觉前也会用热水泡脚,因而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过了会儿,他就感到自己的两只脚仿佛被羽绒轻轻地包裹起来,有些微的气流在脚间来回游动着仿佛母亲的手温柔地拍打着孩子的背,令他舒服得忘记脚疼,不知不觉就合上双眼,连日来紧皱的眉头都舒展开来。 “教授,教授……” “爸!”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教授是被自己女儿的喊声叫醒的。睁开眼,堂屋里围坐着一屋人都注视着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程巧站在他身旁,笑嘻嘻对他说道:“教授,水冷了。” “哦哦,已经泡好了吗?”吴教授的脸微微有些红,解释道,“刚才泡的太舒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程巧刚拿来一条干毛巾就被吴晓雅抢了过去,嘴里还唠叨着:“泡个脚也能睡着,我真是服了你了!”嘴上不饶人,给自家老爹擦脚的动作却很轻柔,擦干之后还将袜子鞋子一一穿好。 “教授,你感觉怎么样?”程巧急于知道结果。 吴教授想了想,说道:“程同学,你这水里加了什么配方,泡起脚来太舒服我都忘记脚受过伤。”说着还特地抬起受伤的那只脚往前迈了一步,随即惊讶地叫道,“咦,好多了,没之前那么疼了……” 看来温度的改变并不会影响灵泉的效力。程巧心里默默说道,“既然效果这么好,教授不妨再多泡两次,我想很快就会好的。” “不用不用……”吴教授又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脚步正常,不像之前那样一瘸一拐,便说道,“我看也好的差不多啦……我还要去老宅那边瞅瞅,这都几天没去了也不知道变成啥样了……” 这是还没对程家老宅死心啊! “兄弟啊,你这腿脚才刚有好转可不要乱动,有个万一咋办?”程老爷子出言相劝。 “对啊,教授,您还是多养几天吧,等您的脚好全了再去也不迟啊……”闫波紧随在老爷子之后开口,深怕吴教授去了又影响工人们的情绪。 “爸,这世上哪有这么快见效的神药,你这会刚跑过药水觉得好了,没准等下又还原了?还是听巧巧的多泡几次。”连女儿都来劝自己,吴教授一个人拗不过众意,这天还是留在程家继续休养。 只有程巧知道吴教授的脚伤应该早就痊愈了,不过为了隐瞒灵水的神奇效果,还是不要讲出来的好。按照她说的说法,吴教授再泡了两次脚之后果然能健步如飞了,一边感谢程巧,一边急匆匆地就往程家老宅跑去。 正在工地上忙碌施工的工人们看到这个多日不见的熟悉身影全都傻了眼,同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闫波眼又不瞎,老远就瞅见吴教授老迈的身体死劲往这边冲,招呼工人们继续干活:“都别开小差……赶紧把手头上的事儿做完!” “老板,那……那谁来了怎么办?”他身后正在贴墙砖的工人扭头问道。 “管他干嘛?他说他的,你做你的,他还能吃了你不成?”闫波吼道。 第二十章 完工 就像工人们担心的那样,吴教授前脚刚到工地就开始指手画脚,看啥都不顺眼。 “这道工序不对,应该先勾线……” “诶,你轻点啊,我滴个神啊,墙上砖雕的图案都快被你磨掉了……你这是清理吗?” “……” 因为有闫波的嘱咐在先,工人们都选择保持沉默继续低头干自己手中的活。只是被说得多了心里就觉得憋屈,而那股憋屈劲儿无处发泄越积越深,当天完工的时候就看到工人们顶着一张锅底脸去休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一群挖煤工。 更过分的吴教授精力旺盛,每天准时到老宅工地报道对工人进行定点定时骚扰,偏偏这老头儿还精贵的很,别说碰他,回嘴都不敢回一句。久而久之就只能将心中那股憋屈的怨念化为动力,大家万众一心唯一的心愿就是赶紧干完这通活离这老头儿远点。 然后工程进度就在工人们每天快一点的想法之中不知不觉间拉快起来,那工程质量是不是没保证?怎么可能!有吴教授这个几十年经验的建筑专家扎根在工地上做监工,要求比他们老板闫波严格百倍不说,在几近吹毛求疵的各种监督之下,工人们不光干活的速度得到显著提高,连工作质量都有新的层次上的飞跃。 当然,这时候的工人们心里只想着快些摆脱吴教授,于是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装修之中,尚且感觉不到这些不同。等以后他们再去做其他的装修工程时,还是同样干着活,可心里总时不时会冒出一些寂寞空虚冷的错觉。等完工,业主验收之后称赞他们工程做得又快有好时,才恍惚之间念到吴教授当初好,也陡然明白心里那种空虚的由来--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这是后话,再来说程巧家的老宅,原本需要三个月的工期被缩短成了五十天。整个老宅焕然一新,大门上重新涂上了朱漆,入门之后的照壁也被清洗干净露出了原本富贵锦绣的图案。步入天井,老榕树依然焕发着生机勃勃。正屋的大门也重新粉刷过,窗户换上了隔音玻璃。屋顶做了隔热层然后铺上黑丸,下面有了钢梁做支撑又在外面包裹一层木头皮,现代中混合着传统。堂屋被装成复式,下面作为客厅,摆着沙发、电视机柜等家具。楼上则是开放式的休闲厅,靠墙的一面全部是落地书柜,窗户边上一张巨大的长形工作台是给程巧平时做设计用的。 正屋的左右两厢被装成了卧室,后面的一排房子则留作厨房和客房。后院也被清理干净,划分成四个区域。青砖垒成的砖墙一直连接到落凤坡上,隔一段还能看到一幅刻着梅兰竹菊等纹饰的镂空砖雕。程巧已经验证了泉水的奇效,自然不会让人填了大坑,当然没有可以去做过多的装饰,只是找来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头在大坑的四周围上一圈,看起来也别有一番趣味。 程巧围着老宅转了几圈硬是挑不出半点毛病来。陪她验收的老板闫波瞅着自家工人打造出来的完美作品,乐得尾巴快翘上了天:“哈哈,巧妹子,怎么样?我闫波出品,必属精品。” 程巧望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毫不客气地打击道:“得了吧,要谢就谢吴教授,他可比你这个监工尽职尽责多了。” 程家一家老小陆续前来参观,对于大变样的老宅皆感到意外的惊喜。 程老爷子在后院里转悠会儿,跑来问程巧:“这边没水没电生活不方便怎么办?” 程巧笑着回答道:“爷爷放心。咱们专门找了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来接通了水电。”至于那笔让她肉痛的费用没敢告诉老人家,免得被说乱花钱。 “水电通了就行。”老爷子放心地点点头,又指着院子里空旷的地方说道,“屋里外头都装得挺好,就这院子看起来空了些,你看你是不是在置办些花花草草的?” 程巧何尝不想把后院一块装了完事,无奈手中钱不够啊,程老爷子这一问还真戳中了她心中的痛处,只得呵呵两声,打马虎眼:“爷爷,我这不是没时间去吗?过几天就去省城的苗木市场瞧瞧……”说着,上前搀扶着程老爷子的胳膊,“我给您留了个间卧室,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叻。”程老爷子应道。 吴晓雅假期结束之后就回去上班,之后就只能抽周末双休的时间跑到程家村来陪父亲。如今程家老宅已经装修完毕,吴教授也没理由在人家家里继续白住,吴晓雅就来接他回家。 在程巧的陪同下先去老宅逛了一圈,吴教授才恋恋不舍地转身,上车时,还抓着程老子的手说道:“老哥哥,这次回省城我完成了研究报告,提交材料看能不能给你们程家村申请个古村落保护基地的名头。” 程老爷子也有些不舍,“兄弟啊,你要记得常回来看看啊……” 趁两老告别的时间,吴晓雅拉着程巧到旁边说悄悄话。 “贺衍一直没找过你,也没给你打电话?” 程巧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过了半天才说了句:“没有。” “他是怎么回事啊?”吴晓雅有些不满地抱怨道,“你也没和他主动联系过?” 程巧摇头:“我还把他关小黑屋里呢……” “……”吴晓雅颇为无语,扔给程巧一个白眼,“我要怎么说你们才好呢……哎!真是皇帝不太监急!” “好吧,好吧。我这就把他从小黑屋里放出来,行了吧。”程巧说着去掏手机。 吴晓雅继续白眼:“早该放出来了!” 话音刚落,程巧手机就响起来。 吴晓雅斜眼盯着程巧的手机屏幕,“谁啊?不会是贺衍吧?” “还真是他!”程巧感到有些意外,拿着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 “那还说个啥,赶紧接了吧。” “……”程巧有些不情愿地按下接听键,话筒里没人说话,她也没出声,过了良久才听见熟悉的声音,“巧巧?”问话里带着一丝惊讶,贺衍显然没料到一直打不通的手机会突然通了。 “嗯。”程巧轻轻应了一声,就不再作声。 贺衍沉默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开口:“巧巧……对不起,跟你说的那些话,我暂时……暂时做不到了……” 随后就是“嘟嘟”声,手机竟然直接断掉了。 程巧盯着手机屏幕,更心塞了,还不如不联系…… 第二十一章 风声 “这……这就完了?”吴晓雅不满地嚷道。 “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程巧咬着唇,想了想,将贺衍的名字再次拉黑,随后收起手机。 “呃……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吴晓雅摆摆手,声音都弱了几分。又瞅着程巧脸色极为难看,仿佛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怨气,怕被迁怒的人连忙抬头看看天,干笑着说道:“哎,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说着一溜小跑的就上了车,当然没忘拽上她家老爹。车发动后,还从车窗里冲她挥手喊道:“巧巧,你放心。等我回省城,遇到贺衍一定帮你狠狠揍他!”随后在程巧无比幽怨的眼神中十分不厚道地扬长而去。 “……”程巧站在原地目送吴晓雅他们离开,只觉得心里越来越难受,突然好想树洞啊!可惜她家后院没有树,只有一个大水坑,要不然凑合着试试? —————————————————— “先生,房间里不许打手机。”守在门外的工作人员冲他喊了一声提醒道。 “……好的。”纵然万般无奈,贺衍也不得不挂断手机,默默地坐在凳子上,期盼着与父亲的会面。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而难熬,一分一秒的数着时间,就在贺衍即将失去耐心地时候,贺云森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 “爸……”时隔一个多月终于见到父亲,贺衍激动地站了起来。 齐副市长落马的新闻公布不到一个星期,纪检的工作人员就登门拜访。其时,贺云森刚刚完成转让股权给贺衍的手续,才不过将儿子介绍给集团的高层,许多事情还来不及交待就被带走了。 虽然董事长被秘密带走的消息很快被封锁,然而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风言风语传播的速度可比正经新闻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其后,就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股票跌停,银行终止贺氏集团后续的贷款,没有资金周转,在建的工程无法继续。业主急吼吼地要求赔偿,董事长办公处的电话都要被打烂了。 贺衍几乎是被赶鸭子上架接手的贺氏集团,难免感到有些力不从心。集团工作几乎停滞,人心惶惶之下,一些有异心的人蠢蠢欲动,令初掌大权的他忙于应付,一方面不得不出面安抚员工保障集团正常的工作运行,还得想办法解决集团目前面临的问题;另一方面还要想办法托关系搭救出事的父亲,一时之间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去风花雪月谈爱情,挤出时间给程巧打电话也长期打不通。 贺衍从小到大过得顺风顺水,从没像现在这样煎熬过。没指望不靠谱的母亲能帮上忙,他私下联系了舅舅。容家兄弟虽然不待见这个脑子不清白严重公主病患的妹妹,但和贺家父子私下还是有些来往的,对贺衍也挺关心。 得知贺云森出事,他舅舅想了想给他指了条明路。对方是贺衍外公曾经的一个下属,和他们容家关系一直不错。老人家退休之前已经是省里的二把手,应该能说上的话。不过他舅舅同时也告诉他,当年他妈妈容秀丽一直瞧不上人家,觉得人家是抱她亲爹大腿往上爬,从没给人家好脸色看过,这会儿贺衍再去求人办事,多少有些尴尬,让他不要报太大的希望。 贺衍怀着一颗忐忑的心上门拜访。 好在老人家心宽,对当年的事情并不介意,就当玩笑似得提了提,一笑而过,委实让贺衍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收下礼物,又向贺衍指出:“其实贺氏与齐家来往多是明面上的利益纠葛,齐家的水深得很,说不定还牵扯到了燕京,若是你们贺家能提供更多更深的线索的话,说不定你爸爸的事情还有转机。” 贺衍明白这是让父亲当污点证人,有些为难地表示:“您也知道按照规矩羁押调查期间是不允许人探视……嗯……我要是能见到爸爸肯定将您老的话带给他。” 老人家哈哈笑了起来,摆手道:“安心啦。你既然求到我门上,我自然会给你安排妥当……” 贺衍这才稍稍放心,然后便有了这次会面。多日未见的父亲手上戴着镣铐,脸色看起来还算正常,身上的衣服干净朴素,没了往日的气势,整个人看起来淡然了许多。 贺云森自然也看到儿子,平静地神色上出现一丝波动,脚步先是一顿,而后大步迈进房间走到贺衍面前,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押送他过来的作人员就抢先说道:“只有十分钟。你们长话短说。”随后房间的门被从外面锁上,让父子二人单独相处。 留给他们父子的时间并不多,贺云森对儿子说道:“坐下说话。”说完快速地坐到长桌另一名的板凳上。 房间里静悄悄地,父子之间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贺衍突然觉得心里十分难过,眼圈也有些泛红。知道这里不是他伤感的地方,迅速地将情绪平复下来,然后将去拜访老人家的事情以及老人家交待的那些话一一说给父亲。 贺云森安静地听完,手指在桌子上敲击了几下,在心中权衡着,过了半晌答道:“阿衍,我会考虑的。” 随后父子二人又讨论了公司里的事情,探视的时间转眼就结束了。贺衍出去之后马上拨打女朋友的手机却发现又打不通了,失望地叹了口气:“等忙过这段时间亲自去向巧巧解释吧。先回家看看,也不知道妈怎么样了……” 贺家大宅里,容秀丽哭得正伤心。不过短短几十天的功夫,她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眼睁睁看着丈夫被带走,崩溃之下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她那些闺蜜好友哭诉求助。 只是她的如意算盘一开始就打错了。平日里跟她好得如胶似漆的密友们要么电话打不通,要么对她冷嘲热讽把她贬得一钱不值,气得容秀丽直接摔烂家里的电话。可有求于人又不得不低下头,她自问有生之年从没这么低三下四过,可对方后来干脆直接关机。 全都欺负宝宝!容秀丽傻了眼摊在地板上全然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 贺衍一回到家见亲妈这副嚎啕大哭的样子就觉得糟心,还不得不上前去安慰她。 “妈,我今天去看爸了。” 哭得正伤心的容秀丽眼睛忽然一亮:“你去看你爸,怎么也不叫我也一起去……” “本来是不允许探望的,我这还是托了关系才能进去,也只看了一眼。”贺衍在她跟前蹲下,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泪眼朦胧的双眼。 容秀丽抢过手帕直接擦了起来,还不忘问一句:“哎,你爸怎么样了?” “看起来还好。”贺衍回答。 “好什么好啊,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出来……”容秀丽说着说着又扑倒在儿子身上大哭起来。 贺衍被自己老妈晴雨不定的情绪弄得颇为无语,望着头顶上的水晶灯看了好久,等他妈哭声小了一些,才出声安慰道:“妈,你放心吧。爸会没事的。” “怎么?”容秀丽哽咽着问道。 贺衍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关系人说只要爸爸愿意当污点证人,给上面提供更多齐家非法的证据,将功补过爸爸就会没事。” “真的?”容秀丽这才止住了哭泣,将信将疑地问道。 贺衍知道今天不把事儿说清楚他妈肯定没完没了,只得硬着头皮保证:“这事至少有六七层把握。您就别哭啦,我爸要是回来看到您这样不知该多难过。” “嗯,我不哭,不伤心。”容秀丽从地上爬起来,“哼,我家老贺要出来了,我要让那些不理我骂我的人知道我还是那个贺太太……”自顾自说着也不再撘理儿子,蹬蹬地就跑回楼上的房间。 贺衍被他老妈的善变和神神叨叨弄得愈发无语,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 第二十二章 穿越 吴教授一家率先离开,随后闫波带着工人们撤离,程家一下就少了许多人,显得有些冷清。往日里吃晚饭时总是一桌人围着满满的,如今只剩大儿子儿媳和两个孙女,习惯热闹的老爷子觉得平日里可口的饭菜嚼起来也不香了。一会儿唉声叹气,字里行间不断提到他的好兄弟吴教授,言语之中留恋之意甚浓。 程巧因着贺衍那通简短的电话,心里正堵得慌,也没什么胃口,随便扒了几口饭菜就放下碗筷和长辈们打声招呼离席,带着金毛犬乖乖去村里遛弯。 已是初夏时节,院门外的桃花早已谢完,两株桃树上结出青色的果实。池塘里成片的碧绿荷叶,刚刚露出粉嫩尖角的荷花点缀在其中。田地里稻苗绿意盎然,凉爽的夏风拂过,跳起欢快的舞蹈。走在田埂上还能听到此起彼伏的蛙叫声,程巧牵着乖乖漫无目的地乱逛,直到夕阳落山夜幕降临,她依然兴致高昂继续漫步其中。 “汪汪!”几点淡淡地萤光在空中飞舞,乖乖好奇地叫了两声,伸出前爪想要去抓,自然而然地扑了个空。荧光忽地四散开来,有个亮点还嚣张地落到它黑色的鼻头上,等它抬爪拍向鼻子时又扑哧一下飞走。 “萤火虫啊!”程巧被这几点荧光吸引,叫了一声跟着亮光飞走的方向追了过去,乖乖嗷嗷地紧跟在她身后。一路追到石桥上,萤火虫绕着她飞了几圈之后,消失在石桥的下面。 前面就是她家已经装修一新的老宅子,在这月朗星稀的夜晚,皎白柔和的月光仿佛给它蒙上一层静谧祥和的薄纱。程巧不知不觉就走到朱漆大门前,抬手用力这么一推,门嘎吱一声开启一条缝。过道上一片漆黑,程巧熟门熟路的跨过门槛,伸手就去摸门后墙壁上的开关,点亮了走道上的灯。一盏盏小壁灯安装在墙壁上,发出白色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 乖乖跟着程巧来到天井,围着老榕树缓缓走了一圈之后进入正屋,伸手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一时间通火通明,宛若白昼。房间里还带着一股新装修的味道,程巧只待了一会儿就觉得憋得有点难受,于是将屋里的窗户打开透气之后,又步入空荡荡的后院之中。 一轮圆月高悬于夜空之中,水坑里的泉水依旧清澈透亮仿佛一面镜子倒映着天上的明月。头顶一轮月如银盘,水中亦是一轮银盘,程巧却无心欣赏这般奇景。她蹲在水边,两只手掌成喇叭状放在嘴前,深深吸了口气酝酿了一下大声喊到:“贺衍!你这个混蛋,大骗子!” 喊完一轮,她喘了口气之后继续使劲喊道:“王八蛋!说话不算话,讨厌讨厌死了!” “啊——我恨死你!!”喊得嗓子哑了人也累得不行,程巧无力趴在水坑边的石头上,合上双眼,眼泪噗噗地直往下掉,落到水中泛起一丝丝的涟漪。水中的银盘晃荡了一下,原本浅浅的波纹忽地变得越来越大形成一个漩涡,一圈圈的越聚越多,原本淡淡的银色光晕渐渐亮了起来,将水坑边的程巧整个人都笼了进去,随后光晕满满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朦朦胧胧之中有个脆如黄鹂般的声音在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好吵……”程巧皱着眉嘟哝着,猛地睁开眼,入眼的是头顶上方绣着富贵牡丹的精致图案的帐顶。 床边蹲着个扎两个包包头的小姑娘,见她醒了惊喜地叫道:“姑娘,你可醒了!翠茹担心死了……" 正是她意识模糊的时候听到的那个声音。她瞅了对方一眼,心道:翠茹你好,翠茹再见!翻身将脸冲着墙壁,拉过被子盖住头,心中一万头羊驼缓慢地路过。 我不就是找个水坑树洞了下吗?怎么突然跑到这种奇怪的地方来?看那小姑娘的衣着打扮,分明是个古人,难道自己不幸穿越了?不不,说不定是谁给她开玩笑呢,程巧还心存侥幸,当缩头乌龟不如去外面探个究竟,要是让她发现谁敢这么整蛊她,被她逮到,哼哼…… 这么想着,一个翻身将被子掀开,在床上坐了起来。扯起嘴角,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一些:“翠茹是吧?” “诶!”小姑娘应了一声,毕恭毕敬地站在她面前,“姑娘有什么吩咐?” 程巧抬手捂住自己的脑袋,说道:“我这刚醒,脑子还有些晕。你给我说说,我们现在这是在哪?” 小姑娘一边伸手扶着她,一边轻声答道:“姑娘的病拖得这般久,今日方得见好转,也算是老天保佑,不枉夫人日日在佛堂为姑娘祈福求平安。” 夫人?程巧飞快地捕捉到小姑娘话里的信息,这个夫人莫非是我亲妈?心中正揣测着,就听见小姑娘继续往下说着,“姑娘那日突发高热还出了痘,夫人可是担心坏了,大夫一拨拨的来给瞧过,都说这病啊得听天由命,夫人无奈只得带您到庄子上来好好养养。” 什么?我出水痘了?那现在不是满脸麻子?程巧大惊失色,叫道:“快拿镜子给我瞧瞧。” “是。”翠茹一边应着,转身去柜子里取出一面水晶镜送到她眼前。 程巧将脑袋凑过去一看,差点吓坏了。镜子里一张稚嫩的脸和她原本的样子有几分相似,只是脸颊额头上有大大小小的浅褐色的印子。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细嫩的小手、小腿。这副小身板和眼前的小姑娘其实差不多大,估计也就十岁左右,这根本不是她的身体!刚才还心存一丝侥幸,这会儿她的心里只剩深深的绝望,真穿越了啊……都怪贺衍,要不是他打那通电话,自己就不会心烦意乱跑去树洞,不树洞就不会穿越,一瞬间对贺衍的怨念又深重了几分。哎,不知道还能不能穿回去? 翠茹见她神情沮丧,以为自家姑娘在为脸上的印子伤心,连忙出声安慰道:“姑娘,出痘都是这样,养些时日就淡了……” 程巧心里哪是担心这些,她一心想着自己还能不能穿回去,与其在房间里坐以待毙,不如到外面去找些线索。于是便对翠茹道:“我在床上躺得久了憋得慌,想到外面透过气。” 翠茹听了她的吩咐便去柜子里取来一套嫩黄色衣衫给她换上,又体贴的给她戴上面纱。程巧就在她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踏出房门,沿着走廊慢慢前行。 “姑娘想去哪里?”翠茹问她。 “随便逛逛吧,你刚说夫人就是我娘,她在哪?”程巧念念不忘从小姑娘嘴里套话。 翠茹看了看天色,有些犹豫地答道:“这个时辰夫人应该在账房对账呢……” 看来她没猜错,这个翠茹嘴里的夫人的确是她亲妈,程巧点点头,“那就不要去打扰她了,翠茹,你说我爹呢?”她继续试探道。 哪知刚问出口,翠茹的脸色就变了,吞吞吐吐地说道:“前些时日……前些时日老爷送来了和离的婚书!” 这古代也流行离婚?程巧觉得自己有些孤肉寡闻,亦是无语,怎么自己穿了一回还是单亲家庭,难道她永远和父母双全的正常家庭绝缘了? 一主一仆缓缓而行,沿途遇到不少仆妇丫鬟见到她纷纷向她行礼问安。程巧越逛越觉得这庄子瞧着眼熟,怎么瞅着那么像她家的老宅子。来到后院,有假山凉亭翠竹,风景正好。院子后面的山坡上郁郁葱葱,泉水叮叮咚咚往下流。 “咱们这后山可叫落凤坡?”程巧指着前方的山坡试探着问道。 “啊?”翠茹面露惊讶,“这就是个无名山啊。落凤……落凤,姑娘给这山头起的名字还挺顺口。” “不是吗?程巧有些失望,继续问道,“那山后头可有个大湖?” “没有啊。”翠茹摇摇头,一脸奇怪地望着她,“姑娘大病一场,大概是不记得了,这山头后面全是桃花林……咱们桃坞镇就是因着桃花多而得名的呀。” 看来自己还是在桃坞镇。程巧稍稍有些心安,抬起小嫩手在额头上摸了摸,忧伤地说道,“翠茹你还真说对了,我这大病之后好些事儿都模糊了,就连日子我都不记得。” 翠茹见状,安慰她道:“姑娘这是大病初愈,将养些时日就好了。今日啊,我算算,是庚午年三月十六啊……” 农历……这不等于没说嘛!程巧只觉得眼前一黑,知道多问多错容易露出马脚,干脆什么也不问了,光用眼睛看得了。 第二十三章 渣爹 正准备让翠茹扶着自己去其他地方看看,就见一个穿着褐色素绸衣衫的妇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边行礼边道:“哎哟喂,我的大姑娘,您这身子才好怎么就跑外面来吹风了?夫人听说您醒了,过来却不见您,可愁坏了,正到处寻您呢……”这才说完,话锋一转,兰花指就戳到翠茹的脑门上,不像刚才对她那般恭敬客气,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我说你这丫头是怎么照看姑娘的?姑娘才醒过来就让她到园子里吹风,你长心了么?” “哎哟……”翠茹捂着脑门惨叫一声,急忙讨饶,“娘,疼疼……我错了还不成,姑娘……” 原来是对母女。程巧心道,听这妇人话里的透出的意思貌似她还是现在这个便宜娘亲身边服侍的人,想来应该是这宅子里管事的,不妨卖个人情。虽不知如何称呼对方,但还是清清嗓子开口道:“咳咳,是我在屋子里待得久了嫌闷得慌想到园子里来逛逛,不关翠茹的事,您就别责怪她了。” 那妇人听了程巧这番话,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下来,收回手站到一边,对翠茹道,“既然姑娘开口就饶了你这一回,下次可别再犯傻,传出去平白让人笑话我们程家。” “是,娘!"翠茹小姑娘松了口气,垂下脑袋拼命地点头,脑袋上扎着的两个包包就跟着上下晃动,程巧看在眼里觉得既可爱又好笑,伸手捏了一把,“快别点了,脖子不酸吗?” “酸啊……”翠茹小声答道,两只乌黑的眼珠只往上瞅,偷偷瞄了自己母亲一眼,见对方脸色还算和善才敢抬起头。 程巧被她逗得一乐,笑盈盈地对那妇人道:“您不是说母亲来了?” “对对,夫人正在您房中。”妇人答道。 “那还等什么?翠茹,扶我回去吧。” “诶!来了。”小姑娘立刻上前伸出小胳膊搀住她。 要去见这个身体的亲娘,程巧心里唱了一路的神曲忐忑,仆人们发现不了主人的变化,亲娘未必还看不出吗?还在琢磨着怎样才能遮掩过去,人就到了房前。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果然有一位穿着绛紫色对襟窄袖衣衫的妇人正在堂中正襟危坐。走近一看,这眉清目秀的妇人瞧上去十分年轻,程巧在心中猜她估计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梳着矮髻,上面斜插着一个白玉簪子,给人温婉素雅的感觉。 上一秒程巧还在心中夸对方有气质,下一秒那妇人就向她扑过来,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大哭起来:“我的巧儿啊,你跑哪去了?可把娘亲吓坏了……” 这画风变得太快,程巧完全没反应过来,偏偏她娘一边哭喊不说还要一边不停地用手掌拍她的后背,本来脑袋埋在妇人丰满的胸前就喘不过起来,又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一顿,这小身板哪里受得住,挣了几下,也不知是她这副身体力气太小,还是她娘看起来纤弱实际上深藏不露,反正程巧被她紧紧箍在怀里差点没被憋死过去。 “夫人,巧姐儿这不是回来了吗?您可别哭伤了身体,有什么话和姑娘好好说吧。” 还是翠茹他娘及时开口挽救了她。程巧她娘这才松开手。 程巧被她一番蹂、躏,头发全乱了不说,用来遮脸的面纱也不知所踪,长满星星点点的小脸憋得通红,只能张着嘴不停地呼吸这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 她娘看在眼里,心疼地道:“这孩子身体怎么这般差……” “咳咳!”程巧刚缓过劲来,一听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我是被你弄成这样的好不好! 罪魁祸首全然不知反省,只呆呆地望着她默默地流泪,哭了会儿,抬手擦了下眼泪。 程巧瞅着她手里擦眼泪的帕子格外眼熟,不是她用来遮脸的面纱吗? “娘……”刚开口,又被她娘抱住了。好在这次没怎么用劲,她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还好娘的巧儿没事。你祖父不在了,你爹又是个没良心的,如今娘就剩你一个,你要是也走了,我就不活了……” 程巧平生最受不了这种哭爹喊娘生离死别的戏码,顷刻间浑身的鸡皮疙瘩就都立正站好等待检阅。“娘……我爹……” “提他做什么?”一眨眼她娘的画风又变了。立刻收住了眼泪,浑身都散发着气场,对立在一旁翠茹她娘使了个眼色。 翠茹她娘立即会意,对翠茹说道:“夫人要和巧姐儿说些心头话,咱们娘俩就在外头守着吧。”说完福了福身子,就带着翠茹退出门外,将门合上。 她娘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拉着她两人一起坐到圆桌前,才缓缓开口:“巧儿也大了,有些事该知道。” 程巧仰着头,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便宜娘亲,摆出一副洗耳恭听地模样。 她娘这才继续说道:“咱们程家啊也算得上是富大贵的人家,只是到了你外祖这辈人丁单薄,娘上头几个哥哥都早早夭折,你外祖养大成人的就你娘我这一个独苗。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那些个旁支亲眷就打起了歪主意,我爹也是无法,就给我招了个穷酸秀才做赘婿,这才堵了那些人的悠悠之口。成亲两年,娘就有了你……”说着,伸手在程巧脑袋上轻轻抚了一下。 “那后来呢?”程巧用手托着下巴,出声问道。 “后来?”程巧她娘的语气不知不觉带上几分鄙夷,“十多载寒窗苦读,不就盼着一朝金榜题名么?等不及光耀门楣,就嫌弃发妻,攀了高枝。投到宁王府中,还娶了宁王妃的表妹为妻。” 原来她现在的爹是个负心汉,薄情郎啊。程巧心道。 她娘冷哼一声,“他初时是想让自请为妾,但被我拒绝,又想寻个错处将我休了,我又怎会让他如愿?就算这日子过下去,也只能是和离!” 靠,这他妈妥妥的渣爹啊!程巧没忍住爆了粗口,满肚子疑问:“宁王妃不知他已娶妻吗,为何还要将表妹嫁给他?” “他刚刚登科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听说还靠上宫里刘公公的关系,岂不正是宁王急需笼络的人,又哪里管他是否娶妻?”她娘话里的不屑一顾更重了。 刘公公,宁王,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程巧在心中念到,又想起以前看过古人对做官的人品行极为看中,像他爹这种抛弃发妻幼女不管不顾的人肯定不会被录用,遂说道:“他这不是停妻再娶吗?娘为什么不去官府告他?” 她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咱们巧姐儿还知道告官啊!就凭你爹背后的关系,咱们县太爷敢收状子吗?而且我告了他把他名声弄坏,除了出一时之气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反而啊,往后说不得还要时不时被人嘲笑说我当初有眼无珠嫁了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岂不是我自己遭罪,我啊,是惟愿他飞黄腾达,至少别人提起来,只会对我们愈发同情。” 汗……程巧知道自己有些想当然了,这事儿她插不上话,还是默默当个听众吧。 “所以啊……这事和离最好,如今娘拿到这和离文书,从此跟他一刀两断再无来往。往后啊,娘就剩巧儿一人,你可不能再有个三长两短啊!”她娘说着捧着她的脸亲了亲。 程巧知道自己这会儿满脸麻子丑到不行,对方居然还能下嘴,果然是亲娘啊!突然好想唱首《世上只有妈妈好》。 第二十四章 桃花 程巧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然后从圆凳上站起来,边转了个圈对对他娘亲说道:“娘,你看……我已经好了。以后我都好好的陪着您!” “巧儿真乖。”程夫人被她稚嫩的言语逗得眉开眼笑,又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拍了一下,“就是这脸……”话语里犹疑了一下,又释然道,“也罢,咱们程家家大业大,娘又何必担心不能为你寻个如意郎君。” “娘,你说什么啊?我还这么小谈什么嫁人啊!”程巧被她这番话臊得面红耳赤,挥着小手跺着脚抗议道。 “哎,看来我家巧儿这身子真是痊愈了啊!看,跳得多有气势……”程夫人笑呵呵地拿着她之前遮脸的面纱冲她摇了摇。 “……”程巧一时竟无言以对,只能在内心深处对自己幼稚举动表示深深地反省。 待冷静下来,将收集到的信息默默地整理一遍。她现在还是叫程巧,年龄大约十岁左右。目前所处的位置应该还是在桃坞镇,程家在这里有财有势,她有个疼爱自己的亲娘,还有个没见过的渣爹。只是具体所处的年代尚不可考,程夫人口中的刘公公、宁王倒是让她觉得挺耳熟,就是不知是不是后世被影视作品拍烂的那个著名顽童皇帝时代的刘公公和宁王。如果是的话,她那个便宜渣爹估计就要倒大霉了。 哎,得到信息还是太少,要是能出家门到外面去看看就更好了。程巧眼珠儿乱转,目光最终落到她娘程夫人身上。一边鄙夷自己装嫩,一边拽着她娘的手撒娇道:“娘,娘,你看我身体都好了,可以出去玩了吧!”这么叫嚷着又担心威力不够,于是可耻的剽窃她家金毛犬乖乖每次向她讨食物时候的卖萌表情,瞪着一双乌黑的杏眼,眼巴巴地望着她娘。 程夫人被她缠得不行,只得无奈地答应:“让翠茹陪着你去吧。” 程巧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去找翠茹。 程夫人在她身后笑着摇头:“怎么还是这般跳脱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 所谓乐极生悲,程巧匆忙的飞奔过去拉开房门,抬脚跨过门槛的时候突然感到眼前一黑,浑身乏力险些栽倒在地。 还好守在门外的翠茹她娘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才没让她摔个狗□□。翠茹她娘并未看出她的异样,只当是小孩子粗心大意,随口说了句:“姑娘,您可得悠着点,别摔着。” 程巧却知道这副才痊愈的身体还是太虚弱,刚刚活蹦乱跳的样子不过是她勉强装出来的而已,不禁有些发愁又不敢伸张,勉强扯出个笑容:“哎,娘亲刚才答应让翠茹陪我出去玩,我太过高兴一时心急也没注意……”、 翠茹她娘冲还傻立在自己旁边的翠茹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跟着姑娘。” 翠茹点点头,默默地移动到她身后伸手扶住她,小声问道:“姑娘想去哪玩?” 程巧缓了口气,才说道:“我想去后山看看。” 两人正说着话,翠茹她娘又进了里屋,过了会儿,手里捧了件桃红色的斗篷走了出来,一边为程巧披上,一边说:“姑娘,山上风大。”随后又掏出一条新的面纱将她的脸遮住。 半个时辰之后,程巧站在山顶,放眼望去高高低低延绵起伏的山脉上全是成片的桃花林,纯□□嫩夹杂的颜色一眼望不到尽头。她被这绚丽壮美的景观惊艳到,只能睁大眼睛,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这……好多桃花!” “可不是嘛。”翠茹站在她身旁,眼睛也望着远处,神色倒是镇定如此,说话时语气里还带着隐隐的自豪,“姑娘你忘了啊,当年江南有个姓唐的落地举人写了首十里桃花的酸诗,流传甚广,老太爷听说后直道‘十里桃花算个球,我程富贵想要的别说是十里,就算百里地也能全给种上桃花。’这一晃几十年过去,咱们桃坞镇的桃花树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大,每年花开的季节来咱们镇上看桃花的人也跟着多起来。” 她这个外祖父还真是个妙人,可惜无缘得见。她瞧着这桃花林虽没有延绵百里那么夸张,但十几里还是有的,嘴里不禁嘀咕道:“这……这么多树,到夏天得收多少桃子啊?吃得完吗?" “噗!”翠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姑娘还操心这个啊!吃不完就晒干来做桃肉干,再用蜜汁腌起来,或是将新鲜的桃肉搅碎和蜜糖一起煮成桃酱也不错啊……除了桃子,咱们桃坞镇名气更大的是桃花酿、桃花茶,桃花酥……” 翠茹滔滔不绝地向她介绍桃坞镇特产美食,程巧被她只觉得胃口大动,吞了吞口水问道:“你说的这些哪里能吃到?” “镇上的桃源酒楼就有啊。”翠茹想也没想迅速地答道。 “那我们去镇上吧……”程巧提议道。 “这……”翠茹犹疑了一会,说道,“咱们从庄子到镇上得走七、八来里路,姑娘还得和夫人说上一声,得让管事的给准备辆马车。” 程巧一心想去桃坞镇,想看看和后世又多大同,于是说道:“娘那里我自会去说,走,咱们现在就下山去。” 下山的速度可比上山时快了许多,程巧和程夫人墨迹了将近一刻钟,程夫人才点头答应让翠茹陪着她去镇上瞧瞧。 程巧坐在马车里,颠簸在山路上摇摇晃晃地差点晕过去。她坐在车里有些无聊,遂撩起车帘想看看外面的风景,可惜只看到马车前进带起来的漫天黄沙,还好她带着面纱,不然绝对碰到一脸灰。 翠茹忙将帘子放下,以为她心急着到桃源酒楼去玩,便说道:“姑娘且再等等,过会儿就到镇上了。” 果然没过多久马车行驶的平稳许多,石板路走起来比山里的土路要舒服上许多,也没有那么多灰尘,程巧这才将脑袋凑出去,好奇地打量着古代的街道,沿街都是各种店铺,三三两两的行人往来其间,和她印象里的桃坞镇大大的不同。 马车在镇上最气派的建筑前停了下来,翠茹灵活地跳下车,伸手将程巧扶下来,随后车夫熟络地赶着马车绕到后院去停好。 程巧抬头望着巨大的黑色鎏金招牌,上面飞舞着四个大字:“桃苑酒楼”,忍不住赞道:“果然气势不凡啊!” 站在门边负责迎宾的店小二似乎和翠茹熟识,见到二人立马凑了过来,亲热地向她打招呼道:“小茹姐,今天怎么过来了?给咱们巧姑娘取桃花酥吗?” 翠茹嗤了一声:“虎子,你没长眼啊,咱们姑娘可是亲自过来了!” 那位叫虎子的小二拍着脑袋露出懊恼的表情,对着程巧躬身行礼:“瞧我眼拙,姑娘亲来愣是没认出来,您可别怪罪,这边请!” 程巧觉得叫虎子的少年油嘴滑舌挺逗的,自然也没有怪罪的意思,便让他在前面带路。 就在她们一行准备进门的那会儿,又来了两位不同寻常的客人。走在前面的是个七、八岁的男孩,一身锦衣华服,白嫩的小脸绷得紧紧地,表情严肃,派头十足,身后还紧跟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 第二十五章 初遇 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来镇上游玩的人太多,作为桃坞镇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大酒楼生意简直好到爆,从二楼雅座道一楼大堂再到后厨都忙得不可开交,人手不够用,掌柜还时不时得从柜台前跑出来帮忙迎客。 锦衣华服的男孩迈着小短腿进了门,直接叫嚷着要一间雅座。 掌柜喜滋滋地站在柜台前,手指正劈里啪啦地拨着算盘,见有客人进门,又寻不到小二,只得自己迎上前:“哎呀,两位客官,真不好意思啊,二楼的雅座没了。” 男孩的脸瞬间黑了几分。他身后的青年急忙上前一步,掏出一锭银子塞进掌柜手里,用带着几分阴柔的声音道:“咱家主子可是专程从广元府到你们桃坞镇来游玩的,这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可不能让他败兴。你就给通融通融。” 掌柜面露难色:“二楼这会儿确实是没座了,要不您二位先在一楼坐坐,等二楼的客人走了再给您安排?” 男孩往闹哄哄的大堂瞅了一眼,基本都没有空桌,估计要坐也只能拼桌了,顿时一脸嫌弃的摇摇头。 青年见主子不乐意,又说道:“您再给想想办法?” 掌柜只觉得手里这钱是烫手山芋,都是客人,得罪谁也不好,刚想开口拒绝,恰在此时虎子打头带着程巧进来,边带路还边谄媚地说道:“姑娘,您往这边走,二楼专程给您留的雅座。” 男孩正好听到他这句话,原本就有几分黑的脸一下就黑成了锅底,眉毛倒竖,伸手一把扯住刚要和他擦肩而过的程巧,瞪着掌柜愤用稚嫩的声音怒地叫道:“不是口口声声说没位置吗?她这是上哪儿去?” 程巧走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人拉住,猛一回头惯性之下遮脸的面纱就掉了下来。男孩和她离得很近,看到她的脸先是一怔,而后眼里闪过一丝惊骇,手指几乎戳到程巧的鼻子上,抖了几下,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丑八怪!” 程巧也怒了,走个路还躺枪被人骂,她招谁惹谁了?遂也伸出手,一把就揪住男孩粉嫩的脸颊:“丑八怪骂谁!” 男孩没料到对方会对他出手,愣了一霎那,脸上被扯着生疼,下意识的就去推开对方。程巧正生气呢,又怎么会轻易让他摆脱,她个子不高力气不大就用身体做武器往对方身上扑去。 男孩比她还小了两岁,个头还没她高,她这一扑,两人就一起跌倒在地上。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掌柜还来不及开口解释说称巧是他们东家的大姑娘,躺地上的两人就扭在一起,滚来滚去。 翠茹和虎子早惊呆了,男孩的随从也没料到会陡然闹出这么一出戏,一时傻愣在原地,于是就成了众人一同欣赏两个小孩子打闹。 “你这个丑八怪,还不放手。”男孩一张小脸都被程巧扯得几乎变形,只能呲牙裂嘴的喊道。 “你骂我,我就偏不放!” “你不放手我可就动手了,虽然娘亲说打女人不对的……” “你敢动手试试。”程巧手里的力道又加了几分劲,被扯的地方都已经发红了。 “你这母夜叉!”男孩疼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圈圈,嘴里却依然不饶人。 “你还骂,我打!” “我也打!” “……” “哎哟,两位小祖宗,赶紧住手吧……”到底掌柜年纪大些,先反应过来。程巧是他东家不敢得罪,这男孩一身华服,瞅一眼就知道是出自大家,两头都不敢得罪,只好向男孩的随从求助。 “这银子我也不敢收,您拿回来,先让您家主子收手吧,这大门口人来人往的,闹下去多不好!” 青年听了他的话,两只眼睛警惕往门外望了望,发现果然已经有路人听见动静好奇地往门内瞅,急忙上前一步,劝道:“小主子,您快住手吧!” 翠茹也回过神来,冲程巧喊道:“姑娘,您快别打了。” 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一下都停住了动作,彼此相望,一时无语。过了半晌,程巧率先松开手坐起身来,拢了拢凌乱的衣襟,斜眼看了小男孩一眼,刚才竟顾着生气去了,也没认真打量对方,这会儿一看,才发现男孩的眉眼越看越眼熟,这不是缩小版的贺衍吗? 男孩见程巧松手,也放开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随从立即上前将他搀扶到旁边替他将歪掉的发髻和皱皱巴巴的衣衫整理好,一边整理还一边小声说到:“我的世子爷,您可别闹大了。咱们可是偷偷从广元府跑出来的,万一惊动官府被王爷知道……” 男孩紧紧抿着唇,眯着眼睛盯着程巧,脸上闪过一丝不甘,犹豫了会儿,到底顾及着随从的话,压低声音回道:“黄伴,本世子心中有数。”随后板起一张的脸,迈着小短腿气势十足的踱到程巧面前,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恩赐般的说道:“丑八怪,算你运气好,今天就放过你了!” 才刚被翠茹扶起来的程巧听了这话险些没栽倒在地,男孩稚嫩的脸庞还带着点婴儿肥,原本就白皙的脸颊上还有一块被她掐得发红变紫的痕迹,这一神奇的组合让他小大人般的举动看来起格外搞笑,要是放到以前她一定会对这种反差萌欢喜到不行,现在对着男孩的脸心底却怨念丛生,忍不住吐槽:穿越一回居然还能撞见个缩小版的贺衍给自己添堵,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小男孩说完,又一步一步慢慢踱到随从面前,冲他一挥手,“走。” 阴柔的青年跟在他身后,毕恭毕敬地问到:“小主子,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山里看桃花吧。” 程巧盯着小男孩的背影,没忍住磨了磨牙:“明明是坨小鲜肉,摆什么型男的谱啊!” 翠茹问到:“姑娘,您说什么?” 程巧摇摇头,答道:“没什么。” 当了许久背景板的虎子这时候弱弱地问道:“姑娘还上二楼吗?” 才进门就和人干了一架,程巧现在只觉得浑身虚脱,那里还有兴致玩,遂对翠茹吩咐道:“回去吧。” 翠茹自然对她家姑娘的话言听计从,去叫车夫将马车赶到前门来,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掌柜和虎子别将今天的事情传出去。 程巧坐在摇摇晃晃地马车内昏昏欲睡,心里嘀咕着:这一趟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啊! 第二十六章 凤仪 一位身着青灰色长袍的道士立在程巧家的后山之上,衣袂飘飘,端的是仙风道骨。手指快速掐了个法诀点在眉心之间,两眼突然迸发出精光,光芒消失之后视线里看到的景象就全然不同。 只见苍茫天地之间混杂着形态颜色各异的云团,互相冲击、交缠、拼撞之后消融殆尽随之又生出全新的云团,此乃天地气云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其间一股紫金色的气流盘旋在山头之上,缓慢游动着宛如一只欲展翅高飞的凤凰,很快就将道士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这……这是有凤来仪之兆!”道士掐指一算,不禁大喜,他已修炼到金丹后期,眼看就要到突破元婴的关键时期,提前预感到此次天劫来势汹涌,如无完全准备则多年苦修的心血全白费不说,还可能魂飞魄散。好在他所在的师门善长推演,提前得知转机就在南方,便一路从师门寻到此处。 道士又往山下望了望,目光落在程巧家的庄子内,紫金色的气流正是在此地上方涌动不息。他摸了摸下巴上的美须髯,“看来这家姑娘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啊……”正感叹着,天边陡然异象重生,一大片黑色的云层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阻挡在它前方白色的气团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吞没殆尽,道士不由大惊失色,完全不见之前飘然若仙高高在上的姿态:“没想到这次历劫竟来得这般快!”连忙左顾右盼寻了处低洼隐蔽的地方跳了下去,又吼吼的掏出法宝布下障眼阵法,盘膝坐入其中,闭上眼等待雷劫来临。 程巧坐在马车里,渐渐冷静下来,细细思量之前发生的事情顿觉颜面无光,自己好歹是个成年人怎么跟个小毛孩就打闹起来,还不依不饶。正处于懊恼反省之中,就听得车夫在外面喊了一声:“姑娘,变天了,怕是要走暴。” 程巧撩起车帘,往天上望去,果然刚才还晴朗的天空这会儿已是乌云密布,突然一阵狂风乱作,吹得飞沙走石,打在车厢上咚咚直响。她身旁的翠茹急忙伸手替她将帘子拉下掩好,然后问道:“到庄子上还有多远?” 车夫答道:“约摸还有四、五里路呢。” 翠茹用眼睛瞄着她,等她拿主意,是就这么赶回去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雨等雨停再回去。 程巧想了想,反正离家也不算多远,这雨下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要是为了避雨回去晚了平白让娘亲担心,于是开口做下决定:“赶快些吧。尽量在落雨之前赶回家。” 车夫伸手抹去脸上的灰:“好咧,您和翠茹可坐稳了。”吆喝两声扬起马鞭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加速跑了起来。 走出去没多远,就见一个青年背上背个包袱,怀里抱着个男孩在山路上疾走,显然也是同他们一样想赶在下雨前找个地方避雨,见到马车,青年有些惊喜,急忙冲上前将其拦下,问车夫是否方便带他们一程。 程家的车夫不敢私自做主,前方挡着个人只能将车速缓缓将下来,等自家姑娘发话。 程巧觉得阴柔的说话声听起来怪耳熟的,便迅速地看了翠茹一眼。翠茹会意,将车帘掀开一角,而后在程巧耳边小声说道:“是咱们在酒楼门口遇到的那对主仆。” 此时的天更暗了,乌云像个巨大的罩子将整个天地都遮盖起来。程巧刚才还在后悔和人家打架,这会儿又遇到对方,思索了一下,觉得不如卖个顺水人情,遂说道,“搭他们一把吧。” 车夫得令将马车停了下来。马车的车厢并不大,其中又坐着两个女孩子,青年要避嫌自然是不方便坐进去,就将男孩抱上车,自己坐到车夫身旁的空位上。 男孩掀开车帘,追进车厢,正想道谢,待看清端坐在里面的程巧主仆之后,惊愕之下,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开口。过了半晌,才闷闷地道:“怎么是你!” 程巧已经反省过自己之前羞耻幼稚的行为,所以这会儿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被姐姐我以德报怨的行为感动了?” 男孩的脸色顿时跟吞了苍蝇一样难看,死死的瞪着她,半天不吭声。 程巧和他对望着,发现男孩的脸越看越像贺衍,就是被她掐过的那处皮肤颜色由红转紫,格外刺目。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天空中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雨点噼里啪啦地跟落豆子似得三三两两地打在车顶之上。车夫从挂在马背上的篓子里取出个斗笠带在脑袋上,又摸出一个递了身旁的青年,马鞭抽得更急了。 男孩的身体绷得紧紧地神色有些紧张,手微微有些颤抖。程巧和翠茹都没说话,只有马在地上奋力奔跑和车轱辘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偶尔一道闪亮将天空撕裂,将阴沉的车厢映得忽明忽暗。 过了会儿,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男孩终于绷不住捧着肚子一直立着的身子夜跟着歪了下来。 “肚子饿了?”程巧轻声问道。 男孩闭上眼,依然没吭气。 程巧冲翠茹使了个眼色,翠茹立即从包袱里翻出一个漂亮的漆木盒子递到她手中。程巧将盒盖打开,盒子里面整齐的摆放着一排排做成桃花形状的糕点。 程巧用手指捻出一块糕点递到男孩面前。男孩闻到淡淡地清香气息,睁开眼看了一下,并没有领情。 程巧也不懊恼,见状便将糕点放入自己嘴里咬了一小口,糯糯的,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还带着淡淡地香气。 “很好吃哦,你真的不吃吗?这可是桃源酒楼最出名的桃花糕!”她晃了晃手中的糕点引、诱道。 男孩咽了一下口水,目光随着程巧的手移动。程巧轻笑一声,将糕点送到他嘴边晃了一下,又快速扔进自己嘴里,而且似乎是一口全咽了下去。 被她作弄一番的男孩正气恼干瞪眼,不料程巧这次竟将整个盒子都放到他面前,轻描淡写地说道了句:“想吃自己拿!” 第二十七章 世子 男孩有些意外,将愣了一小下,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往盒子里扫了一圈,才伸出小爪子抓起其中一块糕点。他并没有急着吃掉手里的糕点,而是看了会儿手里精致的“桃花”,然后才捧在手心里慢慢地咀嚼起来。 男孩从广元府一路游玩而来,听人说起桃坞镇的桃花开得正旺盛,一主一仆兴致匆匆地赶来,原本想着到了镇上的酒楼用过膳食再去山里赏桃花,没想到饭没吃成还闹将起来,气鼓鼓地离开又遇上天气突变,简直不顺遂到极点。 程巧的糕点是从桃源酒楼离开前虎子从后厨拿来塞给她的,毕竟东家专程从庄子上赶来却扫兴而归,这些算是给她们的补偿留着她们路上填肚子的,只不过这会儿都喂进男孩肚子里。 男孩吃完几块糕点,掏出帕子擦擦嘴问程巧:“你不饿吗?” “我家就在前面,等下回家吃。"程巧笑盈盈地答道。 男孩觉得在这笑容的映衬下丑八怪脸上的麻子也不那么难看了,低下头小声道:“之前叫你丑八怪……对不起哦。” 程巧没想到眼前的小鲜肉会率先向她表达歉意,怔忪了一下,随后眉眼都弯了起来:“我也要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动手揪你的脸。”说着又大着胆子去摸了下对方脸上那块发紫的地方,“疼不疼? 男孩没料到她会忽然出手,稍稍侧过头,神色颇不自然。刚刚被触碰的地方有些发热,抬起手捂着脸答道,“你揪的时候疼,现在不疼了。” 程巧闻言又将小脑袋凑近前仔细观察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嗯,是有些肿了,等会到我家避雨的时候给你找点药擦擦吧。” 车厢里原本昏暗沉默的气氛就这么被打破了,两人就这么说这话很快就听车夫在外面喊道:“到家了。” 程巧刚从马车上下来,又是一阵轰轰雷鸣,闪电噼里啪啦不停划过天空,张牙舞爪地将漆黑的天幕撕破。之前还是断断续续落下的雨点,这会儿跟盆泼似的哗哗的一股脑儿都倒下来了。 “快跑!”程巧边喊着边拽着男孩的手跑到自家屋檐下,望着朦胧的雨幕感叹道:“还好到家了。” 程夫人得知女儿回来,带着仆妇们撑着伞出来,程巧立即从屋檐下蹦到她娘的伞下,叫了一声:“娘!” 程夫人摸了摸她的脑袋:“这天真是说变就变。哎……你们平安回来就好,省得为娘担心受怕。” 男孩和他的青年仆从依旧立在屋檐下避雨,见到程夫人,又听到程巧喊娘亲,知道对方便是这家的女主人,遂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拱手道:“在下广元朱兴,今日出来游玩不想遇上大雨,幸得贵府姑娘收留,在此感激不尽。” 程巧被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冲他招招手,眨了下眼睛:“原来你叫朱兴啊?我是程巧。” 程夫人先是瞪了自家没规矩的女儿一眼,而后用审视的目光望向男孩站立的方向,过了片刻,正色道:“小贵人不必客气。只是府中多是女眷,只能委屈贵客在客房将就一夜。”语气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恭敬。 男孩想都没想,摆摆手便答道:“无妨。” 待管事将这一主一仆带去客房歇息,程夫人又立即吩咐厨房准备好酒好菜,一定不要让对方觉得被怠慢。程巧跟在她娘亲身后,看着娘亲一脸如临大敌谨慎小心的样子,还有和朱兴说话时恭敬客气的态度,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她这看起来精明无比的娘亲为何对一个小男孩如此重视,不就是借个地方避雨而已,有必要这么劳师动众吗? 程夫人哪里看不出女儿眼中的诧异,待将事情吩咐完,才禀退房中所有人,而后拉着女儿坐到床前,跟她耳语道:“你瞧见朱兴身后那个仆人没有?” 程巧点点头,对方一直跟在小鲜肉身后充当背景板偶尔刷一下存在感,“他怎么啦?” “傻女儿。”程夫人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你没瞅见他面白无须长相阴柔吗?” 在群魔乱舞的现代,中性风大为流行,这种长相阴柔的青年还特受欢迎,程巧先入为主并未多想,这会儿听她娘提起才觉得怪异,古代男子可是以蓄须为美。 “明白了吗?他分明是个公公!”程夫人提醒女儿,“你再看那个朱兴身上的衣料,虽然颜色样式都很低调,让人容易忽略,可是那一身锦缎面料稍稍见过世面的人都懂得,只怕是王公贵族才能穿的。” “啊?”程巧张大嘴,“这么说他还来头不小?” 程夫人很快给了她答案:“他姓朱,朱是当今国姓,他又带了个公公,肯定出自皇家……”思索了一下,接着分析道,“他又说自己是广元人,广元府治下只有个兴王府,听说兴王世子今年虚岁九岁,和他年纪相仿……” ”娘的意思是说朱兴是兴王世子?”程巧听了她娘的话只觉得好有道理,不由杏眼圆瞪,脱口而出。 她娘只见了朱兴他们主仆一面,说了几句话,就能分析出对方的身份,而她傻乎乎的跟对方相处了那么久硬是什么也没发觉,这种智商完全被碾压的感觉对她而言打击颇,用手捂着脸,内心吐槽:呜呜呜……原来我也是个智硬!说好的穿越女动动手指跺跺脚就能让古人折服的主角光环在哪呢? “你现在知道了吧?”她娘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你能遇到兴王世子说明你们有缘分,可千万别得罪他。” 程巧猛地抬起头,张了张嘴没发出声,过了会儿,勉强扯起嘴角,虚弱的问道:“娘,我要是已经得罪了怎么办?”遂将他们如何相识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程夫人听她说道和兴王世子在自家酒楼门口打架时,身子一歪险先直接昏死过去,又被程巧给搀扶起来,听到女儿路上又遇到对方,还和他在马车上化敌为友,才稍稍舒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没好气地道:“差点没把娘吓死!” 待喘过气来,又交待道:“朱兴只怕是个化名,世子既然隐姓埋名,咱们也不必揭穿他,当着面还是装作不知,只作平常心就好!” “知道了,娘。”程巧应了一声,扑到她娘怀里,继续撒娇:“娘,那给朱兴送药的事情……” “你啊!”程夫人伸手在她眉心点了一下,“就不能让娘省省心!” 第二十八章 因果 这一天发生太多事情,接收到的信息量巨大,让程巧原本就刚痊愈的小身板有些难以承受,疲倦的躺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屋外雷声轰鸣不断,狂风呜呜作响,吹得窗户咯吱咯吱直响,雨哗啦哗啦的下了整整一宿,她便伴着这雨点声度过了穿越后的第一夜。 一夜无梦,翌日程巧是被饿醒的。一手摸着咕噜咕噜直叫的小肚皮,一手揉了揉还朦胧着的杏眼,她坐起身。 睡在外间的翠茹听到里面的动静,急忙起身问道:“姑娘醒了吗?” 程巧掀开纱帐,往窗边望了一眼,天似乎还没有完全亮起来,遂问道:“什么时辰了?” 翠茹瞄了一眼刻漏,答道:“现在卯时一刻。” 程巧掰着手指在心里默默数着天干地支,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一刻等于十五分钟……原来现在是五点一刻啊。自己也真能睡,居然从昨天下午睡到今天一大早。小声叫道:“我竟然睡了这么久。”难怪肚子饿的慌,又摸了下肚皮,不好意思地说道:“翠茹,我饿了。” 翠茹掀了帘子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点心,笑嘻嘻地道:“昨日姑娘回房就睡了过去,夫人见您睡得香也就没叫醒您,只让我给您备些点心,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她娘还真细心啊!程巧在心中叹道,随手从盘子抓了一块糕点送入嘴里咀嚼起来。 “姑娘慢些吃!”翠茹说着,又去外间给她倒了杯茶水。 就着茶水吃了几块糕点肚子终于不抗议了,程巧也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等翠茹伺候她洗漱完毕,天已经完全放亮。出了房间一路走到院中,发现一夜狂风暴雨过后满地残枝落叶,被刮落的瓦片碎落在屋檐下,一地狼藉。 仆人们忙前忙后收拾庭院,修修补补个不停。天井里闹哄哄的,程巧带着翠茹走过去瞧了眼才知道原来天井里的一棵梧桐树不幸被雷劈中,拦腰断成两截,管事的不知从哪里找来几个壮丁正在将断枝搬出去。 梧桐树被搬走后,只剩下一个树坑。 负责打理花草的仆人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大坑发愁:“总不能空着吧,种什么树好呢?” 这话恰好被准备离开的程巧听到,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是种榕树。” 仆从脸上的愁容瞬间消散,冲自家姑娘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点头道:“姑娘说种榕树那就种榕树吧!” 程巧原本以为自己醒得早,谁知进了堂屋,程夫人已经正襟危坐其中,连朱兴主仆也在屋里。她娘脸上挂着笑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对方说话,程巧就纳闷了,她娘一把年纪,跟个小孩子能有啥共同语言。 朱兴呢,还是绷着小嫩脸摆出一副小大人的面孔回话,这么端着不累么?倒是昨天程夫人送去的药起了效果,他脸上原本红肿的那处已经变得淡了些。 “巧儿,过来坐。”程夫人见女儿进来,冲她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 “娘。”程巧甜甜地叫了一声,蹬蹬地跑过去坐下。还不忘冲朱兴眨了眨眼睛,指了指脸颊说道,“看起来好多了。” 朱兴抬手摸了摸脸,淡淡地嗯了一声。 程夫人说道:“小公子远道而来,可惜天公不作美,经昨日一场雷雨,只怕后山的桃花林难逃一劫。” 见朱兴一脸惋惜,立在他身后的青年劝道:“暴雨之后山路泥泞难行,小主子还须三思啊!” 原来是在说去看桃花的事情啊。程巧恍然大悟。 朱兴抿着唇半晌无语,过了良久方才站起来拱手说道:“昨日打扰了一宿,现下向夫人和姑娘辞行。” 这是打算不去了?这么远跑来到了跟前却放弃,太可惜了!程巧忍不住小声嘀咕道:“都到跟前了,至少也要去看一眼啊!” 话音刚落她娘外加这一对主仆都不吭声了,都盯着她,神思各异。 程巧全然不以为意,反而走过去拉起朱兴的手问道:“你是专程来看桃花的吧,现在还想看吗?” “想。”朱兴快速答道。 “我们一起去看吧。”程巧盯着他的眼睛笑盈盈地提议道。 朱兴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就被她蛊惑到,居然跟着点了点头,答道:“好。” 屋里被忽视的两个成年人顿时郁闷了。 就像她娘说的,山路确实不好走,地上湿哒哒的,踩上去湿滑容易跌倒,而且粘糊糊的一脚泥。原本朱兴是被青年仆从抱在怀里的,等看到程巧自己一脚深一脚浅的满身泥土跟在后面,也要求下来自己走。青年拗不过他,只得将他放下,好在已经离山顶不远。 朱兴跑过去拉起程巧的手,默默地和她走在一起。 程巧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正费力往上爬,她娘是不同意她去的,放下狠话,要去自己去,不许让人帮忙。程巧当时脑子也不知抽什么风,居然就应了。这会儿正后悔提议爬山,满地泥巴水洼,弄得她全身脏兮兮的简直没法见人! 见小鲜肉跑到自己身边还抓着她的手,连忙说道:“别,好脏。” 朱兴摇摇头,手握得更紧:“不是说好的,我们一起去看桃花吗?” 程巧愣愣地望着他,感觉到手心传来的热度,心里的那些悔意忽然就消失无踪,咬着牙跟朱兴一起往上走。 天空中还飘着几朵乌云,雨虽停了却并没有放晴。 两个小孩手拉手站在山顶往远处望去,经过暴风骤雨一夜蹂、躏之后,桃花林被搅得乱七八糟,有些树被大风整棵刮倒在地,有几棵被雷劈成两半,更多的则是东倒西歪,满树的桃花都被打落,在地上厚厚的铺上一层粉白色的地毯。 朱兴正在惋惜之际,就听见清脆的鸟鸣声响起,忽高忽低此起彼伏如同奏乐,天空中的乌云忽然就消散开去,一缕阳光划破云层照落在山洼里。随后微风轻起,温柔地卷起地上的桃花。 风越刮越大,被卷到半空的桃花瓣也越来越多,漫天飞舞着不一会儿就布满了整个天空,在阳光的映射下染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程巧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不由自主地看了朱兴一眼,见他瞪着眼睛亦是满脸惊奇。 过了片刻,风停了。半空中翩翩起舞的桃花渐渐四散开来掉落在山头上,碧蓝如洗的天空露出了脸。 朱兴仰着小脑袋,望着已经放晴的天空叹道:“能观此奇景,不须此行啊!” 程巧伸手将他脑袋上沾着的一片桃花瓣取下来,递到他眼前。 朱兴伸手接过来,将花瓣握在手心。 两人相视而笑。 第二十九章 仙宝 天劫来势汹汹,黑云密布,雷电交加,一道道银蛇乱舞向道士所在的低洼处劈了下来,同一时刻,他身下的阵法闪出一道白光,形成一个八卦形状的光罩将劈下来的闪电反弹回去。 黑云越聚越厚,几乎压在山顶之上,下一波更猛烈的冲击又来了。天空中的云层酝酿了许久,乱舞的银蛇聚拢起来形成更大更强的闪光球向道士头顶砸落下来,被阵法产生的防护层挡住,不断往下压。 道士在阵中双目紧闭,汗水不断从额头上滴落,匆匆忙忙掐了个法诀。白光快速闪过,阵法的抵御力再度增强,两股力量互相抵撞,此消彼长,发出霹雳吧啦的声响。 黑压压的云层还在继续向中心聚拢,形成一条巨大的银色龙卷源源不断的向光球之中注入能量,几乎被阵法消磨掉的虚弱光球一霎那就变得再度明亮壮大起来。 道士睁开眼,见此情景差点破口大骂:他不就突破元婴期,又不是飞升,至于来这么狠的雷劫吗? 这一走神阵法就有些松动了,光球一时之间占了上风。 道士惊呼不好,眼看防御阵法就要坚持不住,不知怎么就想起程巧家庄子上方盘旋的紫金色气运,坏人气运是有因果业报的,此时道士急于自救也不顾不得这些天道的条条框框,当即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只金蟾,掐破指尖,在金蟾身上快速划出一道符箓。 只见金蟾周身红光大现,身体忽然变大,张开嘴一吸就将漂浮着的紫金色气运全部吞入嘴里。鼓鼓的腹部一会儿闪着金光,一下又变成红光,待再张嘴吐出来精粹的灵力瞬间溢满整个阵法。道士一边贪婪的吸取灵力,手上不停地掐着各种法决。 摇摇晃晃的阵法终于被他稳住,道士手掌心中内不断聚拢的灵力形成一道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白光向光球飞射而去,光球在空中闪动了几下之后,光芒渐淡,坠落到地面。 轰轰巨响之后,云层散去,大雨骤停。 道士感到体内蔓延的灵力正在冲破关口,原本平静的神识之内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龙卷之上托起一个如婴儿般的透明灵体。 刹时,百鸟争鸣,风起花飞,一道金色的阳光照耀到道士身上。 道士再睁开眼,周身气息已与之前截然不同。手指稍稍动了一下,那只巨大的金蟾就吐出一团气体恢复成巴掌大小落入他的手掌之中。道士定睛一看,漂浮在眼前的紫金色气运之中金色全然消失,只剩下淡淡的紫色,凤凰没精打采地垂着脑袋,全无先前所见的展翅欲飞之势。在空中盘旋了几周,紫色越来越淡薄,竟有凤凰折翼消散的趋势。 道士只道不好,他强夺他人气运为自己渡劫,已是种下因果,如若不能弥补定然会受到天道谴责。正愁不知如何是好,天边突然涌来一大片紫色的气团将快要消散的凤凰团团围住。 “这是王者之气!”道士惊道。用神识一探,自然发现手拉手在山顶看桃花的两个孩童。 “那女孩应该就是有凤来仪,自己坏了她的气运,这孩子没准会早夭。业果已种下,只能尽力补救。”道士嘴里念叨着,手伸入百宝囊中摸出一块墨玉色的葫芦。一脸不舍地道,“这可是南海海底万年玉精炼制的仙宝啊!” 女童旁边的男孩就是王者之气的拥有者,道士不欲节外生枝,随手施了个障眼法,只让女童看得到他。随后长袖一挥,人就到了程巧跟前。施礼道:“贫道御门秦韫。姑娘今日替贫道挡过大劫,贫道便将此仙宝赠予姑娘,只要姑娘以后将此宝物随身携带,定能保你日后逢凶化吉无病无灾。” 程巧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就凭空冒出个道士对她说了些莫名其妙听不懂的话,说完还硬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白光一闪又凭空消失。她以为自己眼花了,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没花啊!又问身旁的朱兴:“你刚才有看到奇怪的人吗?” 朱兴有些诧异地望了她一眼,摇摇头。又转身问身后的青年仆从,“黄伴是否发现附近有其他人路过?” 青年的目光迅速在山顶山坳之间扫过,回禀道:“无人。” 朱兴问她:“怎么了?” 程巧咬唇摇摇闹到,一边答道:“无事。”一边拽紧了手心里冰凉的东西。 若那是幻觉,手里的东西又是哪来的?她感觉脑子不够用了。心道:青天白日的不会撞鬼了吧?身子不由抖了一下,赶忙对朱兴说道:“没什么可看的啦,我们下山吧。” 朱兴冲她点头,转身往山下走。青年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程巧心里搁了事情走得不快,渐渐落在后面。一阵山风吹过,树叶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声响。程巧紧张的四处张望,心里是越想越怕,草木皆兵,只觉得手中葫芦型的墨玉是个烫手山芋,恨不得立即扔掉。 走在前面的朱兴发现她掉队,转头冲她喊了一声。 程巧一边应着,随手将手里的墨玉抛了出去,快速地追上前面的一对主仆。 墨玉沿着山坡向下滚,扑通一声掉落进半山腰的一处潭水里,慢慢沉到幽深的潭底。一夜大雨过后,潭水有些浑浊。不知过了多久,潭底突然冒起大量的白色的水泡,漂浮在水面之上。待泡泡散开,潭水恢复了平静,水也变得更加清透。一片落叶坠入其中,被卷起的漩涡裹住眨眼就消失不见。 程巧尚不知晓山中发生的变化,一身泥巴回到庄子里就被亲娘嫌弃了,喊来几个仆妇押着她去房中将全身洗了个干净换上清爽的衣裳才放她出来。 朱兴则被程夫人热情的留在庄子里,用过午膳之后才起身辞行。 得知朱兴要离开,程巧竟有些不舍,一直将小鲜肉送到马车上。 朱兴神色倒是淡定,只在上了马车之后,撩起车帘冲才程巧勾了勾手指。 等程巧将脑袋凑过去,才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其实我是广元兴王世子!” 第三十章 归去 之前程夫人已经向程巧透露过朱兴的真实身份,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在这时候主动告诉她,不由惊了一下,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对方。 “满脸麻子已经够丑了,还不快闭嘴!”朱兴挑着眉,伸手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不待她反应过来,就解下腰间佩戴的玉环塞到她手里,“以后若是去广元,可凭此物来兴王府寻我。” 等程巧回过神来,马车已经蹬蹬出发了。脸颊被掐过的地方还有些酸麻,抬起手背揉了揉,这个位置不就是昨天她揪朱兴脸上的那处么?原来他一直还记恨着,这是瞅着机会报复回来啊。 “小心眼!”程巧气恼地跺了跺脚,又瞄了一眼手里的玉环,上好的羊脂白玉。自己也没有啥贵重物品可以赠给对方,想来朱兴作为世子肯定也不缺什么,只送了一包桃乌镇的特产桃花茶,和这玉环一比倒显得自己有些小气。 程巧有些失落的回到房间,翠茹见她没什么精神便给她新泡了一杯桃花茶。程巧便坐在圆凳上捧起茶杯,杯中淡淡黄褐色的茶汤,飘着几朵粉嫩的小花苞,先嗅了茶香,才小啜了一口,眼睛一亮,赞道:“今日的茶水格外香甜啊。” “是吗?“翠茹有些诧异,“还是同往常那般泡的啊,水也是园子里接的山泉水!" “不信你自己尝尝。”程巧将手里的茶杯递到茹翠跟前。 翠茹接过茶杯,并没有按她说的那样真的去喝,只是闻了下便答道,“果然很香。”等把茶杯还给程巧,才又说道,“夫人和姑娘平日用的是后园从山里引来的泉水,我们用的则是庄子外头小河里打来的水,姑娘这会儿给我喝我也说不出个不同来。” 听翠茹这么一说,程巧不禁感慨道:古代有钱人家喝个茶,水都要搞特供啊。慢慢将一杯茶喝完,翠茹扶着她躺到床上小憩一会儿。刚迷迷糊糊眯着,忽然感到腹部一阵绞痛。她睁开眼,跳下床急匆匆地就跑到恭房。 这一跑就停不下来,可把翠茹吓坏了,赶紧向她娘程夫人禀报。大夫请来瞅过,看了脸色把了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直摸着胡子道:“无甚大碍,无甚大碍!” 从下午跑到翌日清晨才感觉好些了,一宿未眠的程巧居然还觉得精神抖擞,猛地记起来第一次喝她家后院大坑里的水那时候不也是这种感觉吗?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 翠茹被她闹得一夜无眠,打着哈欠立在床头,等看清她家姑娘的脸顿时惊讶得话都说不清楚:“姑娘,你…你的脸…” 程巧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不会真被自己猜中了吧?吩咐翠茹去将镜子取来,往水晶镜里照了照,果然一张小脸大变样!满脸的小麻子都消失不见了,大一点的麻子颜色也浅得几乎看不出来,恢复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粉嫩白皙。 还真和穿越前那次喝了自家后院大坑里的水之后的情况一模一样!程巧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前一天她也喝过茶怎么就没事,昨天下午就发作了? 她思来想去觉得多半是喝了那杯桃花茶的缘故,难怪那时候会觉得比平常甘甜许多。如果真是她猜的那样,按翠茹之前告诉她的那番话,她娘和她喝得水是一样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遂对翠茹说道,“走,去给娘请安去!” 翠茹顶着疲倦的小脸帮她洗漱完梳好发髻换好衣衫,面纱就不用带了。 程巧见到程夫人时,她正在用早膳见女儿进了房间,忙起身将她搂入怀中,紧张兮兮地问道:“我的儿啊身子可好些了?” 程巧边答着,“无碍了。”还将脸凑到她娘跟前,“娘,我还因祸得呢!看,我的脸是不是好了?” 程夫人刚才是关心则乱,这会儿定睛一瞧,可不是嘛!女儿脸上的大大小小的斑点几乎都看不出来了。伸手在程巧的粉嫩的小脸上揉了揉,又是哭又是笑,嘴里不停地念叨:“太好了!太好了!” 程巧被她揉来揉去,差点又喘不上气来,好不容易挣扎开,问道:“娘,你昨天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咦?”程夫人诧异地望了女儿一眼,只当女儿是关心自己,便笑着答道,“娘身体好着呢。说来也奇怪,昨日夜里为你担惊受怕的也没睡个好觉,今日竟然也不觉得困乏。” 程夫人说话的功夫,程巧也偷偷打量着她娘的气色,果然面色红润,神采熠熠,和自家那个被自己折腾一宿的丫鬟完全两个样。她猛然想起自己做过得一系列关于灵水的试验,似乎对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她娘平日无病,喝了那水估计就有点养颜提神的功效,她是大病初愈体内还有余毒,还有穿越前那次她忙着装修上火长痘身体也出了些问题,不停地拉肚子大概是为了排毒。 程巧越想越肯定自己的猜测。那么问题来了,截止昨天中午,她家后院的山泉水还是普通的泉水,到了下午就变成灵水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才是一切的关键所在。 程夫人瞧着女儿恢复白净的脸,越看越爱,抱着她又香了几口,程巧无奈地推开她娘,问道:“娘,咱们院子后面的山泉水从哪引来的?” 程夫人没料到女儿会突然抛出这么个问题,愣了一下,奇怪地望着女儿,答道:“从半山腰那口水潭引来的啊,你问这个作甚?” 水潭!水潭!程巧在心中默默念着,决定到后山去探个究竟。“没什么啊……就是觉得咱们喝的那水挺甘甜的!”边说着,边往后退,“娘,我突然想□□事,先走了啊!” 程巧急于找出真相,也顾不得那么多转身就往外跑,小跟班翠茹赶紧追在她后头喊道:“姑娘,你这是要去哪?” “我就到后山上随便逛逛。翠茹,你别跟去了!你昨夜没休息好,回房去补个回笼觉吧。”程巧扭头说道。 “可是……”翠茹哪里放心让她家姑娘一个人到外面去,自然是不肯的。 “没有可是!”程巧见好说无效决定当回恶人,拉长了脸,大声说道,“现在、立刻、马上回房休息去!” “姑娘!呜……”程巧和她说话从来都是轻声慢语,第一次如此严厉倒把小姑娘镇住了,抹着泪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呜呜,姑娘……那你自己当心……” 见小姑娘这副模样,程巧心里生出一丝罪恶感,摇了摇头对自己说道:“管不了那么多,还是正事要紧!” 又是个好日头,经过一夜的水分蒸发,脚下的山路几乎都干了,虽然踩起来还是软的,但和昨天相比,并没有那种泥泞湿滑的感觉。路好走,人也精神好力气足爬起山来顺溜多了,以前半个时辰才能爬到山顶,程巧只花了半个小时就站到了山间。 吹着清凉的山风,脑子里不知怎么就冒出昨日那个道士的话,“这仙宝能医治百病,替姑娘消灾解难……”她当时只当撞了鬼,出现了幻觉,“我昨天就是站在这个位置把那块墨玉扔掉的……好像是往这个方向扔的……”她凭着记忆往自己扔掉墨玉的方向往下走去,随后看见一口水潭。 “这就是我娘说的水潭吧?”她边说着边围着水潭走一圈,比她家后院的水坑大上不少,不过清亮透彻如明镜般的水咋看起来倒是相差无几。 “那块墨玉真掉到这下面了吗?”程巧蹲下来望着潭底,手指刚碰到水面,立刻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淡淡地光芒将她笼罩进去。 程巧只觉得眼前一黑,顷刻间就失去知觉。 第三十一章 母亲 脸上痒痒的。程巧伸手挠了下,待睁开眼正和她家金毛犬乖乖黑玻璃珠般的双眸对上。 乖乖趴在她身前将毛茸茸的脑袋凑到她脸上磨蹭了几下,见女主人醒了过来,就移开脑袋蹲在一边咧开嘴呼呼地吐着气。 程巧抬手揉揉乖乖的脑袋,站起来眼睛围着四周转了一圈,后院里除了一个大坑水什么都没有,这的确是她家老宅的后院!看看自己的双手,比了比身高,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放心的又站在水坑前照了照,水面上倒映出一张熟悉的属于二十多岁女人的面孔,才敢确定这是自己的身体。 她这是又穿回来了,亦或是古代经历的那些事情不过是她的黄粱一梦?程巧觉得脑子有些混乱。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晚上带着乖乖遛弯,然后跑到老宅后院,在水坑边树洞,后来不知怎么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就到了古代成了个十岁的小姑娘。 更凑巧的是小姑娘也叫程巧,和精明能干的母亲住在庄子上。那庄子和自家老宅几乎一模一样。认识了一个小鲜肉,还有个吓唬人的身份王爷世子,后来又遇到个自称御门秦啥的道士,送给她一块能逢凶化吉包治百病的墨玉,被她扔进了水潭里。她到水潭边上碰了一下水面……然后就回来了。 她这到底是穿越,还是做梦呢?程巧一时间陷入迷茫,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已经过去了一夜。 如若是做梦,她难道就是这么躺在石头上进入梦乡的?而她在古代经历的一切又太过真实,让她无法相信那些活生生的人都是她想象出来的镜花水月。 程巧盯着水坑,脸色复杂。学着梦中最后小程巧的样子伸出手指在水面上碰了一下,水里翻出一圈圈波纹,过了一会儿就恢复如初。什么都没有发生,程巧不免有些失望,越发怀疑自己经历的那些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在脑子里将她在古代经历重新撸了一遍,又将逛过的庄子和自家的宅子对照了一下,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在古代住的庄子应该就是自家老宅。 只是古代的后园只到山脚看起来并没有老宅的后院大,难道后来又扩建过?程巧带着满腹疑问在后院里走了一圈,虽说过了几百年,沧海桑田,然而大致的地形地貌还是看得出来,这个水坑应该就是那个水潭的一部分。只是不知道为何那个水潭没了,被填了或是什么缘故反正被掩埋在后院之中,直到那日晴天霹雳将地面劈开一个大坑才得以重见天日。 应该是这样没错!否则怎么解释潭水和水坑里的水,对她来说那神奇的也囧死个人的功效?程巧对自己的猜测给予肯定。其实还有个更好的验证方法,只要将大坑整个挖开,看看下面是不是有一块墨玉。不过那样就显得太过劳师动众,程巧摇摇头将这个想法否定掉。 要不还是先去网上查查。她思索了会儿,还是决定先回去,于是叫了一声:“乖乖。” 金毛犬晃着大尾巴跟在她脚边。到了天井,望着那棵老榕树,不禁想起庄子里的天井原本种着一棵梧桐树,后来被雷劈断了。当时她随口说了句种榕树,这棵老榕树就是这么来的吧? 程巧伸手摸了摸老榕树褐色的皮,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也太神奇了吧! 程巧离开老宅回到家里,程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打太极,见大孙女推门进来,诧异地问道:“巧巧,今儿这么早?”又瞄到大孙女身上的裙子,立刻摇头,“不对,你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不会一晚没回来吧?" “爷爷,我昨天傍晚带着乖乖去遛弯,不知怎么就走到老宅去了,在那边过了一夜。”程巧解释道。 赵春娟端着一大盆粥走进堂屋,准备叫老爷子来用早餐,听到她这话,说道:“巧巧,我听说刚装修好的房子里面有什么甲醛啥的有毒有害的东西,是不能马上进去住的,至少要敞个把月才能住人吧。” “大婶娘说得对。”程巧急忙表态,“我昨天也是逛的很累不知道怎么就在那边睡着了,醒过来天已经亮了。以后不会呢。” “去吃早餐,下次别这样了。”程老爷子挥挥手,算是就此揭过。 “诶。”程巧应了一声才进堂屋坐到饭桌前。等吃早餐回到房里,迫不及待地打开笔记本上网,先搜了一下“御门”,结果度娘傲娇的显示出一段话:“根据相关法律法规政策,结果无法显示。” 晕!程巧见到这行字差点昏倒。不是搜不到,而是无法显示,难道说这个御门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资料被屏蔽了? 又搜了翠茹和她说的年份,这次出现了几条信息。历史上的这一年宁王叛乱,宫里那位春风得意的刘公公也被问了罪。看来她那个无缘得见的便宜渣爹不但没捞到好处,还可能因为站错了队断了好前程还可能掉了脑袋。 让你渣,活该!程巧骂了一句,手指灵活的敲了广元兴王几个字,还没来得及点搜索,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她抓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妈妈”。 电话刚接通,就听见她母亲李敏劈头就问:“宝贝儿,你外公外婆向我投诉,说你好久没去看他们。” 还真忙忘了。程巧一拍脑袋,解释道,“妈,我回老家了。这段时间没在省城住,最近一直在忙着装修,所以没去外公外婆家里。他们两老还好吧?” “还不是老样子。你抽个空去瞧瞧他们吧。”李敏说道。 “好。”程巧应道。 “对了,你不是在建筑公司做设计工作,怎么突然跑回老家去?”李敏又问。 程巧也不好和她妈多说,只编了个简单地理由:“不想做设计了,所以辞职回家。” “不想做就不做。”李敏长期混在米帝,一向自认为是个开明母亲,倒是很快接受了女儿给出的理由,“那你说你忙着装修,又是装修什么?” “我最近在装修老宅……” “装老宅做什么?前几年不是才让你出钱修了新宅,这会又装什么老宅啊?我说宝贝儿,亲戚之间有困难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但也不能当包子被人白白欺负……”李敏一时想岔了,以为前夫家的亲戚又来沾女儿的便宜,于是絮絮叨叨地向她传授自己那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不饶人的为人处事的经验。 “妈,你说的这些我都懂。”程巧耐着性子听完她妈妈的授课,才开口解释道,“这次不是叔叔婶婶他们要修宅,是我见老宅荒着可惜,才动了装修的念头,而且……而且爷爷说了,将这座宅子要留给我做嫁妆。” “这还差不多!”李敏的语气这才平缓了许多,又问道,“我记得那宅子老大了,装修恐怕要花不少钱,你那点工资够吗?” “呃……”被她妈一语戳中痛处,程巧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李敏在电话那头听到女儿支支吾吾不吭气就明白她这是缺钱了,“钱不够是吧?没关系,妈马上转给你!” “……”妈,你也太直白豪爽了吧!程巧心道。 现在跨国汇款也能实时到账,李敏又和女儿聊了一会儿,程巧的手机就收到一条银行发来的短信提示,等看清金额,她惊了一下,“这么多?妈,你公司最近又扩大规模了? 李敏呵呵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几丝得意:“是啊,宝贝儿,钱收到了吧,我还以为至少需要二十四小时。” “嗯,”程巧点头,“就是太多了。” “用不完的你先留着慢慢花,妈妈准备回国开家分公司,过段时间会抽空回来一趟。” “真的,太好了!”程巧欢呼。她已经许久没和自己的母亲见过面,一般多是电话或者视频聊天。 李敏乐得合不拢嘴,还不忘打趣女儿:“到时候宝贝儿记得把你那个心爱的男友带来给妈妈瞧瞧,我倒是想看看他是何方神圣,居然让我家宝贝儿为了他连米国都不愿意来了。” 提到贺衍,程巧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又不想母亲看出端倪,强撑着笑容答道:“好啊。到时一定让妈妈看。” 等李敏挂断电话,程巧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贺衍……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贺衍并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巧巧这会儿正惦记着他,贺氏集团那堆烂摊子就够让他焦头烂额分、身无暇。 会议室里集中了各部门负责人,“啊欠!”贺衍打了个喷嚏,宣布会议开始。 随后那些负责人就开始对他进行轮番轰炸,将各种麻烦无法解决的问题都抛到他面前。 “贺总,融资部表示去年银行的贷款我们贺氏已经全部偿还,但是今年都过了大半年,银行还迟迟不肯放贷……” “贺总,公司账户上的余额已不多,这月底了,马上又要发下个月的工资……” “贺总,项目一直停工,项目上的员工现在无所事事,时间久了他们就有别的想法……” “……” 反正所有问题的根源都归结到一个钱字上。贺衍揉了揉隐隐抽痛的太阳穴,说道,“银行那边,融资部的同事们请继续努力。最近可能会有一笔钱打到公司账户上,应该够流动一段时间。” 有钱就好办事。在座的各位部门负责人都舒了口气。 会议结束,所有人都陆续离开,贺衍坐在位置上仍是愁眉不展。其实他刚才在会议上说得这笔钱还是个没影儿的事情。 大四那会儿毕业前夕,他父亲贺云森问他将来有什么打算,本意是让他进入贺氏,贺衍想也没想就拒绝,打算自己单干。贺云森也没强迫他,而是给了他一笔钱用来做创业基金。 正好程巧被同系的师兄拉去自己开的建筑设计公司干活,贺衍索性就把钱也投进建筑公司当起了合伙人,程巧就在他的团队里当设计师。两人一个负责开拓市场,一个负责设计,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几年下来公司发展得越发好,在业界也算小有名气。 如今他缺钱,又接手了贺氏这个庞然大物,于是打算将建筑公司的那部分股份卖掉。以现在的市价估计也值个几千万,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只是一时找不到合乎心意的买家。 掏出手机,正想和师兄联系下,就发现多了一条短信提示。 点开一看,他的信用卡居然一下被刷去十来万。贺衍眼睛一黑,险先昏倒。 他妈原本一直用着他爸的联名信用卡,不过至从他爸被带走后,他名下的账户全都被冻结无法使用,贺衍怕他妈没钱用才将他自己的信用卡给了她。 十几万在贺家大好的时候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但这种非常时期,居然还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他个拎不清的妈啊!贺衍觉得头更疼了。 第三十二章 故人 贺衍还在发愁怎么跟他妈说不会伤害她的玻璃心又能让她明白自己的意思的时候,就接到她妈打来的电话。 “阿衍啊,妈妈去参加一个好闺蜜的聚会,今晚就不在家里吃饭了。”容秀丽拿着手机站在镜子前摆了几个姿势,显然对自己这条新定制的连衣裙格外满意。另一只空闲的手在首饰盒里翻了几下,挑出一只耳环在耳朵上比了比觉得不怎么搭,又扔回盒子里。 你有好闺蜜吗?贺衍在心里说道,对自己亲妈好了伤疤忘了痛十分无语,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妈,你今天刷了我的卡?” “对啊,妈妈新定制了一条新裙子,是杂志上推荐的最新流行的款,你要不要看看,妈妈把照片发给你?”容秀丽完全没有听出儿子话里有话,理所当然地答道。 “妈家里现在这种的情况你……”贺衍犯了个白眼,刚开了个话头就被容秀丽抢了过去,“妈妈就是考虑到家里目前情况不好,你爸又没回来,所以我才只买了一条裙子,要是以前啊,妈妈可是配套的鞋包首饰一起定制的。你不知道啊,那家店的经理也是老熟人了,还取笑我,说怎么这次只订裙子忒小气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贺衍还没来得及质问她为何乱花钱,她反倒先向自己抱怨了一通,这简直无法沟通嘛。揉了揉太阳穴,选择了妥协:“好吧……你喜欢就行……” 正准备挂断手机,容秀丽又说道:“阿衍,你让公司的司机下午两点到家里来接我,记得开那辆劳斯莱斯……” “……”贺衍这次选择直接挂断手机。 “喂!喂!”听筒里传来一阵嘟嘟声,容秀丽将手机放到梳妆台上,继续埋头在首饰盒里精心挑选合适的首饰来搭配她的裙子。 贺家出事后,树倒猢狲散,又哪会有人记得给她发什么聚会的邀请函。不过是她觉得有段时间远离社交圈,又将贺衍安慰她的那些话当了真,这会儿趾高气扬的想要重新打回社交圈子去。 盛装打扮的容秀丽坐着劳斯莱斯来到她平日经常和好姐妹们聚会的会所里,侍应生小帅哥将她领进门,站在大厅中央老半天居然没有半个人来搭理她。 容秀丽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原本想着就算不是众星捧月,但没想到居然会被冷落成这样。脚踩十三厘米的高跟鞋衬得人高挑纤细,但站得久脚也疼啊,不得已走到角落的一排沙发前坐了下来。 过了会儿,几个女人相伴着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眼尖,指着角落里的容秀丽尖叫道:“我没看错吧,那不是贺太太吗?” 正是平日里和容秀丽交往颇深,被她当成好闺蜜好姐妹的几位太太。见几张熟悉面孔向自己靠过来,容秀丽坐直了身子,抬高下巴。 几位太太将容秀丽围了起来,最先发现她的那位尖着嗓子说道:“哟,贺太太,听说你们贺氏最近缺钱,你居然还敢来这?” 刚说完,另一人又接着说:“对啊……秀丽啊,你老公都进去了,你还有心思来会所喝茶聊天?” “我看啊,她就是个不安分的,知道老公不行了,这是打算来这里找第二春吧……” “哈哈哈……”几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几个人越说越过分,容秀丽听了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受不了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伸出手指着几个曾经的好姐妹,颤抖着说道:“告诉你们……我家云森很快就会出来,到时候有你们好看的。” “噗,容姐,你就别硬撑了。贺总进去都这么久,要出来早放出来了。” “是啊,秀丽啊,你就死鸭子嘴硬吧,看你能硬多久……” 容秀丽瞪着她们,挺了挺胸脯,大声说道:“你们几个懂什么?我家云森那是在协助调查,给他们做证人,没放他回来是在保护他!” 角落里的喧闹引起了不远处一对男女的注意。那男的年纪大约五十多岁,身材高大挺拔,一张瘦长的脸上有双精明的眼睛。他旁边坐着个年轻的女人,锤子脸大眼睛,栗色的长卷发,胸大腰细,一副某宝上网红嫩模的标准打扮。 男人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不悦。 女孩扭过头往角落里望了一眼,不屑地撇嘴:“一群欧巴桑。要不要叫人将她们赶出去?” 男人没发话,只是在听到容秀丽说话时,握着咖啡勺的手抖了一下,眯起双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爸,怎么了?”女孩问道。 男人已经站了起来,对她说道:“雪雪,碰到个熟人,我去那边瞧瞧。” “秀丽?”男人径直走到容秀丽面前,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容秀丽茫然地望着眼前的陌生男人,“你是?” 倒是几位“好闺蜜”中有人眼尖认了出来:“你是远征集团的冯爷?” 男人点点头。 “你是老冯?”容秀丽这时候也认出对方。 男人名叫冯远,早几年也曾是贺氏股东,后来因为经营理念不同,与贺云森分道扬镳。冯远的公司这几年在省城发展很快,涉及房地产、娱乐等等行业,和他们贺氏集团的来往并不多,容秀丽有许多年没有见过他,一时没认出来。 她旁边的几个女人刚才还是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一眨眼功夫就变得亲热和善起来。 “冯总,你好。我是秀丽的好姐妹……” 冯远并不理会她们,只是对容秀丽说道,“秀丽,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在和好姐妹们聚会?方便到那边和我聊聊吗?” 容秀丽被几个人轮番讥笑嘲讽心里正憋屈难受着,巴不得有人替她解围,也不管对方是谁有什么目的,连忙点头:“好啊,好啊。”拎着包踩着高跟鞋蹬蹬地跟着冯远走了。 等换了位置坐下才想起来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冯远还未来得及回答,刚才被留在位置上的那个叫雪雪年轻女孩就直接靠到他身上,亲密地叫道:“爸,这是谁啊?” 冯远抬手将她推开,笑着介绍:“这是你容阿姨,爸爸以前的故人。” 叫雪雪的女孩立刻乖乖点头,叫了一声:“容阿姨。” 容秀丽望了她一眼,问冯远:“你女儿都这么大了啊?” 雪雪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忽然又扯住冯远的手臂晃了起来,“爸,你说啊,说啊!” “别闹,一边玩去。”冯远皱起眉,再次将她推开,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递到她面前。 雪雪眉开眼笑地接过□□,“爸,那我走了。”又转头对容秀丽说道,“容阿姨,你和我爸爸慢慢聊哦……” 容秀丽冲她点了点头。 等雪雪走远,冯远才说起正事:“我听说老贺出事了?” 容秀丽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下来,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道:“哪有什么事……没事。” 冯远的语气不由加重了几分:“秀丽,咱们也是老相识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老贺要是真有什么问题,凭我冯远如今在省城的关系还是能帮得上忙的,你要是不说实话,万一老贺有个三长两短……” “别说了。”容秀丽出声打断他,将贺衍安慰她的那番话一股脑儿都交待出来,“真没事。咱们贺家也是流年不利,被齐家那位白白牵连,云森是被带走接受调查,不过我儿子向我保证只要我家云森能给他们作证提供更多证据,也就没我们贺家什么事了。” 冯远心里咯噔一声,直叫不好。他的远征集团和齐家的往来可比贺家深得多。只不过贺家的关系是摆在明面上的,而他为齐家做的那些事情多数都见不得光,万一被牵连出来……想到这里望向容秀丽的目光不由阴狠了几分。 容秀丽哪里知道对方的心思,只当冯远真想帮她,见他沉默了半天,便开口问道:“老冯,怎么了?” 冯远眼里的阴狠立刻消失不见,脸上堆起笑容:“没什么。听你这么说,老贺应该是没事了,我啊也就放心了。”说着又掏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这是我的名片,秀丽要是什么事可以和我联系。” 虽然之前几人中有人提到过,容秀丽当时满肚子气也没在意,这会儿将名片拿了起来,看到上面远征集团董事长的名号不由眼睛一亮:“老冯,原本你就是那个开发丽景湾的大老板啊。” 丽景湾项目是省城最早的江景豪宅社区,如今已经成了省城的一块招牌。 “大老板当不得,当不得,地产只是我们集团的一部分。”冯远客气地答道。 容秀丽在心里嘀咕道:人不可貌相啊,他以前不过是老贺身边的跟班,如今已经挣了这么大份产业,或许真的可以帮到他们贺家。心里这么想着,看对方的眼神立刻变得不同,说话的语气也客气了许多:“老冯,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云森走之前将贺氏集团交给我儿子贺衍打理,外面都在疯传贺家不行了,连银行那边都不肯放贷款,儿子忙前忙后,我这个当妈的只能干坐着帮不上他,心里难受着呢……” 冯远那里听不出她话里有话,眼珠子一转,也不做声等待下文。 “他也老大不小了,我就想啊,给他找个家底深厚的贤内助能帮他一把,给他减轻些负担。”容秀丽继续说,“我们贺家和你们冯家也算是相识一场,知根知底的,刚才那是你女儿吧,我瞧着就不错,不如安排他们见个面?” “噗!”冯远刚喝了口咖啡,听了容秀丽的话,差点喷了出来。抽出纸巾擦了擦嘴,问道,“秀丽,你是说雪雪?” 第三十三章 乌龙 黄昏时分,一缕夕阳透过落地窗落在总裁办公桌上。贺衍落笔签下最后一个签名,今天的工作终于处理完毕。方歇了口气,他妈容秀丽的电话又打来了。 “阿衍啊,妈妈在会所,你过来陪我用晚餐吧。”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贺衍皱眉,他记得上次她妈骗他去相亲就是这么说的,结果还被女朋友撞见。两人现在还没完全和好,他妈现在又来这套,想都不想就拒绝:“妈,我在公司忙得要死,你就别给我整什么相亲的事竟给我添乱了!” 见贺衍不上当,容秀丽立即换了副嘴脸,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电话里喊道:“呜……你爸不在家,我那些好姐妹又不理我……现在只能一个人在外面孤独寂寞的吃饭,要是连你嫌弃我不肯陪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呜呜……” 贺衍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头昏脑胀,但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到底还存了一丝警惕:“你保证不是相亲?” “绝对不是。”容秀丽立即收回眼泪保证道,“你快来吧,在二楼芙蓉厅……” 贺衍叫来秘书,通知今天不加班,然后在员工们的欢呼声中离开贺氏集团。开着大白去了容秀丽说的会所,进包房一看,除了他妈外,还坐着一男一女。 什么孤独寂寞、保证不是相亲!他妈人不靠谱就算了,这是连信誉都不要了!贺衍心底的怒火腾的一下就冒了出来,拉着一张俊脸,径直走到容秀丽跟前叫了一声:“妈!” 容秀丽和冯远、雪雪他们谈得正开心。尤其是雪雪,人长得漂亮得像芭比娃娃不说,嘴还甜的很,几句话就把她逗得开怀大笑,让容秀丽对她的好感倍增。见儿子来了,连忙站起身,拉着贺衍跟献宝似得向这对父女介绍:“这是我儿子贺衍。”又对贺衍说道,“这是你冯叔叔,还有这是雪雪。” 跟容秀丽的热情一比,贺衍的态度明显冷淡许多,只对冯远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冯总。” 对冯远旁边的女孩直接视而不见。 容秀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在贺衍手臂上轻拍了一些,有些埋怨地说道,“叫什么冯总,多见外。叫冯叔叔。” 贺衍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妈的手,低下头盯着地板上的花纹半天没吭声。 “你这孩子……”容秀丽没料到贺衍会扫她面子,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包厢里的气氛顿时有些沉闷。 冯远冲身旁的雪雪使了个眼色,雪雪会意,立刻充当了解语花的角色。“容阿姨,您别急,先坐下。不如让我来和您儿子谈谈。” 冯远让她来相亲,雪雪起初是不怎么乐意的,不过耐不住冯远给出的筹码高,两相比较之下到底是答应走这一趟。照她以前的认知,富二代身边哪里会缺女人,这要靠相亲才能有女朋友那得是长得多磕碜的歪瓜裂枣啊。 当贺衍一进门,雪雪的眼睛就定在了他身上。这贺家的独子可比圈里那些男明星长得帅多了,简直就是男神级别。这还需要相亲?又见贺衍一脸排斥,心里一琢磨就知道这大概是眼前这位贺太太多此一举的行为。 这妈也太蠢了吧。雪雪在心里偷着乐,人多钱傻好骗,岂不正合她心意。等得了冯远的暗示,她便主动站了出来。她相信凭她的容貌还怕无法打动眼前的帅哥。 “秀丽,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多谈谈吧。”冯远开口说道。 容秀丽这才回到位置上,心里有些不安,目光还是停留在自己儿子身上。 雪雪站了起来,风情万种的拨动一侧的长卷发,婀娜多姿的踱到贺衍跟前,冲他眨了眨眼,“嗨,帅哥,你好!"抬起纤纤玉指就要往贺衍的手臂上搭。 贺衍快速地往后退了一步,雪雪的手自然落了空。 “呵呵……”雪雪尴尬的笑了两声收回手。浮在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嗲声嗲气地质问贺衍:“帅哥,不就是交给朋友吗?你这样又是个什么意思啊?” 贺衍翻了个白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长得很面熟……” 雪雪却仿佛没有看见他脸上的厌恶,又往前走了一步,拉近和贺衍之间的距离。捂着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帅哥,你这套搭讪的方式已经out了!你叫贺衍吧,我叫你阿衍好不好,我是雪雪……” 原本看在自己亲妈份上想给对方留点面子不打算戳破她的真实身份,只是没想到眼前的女人不怎么聪明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暗示。贺衍伸手推开向自己靠过来的女人,不耐烦地说道:“你是真要我说个明白?你这张网红脸动了不少刀子吧?” 这句话杀伤力巨大以至于雪雪脸上的笑容直接冻住了。 贺衍冷哼一声接着说道:“你们这些嫩模长得都跟一个模板里生产里出来似的,还怕人认不出来?也就骗骗我妈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女人。” “……”没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么快就被揭穿,雪雪瞪大眼睛,眼珠上的美瞳都快掉出来,一脸惶恐的望向冯远。 没用的东西。冯远在心里骂了一句,没想到容秀丽这么蠢,倒是生了个精明的儿子。垮下脸,不悦地说道:“贺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云森知道自己可能会被带走,抢着将集团交给儿子,那段时间就一直给贺衍恶补贺氏集团的发展史。曾经提到过冯远这个人,说此人专门经营旁门左道,心术不正,后来被他赶出贺氏。冯远怀恨在心,当时投到贺氏竞争对手名下对贺氏围追堵截,一心想要搞垮贺家。贺云森被他那些层出不穷的小手段弄得厌烦不已干脆布了个局绝地反击,反而让对手损失惨重。 从那之后,冯远就销声匿迹,直到十年前才卷土从来。大概是那次贺云森给他的教训太深,他一直都是绕着贺家走,两家也并没有多少来往。 容秀丽并不清楚这其中的恩恩怨怨,就算听丈夫说过,过了这么多年估计也忘到脑后。 贺衍心里倒是对这些过往的恩怨一清二楚,对冯远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指着雪雪嘲讽地问道:“冯总,她真是你亲生的女儿?” 冯远的脸色立即变得铁青,抿着嘴没吭气。 容秀丽还想着和对方联姻,让对方帮衬贺家呢,眼看着儿子将父女俩都得罪光了,她再次担起了猪队友的重任:“阿衍,你说什么胡话?雪雪一口‘爸’的叫着,能不是老冯的女儿吗?” 还有干爸干女儿呢!贺衍听了他妈的话差点吐出一口血来,见过蠢得没见过蠢成这样的!自己的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冯远都不敢认这个女儿,她倒接茬了! 人气急了也顾不得什么尊老爱幼保全脸面。贺衍直接对他妈喝道:“妈,你平时不靠谱也就算了,这时候不能这么坑我吧!你也不看看她这鬼模样,我就不信哪户有地位有身份的家族会让自家女儿去当嫩模!拜托你以后和人交往时把眼睛睁大些!别稀里糊涂拉了个人就塞给自己儿子,我们贺家虽然遇到些困难,也没掉价到这个地步!”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容秀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贺衍一肚子火气,哪里还管她心里怎么想,转身打开包厢的门就往外走。 容秀丽肩膀耸了几下,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一边拿出丝巾擦眼泪,一边还哽咽地说道:”阿衍……说的是个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雪雪啊,你给我说说,你怎么就不是老冯的女儿……” 雪雪自然不是他女儿。 冯远年轻的时候玩得嗨过头得了种病没法有自己的孩子,等年纪大了索性就包养几个年轻的女孩,让她们叫他爸,也算是过过天伦之乐的瘾。这个雪雪是他的新欢之一,今天不过是来会所玩玩,没想到碰到容秀丽,对方还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想介绍给自己的儿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原本还在发愁万一贺云森提供了齐家的罪证把他扯进来该如何应对才好,容秀丽就自动送上门,他干脆顺水推舟乐得让雪雪去贺家卧底帮他探听消息,只是没想到是贺家的独子并不像他妈那么好忽悠。不过容秀丽愚蠢的程度也刷新了他的认知,儿子都说得这般明白,她还在懵懵懂懂的提问。 儿子搞不定,搞定容秀丽也一样,总能得到些消息。冯远暗暗考虑着,冲雪雪点了点头,雪雪立刻坐到容秀丽身旁,一脸无辜地说道:“阿姨,我也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想必是您儿子误会了吧?他是不是有女朋友,所以不怎么想相亲啊?” 容秀丽愣了一下,用丝巾擦了把鼻涕,才答道:“他以前是有个女朋友,不过被我拿钱搅合了……这……他不会是在怨我吧!”说完哭得更厉害了,当然也将雪雪是不是冯远亲生女儿这个问题忘得一干二净。 冯远和雪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对容秀丽智商的嘲笑和鄙夷。 再说贺衍刚踏出包厢的大门,就听见有人大声叫他的名字。扭过头一看,吴晓雅蹬蹬从走廊的另一边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贺衍,你怎么在这里?” 贺衍本就脸色不好,这会儿看到吴晓雅心里堵得更慌。上次被他妈忽悠来相亲,被程巧撞到,这次又被吴晓雅逮个正着,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不待他开口解释,吴晓雅的目光就跟雷达似的将他身后的包房扫了个遍。 “那个中年妇女是你妈吧,还有个大叔,旁边坐的是个年轻妹子……”吴晓雅说着,抬头望了贺衍一眼,“这架势……你不会又在相亲吧?”又摇摇头,否定道,“不可能,那女的打扮一看就是嫩……呃,不是居家必备型的,你妈眼光不会差到找这种对象给儿子吧?” 贺衍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心窝子被狠狠捅了一刀,鲜血直流,在心里欲哭无泪:我妈的眼睛就是这么瞎! “我看啊,那大叔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没准是他的干女儿情人什么的吧。你怎么跟这种人一起吃饭?谈生意?”这次吴晓雅猜中了真相。 见吴晓雅的脑袋还再往包房里凑,贺衍轻轻推了她一把,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和你去外面聊。” “呃……”吴晓雅被他推着往前走,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背后有人说道,“小雅,这位是……怎么不介绍一下?” 第三十四章 情敌 贺衍回过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看起来大约三十出头的岁数,国字脸,浓眉大眼,标准的朝廷台新闻男主播的长相,表情严肃,锐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贺衍落在吴晓雅背上的手。 “哎呀,瞧我这脑子,都把正事给忘了!”吴晓雅拍了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师兄,这是我大学同学,也是你的师弟贺衍,我们学校的校草。”又对贺衍介绍道,“这是我在设计院的上司。上次我爸被打伤,师兄也帮了我的忙,今天我请他来这吃饭呢,刚才光顾着和你说话差点忘了这茬。” 一听“校草”两字,吴晓雅的上司望向贺衍的目光愈发凌厉了几分。板着脸向他伸出手机械地说道:“贺衍是吧?你好,我是刘铭东。” 对方眼里的敌意太浓,贺衍又哪里看不出这是将自己当成了假想情敌。一边在心里感叹吴晓雅这男人婆也有人敢要,一边伸出手说道:“刘师兄,你好。我是吴晓雅好姐妹程巧的男朋友。上次的事情就是因我女朋友而起的,既然这次碰到你们,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今天就由我来做东,感谢你帮了她。” 刘铭东追求吴晓雅的事情,全设计院上到领导下到一般员工都知道,只有她本人还是云里雾里,只当自己对她的好是上级对下级的照顾,师兄对师妹的关心,今天好不容易抓住机会两人单独约会,谁知道刚上二楼,吴晓雅就说了句看到个熟人就把他扔下自己跑掉。 等看清吴晓雅身边贺衍的长相,刘铭东顿时如临大敌。贺衍几句话将自己和吴晓雅的关系交代清楚,又听他说已经有女朋友,还是吴晓雅的好姐妹,这才放下心来。 吴晓雅听说贺衍要和她抢着买单,连忙摇摇手拒绝:“今天是我请师兄吃饭,哪能让你来买单!” 贺衍直接忽略掉她的反对,望着刘铭东说道:“我看啊……今天就让我来做东吧,至于小雅请师兄的这餐不如留到下次再吃。” 刘铭东听了他的提议,想到连下次约会的机会都有了,也乐得同意:“既然师弟如此盛情,今天就让你破费了。”又对吴晓雅说,“小雅,你定的包房是哪间?” 两个大男人做了决定,吴晓雅一个弱女子也无法反对,小声说出包房的名字:“牡丹厅。” 三人进了包房,贺衍将菜单递给刘铭东让他点菜。他发现刘铭东的眼睛虽然盯着菜单一页页往后翻着,嘴里却不停地问吴晓雅的意见,最后点完菜贺衍发现居然都是吴晓雅平时爱吃的。 看来师兄对吴晓雅不是一般的喜欢,而是十分上心啊。贺衍在心中默默的说道。 等菜的功夫,吴晓雅问贺衍:“你最近忙什么啊,都不见你去找巧巧了。” 贺衍有些无奈地答道:“家里出了点事情,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啊……给她打电话也老是不通……” “什么事这么严重,让你连女朋友都不顾了?”吴晓雅是设计宅,对商界的消息不怎么清楚,追问了一句。 刘铭东倒是消息灵通听说坊间的一些传闻,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听说贺氏集团的股票停牌了?” 贺衍望了一眼坐在吴晓雅身旁师兄,发现此人果然不简单。既然都点破了,他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回答:“家父出了点事情,现在是我在接手管理集团的事务。” “啊?贺衍,你爸出什么事了?”吴晓雅惊讶地叫了起来。 这次贺衍没说话,低下头望着桌布。吴晓雅见不得他这个样子,焦急地嚷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啊!” 贺衍没做声,不过刘铭东替她解了惑,“前些时候有位姓齐的官员落马,贺家估计是被牵连到了吧。” “不会吧?”吴晓雅盯着贺衍,一脸同情,“我就说你怎么没去找巧巧,原来家里出了这么大问题啊!你也是的,跟个闷葫芦似的也不吭一声!同学之间说不定能帮上忙啊。我们学校可是名校,有能耐的同学多了!说着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刘铭东,“比如说刘师兄,上次我爸被几个混混弄伤,不是严惩凶手了么?” 被喜欢的人这么夸奖自己,刘铭东难得露出和颜悦色,对贺衍也关切起来:“小雅说得对。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师弟要是有什么困难不妨直接说出来,但凡能帮到忙的,师兄一定鼎力相助。”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贺衍要是再不给个回应那就显得有些矫情了。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炯然:“师兄,还真有件事情要麻烦你。集团股票停牌所有帐户目前被冻结了,现在缺乏流动资金。我想把在设计公司的股权卖掉,你看能不能帮我找个合适的买家?” 吴晓雅听了他的话愣了一下:“贺衍,建筑设计公司你不打算做了?” 贺衍冲她点点头,闭上眼睛,脸上有些怀念也有些不舍:“是啊,当初投资设计公司也是为了巧巧,现在巧巧不做了,我一个人在那还有什么意思?” 吴晓雅也跟着点头,“说的也是。” 贺衍又补充一句:“我家的事千万别让巧巧知道,我不想她为我操心。” 吴晓雅继续点头,也许是被贺衍感染了情绪有些低落,感概道:“你和巧巧一个麻烦不断,一个误会颇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结解开。” 贺衍倒是信心满满:“好事多磨。” 吴晓雅伸手抱住刘铭东的胳膊摇晃了起来,“师兄,你帮帮他吧。他的麻烦解决了,才有时间去找巧巧解释,他们才能复合。他们和好了我就不用操心了……” 刘铭东抽回手臂,宠溺地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好吧,为了不让小雅多操心,我一定尽力帮助贺师弟。” 有了师兄的保证,贺衍觉得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不愿留在包厢里继续充当电灯泡,随便编了个理由悄悄去前台买了单然后离开,留下刘铭东和吴晓雅过二人世界。 刘铭东心满意足地替吴晓雅夹菜喂食,心中对贺衍的知情识趣十分赞赏,决定报之以桃李,尽量为他卖个好价钱。 程巧抽空回了趟省城,先去探望外公外婆。老人家有段日子没见孙女,拉着她问长问短,过得好不好什么的,生怕孙女吃了亏。长吁短叹完又强烈要求她留下吃顿饭,程巧拒绝不了陪俩老用过午餐才离开。 中午又去了趟原来工作的建筑设计公司,当时她意气用事只递交了辞呈,也没办手续人就走了,工作也没交接,实在有些对不住一心栽培自己的师兄老板和合作过的同事们。 硬着头皮进了大老板的办公室,师兄见到她时紧紧绷着脸,两只眼睛凶狠地盯着她。 程巧还没来得及开口,迎接她的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我说程巧你是怎么回事啊?平时看着挺靠谱的人,怎么一声不响就消失了几个月,你好歹也工作了几年,专业素养哪里去了啊?工作没做完,客户也不管了,你行啊……” 程巧自知理亏耷拉着脑袋任凭师兄骂个够,等停了下才一脸愧疚地抬起头偷偷望着师兄。 师兄骂得口干舌燥,举起水杯咕噜咕噜大口喝水,喝完之后指着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轰炸:“你这个红颜祸水哦!你自己不干了就算了,贺衍他又是怎么回事?竟然跟着你不干了,连公司的股份都要卖掉!一个大老爷们跟在小姑娘屁股后面追着,是个什么事儿!你说你不是祸水是啥!” 程巧讶异地抬起头:“还有这种事?” 师兄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别给我装无辜,他的事你会不知道?” 程巧觉得特委屈,她都多久没和贺衍联系了,怎么可能知道! “你们啊,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去吧去吧!”师兄骂累了喘着气,冲程巧挥挥手,放她出了办公室。 程巧到人力资源部办完交接手续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又急匆匆往江边的花鸟市场赶去。她现在手头有钱了,自然想把老宅后院给装饰一番。 亭台楼阁假山喷泉就别想了,至少要种一些四季的树吧。 逛了几家店铺,规模不大,树种不怎么全,要么就需要预定等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到货,程巧失望地开着小白回了程家村,打算在网上搜搜看看哪里还有卖苗木的地方。 迎着日落的余晖回到家里,发现院子的门虚掩着,进去转了一圈居然空无一人。程巧以为出了什么意外,焦急地跑到隔壁,才发现左邻右舍都空了。 第三十五章 同学(入V公告) 大家都不在家?那肯定不是出了意外!程巧在心里嘀咕着,稍稍放了点心又猜测莫非是村里搞什么活动把大家都召集到村委会那边去了?” 正往村委会那边走,就听见“汪汪”两声,她家金毛犬乖乖飞奔到她跟前,围着她转圈圈。 “乖乖!”程巧躬身在乖乖脑袋上抚摸了一下,问道,“你知道爷爷他们去哪了吗?” 本就是随后说说没指望它能回答,令人惊讶的是乖乖居然冲她晃晃尾巴,咬着她的裙摆往前拖。程巧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说道:“乖乖,听话……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 “汪汪!”乖乖松开口,冲她叫了叫,往前面跑。 程巧跟在它身后跑了几步,远远地就能看到村委会的办公楼。等走近才发现不知何时办公楼前面的小广场上搭起个临时的舞台,拉着一张大大的红色横幅,上书“森林防火宣传暨演出大会”。 舞台下面围坐的全都是程家村的村民。 乖乖一溜小跑的挤进了人群里,程巧的目光跟着它很容易就找到自己的家人。 “爷爷。”程巧走过去在程老爷子耳边喊了一声。 “哦。”老爷子扭头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目光又锁在舞台上。 “大堂姐,这边坐。”程媛也发现了程巧,冲她挥挥手,给她腾出一个座位来。 程巧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左右各看了一眼,她大伯夫妻也坐在两边,跟程老爷子表情一样全神贯注的望着舞台,低声问道:“大家这是在做什么啊? 程媛将头靠过来贴着她的耳朵悄悄说道:“县林业局和一个叫什么的科技公司联合举办的森林防火知识宣传,村里人都被村委会叫来学习,每人还给发一个纪念品。”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一个巴掌大的包装盒。 程巧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个陶瓷的马克杯,再往前后左右一看,果然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盒子。 程媛继续说道,“他们也真是花了心思,把防火知识和表演结合到一起,表演完了就进行现场提问,答对了就不止纪念奖,还有大奖呢……”边说着指了指舞台右下方的一个桌在上可不是堆着一台平板电视,看屏幕大小至少也有四十二寸。 “前面大家玩玩闹闹的也没仔细听,主持人问的问题都没个人答得上来,大奖还在那搁着呢,所以啊这会儿都在用心看节目啦!” “原来如此啊!”程巧恍然大悟,看了会儿觉得这方法挺好,既宣传了防火知识又能得到实惠。 表演结束,主持人上场,先是调侃了几句活跃气氛,然后才提出问题,“刚才的表演节目中提到我国的消防宣传日是哪天?知道的请举手!看谁快!” 话音刚落,程巧就觉得眼前一花,满场都是挥舞着的手臂。 程老爷子到底年纪大了没抢赢,隔壁的年轻小伙先站起来给出了答案,“每年的十一月九日。”然后喜滋滋地跑到舞台下方抱走了大电视,同时主持人也宣布今天的表演结束。 散场之后,程巧跟着大家一同离开,还没走出几步远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喊自己的名字,回过头一看,来人是个二十多岁带眼镜的青年,冲她露出个腼腆的笑容:“程巧,果然是你!我还以为眼花了。" 程巧觉得眼前的青年怪眼熟的,不过一下又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不禁皱起眉头。 对方见状抢先说道:“我是你高中同学邱鹏啊!怎么认不出来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程巧终于记起来了,眼前的青年不正是她高中时的班长吗?“班长啊!你不说我还真认不出来,变化太大了。” “是吗?”邱鹏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说道,“你还是那么漂亮!” 程巧也笑了起来,问他:“你怎么来我们程家村了?” 邱鹏答道:“我现在在县林业局工作,今天下乡来做防火宣传的活动啊。” “原来你就是举办方啊。你们这活动形式挺好的,我看乡亲们都热情得很!”程巧夸赞道。 “真的吗?有效果就好,我也算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邱鹏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摸了摸脑袋。 程巧看着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对了,班长有个事得问问你……” “有什么事尽管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邱鹏立刻拍着胸脯豪爽的说。 “是这样的。我最近把家里的老宅重新装了一下,现在想买些树苗种在后院里,去市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班长,你知道我们县附近哪里还有卖苗木的吗?”对方都这么说了,程巧也不客气,就把目前面临问题告诉了他。 邱鹏想也没想就答道:“你还真问对了人。等等,我给你找找……”说着掏出手机,翻了几下,报给程巧一个电话号码,又说道:“这是咱们县最大一家苗圃基地,专门负责育苗栽培养植。苗种齐全,应该能满足你的要求。记下了吧?” “嗯。”程巧点点头,将号码存入手机,等抬起头发现邱鹏正眼巴巴地盯着他,诧异地问道,“怎么啦?” 邱鹏瞬间变得扭捏起来,吞吞吐吐地问:“能……能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吗?” “好啊。你把你的号码告诉我,我打给你。”程巧也没多想随口说到。 邱鹏赶紧报上自己的号码,过了会儿他手里的手机就响了。等程巧将手机挂断,他立刻把号码存起来,还不忘补充一句:“最近可能有同学会,到时候通知你。” “好啊……”程巧应道,还打算和老同学说说话,就听见程老爷子的声音传来。 “巧巧,还在磨蹭什么,回家了。”原来程老爷子走到半路发现大孙女没跟上,又转了回来找她。 程巧不好意思地冲对邱鹏笑了笑,“我得回家了,有事电话联络啊!”说着往老爷子的方向跑去。 “没事。你先走吧。我马上也要去隔壁林家村继续做表演……”邱鹏说着,手里紧紧拽着手机,脸颊微微有些发红,依依不舍地目送她离开。 回到家中,老爷子坐在堂屋里嘴里还不停地碎碎念:“可惜啊,怎么就慢了一步咧,大奖就给隔壁的混小子搬走了!” 程巧他大伯倒是宽心,劝道:“爸,这种事没得到也不可惜啊,咱们家又不缺电视机。再说也不是空手而归,不是一人还发了一个水杯吗?” “是啊,爷爷,这水杯看起来不错,不如我用新杯子给您泡杯茶?”程巧也在一旁劝道。 “哎……”老爷子长叹一口气,“也只好这么想了。” 等吃过晚饭,遛完乖乖,程巧回到房间先去网上搜索了一下邱鹏给她说的那家苗圃基地的信息。登录到这家苗木公司的主页,发现果然和邱鹏说的一样,规模很大,树种齐全。程巧浏览着网页,又开始担心,跟这家公司的规模一比,自己的购买量又显得小了,也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做自己的生意。 犹豫了一会,还是拨通了邱鹏给的电话号码,原本以为这么晚了肯定无人接听,没想到嘟嘟了几声之后对方就接了。 听程巧说是邱鹏介绍来的,对方态度立刻变得十分热络。聊了一会儿才知道这人居然是邱鹏的一个远方亲戚姓胡,等程巧说要购买一批苗木,对方问了一下数量,也没嫌她要的少,只是让她最好亲自到基地来挑选一下。拿笔记下对方说的地址,发现竟然离桃坞镇不算太远,开车过去也就三、四十分钟的样子。 第二天程巧按照电话里约定的时间开着小白去了苗圃基地。等到现场一看,程巧小小的惊了一下。 “程小姐,你好。”前来接待她的就是昨天跟她通话的胡姓男子,四十来岁,是这家苗木公司的老板。 “胡老板,你好。”程巧的一双杏眼还盯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绿色,“真的好大,这基地只怕有几千亩地吧……” 胡老板一脸得意地回答:“是啊。我们公司的苗圃基地绝对是本县最大的一家!最近啊,我们又承包了一部分荒山荒地建设新基地,很快规模就会破万了。” “胡老板生意兴隆,越做越大!"程巧说道。 “呵呵,承你吉言。” 两人客套了一番,才回到正题上,“不知道程小姐要那些树种。” 程巧想了想说道:“主要是装饰后院的,想要四季都能看到花,您给我推荐几种?” “这样啊……”胡老板想了想,答道,“常见的就是桃花、石榴、桂花和梅花,正好四季都应了。” 程巧一听,觉得这几样都不错,又是常见树种好养活,就点着头说道:“那就按您说的,一样给我挑选几棵?” “来,你跟我来看看。”胡老板说着,将她引到一片桂花林前,“这桂花也分丹桂和金桂,不知你要哪种,还有成木和树苗两种,你又要哪种?” 程巧听了觉得这里面的学问真多,说得多了脑子都晕了,也不知道如何选择,最后直接打断胡老板的话:“胡老板,我是个外行人,您跟我说的深了我也听不懂,反正我就先前那个要求,再有就是树苗好养活的就行,其他的您给我看着办吧……” “程小姐,这是让我来给你拿主意?”胡老板笑呵呵地说道。 程巧也跟着笑了起来:“胡老板是我们班长邱鹏介绍的,我对您那是绝对的放心,就交给您替我选了!” “既然程小姐这么说了,我就替你做主了。”胡老板说完就带着她辗转到各个苗圃中去挑选树苗。 路过一个苗圃时,程巧看到许多树被堆放在角落里,有些惊讶地问道:“胡老板,那是什么树?” 胡老板原本笑嘻嘻地脸立刻收了起来,望着那堆躺在地上的树木直摇头,心疼地说道:“那些是进口的樱桃树苗,哦,现在又叫车厘子。成活率不到三分之一。精心呵护了几年,眼看就要挂果了却得了不治之症。”说着走过去指着其中一棵樱桃树的树根给程巧看,“这叫根癌病,树根部生了肿瘤,而且越长越大,树根发育不良就会慢慢死掉了。” 程巧跟在他身后将脑袋凑了过去,那棵树都有二三米高了,碗口那么粗的树干呈白褐色,根部上长了一些灰白色的瘤状物。 “原来树也会得癌症啊……”程巧觉得自己长知识了,对这些樱桃树苗感到惋惜。 “哎,咱们这地到底不如那些樱桃的产地啊……”胡老板叹息一声。 第三十六章 聚会 初夏时节,天气已经有些闷热。即便是在林下漫步,成片的树荫遮挡住头顶炙热的阳光带来些许清凉,然而整个基地范围实在太大了,程巧跟在胡老板身后走一圈下来一点都不觉得轻松。 还好她今天要开车所以选择的是平底鞋,饶是如此,这会儿也觉得小腿微微打颤,两只脚掌隐隐作痛。 进了苗木公司的办公楼,胡老板坐到办公桌前笑眯眯地捏着计算器噼里啪啦的算起账来。手马不停蹄嘴也停不住,一个劲儿地称赞道:“程小姐一个女孩子跟着我老胡走这么远的路挺不容易的,和我们公司那些男客户相比也不遑多让!”又感叹了一句,“现在像你这种不娇气的女孩真是太少了!” 程巧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轻轻喘着气,白皙的脸颊有些泛红,额头上不断有汗珠滴落下来。胡老板的话令她有些哭笑不得,又实在觉得热得很,只好对着电风扇猛吹,还从背包里掏出纸巾不停擦拭额头上冒出的汗水。 等喝了小半瓶矿泉水她才算缓过劲儿来,这边胡老板已经算完,将价目表递给她。程巧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发现胡老板开出的价格还算公道,整个费用都在她的预算之内。 又认真核对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问题,程巧打算直接付款,对胡老板说道:“这个价格我没问题。您将银行账号告诉我,现在就可以用手机给您转账。” 胡老板显然被她迅速地举动惊到了:“程小姐,你不用再看看啦?” “不用了,您既然是我们班长邱鹏介绍的人,我自然信得过。”程巧说道。 胡老板一边说道:“想不到你一个女孩子如此洒脱直爽!”一边报出一个银行账户。 程巧掏出手机直接操作,没一会儿胡老板这边就收到短消息提醒,钱到账了。又做成一笔生意,胡老板一高兴就向她表示:“今天我们公司就免费给你送货上门。”说着另外又赠送她一大包薄荷和迷迭香的种子。 苗圃基地的管护工人们将她挑选好的树苗根部一一包裹好,然后一棵棵小心翼翼地搬到货车的后车厢里放好。 程巧站在一边,望着躺在车厢里树苗,不知怎么就想起来遗落在角落里那些生病的樱桃树。在心中默默地念到:虽说那些樱桃树得了不治之症,但也不是完全治不好吧。说不定她家的灵泉就可以治呢……再说也不是没有先例啊,至少灵泉水救活过她爷爷那盆频临死亡的君子兰。 程巧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又一心惦记着樱桃树,便主动去找到胡老板,问道:“如果我想买下那几棵生病的樱桃树需要多少钱?” 胡老板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种问题,愣了一下,而后直接拒绝了。“那几棵树已经没救了,又怎么可以拿出来卖?岂不是坏了我们公司的名声,程小姐如果真心想买的话,我们可以为你挑选健康的樱桃树苗!” 程巧又不能将真实目的告诉对方,只得随口编了个理由:“胡老板,我知道那几棵树得了树根癌,不过树可能活不成,但树干什么的总有部分是好的吧?我也不是要种樱桃树,只想着买回去做樱桃木做雕刻之类的艺术品。反正您堆在林子里也没用,还占地方,不如便宜点卖给我吧。” 胡老板听了她觉得好像有些道理,又盯着她的脸瞧了老半天,确认她不是一时冲动犯糊涂,才说道:“哪能收钱呢!你要是喜欢,就去挑几棵带回去吧。” 这是免费送给她了?真是意外的惊喜啊!程巧连忙向胡老板道谢,随即和工人们去樱桃林地里挑了五棵根部肿瘤少些的樱桃树。 晌午时分,大卡车拖着满满一车树苗回到程家村。 程老爷子提前得到程巧的消息,让大儿子夫妇还有程媛妹子都去老宅的后院种树。又觉得程家一家人手还是不够,老爷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抢了他大奖电视机的青年,也不顾一把年纪,腿脚灵便地就冲到隔壁家,将人家大小伙子拎过来帮忙。闹出的动静太大,自然惊动了左邻右舍,来看热闹的邻居们也被老爷子毫不客气地叫到老宅那边当起了免费人工。 说到种树,程巧是个外行,对于程家村的村民们却不是个难事,尤其是程老爷子,算是个大大的内行。年轻时没少种树,可谓是经验丰富,这会儿就在一旁当起了总指挥。 当初装修的时候,程巧就将后院规划成了春夏秋冬四个区域,现在只要将四季的树苗对号入座即可。 程巧的大伯被程老爷子派去挖坑,铁铲在地里不停地掀动,不一会儿就挖好个五十厘米来深的树坑。他放下手里的铁楸,又和妻子赵春娟一起将树苗搬起来放进坑里。 赵春娟伸手将树苗扶正,程巧的大伯就拿起铁楸将旁边的黄土纷纷填了回去。等填完一部分,他径直跳进坑里,两只脚将浮土踩实。赵春娟也没闲着,伸手提了提树冠,保证树苗是笔直的,没有倾斜之后,程巧的大伯才将剩下的土填了回去。 程老爷子吩咐两个孙女去提水。 程巧找来两个塑料水桶,她和程媛一人拎一个,也没去接自来水,直接从后院水坑里打水。将灵泉水浇在填好的土上,等水满满渗透到土里,程巧发现大伯又往上填了薄薄一层土。 “爷爷,浇过水为什么还要填土啊?” “这是为了保证温度。”程老爷子替大孙女解惑。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程巧买回来的树苗花了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全部种完了。连胡老板白送的薄荷和迷迭香的种子也撒到花圃里浇上灵泉水等待发芽生长。 望着不再是空荡荡的后院,程巧露出满意地笑容。 最后只剩下散开堆放的五棵樱桃树苗还没有处理。 程老爷子围着樱桃树转了一圈,瞅来瞅去皱起眉头问大孙女:“巧巧,你别是被骗了吧!这树一看就得了病,怕是活不成了。” 程巧笑了起来:“爷爷,你放心。这几棵我找人家苗木公司的老板要的,免费的,不要钱。” 老爷子这才安心,捋了捋胡子,问道:“这是什么树啊?” “进口的樱桃树呢,价格老贵了。人家也是养了几年眼看就要挂果的时候得了病。老板说我们这里可能不怎么适合它生长,所以才活不了……”程巧说着,“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看看能不能救活吧!” 老爷子没再多问,和大伙一起离开,后院就剩下程巧一个人。 她蹲下来,拿起小刀将树根上的灰白色肿瘤连同生出的一截根全部砍断,又去接了一桶灵泉水,拿起舀子一勺勺地浇到剩余的树根上。尤其是要将截断的部位清洗干净,涂抹上石灰,再用白色的塑料薄膜包裹起来。 等五棵树依次手术完毕,程巧发觉自己的腰几乎直不起来。两只腿发麻,腰酸背痛,扶着墙壁缓慢地走上一圈才算恢复过来。望着靠在墙边的五棵樱桃树,默默在心里说道:我已经尽力了。能不能成活只能靠你们自己。 为了感谢邻居们的热心帮助,程家晚上又在院子里摆上酒席请乡亲们吃饭,流水席吃吃喝喝闹到深夜才散去。程巧回到房间才发现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邱鹏打来的。 想到今天买苗木能这么顺利多亏有他的关系,程巧心里对他还是挺感激的,想了想便拨了回去,本以为夜深人静恐怕无人接听,没想到手机那边才嘟了一声就通了。 对方的声音明显十分激动:“程巧,你终于接电话了!" 程巧有些意外,解释道:“抱歉,家里办酒席闹腾得很一时没听见。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啊?” “这不给你打电话嘛,哪里睡得着?你今天去苗圃基地了?”邱鹏语气随意地问道。 程巧笑了起来:“是啊,幸亏有你给我介绍,今天树苗都种上了。” “你动作可真快。我叔还夸你呢,说你是个好姑娘,大方直爽,一点不娇气。”邱鹏说道。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起来,程巧就有些哭笑不得,故作不高兴地说道:“班长,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至于拐着弯说我是和男人一样彪悍的女汉子吗?” “哪有你这么漂亮的汉子……有的话我一定娶回家!”邱鹏地心漏跳了一拍,似真似假地说道。 程巧也没多想,只当他是开玩笑。“班长,你这大忙人打这么多通电话给我就是为了打趣我吗?” 邱鹏有些失落,好在只是手机通话没有视频,对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得强作镇定地说道:“你不提我还忘了。是这样……这个月有个同学聚会,你要来参加吗?” 程巧愣了一下,昨天邱鹏找她要电话号码的时候说过以后可能会有聚会,当时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这么快就组织同学聚会,效率也太高了吧。 邱鹏见她半天不作声,以为她不乐意,连忙说道:“咱们班主任杨老师也来。” 程巧读高中的时候,当时的班主任杨老师对她格外关心,知道她爸当县长工作忙,妈妈又远在国外,私下里一直照顾她,给她开小灶,程巧后来能考上h大建筑设计系,除了她自己的努力,也离不开杨老师的帮助。 邱鹏这时候把杨老师搬出来,她还真不好意思拒绝:“好啊。我去。” “太好了。”邱鹏的声音透着兴奋,大概是觉得有些失态,假模假样地咳了两声之后才说道:“那么具体的时间地点等定下来我再通知你。” 程巧挂断手机,整个人摊倒在床上,连乖乖靠过来撒娇蹭她都没理会。奔波了一上午,又劳动了一下午,这时候的身体已经极度疲惫,闭上眼没一会就睡熟了。 又是一夜无梦。 心里惦记着那几棵樱桃树,恢复活力的程巧趁早上牵着乖乖遛弯的机会又一头钻进老宅后院里。直奔放樱桃树的角落,解开包在树根下面的塑料膜仔细看了看,被砍断的根部断面已经自然愈合,还长出了指甲盖大小的褐色丫丫。 这是暂时活了吗?程巧不敢定论,毕竟君子兰就那么大,和樱桃树到底不是一回事。又将其他四棵树依次解开,发现和第一棵树德情况差不多。没有异常,程巧又去提了一桶水,将树根断面再次清洗了一遍后重新包裹好。她决定观察一段时间再下定论。 到了下午,邱鹏又打来电话将同学会的时间地点告诉她。 程巧查了一下日历,发现就在三天后。 这么急啊!她在心里说道,反正自己最近也没事,挺闲的,去就去吧! “六月里”是他们县城最大最好的一家酒楼,位于省城与县道的交通枢纽之上,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生意红火红红,程巧他们高中同学会就定在这间酒楼里。 当年他们班一共四十个同学,由于学的是文科,女生多男生少。三十三个学生都是女孩,只有七个男孩,还被取了“江南七怪”的外号。 三楼的大包房里摆着四张大圆桌,正好够他们一个班级的同学聚会。 程巧开着小白进入包房的时候,发现已经入座了不少同学。过去八、九年的时间,个人境遇不同。有人事业有成,有人家庭美满,岁月让没个人都发生了很大,好多同学程巧望着面熟,就是认不出来。 “校花,这边。”坐在最里面一个胖胖的留着齐耳短发的女人直冲她招手。 程巧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是她高中时期的同桌。 “林蕊?”程巧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有些不确定地问。 “嘿,连同桌都认不出来啦?”女人冲她眨眨眼,脸上的肉肉也跟着抖了抖。 程巧在她肉嘟嘟的脸上捏了一把,满满的胶原蛋白,坦然道:“真没认出来,你这变化也太大了。”说着拉开椅子就在林蕊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刚才林蕊的身子被桌面遮住,这时候程巧才发现她挺了个大肚子,不禁惊讶地叫道:“你……” “都七个月了。”林蕊冲她点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 “你居然没告诉我。”程巧咬着唇不满地责怪道,两人当初可是好到穿一条裤子啊。林蕊后来考入省城f大的中文系,毕业后留在省城一家公立学校当初中语文老师,前几年她结婚的时候还邀请程巧她去参加过婚礼,算起来也有几年没见了。“还当我是同桌吗?” “怪我咯!”林蕊笑嘻嘻地瞥了她一眼。 程巧对她的肚子兴趣更大,伸手轻轻摸了摸,还将耳朵贴到林蕊的肚皮上说话,“宝贝儿,告诉干妈,你是公主还是王子啊?” “去!”林蕊挺了挺圆滚滚的肚子,扭过头,“我可没说让你当我家宝贝的干妈!除非……”已有所指地将手伸到程巧面前,“红包拿来!” “行!等宝贝儿露面,我一定给他个大大的红包!”程巧保证道。 两人聊得正开心,其他同学也陆续来齐了。最后邱鹏参扶着杨老师走了进来,有几个同学主动上前和他打招呼,都被他几句话敷衍过去。眼睛在包房里扫了一圈,等看到坐在角落里满脸笑容的程巧才亮了起来。 “杨老师,您喜欢安静,不如坐那边去。正好程巧她们也在那边。”邱鹏向以前的班主任建议到。 “程巧来了,在哪?”杨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道。 “在那边,我扶你过去。” “好。” 正在笑闹的同桌俩见到满头白发一脸严肃的班主任就跟老鼠见了猫似得立刻消停下来,腾地站立起来异口同声的叫道:“杨老师好。” “诶!同学们好。”杨老师摆摆手说道,又对程巧说:“你一点没变。不不……变成大姑娘,更漂亮了。” 程巧被她说得有些不自在:“杨老师,瞧你说的……”起身拉开上座的椅子说道,“您到这边坐。” 等她坐下,林蕊将脑袋凑过去问道:“杨老师,您还记得我吗?” 杨老师眯着眼睛盯着她的脸看了老半天才回答:“你是林蕊吧,长胖了不少。” 程巧赶忙替她说道:“林蕊怀孕了,现在都七个月了。” “是吗?都要当妈妈了啊。想当年啊,你们……”提起往事,杨老师一脸怀念。 正在回忆青葱岁月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衣着艳丽打扮时尚的女人走进包间。留着一头黑白直,穿着玫红色齐逼小短裙,露出两条白嫩纤细的长腿,几乎夺去了在场所有男士的目光,也收获不少女性的敌意。 女人踩着十一厘米的尖头高跟鞋,甩了甩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径直走到程巧他们这一桌坐下,张开性感的红唇说道:“哟,程巧也来了啊。” 程巧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些面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便望向林蕊,林蕊也冲她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女人也不在意,又扭头对杨老师说道:“哎,杨老师,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白蔷薇啊。” “你是白蔷薇?”杨老师推了推眼镜,诧异地问道,盯着她的脸瞄了老半天,又摘下眼镜,从桌子上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镜片再次戴上,然后将脸凑到白蔷薇的跟前,不知觉得提高了音量:“你说你是白蔷薇?不对吧!我记得我们班是有个叫白蔷薇的学生。不过她是个圆脸,单眼皮,没你漂亮。你这下巴又尖又长,双眼皮这么深,哪里有半点像白蔷薇啊?” 被以前的高中班主任这么说了一顿,白蔷薇只觉得脸上一阵难堪。 程巧悄悄地低下头,林蕊捂着嘴偷笑。 两人在桌子下面偷偷交流着:“这整容整得老师都认不出来了!” “还别说,这模样挺单纯性感的,是时下流行的。” 白蔷薇自我自愈能力十分强悍,也不在乎别人背后的风言风语,伸出芊芊玉指在脸上摸了一下,娇嗲地说:“瞧您说的这话。我读高中那会儿一心学习去了运动量少长得胖,所以显得脸圆,我现在瘦了,下巴自然就尖了。” “又是个baby纯天然!”程巧和林蕊异口同声地嘀咕道,当然她们说话声音小,白蔷薇自然没听见,还在以前的班主任面前显摆,“杨老师啊,我现在当演员了,是x艺传媒的签约艺人,拍过不少戏,前段时间大火的《兰妃倾城》您看过吗?” 有人耳尖,听到白蔷薇的话,随口问了一句:“是不是影后郁冰冰和秦渺渺主演的宫斗剧?” 白蔷薇露出浅浅的笑容:“对啊,我就在里面演的秦渺渺身边的宫女,也算是个女配吧!” 林蕊在桌在下面不屑地呸了一声,对程巧说道:“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秦渺渺都只是个女配,她身边出场几回几乎被当成背景板的角色能多重要,恐怕就是个路人甲!” “这种一听名字就知道是玛丽苏的剧你还看啊?”程巧鄙夷地望了她一眼。 “我这不是怀孕在家休息没事就看了几集打发无聊……”林蕊干笑两声,解释道。 在场有不少同学没看过这部剧,听白蔷薇这么一说,觉得能拍戏上电视的都好高大上,就纷纷围了过来向她要签名。 白蔷薇一脸得意,又吹嘘道:“我这次回省城,是接了《兰妃》第二部的戏份,剧组要来这边拍呢。” “真的啊?蔷薇啊,带时候拍戏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对啊,郁冰冰是不是也要来,可以帮我要她的签名吗?我可喜欢她了。” 同学的吹捧大大满足了白蔷薇的虚荣心,但扯到其他明星身上,她又不高兴了,拉着脸冷笑道:“影后是你们能随随便便就能见的吗?” 此话一出,原本围着她的同学立刻就散开了。 包房里的气氛一时之间怪异而沉闷,身为组织者和班长的邱鹏以身作则担起了缓和气氛的工作,站起来开口说道:“既然同学们都到齐了,我去让服务员上菜吧。” 第三十七章 撞见 趁着上菜的空档,程巧随口问到林蕊家的近况,才知道她老公升职当了经理,薪水提升一个档次,业务繁忙而且经常需要出差,林蕊怀孕也没法在她身边给个照应。林蕊也不想在老公事业上升期拖他后腿,两人商量之后索性请假从省城回到林家村的娘家养胎待产。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聊到林家村的八卦上,林蕊一脸神秘地问她:“你小婶是不是回娘家了?” “是啊……说起来我有好久没见过她,怎么啦?”林巧问道。 “还能怎么?你那个小婶啊还真不是个安分的人,在娘家三天两头的和弟媳闹。我家就在她家隔壁,至从她回来我就没睡过个安稳觉,迷迷糊糊就被她的叫骂声吓醒了……简直是用生命在折腾啊!"林蕊显然深受其害,越说越心酸。 汗……程巧一头黑线,林娇娇再怎么不好也是她小叔的老婆,作为晚辈到底不好说长辈的坏话,于是就没有同仇敌忾的发表意见同她一起声讨林娇娇。 林蕊也只是单纯地抱怨,将脑袋凑近程巧耳边,悄悄嘀咕:“你最近是不是装修过房子?” “咦,你怎么知道?”程巧讶异地问道,她装修老宅的事情就跟自家人提过。 “嘿,还有谁?不就是你那个好小婶回来说的么……”林蕊哼了一声,“她回来逢人就说公公偏心眼侄女败家,才一天工夫全村人都知道了,没几天整个桃坞镇只怕都晓得了……话说回来,我们村那个混混林强不是还去闹过你吗?” “嗯。”程巧点点头,不欲多讲,只简单地答道:“打伤了我们大学的教授,后来被抓了吧!” “没错,听说这次还判得挺重的。”林蕊也跟着点头,又爆出个猛料,“对了,你当他是怎么得到你要装房子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我小婶娘她到处说的缘故?” “难道不是吗?”林蕊继续说道,“林强闹事之后,她吓得都不敢回你们程家村了……” 难怪她才开始装修,那伙地痞流氓就来了。当时她要装修的事情只有程家人知道,程巧之前压根没往林娇娇身上想,现在经林蕊一提醒,将林娇娇回娘家的时间和林强那伙人来闹事的时间对上,正好前后对上。 难怪这么久不敢回来,只怕是心虚吧。程巧不由心中一寒,脸色也冷了下来。 “你没事就好。”林蕊见她脸色不好,按住她的手安慰道,“虽说背后讲人坏话不好,不过我们同学一场还是得给你提个醒,你这婶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反正你对她要多提防一点。” “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会小心的。”林蕊跟她说的这些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关系一般是不会将这些的,不过到底是家丑,程巧也不欲多提,就转了话题聊到宝宝身上。 提到即将出世的孩子,林蕊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温柔起来。 坐在她们对面的邱鹏一直偷偷瞄程巧,想和她说说话,悲催的发现她们聊的话题他这个未婚男士完全插不上嘴,犹犹豫豫半天没瞅到机会,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听杨老师忆苦思甜,时不时应上两声。 这一切都落在还赖在他们这一桌的白蔷薇眼里,本来她身边围了不少同学,结果被她自己作没了。冷冷清清的也没个人和她说话,只能咬着一口银牙,目光就黏在了邱鹏身上。 高中时期的白蔷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抹杀的黑历史。长相一般、成绩中等偏下,本来就不怎么起眼的个人,再加上心理阴暗,嘴还不讨喜,基本上没交到什么真心朋友,算是班上的隐形人,那时候还偷偷暗恋过身为班长的邱鹏。 大学考了个二本,刚读了一年,她妈就勾搭上个富商跑掉了,只留给女儿一大笔钱,算是和她划清界线。白蔷薇也是个狠角色,有了钱之后直接退学去韩国瘦身整容,养了一年多,又去燕京影视学院读了个自考的表演专业,认识了一帮子人,也算是半条腿踏进了娱乐圈,时不时还能接到个龙套角色,再加上拍平面广告,陪某某富商吃饭的钱,也够在燕京生活的有姿有色了。 听说有同学会,变美之后的白蔷薇就做起了回来逆袭翻身让邱鹏跪倒在自己的齐逼小短裙下的美梦,然而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不按照剧本走的,她进来这么久人家邱鹏连个正眼都没瞧过她,就一个劲死盯着那个程巧看。 程巧当年在县中学也算是风云人物,县长的独生女,家世好,长得漂亮个性不错,学习也努力,几乎人人都喜欢她。不过白蔷薇就是看她各种不顺眼,羡慕妒忌恨之余常常在背后唾程巧讽刺她不就仗着自己有个屁大点县长的老爹。如今新仇加旧恨,充满敌意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就射向了程巧,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孕妇是十分敏感,立马就发现了来自对面不怀好意的视线。用手肘捅了捅程巧,冲对面努努嘴:“诶,你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程巧一脸莫名其妙:“我哪有得罪她?连话都没和她说过话好吧!” 林蕊调笑道:“你看她一脸怨妇相,看你的目光就跟正房看小三似的。” 程巧被她不伦不类的比喻雷得囧囧有神,一时竟无言以对。 好在这时服务员端着盘子鱼贯而入,上菜了。 包厢里一下热闹起来,几个男生起哄:“开酒!都给倒上!今天谁都不能逃!” 唯恐天下不乱地人跟着附和:“男生上白酒,女生喝红酒!” 也有天生酒鬼:“喝就喝,谁怕谁!今天就让你直着进来,横着出去!” 程巧就知道同学会肯定少不了拼酒,没敢自己开小白过来,到镇上打车过来的。 服务员面带微笑的走过来依次给他们倒上酒水。程巧面前的玻璃杯里满满一杯红酒,林蕊倒还好,有孕妇这张免死金牌,享受豁免权可以喝果汁替代。 等菜上的差不多的时候,邱鹏突然大喊了一声:“上课,起立!全体同学举杯!” 引得包房里的同学们轰然大笑,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边笑边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邱鹏自己也憋着笑:“现在请杨老师讲话!全体鼓掌!” 杨老师在掌声中缓缓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眼睛快速地在包房里扫了一遍,真心实意地说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过得好作为老师我也就放心了。” 顿了一下,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继续说道:“我今年已经六十了,带完这届高三就准备退休回家颐养天年。教了近四十年的书,你们这一届是我带过最好的学生……” 这话倒不假,程巧他们那届一共五个班两百名学生几乎全部上了大学,理科班还出了个省状元,上一本重点线的都有一百多人。县中学的名气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显山露水的,知名度渐大,家长都挤破脑壳托各种关系把孩子往学校送,再加上改革扩招的政策,生源质量反倒逐年下降。 待杨老师叙旧完毕,邱鹏学着她的样子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地说道:“全体坐下,开吃!” “哈哈哈……”又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杨老师坐下,还在感概一代不如一代。 林蕊倒是不以为然,小声跟程巧嚼舌根:“当年我们进学校,也被指着鼻子骂过说不如上一届吧?” “没错。”程巧点点头,深以为然。 邱鹏到底是混体制的会来事,夹了只烧鹅腿放到杨老师的碗里,“老师,你吃。”又劝道,“你也别这么说,现在的孩子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更追求自我个性。再说您要说您教出来学生不行,我是不信的。” 杨老师夹起鹅腿,小小咬了一口,想了想说道:“还真有几个拔尖的孩子,比如有个叫程舒的女孩学习就不错……” 林蕊用手指戳了戳程巧的胳膊:“跟你一个姓,不会是你们程家村出来的吧?” 程巧亦是一脸惊讶:“小舒是我堂妹。我只知道她在县中学读高三,没想到还在杨老师的班啊!” “这么巧啊?”邱鹏终于找到机会和程巧搭上话,“说起来你和杨老师还真有缘分!”别说着边夹了个鸡翅膀放到程巧碗里。 林蕊立刻大叫起来:“好啊,班长,你偏心,只给校花夹菜,不知道照顾孕妇啊!” 邱鹏有些哭笑不得:“得,我给你夹菜还不行吗?你要吃啥我给你啥,孕妇最大行不!” 程巧就在一旁看着林蕊折腾邱鹏,捂着嘴偷笑不停。 邱鹏见状,苦着脸向她申诉:“我这是拜谁所赐,还不快点想办法解救我!” 程巧憋着笑举起酒杯站起身说道:“既然刚才班长说到缘分,我们大家今天能聚到一起也是一种来之不易的缘分,我提议大家一起敬杨老师一杯。” “好!”大家齐声附和,都站起来举起酒杯,齐声说道:“敬杨老师。” “好!好!”杨老师不得不站起来,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摆摆手,“大家随意,随意!” 看着邱鹏和程巧打情骂俏,在看看自己这边冷冷清清,白蔷薇心里那酸水啊哗哗直往外冒顷刻间就汇成大海波涛汹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停地抓着桌布的衣角狠狠扭捏着泄愤。 吃饱喝足之后,其他几桌的同学都出来开始到其他桌子上互动敬酒笑闹,然后一波一波往程巧他们那桌闹,逼着她喝酒。程巧开始还喝了一点,来闹酒的次数多了就有些吃不消,这时候邱鹏就主动站出来替她喝酒,自己的一杯白酒外加程巧的一杯红酒混着喝,看得人胆战心惊。 白蔷薇酸溜溜地说道:“邱鹏,你和程巧什么关系啊?每次都帮她喝酒,该不会是想追她吧?” 这话倒是正中邱鹏的心思,借酒壮胆将话题抛给程巧:“你怎么看?” 程巧喝了几杯红酒,后劲上来,本来就有点晕晕乎乎的,听了邱鹏的问题一脸迷茫。 站在后面的其他同学跟着起哄,拿杯底敲击桌面,喊道:“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白蔷薇脸色苍白,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林蕊站了起来,拍着桌在吼道:“瞎起什么哄!我们校花早就名花有主了,她男朋友长得可帅了……”林蕊结婚的时候,程巧带着贺衍一起去的,自然见过面。 刚才闹得欢的众人一下都愣住了。 程巧抿着唇,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和贺衍的关系算不算分手,干脆装傻不说话。 邱鹏喝多了本来脸色不好,现在又得知梦中情人有男朋友了,心里更加难受,身心双重打击之下,歪歪扭扭地趴在桌子上装醉。 过了会儿才有人叹息一声:“哎,好白菜又给猪拱了。” 又闹了几轮,外面天色已晚,陆陆续续有同学提出要离开。 程巧将趴在桌在上的邱鹏推醒:“班长,班长……醒醒,下课了!" 邱鹏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喊道:“下课,起立!” 睁开眼,看到其他几张桌子差不多都空了,他们这桌就剩程巧、林蕊,还有杨老师。呃,还有个白蔷薇。 “结束了吗?服务员,买单!”邱鹏叫来服务员。 结完账,他们几个人一起下楼,邱鹏酒还没全醒,歪歪扭扭的往前挪,下楼的时候脚下一空差点摔倒,还好程巧眼疾手快拉住他。 杨老师不放心邱鹏,让程巧扶着他走。 几个人前后来到酒楼外面的停车场上,挥手招来一辆黄色的出租车。 杨老师和邱鹏都住在县里,程巧打算让他们先一起走,自己在和林蕊一起坐车回桃坞镇。还没拉开车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刺耳的汽车滴滴鸣笛声。 程巧扭过头,汽车两只前车灯大亮刺得她眼前一花。饶是如此,她还是认出那辆白色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奔驰越野车,惊叫一声:“贺衍……” 两手一松,邱鹏的身体失去支撑向另一边歪了下去。 第三十八章 吃醋 程巧这一撤手,邱鹏的身体没了支撑直接往后倒下去,还好杨老师站在他身后,伸手接住了他。不过到底年纪大了,邱鹏一个大男人的重量压下来还是让她有些承受不住,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还把人扶稳,嘴里还念叨着:“这孩子,怎么醉成这样?” 邱鹏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和心目中的女神亲密接触,他原本也是不能喝的,混体制饭局多喝着喝着酒量就练出来了,今天喝的这些酒跟平时那些还算不得什么,只是白酒红酒混着喝酒意上头,他索性就直接装醉想来程巧也不会放任自己不管,这不一路扶着自己到了外面,闭着眼装醉心里可是乐滋滋的,没想到还没上车就突生意外。邱鹏也不好意思让一把年纪的班主任老师抚着自己,私心里更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让他的梦中情人如此失态。 缓缓睁开眼,抬起双手揉了揉脸,又晃了晃脑袋假装刚刚清醒的模样,原本歪斜的身体也站直了,冲杨老师说道:“我这是在哪?” 杨老师还没说话,就听见林蕊说道:“校花,是你男朋友来接你了吧?” 偷偷尾随他们出来的白蔷薇一听到“男朋友”三个字顿时精神一震,又看到大白车身前硕大的标志,也没往车窗里玻璃里看,就开口大声嘲讽道:“这年头开宝马奔驰的都是暴发户,程巧你在哪找的土鳖男友啊,难怪今天你那好闺蜜林蕊说你已经交了男朋友你半天没出声,怕是长得太寒碜不好见人吧……”说着,还特意踩着高跟鞋扭着纤细的腰身来到大白的驾驶室那边的车门前。 林蕊见过贺衍本人,知道白蔷薇是胡说八道,正等着看她被打脸。 邱鹏也扭过头,白蔷薇那番话让他心如死灰的心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也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驾驶座的顶灯亮起来,贺衍按下车窗侧过脸正好和白蔷薇的视线撞上。 白蔷薇先是一怔,而后脸上闪过一丝惊艳,没想到车里的男人居然这么年轻颜值这么高,她本能的抬起手想要向对方搭讪搭讪。 贺衍又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满脸厌恶,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令人想不到的是他这副高冷的面孔要死不死地正好戳中了白蔷薇内心的某个点,在心里默默呐喊着:好酷啊!好帅啊!男神…… 盯着贺衍两只眼睛散发出心型的光芒,全然不在意地向心目中的男神靠近,将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摆出的姿势正好露出胸前深深地沟壑,两根手指贴在性感的红唇之上,冲贺衍来了个飞吻。 贺衍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之前那个叫雪雪的嫩模就让他恶心了一回,这次又来一个,不怎么爱说脏话的他都忍不住想爆粗口。今天是来找巧巧复合的,不能旁生枝节坏了正事!他在心里默默念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腾起的怒气压平,随后推开车门。 靠在车门上的白蔷薇一惊,连忙后退几步才没被刮噌到。动得太快的后遗症就是高跟鞋悲剧了。一只脚上高跟鞋的鞋跟歪了,断成两截。她本人脚下一崴,坐到了地上。 贺衍下了车,站在车旁,居高临下地对她说:“再说我一遍,我不找鸡,滚!” 白蔷薇被贺衍这么一骂,花痴病也跟着清醒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崴了脚一阵钻心的疼,苦辣酸疼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别提多让她难以忘却。 “噗!”林蕊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邱鹏看到贺衍的真容,苦笑着摇摇头,知道自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杨老师倒是对他挺感兴趣,还主动问程巧:“这是你男朋友?” 程巧望向贺衍的目光十分复杂。白蔷薇在今天的同学会上一直对她怀有莫名的敌意,动不动就挑刺或者出言讽刺,她又不是受气包子,能看到白蔷薇吃瘪心里自然是十分爽快的,不过转念一想,白蔷薇对贺衍那一脸花痴相,又有些怨念他干嘛长成这样,太招蜂引蝶了! “巧巧……”内心挣扎之际,贺衍已经叫着她的名字走到面前。 程巧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才扭头不情不愿地向杨老师介绍:“这是我大学同学贺衍。”又对贺衍说道:“这是我高中的班主任杨老师。” “原来你是巧巧的大学同学啊!”杨老师恍然大悟。 贺衍委屈地望了程巧一眼,解释道:“杨老师好,我是巧巧的男朋友,她面皮薄,不好意思承认……” “这样啊,贺同学你好!”贺衍的态度诚恳,杨老师自动选择信任他的话,还责怪程巧,“你这孩子,害羞个什么劲!” “杨老师……你别听他胡……”程巧跺着脚,焦急地辩解道。 “好吧。我不听他的,我听林蕊的。”杨老师耿直地说道,“林蕊,你不是说你见过程巧的男朋友吗?是不是这位贺同学?” 贺衍的长相实在让人很难忘记,就算过了几年,林蕊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直接冲班主任点点头。 贺衍也记起眼前这位孕妇是谁,感激地冲她微笑,直晃得林蕊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至于站在杨老师旁边的邱鹏,贺衍目光一冷,想起刚才他贴在自己女朋友身上,没少吃豆腐。 邱鹏浑身打了个冷颤,自动缩到杨老师身后。 出租车司机等得不耐烦,叫道:“你们还坐不坐车?” “坐的坐的!”邱鹏这会儿酒意全无,动作迅速无比,拉开车门就钻进副驾的位置上座好。 杨老师见状,回头跟他们告别,坐到后座上去。 出租车滋溜一声跑远了。 林蕊摸了摸肚子,默默说道:“宝贝和妈妈一起坐出租回去吧,咱们不当电灯泡。” 她自己这么说着,只是大晚上的程巧又哪里放心得下她一个孕妇独自坐出租车回家,而且县里的出租只到桃坞镇,进林家村还有四、里路要走。 程巧对贺衍说道:“我们也走吧。先去林家村送林蕊回家。” 贺衍本来就是专程来接程巧的,乐得被她呼前喊后当车夫,再说刚才林蕊还帮了他,他也愿意送个顺水人情。 程巧拉开大白的后座的车门,让林蕊坐了进去,然后自己坐到了驾驶座旁边的副驾上。 贺衍系好安全带,慢慢踩着刹车,绕开瘫坐在地上叫唤的白蔷薇,将大白倒出停车场驶上县道。 程巧将头靠在椅背上,问贺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贺衍没有立刻回答,拿起遥控按了下,车厢里立刻环绕起轻柔的音乐。 “我去过你家,爷爷说你在六月里参加同学聚会,我就在外面等你。”贺衍回答完她的问题,侧过头瞄了她一眼,也问了一个问题。“刚才你靠在你身上的男人是谁?” “你是说邱鹏吗?他是我们高中的班长,也是这次聚会的发起人。”程巧回答,对贺衍提出这个问题感到有些莫名。 贺衍眯起眼睛,显然不怎么相信她的话,质疑道:“就这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啊,贺衍?”程巧本来喝了酒晕晕乎乎心烦意乱地,被他这么一质问心里就有些毛了。 贺衍甩了一下头:“哼!我看到他整个人都贴你身上,显然是想……” “想什么想啊,就你思想龌龊!班长他刚才为我挡了其他同学敬的酒,喝醉了好不好,下楼的时候差点摔倒。我们就三个女人,杨老师一把年纪,林蕊又是孕妇,我不上前扶着他,总不能让他睡在酒店大堂里吧!”程巧彻底怒了,冲他吼道。 贺衍的气势明显弱了一截,表情十分委屈,小声嘀咕道:“你看他离开时的动作哪里像喝醉酒的样子……” 原本靠在椅背上的程巧坐直了身子,咬着唇,两手叉腰,两只杏眼狠狠地瞪着他,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咪。 “呕!”眼看前座两人之间的战争有继续升级的趋势,原本坐在后座摸着肚皮当观众津津有味观赏现场版八点档情侣狗血吵架记的林蕊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前座两人同时扭头。 程巧这才记起同桌姐妹还在后座上坐着呢,想起刚才自己的样子不禁羞赧的回过头,没好气地对贺衍说道:“看什么看,专心开车。后面坐着的可是孕妇。” “哦!”贺衍老实的闭嘴,不再说话。 程巧问道:“林蕊,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胃里有些不舒服!” “听说怀孕是会孕吐……”程巧思索着,又对贺衍说道,“将车开稳一点,没看到孕妇不舒服吗?” “……”贺衍不敢吭声,无奈地叹了口气。 林蕊心道:我都七个月了,还孕吐个鬼!我还不是怕你们俩个不省心的闹得都不痛快互相折腾吗?我最最最讨厌这种好好的情侣没事找事互相虐的剧情。 话说回来,校花也是当局者迷啊。林蕊听了贺衍的话,自己心里再仔细一琢磨,班长还真有问题。酒席上的那些举动明显是冲着校花来的嘛!哎,又是个心机男! 林蕊想着想着又摸了摸肚皮,默默在心里说道:宝贝儿啊,你要是个小子就学着贺衍那么帅,要是个妹子就像校花那么美,不过性格千万别学他们,要不然还不得把你妈我折腾死! 肚子里的宝贝轻轻踢了一下妈妈的肚皮作为回应。 第三十九章 逼问 把准妈妈安全送到家,俩人才顶着漫天星辰回到程家村。 贺衍心里有很多话想告诉程巧,偏偏程巧不许他说话。程巧也有满肚子的疑问想要问贺衍,只是当他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发现自己除了怨念居然一句话也无法好好和他说。 俩人就这么憋了一路,直到大白稳稳当当停在程巧家门口,贺衍才望着她幽幽地吐出一句:“你到了。” 程巧往车窗外瞄了一眼,可不是到家了么!心里有些嫌弃他开那么快干嘛。两相望一眼,挥挥手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走了,拜拜。你自己路上小心。”随即推开车门,下车之后果然再不曾回头。 贺衍几次想开口叫住她,叹了口气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眼睁睁看着程巧进了家门。他没有选择立即离开,跟着打开车门跳下车,点燃一支烟,夹在中指,眯着眼睛盯着那点桔色的火光,任白色的烟雾弥漫全身。这个时刻,似乎只有烟草的味道能赶走他心底深处的烦躁不安,让他保持克制与冷静。 初夏的夜晚稍嫌闷热,程老爷子坐在院子的躺椅上边乘凉边等大孙女回来,手里还拿着把蒲扇随意的扇几下。 金毛犬乖乖蹲在躺椅的旁边,身子奇怪的盘成一坨,长长的毛尾毛还一动一动的。听见门外的动静,两只金色的毛耳朵动了动,忽然爬起来就往门边窜。 程巧推门进来的时候乖乖正好扑到她腿上,晃着尾巴开心地冲她汪汪叫了两声。 程巧将门合上,伸手在乖乖毛乎乎的脑袋上揉了揉,边往院子里走边说道:“乖乖,别闹!” 随后就听到老爷子的浑厚的声音:“回来了?” “爷爷,这么晚了还没睡啊?”程巧有些诧异地问道。 “房间里热,我又不爱吹电扇,就在院子里乘了会凉。这就回去睡了……”老爷子说着从躺椅上爬起来。 程巧哪里会不知道爷爷是在等自己回来,心里十分感动,又深知老人家爱面子也就没说破,只是主动过去将老爷子睡过的躺椅收起来。 “对了,你那个男朋友叫贺衍吧?小伙子今天下午来家里找你没找着,我跟他说你去县里参加同学会了……”程老爷子摇着蒲扇边往堂屋走边说道。 “哦。”程巧拖着躺椅跟在老爷子身后进了堂屋,答道,“我碰到他了,还是他送我回来的。” “他人呢?你这孩子!人家大老远从省城跑来找你,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让人家进来?”程老爷子回头伸长脖子往门外瞅。 大门锁得严严实实的,当然看不到什么。 程巧撇嘴:“爷爷,你也知道他是从省城赶来的,这么晚了,你还让不让人家明天上班啊?” “算了。”老爷子惋惜地摇摇头,“下次再让他到咱们家好好吃顿饭……我看这小伙子不错!” “爷爷,我不和你说了。上去睡觉了!”程巧可不想和她爷爷聊贺衍,将躺椅靠在角落里,对跟在身后的乖乖召唤了一声,一人一狗快速地冲上楼梯。 老爷子晃着脑袋嘴里念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心思真难猜!”说着缓缓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程巧到浴室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酒气,整个人也觉得轻松不少。吹干头发出了浴室,发现自家金毛犬居然没像往常那样蹲在墙角的窝里睡觉,而是两只前爪趴在窗台上,张着嘴伸出舌头,圆溜溜的黑眼睛注视着窗外。 乖乖这是在思考狗生吗?程巧注意到她家萌宠奇怪的举动,但也没多想就这么随它去了。 她抱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躺在床上准备上上网再睡觉。才去几个常去的网站上逛了一下,回复了几个帖子,她家乖乖就从窗台上下来,哒哒哒一溜小跑的跑到她床边蹲下。 程巧一手握着鼠标,另一只手顺了顺乖乖胸前垂下的长长的金毛,软乎乎的手感极好。 乖乖歪着脑袋在她掌心里蹭了两下,突然张嘴咬住她睡裙的裙摆,将她往窗户的方向拖。 “乖乖,你干嘛?”程巧小小惊了一下,发现今天晚上她家萌宠格外反常。 乖乖冲她汪汪叫了两声,跑到窗户边蹲下,往窗外望了一眼,又扭过狗身眼巴巴地看着程巧。 这是让我看窗外,大半夜的窗外能有啥?程巧下床穿着拖鞋噗噗地走到窗户边上。往下一看,大白还停在她家的围墙外面。 贺衍靠在车门上,将手里燃尽的烟头扔在地上,又重新点燃一根,吸了口眯着眼望向四楼亮灯的方向,正好和程巧的目光对上。愣了一下,嘴里的烟就掉落下来,他连忙伸手去接,可想而知被烟头的火星烫了一下,手臂吃痛甩了甩,那根烟还是落在地上。 这一幕都被站在四楼窗户边的程巧尽收眼底,冲贺衍做了个“蠢爆了”的嘴型,呼哧一声将窗帘合上。随即语气严厉地命令道:“乖乖过来!不许再到窗户边偷看他。” “嗷嗷……”乖乖望了眼合上窗帘的窗户,耷拉着脑袋回到墙角的窝里趴好。 程巧躺回床上也没心思继续上网,合上笔记本电脑,伸手关灯。 房间里瞬间黑了下来。 贺衍有些失望地回到车里,将头靠在椅背上,听着音箱里不断循环的音乐。 程巧闭上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贺衍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走?守在她家门外当门神算个啥,装情圣吗?扯过夏凉被盖住脑袋,又觉得闷得慌。没过几分钟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从柜子里摸了件衬衣随意的套在睡裙外面,穿着拖鞋抓住手机和钥匙就攧手攧脚地下了楼,怕吵醒家里其他人,她将动作放得格外轻盈。 出了院子,见贺衍闭着眼靠在驾驶座的椅子上,便伸手敲了敲车门,毫不客气地质问:“贺衍,你什么意思?” 贺衍听到程巧的声音条件发射地睁开眼,完全没料到心心念念的人会突然跑下来找自己,只能怔怔地看着她,还伸手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自己眼花之后,欣喜地冲她叫道:“巧巧,你来见我了!” 程巧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没好气地提醒道:“贺先生,四十五分三十五秒前我们才分开!” 贺衍才不管她是不是发脾气闹别扭,伸手拽住她的胳膊说道:“既然你来了,我就不让你走了。” 程巧盯着落在自己手臂上的爪子,挣扎了一下:“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好么?” “我不放!我怕一放手你又消失不见了。”贺衍望着她的脸执拗地说道。 “你这样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程巧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的问道。 “我不管!” “……”贺衍不知道脑袋里哪根筋抽风,程巧怎么说都说不通。口干舌燥地回头往楼上望了眼,生怕动静太大惊醒了家人和左邻右舍,造成不好的影响,终于妥协道:“好吧,你赢了。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 贺衍没想到一向强势的她会忽然示弱,又怕是骗局,愣愣地望向她就是不吭声。 “傻了吗?听不懂人话啊!”程巧抬起另一只尚处于自由中的手在他脸颊上揪了一下,毫无意外地只扯起一层薄薄的脸皮。手感一点都不好,没有小鲜肉揪起来过瘾。 贺衍被她这么一弄,顷刻间就清醒过来,打开副驾的车门让程巧坐上来。 “这里说话不方便,去老宅那边。”程巧对他吩咐道。 贺衍点点头,发动车子往村子里面开去。将大白停在石桥边,两人一起进了老宅。 程巧熟门熟路的将灯打开,照亮整个屋子。 这是贺衍第一次进装修完毕的老宅,即使出生豪门见过不少世面的他也被程家老宅本身的气势和蕴含的历史底蕴惊艳到。程巧带着贺衍在老宅里转了一圈,才回到正屋里。 两人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被浪费了。 过了片刻,程巧先开口问道:“听说你把公司的股份卖了?” 贺衍一直刻意对程巧隐瞒家里发生的那些烂事儿,现在被她这么一问,就有些惊讶她的消息灵通,在心里猜测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正在心里默念着几个有嫌疑的熟人的名字,就听见程巧继续说道:“我前几天去了趟省城,顺便回公司补办了离职手续。你知道吗?师兄把我狠狠骂了一顿,还说我是什么祸水,害你把公司的股份都卖了……” 程巧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你给我说说,你在建筑设计公司做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把股票卖了?” 贺衍还是打算继续隐瞒程巧,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故意做出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我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建筑公司那边不打算做了,股权留着也没意思干脆就卖了。” 话说回来,师兄刘铭东还真给力,他们一起吃了那顿饭还没两天工夫就给他找了个豪爽的大买家,原本以为脱手最多能拿到两三千万的样子,对方居然一口开出五千万,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期。这笔钱投入贺氏集团,终于能让公司正常运作起来,他才有心思抽出时间来找程巧。 “真的吗?”程巧斜着眼,显然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不然还有什么原因?”贺衍扭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睛。 两人原本各坐在沙发的一端,程巧向他的方向挪了过来,侧过身将头凑到贺衍耳边,低声说道:“贺衍,你知道吗?你有个坏习惯,每次紧张就会双手抱拳不自觉地放到膝盖上敲打……你既然说的是事实,为什么又会紧张?" 两人之间的距离挨得太近,程巧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全都喷在贺衍的耳后根和脖子上,让他心底泛起一丝异样。程巧斜着身子,白色的衬衣随意的披散着,又没有穿内衣,他只要稍稍斜过目光就能将粉蓝色睡裙里挺立的雪白一览无余。偏偏她自己完没有发现这个姿势的危险性,说话的时候身体还随之动了几下,峰顶的两颗玉珠时不时碰了贺衍的手臂几下,让他心猿意马,肾上腺素急剧升高处于高危境地,大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 第四十章 和好 贺衍甚至能清楚地闻到程巧身上散发出的沐浴之后好闻的香气,喉咙动了动,声音嘶哑地答道:“我紧……紧张什么?” 后知后觉如程巧这时候也发觉自己和他挨得太近,这样的距离孤男寡女相处起来十分不妥,连忙往旁边挪动了一大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她认为能正谈话的安全之处。 “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 香气渐远,贺衍眼中透露出毫不掩饰地失望,想也没想就回答她:“我答应你的事情没做到……没脸见你!” 程巧扭过头,鄙夷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对方:“你还知道啊!那你现在又跑来找我干什么?” 贺衍全无躲避地回望着她,颇为委屈地说道:“可是我想你了,控制不住自己……” 程巧没料到贺衍会突然这么说,只能干瞪着他,沉默了片刻,偏过头哼了一声:“花言巧语!” 贺衍有些心急,伸出手一把将她拥入怀里,解释道:“不是的……巧巧,每天都在想你。起床的时候、工作的时候、回家的路上,睡梦里……我一直给你打电话,可是永远打不通……” “巧巧,你太狠了……”贺衍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地喃喃。 “放开我。”程巧敏锐地感觉到抱住自己的这具身体火热异常。被熟悉的男性气息环绕着让她的心有些动摇了,可她又想起自己所受的羞辱,忽然又不甘心就这么原谅了他。 挣扎着想要推开贺衍,困住自己的手臂却收得更紧。 贺衍抬起头凝视着她,语气里透着一丝哀求:“不,巧巧……别动!只一会儿,让我抱抱你。一会儿就好。” 程巧从未见他如此低声下气过,挥舞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咬着唇仰起头和他对视着。 贺衍陡然低下头,唇恰到好处的碰在程巧的脸颊之上。 脸上温热的触感让程巧瞪圆了眼睛,惊讶之下紧咬着的双唇也松开来。贺衍乘机亲了上去,灵活的舌头在她的牙齿上舔了一圈,成功的撬开那道关卡,深入其中。 “唔……”程巧的脸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两只手拼命地拍打着贺衍的肩膀和背部,想让他放开自己。 贺衍有些吃痛,手松了一下,程巧的身体失去支撑直接后仰倒在了沙发上。 肉渣都没吃到的贺衍不甘心地立刻压在她身上。 两人再次大眼瞪小眼。 程巧怒道:“下去。” 抬起手作势又要推开他,这次贺衍已经有了经验,依仗身体的优势将她两只不老实的手制服,又将身下两条蠢蠢欲动的双腿压住将她的身体牢牢锁在怀里无法动弹。 程巧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贺衍全然不顾她的感受,低下头快准狠的堵住那张唇,贪婪地吮吸起来。 程巧开始还有些抗拒,后来在他高超的接吻技巧下也只能认命的闭上眼睛,和他纠缠在一起。 两人分开时,程巧双眸湿润,双颊绯红,看得贺衍心神一动,恨不能马上进行某种不和谐的运动。不过他也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有贼心没贼胆,做得太过分,万一巧巧真的不给他半点机会,岂不是事与愿违吗? 心有不甘的将程巧抱在怀里,下巴在她的头顶上蹭了蹭,还能闻到发丝散发出山茶花的淡淡清香。 “混蛋!”程巧终于想起算旧账,抬手贺衍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贺衍吃痛,身体抖了一下,答道:“好吧,贺衍是混蛋!” “讨厌!”程巧又接着拍了一下,不过动作比刚才温柔了不少。 “嗯,程巧讨厌贺衍!”贺衍跟复读机似得跟着说道。 “……” 任程巧怎么说,贺衍都这么回答,独角戏唱到后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意思,就仿佛是她一个人在无理取闹似的没劲儿。最后只能安静地靠在贺衍怀里,将头枕在他的胳膊上。 贺衍见她安静下来,轻轻抚摸她的背:“不生气了?” 程巧心里平静了许多,不过还有股气憋在贺衍她妈那儿终生难忘。想了会儿,还是开口问:“你妈那里……你打算怎么解决?” 贺衍作思索状,没有马上回答程巧的问题,而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才说:“本来家丑不可外扬的,不过你又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我妈啊……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介意她!怎么说呢……”贺衍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她这里有问题……跟普通人不一样!” “噗!你直接说她脑残不就行了!”程巧被他的动作逗乐了,笑了一下,又用手肘轻轻顶了顶贺衍的胸膛,“喂,你这么说自己的亲妈好吗?” “我都怀疑自己不是她亲生的!”贺衍夸张地叫道,“我以前只以为她有公主病,也是最近才发现她不光脑子不好使,眼睛还瞎。所以……” “所以什么?”程巧斜睨着他,等待下文。 “我们只要自己快快乐乐在一起就好,至于我妈直接忽略吧。和个脑子有问题的人斤斤计较有什么意思?”贺衍理所当然地答道。 “你倒是会编故事。”程巧板起脸,觉得事情才不像贺衍说的那么简单。 “我骗你做什么?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她又骗我去相亲……”贺衍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程巧给高声打断:“什么,你还敢去相亲!” 贺衍急忙安抚她:“相亲什么的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一心想给我介绍什么名门千金,结果脑子不好眼还瞎,找了个给个中年大叔当干女儿的嫩模过来,你说哪个正常的妈会给儿子介绍这种对象?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 贺衍说的话太过离奇,程巧半句话都不信,叉着腰作势又要发火。 贺衍见状,赶紧掏出手机递到她面前,“你要不信我的话,可以马上给你的好闺蜜吴晓雅打电话。我那天一进去看情况不对可是立刻就撤了,好巧不巧的碰到她和同事一起吃饭,吴晓雅可以给我作证……” 程巧接过手机看也没看直接给塞回贺衍的衣兜里,翻了个白眼:“半夜三更的没事打扰小雅做什么?” 心里却是将信将疑的想着:贺衍的话要是真的,那位还真是个坑儿子的妈!原本在她心里竖立起来的高不可攀的贵妇形象顷刻间崩塌成外表光鲜的脑残形象,胸中埋藏的怨气也消散不少,更多的是对贺衍的同情。 “所以她对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就当个屁放掉吧!我们不闹了好不好?”贺衍说道。 程巧伸手在他脸颊上拍了一下,而后侧过身子背对着他说道:“你求我啊!” 贺衍立即起身改为蹲在程巧面前,摊开手掌伸手她跟前,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巧巧,我们和好吧!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好吗?” 程巧一巴掌拍着他手掌上:“起来,你当自己是乞丐么?” “你肯原谅我啦?”贺衍惊喜地叫道。 程巧只是盯着他半天没吭声。 贺衍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直愣愣地盯着她的眼睛,生怕错过半点暗示。 过了半晌,程巧才稍稍点了点头。 贺衍腾地站了起来,咧开嘴哈哈大笑,跟吃了兴奋剂似的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在屋里转圈圈。又觉得浑身充满力量需要发泄,抱着程巧夺门而出,吓得她赶紧楼住他的脖子。 贺衍在天井里绕着老槐树跑了一圈,边跑还边学狼嚎。 这幸亏是在老宅,冷冷清清地没什么人烟,否则闹出这么大动静还不把人吓个半死。 闹到凌晨两点,两人才回到屋里睡觉。贺衍赖在程巧卧室里不走,结果还是惨遭驱逐,只好去客房睡了个囫囵觉。 翌日天蒙蒙亮,趁着程巧还在睡梦中悄悄溜进她的卧室,偷了几个香吻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大概是心里的结突然解开了,明明没睡几个小时的贺衍跟刚充满电似得精神奕奕的开着大白赶回省城去贺氏上班,脸上也不见往日的阴郁,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程巧是被手机闹钟给吵醒的,爬起来揉了揉迷糊的双眼,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有条短信提示。 打开一看,是贺衍发来的:我去上班了。等我回来。 再翻开通讯录,贺衍的号码已经从小黑屋里放出来了。 “贺衍这个混蛋,居然敢趁我睡着偷偷动我的手机!”程巧坐在床上有些恼恨地喊道。过了会儿,又自言自语地说,“算了。既然和好了,还关他小黑屋也没意思,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起床洗漱之后,程巧直接去后院看望她的那几颗樱桃树。解开包裹根部的白色薄膜,她欣喜地发现截断的部位已经长出一寸来长的深褐色的根须。 “这……应该是彻底活过来了吧?”程巧说着,又去水坑边拎回一桶灵泉水浇在新长出来的那些根须上,然后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式将白色薄膜还原。 做完一切,她已经是满头大汗,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嘀咕道:“按照这种长势,过几天应该就可以种下去了吧?过几天再请爷爷帮我看看……” 第四十一章 高考 过了几天,程老爷子亲自过来看了樱桃树,确认活过来了,程巧才决定将树种下去。因为只有几棵树,便没有惊扰四邻,由程巧大伯夫妇俩直接到老宅后院去种,不过和先前那批小树苗不一样,这次种的都是两、三米高的成年树,还是费了他们俩不少力气才种好。 那天之后,贺衍每天都来找程巧打卡报道,比上班还准时。来的次数多了自然被程巧她爷爷撞见。老爷子热情万分的硬是拉着他到家里吃晚饭,贺衍也不客气干脆顺水推舟登堂入室。说起来,他是独生子,家里也没什么亲戚往来的,对这种一大家子和乐融融的气氛感到很奇特也很温馨,迅速地融入其中,跟着程巧一口一个爷爷大伯大婶娘妹妹的叫着,完全自来熟。 隔日就到了全国高考日,程巧的小堂妹程舒是这届的考生。大伯夫妻俩比在学校的女儿还紧张,一连给女儿宿舍打了几通电话嘴里嘱咐着女儿不要有压力,别紧张之类的老生常谈。 程舒一贯学习好,对这次高考取得好成绩自信满满,还反过来安慰父母别为她担心。 赵春娟挂了电话又在屋里坐立不安的走来走去,大伯沉默不语地坐在角落里一根烟接着一根的抽着,弄得满地烟头不说,屋里烟雾缭绕,只熏得老爷子嗓子受不了拿着蒲扇跑到院子里乘凉去了,金毛犬乖乖一跃而起,蹲到老爷子身旁蹭风。 贺衍悄悄在程巧耳边问道:“你大伯平时抽烟也这么凶?” 程巧摇头:“我都没见过他在家里抽烟……”最后实在看不下眼了,对严重焦虑症的夫妻二人劝道,“大伯,大婶娘,你们要是不放心妹妹,明天一早让贺衍送你们到县里去陪考吧。” 贺衍也附和:“是啊,明天你们坐我的车过去吧。” 夫妻二人同时抬头,赵春娟问道:“那不是麻烦你了吗?” 贺衍笑着答道:“不麻烦。反正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回省城,正好顺路送您二位一趟。” 等贺衍说完,程巧立刻接口:“我记得考试第一门九点开始吧?好像要提前半个小时进场,要想见妹妹必须得八点之前到啊,大伯、大婶娘,你们明天可得起早点啊……” 话音未落,就见程瑜忠将嘴里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了站起来往楼上走。 赵春娟追着丈夫问:“你这是去哪?” “没听巧巧说明天要赶早吗?当然是回房睡觉去!”边说着还不忘嘱咐赵春娟,“你也早点休息,别耽误时间!” 赵春娟应了一声,跟上丈夫的脚步上了楼。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贺衍开着大白从老宅那边过来,发现夫妻俩拎着个袋子齐刷刷地候在程家院子的门口,就等着上车了,也不知站了多久。 可怜天下父母心!贺衍心里念道,想起自己的妈头又痛了。 打开后车门,让夫妻二人上来,随后直接将人送去县高中门口才离开。 对于父母的到来,程舒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喜。赵春娟把自己半夜爬起来做的早餐递给女儿,怕给她压力,也没敢问东问西,夫妻俩就盯着女儿吃东西。 程舒咬一口包子,喝一口绿豆汤,还不忘赞道:“还是妈做的包子好吃,煮的绿豆汤好喝……”大概是在学校里关久了,抱怨道,“爸,妈,幸亏你们来了,你们是不知道学校食堂的东西真是又贵又难吃,外面的小店又不卫生。” “得了,就你话多。快吃吧!”程瑜忠明明心里对女儿关心得不得了,这会儿见了女儿,又板起脸做严厉状,以维持自己身为父亲的尊严。 程舒哪里不知道她爸的德性,也没在意,吃完一个包子,又问:“爸,你和妈是怎么过来的?” 赵春娟拿出纸巾递给女儿擦嘴,答道:“是你大堂姐的男朋友送我们过来的。” “哇,大堂姐的男朋友?长什么样?帅不帅?是不是长腿欧巴?”她妈一句话就激活了程舒心里的八卦之情。 “你问这么多干嘛?等你考完回家就能见到了?”程瑜忠说道。 赵春娟也附和丈夫:“是啊,你好好考,贺衍最近都去咱们家。” “哦。”程舒点点头,想了下又问父母,“我这要连着考两天,你们明天还要一大早赶过来吗?” 夫妻对望了一眼,都等对方给个答案。 最后赵春娟提议:“咱们也别麻烦贺衍了,就在舒儿他们学校旁边找个宾馆凑合一晚,等明天舒儿考完,咱们一家一起回家如何?” 程瑜忠听了妻子的话,觉得可行,就说,“等会儿舒儿进去考试,咱们就去找宾馆。” 学校门口拉着条警戒线,禁止靠近考场。 陆陆续续不断有考生和家长前来将学校外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还有精明的商家拉着横幅打着送考的招牌发传单送文具什么的。等八点半,程舒进了考场,赵春娟就等在考场外,和其他许多家长一样。程瑜忠则去学校周边找宾馆,过了半个小时,耷拉着个脑袋就回来了。 赵春娟问丈夫:“怎么了?” 程瑜忠晃着脑袋:“我找了几家,人家说这两天高考,房间都卖完了。” “咱们县里的宾馆咋这俏呢?”赵春娟不信。 程瑜忠答道:“宾馆的服务员说,别的考生家长都是提前几个月就预定了房间来陪考的……” “这可怎么办?”赵春娟有些急了,“要不咱们今天还是回去,明天一早再赶来?不过舒儿恐怕……” 程瑜忠想了想:“你带手机了吗?咱们打个电话问问巧巧,看她有没有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赵春娟从包里掏出手机拨了程巧的手机。 程巧接到大婶娘的电话有些惊讶,还以为发生什么意外,听她说了遇到的问题之后,表示交给她来想办法。等挂了电话,在通讯录里翻了翻,还是打给了邱鹏。 那天聚会对于邱鹏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上班都没精打采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失恋了,还被同事们嘲笑了一番。这会儿接到程巧的电话,心情格外复杂,不知道该不该接,犹豫了半天,还是按了接听键。 一听到程巧的声音,小心肝就噗通乱跳,将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等程巧说让他帮忙找个宾馆给大伯一家时,邱鹏的头点得跟捣鼓似得,连连表示没问题,一定马上办好,这殷勤程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接到是什么重要领导的电话。 等挂了电话,才想起人家有男朋友了,自己这么热情完全是犯贱。抽了自己一耳光,又想起做人要讲信用,答应的事情还是得办。最后翻着通讯录找了一圈,凭关系到“六月里”订了个豪华家庭房。 程舒考了一整天,感觉人都糊了,出了考场,爹妈也不问她考得怎么样,直接带她到了“六月里”去吃饭。 六月里酒楼前面一半是做餐饮,一楼和二楼的楼梯边是接待散客的,剩下的都是包房。后面一部分则是用来住宿的宾馆。 程舒一家就坐在一楼靠窗户的位置,看着窗外人来车往。赵春娟鼓励女儿:“明天还要考两场,今天吃顿大餐,明天好好考!” “诶。”程舒点点头,望着满桌的佳肴流口水,“爸、妈,你们可真大方啊,居然带我来吃‘六月里’,这一餐可不便宜吧?” 程瑜忠有些不确定地答道:“我也不知道,是你大堂姐给订的餐,还在后面订了房。” 用完餐进了宾馆的房间,程舒看到二米宽的大床惊叫道:“哇,大堂姐,我太爱你了!” 张开双臂扑倒在柔暖的床上,任整个身体陷入床垫之中,泪流满面的说道:“哇,太软了……比学校一米宽的铺板舒服多了……” 夫妻俩在套房里转了一圈,两张二米宽的床用隔断隔成两间,正好够他们一家三口分开睡。浴室也宽敞,陶瓷马桶上配了电动马桶盖,还有个心形的可按摩冲浪的大浴缸。 等逛完房间,夫妻俩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赵春娟望了丈夫一眼:“这住一晚怕是不便宜吧……” 程瑜忠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怕巧巧要破费了。” 大儿子一家不在,老爷子和程媛索性就去老宅陪程巧他们一起住了一宿。 第二天下午,林娇娇带着个人急匆匆地从林家村赶回程家,结果一进家门就扑了个空,大门锁了,一个人都没有。正纳闷着,程媛从老宅那边过来拿东西,看到多日不见的亲妈,诧异地叫了一声:“妈,你怎么回来了?” 林娇娇看见女儿,一把扯住女儿,瞪道:“你这丫头,死哪去了?” “妈……”程媛被她吓得一哆嗦,话都说不出来了。 “哟,大妹子,这就是你女儿?来,让婶子看看……”跟在林娇娇身边的女人适时的开口问道。 “是啊,是啊……”林娇娇的脸立刻变了,推了程媛一下,将她拉到那女人面前,“大姐,你看我这闺女不错吧?又年轻,今天还不到二十。” 和林娇娇一同回来的女人,大概五十出头的样子,穿这条花花绿绿的裙子,一双精明的眼睛在程媛脸上身上乱晃,就跟看货物似得,只把胆小的程媛看得心惊胆跳。 过了半晌,那女人才说到:“不错,不错,长得也清秀,个子中等,不胖不瘦,是男人喜欢的样子……” 林娇娇一听这话,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大姐,别在这说,咱们进屋里好好谈谈。” 到了堂屋,林娇娇迫不及待地问道:“我这闺女您都看过了,现在该您说说男方的条件了吧。” 那女人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没开口,一双眼招子跟着程媛乱转。 林娇娇咳了两声,对女儿吩咐:“去厨房烧水,老娘大老远的回来连口热水也没得喝!” 程媛咬着唇,慢吞吞地往后面走。 女人这才开口:“大妹子,你可听好了。对方可是博士学历,愿意出三十万聘礼,等结了婚就直接跟他去袋鼠国生活……” “什么?三十万!这么大方?”林娇娇有些失态地叫道,要知道她老公一年在外打工,除去开销也就交给家里五万块钱,这三十万可是抵他辛苦干几年的钱了。她盘算着,有些心动了,至于对方说的其他那些话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程媛还没走远,恰好听到到那女人说的一番话,心里一惊:他妈这是在给她说亲…… 她才十几岁,连恋爱都没谈过她妈就想找人把她嫁了,内心本能的十分排斥,浑浑噩噩的往厨房走去,越想越心酸,也越想越不甘,一咬牙就打开后院的门往老宅方向跑去。 程巧正和程老爷子在后院里照顾花花草草,看到程媛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讶异地问道:“媛媛,你不是回去取东西了吗?东西拿来了吗?” 程媛跑到跟前,用带着哭腔地声音喊道:“爷爷、大堂姐,我妈要给我说亲……” 第四十二章 说亲 “说亲?不会吧。你才多大啊?连剩女的门槛都摸不到,你妈急什么?”程巧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程老爷子也不信,应和着:“是啊。你妈不是在林家村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见俩人都不把她的话当真,程媛原本含在眼框里的泪珠哗哗地掉得更凶了,哽咽地说道:“爷爷、大堂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刚才回去的时候碰到我妈,她还带了个女人回来,和大婶娘差不多年纪,直盯着我看。后来……后来还和我妈说男方愿意出三十万彩礼,让我跟他去袋鼠国……” “爷爷,我不想嫁人!也不想出国!”程媛越说越激动,拽着程老爷子的胳膊直晃。 程老爷子被她晃得有些头晕,嘴里嘀咕着:“还有这回事?” 程巧急忙将程媛拉开,安慰道:“媛媛,你别急。你妈要真这么干,大家都不会同意的!” 林娇娇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女儿端水进来,亲自到厨房一看,哪里见半个人影?生气地扯着嗓门喊了老半天,也没见程媛回答,倒是惊动了隔壁家的,探出个脑袋说道:“我刚才看到你们家媛媛好像是往老宅那边跑去了。” 林娇娇几个月没回来,还不知道老宅已经装好了,边骂着女儿没事往那荒宅子跑个啥,边对和自己一同回来的女人赔笑脸,这么精分着一路走到老宅前,看到焕然一新的朱红色大宅门,还有摆在门前两头气派十足的石狮子,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战战兢兢地推开大门进去,越往里走越脸上越是无法掩饰地惊讶:“想不到程巧那丫头片子挺能干的,这破宅子一装好,比那边的新宅子看起来气派多了。” 跟在她身边的女人见过一些世面,亦是满脸惊奇,心道:看这房子就知道程家怕是不缺钱的主,三十万买人家个姑娘只怕人家看不上眼,没准自己还讨不到好处。这么想着心里有些打退堂鼓,偏生林娇娇还死拽着她往里走,不依不饶地要找到女儿,别走还别嚷着大叫:“程媛,你个死丫头,跑哪去了?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程媛没想到她妈这么快就找来了,有些害怕地缩到老爷子身后。 程老爷子蹙着眉,不悦地喝道:“这么久不回来,一回来就跑老宅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 “啊……爸,你也在啊?我这不是训媛媛不听话吗?林娇娇一见程老爷子,身子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声音也弱了几分。不过等看到程媛又虎着脸训了起来,“你个死丫头!我让你给我倒杯水,你给跑这里来了,把你妈我的话当耳边风啊!” 程媛吓得一哆嗦,大气都不敢出,躲在老爷子背后直掉眼泪。 老爷子一边护着孙女,一边瞪着林娇娇:“你吼孩子做什么?要喝水自己没手不会倒啊!” 林娇娇干笑两声答道:“爸,我这不是有客人在,要陪客走不开吗?” 程老爷子望了林娇娇身后那女人一眼,只见对方贼眉鼠眼地在自家后院里乱转悠,冷哼一声:“你别竟把些污七八糟的人往家里带!” 林娇娇连忙笑道,“哪能啊!这位大姐是咱们林家村专给人说亲做媒的。爸,你在这里正好,我这有门好亲事说给媛媛呢……”说着,转身推了推身后的女人,让她出来,“您就把刚才的话说给我家老爷子听听。” 那女人摆着手,连连推却,“这不好吧。大妹子,我看还是算了……” 林娇娇不乐意了:“大姐,你刚才说得好好的,怎么见了我家老爷子就要反悔了!” 那女人僵笑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道:“大妹子……这可是你让你我说的……到时候可别怪我……”冲老爷子赔了个笑脸,又扭捏了几下才说:“男方呢……是个博士,在袋鼠国工作,家里有房有车,还愿意出三十万彩礼钱……” 林娇娇翘起嘴角得意地望着程老爷子:“爸,你看对方这条件不错吧?” 程老爷子没吭声,程巧质疑道:“对方既然条件这么好,怎么会找不到对象,还需要千里迢迢从袋鼠国到咱们村里找人?” “程巧你这丫头片子胡说些什么?”林娇娇不高兴了,推推那女人,“大姐,你告诉她!” 那女人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呃……对方年纪有点大,四十多岁,结过一次婚又离了。说要找九零后的小姑娘,特别是农村的,单纯!” “他为什么离婚啊?还指名要找年轻的姑娘,不会是有什么病吧?”程巧心里猛地生出一种中年猥琐大叔的即视感。 “哎,怎么可能?哪里有什么病啊,人家儿子都快二十岁了!”那女人连忙答道。 “什么?你介绍个二婚带儿子的给咱们家媛媛?人家儿子都跟媛媛一样大了,你让她去当后妈?”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林娇娇劈头盖脸的骂道。 “爸……我……”林娇娇也是一愣,刚才她光顾着那三十万去了,后面的话愣没听进去,这会儿心里也有些矛盾。 那女人见状,冲她比了个三的手势,林娇娇想到钱,咬牙心一横,程媛一个丫头在家白吃白喝还得花钱,嫁出去自己还能捞一笔,亏不了!便强辩道:“离了婚有儿子怎么样,还不许人家再婚啊?再说了,人家条件那么好,媛媛嫁过去也是享福的有什么不好?” 老爷子被她顶撞得气血直往头上涌,胸脯上下剧烈起伏,抚着胸口骂道:“你个眼皮浅的,为了三十万就卖女儿!你滚,咱们程家不缺这点钱!滚出去!”扭头对对程巧说:“巧巧,赶她们走!别脏了我们程家的老宅!” “爷爷,您别气坏了身子!”程巧伸手扶住老爷子,又冷着脸说道:“爷爷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请吧!”还抬手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程媛站在另一边扶着老爷子,三个人一起将林娇娇和那个女人推着出了老宅的大门。 “诶……爸,别这样啊!”林娇娇还不死心,一心想往里冲。 程巧想起装老宅的时候这小婶娘没少给自己找麻烦,今天又这么一闹,心里对林娇娇的好感度跌倒了冰点,一边关门一边讽刺道:“小婶娘,你这么急着让媛媛嫁出去啊?有个跟你年纪一样的儿子一口一口喊你妈,你脸上好看么?” “你个死丫头怎么说话的?你自己没男人要嫁不出去还不许我嫁闺女了?”林娇娇的脸也不知是被程巧的话臊红的还是气得急了,冲程巧骂道。 程巧盯着她,手扶着门,也不做声。 程媛小声说道:“妈,你快别说了,姐姐有男朋友的……” 林娇娇依然已是气急败坏,口不择言的道:“瞧她这凶悍的样子哪有人敢要?只怕也是个没种的小男人才看得上她!” 话音刚落,就感到背后一阵凉意。一扭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高大英挺的年轻男人,俊朗的面庞有些发黑,隐含怒气地双眼狠狠盯着她。林娇娇心里一寒,怯生生地问道:“你……你是谁?” 今天高考最后一天,又逢周末,贺衍难得早点下班,顺路将考完最后一门程舒一家接回来,路过镇中学的时候连林娇娇的儿子程侃也一起接了回来,没想到刚到家门口就听到有人欺负他女朋友,还背后说他坏话。 “我是谁?”贺衍冷笑一声,“我就是你嘴里没种的小男人!” 林娇娇赶忙往后退了一步,压迫感瞬间减轻不少,勉强扯起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原来……原来你就是巧巧的男朋友啊。我是她小婶娘……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啊!” 程瑜忠一家也走了过来,见老爷子面色不好,程巧一脸防备,程媛哭得眼泪汪汪的,便问道:“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 程老爷子气愤地说道:“还能什么事,媛媛他妈一回来就挑事儿。为了三十万礼钱,要把女儿卖给一个离了婚的老男人当媳妇,哦,对方儿子和媛媛一般大呢!” “这……这太不像话了。”程瑜忠听了自家老爹的话,张大嘴愣了老半天,才瞪着林娇娇说道,“小弟怕是也不会同意的吧?” 赵春娟埋怨地瞥了林娇娇一眼,当着自己女儿的面,到底给妯娌留了个面子没出声。 倒是林娇娇一向疼爱的程侃叫嚷着亲自给自己亲妈补了一刀:“妈,不会吧?虽然你天天喊着姐姐没用,但你好歹把她养这么大,三十万连咱们大姐夫开得那辆车都买不到啊,你要是把我姐就这么便宜卖了岂不是亏死了!” 贺衍开着大白去接程侃放学,让他赚足了面子。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东摸摸西摸摸,牌子价格都问清楚了,又得知免费司机就是自己大堂姐的男朋友,机灵劲儿上来直接一口一个大姐夫的叫起来。 程侃跳到他妈面前摇头晃脑的说:“还有啊,我才不要一个可以当我爸的姐夫呢,会被同学笑死的,姐姐要找个跟大姐夫一样男朋友还差不多!” 全家人都在指责她,林娇娇面红耳赤,心里那个悔啊,终于想起拉说亲的女人给自己垫背,狡辩道:“你们别这么说我啊……我也是被骗了。刚才那女人只跟我说,对方是个博士,又有钱,我哪晓得她说得是个年纪大的。我是媛媛的亲妈,哪会这么害自己的闺女啊……不信,你们让她说。” 不过她左看看右望望,哪里有什么说亲的女人?对方看情况不对,早在老爷子赶她们出来那会就一溜烟的跑走了,林娇娇只能留下来当炮灰,接受众人的鄙视和谴责。 见狡辩的理由都没了,林娇娇也顾不上脸面,索性整个人往地上一躺,撒起泼来,“呜呜呜……我不活了,你们都欺负我……我也是一心为女儿好啊,想她过上幸福的日子……哪里能想到遇到个骗子?” 她这一作,全家人都傻眼了,无语地望着她在地上滚来滚去。 老爷子脸黑得跟碳似的,吼道:“要闹回你娘家闹去,别在我程家丢人现眼!” 林娇娇这才停止哭嚎,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倒是不敢吭声了。 “走!回家去。”老爷子发令,实在不想在老宅闹得全家不开心,就让程巧程媛扶着自己回村口的新宅去。 程巧大伯一家子赶紧跟上。林娇娇也悄悄地缀在最后面往家里走。 贺衍走在当中,皱着眉,有些感同身受的默默说道:这简直就是跟自己亲妈一样的奇葩啊!心中对程媛程侃这对姐弟多了一份同情。 第四十三章 弱点 程巧转过头见贺衍远远落在原地发愣,遂冲他招招手让他赶紧跟上。 吃过晚饭,俩人回到老宅。太阳刚落山,屋里的暑气未散,索性搬了两张竹制的躺椅并排放在后院里躺着纳凉。 金毛犬乖乖蹲在两人中间,晃着毛脑袋两只乌溜溜的黑眼珠左看看右望望,呆萌的模样惹得两人同时伸手摸到那张毛毛的大脑袋上,然后,无可避免的,两只手碰到一起。 程巧立马收回手,不过还是晚了一步让贺衍抓了个正着,还放到嘴边亲了一下才肯放开。程巧被他灼热的目光盯着心里直发毛,终于受不了腾地从躺椅上站起来丢下句:“我去逛逛。”便带着金毛犬乖乖跑远了。 贺衍有些遗憾的闭上眼睛。 夜空中繁星点点,夏风送来缕缕清凉。 贺衍睡在躺椅上惬意的望着天空,过了许久也不见程巧回来,金毛犬乖乖也没有踪影,四周静悄悄地,偌大的院子里竟然只有他一个人。他猛地站起来,喊了一声:“巧巧!” “诶!”很快就有了回应,伴随着哒哒地脚步声,程巧出现在贺衍面前。只是令他想不到是,程巧头上梳着流云髻,穿着水蓝色对襟褙子,鹅黄色凤尾裙,手里还拿着一只团扇随意地扇了几下,走到他跟前巧笑嫣然地说道:“今年的桃花怕是看不到了,不过还有满山的桃子可以吃……” 贺衍惊得说不出话来,心道:我就说这么久不见跑哪去了,原来是想和我玩变装游戏啊!她把这古装一穿美轮美奂不说,人还显得年轻了几岁。巧巧太有心思了……我喜欢! 张开双臂刚想将眼前俏丽的人儿揽入怀里,还没碰到那人就活生生的从他眼前凭空消失,让他的手扑了个空。贺衍用力过猛,险先栽倒在地上。 “贺衍醒醒……” 感到手臂上一阵疼痛,贺衍睁开眼发现程巧就坐在自己的身边,边叫唤着自己边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程巧见他醒过来,说道:“要睡就到房间去睡,院子里睡熟了容易着凉。” 贺衍揉了揉眼睛,默默地说道:原来只是一场梦啊!也太真实了。抓住程巧的手问道:“刚才你去哪了,居然这么久?” 程巧瞥了他一眼,嘟着嘴:“怎么,你还要查岗啊?” “怎么会呢?我就随口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贺衍急忙辩解道。 程巧指着前面:“我刚才去看那边的桃树,哎……都还是小树苗,也不知何时才能开花结果呢……” 贺衍想到梦中古人对他说的那句话,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家后山没有桃树吗?” 程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山后面就是个大水库,哪里有什么桃树?倒是我家门口那两棵桃树结果了,就是结出来的桃子不怎么好吃。你从哪听说后山有桃树的?” “我要是说你在梦里告诉我的,你信吗?”贺衍似真似假地说道。 贺衍的话引得程巧心中一颤,她穿越回几百年前的时候,后山确实是一片桃花林。不会吧……程巧用诡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贺衍,难道他也穿越过? 贺衍被她红果果的目光盯着浑身不自在,呵呵干笑两声,否认道:“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啊!” “吓死我了!”程巧嗔怪地在他胸口拍了一下。 贺衍顺势将她搂人怀中,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你家这房子几百年了……你说会不会闹鬼?”说完还左顾右盼,故意夸张地四处张望。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不远处的树丛抖动了几下。同一时刻,一阵凉风扑面而来,树丛里慢慢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尾巴。 原来是乖乖躲在树背后拉完臭臭,用树叶蹭了蹭肥硕的屁屁造成的。等一溜小跑到回主人身边,见男女主人一起莫测的盯着自己,无辜地睁着大眼睛晃着尾巴。 原来是乖乖哟呀!吓死宝宝了!程巧心道,瞪了贺衍一眼,跺着脚说道:“回房睡觉!” 两人笑闹着回到正屋,发现程媛站在客厅里等着他们。 “媛媛,怎么了?”程巧问道。 程媛低着头,戳着手指,吞吞吐吐地说道:“大堂姐,我……我能在这住几天吗?” 程巧一瞧她这模样就知道她肯定又受气了,走过去抬起她的脑袋,果然看见小姑娘的眼睛红红的跟兔子似的,右边脸颊上还有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你妈打你骂你了?” “嗯。”程媛点点头,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她今天出了丑,气没处撒,回到楼上就拿我出气。还好程侃跑过来打岔……我才借机跑了出来。” 程巧和贺衍对望了一眼,同步叹了一口气。 “你就在这住着,你妈肯定不敢来这边闹的。"程巧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小姑娘连连点头道谢:“谢谢大堂姐。我回房间了,不打扰你和大姐夫说话。” 程媛走后,程巧坐到沙发上,双手叉腰抱在胸前,斜睨着贺衍拷问:“老实交待你用什么手段收服我的弟弟妹妹们,让他们一口一个大姐夫的叫你?” “嘿,山人自有妙计。”贺衍窃笑一声,伸手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我们干脆把婚结了把这个称呼做实好了。” 程巧将他靠过来的脑袋推开:“别!没把你妈的事情处理好,别想结婚的事。”说完站起来往房间走,贺衍就跟尾巴似的黏在她身后。程巧进了房间顺手关门,又被贺衍抬手拦住,还将脑袋探到房里说道:“我还没想的怎么解决我妈的事情,不过我倒是有办法对付你那个小婶……” “想不想知道?”贺衍说完还眯起眼睛冲程巧勾勾手指引诱她。 程巧原本都走到床边了,又跑回门口,好奇地将脸凑过去,然后吧唧一声被贺衍亲了个正着,恼怒的瞪着他,“你说不说?不说我就关门了!” “我说我说。”贺衍怕她生气,连忙提醒她,“你想想你那位婶娘她有什么毛病!” “重男轻女?”程巧皱眉思索道。 “她的弱点就在那个‘重’字上。”贺衍补充。 “你是说程侃?”程巧反问,一脸若有所思。 “像她这样的人必然是一心望子成龙的!"贺衍点到为止。 程巧经他连番提醒,眼睛一亮,心里生出个绝妙的主意。 贺衍瞧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心中已然有数,顺杆而上要求道:“巧巧,你看,我帮你解决了这么大个麻烦,不如今晚让我和你一起……” 回应他的自然是“砰”的关门声。 隔日,程舒听说老宅装好了跑过过来玩,程侃没事做也跟着过来。一进来就跑到天井里的老榕树上扯了根树枝荡秋千,一百多斤的少年挂在老树杈上,只把程巧看的胆战心惊,刚想说句别摔到了,就听嘎嘣一声树枝承受不住重量断掉了。 程侃拍拍屁股跟个没事人似得从地上爬起来,又活蹦乱跳了。程巧见状也不再为皮糙肉厚的熊孩子操冤枉心了。学霸程舒爱上了二楼程巧的工作室,一头窝进书柜里就不肯出来了。 程媛偷偷回村口的家里取了一些生活用品,路上遇到个邻居硬塞给她一篮子鸭蛋,拎着篮子扎进厨房忙着腌鸭蛋准备端午过节吃呢。 傍晚时分,贺衍踩着夕阳的余光回来的时候,就看的家里各自忙碌的年轻人。程侃在院子里玩腻了,不知从不管哪里翻出一副扑克牌,嚷着要贺衍陪他斗地主。程媛表示自己脑子笨,不上场就在一边当观众好了。 程巧怜悯的望了程侃一眼,说道:“等下别输的裤子都找不到……” 最后由程舒参加。 贺衍笑眯眯地陪玩,“我们不赌你姐说的这个。我想想,不如……谁赢了可以问输家一个问题,怎么样?” 程舒和程侃都点头同意。 第一局,老手贺衍对付俩孩子没怎么用心,结果让地主程舒轻松跑掉。 程舒一边洗牌一边笑呵呵地问贺衍:“大姐夫,你就说说怎么和我大堂姐好上的。” 贺衍回头冲坐在他身后的程巧挤了挤眼睛:“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啊。” “是这么回事,读大学那会,我是校篮球队的,你姐是啦啦队的。我们只要有比赛,你姐就要穿着背心短裙给我们跳舞助威,时间久了彼此就熟悉,后来就慢慢喜欢上了。” “啊…”程侃失望的叫了一声,“我大姐这么漂亮……居然不是一见钟情!” 程巧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少年心中的美梦:“现实生活中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 第二局贺衍不敢再掉以轻心认真地当了回地主,把程舒和程侃俩农民整惨了。轮到他问问题,也是和程巧有关,“你姐什么时候会哭?” 程舒和程侃两人都陷入回忆之中。 程舒摇头表示:“我很少见大堂姐哭过……” 程侃这熊孩子突然大叫起来:“我想起来了,二伯去世的时候大堂姐哭得可伤心了!” 程巧脸一黑,一巴掌拍在贺衍头上,埋怨他:“你问的什么鬼问题!” 贺衍立刻举起双手讨饶:“我错了。” 连着十几轮,三人都是彼此有输有赢,程媛在一旁看得有些累,说了句:“我困了。”就回房睡觉去了。 程巧看了眼墙壁上的钟,说:“少玩几盘,别太晚了。” 程侃好不容易当了一回地主,正在兴头上哪肯停手,说道:“玩晚了,就在这睡了呗。反正明天星期天,又不用上课。”瞥了一眼正认真看牌的程舒,“小堂姐最爽了,连着玩好几个月更不用担心了,等下和我姐睡一起就行了。” 贺衍也开口声援熊孩子:“说得好。姐夫明天也休息,就把房间让你睡了!”随即眼巴巴地回头望着程巧:“我就和你凑合一晚?” 自然而然的收获到程巧牌白眼一枚。 也不知过了多久,越到后来几乎都是一边倒的让贺衍赢,程侃输多赢少越打越没信心,最后打着哈欠说了句:“我不玩了!”把手上的牌一扔,真的跑到贺衍的房间睡觉去了。 程舒也揉着惺忪的睡眼去了程媛的房里。贺衍将散落在茶几上的扑克收好,准备起身才发现背上有些重,扭过头发现不知何时程巧竟然靠着他的后背睡着了。 伸手摸了摸她白皙的脸庞,也顾不得发麻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来缓缓回到房中轻轻放到床上,随后脱了外套自己也躺了下去,睡在她身旁。刚迷迷糊糊的眯着,程巧翻了个身,手搭在他的胸上,脚也跟着蹬了几下,一把缠上贺衍的大腿,还不自觉的上下蹭了几下。 贺衍的身体不可避免的产生某种羞耻的生理反应,匆匆忙忙爬起来,到客厅里喝了整整一壶凉水又去院子里吹来一阵凉风才让身体的悸动平息下来。 第二天,程巧醒来发现贺衍顶着两只黑眼圈蹲在床头一脸幽怨地望着自己:“巧巧,你说得对,我们还是分床睡比较好。” 第四十四章 解决 把准妈妈安全送到家,俩人才顶着漫天星辰回到程家村。 贺衍心里有很多话想告诉程巧,偏偏程巧不许他说话。程巧也有满肚子的疑问想要问贺衍,只是当他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发现自己除了怨念居然一句话也无法好好和他说。 俩人就这么憋了一路,直到大白稳稳当当停在程巧家门口,贺衍才望着她幽幽地吐出一句:“你到了。” 程巧往车窗外瞄了一眼,可不是到家了么!心里有些嫌弃他开那么快干嘛。两相望一眼,挥挥手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走了,拜拜。你自己路上小心。”随即推开车门,下车之后果然再不曾回头。 贺衍几次想开口叫住她,叹了口气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眼睁睁看着程巧进了家门。他没有选择立即离开,跟着打开车门跳下车,点燃一支烟,夹在中指,眯着眼睛盯着那点桔色的火光,任白色的烟雾弥漫全身。这个时刻,似乎只有烟草的味道能赶走他心底深处的烦躁不安,让他保持克制与冷静。 初夏的夜晚稍嫌闷热,程老爷子坐在院子的躺椅上边乘凉边等大孙女回来,手里还拿着把蒲扇随意的扇几下。 金毛犬乖乖蹲在躺椅的旁边,身子奇怪的盘成一坨,长长的毛尾毛还一动一动的。听见门外的动静,两只金色的毛耳朵动了动,忽然爬起来就往门边窜。 程巧推门进来的时候乖乖正好扑到她腿上,晃着尾巴开心地冲她汪汪叫了两声。 程巧将门合上,伸手在乖乖毛乎乎的脑袋上揉了揉,边往院子里走边说道:“乖乖,别闹!” 随后就听到老爷子的浑厚的声音:“回来了?” “爷爷,这么晚了还没睡啊?”程巧有些诧异地问道。 “房间里热,我又不爱吹电扇,就在院子里乘了会凉。这就回去睡了……”老爷子说着从躺椅上爬起来。 程巧哪里会不知道爷爷是在等自己回来,心里十分感动,又深知老人家爱面子也就没说破,只是主动过去将老爷子睡过的躺椅收起来。 “对了,你那个男朋友叫贺衍吧?小伙子今天下午来家里找你没找着,我跟他说你去县里参加同学会了……”程老爷子摇着蒲扇边往堂屋走边说道。 “哦。”程巧拖着躺椅跟在老爷子身后进了堂屋,答道,“我碰到他了,还是他送我回来的。” “他人呢?你这孩子!人家大老远从省城跑来找你,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让人家进来?”程老爷子回头伸长脖子往门外瞅。 大门锁得严严实实的,当然看不到什么。 程巧撇嘴:“爷爷,你也知道他是从省城赶来的,这么晚了,你还让不让人家明天上班啊?” “算了。”老爷子惋惜地摇摇头,“下次再让他到咱们家好好吃顿饭……我看这小伙子不错!” “爷爷,我不和你说了。上去睡觉了!”程巧可不想和她爷爷聊贺衍,将躺椅靠在角落里,对跟在身后的乖乖召唤了一声,一人一狗快速地冲上楼梯。 老爷子晃着脑袋嘴里念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心思真难猜!”说着缓缓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程巧到浴室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酒气,整个人也觉得轻松不少。吹干头发出了浴室,发现自家金毛犬居然没像往常那样蹲在墙角的窝里睡觉,而是两只前爪趴在窗台上,张着嘴伸出舌头,圆溜溜的黑眼睛注视着窗外。 乖乖这是在思考狗生吗?程巧注意到她家萌宠奇怪的举动,但也没多想就这么随它去了。 她抱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躺在床上准备上上网再睡觉。才去几个常去的网站上逛了一下,回复了几个帖子,她家乖乖就从窗台上下来,哒哒哒一溜小跑的跑到她床边蹲下。 程巧一手握着鼠标,另一只手顺了顺乖乖胸前垂下的长长的金毛,软乎乎的手感极好。 乖乖歪着脑袋在她掌心里蹭了两下,突然张嘴咬住她睡裙的裙摆,将她往窗户的方向拖。 “乖乖,你干嘛?”程巧小小惊了一下,发现今天晚上她家萌宠格外反常。 乖乖冲她汪汪叫了两声,跑到窗户边蹲下,往窗外望了一眼,又扭过狗身眼巴巴地看着程巧。 这是让我看窗外,大半夜的窗外能有啥?程巧下床穿着拖鞋噗噗地走到窗户边上。往下一看,大白还停在她家的围墙外面。 贺衍靠在车门上,将手里燃尽的烟头扔在地上,又重新点燃一根,吸了口眯着眼望向四楼亮灯的方向,正好和程巧的目光对上。愣了一下,嘴里的烟就掉落下来,他连忙伸手去接,可想而知被烟头的火星烫了一下,手臂吃痛甩了甩,那根烟还是落在地上。 这一幕都被站在四楼窗户边的程巧尽收眼底,冲贺衍做了个“蠢爆了”的嘴型,呼哧一声将窗帘合上。随即语气严厉地命令道:“乖乖过来!不许再到窗户边偷看他。” “嗷嗷……”乖乖望了眼合上窗帘的窗户,耷拉着脑袋回到墙角的窝里趴好。 程巧躺回床上也没心思继续上网,合上笔记本电脑,伸手关灯。 房间里瞬间黑了下来。 贺衍有些失望地回到车里,将头靠在椅背上,听着音箱里不断循环的音乐。 程巧闭上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贺衍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走?守在她家门外当门神算个啥,装情圣吗?扯过夏凉被盖住脑袋,又觉得闷得慌。没过几分钟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从柜子里摸了件衬衣随意的套在睡裙外面,穿着拖鞋抓住手机和钥匙就攧手攧脚地下了楼,怕吵醒家里其他人,她将动作放得格外轻盈。 出了院子,见贺衍闭着眼靠在驾驶座的椅子上,便伸手敲了敲车门,毫不客气地质问:“贺衍,你什么意思?” 贺衍听到程巧的声音条件发射地睁开眼,完全没料到心心念念的人会突然跑下来找自己,只能怔怔地看着她,还伸手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自己眼花之后,欣喜地冲她叫道:“巧巧,你来见我了!” 程巧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没好气地提醒道:“贺先生,四十五分三十五秒前我们才分开!” 贺衍才不管她是不是发脾气闹别扭,伸手拽住她的胳膊说道:“既然你来了,我就不让你走了。” 程巧盯着落在自己手臂上的爪子,挣扎了一下:“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好么?” “我不放!我怕一放手你又消失不见了。”贺衍望着她的脸执拗地说道。 “你这样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程巧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的问道。 “我不管!” “……”贺衍不知道脑袋里哪根筋抽风,程巧怎么说都说不通。口干舌燥地回头往楼上望了眼,生怕动静太大惊醒了家人和左邻右舍,造成不好的影响,终于妥协道:“好吧,你赢了。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 贺衍没想到一向强势的她会忽然示弱,又怕是骗局,愣愣地望向她就是不吭声。 “傻了吗?听不懂人话啊!”程巧抬起另一只尚处于自由中的手在他脸颊上揪了一下,毫无意外地只扯起一层薄薄的脸皮。手感一点都不好,没有小鲜肉揪起来过瘾。 贺衍被她这么一弄,顷刻间就清醒过来,打开副驾的车门让程巧坐上来。 “这里说话不方便,去老宅那边。”程巧对他吩咐道。 贺衍点点头,发动车子往村子里面开去。将大白停在石桥边,两人一起进了老宅。 程巧熟门熟路的将灯打开,照亮整个屋子。 这是贺衍第一次进装修完毕的老宅,即使出生豪门见过不少世面的他也被程家老宅本身的气势和蕴含的历史底蕴惊艳到。程巧带着贺衍在老宅里转了一圈,才回到正屋里。 两人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被浪费了。 过了片刻,程巧先开口问道:“听说你把公司的股份卖了?” 贺衍一直刻意对程巧隐瞒家里发生的那些烂事儿,现在被她这么一问,就有些惊讶她的消息灵通,在心里猜测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正在心里默念着几个有嫌疑的熟人的名字,就听见程巧继续说道:“我前几天去了趟省城,顺便回公司补办了离职手续。你知道吗?师兄把我狠狠骂了一顿,还说我是什么祸水,害你把公司的股份都卖了……” 程巧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你给我说说,你在建筑设计公司做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把股票卖了?” 贺衍还是打算继续隐瞒程巧,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故意做出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我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建筑公司那边不打算做了,股权留着也没意思干脆就卖了。” 话说回来,师兄刘铭东还真给力,他们一起吃了那顿饭还没两天工夫就给他找了个豪爽的大买家,原本以为脱手最多能拿到两三千万的样子,对方居然一口开出五千万,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期。这笔钱投入贺氏集团,终于能让公司正常运作起来,他才有心思抽出时间来找程巧。 “真的吗?”程巧斜着眼,显然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不然还有什么原因?”贺衍扭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睛。 两人原本各坐在沙发的一端,程巧向他的方向挪了过来,侧过身将头凑到贺衍耳边,低声说道:“贺衍,你知道吗?你有个坏习惯,每次紧张就会双手抱拳不自觉地放到膝盖上敲打……你既然说的是事实,为什么又会紧张?" 两人之间的距离挨得太近,程巧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全都喷在贺衍的耳后根和脖子上,让他心底泛起一丝异样。程巧斜着身子,白色的衬衣随意的披散着,又没有穿内衣,他只要稍稍斜过目光就能将粉蓝色睡裙里挺立的雪白一览无余。偏偏她自己完没有发现这个姿势的危险性,说话的时候身体还随之动了几下,峰顶的两颗玉珠时不时碰了贺衍的手臂几下,让他心猿意马,肾上腺素急剧升高处于高危境地,大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 第四十五章 阴谋 冯远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久久无语。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却是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他年轻时曾跟随贺云森创业,青年得志很快就有些飘飘然。公司发展得越快,他的野心也跟着膨胀,早就不甘于老老实实地只拿那点高管的薪酬和股东分红,依靠作为股东的权力私自挪用公款去炒期货,为自己赚了不少钱。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事后来还是被贺云森发现,提出让他主动辞职,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并不曾掀起什么风波,也给他留了一丝脸面。偏生那时的他年轻气盛咽不下这口气,就投到竞争对手那边专门找贺氏的麻烦。可惜的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层出不穷的手段都被贺云森一一化解,还绝地反击让他吃了个大亏,从此在省城无法再混下去。 这些往事虽然过去多年此时想起依旧在他脑海里记忆犹新,一旦提及贺云森此人心里就发悚,坐立不安,完全无法保持平日的冷静思考。 后来他靠上齐家幕后掌权的某位大人才有了翻身的机会,私下为齐家干了不少阴私的事情,深得那位的信任。他背靠齐家这棵大树好乘凉,也是混得风生水起,不但洗白了企业,还大有后来者居上之势。饶是如此,当年贺云森给他的教训太过深刻,凭他今时今日在省城的地位也不敢轻易去招惹贺家。 只是没料到齐家摆在明面上的那位会这么快就落马。冯远对贺家和那位的私下来往心知肚明,但摸不准究竟那趟水有多深,万一真要被上面检查的顺藤摸瓜摸到自己这里,他这些年做的多是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只怕就不是贺云森那样关几年就能出来的事。 好在齐家在省城扎根多年,枝繁叶茂,那位的落马并没有因此对他们造成任何伤筋动骨的影响,反而有舍卒保帅的意思。 冯远心里琢磨着,越思前想后越是感到心惊肉跳,最后没忍住给齐家幕后那位真正的掌权人打了通电话,将贺云森的事情说给对方听。 对方愣了一下,说道:“小冯,你不是不是想多了。贺家和我们只是普通往来,并没有涉及到深处。” 冯远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是对贺云森百般不放心,遂将自己和贺家多年前的恩怨告诉了对方,还不忘提醒道:“齐老,贺云森此人绝不像他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万不能掉以轻心。” 在他的反复强调之下,齐家那位大人终于表态:“既然是不安定因素,小冯你就把他除掉吧。”言语之冷淡,仿佛一个人的生死于他而言过不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冯远见齐老松了口,心底泛起一丝兴奋,语气里却带着为难:“只是他如今在里面我也不好插手,还得担心他乱说话……” 齐老笑了起来:“小冯,你也太不淡定了。既然怕他像疯狗乱咬人,我就做一回好人让他出来一家团圆吧。” 冯远立刻明白了对方话里的含义,欣喜地说道:“那就拜托齐老了!” 等贺云森出来,自己有的是办法让他再也无法开口!挂断手机,冯远阴森森地笑了。 端午节过后,贺衍瞅着机会又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和他舅舅一起去拜访了那位退休的老人。对方热情的招待了他们,等离开时才透露口风,说他父亲贺云森可能很快就能出来了。 贺衍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光顾着高兴去了,也没往深处想他父亲怎么突然就能回来,只当是自己这些时努力找关系的结果。过了一个星期,他正在贺氏大楼主持一场日常会议时突然就接到电话让他前去接人。 贺董回来的好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贺氏大楼,全员都为之兴奋起来,围绕在贺氏集团上空多日的阴霾似乎也转眼间烟消云散。 贺衍开着大白亲自去接父亲,一路风尘掩不住他内心的激动,多日未见的父子俩紧紧地抱在一起。 贺云森关在里面吃不好睡不安清瘦了不少,整个人身上的气质也变得收敛起来,精神看上去倒还抖擞。 贺衍问道:“爸,你是想去公司还是回家?” 贺云森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上想也没想就说道:“回家吧。” 贺衍接到电话当场就宣布贺董事长要回来了,随后终止会议一刻工夫没耽搁就直接奔来接父亲,许久不回那个被他妈弄得乌烟瘴气的家,压根就忘记通知他妈。 两人到家后,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来迎接自己的妻子,贺云森脸上不免有些失望。 贺衍见状急忙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事不怪妈,是我着急着去接您,忘记告诉她您要回来了。” 佣人们看到多日不见得男主人,而且是父子一通归来,都是满心惊喜地主动问候。 贺云森和他们寒暄了几句,态度和蔼的问道:“太太在哪?” 佣人们说:“在二楼,雪雪小姐陪着太太。” 贺衍一听,脸直接垮了下来,再不愿意上二楼,直接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对他爸说道:“爸,您自己去看我妈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贺云森有些诧异儿子态度的转变,更好奇那个佣人们口中的雪雪究竟是何方神圣。走到二楼的卧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清脆的笑声,令他心中不免产生些负面的想法:自己这么久不在,妻子竟然半天不担心,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含着怒气一把推开卧室的大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雪雪一眼看上了容秀丽柜子里摆着的一只限量版鳄鱼皮铂金包,打着主意想让她把包白送给自己,便一个劲儿的夸这只包好,容秀丽眼光独到之类的话,还一连说了几个笑话逗得容秀丽开怀大笑。 容秀丽捂着嘴笑不停口,过了好半天才告诉她,“这只包是我丈夫云森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价值百万,意义非凡……”说着拿起包将刻在锁扣上面的名字指给雪雪看。 雪雪眼睛里难掩失望,垂下眼皮,心里骂道:不想给就早说,白浪费老娘这么多口水。眼珠乱转,又在柜子里寻找下一个目标。 “秀丽!”贺云森径直走到妻子面前,叫了她的名字。 容秀丽睁大眼,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踮起脚张开双臂抱住丈夫的脖子,不待贺云森开口就埋怨道:“阿衍天天跟我说你要回来,怎么过了这么久你才回来!” 贺云森回搂住她,进门时生出的那点不满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妻子心思单纯,只怕是把儿子安慰她的那番话当了真才没放在心上,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次能平安归来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夫妻俩拥抱了许久,完全将房间里的第三人抛到脑后。 雪雪没想到男主人会这么快就回来,顿时将心中那些歪念头都掩藏起来,装出一副单纯乖巧的样子问道:“容阿姨,这位就是贺叔叔吧?” 贺云森早在进门前就看到这个想方设法逗妻子开心的女孩心思不纯,表面上讨好妻子,眼睛里却写着贪婪,还有隐藏在眼底最深处的鄙夷。 妻子不聪明,当年结婚之前岳父就曾直言相告,他却并不介意,答应照顾她一生一世,给她最好的生活。妻子爱得罪人,久而久之亲戚朋友都不怎么来往,这样倒也好,不用担心七姑八婆念着人情往贺氏集团里塞人,贺家人丁单薄也没有宅斗争家产的风险。除了会花钱,容秀丽也没啥大的缺点,毕竟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对了,老贺,差点忘了……这是雪雪。你还记得老冯吗?她是老冯的闺女。”容秀丽拉着雪雪的手向丈夫介绍到。 “哪个老冯?”贺云森有些摸不着脑袋。 “还有谁,冯远啊!”容秀丽提醒他。 贺云森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原本以为这个叫雪雪的年轻人跟之前围绕在妻子身边的那些人目的差不多就是想混点好处,他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只要妻子开心就好,不过扯上冯远事情怕是不简单了。 雪雪在他锐利如刀锋般的目光注视下陡然生出一种如坐针毡的错觉,似乎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见不得人的心思此刻全都在对方眼里暴露无遗,身体不可避免地颤抖起来,眼看就要支持不下去了,容秀丽的一句话解救了她。 “我打算把她介绍给我们家阿衍,你看怎么样?”容秀丽推了推丈夫的手臂问道。 贺云森听了妻子的话险先跌倒在地,先不提外貌,这种心思不纯满脸都是贪欲的女孩,自己那个心高气傲的儿子怎么可能看得上,难怪阿衍刚才不肯上楼。 没想到自己不在这段时间,妻子居然糊涂成这样。贺云森心道,将拳头放到嘴边假装咳了两声才说道:“我没听说冯远有女儿啊!”又盯着雪雪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全名叫什么?” 只看得雪雪心中一阵乱颤,叫道:糟糕!暴露了!心虚地低下头,吞吞吐吐地交待道:“阿……阿姨她怕是误会了……我和……” 容秀丽此时再次秀出了智商的下限,拉着雪雪的手打断了她即将说出的事实:“云森,你刚回来就一脸严肃地审问人家小姑娘干吗?看,雪雪都害羞了!” 害羞你妹!我是被你老公吓得好不好。多亏了贺家的猪队友再次出言挽救她,雪雪偷偷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飞快地说道:“阿姨,贺叔叔回来一趟不容易,我就不打扰你们全家团聚,先走了!”随即闪电般的窜出了贺家大宅。 “这孩子……阿衍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还打算留她一起吃顿饭的!”容秀丽望着雪雪夺门而出的背影惋惜地对丈夫叹道。 贺云森也无语了。过了良久才问容秀丽:“你是怎么和冯远接触到的?” 容秀丽心里本来就藏不住话,顺势就将那天在会所碰到冯远的事情一股脑儿都告诉了贺云森,言语中对贺衍那天不顾她颜面直接离开怨念不浅。 贺云森静静听完妻子的抱怨,心中并不认为儿子的做法有任何问题。冯远和他的恩怨存在多年之前,近年来他们的生活轨迹没有任何交集。他被齐家那位落马的副市长牵连却引得对方主动过来勾搭,还派了个所谓的“女儿”来迷惑妻子,怎么看都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在里面,个中盘算只怕无法预料,也怪不得他多想。 贺家的厨师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来为男主人接风洗尘,一家三口好久没聚在一起用餐,对这一极为难得的机会格外珍惜。席间,容秀丽对儿子经常不归家埋怨不少,贺衍只是淡淡地回以一笑,然后继续吃他爱吃的菜。 第四十六章 夜谈 晚饭后,父子二人到书房里关起们来交流贺氏集团发生的一些事情。 贺云森靠在沙发椅上,贺衍把笔记本电脑放到父亲面前那张巨大的弧形办公桌上,将这段时间集团经营状况的电子报表一一打开给他过目。 贺云森伸手移动鼠标,双眼注视着屏幕里的内容。 贺衍站在一旁说道:“现在公司的运营情况基本平稳下来。由于之前银行账户被冻结,出现流动资金紧张的问题。某些心怀不轨的人煽风点火引起一波辞职潮,主要是中低层员工流动量大,不过我已经将握在建筑设计公司的股份卖了个好价钱充作集团的流动资金,按目前的状况应该还能继续支撑一段时间。停工的工程都已经全面开工,拖欠员工的工资也按时补发,这波辞职潮过后,大浪淘沙,留下的都是骨干。至于以后……就看能不能拉到银行的贷款了。” 贺云森在商界奋斗几十年,怎不知在商言商,生意场上只有利益关系的道理。他一朝失势,没有墙倒众人推就算幸运了。世人都爱锦上添花,他没想过有人会给自己雪中送碳。 帮自己的小舅子、还有岳父的那位曾经的老下属,能在他被困的时候搭把手都是难能可贵得了。“人情冷暖,患难方能见真情啊!”贺云森叹了一句,叮嘱贺衍以后多和他们这种人来往。又听儿子说起为了集团的流动资金把他这几年赚到的钱全都投进去,不由感概良深,儿子贺衍大学毕业不过几年的功夫,能凭他自己的人脉弄到这么大笔资金已经相当让他刮目相看了。 “你做的比我想象得好很多。”贺云森由衷的赞道。 等谈及冯远此人时,贺衍脸上是掩不住的厌恶,断言道:“虽只见过一面,但我就觉得他必然对我们贺家不怀好意。” 贺云森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亦是赞同他的说法。 贺衍见状,继续往下说:“我就纳闷了,我不过告诉妈妈你快出来了,这话传出去之后冯远立马就变着法子接近我们贺家……爸,我思来想去也没想通他图什么,难道是为了齐家?” “冯远这人啊心术不正,喜欢走旁门左道,前些年也不知耍了什么手段就重新发家,现在也跻身省城名流之中……”贺云森说着,语气里隐隐透着一丝不屑。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双只手合拢搭在桌面上,合起双眼,显然是在思考,良久之后开口问贺衍:“你是不是和你妈说过我可能会提供一些和齐家有关的证据来为自己脱身?” “是啊,我看她在家哭得难受才说了一点含糊的话安慰她,没想到她居然信以为真,马上固态复原跑去会所和闺蜜聚会,之后就撞上了冯远……”提起她妈这段时间干的蠢事,贺衍就觉得头疼。 “看来他多半是听你妈说了我手上可能有一些不利于齐家的资料。”贺云森缓缓说道。 “齐家的资料和他冯远有什么关系?”贺衍皱眉,坐到办公桌多面的沙发上随口说道,“除非他和齐家有勾结,以为我们手里掌握的资料会对他不利?还有那个雪雪,一看就是他放到我妈身边来打探消息的。” ”他如此迫不及待的借机打入我们家,是不是他和齐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怕被查出来?”贺衍接着分析道,“这种行为太像做贼心虚的表现……不得不让我多想啊!” “的确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聪明反被聪明误。”贺云森点头赞同儿子的话。 得到父亲的肯定,贺衍又想到一种可能,“爸以前告诉过我,冯远曾在你这儿吃过大亏,我觉得他一定对你心存恐惧,从这些年任他风头再盛也不敢和我们贺家正面交锋就可以看出来。你被带走之后,假设他真和齐家有关系,又得知你可能会提供对齐家不利的证据可能影响到他,对你的惧怕心里必然会造成他方寸大乱,出昏招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女人来我们家打探消息。我看他多半是亏心事做多了,怕半夜鬼敲门。他这边自乱阵脚,反而暴露出来!”贺衍越往深处分析越觉得就是自己说的这么一回事。 贺云森静静地听着儿子的话,脸上全是欣慰,他的阿衍终于长大,能独当一面了。他抬起手,手指在桌面上划了一个圈,“这好比省城……”然后,手指又在圈上划了几下,将圈切成几块。 “蛋糕被几家人瓜分了。”贺衍明白父亲的意思,喃喃道。 “这几家人为了多分一些蛋糕,必然会去抢其他几家的,明面下争不过的时候,暗地里就需要养条狗来帮他们咬人……” “爸的意思冯远就是齐家养的那条狗,专门用来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前些年他能大翻身也是凭借着齐家的关系?”贺衍问道。 “这也是为什么我当初不肯和齐家人深入往来的原因。商人重利不假,但不能把最基本的道德底线丢掉了。齐家最初接触过我,想利用贺氏上市的机会洗黑钱,被我断然拒绝了。”贺云森提及往事叹息一声,“只是没想到还是被牵连了……” “爸爸既然肯定冯远和齐家有关,那我们不妨顺着这条线往下查,说不定能捞到条大鱼。”贺衍突然想到。 贺云森冲他摆摆手:“你太天真了。齐家行事素来手段狠辣,当年我是有你外公撑着他们才不敢动贺家。”想了想,怕儿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强调道,“齐家轻易不要去碰。这事交给爸爸处理,你别管了。” 贺衍才不想赶这趟子浑水,父亲这么说正中他下怀,连忙点头应好。 贺云森适时的转了个话题:“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妈没给你找麻烦吧?” 贺衍苦笑一声:“还不麻烦?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这段时间竟想让我娶个名门千金,结果找来的都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贺云森叹息一声:“你妈从小就不聪明,被你岳父娇养大的,后来又嫁给我了,从没经历过什么社会的磨砺,人□□故这一块做得总有些缺陷。你不要怪她!” 他爸竟捡些好听的词来说,他也是前些时听他舅舅说谈起才得知,妈天生就是个智商情商双低的人,等他外公发现女儿的缺陷怕出去丢人现眼就在关家里好吃好喝好穿好用的圈养着,等长大到该嫁人的年纪就给找了个正直有责任感的男人充当接盘侠,继续把女儿供养着。 见贺衍不吭声,贺云森又问道:“你和你那个女朋友怎样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程巧,贺衍心里的怨念就跟开闸的洪水全部宣泄而出,“爸,你不知道妈私下做了什么事!她拿着五十万跑去羞辱巧巧,让她离开我。你说妈哪学来的这套,别是八点档电视剧看多了吧!” “你妈还会干这事?”贺云森有些诧异,思索了片刻说道,“依我看多半是她身边那几个好闺蜜撮掇的好事,你也知道那几位就爱乱嚼舌根,估摸胡乱说的话就被你妈当了真。” 贺衍一想还真有这可能。 不得不说,还是贺云森最了解自己的妻子。 贺衍提前就给爸妈提了自己有个谈了几年的女朋友打算在今年结婚,准备带回来家给他们瞧瞧。 容秀丽在打麻将的时候随口就将这事儿拿出来显摆,她那几个闺蜜最看不得她炫耀,某人就故意对她说道:“现在啊有些家庭条件一般的女孩就指望着嫁入我们这样的家族翻身做凤凰了,心思不纯洁,说来说去就是图我们的钱!” 另一个人同情地接过话茬:“容姐啊,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女孩别提多厉害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等生了孩子在家里站稳脚跟立马变脸,你以后有得磨了啊……” 容秀丽原本还堆满笑容的脸立即就垮了下来,犹疑地说道,“这不能吧……我家阿衍眼光高,一般女孩可看不上的……” “你要不要回去先打听清楚那女孩的家庭背景成长环境?” “对啊,像我们这样的家庭结婚还是找门当户对的好!” 容秀丽的脸色更难看了,不确定地说道;“听阿衍说那女孩老家在省城下面的县里……” “啊,农村出来的姑娘你也敢让儿子娶回来当媳妇?你是不知道,他们三姑六婆八大姨一大家子以后都要把你贺家当提款机了!” 容秀丽被几个好闺蜜的连番轰炸弄得花容失色,想到以后会过上她们嘴里形容的惨绝人寰的日子,摇着头问道:“那可不行!你们给我出个主意看看怎么处理掉她?” 好闺蜜之一随口说:“那还不容易,她不就图点钱,你给她笔钱打发不就行了。” 事情的经过贺云森猜得八、九不离十,好奇地是程巧当是的反应,问道:“你女朋友当时是怎么解决这事的?” 贺衍没好气地答道:“还能怎样?她当时气坏了,当着我妈的面就把钱全捐给助学基金。然后发给我短信说分手后直接跑掉,一直不接我电话,更不理我……我追了几个月,直到前几天才终于肯接受我,但还是不肯结婚。” 贺云森被儿子脸上的幽怨吓了一跳,赶紧出言安慰:“现在好了,爸爸回来了,公司的事情以后交给爸爸解决,你就一条心去把你女朋友追回来吧。爸爸也想早点抱孙子!" “那妈哪里……”贺衍还是不放心。 “爸爸负责帮你搞定。去吧!” “遵命!”贺衍挺直身体从沙发上站起来,还啪的一声冲他爸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 贺云森回房的时候,容秀丽已经穿着真丝睡裙躺在床上欣赏一部苦情剧,大概入戏了,一边哭一边拿绢丝手帕擦眼泪。 贺云森没有打扰她,径直坐到床边,陪老婆一起看电视。 电视里播放的电视叫《未婚妻》,剧情演到男主角的妈看不惯准儿媳妇,嫌弃她家条件不好,一心想让儿子另娶一个富家女,趁儿子不在家的时候将怀孕的女主角赶出家门。 容秀丽自然而然的带入女主角色,边哭边大骂女主的恶婆婆。 贺云森靠到她身边,小声说道:“我们家阿衍好不容易谈了个女朋友,你怎么对人家的?我看啊,你就跟这电视里演的恶婆婆一模一样!” 容秀丽擦眼泪的手顿住了,一回想自己干的事情可不就跟自己刚才骂的恶婆婆差不多吗,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无地自容,好半天才向丈夫辩解:“我……我也是被我那些闺蜜们怂恿去的……” “现在你那些闺蜜在哪呢?”贺云森板起脸问道。 一提起她们,容秀丽就大感委屈,向丈夫哭诉道:“她们太不像话了!那天在会所居然合起来骂我,要不是老冯……” “打住打住!一听妻子又要扯远了,贺云森急忙出言道,”别提冯远。你就问问你,你那几个闺蜜是不是靠不住?” “嗯。”容秀丽乖乖地点头,又补充一句:“都不是好人,我以前眼瞎才当她们是闺蜜!” “既然知道不是好人,你还听她们的话吗?”贺云森反问道。 容秀丽急忙讨饶:“云森,我错了…我当时就是想着学电视里试试那女孩……” “人家收你的钱了吗?”贺云森又问。 容秀丽摇头:“她把钱捐了。” “你觉得她怎么样?” “长得挺漂亮,也挺有礼貌,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既然人家挺好的,你就别瞎掺和阿衍恋爱的事情了!” “可是雪雪也不错啊……”容秀丽小声说道。 “……”贺云森忽然有种口干舌燥的错觉,长叹一声,双手搭在妻子的肩膀上,正色道,“秀丽,你要明白,现在是阿衍找共度一生的人,不是你。你喜欢的女孩再好也没用,最后还得他喜欢才行,还有儿子长大了,你必须尊重他的选择,你能把你的喜好强加给他!” 丈夫从来没有这么严肃的和她说话,容秀丽怔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闷闷地说:“云森,我明白了。”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抗议,翻过身拉过薄被盖住头,过了会儿,哽咽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你让阿衍把那女孩带回来吧……我不反对了。” 贺云森这才满意地点着头躺回床上。 第四十七章 未来 贺云森的归来,让压在贺衍身上贺氏集团的重担骤减,拥有更多自由的时间往程家跑。作为一个孝子,他认真地贯彻与他爸谈话的精神,努力争取早日把程巧娶回家。 至从上次似假似真的试探过程巧一次,结果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之后,贺衍吸取了经验教训,即使得到父母的首肯,依然按耐住满心的欢喜没有冒冒失失的跑去告诉程巧,仍是如往常一样静静等待合适的时机。 六月下旬,高考分数公布出来,程舒考了六百四十分,只比省文科状元低了三分而已,这个成绩如无意外被燕京大学录取是妥妥的。程家上下一片欢喜,虽然这几年有关部门明令静止办谢师宴之类的活动,程家还是在自家院子里办起一桌酒席,让程巧他们去接了程舒的班主任杨老师还有其他几科任课老师到家里吃了顿饭作为答谢。 进入七月,天气越来越炎热,贺衍仍是不间断的顶着烈日往程家跑。相处久了,程老爷子对这小伙子赞不绝口,俨然已经当成自家人来对待了。 只是来得太过频繁,还是引起了程巧的怀疑:“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继承家族企业吗?这成日的待在我家,不怕你家公司倒闭啊?” 贺衍一把搂住她的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答道:“在我心目中,终生大事比事业更重要啊……” 程巧丢给他一个白眼,倒是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没再说什么。 程舒为程侃恶补功课,一板一眼地布置了一大堆的试卷让他淹没在各种试题的海洋里。为了尽快结束这地狱般的煎熬,熊孩子苦着脸左手抱着脑袋,右手奋笔疾书。 学霸就是学霸,等熊孩子坐进插班考试的考场才知道他小堂姐的厉害,瞄了一眼试卷,上面百分之七十的题目都是小堂姐给自己做过的。顺利地答完试卷,程侃出了考场长舒了一口气,大概是关久了需要发泄,回家后变本加厉地耍起来,闹得家里一阵鸡飞狗跳。 县中学的效率还是挺高的,一周后成绩公布,程侃压着线低空飞过被编进了县中学初中部的普通班。 林娇娇第一时间得知儿子能上县中学的消息,那高兴劲儿眼睛都笑没了,得意的尾巴都翘上天。那几天在家里少见的没挑事,而且看谁都顺眼,还十分稀罕的夸了女儿程媛几句,随后带着儿子拎着大包小包大摇大摆地回娘家显摆去了,那阵势看起来比程舒被燕京大学录取还要壮观。 程家人倒是惟愿她在娘家多待些时日,她不在的时候,家里的气氛能和谐不少。 程巧眼看着弟弟妹妹们一个个朝气蓬勃、前途似锦,自己无所事事对于未来越发茫然了。 她当初堵着一口气辞掉工作,回家后又忙着装修老宅。几个月过去了,现在空闲下来没事做就觉得心里发慌,不能真像林娇娇说的那样年纪轻轻的就在家里蹲啃老吧。 前些时日,趁着手头不忙的时候,她也在网上找了几个靠谱的设计活儿干,不过都是很设计的简单,收入想对就不怎么高,完全无法和以前在设计公司相提并论,而且这样接活干太不稳定,让她心里更加不安。 看着程媛忙来忙去,程巧问道:“媛媛,你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吗?” “是啊。”程媛羞涩地冲她笑了一下,“除了能给大家做点好吃的,我也没啥本事了。” 程巧有些羡慕她心思单纯,不会像自己现在这样想东想西,踌躇不前。坐在老宅客厅的沙发上,带着满心的迷茫拨通了她妈妈李敏的电话。 李敏是个工作狂,但也爱女儿,接到女儿打过来的越洋电话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问道:“宝贝,你怎么了?” 程巧将自己目前面临的尴尬境况告诉了母亲。 李敏是个目标明确的人,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了达到这个目标甚至可以不要婚姻和亲情,所以女儿陡然向她提出这个她压根都不会遇到也从没想过的问题的时候,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她到底是在职场奋斗过多年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给女儿充当一回人生导师,“宝贝,在妈妈眼里人生就是不停地攀登一座座的高峰。我在每个高度都给自己设定一个目标,到达目的地后再设定下一个目标继续往上爬。妈妈这辈子从来只知道激流勇进,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停不下脚步去迷茫。” “那您这样……不累吗?”程巧问道。 “宝贝,你要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乐于忙碌,享受忙碌之后获得成功的喜悦。” 李敏将自己的成功经验分享给女儿,不过于程巧而言,她妈这种站在人生巅峰金字塔顶端的铁娘子少之又少,不足以作为人生的参考,而且她自己就是她妈达成目标的牺牲品之一,内心深处也绝不想把自己也变成这个样子。 李敏知道女儿现在无所事事才会迷惘,于是提议道:“宝贝,不如你到妈妈在国内新开的分公司来上班?” 程巧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妈,术业有专攻,我学建筑设计的哪里懂什么金融投资,去了也干不了什么啊!” 李敏笑嘻嘻地说道:“妈当年和你一样也是什么都不懂,你看现在,我不是也算半个专家了吗?” “不要!”程巧摇头,“风投市场大起大落,我的小心肝可承受不来。” “宝贝儿,你要知道,做这个行业就跟在游乐园坐云霄飞车一样,忽高忽低,惊险不断,明知道有风险还是有那么多人喜欢坐,为什么?他们就是享受这种刺激的感觉。”李敏孜孜不倦地劝道。 “妈,我从小就不喜欢坐云霄飞车。”程巧闷闷不乐地说道,“我更喜欢摩天轮的速度,缓缓地爬升到顶端,沿途可以慢慢欣赏车厢外美丽的风景。” 每个人的人生道路都不尽相同,女儿选择了和她截然不同的一条路,李敏一心想培养个接班人的目的没有达到难免有些失望。不过她到底是个开明的母亲,并没有将自己的希望强压在女儿身上。 程巧挂断电话,和母亲的这次聊天并没让她对自己的未来明朗起来。盘腿坐在沙发上心里还在思索着以后的打算,甚至连贺衍回来也没有发觉。 贺衍走到沙发边坐到程巧身旁,见她一脸心不在焉,抬起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问道:“亲爱的,你在想什么?” 程巧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随口答道:“思考以后要干什么……” 贺衍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好思考的。当然是当贺太太,我们将来要生两个娃,一儿一女,组成一个好字,如何?” 程巧侧过身,让自己和贺衍面对面。仰起头凝视着他的脸,良久之后,问道:“你是认真的?” 贺衍低下头,伸手撩开她额上的发丝,亲了一口,答道:“当然是认真的!”觉得这就是自己一直等待的时机,于是继续说道,“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妈那边你不用担心啦,她已经被我爸搞定。只要你同意,我们随时可以一起回家。" “真的吗?”程巧眯起眼睛,将信将疑地盯着他。 “百分之百真实!其实当初我妈会干那些蠢事,也是被她那几个不怀好意的闺蜜撮掇的,当初听说我要带你回去她其实挺高兴的。我爸还说,她夸你漂亮有礼貌呢!” “……”程巧听完贺衍的话,不由怔住了。 过了片刻,忽然伸手推开他,低下头说道:“我……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挺好,双方都没有压力不是吗?” 贺衍没想到搞定了他妈,程巧还是会拒绝自己。而且话都说这份儿上了,他心有不甘的将脑袋凑到程巧耳边低声问道:“巧巧,你究竟在怕什么?” 程巧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心里对贺衍生出一丝愧疚,可她根本不想结婚,她爸妈曾经那么相爱,最后还不是分道扬镳。她害怕,怕再进一步,她和贺衍最后也会走上她爸妈的道路,所以还是维持现状就很好。 贺衍很受伤很失望,他不知道程巧在逃避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解释过他妈的闹出的事情只是个误会,就算程巧心里有疙瘩,过了这么久明明又重新接受自己了,为什么还会拒绝? 回程家吃晚饭的时候,老爷子一眼就看出俩人不对劲。饭后,瞅着机会将贺衍叫到院子里帮他浇花,私下问他:“你和我家巧巧闹什么呢?” 贺衍郁闷地说道:“爷爷,我都来你们家这么多次了,想要巧巧和我一起回家见我父母,她总推辞不想去,您说是为什么呢?” “这孩子害羞啦?”程老爷子手里握着剪刀将修剪兰花的叶子,随口说道。 贺衍摇头,接过老爷子递过来的半截碎叶:“我看不像。” 程老爷子继续摆弄着他的兰花,半天没出声,过了好一会,才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对默默站在他身后贺衍说道:“巧巧这孩子啊,从小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她这么高的时候……”程老爷子说着,在自己腰上比了一下,“父母就离婚了。他妈去了米国就再没回来,她爸一门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也没怎么管她。她小时候就一会儿待在我身边,一会儿待在她外婆那里,就这么跑来跑去长大了。我想啊,是不是她父母的婚姻对她有影响,让她害怕结婚。” 贺衍知道程巧父母离异的事情,只是当局者迷,一时没往这方面想。 巧巧本来就害怕婚姻,又被他妈那么一闹,只怕更不愿意结婚了。老爷子的话,让贺衍心中豁然开朗。 “不过我想她内心深处还是对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一个完整的家庭是渴望的……”老爷子说完,一巴掌拍在贺衍的肩头,“就看你怎么打开她心头那个结了。” 贺衍低下头心道:看来我给巧巧的安全感还是不够,让她不放心把自己交给我啊!还得在努力表现才行。过了会儿,重新抬起头,郑重的对程老爷子说道:“爷爷,我明白了。” “小伙子,加油!老头子看好你哦,就等着抱曾孙子了。”程老爷子背过手哈哈大笑地转身往堂屋走,正好和出门的程巧擦肩而过。 程巧惊奇地看着老爷子,问贺衍:“你和我爷爷说了什么让他这么开心?” 贺衍牵起她的手:“爷爷等不及想要四世同堂了,我们要加油!” “……”程巧瞪了他一眼,抡起粉拳在他手臂上锤了一下。 第四十八章 樱桃 程巧瞪着贺衍,贺衍笑呵呵地凝望着她,金毛犬乖乖快速地从堂屋里窜出来,哒哒地围着他俩转了一圈,见两人半天没动静,汪汪的冲两人叫唤着,打破了蔓延在俩人之前沉默怪异的气氛。 乖乖晃着尾巴瞄了瞄贺衍,随即吐着粉嫩的舌头冲程巧傻笑,还将毛脑袋凑过去在女主人腿上蹭了两下,这是在提醒程巧该去遛弯了。 程巧回过神,一把挣开贺衍牵着自己的手,抢先比一步打开院门走了出去,金毛犬撒开腿跟着跑了出去。 贺衍叹息一声,赶紧跟上程巧的步伐,俩人肩并肩漫步着往老宅走去。 盛夏的天黑得晚。七点钟多了,天边还能隐隐看到夕阳的余晖将湛蓝色的天空印染成一片火红色。树上的知了和着田里此起彼伏的蛙声欢快唱着奏鸣曲。 这样美好宁静的夜晚,让程巧原本燥动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贺衍走在她身旁,一直拿余光偷偷观察她,见她脸色转好,才壮着胆子抬起手勾住她的肩膀,见程巧没防抗挣脱才松了一口气。 老宅经过白天的暴晒,积累的暑气让房间里闷热不已,完全无法待下去,程巧索性将房门和窗户都敞开来透气,等暑气消散的时间,俩人又来到后院里。 头顶的天幕已经变成藏蓝色,点点星光闪烁。 程巧站到樱桃树前,这几棵被她列为重点照顾对象的樱桃树此时已经长得格外茂盛,深绿色的椭圆叶子中间还能看到白色的花骨朵儿。 贺衍站在她身后,踮起脚伸长手来下一根树枝,指着娇嫩的花苞,笑道:“等花谢了,就能吃到大樱桃了吧。” 程巧有些羡慕他身高腿长,轻而易举就能碰到樱桃树的枝叶,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便答道:“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等到樱桃树的花朵完全绽放盛开的时候,程家老宅迎来了一位久违的客人--吴教授。 见到许久不见的好兄弟,程老爷子格外高兴,热情的招待他不少还出言留他多住几日。不过,这次吴教授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来了一个团队,除了他的学生,还有省城来的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连赵县长都惊动了,陪同着一起来到程家村。赵县长和程巧的父亲是老搭档,和程家人也熟悉,不可避免被程老爷子拉着叙了会旧。 村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闹出这么大动静,村民们都伙呆中,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村长程瑜彪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怕担责只好硬着头皮前去找赵县长问了个清楚,得到答案后再次陷入震惊之中:“啥?咱们村要评历史文化名村?” 赵县长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吩咐道:“赶紧将申请表填完,准备好资料交到县里去吧。” 原来吴教授回到学校之后用程家村考察的那些资料写了一篇关于古建筑保护的论文,刊登之后引起有关部门领导的重视,随后特别组成了一个考察团队前往程家村进行考察,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 程瑜彪摸着脑袋有些难以置信天上还有掉馅饼的好事情,在心里默默念着:如果能评上就好了!震惊过后就是心里按耐不下的欣喜,亲自跑腿到各家各户通知村民们到村办公室里开个小会,将赵县长的话传达下去。 村民们听完都窃窃私语,脸上的表情几乎全写着不相信。 “就咱们那破的不能再破的老房子居然是古迹?” “对啊。都旧得没法住人了,还有啥用啊?” 程瑜彪瞪了说话的几人一眼,大声辩解:“你们说说咱们住的老房子哪家不是祖上几百年流传下来的,怎么就不算古迹啦?咱们村怎么就不能评选历史文化名村?” “村长,真的吗?”还是有人质疑。 程瑜彪声音更大了:“我能骗你们吗?专家都在老支书家里待着,连赵县长都亲自来了,你们不信我,要不要自己去问赵县长?” 作为一村之长话都说到这份上,村民们不可能真去质问县长,当即纷纷表示:“村长,我们信你!” “您说咋办就咋办吧!” 程瑜彪双手叉腰,粗着嗓子叮嘱道:“既然知道这事,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打足精气神,碰到啥专家领导的别胡说八道丢咱程家村的脸!” “明白了。”在场的村民齐声答道。 专家们在程家村转悠了整整一天,临走时赵县长拉着程瑜彪透露道:“专家挺满意地,评选的事情能成,赶紧交资料吧。” 程瑜彪脸上乐开了花,挥着手欢送赵县长和专家们离开。等车队走远了,才想起来自己压根不知道怎么申请,完全两眼一抹黑,顶着张苦瓜脸回到家里,吃饭都心不在焉。 他老婆纳闷的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程瑜彪把事情一说,他老婆想了想,提醒他:“上次那个被打的教授好像还在老支书的家里,你要不去问问?” 程瑜彪眼睛一亮,把筷子一扔,也顾不上吃饭,撒开腿就往程巧家跑去。 吴教授来了就舍不得走,在程老爷子热情的挽留下就顶着那张菊花脸在程家住了下来。 程瑜彪拉着他问东问西,吴教授是个老学究,讲着讲着就跑偏了絮絮叨叨给他说了许多专业知识,还指出村里的旧宅子,有几家老化的十分严重要是不赶紧修复要是垮塌那就可惜了。 吴教授话里的那些专业术语程瑜彪能听懂的不多,最后这句倒是懂了,急忙问:“那该咋办?” 吴教授思索了会儿,实话实说道:“等你们历史文化名村的评级通过,县里应该会拨款进行修复吧。” “那得等多久啊?”程瑜彪又问。 吴教授为难的回答:“这可不好说啊。快的话一个月就通过的也有,慢的话半年到一年都有可能啊……”说着,又叹息一声,“就怕啊那几处地方支撑不了那么久,等县里的钱下来就晚了……” 程瑜彪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咬牙道:“咱们程家村先自己垫了这笔钱把老宅都修复了!” 吴教授握着他的手,激动地喊道:“这年头像你这种爱护文物古迹的好同志太少了,不容易啊不容易!” 程瑜彪是个急性子,第二天就把村民们聚到村委会的办公楼里开会,说到为了通过这次历史文化名村的评选,决定集资修复村里的老宅。 一听说要出钱,有些村民就不怎么乐意。 “村长不是说等通过了,县里会出钱?那就等县里的钱下来再修呗!” “对啊,对啊,现在还不晓得能不能评上就要我们出钱,万一没上怎么办?” 反对声此起彼伏,程瑜彪心里堵得厉害,拿出村长的威严大声说道:“说完了没?说完了该我说了。你们搬到新房子里就没回去瞧过吧,老宅荒成什么样不说,有些地方都快塌了,现在不修,等评上房子都没了还有啥用?” 村民们顿时都不说话了。程瑜彪的目光在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扫过一圈,发现还是有大部分人不怎么服气。 有个刺头嚷道:“村长,你口口声声说要评选啥子历史文化名村,这评上了对我们有啥好处啊。”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有热闹起来。 “对啊,要我们出钱,总得有回报啊!” “是啊,别就是得了个虚名,那要来有啥用!” 程瑜彪一巴掌趴在会议桌上,站起来吼道:“好处,好处,你们就知道要好处,我就给你们说说。咱们桃花镇往前三十里是哪?” “那不是兰乡吗?”有人答道。 “兰乡是咱们县的旅游胜地,大家都知道啊。” “对啊,兰乡那边的村子可以有钱了,听说他们嫁闺女陪的嫁妆都是百万豪车……” “村长,兰乡跟我们评选历史文化名村有啥关系?” “你们这些榆木脑袋,咋就这么不开窍呢!"程瑜彪骂道,“兰乡为什么成为旅游胜地,不就是他们那有古迹有景点可以游览吗?要知道他们周边七个村有一个是国家级历史文化名村,还有两个省级、四个市级的历史文化名村!” “村长的意思是兰乡之所以这么有钱就是因为评上了历史文化名村?” “兰乡不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吗?往前几十年,他们还不是和我们桃坞镇一样,也就最近十来年大变样,靠着发展旅游经济致富的。”程瑜彪答道。 “咱们评上也能这么干?”有人问道。 “干啥干,咱们村也就那些老房子可以给游客看的,眼看就要塌了也没人愿意出钱修,等全塌了还搞啥旅游!”程瑜彪一屁股坐下来,没好气地嚷道。 会议室一下又安静下来。 村民们都在心里打着小算盘,计算得失。脑子好的抢先开口:“村长,那就修吧。” “修吧,我家愿意出钱。修好了以后咱们一起搞旅游。” “我家也愿意!” 和刚开始截然相反,会议室里此起彼伏着同意的声音。 程瑜彪这才转怒为笑拿出集资协议让村民们一一签名。 搞定资金问题之后,找谁装修又是个问题。古宅修复和一般的家装工装不同,要求的工序更多更复杂,程瑜彪想来想去又找上吴教授给拿个主意。 吴教授想也没想就推荐了闫波的装修队,程瑜彪去程巧家老宅看过一次觉得确实装修的精致,也就放心下来。 闫波手将手里几个家装项目干完后,才接手这么个大工程。心里本来十分开心,不过一想到又要受吴教授的折腾心里又别扭起来。工人们的内心也是冰火两重天,既感激吴教授对他们的鞭策,让他们的技艺突飞猛进,又害怕老头子唠叨和不留情面的打击,就这样怀着复杂的情绪再次杀回程家村里。 闫波自然要去老同学程巧那儿报道,结果发现贺衍和程巧俩人在老宅里歪腻着,感慨他们终于和好如初,又不愿意当电灯泡就跑后院去乘凉了。 烈日炎炎之下,后院都是还没长成的小树苗,闫波瞅了一圈,最后躲进樱桃树下的阴影处站着。 树上白色的花朵儿已经全谢了,茂密的深绿色叶子里藏着一颗颗紫红色的椭圆果实,看起来格外诱人。 闫波一抬头正好望见挂满成熟果实的树枝,叫道:“哇,好大的车厘子!”踮起脚尖,伸手将沉甸甸的树枝拉了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扯下一颗就扔进口里嚼了起来,过了会儿,吐出一个果核,擦了擦嘴:“酸酸甜甜,真好吃。”说着,又摘了几颗,别吃别嚷着,“好吃,又大又甜!”这一吃就停不下来了,将那根树枝上的果子都给吃了干净,还意犹未尽的盯着其他的地方,只是其他的枝桠太高,他够着有些勉强。 程巧到后院来的时候,发现闫波吐地满地果核,没好气地骂道:“吃货。” 闫波看着满地狼藉自知理亏,急忙说道:“我这就给你打扫干净。”又跟在程巧身后讨好地问道,“巧妹子,你这车厘子是什么品种的,比超市进口的味道还要好。” 程巧懒得搭理他,径直走到杂屋里拿了把扫帚扔到闫波面前:“扫干净。” 闫波苦着脸接过扫帚,心里还惦记着满树的樱桃,赔着笑脸问道:“巧妹子,我扫干净了,等下能不能让我多摘一点樱桃带回家吃……” 程巧歪着脑袋想了想:“看你的表现了。” 闫波立即表示:“保证马上完成任务!”拿起扫帚就开始打扫地面。 程媛到老宅来叫程巧和贺衍他们过去吃饭,正好撞见闫波扫完院子进来,吓了一跳,吞吞吐吐地问道:“菠菜哥哥,你要不要一起来吃饭。” 提到吃的,闫波就双眼发光,头点得跟敲鼓似得,“去啊!去!” 惹来程巧和贺衍一阵鄙夷。 第四十九章 生意 转眼又到端午节,程巧的小叔和大堂哥从城里回来过节。程家团聚的宴席上,林娇娇张口闭口的三句话不离老宅,只是上次程老爷子已经明确表态过将老宅给大孙女做嫁妆,大家心里都默认是这么回事,也没个人搭理她的话,大过节的,全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没人愿意都主动去触老爷子的霉头。 林娇娇见自己有意无意提了几次,都没个人搭腔响应自己,心里有些焦急,按耐不住打算直接挑明来说。 程巧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来了。面上假装不知道这回事,将话题引到刚刚高考完的考生程舒身上来,“小舒这次考得不错吧?” 程舒一向以对自己的成绩信心满满,点点头回答:“上重点线肯定没问题。” 程巧又问:“你打算报哪所学校” “我理想的大学是燕京大学。”程舒果断地说出自己的梦想。 “哇!”燕京大学可是华国第一流的学校。程刚倒吸一口气,被他亲妹妹的雄心壮志给惊住了。 程巧倒不感到意外。县中学每年的前几名不是被燕大或者q大录取,就是被港岛大学挖走了,前五十名也绝对能进省城的重点大学。上次参加同学会的时候,杨老师也说程舒的成绩挺拔尖的,只要发挥正常应该没多大问题。 程刚见程舒一脸不满地瞪着自己,知道刚才他有些失态,赶紧拍着胸脯表示:“只要妹妹被被燕大录取,四年学费哥哥都给你包了!” “赚了几个钱就瞎得瑟!”赵春娟虎着脸教训儿子。 程刚和他亲妹正好相反,从小就不是读书的料,职高毕业后就跟着小叔去城里打工,十来岁的年纪进了一家小工厂,从最低级的锅炉工干起。十年过去,原来的小工厂发展成一家大型上市公司,程刚也从小工人变成高级专工,工资翻了十几倍。公司发展好了,福利待遇也跟着提高,包吃包住不说,还有福利购房。程刚又没什么坏习惯,平时就喝点小酒抽点烟花不了多少钱,交给家里一部分,剩下的都存起来做老婆本。 赵春娟一脸忧愁地望着儿子叹气道:“哎,你都快三十了还没个伴,妈都快急死了!” 刚才不是说妹妹吗,怎么一下扯到我头上来了?程刚摸摸脑袋,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说,最后还是伸直脖子嚷道:“妈,缘分这种事哪里急得来?再说……再说我有喜欢的女孩了,就是……就是不知道她对我是不是……” 赵春娟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也不管能不能能成事,至少儿子的榆木脑袋开窍了知道追女孩子。“那你给妈说说,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是……是来我们公司实习的大学生。长得挺秀气的,说话很温柔,老对我笑……”提起喜欢的女孩,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程刚立刻变身话唠。 “那……你个高中毕业的文凭,人家能看上你?”听儿子说到对方女孩条件不错,赵春娟又替儿子担心起来,怕人家女孩看不上自己的儿子。 “妈……你还提这个做什么?我现在自考的本科都毕业了,还参加了公司的在职研究生课程,等读出来我也是研究生文凭了。”程刚连忙说道。 “该读书的时候不读,工作再读可吃亏了!你们可不要学他。”默不作声的程老爷子突然开口将程刚作为现成的反面教材教育在一旁还在读书的小一辈子。 程舒程侃同时点头表示知道了。 话题一直围绕着大哥一家子,林娇娇完全插不上话。说到学习成绩,这简直成了她一块无法愈合的心病,她和丈夫都没什么文化,生出的闺女程媛就不说了,读完中专就在家里呆着帮忙干活。至于儿子程侃,十几岁了还知知道玩,半点心思没放在学习上,成绩一直不上不下的,让一心望子成龙的她操碎了心。偏偏她这个做母亲的又舍不得打骂,说得轻了程侃又不听,只当成耳边风,说完就忘了。 这会儿对赵春娟一家也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了。 见火候差不多了,程巧侧过头问林娇娇:“小婶娘,小侃下学期还要在镇中学读吗?” 提到程侃林娇娇就满心难受,跟人拿针在心窝上扎一样,有些恼怒程巧哪壶不开提哪壶,没好气的回到:“不在镇中学读还能上哪?”话里透出的浓浓怨气将屋里在座的人都震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望向林娇娇。 程巧他小叔瞪了程侃一眼,程侃吓得缩了缩脖子。 程巧倒是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镇中学的教学质量到底不如县中学好,程侃下学期就初三了吧,可别耽误了。我上次参加同学会打听到个消息,据说县中学的初中部马上就要进行插班生考试了,我看不如给程侃报个名吧!” “真的?”林娇娇眼睛一亮,如果能到县中学去读书那是再好不过了。 程巧又说道:“就是插班生的话,学校是不安排住宿的,只能走读。” “啊?”程侃一听连连摇头,每天县里家里来回跑那多累啊,“不去不去!” 林娇娇见儿子反对,也舍不得他吃苦,有些犹豫了。 这时候程舒开口道:“辛苦一点怕啥,我们学校的教学质量还要学习氛围是你们镇中学能比的吗?而且以后中考直升高中部是可以加分的。” “这么好的条件?”林娇娇又动摇了。 最后程巧他小叔拍板道,“就让程侃去参加县中学的插班生考试吧,你要是舍不得让孩子跑着上学辛苦,就在县里租个房子跟去陪读吧,反正也就一年半载的时间,等侃儿中考完读高中就好了。 “行,就这么办!”林娇娇很容易就接受了丈夫的提议。 程侃一脸忧郁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就我现在的成绩,能通过那劳子插班生考试吗?” 程巧和程舒一脸鄙夷地望着他,异口同声地道:“你还有脸说!” 程巧他小叔叹了口气,说道:“大哥,明儿起让小舒给侃儿补补课吧?这孩子机灵着,就是不肯学习,都让他妈惯坏了。” 林娇娇瞪了丈夫一眼,到底有求于人,咬着唇没吭声。 程舒冲程侃嘿嘿一笑:“小叔,你就放心的把程侃交给我吧!我一定让他通过考试!” 程侃泪流满面:“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程媛握着亲弟的手:“弟弟,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县中学的插班生!”她私心里想着,只要弟弟去了县里读书,她妈就有一年多时间都不在家里住,没人折腾她,她也能舒口气。 林娇娇现在满心想着的都是给儿子转学的事情,老宅那没影儿的事情就给抛在脑后。 程巧心里的想法跟程媛差不多,只要没有林娇娇在家里挑事,就能安安生生过小日子了,至于程侃……呃……自己也是为了他的前途着想。 贺衍往程家村跑得勤了,俨然成了程家的常客,自己家不怎么回去,容秀丽一个人住在偌大的豪宅里,除了几个佣人也没个说话的知心人。她那些闺蜜早就和她闹翻脸都不跟她来往了,待在家里寂寞无聊之下不知怎么就想到找冯远那个所谓的女儿雪雪来陪自己解闷。 雪雪拿了冯远的钱十分敬业的换着法子哄容秀丽开心。没过几天,就在贺家登堂入室,出入自由了。容秀丽自认为和她熟起来,也不避嫌,就把人带到她的房间里,梳妆台上一些过时的首饰啊,衣帽间里一些她不喜欢的名包啊,大手一挥都送给了雪雪。 雪雪眼睛都挑花了,这些首饰,这些限量版的包加起来的价值远远超过冯远给她开出的钱。如果说刚开始她还有些不情不愿地来贺家当卧底,现在就是真心实意地爱上这份工作。 毕竟这老女人其蠢无比,十分好骗,手里的好东西又多,她不过说上几句动听的话捧捧对方,一开心就将东西送给她了,比陪那些有特殊癖好又爱装逼的老板吃饭轻松许多,收入还更高。 雪雪将刚从容秀丽那拿来的c牌的一款经典菱格小羊皮包送到一家二手名包店里,她这个月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俨然和老板混熟了。 将包随手扔到老板面前的桌子上,简短的说了句:“开个价。” 老板拿起包仔细地看了起来:“哇,这是十层新的包啊,肯定没背过几次,你看这金属链条完全没有磨损的痕迹,都是崭新的。还有包包金属扣上的保护膜都没有拆,这你也舍得卖?” 雪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个颜色我不喜欢,自己留了个同款其他颜色的。”当然都是从容秀丽那骗来的。 老板咋舌,心道:真壕啊。有些羡慕她找了个肥羊金主。 “这款包现在市价是四万多,不过我这里是做二手回收的,肯定不能按这个价钱给你,打个七折怎么样?” 反正又不是她花钱买的,能套现就行。雪雪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一下子入账三万,雪雪欢天喜地地准备去夜店,刚将车停好还没进门,就接到冯远的电话。她才想起自己好久没和冯远联系了,这段时间过得太顺心,压根没把冯远交代的事情放在心上,这会儿被冯远一逼问,有些不知所措,又怕惹他不悦,只好用上拖字诀。 冯远让她到贺家打探消息,容秀丽是个傻的,对贺氏集团的事情只知道个大概,具体的事情一问三不知。她又想从贺衍身上下手,可惜贺衍根本不归家。她怂着容秀丽去贺氏大楼,谁知道人家防着董事长夫人跟防贼一样,什么都不让碰不说,就在为贺夫人专门准备的一间超大超豪华的休息室里待了整整一天,陪容秀丽做了个指甲保养,喝了几杯咖啡而已,然后被劳斯莱斯送了回来,这一天别提多享受多风光了,至于打探消息那就是个笑话! 冯远催的急,短信不断。雪雪又是个贪心的,想两边赚钱,找不到消息就自己编了条含糊不清的短信回了过去,说是在贺衍那里发现了一点东西,不过贺衍太难对付,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到手。 冯远看了短信,根本不认为雪雪这种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的女人敢骗他,当即就信以为真。 第五十章 承包 见程巧两手托着下颌站在窗户前发呆,贺衍悄悄走到她身后伸手揽住她的腰,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在想什么?” 程巧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耳边传来的强壮而有力的心跳声,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后院的樱桃好吃吗?” 贺衍低头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会想到这个问题,不假思索地答道:“嗯……不比进口的差。” 程巧转过身望了他一眼,随即指着前方的落凤坡问道:“你说我把这座山包下来……然后种满樱桃,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贺衍怔了一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夜色正浓,明月如一盏明灯高悬于半空给深色的山峦披上一层银纱。没有城市里炫丽的灯火通明,没有喧哗的车水马龙,静谧的如同一道剪影。 贺衍似有所感,捧起程巧的脸,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巧巧想做什么就做吧,我都支持你。” 程巧踮起脚,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谢谢……” 唇齿间呼出的热气全都落在贺衍的耳后根处,仿佛在他平静的心湖上投入一颗碎石,将他的心绪一下撩拨起来,一手抓住程巧想要松开的手,一手用力扣住她的后脑勺,而后啃上了她的唇。动作快准狠,几乎是一气呵成,连抗拒的机会都没有,程巧只能合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揽住他的背回应起来。 只过了一夜,贺衍就有些后悔话不该说得那么满。 程巧将承包落凤坡的事情给家人说了,老爷子向来支持大孙女,没什么意见,让她自己放手去干。程巧的大伯夫妇倒是有些犹豫,等听说上次老宅后院那五棵樱桃树上收下来樱桃以一百二十块钱一斤的价格卖掉了,当即就不反对了。 只是承包流程该怎么走,程巧却是两眼一抹黑,老爷子让她去村委会找村长程瑜彪问问。 村长告诉她,落凤坡本来就是个荒山,属于村里的集体地,村民个人想要承包的话,只要召集大家开个会,有三分之二的人同意就行。等说起价钱,村长表示为了两不吃亏最好请林业局的人来看勘测一下。 一提到林业局,程巧自然就想到找邱鹏帮忙,当即打了电话给他。邱鹏听说她想承包个山头种树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告诉她这手续有些复杂,电话里一时也说不清楚,不如让她抽空亲自到林业局来一趟。 程巧打电话的时候,贺衍就站在一旁,低着头假装玩手机游戏,只是耳朵竖得老高,一听说她要去见邱鹏,醋坛子立马就打翻了。当程巧挂断电话回过头时就发现贺衍一脸幽怨的盯着自己,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了?” 贺衍抿着唇,也不做声,只是眼睛里的怨念又深了一层,只看得程巧心里一阵恶寒,眯起杏眼,抬手扯住他的衣领,问道:“说!你到底怎么了?” 贺衍顺势将头埋在她的颈侧,不满地嘀咕道:“你要去见他……” 程巧一把将他的脑袋推开:“不就是去见个老同学吗?你至于这样吗?” “要是别的同学就算了,那小子一看就对你心怀否侧!”贺衍瞪着她,眼中怨念不减。 程巧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多了?” 贺衍摇头否认,“你不知道……上次我去接你,那小子他……” “打住!打住!”程巧连忙摆手,“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我现在是找人家帮忙呢……” “我昨天就不该同意……”贺衍一脸后悔。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啊?”程巧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你觉得自己那点不如他?他比你长得高比你长得帅还是比你有才?” 贺衍连连摇头。 “那你担心什么?我眼睛又不瞎!”程巧奇怪地瞪了他一眼。 贺衍垂下脑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那你让我陪你一起去林业局……” “……”说来说去就为这个。程巧哑然。 县林业局的工作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两点到五点。中午两个小时休息时间,往常邱鹏在单位食堂吃完午饭都会选择小睡一会,今天居然反常没睡觉,而是跑卫生间里又是刷牙又是洗头吹头把一头短发梳得整整齐齐,衣服也整得没有一丝皱褶,黑皮鞋擦得蹭亮蹭亮的,进进出出办公室次数多了,吵得同事们没法休息,八卦心大盛,好奇地问道:“邱主任,你整这帅是要去相亲吗?” 邱鹏一脸微笑地摇头:“不是,下午有个同学要过来。” “那一定是女同学!”同事一口咬定。 邱鹏诧异:“你怎么猜到的?” “你脸上都写着呢!所谓满园春色关不住,咱们邱主任是满脸春色藏不住啊!”同事冲他挤眉弄眼调侃着,还不忘追问,“来,给咱们透露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邱鹏心里乐滋滋的,嘴里却否认道:“真的就是我一高中女同学!”说完坐回位置上,也没心情做事,就盼着程巧快来。 等程巧真来了,他心中先是一喜,再瞅见程巧身后紧跟着寸步不离的黑脸门神时,顿时惊了一下,脸上堆起的笑容也僵硬起来,说话也不利索:“你们……这……这边坐!”将俩人引到一间小会客室里,然后说道:“我去……去给你们倒茶!” 等邱鹏转身出去,程巧偷偷抡起拳头在贺衍背上轻轻砸了一下,埋怨道:“你跟来就跟来,干嘛摆出一副全天下都欠你的表情,看把人家吓得……”话音未落就又收到贺衍幽怨的眼神,只好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翻了个白眼,说道,“怪我咯!” 过了会儿,邱鹏端着两杯茶进来,程巧道了声谢,而后直插主题。 谈起专业知识,邱鹏一下也就忘记身后锋芒在刺的感觉,说话也流利起来,对着程巧侃侃而谈。 “校花,你要承包林地首先就要和村里签合同,我们这有合同样本,等下我给你拷贝一份电子版。合同正文里会规定你承包的那块地的面积,地类和价格,以及你要承包的年限。这个年限一般是三十至五十年,最长不超过七十年,承包款的支付有一次性支付和一年一付两种方式。” 程巧听完点点头,又问道:“现在问题就是我不知道落凤坡到底有多大,该出多少价格合适!” 邱鹏冲她笑了起来:“这个就是我们林业局的事情了。我们……”后面的话还没出口,贺衍凌厉的眼刀就飞了过来,邱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程巧见他说得好好的,突然没下文,讶异地问道:“怎么不说了。” 邱鹏敛起笑容,干巴巴地说道:“大概……大概是空调开太大,有点冷……” 程巧扭头看了一下空调显示屏上的温度,二十六度,不冷不热。怀疑地望向贺衍。 贺衍摊开手,无辜地望着她。 邱鹏不尴不尬地咳了两声,继续说道:“那我接着往下说,我们林业站的同事到时候会带着设备去落凤坡测量,做好图纸和划好四至界限,这样可以避免以后起纠纷。” “这就完了吗?”程巧问道。 “等你和村里合同签好后,你带一份过来林业填个申请办理林权证的表格交给我们,到时候会给你发一本林权证。拿到林权证才代表那块地是承包给你了。" “明白了。”程巧笑道,“班长你帮我这么大个忙,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不如我请你吃顿饭吧!” 邱鹏心中一喜,刚想答应,就看到程巧身后的贺衍站起来,盯着他的双眼都快冒出火花。校花的男朋友好可怕。为了生命安全着想,邱鹏决定放弃这顿饭,冲程巧摆摆手,“能帮到你就够了。” 程巧握住他的手:“班长,你还是这么乐于助人!” 邱鹏心道:我只想帮你。又看到贺衍黑着脸,等着自己的手,连忙将手抽了回来,“不客气,不客气!” 送走俩人,邱鹏抬手擦了擦满头冷汗,一会高兴,一会害怕,精分两重天的煎熬终于结束了。 林业局的工作效率还蛮高,隔日林业站就来了三个人,人手一个gps围着落凤坡跑上跑前跑后的,又背着测量仪到山顶测试海拔、坡度、土层厚度,土壤类型等数据,程巧跟在他们身后,一脸好奇地看他们将数值记录在一张表格上。 最后三人将测量的结果交给她和村长看。程巧这才知道落凤坡的面积有一百五十多亩,属于一类地,荒山每亩的价格也就在十六块钱左右,一连的租金就就两千多块钱。程巧心里盘算着先一次性支付五年的租金,剩下的以后再每年一付。她本来就是村里的人,知根知底,又是前县委书记的女儿,村民们自然都相信她,承包合同很快就签下来了。 程巧也不耽搁,按照邱鹏告诉她的流程,带着签好的合同去林业局办理林权证,贺衍想要跟着一起去,这次她无论如何都没同意。又等了大半个月,立秋的时候程巧去林业局领回了绿本本的林权证才安心的开始考虑买樱桃木的事情,自然而然又找上合作过一次的胡老板。 说来也巧,胡老板不像程巧家里后院有灵泉水可以滋养樱桃树,试种的那批树长势一直不怎么好,眼看着精心养护的树一棵棵的都快死掉了,无奈之下只好打折处理给北方某樱桃产地的一个种植户。 程巧的电话来得及时,胡老板的合同还没签,听说上次程巧带回去的樱桃救活了,这次打算大规模种植,满脸的难以置信。程巧拿着手机拍了几张樱桃的照片发给他,程老板看了之后,一脸激动,这才同意把手里的樱桃树都便宜转给程巧。 又告诉程巧,这是枫叶国产的拉宾斯,自花授粉,产量高果实大,可以用来做授粉树,最好和其他品种的樱桃树搭配着种。 程巧平时吃樱桃也没太注意是什么品种,只知道樱桃的个头又大有小,颜色有紫有红。胡老板给她扫盲,才知道有这么多讲究。推荐她在插种几种,如大毛国的早红宝石,米国的先锋等等。 第五十一章 清山 程巧瞪着贺衍,贺衍笑呵呵地凝望着她,金毛犬乖乖快速地从堂屋里窜出来,哒哒地围着他俩转了一圈,见两人半天没动静,汪汪的冲两人叫唤着,打破了蔓延在俩人之前沉默怪异的气氛。 乖乖晃着尾巴瞄了瞄贺衍,随即吐着粉嫩的舌头冲程巧傻笑,还将毛脑袋凑过去在女主人腿上蹭了两下,这是在提醒程巧该去遛弯了。 程巧回过神,一把挣开贺衍牵着自己的手,抢先比一步打开院门走了出去,金毛犬撒开腿跟着跑了出去。 贺衍叹息一声,赶紧跟上程巧的步伐,俩人肩并肩漫步着往老宅走去。 盛夏的天黑得晚。七点钟多了,天边还能隐隐看到夕阳的余晖将湛蓝色的天空印染成一片火红色。树上的知了和着田里此起彼伏的蛙声欢快唱着奏鸣曲。 这样美好宁静的夜晚,让程巧原本燥动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贺衍走在她身旁,一直拿余光偷偷观察她,见她脸色转好,才壮着胆子抬起手勾住她的肩膀,见程巧没防抗挣脱才松了一口气。 老宅经过白天的暴晒,积累的暑气让房间里闷热不已,完全无法待下去,程巧索性将房门和窗户都敞开来透气,等暑气消散的时间,俩人又来到后院里。 头顶的天幕已经变成藏蓝色,点点星光闪烁。 程巧站到樱桃树前,这几棵被她列为重点照顾对象的樱桃树此时已经长得格外茂盛,深绿色的椭圆叶子中间还能看到白色的花骨朵儿。 贺衍站在她身后,踮起脚伸长手来下一根树枝,指着娇嫩的花苞,笑道:“等花谢了,就能吃到大樱桃了吧。” 程巧有些羡慕他身高腿长,轻而易举就能碰到樱桃树的枝叶,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便答道:“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等到樱桃树的花朵完全绽放盛开的时候,程家老宅迎来了一位久违的客人--吴教授。 见到许久不见的好兄弟,程老爷子格外高兴,热情的招待他不少还出言留他多住几日。不过,这次吴教授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来了一个团队,除了他的学生,还有省城来的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连赵县长都惊动了,陪同着一起来到程家村。赵县长和程巧的父亲是老搭档,和程家人也熟悉,不可避免被程老爷子拉着叙了会旧。 村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闹出这么大动静,村民们都伙呆中,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村长程瑜彪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怕担责只好硬着头皮前去找赵县长问了个清楚,得到答案后再次陷入震惊之中:“啥?咱们村要评历史文化名村?” 赵县长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吩咐道:“赶紧将申请表填完,准备好资料交到县里去吧。” 原来吴教授回到学校之后用程家村考察的那些资料写了一篇关于古建筑保护的论文,刊登之后引起有关部门领导的重视,随后特别组成了一个考察团队前往程家村进行考察,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 程瑜彪摸着脑袋有些难以置信天上还有掉馅饼的好事情,在心里默默念着:如果能评上就好了!震惊过后就是心里按耐不下的欣喜,亲自跑腿到各家各户通知村民们到村办公室里开个小会,将赵县长的话传达下去。 村民们听完都窃窃私语,脸上的表情几乎全写着不相信。 “就咱们那破的不能再破的老房子居然是古迹?” “对啊。都旧得没法住人了,还有啥用啊?” 程瑜彪瞪了说话的几人一眼,大声辩解:“你们说说咱们住的老房子哪家不是祖上几百年流传下来的,怎么就不算古迹啦?咱们村怎么就不能评选历史文化名村?” “村长,真的吗?”还是有人质疑。 程瑜彪声音更大了:“我能骗你们吗?专家都在老支书家里待着,连赵县长都亲自来了,你们不信我,要不要自己去问赵县长?” 作为一村之长话都说到这份上,村民们不可能真去质问县长,当即纷纷表示:“村长,我们信你!” “您说咋办就咋办吧!” 程瑜彪双手叉腰,粗着嗓子叮嘱道:“既然知道这事,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打足精气神,碰到啥专家领导的别胡说八道丢咱程家村的脸!” “明白了。”在场的村民齐声答道。 专家们在程家村转悠了整整一天,临走时赵县长拉着程瑜彪透露道:“专家挺满意地,评选的事情能成,赶紧交资料吧。” 程瑜彪脸上乐开了花,挥着手欢送赵县长和专家们离开。等车队走远了,才想起来自己压根不知道怎么申请,完全两眼一抹黑,顶着张苦瓜脸回到家里,吃饭都心不在焉。 他老婆纳闷的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程瑜彪把事情一说,他老婆想了想,提醒他:“上次那个被打的教授好像还在老支书的家里,你要不去问问?” 程瑜彪眼睛一亮,把筷子一扔,也顾不上吃饭,撒开腿就往程巧家跑去。 吴教授来了就舍不得走,在程老爷子热情的挽留下就顶着那张菊花脸在程家住了下来。 程瑜彪拉着他问东问西,吴教授是个老学究,讲着讲着就跑偏了絮絮叨叨给他说了许多专业知识,还指出村里的旧宅子,有几家老化的十分严重要是不赶紧修复要是垮塌那就可惜了。 吴教授话里的那些专业术语程瑜彪能听懂的不多,最后这句倒是懂了,急忙问:“那该咋办?” 吴教授思索了会儿,实话实说道:“等你们历史文化名村的评级通过,县里应该会拨款进行修复吧。” “那得等多久啊?”程瑜彪又问。 吴教授为难的回答:“这可不好说啊。快的话一个月就通过的也有,慢的话半年到一年都有可能啊……”说着,又叹息一声,“就怕啊那几处地方支撑不了那么久,等县里的钱下来就晚了……” 程瑜彪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咬牙道:“咱们程家村先自己垫了这笔钱把老宅都修复了!” 吴教授握着他的手,激动地喊道:“这年头像你这种爱护文物古迹的好同志太少了,不容易啊不容易!” 程瑜彪是个急性子,第二天就把村民们聚到村委会的办公楼里开会,说到为了通过这次历史文化名村的评选,决定集资修复村里的老宅。 一听说要出钱,有些村民就不怎么乐意。 “村长不是说等通过了,县里会出钱?那就等县里的钱下来再修呗!” “对啊,对啊,现在还不晓得能不能评上就要我们出钱,万一没上怎么办?” 反对声此起彼伏,程瑜彪心里堵得厉害,拿出村长的威严大声说道:“说完了没?说完了该我说了。你们搬到新房子里就没回去瞧过吧,老宅荒成什么样不说,有些地方都快塌了,现在不修,等评上房子都没了还有啥用?” 村民们顿时都不说话了。程瑜彪的目光在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扫过一圈,发现还是有大部分人不怎么服气。 有个刺头嚷道:“村长,你口口声声说要评选啥子历史文化名村,这评上了对我们有啥好处啊。”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有热闹起来。 “对啊,要我们出钱,总得有回报啊!” “是啊,别就是得了个虚名,那要来有啥用!” 程瑜彪一巴掌趴在会议桌上,站起来吼道:“好处,好处,你们就知道要好处,我就给你们说说。咱们桃花镇往前三十里是哪?” “那不是兰乡吗?”有人答道。 “兰乡是咱们县的旅游胜地,大家都知道啊。” “对啊,兰乡那边的村子可以有钱了,听说他们嫁闺女陪的嫁妆都是百万豪车……” “村长,兰乡跟我们评选历史文化名村有啥关系?” “你们这些榆木脑袋,咋就这么不开窍呢!"程瑜彪骂道,“兰乡为什么成为旅游胜地,不就是他们那有古迹有景点可以游览吗?要知道他们周边七个村有一个是国家级历史文化名村,还有两个省级、四个市级的历史文化名村!” “村长的意思是兰乡之所以这么有钱就是因为评上了历史文化名村?” “兰乡不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吗?往前几十年,他们还不是和我们桃坞镇一样,也就最近十来年大变样,靠着发展旅游经济致富的。”程瑜彪答道。 “咱们评上也能这么干?”有人问道。 “干啥干,咱们村也就那些老房子可以给游客看的,眼看就要塌了也没人愿意出钱修,等全塌了还搞啥旅游!”程瑜彪一屁股坐下来,没好气地嚷道。 会议室一下又安静下来。 村民们都在心里打着小算盘,计算得失。脑子好的抢先开口:“村长,那就修吧。” “修吧,我家愿意出钱。修好了以后咱们一起搞旅游。” “我家也愿意!” 和刚开始截然相反,会议室里此起彼伏着同意的声音。 程瑜彪这才转怒为笑拿出集资协议让村民们一一签名。 搞定资金问题之后,找谁装修又是个问题。古宅修复和一般的家装工装不同,要求的工序更多更复杂,程瑜彪想来想去又找上吴教授给拿个主意。 吴教授想也没想就推荐了闫波的装修队,程瑜彪去程巧家老宅看过一次觉得确实装修的精致,也就放心下来。 闫波手将手里几个家装项目干完后,才接手这么个大工程。心里本来十分开心,不过一想到又要受吴教授的折腾心里又别扭起来。工人们的内心也是冰火两重天,既感激吴教授对他们的鞭策,让他们的技艺突飞猛进,又害怕老头子唠叨和不留情面的打击,就这样怀着复杂的情绪再次杀回程家村里。 闫波自然要去老同学程巧那儿报道,结果发现贺衍和程巧俩人在老宅里歪腻着,感慨他们终于和好如初,又不愿意当电灯泡就跑后院去乘凉了。 烈日炎炎之下,后院都是还没长成的小树苗,闫波瞅了一圈,最后躲进樱桃树下的阴影处站着。 树上白色的花朵儿已经全谢了,茂密的深绿色叶子里藏着一颗颗紫红色的椭圆果实,看起来格外诱人。 闫波一抬头正好望见挂满成熟果实的树枝,叫道:“哇,好大的车厘子!”踮起脚尖,伸手将沉甸甸的树枝拉了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扯下一颗就扔进口里嚼了起来,过了会儿,吐出一个果核,擦了擦嘴:“酸酸甜甜,真好吃。”说着,又摘了几颗,别吃别嚷着,“好吃,又大又甜!”这一吃就停不下来了,将那根树枝上的果子都给吃了干净,还意犹未尽的盯着其他的地方,只是其他的枝桠太高,他够着有些勉强。 程巧到后院来的时候,发现闫波吐地满地果核,没好气地骂道:“吃货。” 闫波看着满地狼藉自知理亏,急忙说道:“我这就给你打扫干净。”又跟在程巧身后讨好地问道,“巧妹子,你这车厘子是什么品种的,比超市进口的味道还要好。” 程巧懒得搭理他,径直走到杂屋里拿了把扫帚扔到闫波面前:“扫干净。” 闫波苦着脸接过扫帚,心里还惦记着满树的樱桃,赔着笑脸问道:“巧妹子,我扫干净了,等下能不能让我多摘一点樱桃带回家吃……” 程巧歪着脑袋想了想:“看你的表现了。” 闫波立即表示:“保证马上完成任务!”拿起扫帚就开始打扫地面。 程媛到老宅来叫程巧和贺衍他们过去吃饭,正好撞见闫波扫完院子进来,吓了一跳,吞吞吐吐地问道:“菠菜哥哥,你要不要一起来吃饭。” 提到吃的,闫波就双眼发光,头点得跟敲鼓似得,“去啊!去!” 惹来程巧和贺衍一阵鄙夷。 第五十二章 波澜 贺衍用余光扫向程巧,见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似乎心情不错,心下一动便拉住她的手老生常谈的说道:“巧巧,你看菠菜和你堂妹都凑成了一对,不如我们赶紧把事儿办了吧!” 程巧愣了一下,微微弯起的嘴角立马就耷拉了下来。 贺衍将她脸色的变化看在眼里,发现不对立即转移了话题:“咳,你刚才不是真想打菠菜吧?” 程巧这才又笑了起来:“我倒是真想抽他几下,只是没机会啊。”说着,顿了一下,“媛媛从小胆子就小,性子又软,不这么逼她一下,就菠菜那德行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成功!” “不逼就不会成功?”贺衍盯着程巧的侧颜若有所思。 ****************** 贺氏集团大楼宽敞明亮的董事长办公室大门禁闭,贺氏父子正在里面进行交谈。 贺云森重返贺氏几个月来动作不断,大规模的整顿之后公司面临的一些困境已经有了较大的改善,然而资金这一块仍是急于亟待解决的问题。 “四大行就不要指望了。他们通常只会锦上添花,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立刻跟你割袍断义、划清界限,这就是现实!”贺云森靠在真皮沙发椅的靠背上,用双手撑着有些发涨的太阳穴。 “爸,既然国有银行这边不行,不如我们再找私营的那几家试试?”贺衍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提议道。 贺云森摇摇头:“恐怕也是白费心思。其他几家实力不如四大行不说,行事向来畏畏缩缩,跟在四大行后面望风而动,更是无须指望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来只能找外资了。”贺衍一语中的。 贺云森坐直了身子,松开双手抬起头望了儿子一眼:“倒是有这么一家风投公司有意愿与我们合作。”他说着指了指办公桌上摆放着的一个水蓝色的文件夹示意贺衍拿过去瞧瞧。 贺衍翻开文件夹,一眼就看到首页正中印着一行绿色的黑体字,诧异地念到:“格蕾丝(华国)金融投资有限公司?" 他将文件夹合上,望向父亲:“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家公司?” 贺云森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杂志扔给他:“格蕾丝投资公司的创始人是格蕾丝李女士,米籍华人,曾在摩根大通担任多年的高管职务,后来自己开了公司。前几年金融风暴,华尔街的公司倒了大半,她却异军突起,成为一枝独秀,以她的身价如今在全球女富豪排行榜上名列第八十一位。” 贺衍盯着眼前的时代杂志,封面上的女士留着一头短发、剑眉红唇,看起来英气逼人,甚至让他产生一种眼熟的错觉。 “这家公司是他们在华开设的第一家分公司,目前急于打开在国内的市场,这才试着和我们联系了一下。”贺云森说道。 “他们开出什么条件?”贺衍边问着,边将杂志放回办公桌上。 “他们打算先投资三个亿给贺氏,让我们在三个月内完成整合改组然后重新上市,并且明年的盈利增长率不低于百分之五十……” “这条件未免太苛刻了!”贺云森的话还没说完,贺衍就忍不住叫了起来。 如果贺氏只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低发展快,达到百分之五十的年增长率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多难的事情,然而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贺氏集团早已度过了高速发展的阶段进入到平稳期。对于一个涉及众多行业的庞然大物来说,旗下不同行业的分公司和子公司未必都能获取那么高的利润,按照历年年报上的利润统计来看,集团平均之下一年的盈利增长率一般在百分之二十左右,无怪乎贺衍会觉得对方提出的条件太高难以实现。 他也发现自己的失态,冷静下来之后才问道:“如果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呢?” 贺云森正色道:“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赔偿他们六亿,要么贺氏集团宣布破产!” “这是对赌协议,风险太大了!”贺衍惊呼。 “没错,这是典型的华尔街风格。高投资高回报,既能让你一夜暴富,亦会让你倾家荡产,真是叫人又爱又恨啊!”贺云森脸色复杂,显然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是否要与对方合作。 贺衍翻看完手中的合作意向书,也跟着感慨道:“爸说得对,这就是一块大饼放在一个饥饿的人面前,不吃又饿的慌,吃了又怕有毒,简直是鸡肋啊!” 贺云森叹了口气:“我们再和其他外资银行接触接触吧,这家……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碰了!” “既然开源不行,不妨先节流。”贺衍起身站到他爸跟前,建议道,“我粗略统计过集团·旗下的各家系列公司的业务和经营情况,发现有两家公司的业务之间发生了重叠,还出现过自家人抢单打架的事情;另外……还有一家公司涉及的行业已经是国家即将淘汰的,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利润可行,我觉得该关停的关停,该合并和合并,最好能将下属公司的员工重新进行分流配置。”贺衍说完,将放在一边的报告摊开摆到贺云森面前。 贺云森低下头快速的将文件内容扫完,向他交待道:“这事就全权交给你处理。人一定要安置好了,毕竟都是在贺氏工作多年的老员工。” “爸,我知道,你就放心的交给我吧。”贺衍自信地答道。 谈完公事,贺云森又问起儿子的个人感情问题:“你不是一直说要把女朋友带回家吗?怎么这么久都没个动静?” 提起这事,刚才还信心十足的贺衍脸色顿时就变了。坐回椅子上,叹息一声才缓缓开口:“至从我妈闹出那事之后,巧巧就再也不愿意和我提结婚的事情。” 贺云森瞅着儿子,诧异地问道:“这么久了你还没搞定你的女朋友?阿衍,不是爸爸说你啊,你看你管理上千人的集团都能游刃有余,怎么到个人问题就没辙了?” “爸,工作和恋爱是两回事,哪能扯到一起?”贺衍无奈地辩解道。 “好吧,你给爸爸说说你心里的打算。”贺云森一脸期待地望着儿子。 “我是这么考虑的,有时候这人不逼一下是不会知道自己的真心实意。现如今巧巧家里的人都接受了我,她爷爷私下里也有催着我们结婚的意思,只是巧巧一直不松口。我就想既然她不乐意见家长,那不如爸妈先和她家的长辈们见个面谈谈结婚的事。等我们俩家商量好日子,一切都准备就绪,我就不信巧巧到时候还会找理由拒绝折了全家人的面子。”贺衍咬着牙说出心里的想法。 “你这是打算赶鸭子上架啊,不怕到时候适得其反丢人现眼?”贺云森给儿子泼冷水。 贺衍闭上眼睛,两手握拳,心里也有些犹豫。过了半晌,他松开手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我相信巧巧是爱我的!” “好吧。“贺云森放松身体重新靠回椅背上,“爸爸听从你的安排,随时待命!" 这边父子俩私下商量好了对策,准备安排两家家长见面的事情,容秀丽独自在贺家豪宅里呆着,对这事儿完全不知情。事实上,她又寂寞空虚冷想找个知心人给她解闷,思来想去就打了电话给雪雪,让她来陪自己说说话。 至从贺云森回家之后,雪雪就不敢去贺宅了。贺家父子是多么精明的人啊,她那点鬼心思人家一眼就能看透。对她而言,占便宜固然重要,但安全才是第一的,所以接到容秀丽的电话时,她随便扯了个理由就挂断了。反正她现在也不缺钱,这段时间从容秀丽那骗来的奢侈品都够她挥霍个一年半载了。 毕竟陪老娘们聊天,哪有去夜店嗨得过瘾?化了个妖艳魅惑的妆容,穿上一条blingbling的吊带短裙,捋了捋一头栗色的卷发,拿着镶嵌满珍珠和彩色宝石的手包,脚踩一双银色亮片的尖头高跟鞋风情万种的去了本地一家最具人气的夜店。 坐在吧台前,几杯鸡尾酒下肚之后,身体就开始燃烧,带着三分醉意跟游鱼似的滑进舞池,跟着激烈地节奏舞动起四肢。连续跳了四支舞曲之后,她才气喘吁吁地离开舞池重新回到吧台。 有人替她点了酒,可惜她还没摸到,肩膀就被一双大手抓住了,冰冷的男音在她耳边说道:“雪雪最近很嗨啊,都把我们冯爷抛到九霄云外了!” “呵呵……”雪雪身子一僵,扭过头干笑两声,“我哪敢忘了冯爷,他可比我亲爹还亲!”说完准备站起身,感到肩头一沉,又被重重按回高脚凳上。 “你最好老实点!冯爷让我问你,交待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面前的壮汉板着脸,语气里透着几分威胁。 豆大的汗珠顺着雪雪的额头流下来,心噗通噗通的乱跳个不停。她这些时候过得太顺心,白天睡觉,晚上夜店嗨过之后,偶尔还能艳遇一场,颠鸾倒凤的日子好不开心,确实把冯远交给她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 当然这时候面对眼前的威胁,她可没胆子和对方实话实说,除非她活得不耐烦了,唯一的对策就是虚与委蛇。扯起个干瘪的笑容哀求道:“冯爷交代的事情我哪敢不办,只是……本来我差点就要成功了,没想到容秀丽她老公会突然回来,这么一来我就不好下手了。这些天我我一直在想办法,这不是正在等机会动手吗?”说着,又双手合十地哀求道,“大哥……你也别吓唬我,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不容易,你帮我和冯爷说说,想要拿到东西就得有耐心啊!” 男人的一只手掌仍是用力的按在雪雪的肩头,压着她让她不敢乱动;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打开视屏通话,摄像头正对着雪雪的脸,将她的表情和说话内容一丝不漏的录下来发给另一端的冯远。 冯远从一开始就没想通过雪雪得到贺云森手里掌握的对他不利的证据,他只是想确认这所谓的证据是否真实存在。 “问问她,她口口声声说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冯远对下属吩咐道。 男人听命推了雪雪一下,将问题抛给她:“冯爷问你,你说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 雪雪心里一慌,她哪里知道是真是假,那时候她被冯远逼急了随便编了一条短信,没想到冯远就信以为真了。现在这么问她,难道她说的谎话被拆穿了? 雪雪跟在冯远身边的时间不短,知道他为人处事的手段,心狠手辣,翻脸不认人,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当下决定打死也不承认。于是睁大眼睛,一脸真诚地开始胡编乱造:“我哪里敢骗冯爷啊!当然是真的。那天容秀丽带我去她老公的书房,我在电脑上发现了一些关于冯爷的资料……本来我打算拿u盘拷贝下来,谁知道她儿子贺衍突然就回来了,我只好罢手。冯爷……爸,你在给我个机会吧,我一定亲手把东西带给你!”雪雪几乎是带着哭腔把这些瞎话编完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视屏另一边的冯远认真地听完她的话,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吩咐道:“先放了她。” 雪雪面前男人这才松开她,扔下一句:“算你走运!好好替冯爷办事吧!” “是!是!”雪雪头点得跟捣鼓似得,无比真诚地向男人表现着自己。 等男人走后,她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哪还有心思继续在这里嗨,推开店里群魔乱舞的人群,攧手攧脚地窜了出去。出了夜店的大门她仍是不放心,左顾右盼四处张望,生怕冯远的人又忽然冒出来。 直到坐上计程车回到出租屋里,她将大门反锁,又把所有的门窗关紧之后,紧紧抓着抱枕靠在客厅的沙发上。这么过了许久,紧张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她满心后悔,当初自己不该贪心答应冯远去贺家卧底,实际上又没拿冯远多少钱,现在还弄得她进退两难,闭着眼睛开始考虑着怎么才能摆脱掉冯远这个□□烦又不让自己受到损伤。 当初冯远和齐老决定放贺云森出来就是打算来招放虎归山,等他主动送上门来。只不过他们等了好些天,贺家那边完全没有动静。他们故意放出的风声也随之石沉大海,没有惊起半点水,让冯远对贺云森的高深莫测胆战心惊,自乱阵脚。 冯远是在失去耐心的情况下让人去找雪雪问个清楚。他从没把雪雪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放在眼里,几乎没有怀疑雪雪在这种受到威胁情况下还敢扯谎骗他,因而对贺云森手里握有对他不利证据的事实确信无疑,惊骇之后,他阴冷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得不送你一程。” 第五十三章 曝光 第一批十亩成年樱桃树种下去以后,程巧在胡老板那预定的几批幼龄樱桃树也陆续到货,发动全村人分批分次的将这些树苗栽种了下去,到中秋节前她惊喜地发现已经种完了五十多亩林地。胡老板忒大方,又打包赠送她一些诸如薰衣草,洋甘菊之类的香草种子,程巧也没有特地去开垦山地,就这么将种子随意地撒播在山坡上,让它自由生长。只是如今山上苗木太多,不能像后院那样亲自拎着灵泉水一桶桶的浇灌,程巧考虑了一下便租了几辆小型的拖水车装满灵泉水隔山岔地沿着山路喷洒。 程巧趴在老宅的窗台上望着满山茁壮成长的树苗心里美滋滋的,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找不到方向只能迷茫了。 纸到底包不住火。中秋节全家团圆日,林娇娇带着儿子程侃从县里回来,程媛和闫波的好事就给曝光了。 在吴教授几近严苛的监督下,程家村老宅子的装修不紧不慢地进行着。中秋过节,神经紧绷了几个月的工人们都盼着回家舒缓释放一下,作为老板的闫波要是不同意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于是大手一挥就给工人们放假了。至于他自己呢,跟家里人通气说要陪女朋友过节,一心盼着早日抱孙子的闫家父母立即表示理解,还千叮万嘱让他在女方家里好好表现,不能落了闫家的面子。 吴教授原本打算学闫波赖在程家不走的,不过最后还是被女儿吴晓雅给强行接了回去,和程老爷子依依惜别,丢下一句:我很快就回来的!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中秋蟹肥,闫波的馋嘴劲儿上来,提议他们组团自驾去梁子湖捞螃蟹吃。 程巧嗤了他一句:“多此一举。后山的水库里就养了螃蟹,有本事自己去捞啊!” 闫波眼睛一亮,望着身边乖巧的程媛,见她冲自己点头,立刻挥舞着双手大叫:媛媛!媛媛,我们去捞螃蟹!”说着还咽了咽口水,“我要吃香辣蟹,其实清蒸的也不错!” 程媛见他光着两手就往外跑,急忙叫住他:“菠菜哥哥,你没带工具怎么捞啊!” 闫波这才拍着脑袋站在原地傻笑。 程巧摇着头去杂物间取了篓子钓竿还有网子交给他俩。 也怪他们运气不好蹲了一整天,螃蟹没捞到半只,倒是钓上来一条大青鱼,快一米长了,十几斤重。一身狼狈的回到程家,又被程巧他们群嘲了一遍。 闫波是个心宽的人,完全不介意别人的话,还很兴奋地说道:“没抓到螃蟹,这不还有大青鱼吗?等会儿让媛媛煮个鱼丸汤给大家喝。” 大青鱼大概知道了自己最后的命运,上了案板还不停地摆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溅起的水珠洒了程媛一身。她一脸犹豫,握着菜刀愣是不敢下手。 闫波见状夺过她手里的菜刀对着鱼头使劲砍下去,明晃晃的刀光闪过之后,大青鱼摆了几下随后就安静了下来。 躲在他身后的程媛这才拿回刀开始熟练地剔去鱼鳞,剥开肚皮取出内脏。闫波等她处理完立马接过来清洗的活儿。鱼身太大,被从中间截成几段,程媛取了鱼肚皮上的嫩肉剁成鱼茸,搅拌好后做成丸子,剩下的鱼头鱼尾放到锅里熬汤。 程媛站在灶台前作掌勺,闫波就在一边给她帮忙打下手,一会儿削萝卜皮一会儿切姜丝,做得也算得心应手。 过了许久,锅里的鱼汤煮得咕咕地直冒泡,翻起白花。金毛犬乖乖在后院里玩耍,闻到厨房里冒出来的香气就窜了进来。晃着大尾巴瞅了瞅正在洗蘑菇的闫波之后,果断走到程媛身后。 程媛眼睛光顾着盯在锅里了,也没注意身后,回头准备去取汤勺的时候忽然冒出个大毛脑袋,顿时吓了一跳,脚下没站稳,身子就往一边倒下去。 闫波眼明手快,飞快地将手里的蘑菇往盆里一扔,迅速出手把快要摔倒地上的程媛抱进怀里。 “媛媛,你没事吧?”闫波低下头问道。 程媛扬起小脸轻轻晃了晃。 两人的距离不到一指,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彼此呼出的热气。 程媛脸一红,低下头小声说:“水开了,可以下鱼丸了。” 闫波却不想就这么放开她,大着胆子将嘴凑过去,眼看就要亲到程媛的脸颊上,好巧不巧的是林娇娇从县里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口干舌燥奔到厨房找水壶倒水喝,恰好就撞到这一幕,当即就火冒三丈。随手拿起柜子上的擀面棍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去敲闫波,一边敲还一边骂个不停:“你个臭流氓,胆子不小啊!居然跑到程家里来欺负人!” 闫波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中年妇女来破坏自己的好事儿,挨了一棍子之后瞬间清醒过来,急忙抬手阻挡。 在他的左躲右闪之下,林娇娇累得气喘吁吁,扶着墙壁歇息,又不依不饶地指着程媛骂道:“你个蠢货!就这么干让人这么欺负你,你也不敢吱个声!” “妈!”程媛的脸几乎红透了,带着哭腔辩解道:“你别这个说菠菜哥哥,他不是流氓!” 林娇娇狠狠瞪了她一眼,指着闫波嚷道:“光天化日之下敢做这种丑事,不是流氓是什么? “妈,他……他……”程媛咬着唇,戳着手指,猛地抬头对林娇娇说道,“我和他正在交往!” 林娇娇这回彻头彻尾地愣住了,审视的目光落在闫波身上。闫波今天穿了件骷髅头的t恤,一条破洞牛仔裤,和程媛去水库捞螃蟹的时候,弄得浑身湿透脏兮兮的不说还满身腥味,看起来别提多狼狈,再外加上一头闪瞎眼的金色板寸,落在林娇娇眼里就是个纯*、丝、没出息小混混。朝闫波唾了一口,手指头狠狠地戳在程媛脑门上:“你个死丫头!娘给你介绍博士你嫌弃不要,瞧瞧你自己找的是个什么东西?老娘看啊,他就是个不正经的混混!” 程媛捂着脑袋,大声喊道:“妈,你误会了!菠菜哥哥不是小混混!” 闫波低头瞅着自己一身行头,心里纳闷自己哪里不正经了。见未来岳母这么对待自己的女朋友,心里又是替程媛委屈又是心疼,不过林娇娇到底是程媛的亲妈,他也不敢太得罪人家,只好伸手挡在程媛身前,不让林娇娇继续接触到她。 林娇娇还在那骂骂咧咧的嚷着:“你给老娘说清楚……他不是小混混是甚么?” “妈,你真的误会了!菠菜哥哥是大堂姐的同学。”程媛躲在闫波身后,抓住他的手臂,显然十分害怕,身体还在抖个不停。 “什么?这种小混混居然是程巧那丫头片子的同学?你别被她给骗了吧!我就说她没安好心思,自己找个有本事的男朋友,给你介绍的什么歪瓜裂枣,你还当个宝!老娘平时怎么跟你说的?你看她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单纯老实的得很,其实心思可深了。”程媛平日里在她亲娘心里就没什么地位可言,对她的话林娇娇是半分也不相信,连程巧也跟着躺枪被骂了。 乖乖听到有人念女主人的名字跑到林娇娇的面前,乌黑的大眼珠无辜地盯着她。林娇娇本来就心烦,平日里也看不惯程巧把只狗当宝,举起手里的擀面棍毫不留情地就狠狠打在乖乖的背上。 乖乖吃痛,嗷地惨叫一声窜出了厨房,一颠一跛地跑回客厅里陪着老爷子说话的程巧身边,冲她委屈地呜呜叫。 程巧尚不知道自己已经升级为心机婊,问道:“乖乖,你怎么了?” 金毛犬蹲下来扭过身体,吃力地用脚去蹭自己的背。 “他这是挨打了吧?”坐在程巧身边的贺衍看出乖乖状况不对说道,伸手摸了摸乖乖的脑袋,问道:“乖乖刚才去哪了?谁打你了?” 乖乖冲他嗷嗷了两声,爬起来缓缓的往厨房方向走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起跟在了乖乖身后,随即就目睹了厨房里发生的一切。 林娇娇本来就在气头上,看到程巧亲自过来眼里的火花几乎喷了出来,指着程巧就骂:“好你个程巧,居然给我引狼入室。巧巧你给我家媛媛介绍的什么不三不四的对象?” “不三不四的对象?”程巧一脸不解,随后想到林娇娇可能说的是闫波,便扫了他一眼。 闫波冲她一阵苦笑。 程巧哭笑不得地答道:“小婶娘,你是在说闫波吗?他的确是我的大学同学,省城人。毕业后自己开了一家建筑公司,现在接了我们村的装修工程呢。” “啥?就他这样的还能是个老板?”林娇娇将信将疑地问道。 闫波的脸黑成锅盖,心里那个苦啊,早知道今天会见到岳母,自己一定盛装打扮装逼耍帅,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 好在事情很快就出现转机。 程侃和他妈前后脚进的家门,一眼瞅到贺衍停在院子外面的白色的奔驰越野车旁边多了一辆同款的黑色越野车,带着满心好奇地进了堂屋张嘴就问那是谁的车。 程老爷子告诉孙子是客人的车,人正在厨房里给他姐程媛帮忙。 程侃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发现她姐还有大堂姐和姐夫他们都在,惊讶地问道:“咦,妈,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又惊喜地嚷道,“我在外面看到一辆和大姐夫的车一模一样的车,就是颜色不同,不知道是谁的?” 厨房里加他自己就六个人一只狗,只有一个闫波他不熟悉。 闫波笑嘻嘻地冲少年人说道:“你是小侃吧?常听媛媛提起你。” 程侃望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谁啊?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你姐的男朋友!外面那辆黑色的奔驰车是我的,叫大黑。你大堂姐夫那辆叫大白,正好一对!”闫波耐心十足的回答。 贺衍瞥了他一眼,嫌弃地说道:“谁和你的车是一对,大白和小白才是一对。” 林娇娇刚才还半信半疑,这会儿听了儿子的话就全信了。毕竟能开得起和贺衍一样的名牌车的人那绝对有钱的。刚才还怒目而视的表情随即换成了一副谄媚的笑脸:“你叫闫波吧?来来,我问你,你家有几口啊?你自己开公司一年能赚多少啊?还有,你买房了吗?” “阿姨,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闫波被林娇娇忽然转变的画风弄得十分窘迫,想了想还是老实的介绍道,“我家就我爸妈,两个姐姐已经出嫁了。我自己开了一家小公司,一百多号人,一年赚个几百万吧,不多……至于房子就没买了,早些年我家拆迁的时候还建了十来套,住都住不过来,还买个啥啊! 一年几百万!十几套啊!一连串的信息让林娇娇心花怒放,焦急地追问道:“那地段可好?是不是学区房,将来孩子上学方便不?” “啊?”闫波愣了一下,没料到未来岳母已经想得这么远了,“十年前还是蛮荒的,现在那块是省重点开发新区。周围都是各种高新企业,大学城也在附近。生活也挺方便,有大型商业中心,就是人流车流大,老堵车……" 林娇娇原本心里偷着乐,听闫波说完,高兴地连嘴都合不拢了,先瞧着怎么都觉得讨人嫌的人,这会儿越看越顺眼,上一刻还嫌弃人家是没前途的小混混,这会儿一口一个小闫小闫的叫着,比对自己闺女还亲。 “妈,你不反对我和菠菜哥哥了……”程媛小声问道。 这么有钱又年轻的准女婿,她林娇娇又不傻反对个啥啊。见女儿还傻愣着站在那里,就吼道:“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和小闫说说话!” 闫波见林娇娇对自己絮絮叨叨个不停,那亲热劲儿只让他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集体起立,刹那间明白了当初贺衍那句“你自求多福”的意思。 贺衍和程巧对望了一眼:看来菠菜这一关算是过了。两人带着乖乖携手离开,顺手将熊孩子程侃一道拎走。 闫波鼻子动了动,问道:“我好像闻到什么东西糊了……” 程媛尖叫一声:“啊!我的鱼汤!”急匆匆地跑向灶台,将火关掉。 第五十四章 意外 中秋团圆,按照贺氏集团往年的传统,公司的高管和工会的领导要们亲自去慰问依然奋斗在项目一线的员工们。 儿子贺衍早早就请假跑去女朋友家里,作为董事长的贺云森可不能闲着,去到离省城比较近的一个项目点进行慰问检查。该项目承接的是华能集团下属的一家火电厂的烟气脱硫脱硝工程。除了他外,一同前往的还有工会和党工团的两位主要责任人,以及随行的董事会陈秘书。 项目经理早已接到集团的通报提前做好准备,给莅临的各位领导穿好防护服防护鞋带上黄色的安全帽才进到工地里面。两米高的围墙围起来一大片区域,正在进行前期的土建工程。 贺云森他们一行进入工地一眼就能看到新挖出来的一个五、六米深的大坑,四周堆着高高的黄土,一辆塔吊车正在底下作业。作为董事长的他自然走在最前面,项目经理陪同在一旁向他介绍工程的进度情况。 一辆渣土车驶进了工地。一直站在人群最后的秘书小陈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摸摸自己的裤兜,似乎在等待什么。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在喧闹的工地上并没有引起注意。小陈尴尬地望了眼正在前面交谈的几位领导,说道:“不好意思,我到那边去接个电话。”见贺云森对他点头示意,立即一溜小跑的出了工地的大门。 渣土车开到斜坡上准备将堆积在土坑边的黄土装进车斗里运走。司机想要减速下坡,于是伸手去拉手刹,不知为何没有成功的将车速降下来。心急如焚的他又立刻用脚踩去踩刹车,发现脚刹也跟着失灵了,只能惊恐地睁大眼睛无力地看着渣土车的车身快速地滑下斜坡,车头砰的一声狠狠地撞上土坑里正在作业的吊车。十米长的吊臂上还挂着两吨重的钢材,在遭到撞击的刹那间,失去平衡晃动了几下就轰然坠落。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贺云森他们正站在土坑边上,听见响声以及远处的惊呼是惊声,猛地抬起头。然而已晚,他只来得及瞟到一眼向自己头顶压下来的巨大黑影,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刚才还井然有序作业的工地上顿时乱作一团。 秘书小陈听见响动跑进来,看到的是四散的钢材、倒在地上的领导以及满地血腥。他吓得腿直哆嗦,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连屏幕都忘了怎么划开,好不容易点开拨号键盘,手指头仿佛不听使唤,一二零三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数字硬是拨了几遍才成功。 ************** 程媛那一锅汤最后没有浪费到底抢救回来,全家人聚在堂屋里欢欢喜喜地吃着团圆宴。趁着程家人都在场,贺衍想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正准备和程老爷子提提两家家长见面的事儿,手机铃声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贺衍一看来电显示是公司董事会秘书,想到可能是公司有紧急事务要处理,立即起身对席上的众人说了句抱歉,随后离席到外面的院子里接听电话去了。 “贺总……董事长出事了!” 手机那头董事会陈秘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稳,贺衍心头一紧,以为是乡村信号不好自己没听清楚,就问了句:“你说什么?谁出事了?” “董事长出事了……正在省人民医院抢救,你快来吧!”对方又重复了一遍。 贺衍这次听清楚了对方说的话,顿时如遭雷劈,原本站得笔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噩耗太过震惊,令他难以置信,只能瞪大眼,张开口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过了半晌,才艰难地说道:“大过节的……别开这种玩笑……” 陈秘书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贺总,我说的都是真的……” 贺衍脸色发青,握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直冒,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早已失去了往日引以为傲的冷静,冲着话筒吼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今天……今天一大早董事长就去市郊的工地慰问和视察……然后工地出事了……”陈秘书断断续续地说着。 贺衍的手抖得愈发厉害,手机都拿不稳噗通一声掉在地上。他蹲下、身将手机捡了起来,默默念着:爸…… 程巧特意往院子瞄了一眼,没见到他的人影便也离席来到院子里寻他。随后就发现贺衍靠在她家的院墙上闭着眼睛身体抖个不停,不禁纳闷:刚才在宴席上还有说有笑的,怎么接了个电话就成这样了?快步走到他跟前关切地问道:“贺衍,你怎么啦?电话接讲完了吧,爷爷还等你回去敬酒呢!” 贺衍睁开眼,脸色铁青。 程巧踮起脚抬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贺衍深深吸一口气,握住程巧落在他脸上的手,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努力地扯起一个笑容:“对不起……巧巧,公司出了点事,需要马上赶回去。” “很急的事吗?”程巧感到贺衍握住自己的手一片冰冷,直觉事情并不简单。 贺衍心系父亲的安危,也无力再伪装,只能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你脸色看起来好差!你这个样子一个人开车我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吧。”程巧一脸担忧地说着,“你等我一下,我去取车钥匙。” 只是等她回来,贺衍已经不在院子里,院子外的大白也不见踪影。 “这么急,连一刻也等不了了吗?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程巧心里愈发感到不安,想打他手机记起他正在开车最后只能放弃独自回席。 程老爷子诧异地问道:“贺衍人呢?” 程巧笑了笑:“公司出来点事儿,要他赶回去处理。” 程老爷子点点头:“男人就该以事业为主。” 林娇娇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到底是大公司啊!就是这么忙,过节也不歇息!”随即被程巧他小叔瞪了一眼。 大过节的程巧懒得搭理她给自己找不痛快,心里琢磨着等下给贺衍发条短信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贺衍脑子里不停循环播放着“董事长出事了”那句话,绷着脸咬着唇恨不得立即飞去医院,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医院。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等待着不少人,有公司的高管、行政和人事部门的负责人,还有受伤领导的家属等等。 贺衍刚踏出电梯,一眼扫到人群里的陈秘书,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扑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领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秘书吓了一跳,挣了两下,无奈贺衍力气太大抓得太紧没挣开,只得边吞吞吐吐地说着,边用手比划:“我当时去外面接电话了……等回来发现塔吊突然倒了,这么长这么粗的钢材砸到董事长他们……” “阿衍,你来了啊!”容秀丽原本坐在走廊的长凳上默默流泪,见他出现六神无主的她似乎有了寄托,立即走了过来。 贺衍只好松开陈秘书,叫了一声:“妈!” 容秀丽也不管在场还有许多公司员工和家属,直接扑进贺衍怀里,拽着他的衬衣哭喊道:“阿衍,你爸他这样了……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贺衍本就担心他爸,心绪杂乱不安,被她哭哭啼啼一闹只觉得脑袋快炸开了。长叹一口气,安慰道:“妈你别哭,先让我把事情调查清楚……” 正在这时候手术室大门上的红灯忽然熄灭了,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低着头公式化地说了一句:“抱歉,我们尽力了。” 容秀丽睁大眼,“哇”的大叫一声晕倒在贺衍的怀里。 噩耗袭来,贺衍的身体抖个不停,只能紧紧地拥着怀里的母亲。来的路上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只是没料到等待他的会是最坏的那一种。他也想大哭一场发泄心中的悲痛,可是不行,现在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去伤心,去难过。 父亲走了,后事要处理。 事故原因要调查,不能让父亲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 项目发生重大事故,还要应付安监部门、安抚业主、要给集团员工和遇难高管的家属们一个交待。 …… 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他告诉自己:贺衍,你不能倒下!你要扛起肩上的重任! ************** 中秋月圆,晚宴散去,程家人都聚在院子里边赏月边吃月饼。只有程巧躲在房间里,手里抓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贺衍打电话,实在他当时的脸色太难看,又走得突然,让程巧心里越来越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刚划开屏幕,还没打开通讯录手机先响了起来,是吴晓雅。原本程巧以为不过是通普通的节日问候电话,谁知道刚按下接听键劈头就听见一句:“巧巧,你快打开微博,看本地新闻头条!” 手机那头吴晓雅的声音格外焦躁,让程巧有些惊诧,不过还是依言打开微博,她关注过本地新闻,很快就找到吴晓雅说的那条新闻,念了出来:“今日下午,市郊某工地发生重大安全事故,一人当场死亡,多人受伤……” “怎么了?”程巧念完问吴晓雅。 吴晓雅说道:“师兄得到可靠消息,这是贺衍他们家的项目!而且听说他爸今天早上就是去这个动地视察,死的那个是项目经理,还伤了三个人,贺衍他爸也在其中……” “不会吧!”这个消息太过震撼,让程巧忍不住喊了出来,不由自主地想起贺衍离去时的表情,他一定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脸色才会大变,担心他爸的安危,所以等不及就匆匆离开。 “小雅,我先挂了。”程巧说完,挂断之后立即又拨打了贺衍的手机。 嘟嘟嘟……响了好久,才有人接听。 “贺衍!”程巧焦急地唤道。 手机那头久久无声,就在程巧以为要断线的时候,才听见贺衍嘶哑而空洞的声音仿佛在向她低泣:“巧巧,我爸没了……” 第五十五章 调查 “……”程巧正准备开口问贺衍他爸情况如何,陡然听到这话,惊愕之下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他,沉默了片刻方才问道,“你还好吧?需要我现在赶过来陪你吗?” “不,不需要!”贺衍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直觉他爸出事得太过蹊跷,可能会牵涉很深,不希望将无辜地人牵扯进来,而且他也不愿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展现自己最为脆弱的一面。 “那……你好好保重自己……”程巧说话时眼眶一阵发热,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也不知是为贺衍他爸的离世难过,还是为失去父亲的贺衍担忧,也或者两者皆有之。 贺衍没吭声,合上眼皮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道:贺衍,现在不是拖泥带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还要许多事情要做。过了半晌,他长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知道了。”说完把心一横果断地挂断手机。 程巧坐在床上呆呆地握着手机,不知怎么就想起三年前她爸爸病逝的事情。那时候她哭得伤心,贺衍就陪在她身边,告诉她爸爸走了,她的生活还要继续,以后他会好好照顾她。这会儿感同身后,眼泪再也禁不住哗哗地落了下来。 再次见到贺衍是在贺云森的葬礼上。那天程巧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袖连衣裙、长发扎成马尾束在脑后,看起来干净利落。她和吴晓雅、闫波他们一起来到贺家的豪宅前。 现场主要由贺衍的舅舅在负责,安排了贺氏集团的员工守在门口帮忙核实登记前来祭奠客人的身份和收取奠仪。这般严格,主要是现在贺氏草木皆兵,当时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贺云森刚被推出手术室,就有记者赶到现场对着刚过世的人一阵猛拍,气得贺衍差点当场翻脸,随即贺氏集团董事长去世的消息就被登载在网媒和报纸上,而且报道通篇用词都是恶意满满,这么安排也是为了防止记者混进来破坏葬礼。 程巧走到雕花的铁栅栏门前递上用白色信封包裹的奠仪,这是程家人得知贺衍父亲出事后让程巧替他们送上的一点心意。等吴晓雅、闫波他们都登记完毕,三人一起进了花园往大宅里走去。 越往里走,程巧的心里就越紧张,两只手垂在身体两侧握成拳,手心里直冒汗。到了门前,她的目光往大厅里扫去。一楼宽敞的客厅被布置成灵堂,大厅的正中鲜花围绕着贺云森黑白的遗像。没有发现贺衍他妈的身影,程巧暗暗舒了一口气,毕竟之前两人闹得不怎么愉快,不碰面至少能避免彼此尴尬。 他们来的并不算早,已经有一拨人上过香正在行礼,贺衍穿着一身全黑的西装笔直的站在灵堂上显得越发瘦削冷清,机械地躬身对来宾回礼。 等这拨人出去,程巧他们三人才走上前。敬完香之后,吴晓雅和闫波很识趣的选择离开,给这对情侣留下一点单独相处的时。 程巧径直走到贺衍面前,瞪着杏眼,紧紧咬着唇也不说话,就这么望着他。不过才几天没见,贺衍脸上健康的光泽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层惨白的皮,眼睛深深地凹了进去,眼眶里布满了血丝,让程巧越看越觉得心疼,眼圈也跟着红了,哽咽着问道:“贺衍,你答应过我,你说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贺衍定定地凝视着她,张开嘴,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随后他张开双臂将她搂进怀里,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喃喃低语:“巧巧,对不起!本来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不过我真的好累,好累!” 程巧的双手环在他的背上,只觉得抱住自己的人似乎干瘦了不少,忍不住问道:“你多久没休息了?” 贺衍闷闷地开口,“三天三夜……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休息。” “你不要命了吗?”程巧猛地抬起头,红红的眼睛瞪着他恼怒道。 “巧巧,我心里难过。我好累……可是闭上眼睛,怎么也睡不着……贺氏的人我谁都不敢信了!” 程巧眨了眨眼睛,直觉贺衍话里有话。果然下一刻,贺衍就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就是个针对贺家的大阴谋,现在出事的是我爸,也许……也许下一个就是我!” 程巧的身子颤了一下,摇着头喊道:“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你想多了……” 事实上,贺衍并没有想错。冯远坐在会所的包房里,手里拿着一张报纸,上面登着贺氏集团发布的董事长贺云森去世的讣告,他面前的桌在上摆着许多酒瓶,有一些已经空瓶。 “今天真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冯远拿起一瓶酒,对着报纸上贺云森的照片嘿嘿地笑了出来,“来,敬你终于死翘翘了!只有死去的敌人才是好敌人……”说着,将酒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酒瓶很快就见底,他将空瓶随手一扔到了个酒嗝,手指头狠狠地戳在报纸上,“让你和我作对,死得好啊死得好!”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又阴冷地自言自语,还好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要不然这么精分还不吓死宝宝啊。 冯远的心头大患已除,心情格外畅快,独自庆祝,喝着喝着竟然将自己灌醉,面色潮红倒在沙发上就呼噜起来。也不知睡了多久,衣兜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将他吵醒。 冯远不耐烦地接通电话,一听那头是齐老的声音,一个激灵酒意全无,隔着电话点头哈腰跟狗见主人似得,语气别提多恭敬了:“ 齐老,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手机那头齐老的语气不善,几乎是在质问他:“你这次下手未免太狠了。两死两重伤,这要是查下去露出个蛛丝马迹,你我的日子都不好过!” 冯远呵呵一笑,“齐老,我办事什么时候出过差漏?您放心,我已经找好替罪羊了!" 齐老的语气这才缓和了一些:“一定要做的干净利落!” “是!是!”冯远急忙应道。 贺云森的葬礼结束后,贺衍在程巧的陪伴下终于好好地睡了一觉,翌日开始了新的战斗。就像他对程巧说的那样,对于贺氏的人他已经无法信任,于是私下找了征信社对他心中的怀疑对象进行了调查,董事会陈秘书的名字也在其中,这一查还真的发现了问题。 贺衍将陈秘书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也不给对方酝酿的时间就直接问道:“陈秘书,董事长他们中秋下基层慰问活动是你一手策划的,行程也是安排的,对吗?” 陈秘书心头一紧,不过他年纪轻轻就能担任董事会的秘书主要靠的就是为人处事灵活,脑子很快反应过来,立刻理直气壮地答道:“没错,是我安排的。往年也是这么安排的啊,贺总,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贺衍将两只手合起来放到办公桌上,盯着陈秘书不紧不慢地说道:“肇事的渣土车司机已经被警方控制了,肇事车辆送检之后发现根本不合格……陈秘书你怎么看?” “这……”陈秘书的手抖了一下,而后大声说道,“根据集团最新颁发的《项目用车管理规定》只有手续齐全、通过年检的安全车辆才能在项目上使用,我认为这是项目经理管理上的疏忽,集团项目管理部和行政中心在审批过程中未尽到监管责任,也应该承担相应责任!” “说得好!说得好!不愧是董事长身前看重的人!”贺衍举起双手啪啪地拍了两下,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话锋一转,“听说你最近常去湖心会所?” 湖心会所顾名思义是在一座湖上,打着高端俱乐部的名义招会员,其实是一家隐蔽的地下赌场。陈秘书只觉得寒意刺骨,身体一颤,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心道:难道贺总已经知道了?不……他不能承认,承认了一切都完了!捏了捏拳头,狡辩着:“我只是在朋友的介绍下去玩过几次。” “玩过几次?”贺衍斜眼睨着他,轻蔑地说道,“恐怕不止吧。我看你最近手头很紧吧?” 果然知道了吗?陈秘书心道,他也后悔啊,当初若不是误交损友,一头扎进了赌场这个大坑,欠下巨债,他也不敢作出出卖董事长的事情。只是如今董事长不在了,他却还有大好前程,万万不能折在这里,干脆豁出去了大声顶撞道:“贺总,我缺不缺钱和您没有关系吧?这是我的私事和工作没有关系,我拒绝回答您的问题!” “很好!很好!”贺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陈秘书一阵心虚,低着头说了句:“您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出去了!” 等出了贺衍的办公室,陈秘书做贼心虚,左顾右盼总觉得自己的秘密暴露了,每个员工看自己的眼神似乎都不太对,都藏着怀疑,怎么办?他惊慌失措,一口气跑到顶楼的天台,瞅着四下无人赶紧摸出手机给对方打了个电话:“喂,权哥吗?你们什么时候把剩下的钱给我,我透露消息给你们的事情可能已经暴露了,贺氏我肯定是呆不下去了……” 对方嬉皮笑脸地说道:“哎,小陈啊,也不知道你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我们老板说你帮他解决了多年的心头大患,要亲自感谢你,你今天晚上九点就到湖心会所来取钱吧!” 陈秘书听了心中一喜:等拿了钱,他就申请移民去国外,再也不回这个鬼地方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刚挂断手机,贺衍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贺老板,你这招打草惊蛇用的不错,姓陈的果然和对方联系了。”贺衍雇佣的征信社的人告诉他。 “对方是谁?”贺衍冷冷地问道。 “我们查到对方叫李权,是湖心会所的一名经理。当然这只是他表面的身份,具体的资料我马上通过邮件发给你!” 第五十六章 灭口 贺衍等了一小会儿才打开电脑登录到邮箱,上面提示收到一封新邮件。他快速地点开邮件,将附件下载到电脑上,打开文件夹仔细浏览里面的资料,越往后看他脸上的神色越凝重,到后来几乎是咬牙切齿,握着拳头狠狠地砸在办公桌上,震得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晃动了几下。 “冯远!果然是你!”根据对方传来的资料所示,湖心会所背后的老板就是冯远,而这家会所又和齐家有着不清不白的关系,赌场固然是赚钱,然而更大的作用似乎是洗钱。 贺衍现在已经肯定陈秘书被他们买通所以做出那种事来,他心中万分悔恨,他爸爸当初担忧牵扯过大惹怒齐家不让他去查冯远的事情,结果倒给了对方先下手为强的机会,如若当时自己要是不听父亲的劝告执意将去暗中收集证据,虽不能说一定能成功将冯远和齐家搬扳倒,但至少可以令对方投鼠忌器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对他们贺家下手,他爸遭遇的不幸或许就可以避免,然而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 资料里调查的很详细,陈秘书在湖心会所玩乐染上赌瘾,不仅输光了这些年的积蓄,还欠下不少赌债,对方提出让他替他们办成一件事,不光赌债一笔勾销还能另外得到一大笔钱,输红眼的陈秘书又岂能不动心? 贺衍想通了前因后果,给他舅舅打了通电话:“舅舅,我爸的事恐怕和冯远以及齐家脱不了关系……” 他舅舅没想到外甥的动作会这快,效率这么高,不由怔忪了一下,过了会儿问道:“你查到什么?” “冯远买通了集团董事会的秘书……”贺衍说道。 “他……他们胆子也太大了!”贺衍的舅舅惊了一下,想到两死两伤的局面,只觉得这些人简直无法无天没把人命当回事,一下又想到外甥的安危,担忧地问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对你动手?” 贺衍沉默了一会,冷哼一声:“我手上目前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是他么下的手,若是他们敢对我下手倒好,我还能有机会抓住他们的把柄。” “贺衍,你疯了!不能这么冒险!你想想,现在你们贺家就剩下你和你妈两个人了。你爸走了,你妈受不了打击现在还在医院住着呢,万一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你妈怎么办?”他舅舅被他的想法震撼到,急忙劝说。 “舅舅,我爸当初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怕遭到报复不敢主动招惹他们,可是你看……你不去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贺家。我爸都不在了,我如果再畏首畏尾下去,贺家迟早要被他们鲸吞。”贺衍捂着脸说道。 话里透着的悔恨让他舅舅心惊肉跳,想到外甥还这么年轻就遭遇如此艰难地境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犹犹豫豫地问道:“真要选这种·鱼死网破的方式吗?” “这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办法……”贺衍苦笑一声,“我又哪里舍得去死……” …… 陈秘书得了李权的保证,满心欢喜的回到工作岗位上,脑子里开始不停地设想钱到手后去哪个国家的事情,已经不在乎公司里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反正他马上就要解脱了。 下班回家,新婚不久的妻子已经做好丰盛的晚餐打扮得漂漂亮亮坐在餐桌前等待他归来。听见门外的响动,立刻起身去迎接他,见他脸上不仅没有平日的疲惫还一带着笑意,不由惊奇地问道:“亲爱的,你这么高兴,难道新领导给你升职了?” 她知道贺氏的董事长刚刚去世,前不久还在他们婚礼的当过证婚人,现在提起来也是一阵惋惜。 “哪里有什么新领导!”陈秘书在妻子挺直的鼻头上捏了一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是我不打算继续在贺氏工作了……” “为什么?”妻子满心诧异地问道。两人谈了好些年恋爱,今年才刚结婚,她知道丈夫把事业看得很重,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放弃,“你在贺氏集团工作有好些年了,高层一直很重视你啊,怎么就不干了?” “咳咳!”本来是当玩笑说的,没想到妻子认真了,还刨根问底,陈秘书尴尬地咳了两声,走到餐桌前望着满桌丰盛的菜肴说道,“来,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妻子见他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并不勉强他,走到桌前坐下。 陈秘书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蟹肉,装作随意的说到:“今天晚上我还要出去。亲爱的,你知道吗?马上我们就要有钱了……很多很都的钱!” “哪来的钱啊?”妻子只觉得今天的丈夫格外怪异。 “我只是卖了一点消息给别人,然后就得到了巨额的回报……”陈秘书伸手搂住妻子,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亲爱的,这些年我一直忙工作疏忽了你,你不但不抱怨还一直默默陪着我在我身后支持我。现在我们有钱了,不如换个新环境如何。华国的环境污染严重,为了我们将来出世的宝宝,我们去移民国外好吗?你喜欢枫叶国还是喜欢袋鼠国?” “……” 陪妻子用完晚餐,又温纯了一会儿,陈秘书掐着时间开车前往湖心会所。 和中隐于市的市区会所不同,湖心会所在市郊的一块岛上,四周围绕着大片的湖泊,只有一座长长的栈桥连接着上岛的路,道路不宽,只有两个车道,左右没有护栏,只有两排垂柳依依。会所环岛而建,建筑采取的是典型的欧式古堡风格,面前一个巨大的广场花园,有草坪、喷泉、漂亮的鲜花搭建的长廊。古堡一共六层,一楼是接待大厅和中西自助餐厅,二楼是休闲娱乐场所,赌场设在三楼,四楼以上就是特殊嘉宾才能上去的,提供一对一服务。岛上还有码头,可以开汽艇,以及玩水上飞机等项目,还有停机坪,可以自驾直升机,总之这是个有钱人的销金窟。 陈秘书从一个基层员工奋斗到高管级别,多年的积蓄,前后不到一个月全都在这里贡献进去,还倒欠了一笔钱,对这里真是又爱又恨。 走进大厅,前台站在一个精瘦的男人,正是李权。见他从旋转门中走进来,立即笑眯眯的凑上前:“小陈,你来了。我们老板可是等候多时了。” “权哥,说好的钱呢……”陈秘书知道这人是个笑面虎,变脸速度比跑车瞬间启动的速度还快,因此并不想和他多打交道,一心只愿拿了钱快点走人,对于至于见不见什么老板的完全不在意。 果然这话一出,李权刚才还笑脸相迎,这会儿脸立刻耷拉下来,轻蔑地哼了一声:“我们老板肯见你是给你面子,还能差你那点钱?” 陈秘书顿时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又担心煮熟的鸭子会飞掉,连忙讨饶道:“权哥,我错了行不行?赶紧带我去见你们老板吧!” 李权这才又重新笑了起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算你识相。走吧走吧!” 两人一同进到电梯内,李权按了六楼。见陈秘书一直盯着数字发呆,推了他一把:“你小子真走运,能上六楼的,那都是钻石级贵宾的待遇!” “呵呵……”陈秘书发出两声干笑。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六楼,门自动打开。走出电梯,他被带到两扇雕花的复古大门前。门前守着两个穿黑西装戴墨镜的高大男子。 李权凑过去,对两人说道:“老板要的人带来了。” 其中一名黑西服拿起对讲机汇报,过了一下,门开了,李权带着他走了进去。 房间面积差不多有五六十个平方,装修奢华。复古真皮沙发上坐着个男人,陈秘书只觉得对方的脸很眼熟。等走近一看,脸色不由一变,惊呼:“你是冯远!” 董事会秘书好歹属于集团高管的级别,能混到这个层次的人自然要对贺氏集团发展史熟到不能再熟悉,对于当初叛出贺氏还主动找麻烦的人他显然是有所耳闻,虽未直接打过交道,但对方的照片、各种花边新闻在财经娱乐报道上一点都没少见,可谓是神交已久,这会儿见到真人,陈秘书心中暗自后悔。 冯远的人品之低,手段之下作在整个省城商界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秘密。 早知道是和这种人合作,他当初就不会选择出卖董事长了……陈秘书心里一片凄凉,只盼着能快点把钱拿到手。 “看来你认识我!”冯远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指着他侧面的沙发命令道:“坐下!” 陈秘书不敢动,低着头恳求:“冯总,您答应给我的钱……” 冯远眯起眼睛,手指在膝盖上敲了几下。熟知老板习惯的李权立刻察觉到老板不高兴了,他随即站到陈秘书身后,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冲他耳边不悦地嚷道:“老板让你坐你就坐,废话什么!” 陈秘书腿一软直接跪到了沙发上,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如坐针毡般难受。 冯远翘起腿,指着茶几上摆着的一瓶酒,仿佛恩赐般的说道:“你这次真是帮了我个大忙,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喝酒,这可是进口的洋酒,别浪费了。” 陈秘书连忙摆手拒绝:“冯总,我还要开车回去,不能喝酒。” 冯远斜着眼望着他,哼了一声:“怎么?不给面子?” 陈秘书唯有干笑:“我哪敢。" 李权跟个幽灵似得站在他身后,低声说道:“你还想拿到钱就快点把酒喝了!” 陈秘书心知自己上了这条贼船想下去就难了,只得无奈地拿起酒瓶,将茶几上的玻璃杯倒满后举到嘴边,琥珀色的酒入口格外苦涩辛辣。 他不太习惯贺这种高度烈酒,勉强喝完一杯,他搓了搓手眼巴巴地望着冯远:“冯总,您看,这酒我也喝了,是不是该……” 不待他说完,冯远即刻出声打断了他,掏出一张银行卡夹在两根手指之间晃了晃:“钱都在这里,是用你的名字开的户。你把那瓶酒喝完,我就把卡给你,怎么样?“ 陈秘书看了看酒瓶,这瓶里至少有一千毫升酒,这要是全喝下去,他哪里还能清醒地开车回家? 冯远见他犹豫不决,一巴掌将卡片拍在茶几上,语气坚定利落:“喝!” 陈秘书死死盯着那张银行卡,咬着牙,表示:“我今天就豁出去了!”一把抓起酒瓶咕大口大口的就往下焖。 酒瓶很快就见底,陈秘书也支持不下去,只觉得头晕眼花,肚子里涨得难受,浑身像是被放在火上烧烤,身子晃了几下,滑下沙发,直接趴倒在地毯上。 冯远站起来,踢了踢他一脚,眼神鄙夷,嘴里却称赞:“真是只听话的好狗!” ”冯总……钱!”哪怕已经醉的不省人事,陈秘书依旧念念不忘他该得的钱。 “你放心,这钱我肯定会给你。不过之前已经用你的卡给赵金三打了笔钱。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赵金三是谁吧?他啊……就是那个开渣土车的司机。” “……”陈秘书摇头晃脑地想从地上爬起来,不过醉得厉害使不上力气没有成功。 冯远低头看着他丑态毕露,语气森然得问道:“你说说看,你没事给他钱作甚么?” 陈秘书醉的再糊涂被他这一连番惊吓酒也醒了个大半,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道:“你……冯总,你不能这么害我啊……董事长出事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只是将他的行程告诉你们而已……” 冯远嘿嘿地笑了起来:“李权难道没和你说清楚吗?你告知我们贺云森的行程只是抵消你的赌债,至于这笔钱呢……就是你的卖命钱。” 天花板雕花的吊顶上悬挂着巨大精美的水晶灯将整个房间照得灯火通明、犹如白昼,冯远的身体挡在陈秘书面前,黑色的影子如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间明亮的房间犹如地狱般阴森可怖。身体忍不住抖了起来,手指狠狠地掐进地毯长长的绒毛里,拼命嚷道:“你们……你们一开始就打算把一切推给我?让我当替死鬼对不对!” 这次冯远没有搭理他,而是转身走回沙发,歪着身子靠到柔软的垫子上,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对贺云森早有不满,所以买通渣土车司制造车祸,然后伪装成工地事故。担心事迹败露,只好醉酒自杀……” 说完,他啪啪地给自己鼓掌,“我给你安排剧本不错吧!” “我没有!我对董事长没意见,你胡说……胡说……”陈秘书几乎呕血的呼喊,可惜为时已晚,任凭他如何挣扎还是被李权拖了出去,走廊上还能听到他凄凉的呼喊求饶声:“别杀我,我不要钱了,求求你们,我不想死啊……” 第五十七章 忽悠 “死了?”接到征信社关于陈秘书死亡的通知,贺衍当即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好好地怎么突然就死了?” “警方称是醉驾,他半夜将车开到湖里去了……被发现时已经死透了。” “这……”自己不过刚对他产生怀疑,这条线索便断了,贺衍捂着头颇感无语,总觉得有双无形的手暗中和他作对。 “我们到他家询问过他的妻子,她说当晚她老公告诉她要出去拿一笔钱……起初她不肯说出这钱的来历,后来被逼急了才支支吾吾地告诉我们是卖消息得来的钱……” “这消息确定吗?”贺衍问道。 “我们的人侍从警方的内部搞到的第一手消息绝对错不了。警方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个钱包,有一张最近开户的□□里面是有一笔数额较大的存款,查了账户明细才发现这张卡在令尊出事后曾给肇事司机转过账……” 贺衍听着对方的话渐渐陷入沉思之中,起先他还猜测他爸出事是冯远私下买通陈秘书搞的鬼,不过当现在证据确凿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不那么确定了,单手托着下巴问道:“他可是从湖心会所回来的途中坠湖的?” “贺总说的没错。按照他妻子的说法,当时是他去找人拿钱,随后出了意外……” 贺衍的手指动了几下,脑子里飞快地运转着:按照陈秘书老婆的说法,他应该只是将我爸中秋节去市郊项目慰问视察的行程提前透露出去而已。然后……那天上午我特意将他叫到办公室试探了他一下,令他方寸大乱主动和湖心会所的李权取得联系,对方应该是以金钱为诱饵让他晚上去那里……最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制造出醉酒身亡的假象,将一切都推在他身上……嗯……这么说来陈秘书不过是个倒霉的替死鬼。冯远够狠毒! 征信社的人见他半天不回话,便小心翼翼地问道:“贺总,您看现在人都死了,您还要继续往下查吗?” “陈秘书这条线既然断了,你们就继续顺着湖心会所这边往下查吧……钱什么的不是问题,关键是要能查出有力的证据。”贺衍吩咐道。 “贺总,这个您放心。我们公司在业内的名声可不是吹出来的,您只管敬候佳音吧!”对方向他保证。 贺衍忙着找人悄悄查冯远的时候,冯远也在暗中打着贺家的主意。 将贺氏工地出事、贺云森在医院抢救的消息第一时间放出去的就是他,本想着能制造出一系列的新闻搞臭贺氏集团,没想到贺衍很快就调动了集团的宣传部门进行网络公关,他的目的不但没达到,那些不尊重逝者胡乱拍照的媒体记者的行为放到网上立即引起轩然大波,被网友五花八门的留言骂得狗血淋头,贺氏集团反倒成了弱势群体,网友眼里可怜倒霉的小白花,连工程事故的后续报告也无法引人关注,先不起风浪来。 冯远一招失败,又想起启用雪雪这枚棋子。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贺衍再精明又如何,还是杜绝不了猪队友容秀丽扯他后腿啊。冯远决定就从贺衍那个蠢妈容秀丽那儿下手了。 雪雪手里的钱正好挥霍一空,冯远找到她给她一笔钱也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自然要尽心尽力为他办事。听冯远说容秀丽的老公死了,她正在省人民医院住院疗养,雪雪心里还感到十分纳闷,等听到冯远接下来交待她的话,她百分之百的肯定容秀丽老公的死和面前这位冯爷绝对脱不了关系。她有些后悔当初干嘛要趟贺家那摊子祸水,老子死了,儿子还在啊,贺衍也不是个好糊弄的对象。 冯远还在问她听明白了没有。 雪雪心里半分把握都没有,还不得不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该怎么做了。等出了冯家大宅,她恨不得直接跑路算了,不过想到自己现在两手空空,就这么跑了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考虑再三还是去超市买了一提进口水果去医院探望容秀丽。 那天在手术室外听一声说完贺云森去世的消息,容秀丽当场就晕厥过去,随后被贺衍送去病房,医生检查过后表示病人是伤心过度造成的,最好还是留院观察顺便疗养一段时间。 贺衍当时忙着办理父亲的身后事,又要处理集团的公务,分、身乏术,也抽不出多余的时间来照顾他妈,便按医生的说法让容秀丽住进了医院的vip病房。 容秀丽醒了之后,整日整日的坐在病床上暗自落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贺衍瞧不过眼安慰了她几句,容秀丽就好了些,等贺衍一走,又故态复萌。贺衍考虑到自己不能长久陪在她身边,就在医院给她请了个年轻的护工陪伴她照顾她,才处了没几天她就嫌弃人家没文化,做事粗手笨脚,弄得她不舒服,硬是要贺衍将家里的佣人派到医院来伺候她的生活起居,还要家里的大厨每天换着花样给她做美食。 贺衍脸上但凡出现半个不愿意,或者不能满足她的要求,她就哭嚎个不停,仿佛全世界都亏欠她似的。贺衍心里本来就难受,而且忙得团团转,哪有时间陪他妈作啊,开始还去看过她几次,后来索性就不去了,让容秀丽自己爱啥干啥,他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容秀丽在医院的vip病房里住着人是舒服了,心灵又寂寞空虚冷了,而雪雪的来访正是时候,得到了她热情地欢迎。 雪雪进到病房顿时无语了,病房里摆满各种鲜花盆栽,布置的格外温馨,完全看不出是医院的样子,倒是和她家里差不多。容秀丽的脸色正常,瞧上去怎么也不像个病人,还有佣人跟前护后的把她当瓷娃娃般照顾着。 她将水果交给贺家的佣人,露出个甜美的笑容,叫了一声:“容阿姨!” 容秀丽一脸惊喜地抓住她的手就不放了,絮絮叨叨地说道:“雪雪,你来的正好。阿姨一个人在医院里怪无聊的,来,陪我说说话……”说着,拉着雪雪就往病床那边坐。 雪雪对她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容秀丽又接着问道:“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你去哪里了?” 老娘手里有钱当然是嗨去了。雪雪在心里吐槽,嘴上却是另一种说法,“我爸最近派我去外地了,这才刚回来。听说您生病住院,就来看望您了。” “哟,雪雪真能干,都能帮你爸办事了啊!”容秀丽夸道,又叹了口气,“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能干,可惜我那个儿子已经有女朋友了,要不然……“ “呵呵,容阿姨,您真爱开玩笑!”雪雪干笑两声,第一次见面她对贺衍不甚了解,光看颜去了结果是自取其辱。就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把人送到她面前,她也不敢收啊,怕被冻死!连忙将话题一转,说到冯远交待她的事情上来,“我听说贺叔叔他……” 雪雪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容秀丽的情况不对。 只见容秀丽双目紧闭不停地流泪,面色惨白、呼吸急促,双手捂在胸口前似乎上气不接下气。站在一边的佣人见状急忙上前,让她平躺在病床上,拿起呼吸面罩给她戴上,还一边喊到:“太太,你放松!放松!” “容阿姨这是怎么了?”雪雪被吓了一跳,急忙退到一边,到此时才终于相信容秀丽是个病人了。 佣人见容秀丽的状态暂时平稳下来,才走到雪雪身边小声贴在她耳边咕哝:“雪雪小姐,我家先生去世对太太打击太大,医生说她是伤心过度,得了一种叫什么神经性呼吸困难症来着的病,你和她聊天的时候可千万不要提到先生,一提她就会发作。这病医生说他们目前也没办法完全治疗,只说这是心理原因造成的,只能让病人保持心情愉悦。” 靠,一把年纪还这么玻璃心!雪雪内心仿佛有一万头羊驼缓慢跳过,让她忍不住在心中爆粗口,就这婆娘半死不活的样子,冯爷交代的事情还搞个毛啊! 好在容秀丽的病来得快也去得快,吸了十分钟的氧气之后,她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佣人帮她摘下面上的氧气罩,扶她坐起来。 容秀丽面知道自己刚才的模样不好看,略带歉意地对雪雪说道:“阿姨刚才吓到你了吧,让你看笑话了。” 雪雪身后的桌在上摆着一盆薄荷,她将手伸到背后,掐下一片嫩绿的叶子在手心里绞碎了,然后用那只手抹了抹眼睛,眼圈受到辛辣气味的刺激很快就有些发红,她眨了眨眼睛,挤出几颗眼泪,红红的眼眶里含着泪珠,看起来好不可怜:“阿姨该道歉的是我……对不起,刚才是我说错话惹得你犯病!” 这小白花的脆弱模样瞧在容秀丽眼里只觉得心都要碎了,摆摆手大气地说道:“跟你没关系。来,坐到阿姨身边来。” 雪雪立刻坐了过去,她脑子也灵活,既然不能提贺云森,那就把冯远交待的关于他的那部分都掐掉,直接和容秀丽说贺氏危机好了。这么想着,她故意面露难色:“阿姨,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容秀丽握着她的手,鼓励道:“你这孩子说得这是什么话,阿姨对你不够好吗?还有什么话不能对我直说的?” 雪雪听了她的话,立即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阿姨,那我就只说了啊,您听了可别生我的气。我这次回家的时候不小心偷听别人和我爸说……说你们贺氏集团怕是不行了。省城各大国有私有银行早就不肯给你们贺家放贷款了,没有流转资金,股票停牌之后,公司账户也被冻结,只怕……只怕您儿子贺衍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这不可能吧。我们贺家虽然大不如前,但也不至于凄惨到这个地步……”容秀丽一脸不信。 雪雪见状,继续下猛药:“我爸也和那人辩说,贺家经营了好些年,实力雄厚,规模又大,哪里会那么容易垮台?这次的危机不过是暂时的,以后一定能渡过难关。不过啊那人却说……” “那人说了什么?”容秀丽抓着雪雪的手一紧,陡然提高音量大声追问道。 雪雪吃痛,连忙抽回手,一脸正经的将冯远教给她的话讲了出来:“阿姨,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跟你说。那人说啊,你们贺家怕是得罪了省城某个大家族的势力才会落到这个田地,人家放了狠话不让银行给你们贷款,是存心要整夸你们……” 明明是雪雪胡诌出来的一番话,无奈容秀丽脑容量太小信以为真,又拉起雪雪的手心焦地问道:“这……这可怎么办?” 雪雪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面上的表情却似乎轻松下来:“我爸说其实这事也好解决,不就是个资金问题吗?只要有了钱,贺氏就能度过危机。贺氏发展好了,还怕那些个银行不上赶着跟你合作给你放贷么?” “可是……这钱要从哪里来呢?”容秀丽直线思维,顺着学学的话问道。 上道了!雪雪心中一喜,开口循序善诱道:“这恐怕还得您自己想呢。贺氏集团目前缺的不是一丁点的钱,那可是上亿的资金啊。你看看,你手上有哪些不动产啊,股票啊,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换大钱的……” 容秀丽一生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贺云森在世的时候很少让她参与贺氏集团的运作,她对此也不甚了之,雪雪随口一忽悠就让她把自己的底全给暴露了:“股票啊?对了,我手上有贺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权,这个可以吗?” 雪雪冲她点点头,又故作思索:“不过嘛……阿姨,说句不好听的话,贺氏停牌这么久,股价市值下跌的厉害,你手上百分之十的股权只怕换不了多少钱,我算算……”雪雪说着,假模假样地动了动指头,“恐怕您最少得出让百分之二十以上的股权才够上亿的资金啊!” 容秀丽又为难了,一脸愁容不展的样子:“可我手上只有百分之十的股权……剩下的都在我儿子阿衍手里。” “这……拖得越久,贺氏的资金缺口就会越大,阿姨你可要想清楚了!”雪雪劝道。 “那……雪雪,你这么说……是不是你爸爸愿意出钱收购我们贺家的股票?”容秀丽问道。 雪雪跺了跺脚,坚决地说道:“突然拿出这么大笔钱,冯家其他人都是不同意,可我爸放话了,当年他也曾为贺氏集团效力过,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曾经的心血垮掉,所以力排众议愿意花大笔资金来收购贺氏的股票!”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这就去集团大楼找阿衍……”容秀丽说道。 雪雪摇摇头,提醒她:“阿姨,您还在生病,现在出去恐怕不好吧?” 容秀丽神色凝重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说完,吩咐佣人帮自己换衣服。 雪雪见冯远交给自己的任务完成了正准备遁走,谁知道容秀丽硬是拉着她一起去贺氏,一想到要见贺衍,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五十八章 争执 见程巧两手托着下颌站在窗户前发呆,贺衍悄悄走到她身后伸手揽住她的腰,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在想什么?” 程巧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耳边传来的强壮而有力的心跳声,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后院的樱桃好吃吗?” 贺衍低头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会想到这个问题,不假思索地答道:“嗯……不比进口的差。” 程巧转过身望了他一眼,随即指着前方的落凤坡问道:“你说我把这座山包下来……然后种满樱桃,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贺衍怔了一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夜色正浓,明月如一盏明灯高悬于半空给深色的山峦披上一层银纱。没有城市里炫丽的灯火通明,没有喧哗的车水马龙,静谧的如同一道剪影。 贺衍似有所感,捧起程巧的脸,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巧巧想做什么就做吧,我都支持你。” 程巧踮起脚,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谢谢……” 唇齿间呼出的热气全都落在贺衍的耳后根处,仿佛在他平静的心湖上投入一颗碎石,将他的心绪一下撩拨起来,一手抓住程巧想要松开的手,一手用力扣住她的后脑勺,而后啃上了她的唇。动作快准狠,几乎是一气呵成,连抗拒的机会都没有,程巧只能合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揽住他的背回应起来。 只过了一夜,贺衍就有些后悔话不该说得那么满。 程巧将承包落凤坡的事情给家人说了,老爷子向来支持大孙女,没什么意见,让她自己放手去干。程巧的大伯夫妇倒是有些犹豫,等听说上次老宅后院那五棵樱桃树上收下来樱桃以一百二十块钱一斤的价格卖掉了,当即就不反对了。 只是承包流程该怎么走,程巧却是两眼一抹黑,老爷子让她去村委会找村长程瑜彪问问。 村长告诉她,落凤坡本来就是个荒山,属于村里的集体地,村民个人想要承包的话,只要召集大家开个会,有三分之二的人同意就行。等说起价钱,村长表示为了两不吃亏最好请林业局的人来看勘测一下。 一提到林业局,程巧自然就想到找邱鹏帮忙,当即打了电话给他。邱鹏听说她想承包个山头种树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告诉她这手续有些复杂,电话里一时也说不清楚,不如让她抽空亲自到林业局来一趟。 程巧打电话的时候,贺衍就站在一旁,低着头假装玩手机游戏,只是耳朵竖得老高,一听说她要去见邱鹏,醋坛子立马就打翻了。当程巧挂断电话回过头时就发现贺衍一脸幽怨的盯着自己,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了?” 贺衍抿着唇,也不做声,只是眼睛里的怨念又深了一层,只看得程巧心里一阵恶寒,眯起杏眼,抬手扯住他的衣领,问道:“说!你到底怎么了?” 贺衍顺势将头埋在她的颈侧,不满地嘀咕道:“你要去见他……” 程巧一把将他的脑袋推开:“不就是去见个老同学吗?你至于这样吗?” “要是别的同学就算了,那小子一看就对你心怀否侧!”贺衍瞪着她,眼中怨念不减。 程巧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多了?” 贺衍摇头否认,“你不知道……上次我去接你,那小子他……” “打住!打住!”程巧连忙摆手,“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我现在是找人家帮忙呢……” “我昨天就不该同意……”贺衍一脸后悔。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啊?”程巧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你觉得自己那点不如他?他比你长得高比你长得帅还是比你有才?” 贺衍连连摇头。 “那你担心什么?我眼睛又不瞎!”程巧奇怪地瞪了他一眼。 贺衍垂下脑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那你让我陪你一起去林业局……” “……”说来说去就为这个。程巧哑然。 县林业局的工作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两点到五点。中午两个小时休息时间,往常邱鹏在单位食堂吃完午饭都会选择小睡一会,今天居然反常没睡觉,而是跑卫生间里又是刷牙又是洗头吹头把一头短发梳得整整齐齐,衣服也整得没有一丝皱褶,黑皮鞋擦得蹭亮蹭亮的,进进出出办公室次数多了,吵得同事们没法休息,八卦心大盛,好奇地问道:“邱主任,你整这帅是要去相亲吗?” 邱鹏一脸微笑地摇头:“不是,下午有个同学要过来。” “那一定是女同学!”同事一口咬定。 邱鹏诧异:“你怎么猜到的?” “你脸上都写着呢!所谓满园□□关不住,咱们邱主任是满脸□□藏不住啊!”同事冲他挤眉弄眼调侃着,还不忘追问,“来,给咱们透露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邱鹏心里乐滋滋的,嘴里却否认道:“真的就是我一高中女同学!”说完坐回位置上,也没心情做事,就盼着程巧快来。 等程巧真来了,他心中先是一喜,再瞅见程巧身后紧跟着寸步不离的黑脸门神时,顿时惊了一下,脸上堆起的笑容也僵硬起来,说话也不利索:“你们……这……这边坐!”将俩人引到一间小会客室里,然后说道:“我去……去给你们倒茶!” 等邱鹏转身出去,程巧偷偷抡起拳头在贺衍背上轻轻砸了一下,埋怨道:“你跟来就跟来,干嘛摆出一副全天下都欠你的表情,看把人家吓得……”话音未落就又收到贺衍幽怨的眼神,只好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翻了个白眼,说道,“怪我咯!” 过了会儿,邱鹏端着两杯茶进来,程巧道了声谢,而后直插主题。 谈起专业知识,邱鹏一下也就忘记身后锋芒在刺的感觉,说话也流利起来,对着程巧侃侃而谈。 “校花,你要承包林地首先就要和村里签合同,我们这有合同样本,等下我给你拷贝一份电子版。合同正文里会规定你承包的那块地的面积,地类和价格,以及你要承包的年限。这个年限一般是三十至五十年,最长不超过七十年,承包款的支付有一次性支付和一年一付两种方式。” 程巧听完点点头,又问道:“现在问题就是我不知道落凤坡到底有多大,该出多少价格合适!” 邱鹏冲她笑了起来:“这个就是我们林业局的事情了。我们……”后面的话还没出口,贺衍凌厉的眼刀就飞了过来,邱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程巧见他说得好好的,突然没下文,讶异地问道:“怎么不说了。” 邱鹏敛起笑容,干巴巴地说道:“大概……大概是空调开太大,有点冷……” 程巧扭头看了一下空调显示屏上的温度,二十六度,不冷不热。怀疑地望向贺衍。 贺衍摊开手,无辜地望着她。 邱鹏不尴不尬地咳了两声,继续说道:“那我接着往下说,我们林业站的同事到时候会带着设备去落凤坡测量,做好图纸和划好四至界限,这样可以避免以后起纠纷。” “这就完了吗?”程巧问道。 “等你和村里合同签好后,你带一份过来林业填个申请办理林权证的表格交给我们,到时候会给你发一本林权证。拿到林权证才代表那块地是承包给你了。" “明白了。”程巧笑道,“班长你帮我这么大个忙,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不如我请你吃顿饭吧!” 邱鹏心中一喜,刚想答应,就看到程巧身后的贺衍站起来,盯着他的双眼都快冒出火花。校花的男朋友好可怕。为了生命安全着想,邱鹏决定放弃这顿饭,冲程巧摆摆手,“能帮到你就够了。” 程巧握住他的手:“班长,你还是这么乐于助人!” 邱鹏心道:我只想帮你。又看到贺衍黑着脸,等着自己的手,连忙将手抽了回来,“不客气,不客气!” 送走俩人,邱鹏抬手擦了擦满头冷汗,一会高兴,一会害怕,精分两重天的煎熬终于结束了。 林业局的工作效率还蛮高,隔日林业站就来了三个人,人手一个gps围着落凤坡跑上跑前跑后的,又背着测量仪到山顶测试海拔、坡度、土层厚度,土壤类型等数据,程巧跟在他们身后,一脸好奇地看他们将数值记录在一张表格上。 最后三人将测量的结果交给她和村长看。程巧这才知道落凤坡的面积有一百五十多亩,属于一类地,荒山每亩的价格也就在十六块钱左右,一年的租金不过两千多块钱。程巧心里盘算着先一次性支付五年的租金,剩下的以后再每年一付。她本来就是村里的人,知根知底,又是前县委书记的女儿,村民们自然都相信她,承包合同很快就签下来了。 程巧也不耽搁,按照邱鹏告诉她的流程,带着签好的合同去林业局办理林权证,贺衍想要跟着一起去,这次她无论如何都没同意。又等了大半个月,立秋的时候程巧去林业局领回了绿本本的林权证才安心的开始考虑买樱桃木的事情,自然而然又找上合作过一次的胡老板。 说来也巧,胡老板不像程巧家里后院有灵泉水可以滋养樱桃树,试种的那批树长势一直不怎么好,眼看着精心养护的树一棵棵的都快死掉了,无奈之下只好打折处理给北方某樱桃产地的一个种植户。 程巧的电话来得及时,胡老板的合同还没签字,听说上次程巧带回去的快死掉的樱桃树居然被救活了,而且这次打算大规模种植的时候,满脸的难以置信。程巧见状直接拿着手机去后院拍了几张樱桃树的照片发给他,程老板看了之后一脸激动,这才同意把手里的樱桃树全都便宜转给程巧。 又告诉程巧,这是枫叶国产的拉宾斯,自花授粉,产量高果实大,可以用来做授粉树,最好和其他品种的樱桃树搭配着种。 程巧平时吃樱桃也没太注意是什么品种,只知道樱桃的个头有大有小,颜色有紫有红。胡老板给她扫盲之后,才知道有这么多讲究。又推荐她再插种几种其他品种,如大毛国的早红宝石,米国的先锋等等。 第五十九章 惊魂 穿越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程巧从眩晕之中清醒过来,闭着双眼就能清晰地感到自己是躺在一张床上,只是这张床显然没有她第一次穿越时睡的那张来得柔暖舒服,还有些微颠簸晃动。静下心来耳边听到的是哗哗的水声,她酝酿了一下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个船舱里,不大的铺板上垫着一张竹席,难怪刚才她会觉得硬邦邦的不舒服。船舱不大,只有一扇小窗户用来透光透气。 她抬起自己的手看一下,肤白细指,不再是小孩子那样短短肥肥的手,又碰了碰自己的脸,没有肉嘟嘟,看来这次穿过来不是十来岁的小孩了。她刚要起身,一个梳着双环、穿着翠绿色的罗衫圆脸少女动作轻慢地将舱门推开一人宽的窄逢,随即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似乎是怕吵醒了她。 见她坐起身,便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走得她面前,问道:“姑娘,你醒了?” 面前的少女瞧上去大概是十五六岁的样子,鹅蛋脸,眼睛大大的,程巧觉得这丫头看起来特眼熟,在脑中回忆了一下,心道:这不是少女版的翠茹吗?便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翠茹?” “欸!”翠茹应了一声,“姑娘有什么吩咐?” 她果然没猜错。翠茹现在都十五、六岁了,这么说距离上次穿越的时间已经是过了五、六年了?程巧在心里嘀咕着,冲翠茹摆摆手,说道:“没事,我就是觉得有些闷得慌。” 船舱本来就不大,又只有一扇窗户,待得久了就会觉得闷热。 “姑娘,你就忍忍吧,这已经是这条船上最好的房间了!”翠茹拿起丝帕替她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随后走到桌前将托盘上摆放的碗端到她面前:“姑娘,喝点酸梅汤解解暑气吧!” 程巧将碗接过来,捧到嘴边喝了几口,入口酸酸甜甜冰冰凉凉,顿时觉得身上舒爽了许多。 翠茹站在她身边,拿着一把团扇轻轻摇着,嘴里念叨:“还没入伏就热成这样,别又出什么大事吧……” “呸!瞎说什么!天气反常和天下发生大事哪里有什么关系,迷信!”程巧喝完酸梅汤觉得全身有了气力,说话的底气也足了。 翠茹略有些不服气,嘟着嘴辩道:“怎么没有关系?姑娘你忘了,五年前我们这鱼米之乡居然发生罕见的大旱情,随后宁王就造反了,最后不是失败被抓了吗?那宁王也真是个孬种,朝廷大军一到,他就缩了,结果啊……”翠茹说得好好的突然想起什么,偷偷瞄了程巧一眼,声音也压了下来:“那位……那位也被牵连,判了斩立决……” “那位?谁啊?”程巧瞪了她一眼,小小年纪说个话怎么这么含糊。 翠茹脸上有脸为难,顿了一下,还是说道:“姑娘,你不记得了啊?不记得也好,夫人总骂他是白眼狼,本以为攀上宁王家的高枝,结果是提前上了断头台……” 她这么一解释,程巧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能被她亲娘骂的人肯定是她那个停妻再娶的渣爹了。 宁王还是造反了吗?果然和她回去后在网上查的结果一样啊。 “所以我才说今年又是这样……恐怕……恐怕这天下又要乱了……”翠茹耷拉着脸继续说道。 程巧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闭嘴!这话私下和我说说就行,千万别在外面乱嚼舌根。再说了,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个高的替你顶着,你怕啥?” 她的声音不大却格外严厉,吓得翠茹立刻低下头向她认错:“姑娘,我错了……” 程巧在她脑袋上摸了一下,安抚道:“下次别这样。妄议国事可是重罪!” “嗯!”翠茹点点头。 “我娘呢?”程巧又问。 翠茹抬起脑袋,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姑娘,你又睡糊涂了?夫人在广元府的大宅里啊,咱们程家新开的铺子生意好,夫人忙得不可开交,不能像往年一样陪你去庄子上避暑,你一赌气就带着我跑出来了。 程巧默不作声地听这丫头剧透,才知道程夫人一门心思都扑在发展家族事业上,忽视了和女儿相处的时间,正值叛逆期的妹子就选择离家出走了。到了码头没租到客船,倒是遇到自家去南边送货的货船,就让船主顺便搭她们一程。 她穿的这妹子胆子真大,一个人就敢带着丫鬟跑路。不过话说来,这姑娘怎么和她一样倒霉,都有个工作狂的女强人妈啊。 弄清了前因后果,程巧故意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哎,我是睡糊涂了,这会儿头还晕呢。要不你扶我到外面去透透气?” 翠茹也怕主子憋出病来,动作利索的为她梳好妆容、换好衣服。 程巧立在船头,两岸是延绵起伏的青山,脚下江水滔滔奔腾远去,脑子里不怎么就特俗气的就想起李太白的那首诗句“轻舟已过万重山。” 这时候的江水还算清澈,不像几百年后是浑浊的黄水。 “现在什么时辰了?”程巧问道。 翠茹抬头望天:“看这日头,大概是未时吧。” “难怪这么热!”夏季的午后应该是一天最热时候。 天空蔚蓝无云,太阳火辣辣地照在江面上。江水泛起凌凌波光,迎面吹来的江风都带着一丝热气。 吹了会儿江风,总算没有再流汗了。只是沿途的风景再美看久了也会腻,程巧站累了便选择回到内舱里,坐在窗边,百无聊奈地望着窗外问翠茹:“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翠茹想了想答道:“恐怕明天早上才能到渡口。等我们下船,还得坐两个多时辰的马车才能到桃坞镇。” “天啊……”程巧抱住头痛苦地叫了一声。 “姑娘,再忍一天吧。这毕竟是货船,装满了货速度毕竟不能和客船比。”翠茹安慰她。 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将江水染成一片红色,程巧透过小窗看到江心一片绿洲。她已经坐了大半天船憋得难受,遇到水流急得时候船身还晃得厉害,和现代的轮渡完全无法比。好不容易看到一片陆地,她便让翠茹去找船主问一下能不能让她们在沙洲上去休息一下,不会耽误很多时间。 东家有要求,船主自然乐意行个方便,还特意嘱咐她们天黑之前一定要返回船上,等月亮出来江水上涨会将整个沙洲淹没掉。 程巧踩在沙地和碎石上总算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入目的是连片的青色芦苇,几乎都有一人多高了。江风吹过,摇摆着发出沙沙的声音,时不时有江鸥低空飞过。可惜来得不是时候,程巧在心中说道,在现代,省城的江滩上就有十里芦苇,一到深秋,芦苇褪去绿色的外衣,白色的芦苇花盛开,微风拂过摇曳生姿,吸引了无数游客和摄影爱好者前往,甚至还开辟出专门的芦花游船线路。 “啊啊啊……”翠茹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打断了程巧对现代的怀念之情。 “怎么了?”她诧异地问道。 翠茹瑟缩地指着一块芦苇地显然吓得不轻,连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了:“姑……姑……“ “我不是你姑姑,你也不是过儿!” 翠茹没看过金大侠的经典之作,自然不会明白程巧的打趣,身体抖得厉害只能断断续续地提醒她:”姑娘……那里……那里有个死人!“ 程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脸莫名其妙:“哪有啊?肯定是你眼花了……”话音刚落,一阵江风吹过,芦苇丛晃了几下,露出一片深紫色的衣角。 她张大嘴,顿时也吓得说不出话来,心道:这是什么狗屎运啊……不过欣赏风景个风景也能遇到死人!要是在现代,她肯定立马掏出手机拨打一一零,但是在交通通讯都不发达的古代,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做啊?等上岸到衙门去报案?万一人家说这片江心洲是荒郊野外,不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怎么办? 不过刹那功夫,她脑中快速地闪过各种念头,最后决定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拉上翠茹赶紧离开这里,都这样了哪里还有看风景的心情。 芦苇丛又动了一下,露出一只沾满血污的手向着她们所在的方向伸了过来。那只血淋淋的手伸到半空中,突然咚的一声落到地上,在沙地上画出几条深浅不一刺目的血痕。 程巧和翠茹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尖叫起来:“鬼啊!”随即同时转身,手牵着手撒腿飞快地往停在沙洲边的船跑去。 跑到半路,程巧察觉出不对,停了下来。 翠茹以为她累了跑不动,急忙问道:“姑娘,怎么了?你要是跑不动了,我扶着你走吧……” 程巧冲她摇摇手:“等一下……” 翠茹哭丧着脸:“姑娘,这里太吓人了还等个什么?我们赶紧走吧!” 程巧摇摇头,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仍是壮着胆子说道:“这天还没黑呢,闹什么鬼。我想明白了……或许……或许是那里有个人受了伤在向我们求救?” 第六十章 救人 “姑娘,你是说那个不是鬼啊?”翠茹问道,抓着她手臂的手还微微有些发抖。 “我觉得不是……”程巧答道。思索了一下,想出个折中的办法,“要不这样吧,你赶紧跑回船上,让船主找几个人下来帮忙看看是不是有人受伤了,至于我呢……就在这儿等你回来。” 翠茹听了她的话,立即摇晃着脑袋反对道:“姑娘,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个鬼地方?我们一起回去吧!”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程巧拒绝道,“你快去快回,就这一会儿工夫我还能出什么事吗?” 翠茹这才依言放开手,一步三回头的跑向货船那边。没让程巧等多久,她就带着五、六个壮汉返回来。似乎有人在身边,翠茹胆子也变大了,主动在前面指路,程巧则缀在后面,一行人来到那处芦苇丛边。 翠茹指着留在沙地上的几道血痕:“就是这里!”话一说完,似乎全身勇气也跟着用完了,一脸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迅速地跳回程巧身旁安静地待着。 打头的两个船工上前将绿色的芦苇扒开,往地里瞅了一眼,果然发现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趴在地上,肩上和背心两处各插着一支箭。 其中一人回头冲程巧喊道:“姑娘,有人中箭受伤了。” “死了吗?”翠茹站在芦苇地外面问道。她又是好奇又是害怕,伸着脑袋直往里瞅。 “没,还有口气。”那人答道。 翠茹便望向程巧,让她拿主意。 “就当日行一善吧。把人带回船上去。”程巧想了想说道。 过了会儿,就见两名船工架着个伤员走了出来。只见那人满身狼藉,深紫色的衣袍上又是血迹又是泥土,蓬头垢面遮住了面容也看不清楚长成啥样。 等回到船上,程巧才想起来问船主:“船上可有大夫?” 船主姓乌,四十来岁的样子,给程家跑了多年的货。因为长年跑船的缘故,皮肤黝黑,满是皱纹,模样看起来倒是老实巴交的不善言辞,见程巧问起,立刻答道:“有的。” “……就是平时船工都是腹泻啊、伤寒啊、磕伤碰伤之类的小毛病,伤得这般重的只怕……”乌船主欲言又止。 程巧瞄了一眼躺在船舱里昏迷不醒的伤员,道:“都这样了……哪还管得了这么多,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货船上的大夫是个白胡子小老头,听说有人受伤拎着个竹编的药箱就屁颠屁颠得跑过来了,不早不晚的正好将乌船主的话听了个正着,当即不满地嚷了起来:“谁说我治不得大病?姓乌的,你别忘了,要是没我一心一意给你们好生调养,你们一个个能像现在这样没病没痛身强力壮吗?”嚷完之后,又冲程巧讨好的一笑,“这位是东家的姑娘吧!” 程巧这会儿也是病急乱投医,对小老头说道:“您对自己的医术这么自信,就替他好好瞧瞧吧。” “既然姑娘亲口说了,小老儿自然愿效犬马之劳!”小老头冲她一拱手,还特意绕到乌老板跟前得意地望了他一眼,这才走到铺板边。等瞅见铺板上那人的伤势,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轻轻摸了摸下巴上的白胡子,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乌船主见他半天没个动作便催促道:“怎么样?你能治不?不能治就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谁说我不能治了?”小老头气势汹汹地回头瞪着他,“治是能治,就是啊……我还缺个帮手!” 乌船主立即接道:“那敢情好,我这船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去、去、去!谁要你那些笨手笨脚的糙汉子!小老头嫌弃地说了一句,伸手指着翠茹,“让这丫头给我搭把手!” 无缘无故地怎么扯到我头上了?翠茹一脸莫名其妙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 乌船主摇头晃脑的说道:“这……我可做不了翠茹姑娘的主。” 船舱里立刻安静下来,三人一同望向程巧。 程巧坐在矮凳上,手里握着把团扇,随意地摇了几下,不紧不慢地道:“人是我让救的。既然救都救了干脆就送佛送到西吧。”说着,手里的团扇往桌面上敲了几下,作下决定,“翠茹,你就按大夫说的做吧。” “姑娘果然是个爽快人!”得了东家的首肯,小老头大喜,拿着鸡毛当令箭,毫不客气地使唤起人来。 “先去烧水,再给我拿壶烈酒过来!” “去,去,别傻站在这里,多准备些干净的白布!” “……” 船上的人被他操持得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将他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小老头立马过河拆桥大手一挥往外赶人:“闲杂人等都出去、出去!” 乌船主被他的举动气得不轻,顶着张比锅底还黑的脸回到自己的舱房,临走前还放下狠话,让小老头有本事以后别再找他。 程巧才不想欣赏血腥的手术现场,早就主动到外面透气去了,只剩下翠茹在里面帮忙打下手。过了片刻,端出一盆黄色的泥水,上面还飘着一圈深红。翠茹又端了盆热水进入舱房,这次过了许久之后,才端出一盆鲜红的血水。 天黑下来了,程巧站在外面,透过小窗能看到舱房里昏黄的灯火。又过了半晌,小老头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程巧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小老头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答道:“箭头取出来了。伤口较深,有一处快到心口了。还好他年轻,身体底子好,硬是挺过来了。”又嘱咐她一句,“上过药了……只要今晚不发热就没事,就怕万一烧起来了……” 程巧明白,手术后就怕伤口感染发炎,引发并发症什么的,只是古代没有抗生素,一般只能靠病患自身的抵抗力了。送走小老头,她心里默默念着老天保佑,进了舱房去瞧自己执意救回来的伤员。 那人仍是趴在铺板上,原本脏烂的深紫色外袍被随意地扔在地板上,白色的里衣也脱去大半,肩膀和背上都裹着白色的布条。 翠茹站在铺板旁边,脸色有些难看,不知是太过疲倦还是受到惊吓的缘故。见她进来,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喊道:“姑娘,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大夫把烈酒喷在烧红的小刀上,就这么在他身上划了一刀……”翠茹说着,松开手,冲她比划着,“然后,他用力一拔,箭头是出来了,那血啊也跟着喷了出来,止都止不住,我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血呢……” 程巧知道她家小丫鬟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一定吓坏了,伸手抱住她安慰道:“好翠茹,今天辛苦你了。你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吧!我来守夜。” 翠茹安安静静地靠在她怀里,忽然想起什么,挥着手叫道:“大夫还让我给他清理干净呢……” “我来做吧。”程巧说着,放开翠茹,“你啊,就在那边桌子在上趴着眯会儿。”舱房里唯一的铺板床被伤患占据了,她们主仆二人今晚都得打地铺,好在是盛夏季节,天气炎热,睡地板也不冷。 “这种粗活怎么能让姑娘来做!”翠茹摇摇头,拿起一块干净的帕子在水盆里浸湿,“我差不多做完了,还剩脸没擦……一下就好,我再去休息不迟。”说完,轻轻扒开那人搭下来的凌乱的长发,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用帕子轻擦拭起来。 擦着擦着,她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咦,姑娘,你看,他是不是看起来怪眼熟的……” 程巧闻言,将头凑近瞅了昏迷不醒的那人一眼,差点失声叫出来:“贺衍!”准确的来说,是少年版的贺衍,最多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就算失血过多,脸上看起来惨白惨白的,但她也不会认错,眼前这张脸确实和贺衍长得差不多。 主仆俩人大眼瞪小眼,翠茹一走神,托着伤员脑袋的手就松开了,噗通一声砸在铺板上。带该是碰到肩上的伤口,那人的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身体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这一动又拉扯了背上的伤口,简直是痛上加痛。 程巧怕他继续乱动下去,伤口要是破了再出血就糟了,急忙对翠茹喊道:“快!帮我压住他,别让他乱动!” 俩人合力压住他的四肢,却引起了铺板上少年更加激烈地反弹。边挣扎着,那双紧闭的眼睛还隐约睁开了一条狭窄的缝。 程巧俯身压着他的双手不让他乱动,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别怕!你已经安全了,这里没人会害你……” 那人侧着脸,朦朦胧胧之中望见少女稚嫩却熟悉的脸庞,听到她安抚的声音,突然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程巧刚刚舒了一口气,准备起身,那人不知何时竟然抬起能动的那只手一把握住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脸旁,还撒娇地往上蹭了几下。 面对这般轻薄的举动,程巧原本是该生气,然而手背贴着那张脆弱而熟悉的脸,还有和贺衍相似的小举动,她却心软了,没法发怒,只能坐在铺板边上,任对方拉住自己的手。 翠茹一脸担忧,小声说道:“姑娘……这样怕是不好吧。” 程巧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吩咐道:“翠茹,你去一旁休息吧,这里我来照看。” 第六十一章 治疗 翠茹心里虽觉得这样不妥,到底还是依着程巧的话走到桌子边坐下。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托着下巴,两只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铺的方向。大概白天还是累得狠了,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支持不住,大眼睛眯变成了一条细缝儿,脑袋瓜子往下点了几次终于趴子桌子上呼呼睡了过去。 程巧默默地望着少年的面庞心中感概良多,见他睡的安稳就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不料仅仅是动了一下,睡梦中的少年就皱起眉头反而将她的手当做救命稻草抓得更牢了。 她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声继续安静地守在铺板边上,心里却在琢磨着和贺衍长得这么像的人,她见过的只有那个小朱兴了。想到当年那个一本正经装大人模样的小鲜肉,程巧不由会心一笑,又记起自己一把年纪还和小屁孩打架,老脸顿时又红了。算算年纪,过了五、六年,可不是和眼前这个少年差不多大吗?再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朱兴是兴王世子,不在广元府的兴王府待着跑到这荒郊野外前不着边后不着地的江心洲来干嘛?总不至于也和她一样坐船坐腻了觉得船上闷得慌跑下来透气吧?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时间一分一秒就过去了,程巧迷迷糊糊地靠在铺板上睡了过去。半夜里,她被热醒的。那只被朱兴握住的手烫得跟火烧似的。 程巧睁开眼,借着船舱里昏黄的灯光看见朱兴原本苍白的脸色不知何时竟然变得跟煮熟的虾似得红通通的,额头上还不断有细密的汗水冒出来。她的手背还贴着朱兴的脸颊,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皮肤上传来的烫手的热度,惊了一下,失声叫了出来:“不好,起烧了!” 她急忙将手抽了出来。估计朱兴烧得厉害,身上没什么气力,这次她很容易就将手抽了出来,随即快步走到桌子边,伸手推了推翠茹:“翠茹!快醒醒!” 翠茹睡得正香,猛地被推醒,脑子还糊得跟浆糊一样,不知所措地抬起脑袋,揉了揉朦胧的双眼,才迟钝都问了一句:“啊……姑娘怎么了?” “他发烧了!”程巧指着床铺上的人焦急地说道,“你快去将大夫请过来!” “什么?”翠茹的脑子还有些混乱,等听明白程巧的话立马站了起来,“我这就去!”说完就冲出了船舱。过了片刻,就见她带着小老头大夫回来了。 救人自然是最重要的。小老头也顾不得礼节径直走到床铺前,瞧了一眼,又伸手在病人额头上摸了一把,显然也那热度吓了一条,眉毛都搅在一起:“怎么烧得这般厉害?” 床铺上病人烧得糊涂了,手胡乱的摆动着,嘴里还不停的梦呓。程巧俯下身好奇地将耳朵贴近过去想知道他嘴里念着些什么,然而却什么也听不清楚,只能重新起身,呆呆地望着大夫:“怎么办?” 见两个小姑娘都眼巴巴的望着他等他拿主意,小老头挺了挺胸脯,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问道:“有烈酒吗?” 翠茹摇摇头答道:“傍晚的时候,您帮他取箭头那会儿都用给完了啊……” 小老头立即吹胡子瞪眼:“没烈酒我可救不了他。” 程巧知道有用酒精降温的方法,顿时明白小老头要烈酒的用意,连忙吩咐翠茹:“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找船主拿爸!” 翠茹“诶”了一声,又跑出去一趟,不过很快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姑娘,乌船主说要是老大夫要用就不给,除非老大夫亲自去求他……” “这个姓乌的……还和我置上气了!”小老头气呼呼地骂道,“算了,救人如救火,我老头子就亲自走一趟了。”说完就往外走,也不知他怎么和乌船主说了些什么,反正没过多久就拎着两坛子酒回来了。 随后程巧就被礼貌的请了出去,小老头才撸起袖子展开救治行动,而翠茹则自然而然的成了打下手的丫头。小老头先是让翠茹打了一盆凉水过来将烈酒兑了进去,将干净的白布在酒里浸过之后给病人擦身。他到底年纪大了,一个人摆弄不过来,就让翠茹帮忙抬起病人的胳膊,小心翼翼地用沾了酒的白布给他擦拭腋下、手臂,手背…… 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小老头才结束行动。这次他是被翠茹搀扶出来的,满脸疲惫不说,衣服上都是臭汗。 程巧问起伤员的情况,小老头摇摇头表示道:“暂时退烧了。只是伤势太重,能不能撑过去就看他自己了……” 这话一出,程巧就有些慌神了。便是个活生生的陌生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她都觉得过意不去,何况对方是她认识的人啊,而且身份贵重,一想到对方会死,程巧心里就觉得难受。 小老头见她一脸沉痛得样子,便出言安慰道:“船上的治疗毕竟有限,姑娘不若是等到下船去县里找其他大夫瞧瞧吧……” “也只能这样了。”程巧道。 翠茹站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小脑瓜子里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将小老头送走,两人关起舱门说起了悄悄话。 翠茹这时倒是记起来,问道:“姑娘,他真是以前在我们庄子上住过的那个朱兴吗?” “是啊。”程巧满脸愁容地答道,“哎,他伤成这样,大夫都说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该怎么办啊?” 翠茹似乎想起了什么,劝道:“姑娘,你别担心。等下船我们带他回庄子吧。我们庄子后院里的灵泉水不是可以医治百病吗?给他试试,说不定有效!” 程巧闻言,惊奇地问道:“咦,你怎么知道灵泉水的作用?”她可是记得那时候自己不过刚刚发现灵泉水的来历就穿回现代去了。 “姑娘,你又忘记了啊……五年前大旱,我们县里受灾严重。你当时拿了灵水出来给庄子里的人家用,大家才能熬过那个灾年,后来大家都叫您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呢。” “还有这事啊?可能我那时候太小了……不怎么记得了。”程巧干巴巴的解释道,心里却在想,看来她离开后那个“程巧”小姑将也发现了灵泉水的秘密,而且没有藏私还拿出来帮助当地百姓了。 翠茹的话确实提醒了她,既然大夫没法救朱兴,不妨就试试灵泉水吧。 天大亮之后,货船终于停靠在码头。程巧她们主仆二人先行下船,翠茹去找来辆马车。随后船工才将依然昏睡不醒、情况不妙的朱兴抬到马车上。程巧立即催促车夫赶紧上路,饶是快马加鞭,还是花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回到庄子上。 庄子上留守的仆妇见到东家的姑娘来了,皆是满脸惊喜的将她们迎了进来。等得知还有一名重伤员,急忙又去收拾客房,让伤员住进去。 先是搬上搬下、又连着赶路奔波,这一番折腾下来朱兴的病情眼瞅着似乎更严重了。躺在客房的床上,身子抖动个不停,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嘴唇上都冒起了白泡。估计难受的厉害,四肢胡乱的动着,将原本包扎好的伤口都扯破,包裹着伤口的白布上渗出了一层鲜红的血水。 程巧见状心急如焚,叮嘱翠茹赶紧去找人接灵泉水过来。三个仆人几个来回才将木桶装满,她立即又让两个仆妇帮忙将朱兴抬进木桶泡在水里。开始朱兴还有些挣扎,后来不知是不是泉水起了作用,他渐渐安静下来,头靠在木桶的边缘,原本因为难受而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程巧着急救人,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再说朱兴才十四岁的舞勺之年,算不得真正的男人,便守在客房里亲自照料起他来。见他的嘴唇已经干得开裂了,于是便让翠茹去倒水,自然也是灵泉水,接过杯子送到他嘴边。 朱兴流了一夜的汗,本就渴得厉害,嘴唇刚沾到水,立刻伸出舌头舔了舔。程巧见他还能自己喝水,连忙将杯底抬高将灵泉水送到他嘴里,朱兴本能的咕噜咕吞咽起来。 一杯水下肚,朱兴只觉得甘泉入口,让一直在沙漠中行走的自己即将干涸的身体得到了滋润,然而这种滋润太少,他还需要更多更多,似乎嘴里又断断续续地念着:“水……水……” 程巧便又让翠茹端了一杯过来,一连喝下三杯水,朱兴才重新安静的泡在水里,只留了个脑袋露在外面。翠茹这才敢上前帮他拆胳膊上染血的布条,细心的她很快发现了一丝变化:姑娘,你看……他肩头上的伤……” 布条拆开之后,伤口还在汩汩地流着血,在水桶的表面留下一圈红色,不过很快就消散了。鲜红色的伤口不在渗血,似乎在慢慢愈合,伤口周围红肿的皮肤也在渐渐褪去,恢复皮肤原本的颜色。 “果然有效。”程巧舒了口气,又在朱兴额头上摸了一下,“也不烧了。” 泡了一个多时辰,程巧才令仆妇们将朱兴抬了出来,送回床上。庄子里没有男主人,只有男管事和几个干苦力的下人,程巧无奈只得找管事借了衣物暂时给朱兴换上,明日再遣人去镇上的成衣铺买几套合适的男装。又嘱咐仆妇们守着朱兴,有什么变动一定要及时告诉她。 直到傍晚时分,一切才安顿好。程巧觉得饥肠辘辘,晚膳居然大爆发连吃了小三碗饭,没把翠茹吓坏。昨夜一宿没睡好,白天又是赶路又是照顾朱兴,身子疲乏到了极致,她吃完饭就上了床,一夜无梦。 朱兴这一昏睡倒是过了三天三夜才清醒过来。期间程巧又让他泡了两次灵泉水,他肩头和后背上的伤口的愈合速度明显快了许多,也没有再发烧,伤口并没有感染,外伤正在以肉眼可视的速度痊愈着,然而不知为何人却迟迟没有清醒过来。 程巧有些担心,还是遣人去桃坞镇请了几名大夫过来。大夫看过之后都说外伤已经无碍,至于为何不能清醒的原因却拿捏不准。直到三天后守候在朱兴房间里的仆妇们来向她汇报说人醒了,她才放下心来。 仆妇汇报完却是一脸为难地望着她。 程巧诧异地问道:“可是那人有何不妥?” 仆妇这才答道:“病人醒是醒了,可是怪得很。坐在床上谁都不理……问他什么都不知道。” 程巧心道:不会傻了吧?对那仆妇道:“我这就去看看。”说完急匆匆地就赶去了客房。 果然如她所说,朱兴端坐在床中央,身体绷得紧紧地,面色冷清,眼睛里既有惊诧更多的是对陌生环境的警惕。直到程巧走房间,他的眼睛才亮了起来,脑子里快速地闪过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话到了嘴边却顷刻间又不记得了。 ”你醒了?“程巧走到床边,向他伸出一只手。摊开的手掌上放着一块羊脂白玉的玉环,是她前天让翠茹从箱子里翻出来,当年朱兴离开时塞进她手里的那块信物。 岂料朱兴根本没有看向她手心里的玉环,而是痴痴地望着她的脸,只觉得面前的少女给他一种很亲切、很熟悉的感觉,似乎是他很重要重要到无法忘却的人。 是谁呢?他只要一深想,就会觉得头痛欲裂,只能怔怔地问程巧:“我是谁?” 这一问倒让程巧彻底呆愣住了,忍不住叫了起来:“不会吧?失忆了?”这也太狗血恶俗了吧!我是穿越的西贝货,为了不被拆穿才装糊涂装失忆,你个原装王府世子,受的是箭伤又没摔着脑袋怎么就失忆了呢?这时候的程巧完全没想过或许、说不定对方跟她一样是穿越过来的可能。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程巧不信,又问了一遍。 朱兴用力的摇摇头,一下扯动了肩膀上的伤口,痛得只咧嘴。 “那肯定也不记得我了?”程巧有些失望地说道,将手收了回来。 朱兴望着她的脸,想也没想就答道:“我虽然不记得你的名字……但我觉得自己肯定是认识你的。” 程巧眼里又伸出一点希望,将手里的玉环放到朱兴眼前晃了晃:“那这块玉环你还记得吗呢?是你当年送给我的……” 朱兴又摇摇头,为了不扯动伤口,这次动作轻柔了许多。 “哎……”程巧叹了口气,坐到了床边。 朱兴见她满脸愁容,不知怎么心里就感到难受,似乎有种本能想让她开心欢笑。 两人都不说话,房间里顿时就安静下来。 还是朱兴先开口的:“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你不是认识我吗?不如你告诉我我是谁?” 程巧想了想,貌似也只能这样了,对他说道:“那你听好了,你应该姓朱,是广元兴王世子……这里是桃坞镇程家庄,大概是六年前,你曾经到过这里,当时你化名叫朱兴……嗯,还有,三天前,我是在江心洲的芦苇地里将你救了回来,当时你身中两箭,命在旦夕……” “姓朱……兴王世子?”朱兴嘴里念着,觉得不对……这不是他的名字。随着程巧越说越多,他脑子里也跟着冒出陌生的不属于他的记忆,他本能的开始排斥,这些记忆却越发汹涌,几乎是铺天盖地而来,令他头疼难忍。 “疼!头疼……”他抱住头痛苦地叫了起来。 程巧被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刺激到了他,连忙出声安抚道:“你别这样,冷静……冷静!别乱动,你身的上伤口还没有完全好,别碰到伤口啊……” 然而她的安抚并没有起到实质性的作用,朱兴仍是痛得厉害,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俊朗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似乎痛到了极致,他啊的惨叫一声,身子往后仰整个人瘫倒在床上昏死了过去。 程巧的神色越发惊慌,赶忙将手指伸到他鼻子前试探了一下,发现尚有气息才长舒了一口气。回头仔细一想,发现自己也没说啥怎么就令他激动起来,这事有蹊跷! 她心里虽然觉得眼前这个朱兴身上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但还是派人又去请了个大夫过来给他治疗,别外伤好了,其他地方又出了毛病。 大夫来得快,走得也快。瞧了瞧朱兴的面色、翻了翻眼皮,摸了把脉,轻描淡写地说道:“病人无碍,不过是睡着了而已。看他之前受过外伤,身体还有些虚弱,等醒了给他好好补补就行。” 程巧先前被朱兴痛苦地模样吓了个半死,现在却得到这么个答案,不由一脸怀疑地看着大夫。 大夫见状,指着朱兴说道:“姑娘若是不信可以过来自己瞧瞧。此人气息绵长而平稳,分明是在熟睡之中。” 程巧将头凑到朱兴面前,没一会儿就听到床上传来轻轻地呼噜声,刚才分明闹腾成那样,怎么一眨眼功夫就睡着了?得知真相的她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来。 等送走大夫,她坐回床边,望着朱兴睡得正香的面容,不怀好意地搓了搓手:姐手又痒了怎么破? 第六十二章 清醒 作为一个外表是年方十五的娇嫩少女、内里则是“理智成熟”的大好女青年的程巧最好到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去掐他,只是伸出手,用白皙纤长的手指在少年脸皮上戳了两下。 熟睡中的少年并没有因此而清醒过来,然而脸上的不适还是令他皱了下眉头,翻过身避开了在自己脸上乱动的手指。 程巧望着睡熟的少年,心知一时半会也不会醒过来,有些无趣的收回手指,不过一直为少年的伤势担忧,这会儿见他似乎已无大碍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顿时整个人也莫名的觉得轻松起来。出了客房,升了个懒腰,抬起头望向天空,没有雾霾的天很蓝,不见白云,只有烈日灼灼,无事可做的她只能在自家院子里随意地乱框起来。 话说回来,她穿越而来的那天就在坐船赶路,后来又遇上受伤的朱兴,救治疗伤也没能好好休息就匆匆忙忙赶回庄子上,后来几天也一直忙着照顾他竟是没好好休息,也没有好好看看这座宅院。一晃五年,这座宅院说没什么大变化也的确没怎么变样,说到一些小变动也有,例如她路过天井时,那年她初来乍到随口一说让管理花圃的管事种下的榕树就长大了许多,仆人们正在细致的为它修剪树冠。沿着回廊漫步到后院。院子算是变化最大的,以前只在山脚的精致小院,青砖墙一直砌到了半山腰,墙边还种了月季,绿色的叶片里参杂着粉白黄三色将那口小水潭圈了起来。 程巧记得上次她不过轻轻碰了一下水潭里的水就被带回到现代,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她忽然心血来潮,一路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台阶往上走,台阶两旁树木繁茂,绿意盎然。她走在树荫之下,舒爽的微风送来丝丝清凉,竟是半点也感觉不到夏日的暑热。 到了水潭边,她撩起裙摆蹲了下来,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指。透明的指甲碰到碧绿的水面,在如镜的潭水上引起一圈圈波动,然后很快又平静如初。而她期待的事情却并未发生,没有泛起涟漪,形成巨大的光圈将她包裹着送回现代。 程巧陷入窘然:怎么回事? 她陷入沉思,努力回忆起两次穿越时周边的情况寻找相似点,随即发现从现代穿过来,似乎两次都是在月圆之夜。上次穿回去却是白天……完全没头绪啊!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既然暂时回不去,就先在这边好好生活,等待回去的时机。 在心中做下决定,她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双腿发麻差点一头栽进水里,还好扶着水潭边的一块石头才稳住了身形,拖着麻木的双腿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山下走,和刚才兴致冲冲往上爬的似乎判若两人。 这些天一直为朱兴操心,也没睡个安生觉。现在他已无大碍,程巧也就放下心来,又想到反正自己一时半会也回不去,没了惦记,回到房中倒是一夜好眠。 朱兴这一次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来,睁开眼发觉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他抬起自己的手瞧了瞧,眼睛里还带着一些迷惘,不过很快就变的清明起来,而后化作深不见底的黑潭。 他想起来了,他是广元兴王世子。恰逢张太后寿辰,召各路藩王朝阙,父王卧病不起,他身为世子代父前去京城庆贺,没想到返程途中竟会遭到一伙来历不明的人袭击,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王府护卫有限,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寡不敌众之下只能掩护他离开。他在逃走途中,中箭受伤躲进一片沙洲之上,便再也支持不住,后来……看来他是被救了。 他坐起身,不免扯动了伤口。身上灰色里衣粗制的面料摩擦着后背和肩膀上的新长出的伤疤隐隐有些疼痛,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守在房中的是个中年仆妇,听见屏风后的动静连忙走了进来。床上这位被她家姑娘带回来时重伤不醒,她家姑娘似乎对着人格外重视,只说他身份贵重,要好好侍候绝不能怠慢了,见主人都讳莫如深,仆妇不敢多问更不敢懈怠,一直恪尽职守的待在房里。这会儿见贵客依然清醒,自然要问上一句:“您醒了?” 朱兴自然没有搭理她,依然蹙着眉头盯着自己身上那件灰色的衣服, 他现在穿的还是当日从管事是那里临时借来的衣物,仆妇见贵客脸色不愉,立即开口解释道:“您别见怪,咱们府中并无男子衣物,当日您重伤在身,贴身衣物沾了污血又破损德厉害,怕是穿不得了,我家姑娘也是在权宜之下才临时为您借了这身衣物,姑娘已命人去镇上衣铺买来新衣……”仆妇说完,自顾自为他取来一套衣物放到床头。 朱兴看那颜色样式面料,比自己平日穿得差上许多,但到底是比自己现在这身要好,又想到本朝对民间着装的面料样式和颜色都有诸多忌讳,也就释然了。 一脸嫌弃地换好干净的新衣,得到消息的程巧就带着丫鬟翠茹赶了过来。 见到背着手立在房中的少年,脸色肃然,竟自带一股威压气势,和当日醒来时茫然无措的样子截然不同,程巧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失落,匆忙的脚步也停顿下来,吩咐翠茹留在门外,自己独自走了进去。 仆妇冲她行了个礼,也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 程巧想到朱兴那日抱着头痛苦的样子,虽然大夫说他无碍,到底还是不放心要亲自问一声才行:“朱兴你醒了,伤都好了吗?头还疼吗?” 进门的时候,她打量着少年,少年何尝不是也在观察她。出现在门边的少女身材纤瘦,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衬得她的面容格外秀丽雅致,一双杏眼不知为何让他觉得十分眼熟。想必她就是仆妇口中救回自己的姑娘,也是这家的家主,不等他问开口询问对方,那女子全然不顾礼节直接走到他面前,摆出一幅和他十分熟识的样子,竟然还知道他曾用过的化名朱兴,“兴”当然是兴王府的兴。 她究竟是谁?朱兴肃然的脸上多出一丝疑惑。 程巧被他审视的目光盯着有些不自在,心底不由泛起一丝失望,叹了口气:“你果然不记得我了。”随即又明白过来,这里是等级森严的古代,两人身份地位悬殊,不过是幼时一起玩过几天的玩伴而已,想来身为世子的他必然不缺玩伴,不记得也不奇怪。于是从袖子里掏出那块羊脂白玉的玉环塞进朱兴手里,冲他努了努嘴,“给!物归原主。” 少年垂首望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过了半晌,终是记了起来,这不正是他以前最喜欢的一件随身挂件,后来……后来送给一个满脸麻子的小姑娘。那女孩长得不好看,一双眼睛却格外漂亮,特别是瞪人的时候,又圆又亮,好像天上的星辰,让他都忽略了那满脸的麻子。记起幼时的趣事,少年紧绷的面色终于松动下来,又瞄了一眼程巧,心道:难怪觉得那双杏眼熟悉得很。不过在看这脸色白皙红润,娇嫩如三月桃花瓣儿那里找得出半点麻子,也不怪他没有一眼就认出来。能见到儿时玩伴,朱兴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欣喜,到底少年心性占了上风,脱口而出:“你是丑八怪!" 程巧立在他身旁,一直默默观察他的神色,见他忽然面露恍然之色,自然认为他记起了自己的名字,没想到等来的却说是这句话,嘴边刚要泛起的笑容就僵在那里,一时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好,只能抿着吹瞪圆双眼。 只是这目光似乎毫无威慑力,还让朱兴越发确定:“果然是你!虽然你现在没有满脸麻子,但是这双眼睛我不会认错……” 程巧磨了磨牙,拢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用松开,指甲还在手心挠了几下,痒得厉害怎么办?有些后悔没趁他昏迷的时候狠狠掐他,这会儿倒是不好意思动手了,只能咬牙切齿地纠正:“我叫程巧!” “哦,程姑娘。”朱兴单手托着下颌,好奇地望着她的脸,“你现在变漂亮了,是不该叫你丑八怪了。” “……”程巧完全不想理他了。 朱兴却不知为何觉得她这模样可爱极了,走到桌边的圆凳上坐下,又问:“这里是你们程家的庄子?” “是啊。”程巧答道,“几日前,我从广元乘舟而下,路过江心洲便想着下去歇息一下,然后就发现了受伤的你……你是怎么……怎么……”程巧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顺口问了出来。 这一问,朱兴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立刻变得冷淡下来,漆黑深邃的双眸里布满阴霾,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就僵硬下来。不知是不是程巧的错觉,原本还稍稍有些闷热的房间,似乎一下子降了几度,不凉不热刚刚好。就在她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朱兴却突然开口问她:“我记得当年离开时曾对你说过我的真实身份……” 程巧点点头,直觉告诉她似乎要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那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些,我虽是兴王世子,却并非长子!”这些话朱兴本是不该对外人说的,可是不知为何,也许是对方和他年少相识,又救过他性命,让他觉得有种莫名的亲近,甚至无条件的信任她,于是他还是将个中原委说了出来。 “这……庶出也能承爵?” 第六十三章 养伤 “这……庶出也能承爵?”程巧弱弱地问了一句。 对于古代家族那些条条款款,程巧并不是很清楚,她所知道的那些知识都来自于现代网络流行的那些宫斗宅斗文,嫡庶分明之类的乱七八糟未经过考据的常识,所以问的问题有些想当然了,惹得朱兴奇怪的望着她:“为何不可?便是当年造反被贬责的宁王也是原本的世子去世,才让他这个庶出的承了王爵……”人心不足蛇吞象,庶出的能继承王位本就是天大的恩德,可惜还不知足一想问鼎天下,结果……呵呵!当然这话朱兴只在心里说,没告诉程巧。 汗……是她孤陋寡闻,闹了个笑话。 “家父病重多时,早已不管府中事务,我又身在京中,府中某些人自然就生出不该有的想法……”朱兴说着,脸色沉了下来,想起他那个庶出的大哥就有些心塞,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平日一副清高的模样仿佛全天下的人都欠他似的。 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回广元的路线,时辰也摸得这么准,只怕自己身边也被他插了钉子,他敢铤而走险孤注一掷,恐怕父王也凶多吉少。想到此,朱兴心里满是担忧,如今他府中护卫忠仆走散,不知王府中的情况,也不能贸然回去,不如……他抬头瞟了程巧一眼。 程巧边听朱兴说着,心里边嘀咕着:这才是现实版的宅斗啊!到后来,朱兴不说话只拿余光瞄自己,程巧才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啊……”朱兴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我这身伤还没痊愈,只能在姑娘府中多多打扰了!姑娘既然救了在下的命,不妨送佛送到西,再多收留一些时日!”他对程巧拱拱手,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得像只狐狸。 不知怎么,程巧脑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贺衍的样子,晃了晃脑袋,将脑中的形象打散,小声咕哝了一句:一定是长得太像的缘故,让她产生了错觉。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朱兴对程巧说的那样,他就安安稳稳地在庄子里养起伤来。然后……多了个挑三拣四的大爷,府中下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天气一天一天热起来,进入盛夏之后,白天房中闷热得不行根本无法呆人,程巧便让翠茹到后院里找了块阴凉的地方乘凉,搬上摇椅,旁边摆个小几,搁了盘糖水桃肉,都是山里新摘下来的蜜桃,剥皮去核,果肉切成块和蜜糖一起煮,摊凉之后吃,就是现代的糖水罐头嘛。 程巧躺在椅子上,翠茹就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把蒲扇替她驱赶蚊虫。椅子摇摇晃晃几下,没一会儿就睡熟了过去。原本只打算小憩一会,没想到一睡就睡到太阳落山。 午睡一般不能睡太久,时间长了进入深度睡眠就爱乱做梦。程巧就梦到自己回到现代,贺衍开大白,她坐在副驾上,俩人神色轻松,偶尔说说笑笑,没想到突然天翻地覆,她感到自己被抛到天上,地面裂开一个巨大的窟窿,贺衍坐在大白里面往下落。程巧艰难的探出手想要抓住他,可是梦里的她根本无法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贺衍掉入大窟窿里。 “贺衍……不要啊,快从车里出来!”她留着泪疯狂的大喊大叫,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贺衍……贺衍!”程巧梦呓着睁开眼,泪眼朦胧中就看到贺衍那张俊俏的脸旁,张开双臂不管不顾的就抱住了他。 “咳咳,程姑娘……”朱兴找程巧有事儿,听仆人说她在后院乘凉,便走了过来,没想到程巧睡得不安稳,梦魇住了还是怎的,手不停地挥舞着,似乎想拉住什么,嘴里还呓语个不停,也不知道在说些啥。 男女有别,朱兴也不好出手叫醒她,只能站在一边等她自己醒,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地自己投怀送抱。暖香在怀,少年脸蹭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程巧顷刻间也清醒过来:是啊,她现在身在古代,贺衍在现代呢。她一定是睡糊涂了,错把朱兴当作贺衍了!急忙松开手,略带歉意的说了句:“抱歉,我睡迷糊了!”视线的余光往两边看了看,没瞅到翠茹,也不知道这死丫头跑哪去了,要是她在身边,自己也不会认错人了。 少女的脸红红的,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极了今早仆人送来新摘下来还沾着露水的蜜桃。朱兴觉得心中荡漾不已,鬼使神差的就伸出手,手指触到浓密的睫毛,将晶莹剔透的泪珠轻轻拭去。 程巧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做,张着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傻傻地愣在那里。 朱兴的手僵硬的停留在原处忘记收回,心里全是懊恼:自己怎么会做这种事?简直是中邪了! 就在俩人兀自尴尬的时候,翠茹适时地出现,打破了两人间的气氛。 程巧先反应过来,板起脸,气呼呼地问道:“翠茹,你去哪里了?” 翠茹吓了一跳,哭丧着脸答道:“姑娘,你别生气。我看天色不早了就去吩咐厨房准备晚膳,见你又睡得……所以香不忍心吵醒你!” “算了。”程巧冲她摆摆手,强调道,“下次出现这种情况,记得一定先叫醒我!” 翠茹立刻破涕而笑:“姑娘,我知道了。” 趁主仆二人说话的空档,朱兴将手收了回来,手指上还残留的一抹湿润,让他心底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 程巧训完翠茹,又问朱兴:“你还找我有什么事吗?” 朱兴回过神来,对她说道:“听府中下人说,今夜不宵禁,镇上还有灯会,不知姑娘可愿意和区区一同前往?” “啊?”夜游啊,程巧有些好奇,又有些犹豫,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倒是翠茹听了朱兴的话,眼睛变得亮亮的,一脸祈盼的望着她,要是程巧不点头,只怕接下来就会拉着她的衣袖撒娇了:“姑娘,我们去吧,去吧!” 最后点点头应下来。 夜幕降临,程巧一行人也来到小镇上,果然热闹无比。道路两旁的店铺都出来摆摊,沿街的各种小铺位上摆着各色瓜果、还有针线、也有花灯之类的小玩意,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身在其间有种逛各大城市民俗一条街的感觉。 程巧第一次发现原来桃坞镇有这么多人啊,更令她惊奇的是来来往往的人群竟然是和她她一般年纪的姑娘居多,当然也有一些本来跑去的小男孩,她瞪大眼问道:“翠茹,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姑娘,你又睡糊涂了……今天是兰夜啊!”翠茹答道。 “兰夜?”程巧小声嘀咕了一句,“兰夜是什么鬼东西?越说越糊涂。” 走在她身旁的朱兴见她仍是一脸懵懂,便说道:“今日是七夕乞巧节!”说着,将手里不知从哪个摊位买来的折扇打开,故作风流的摇了几下,念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没念完就收获程巧白眼一枚。 原来是中国传统的情人节啊!程巧心道,现代人都流行过圣诞节,情人节什么的,最近几年一些商家也在为了销售也在炒作情中国的传统节日七夕。反正不管传统节日还是洋节,各大商业区餐厅都是爆满,平日也不爱凑热闹。古代人怎么过七夕她倒没见过,拉着翠茹往最热闹的一处挤过去,打算看个稀奇。 装逼不成的朱兴尴尬的立在原地,最后只能摇摇头留下一声叹息,收起扇子追了上去。眼看就要追上去,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里窜了出来。 朱兴脚下步伐一顿,拐了一下,来到一处黑暗僻静的角落里。那抹身影也紧跟着他过来,从他躬身行礼之后,小声道:“主子爷,终于找到你了!” 如果程巧这会儿在此,定能发现来人正是当日陪在朱兴身边面白无须的青年。 “黄伴伴,在外无须多礼。且先将府中的之事告诉我。”朱兴说道。他在庄子里养了多日,身上的伤早已痊愈,寻个机会出来,就是想寻个可靠的人帮他送信看看能否和兴王府里属于他的人联系上,不过现在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太监黄锦找来了,也就没有那个必要。 黄锦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酝酿了下,才道:“主子节哀……老王爷他……已经去了!” 朱兴虽然心里早就隐隐作此猜测,然而亲耳听人说出来仍是觉得犹如晴天霹雳,身子晃了晃,“如今府里情况如何?” “府里人都说老王爷去了,世子又下落不明,已经有人嚷着另立世子承爵。王妃娘娘如今在府里撑着,私下派人四处寻主子,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找到了……”黄锦越说越激动,擦了擦眼泪,“主子,你快回去吧。” 朱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机,等他们闹大,闹到宗正府去,到时候我这个真正的世子出现,看他们还能如何?” “可是主子,你一个人在外面……”黄锦依然不放心。 “无妨。”朱兴晃了晃手中的折扇,俨然已成竹在胸。 七月七日乞巧节,七夕之夜又称兰夜,有用五彩线穿七巧针的传统,程巧拉着翠茹去的摊铺就是在比赛穿针,谁穿得最快最好就能得选一份礼物。程巧不懂女红,看了大半天觉得眼睛也花了,回过头才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朱兴居然不见了踪影。 翠茹却和相反,仍在兴致勃勃的观望着,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程巧拽了拽她的袖子问道:“你刚才看到朱兴了吗?” 翠茹扭过头,左右两边都望了望,摇摇头:“姑娘,我没看到朱公子。” “不会走丢了吧?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跟上,这要到哪里找啊!”程巧嘴里念叨着,望着身后川流不息的人群,随后拉着翠茹毅然决然地投入其中,在茫茫人海里寻找起朱兴来了。 第六十四章 乞巧 程巧和翠茹的小身板很快就被攒动的人流给淹没了。往来的行人摩踵擦肩,根本来不及去看清每一张人脸,无奈之下只能顺着大流行走,边走边高喊:“朱兴!朱兴!” 然而人力呼喊的声音迅速的被四周的喧闹声掩盖,程巧开始无比怀念起现代的大喇叭和服务台,寻人只需要广播一下就可以了,这大海捞针的方式太没效率找下去要找到何年何月啊? 人挤人,脚踩脚,没一会儿,程巧就香汗淋漓,掏出帕子又是擦汗,又是摆动起来给自己扇扇风解热。身旁翠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气喘吁吁地向她恳求道:“姑娘,我走不动了,歇会行吗?” 程巧拉着她,答道:“这里人来人往怎么歇息,找个人少的地方吧。” 满眼都是人,搜索了片刻,才发现一处人烟稀少的角落,就是有些暗。 有种比没有好,程巧心道,对翠茹说道,“我们先在这里歇口气,等会儿继续找吧!” “好。”翠茹应道。 两人相携着来到角落,这里果然比街道上僻静多了,程巧只觉得眼睛清净了、耳朵也清净了、整个世界都清净了。等缓过劲来,叹息了一声:“太可怕了,我以后绝对不要来这种地方了……” 翠茹休息了会儿,总算没再喘个不停,恢复元气之后便问道:“姑娘,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找朱公子啊?” 程巧想了想,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程巧颇为无奈地叹道:“这个朱兴跑哪去了?” 正说着,就听到背后一个声音响起:“朱兴在此!” 主仆二人皆被吓得一跳,同时扭过头,然后就看见朱兴摇着折扇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吓死宝宝了!程巧拍拍胸脯松了口气,扬起小拳头就往朱兴的胸口上砸,嘴里还骂道:“你这家伙!离开也不提前招呼一声,让我们一顿好找。” 朱兴立即抬起折扇挡了一下,拱手道:“程姑娘别生气,这事是在下的错!” 程巧也是一时情急才想揍他,没一会就冷静下来记起对方的身份,又庆幸还好自己的那拳头没砸到他的身上。 既然人找到了,她也就安心了。 翠茹问:“姑娘,找到朱公子,我们是接着逛呢,还是回庄子上去?” 程巧望着远处越来越汹涌的人潮,实在没有继续激流勇进的勇气,但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这么回去也不甘心啊,顿时陷入矛盾中。 朱兴见她两条眉毛都快蹙成八字形,便将手里的折扇收起,转了个一圈,又啪的一声打开,然后才说道:“我记得这镇子上有家‘桃苑酒家’吧?似乎还是程姑娘家的产业?” “对的,对的!”翠茹连连点头,又冲程巧道,“姑娘,我们去桃苑酒楼坐坐吧,顺便用些宵夜什么的……” 提到桃苑酒楼,程巧就想起当年自己刚跨过门槛就和眼前的罪魁祸首打了一架,最后败兴而归。路遇大雨,又将朱兴主仆二人收留到自己家中。如今自己第二次穿越到古代,竟又第一个遇到他,还救了他一命,这是怎么样一种难分难解的缘分啊! 翠茹不知程巧心中纠结,反而一个劲儿地求她,最后终于得到首肯,喜滋滋地主动在前面替他们开路,成功到达目的地。 桃苑酒楼的生意比平时还要好上几倍,大厅里坐满人不说,没位置的客人端了条凳子从走道坐到了门口,外面还摆上临时搭上的长桌和条凳,也坐的满满当当的,只留了一条仅余一人通行的小道,掌柜在柜台后面忙个不停,小二跑堂各个桌子前跑个不停,偏偏还不断有客人涌进来。 幸好程巧的身份摆在那里,不用等位就被恭敬的迎上了二楼雅座,临街的位置,可以将街上的风景一览无余。跨进大门时,朱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指着地上在程巧耳边悄悄说道:“当年我们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吧?” 黑历史啊!黑历史。程巧努力想要抹掉的过去,偏偏朱兴还觉得有趣,饶有兴致的一直跟她咬耳朵,直说得她面红耳赤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朱兴才哈哈大笑地先一步上了二楼。 二人入座之后,小二快速地给他们这桌上了一壶桃花茶、几种桃花糕点,还有一些开胃的零嘴,翠茹则乖巧地立在一旁替他们斟茶倒水。 朱兴夹起一块桃花酥放入口中,嚼了几下咽下去,又喝了一口清香甘甜的桃花茶,才笑容满面地说道:“总算是坐在桃苑酒楼里吃到桃花酥,品到桃花茶了,也不枉此行。” 程巧有些惊讶朱兴今晚格外开朗,笑容也多了起来,和她少时见到那个爱端架子的小鲜肉完全不同,也和她刚见面时肃然的少年不经相同,虽然面带笑意,然而不经意间总能在他眼中看到一丝忧伤? 等等……欢乐的忧伤?这是怎样一种奇怪的组合! 她将头凑过去,学着先前朱兴对她的样子,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是不是不开心?” 朱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耍着折扇的手顿了一下,扇子就掉落在桌在上,过了好半晌,才重新将它握在手里:“程姑娘,你在说什么?” 程巧学着他一贯的动作,单手托着下颌,歪着脑袋盯着他:“不开心就不开心好了,干嘛强颜欢笑!你本来就不是个爱笑的人……” 朱兴抿着唇,瞪着她,果然没再笑了。 程巧抬起手,手指在他面皮上戳了一下,点点头:“嗯……这才是你。刚才假笑得怪吓人的!” “……”朱兴更加无语了。 程巧对翠茹吩咐道:“你去找虎子,让他再给我们准备些糕点带回去。”程巧也是今天才知道,当年那个跑堂的少年小二,如今已经是青年管事了。 “诶。”翠茹听话的离开了。 雅座里只剩朱兴和程巧俩人,但隔壁左右只是用屏风隔断,保密性自然不如包厢。 程巧只得压低声音在朱兴耳边问道:“你有没有话想告诉我?” 天气本来就热,少女呼出的热气落在耳根后,惹得他越发心烦意燥,手仍在不停的拨着扇坠,假装不经意地说道:“程姑娘怕是误会了,区区无话可说。” 程巧退了回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那好。我就换个问题,请朱公子说说刚才去了哪里?” 朱兴的脸终于绷住了,一动不动地瞪着程巧。 程巧也不甘示弱,和他争锋相对。 过了片刻,朱兴落败,垂首低语:“我父王去世了……” “这……”程巧没想到等到的会是这个答案,一时间有些慌乱,想起贺衍父亲突然去世,那时候她替他难过,想要陪伴在他身边安慰他,面前的少年却不是贺衍,不能像对贺衍那般亲密的对他,然而当顶着和贺衍相似面庞的少年露出一丝忧伤时,程巧竟也感到了难过,伸出手想要安慰他却被少年婉拒了。 “你不必安慰我。我父王病了许久,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朱兴仍是低着头喃喃道,“天家无父子。我又怎会伤心难过,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我若无法继承王爵,我和我母妃也会……” 后面的话朱兴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无需多说,程巧已然明白:如果他不能成为下一任兴王,就只有死路一条。她也知道自己在古代势单力薄,根本无力帮他,唯有叹息一声。 朱兴猛然抬头,恰好程巧漂亮的杏眼里眼泪闪闪,伸出手指替她轻轻的擦了一下,语气轻柔的问道:“你哭什么?” 程巧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只能闷闷地答道:“我心里难受。” 为我吗?朱兴心道,本该亲近的大哥尚且为了王位算计自己,眼前这个认识没多久的少女却在为自己难过,他突然觉得好笑,然而笑过之后,脑海里竟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往昔,收留和她闹过别扭的自己、多年后又救了身受重伤,频临死亡的自己,现在还在替自己难过……冰冷的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暖流,勾起嘴角,露出和程巧见面以来最真心实意地一个笑容,不是苦中作乐的哈哈大笑,不是威胁人时的似笑非笑,更不是应付了事的客套笑容,眉眼微微的弯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握着程巧的手说道:“你是个好姑娘!” 上一刻程巧还陷在低落的情绪之中,这一刻就被朱兴发了张好人卡,不禁有些窘迫:这画风变得太快了吧。 好在翠茹很快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雅座里的二人却没有心思在待下去,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程巧下午睡得久了,夜里躺在床上却睡不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自动回放着下午梦境中的情景,贺衍坐在大白里从她眼前坠入裂开的大窟窿里,她却无能为力。 贺衍不会真出事了吧?程巧心道,又呸呸了两声,胡说八道,我怎么能咒他呢,他一定好好的! 在床上翻来覆去,等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才隐隐睡了过去,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太阳穴还隐隐作痛。 翠茹一边服侍她洗漱,一边说道:“姑娘以后还是别去院子里睡了,这白日里睡多了,晚上就睡不好了。” 程巧打了个哈欠,跟着点头:“是这么个理。午睡还是要睡,就是不能睡那么久,以后你帮我看着时辰,要是睡过了记得叫醒我!” 翠茹这边刚应着,就有个仆妇慌慌张张闯了进来,对程巧道:“姑娘,姑娘……不好了,刘家人上门了!” 程巧有些莫名其妙,随口问道:“什么刘家!” 正在给她梳头的翠茹顿住了,慌慌张张的仆妇也傻愣在那里,房间里一时无人说话。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翠茹才艰难地开口:“姑娘,你忘记夫人给你订的亲事了吗?就是刘家的小公子!” 这次轮到程巧愣住了,过了半会,惊叫道:“什么?我居然定亲了?” 第六十五章 退婚 翠茹见她如此惊讶,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姑娘,你果然又忘了……” 随后絮絮叨叨的和她说起了定亲的原委。 大约三年前,程夫人就为女儿定下一门自觉满意的亲事。她从自己失败的婚姻上总结出经验教训,觉得穷酸秀才不可靠,为了前程似锦抛弃妻子停妻再娶什么的似乎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反正读书人在程夫人眼里就是白眼狼坏胚子,当然不会给女儿再找这么个人当夫婿,还是门当户对得好,程家是豪绅,找个差不多的就行。 这么七挑八选的还就有这么一家人入了她的眼。刘家也是桃坞镇上的大户人家,虽不如程家在本地有钱有势,但人家家里人多,子嗣颇丰,和人丁单薄的程家完全是两个样。 刘家这任的当家夫人在成亲前和程夫人是手帕交,嫁入刘家之后一连生了七个儿子。最小的一个儿子年纪和程巧差不多,当年刘家给小儿子办周岁的时候,程夫人上门做客还抱过这小子,只觉得怀里的娃娃生得白白嫩嫩,面相看起来就是个有福气的人,也不认生,逗弄一下就咯咯笑,怪讨人喜欢的。当时她就半开玩笑的说和自己女儿定个娃娃亲,当然随口说说刘夫人也没当真,若干年后,又记起当年的奶娃娃了,就和刘夫人旧事重提。 程夫人也不招赘婿了,只和刘家约定,以后程家女儿生下的长子姓程,将来继承程家的家业,其他子嗣还是刘家人。 程家财大气粗,刘家早就想借着关系攀附,如今人家主动伸出橄榄枝,他们家就是男丁过多,家产都不够分,最后越分越少,巴不得入赘少个人分家产。 两家人可谓是一拍即合。 程夫人记得的是当年那个在自己怀里讨人爱的奶娃娃,心里琢磨着长大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定亲的时候也没见本人就互换了庚帖,将亲事定下人,只等程巧及笄之后再择吉日完婚。 等听翠茹讲完,程巧彻底懵圈了,这盲婚哑嫁的也太不负责任了!只能怔怔地问道:“刘家人这时候找上门做什么?” 不会是选日子成亲吧?她在心里嘀咕道,不得不说她想岔了。 程刘两家定亲本是件双赢的事情,然而刘家人口多,总有那么几个爱挑事拨非、乱嚼舌根之人,眼红刘小少爷运气好,羡慕嫉妒恨红眼病跑去胡说八道,说什么堂堂七尺男儿却要入赘程家以后改姓程、还说程家的姑娘是个麻子脸的丑八怪之类的话。 刘小公子名鸿,正是十五岁的叛逆年纪,没有七尺,只有五尺高,长相嘛……深深辜负了程夫人的期望,白白嫩嫩的矮胖子一个,心也跟身材一个宽阔,开始还不以为意,后来说得人越来越多,自尊心作祟之下就将那些谣言信以为真了,闹到母亲那里要求退婚,被刘夫人好说歹说给劝了回来。 这事不知怎么就被他从小一块玩到大的堂兄表兄之流给听去了,刘鸿小公子不免又被取笑一番,拉不下面子恼羞成怒的又闹着要退了程家的亲事。 熊孩子闹事,不出意料的又被家长强势拍熄了火。 一计不成,某个脑瓜子灵光的兄弟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让他去刘夫人房里将庚帖偷出来直接找上程家,将庚帖换回来就是。反正两家人只交换了庚帖,并未下聘,也不用退嫁妆啊彩礼之类的这么麻烦。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么一出。 程巧尚处在震惊当中,对自己突然多出一个未婚夫各种不适,压根就没想过人家看不上自己是来退婚的。等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方才镇定下来,问过报信的仆妇,得知刘家来的是五六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郎,那肯定不是来择日期完婚的,也就稍稍放心下来,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把婚事推掉。 程巧不怎么想见外人又不得不见,只好选了个折中的方法,吩咐仆人在正堂之中架上一面屏风,自己坐到屏风之后,才让人引了刘家的少年们进来,她本意是为了省事,须不知这么一弄到引起少年们的误会,坐实了她是个满脸麻子的丑八怪见不得人的传闻。 刘鸿小公子走在最前面,来时气势汹汹,等进了程家大门就有些怂了,坐到正堂之上手心就开始冒汗,心里也开始打退堂鼓,不那么坚定了。 坐在他身旁的堂兄表兄不停地冲刘小公子挤挤眼,示意他还不快让这个丑八怪赶紧退婚。 刘小公子是个厚道人,这时候想起来人家姑娘也没犯错,就是长得丑一点呗……其实也没什么,不过还是众位兄长怂恿着撑着面子站起身来拱手向着屏风后的程巧说道:“程姑娘……我……我……” “我”了老半天也说不句完整的话来,他身边的表兄是个急性子着急的不得了,腾地一声站起来替他说道:“程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得,又被发了张好人卡。程巧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端起桃花茶喝了一口,静听下文。 “不过我表弟已经另有心上人了!” 刘小公子的内心和他的外表一样实诚,瞪着他的表兄嘀咕道:“我哪有心上人!” 随即便被他表兄无情的推开了,坐他另一边的堂兄连忙捂着他的嘴巴,让他赶紧闭嘴,别当猪队友。 搞定了刘小公子,这位表兄继续对程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姑娘也不希望嫁个心里另有所爱的夫婿吧!” 得,这是上门退亲来的。程巧算是听明白了。无所谓,她反正根本就不想嫁人,还想着怎么把婚事推掉刘家就主动送上门来,简直是正中下怀!程巧脸色冷淡,心里却喜滋滋的,立在她身旁的翠茹却被刘家表兄的话气得火冒三丈,差点就挽着袖子冲出去和对方理论了,不过程巧手快,将她拽了回来,拍了拍她的手臂小声安抚道:“勿恼,且听他们把话说完。” 刘表兄一番大道理讲完,就开始说正事,“当日我姨母和程夫人交换了庚帖,不过并未下聘礼,若是姑娘愿意退亲,只需将庚帖换回来就行……” 这么简单啊!程巧心道,在翠茹耳边轻声问道,“庚帖在哪?” “收在夫人房中。”翠茹脸上愤愤不平,不过还是老实回到了程巧的问题。 “你去取来。”程巧淡然的说道。 “姑娘你真要推掉这门亲事?要是夫人知道了……”翠茹满脸担忧。 “我娘在,这婚事也不成!你觉得我嫁给外面那个白胖子合适吗?” 翠茹往外瞅了一眼,立马改变立场站在了程巧这边:“呃……就他那样哪里配得上姑娘,退就退,谁稀罕!” 翠茹悄悄从侧门出去,不过片刻功夫就成功从程夫人房中取了庚帖出来,递到程巧手中。 程巧看了看,就是一个写着生辰八字的鎏金帖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当即塞回翠茹手里,挥挥手:“去给他们,顺便把我的也拿回来吧。” 刘家那群少年原本以为要和程家大撕一场,从文斗到武斗都提前做好准备,结果没想到如此轻巧的就解决了事情。 刘鸿接过庚帖,不知为何心中会生出一丝失落。 目的达到,他表兄倒是十分高兴,见他还在发愣,连忙推了他一把,说道:“还不快走,当心人家变卦。” 少年人,你们真是想太多了! 朱兴从客房出来时恰好和这伙行色匆匆的少年擦肩而过。 见他们走远,程巧吩咐下人将屏风撤掉,将朱兴漫步而来,瞅了一眼正在搬屏风的仆人,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打趣道:“程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矜持了?” 程巧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桃花茶,回道:“关矜持什么事?我就是不想见他们而已。” 朱兴也不见外,撩起下摆就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单手托着下颌,一脸八卦地问道:“不知这些人上门所谓何事?” 程巧一幅如卸重负的样子:“还能如何?上门退亲的呗。” 朱兴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幽光,将折扇合拢,状似随意的问了句:“哪一个啊?” 程巧撇了撇嘴:“那个白胖子。” 朱兴笑了起来:“难怪你看不上……程夫人的眼光真是独到。” 两人难得君子所见略同,程巧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旁的翠茹说了句公道话:“我听我娘说夫人也是多年前见过刘小公子一面,夸他长得白白嫩嫩,看着喜气。只是没想到这些年怎么……怎么就长成这样了!” 光横向发展,结果就长残了。岁月果然是把杀猪刀啊,将多少曾经的小鲜肉变成了五花肉、老腊肉……程巧叹息一声,目光落到对面的朱兴身上,还好这位没长歪,不然真对不起和她家贺衍这么相似的一张脸。 朱兴在程巧高深莫测的目光洗礼下,只觉得背后汗毛倒竖,一时竟哑然无语,只能愣愣地望着对方。 俩人这么互相凝望着对方,落在一旁的小丫头眼中,就脑补成了这样:自家姑娘和朱公子在一起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第六十六章 掩护 程巧了却一桩心事,写了封信让人送去广元交给程夫人将退婚的原委说了个清楚明白。等程夫人收到信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程巧觉得双方是你情我愿和平分手,没多大事儿却惹得程夫人勃然大怒,直言刘家欺人太甚,当即就让手下各管事店铺断了和刘家的一些生意合作。 刘家那边反应迟钝一些,半个月之后发现生意一落千丈才得知儿子偷偷去程家找程家的大姑娘解除了婚约,刘夫人气得将这不知好歹的败家子胖揍了一顿,又拉着从白包子变成红包子的亲儿子亲自去程家的庄子上道歉。 程巧好不容易将婚事退掉,哪里还容得对方反悔节外生枝,干脆让庄子中的仆人阻拦不见,还明说了既然退婚了就再无瓜葛,婚约的事情向来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她这个未婚少女该管的事情,言下之意,有本事去广元找我老娘程夫人谈判吧。 刘夫人又岂会不知,程夫人那边早去了信解释,说是小孩子不懂事做不得数,这婚约还在的。可惜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程夫人哪里会给她那个机会。 程夫人那边油盐不进,刘夫人只好将希望寄托在程巧身上,想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肯定好说话一些,五次三番上门求见都被拦在外面也不放弃,还专门找了个人盯着程巧的动静,还真给她抓住了机会。 这日,朱兴又约程巧一同去桃坞镇,兰夜那次打着游玩的幌子,实际去联络王府中人,程巧并没有揭穿他,再来一回可就没这么便宜的事情了,朱兴好说歹说求了半天,程巧才终是点头首肯。 两人一仆坐着马车刚出门,刘家守在程家庄子外面的探子就飞奔着回刘家报信去了。 翠茹坐在外面的车辕上,程巧和朱兴就在车厢里咬耳朵。 “你这次和你的人约在哪见面?”程巧压低声音问道。 朱兴将折扇在手里转了一圈,啪的一声打开,用扇面遮住自己的脸,靠到程巧的肩旁,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猜呢?” 程巧又那么一瞬间又想揪他的脸皮了,眯着眼睛思索会儿,突发奇想地问道:“你不会选了桃苑酒楼做联络地点吧?” 朱兴怔了一下,拱手问道:“程姑娘为何会作如此想?” 程巧眨了眨眼睛,随意答道:“要是我肯定选那儿啊,酒楼生意好,客人多,鱼龙混杂,最合适浑水摸鱼,难道不是吗?”说完还挑了挑秀眉,望向朱兴,“我说,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万一你那些下属不小心泄露了你的行踪……你就不怕给我添麻烦吗?” 朱兴的脸色沉了下来,郑重其事地说道:“姑娘放心,绝对不会走漏风声,知道区区下落的人都……”他说着,抬起扇子轻轻划过程巧的脖子。 不过刹那功夫,程巧就感到车厢里一股森然的杀气蔓延着让她全身的汗毛倒竖,也第一次真正认识到眼前这个俊朗少年是未来的兴王爷,而不是平日里和她随意打趣玩闹的朱兴,更不是她心里惦记的那个贺衍。 朱兴见她吓得不轻,笑了起来,用扇子抬起她的下颌,将嘴贴在她耳边悄声说道:“程姑娘自然是和其他人不同的……” 正在这时,车厢猛地晃动了一下,程巧的身子跟着一晃,脸就贴到朱兴的嘴上。 这下两个人同时愣住了,互相瞪视,都没有说话。 车身又晃了一下,程巧回过神来,赶紧挪了一个位置,朱兴的脑袋一下就撞在车壁上,捂着额头问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答道:“这条路是不好走,还好只有一小段,马上就到镇上了……” 程巧两只手撑在车壁上,板着脸端正的坐好,心里却窃笑不已:让你这中二少年吓我!撞疼了吧?活该! 朱兴郁闷地坐回去,也不敢随意乱动,眼睛在车厢里乱瞟,落到程巧身上,不知为何面前的少女明明没笑,他就能察觉到她在心里偷偷笑自己。 就像车夫说的那样,后面的路平稳了很多,没过多久就到了镇子上停在桃苑酒楼前。照旧是二楼雅座入座,朱兴扯了个理由就去见他的随从黄锦,留了程巧一个人在包厢里。 刘夫人得了消息,带着儿子直奔桃苑酒楼,生怕错过了她。上到二楼,就见俏丽的少女坐在桌边望着沿街的风景,身边还立着个圆脸的丫头,还以为走错了。再往隔壁左右一看都是些大老爷们在寻欢作乐,只得又退了回来。 瞧着里面的少女,和传闻中的麻子脸相差甚远,不敢确定,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程姑娘!” 程巧转过头,望着屏风外面立着的中年妇人和她辨识度极高的儿子,无奈地叹了一声:“还是躲不过啊!” 刘夫人已经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亲热地拽着她的手说道:“哟,真的是程家侄女啊,我和你娘当年可是手帕交……我家鸿儿周岁时,你娘还说要你和他定娃娃亲呢。" 最烦这种自来熟的大婶啊……无比怨念为何桃苑酒楼只有雅座没有包房,不然门一锁想干嘛干嘛,也不怕闲杂人等前来打扰了,刘夫人一头热,任她说啥程巧都垂下眼眸就是不作声。 翠茹心知自己姑娘这是不高兴了,又碍着面子不好明着赶人,于是主动出面替她招呼道:“原来是刘家夫人啊?不知你找我家姑娘有何事?” 刘夫人呵呵一笑:“还能是什么事……我家鸿儿和……”话说到一半,往旁边一看,发现身边居然是空的,自己的儿子还傻站着屏风外面死死盯着人家程姑娘的脸。 刘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连忙叫道:“鸿儿,你还站在那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见见程家妹子?” 白胖子这才反应过来,扭扭捏捏地挪到他母亲身后,视线仍是一动不动的落在程巧脸上。 刘夫人在儿子手臂轻拍了一下,提醒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招呼一声?” 白胖子吞吞吐吐地问道:“你……你真是程家的姑娘?不是都说你是……是……”对着这样一张秀丽的脸,后面的话根本说不下去了。 程巧轻轻笑了一声,接口道:“是不是说我是个满脸麻子的丑八怪?” 白胖子的脸呲的一声红透了,羞愧地低下了头。 翠茹愤然地说道:“你听了外面的谣传就带着一帮兄弟来我们程家退婚对吗?须不知我家姑娘当年不过是一时出了疹子,没多久就痊愈了……” 白胖子头垂得更低了,那个悔恨交加啊看的刘夫人心都疼了,急忙出言当和事佬:“哎,程家侄女,我家鸿儿也是年少无知被人欺骗才作下退婚的事,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如不如我们两家再……” “再什么?”朱兴边问着走了进来。 程巧听到他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冲他眨眨眼,盈盈笑道:“你回来了。” 刘夫人正想劝程巧同意两家重新议亲,谁知道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来坏了自己好事不说,这程咬金还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往这边一站身上那气势就把自家小子贬成了地上的尘埃,偏偏人家看起来和程家的姑娘关系匪浅。 朱兴来到程巧身边,拉起她的手,亲昵的问道:“巧巧,这两位是?” 程巧没开口,翠茹就道:“朱公子,这是咱们桃坞镇刘家的夫人和小少爷,他们家和我们程家有一些生意往来。” “原来如此。”朱兴做恍然状,又拱手道:“刘夫人,刘小公子,在下朱兴,是巧巧的未婚夫婿!” “这怎么可能?”刘夫人失态的叫了起来,程刘两家退婚前后不足一月,程巧又是哪里寻来的夫婿。 “怎么?夫人不信?”朱兴眯起了眼睛,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望向刘夫人,只看得她心中打颤,脸色变得苍白才移开视线,转向程巧,依然执着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其实夫人信不信都无所谓,反正我和巧巧情投意合,早已缘定三生。” 程巧被他一番做作雷得不轻,还不得不配合他继续演下去。等刘夫人实在待不下去了,拉着傻包子灰溜溜地离开,她才挣脱开来,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背。 朱兴不悦了:“程姑娘,我今日算是帮你解决了个大麻烦,这才过了河,这么快就拆桥,妥当么?” 程巧瞪了他一眼,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道:“当年要不是你一口一个满脸麻子的丑八怪,外面又怎会有那些风言风语传来传去?没有那些谣传,我今天又怎么会碰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一番话说得朱兴目瞪口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这么说来都是区区的错?” 程巧瞥了他一眼:“难道不是吗?” 朱兴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道:“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圣人不曾欺我!” “你说什么?”程巧又丢过来一枚眼刀 朱兴抬起扇子,用扇面遮住半张脸,似假还真地说道:“程姑娘,居然是在下坏了你的姻缘,若是将来姑娘嫁不出去,在下愿意舍身成仁娶了姑娘!” “你才嫁不出去,你全家都嫁不出去!”程巧这次真的怒了,也顾不得什么世子身份规矩礼仪了,抡起粉拳就要揍人。 朱兴当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坐等挨打,抬起扇子左挡右闪,看起来气势汹汹地拳头自然没真落到他身上。 翠茹在一旁看着他们打闹,笑嘻嘻地说道:“姑娘和朱公子感情真好!” 第六十七章 离开 “谁和他(她)感情好了?”正在打闹的两人同时扭头,怒视翠茹。 翠茹依然笑意盈盈:“看,连瞪人的样子都差不多!” 程巧颇为嫌弃地瞟了朱兴一眼,收回拳头,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裙,说道:“哎……没兴致玩了,回家去吧。” 翠茹望向朱兴:“朱公子呢?” 朱兴将折扇收起:“那便回去就是!” 和来时一样,翠茹依然坐在车辕上,程巧和朱兴则在稳坐在车厢里。 没有外人在,也用不着打打闹闹装样子,程巧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要走了吧?” 这姑娘未免太敏锐了吧?朱兴诧异地望了她一眼,在心里默默说道。 程巧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如何知道你要离开?” 朱兴颔首。 程巧板起脸,义正言辞的说道:“你之前说要养伤,我才勉为其难收留你几天,现在你身上的伤已然痊愈,也无复发迹象,还好意思在我家白吃白喝白住?” 噗!朱兴一时没忍住,失声笑了起来。 程巧依然紧紧绷着脸:“我说的难道不是大实话吗?” “是!是!姑娘句句在理。”朱兴笑眯眯地答道。 “什么时候走?”程巧压低嗓音。 “三天后吧……”朱兴说着,心里竟有些不舍,“局已布好,只待收网。” “有几成把握?”程巧面露忧色。 “不敢说十成,至少有个七、八成吧。”朱兴想了想答道。 程巧得到答案,脸色顿时轻松起来,掀开车帘,侧过脸望着车外的风景,之后竟是没再和他讲过一句话。 刚回到庄子里,就见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盖顶,狂风大作,吹得门窗咯吱咯吱乱响,不一会儿,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夏天的雷阵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几柱香的功夫就云收雨散,天空又恢复成碧蓝如洗的样子。 这场大雨过后倒是给炎炎夏日送来一丝清凉,朱兴学着程巧搬了张摇摇椅到后院里寻了个阴凉之处乘凉。靠在椅子上晃晃悠悠的,头顶上是蔚蓝的天空,几朵白云变幻着模样一飘而过,这么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耳边传来阵阵蝉鸣,还能闻到淡淡地花香,朱兴睁开双眼,就见穿着水蓝色衣衫的程巧手中握着一把团扇缓缓向他走来,鹅黄色的裙摆随着她移动的脚步划出优美的弧线。 朱兴不由怔住,只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随即又觉得好笑的摇了摇头,自己这才是第二回住进程家的庄子,一定是自己睡糊涂眼花了产生了错觉。不经意间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踏进这里,也是一个雨后,程巧和自己去爬到山上看桃花的往事,忍不住勾起唇角,会心一笑。 程巧已经走到朱兴面前,见他眉目含笑,诧异地问道:“想什么这么开心?” 朱兴心血来潮,问道:“你说山里的桃树现在如何了?” 程巧摇了摇手里的团扇,随意地答道:“今年的桃花肯定是看不到了,不过还有满山的桃子可以吃……” “想不想去爬山?”朱兴提议。 “啊?”程巧愣了一下,而后想起上一次朱兴离开前自己也曾陪他去过山上,恰巧看到了桃花漫天飞舞的美景,于是欣然点头同意。当然碰到个奇怪的道士送给她一块墨玉,被她随手扔到半山腰的水潭里从此多了一口灵泉的这么古怪离奇的事情则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不过她此时这身衣裙却不怎么适合爬山,得让翠茹帮自己换件情轻便易行的衣衫才行。等踩着松软的泥土,程巧似乎找回了当年的乐趣,两人并肩往山上走,山风扑面而来,凉爽怡人,便是这么一路走了许久直到山顶也没有大汗淋漓,只是稍稍有点热。雨后的山顶空气格外清新,程巧张开双臂,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朱兴依旧手不离折扇,眼睛四处观望,发现山顶上多了一块长相怪异的石头,刻着“落凤坡”三个大字,字上还涂了一层红漆,看起来十分醒目。 “落凤坡……原来这山头叫落凤坡啊!”朱兴念到。 程巧跟着他走过来,看到那三个大字,顿时囧了。当日她不过指着后山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们还真的在山顶上立了块石头…… 山那边的桃树枝叶繁茂,熟透了的蜜桃将树枝压得弯弯的,便是程巧现在这般身高,踮起脚伸长手也能摘得几个。 朱兴走在前面,程巧落后几步,两人一前一后在桃树林里穿行。 程巧光顾着看树上鲜嫩的桃子,没注意脚下的路,一时疏忽大意踩到露出地面的一截老树根,脚绊了一下,她甚至来不及惊呼一声身体就往前栽倒过去。 还好朱兴及时回头,一只手托住她下落的身体,另一只手自然而然的落到纤细的腰身之上,就着这个亲密无间的姿势旋身将尚在惊吓中的程巧抱起。 等程巧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背竟然贴在一棵桃树的树干,朱兴一只手搭在她头顶的树干上,另一只手抬起她得下颌。十四岁的少年堪堪比少女高出一点点,无须低头就能触到眼前色泽娇柔的粉唇。 姐居然被个中二少年壁咚了!程巧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耳根都热了,只能尴尬地看着闭着双眼的朱兴向自己越靠越近,嘴里默默念着:不要啊,不要,快来个人阻止他啊…… 举头三尺有神灵,程巧的祈求似乎应验了,一阵山风呼呼而来,吹得桃树的枝桠晃动个不停,被成熟的果实压弯的树枝再也承受不住,一颗硕大的蜜桃掉落下去,好巧不巧的落在了朱兴的头顶上,打破了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 “噗!”程巧没忍住大笑起来,还伸手接住了那颗功不可没的蜜桃,毛绒绒的手感,不软不硬,想来味道一定不错。 朱兴睁开眼,脸上还有一丝恼羞成怒。 程巧在他头顶上摸了摸,笑呵呵地说道:“还好,没砸出个包来。” “……” “你疼不疼?”见朱兴不出声,程巧又问了一句。 朱兴的脸色越发复杂只看得程巧心里突突个不停,眼角的余光往四周瞟了吉言,想来这荒山野外了无人烟倒是极好的埋x处,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朱兴见她如此竟是也跟着笑了起来,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你别生气,我把罪魁祸首交给你。你想五马分尸、凌迟,蒸了煮了都成。”程巧说着,将手中的蜜桃递到朱兴面前。 朱兴伸手接了过来,将桃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甜甜脆脆的,口感不错。 孩子,水果要洗了起皮才能吃啊,这可是常识!程巧默默地在心中说道,不过一想这古代环境好,没农业也没酸雨更没有工业污染,想来着纯天然之物不洗也没关系吧。 三天一晃而过,到了朱兴该离开的时候。 程巧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送他上车,然后挥手送别。 朱兴坐在马车里,撩起车帘,眼看着越来越小的纤瘦身影,心底竟是升出浓浓的不舍,有那么一刻心中想的居然是留在着世外桃源就这么平平淡淡、无忧无虑的度过余生也不错,至少没有王府里勾心斗角,兄弟阅墙那些烦心事,然而也只是那么一刻的想法而已,他知道这次回去若是不能成为兴王,便是这世外桃源恐怕也没法保住了,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有资格拥有更多,才能保护他珍惜的东西。等他成为兴王,稳住了王府,再择个好时机回来吧。 人一旦有了目标,就会变得坚强起来。朱兴目光坚定,放下车帘,头靠在车壁上,心中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在即将到来的那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 朱兴走了,他会回到广元的兴王府,以后还会成为兴王爷,俩人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也许以后都见不到了吧?程巧对自己说道,转身回到庄子里,她也好想回现代去啊! 再去水潭边试试吧,说不定这次能行呢?程巧心里这么想着,脚便往后院走去。熟门熟路的沿着台阶而上来到水潭边上,蹲下身,心里默默念着:一定要成功!一定要带我回现代! 奇迹总会发生,她的手指不过刚接触到水面,就引发了潭水的震荡,快速巨形的漩涡卷了过来将她拉入黑洞之中。 冷!这是程巧的第一感觉,身体颤了一下,能感到皮肤上因为寒冷集体起立的鸡皮疙瘩。头还有些晕晕的,她没有急着睁开眼睛,也怕失望,只是伸出手往旁边探了一下,摸到个毛茸茸的东西。 “汪汪!”随即听到一声犬吠。 “是乖乖!”程巧惊喜地睁开眼,果然看见她家金毛犬蹲在她身边,而她自己则躺在水坑边的石头上。 她习惯性的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时间日期,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天刚灰蒙蒙的亮起来,院子里的植物还未还是落叶,深绿色的叶子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看来自己又这么睡了一夜。过了中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凉,难怪刚才她会觉得头晕脑胀浑身发冷。 输入密码进入手机界面,发现屏幕上提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她的好闺蜜吴晓雅打来的,从昨天晚上十点一直到半个小时之前。 程巧纳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急成这样,不眠不休的和自己联系。正想着,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她赶紧按下接听键。 手机那头,吴晓雅的声音焦灼中带着一丝疲惫:“谢天谢地,巧巧,你终于接电话了!” “发生什么事了?”程巧好奇的问道。 吴晓雅顿了一下,然后对她说道:“巧巧,你先跟我保证,不管接下来我告诉你什么消息,你都要保持冷静!” 程巧心中已经有了大事不妙的预感,握着手机的手紧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好,我做好准备了,你说吧。” “贺衍出车祸了!” 第六十八章 事故 程巧一阵恍惚,脑中回荡的都是吴晓雅那句“贺衍出车祸了!” “巧巧!巧巧……”吴晓雅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却让她觉得格外遥远,后面说了什么她竟是全然听不进了,眼前不断重复着梦中的情景,灵魂似乎都从身体里脱离出来,飞入那个梦中,地面陷落成巨大的坑,贺衍就在她面前坠落,一片血红…… 原来那个梦就是预兆,贺衍果然出事了! “喂、喂?巧巧,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久未见回音,吴晓雅担忧的问道,又以为手机那头的闺蜜没听清自己的话,将音量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许多,“巧巧,我知道这事很突然,不过你可千万要挺住,贺衍还在医院呢……” 仓促而焦急的呼唤声终于将程巧纷乱的思绪从梦魇里拉了出来,她听见自己用空洞的声音问道:“我在……告诉我他在哪?我马上赶过来!” “你赶紧到省人民医院,贺衍现在正在手术中。”吴晓雅告诉她。 说来也巧,上周吴晓雅和同事一起去外地参加一个投标会,昨天返程,飞机正好晚上到,从机场出来上高速就目睹了一起交通事故。她眼睛也尖,凭着高速路灯那昏黄的灯光硬是认出那是贺衍的座驾大白,连忙一边拨打一一零报警,一边让司机将车停在一旁去查看。警察来得也快,将肇事的水泥车司机控制住,贺衍随即被急救车送去了医院。 “我马上赶过来!”程巧握着手机听吴晓雅说着事情的经过,脚下不停地往房间里走,动作迅速地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风衣披上,随后拿起车钥匙便要出门。 金毛犬乖乖晃着大尾巴走过来,将脑袋凑到她的腿上蹭了两下,让程巧一直紧绷的脸瞬间柔和下来,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快速地说道:“乖乖,我要出门了,你在家乖乖听话哦!” 乖乖蹲在地上,嗷嗷的叫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程巧的话,程巧目前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她恨不能立即飞到医院去,不再耽搁,驾驶着小白一路疾驰着往省城赶去。 省人民医院综合大楼七楼的手术室外,吴晓雅一个人孤零零地的坐在凳子上,脸上全是熬夜过后的疲惫。和她一起出差归来的同事在昨天晚上送贺衍到医院后就离开了。 “小雅!”程巧两颊有些红,说话还有些喘。从医院外面的停车场到手术室这段路程,她是半刻也等不及直接跑上来的。 闺蜜终于来了,吴晓雅长舒了一口气,抓着她的手神色激动:“巧巧,你昨晚到哪去了?手机也打不通……” 程巧总不能告诉她自己那时候穿越到古代去了没法接手机,只得岔开话题:“先不说这个,告诉我,贺衍怎么样了?” 吴晓雅果然没在纠结那个问题,答道:“贺衍还在手术中,医生说车祸时他脑部受到了撞击。现在有淤血,要动手术将血块取出来……”说完,她还在程巧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安慰道,“巧巧你别担心,贺衍不会有事的!” “嗯。”程巧强压下心中的担忧和害怕冲吴晓雅点点头,同时在心里默默叮嘱自己,她不能慌,不能乱……贺衍还需要她!过了会儿,语气坚定地重复道,“贺衍一定不会有事的!” 待心情稍稍平静下来,她在吴晓雅身边坐下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手机里吴晓雅絮絮叨叨的跟她说了一些,然而她那时候满心都在惦记着贺衍的安危,没听进去几句。 这次吴晓雅说出了更多细节。 “之前电话里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和同事从外地出差回来,从机场我到高速的时候,看到一辆水泥罐车突然撞上了大白,我赶紧拨打了一一零报警,你不知道……大白被撞得……哎,反正几乎快报废了。贺衍被卡在变形的驾驶室里,消防员将救出来的时候满头的血……” 程巧听她说着,脸色越来越白,牙齿咬着嘴唇都快渗出血来,两只手紧紧地抓住膝盖,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手术进行多久了?” 吴晓雅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现实的时间:“已经进去五个小时了……” “没有通知贺衍家里人吗?”程巧似乎这次发现现场只有吴晓雅一个人。 “怎么没有通知了?”吴晓雅拉着程巧的手抱怨道,“可是贺衍他妈不顶用啊,赶来医院就签了个字,等医生交待手术中可能存在有风险什么的,说着说着她不知怎么就昏了过去,然后被贺家的佣人送回去了。我打你手机又一直打不通,只好自己在这守着了!" 这么说来,吴晓雅一个人在医院里守了一夜,而她这个正牌女朋友却不能第一时间赶来,真是太失职了。程巧想着想着眼圈就有些红了,伸出手搂住对方,由衷的说道:“小雅,辛苦你了!谢谢!” 惹来吴晓雅一阵不满:“咱们谁跟谁啊?说谢谢什么的太见外了吧!” 两人正说着手术室的门动了,程巧的双眼紧盯着敞开的大门,由于过度紧张,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被紧挨着她的吴晓雅察觉到,在她耳边小声安慰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程巧点点头,听见医生叫贺衍的名字,赶紧走上前。 医生摘下口罩对她讲到:“手术很成功,病人脑部的血块已经清除。” 程巧一直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急切的问道:“现在我能看看他吗?” 医生摇摇头,拒绝道:“病人已经送去重症监护室了。他还未渡过危险期,需要观察四十八小时,这期间家属是不能探视的。如果四十八个小时病人平安渡过就没问题了。 “要四十八小时过了才能探视啊。”程巧脸上难掩失望。 医生似乎嫌对家属的打击还不够,接着说道:“这四十八小时内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你们还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病人出现并发症……” “如果……”程巧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没等医生说完,脑海又浮现出梦境中那凄惨的场景,她的身体就晃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还好吴晓雅站在她身后伸手扶了她一把,至于那位医生后面说了啥,她也没心情继续听下去了。 吴晓雅见好闺蜜脸色实在太过难看,连忙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道:“巧巧,你别害怕,贺衍不会有事的!医生只是告诉你最坏的一种情况,不一定会发生的……你要是不放心,走,我们去icu那边,虽然不让探视,但是在外面隔着玻璃看看总行吧?” ”好吧……”关心则乱,程巧这会儿完全没了主张,只能任吴晓雅拖着自己往重症监护室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人故意为之,本地一个微博新闻上爆料了昨夜的一场车祸,还附上了现场惨烈的照片,暗示出车祸的人可能是贺氏集团的新任总裁,消息很快就扩散开来。 雪雪醒来习惯躺在床上刷一会儿微博,正好刷到这条新闻,心中既惊讶又恐惧。 昨日白天里她才去过贺氏,晚上贺衍就出车祸了,这事要和冯远没关系,打死她也不信!不过这下手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吧……新闻里说的出事时间距离她向冯远汇报任务失败的时间才过了几个小时,这能不令她惊讶吗?连贺氏这种对她来说是庞然大物的家族他都敢说弄死就弄死,捏死自己这种小人物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吗?想到这点,雪雪打了个寒碜,躺在床上越想越后怕,万一警方调查出来贺衍那不是普通车祸而是一起谋杀怎么办?会不会查到自己头上来? 雪雪满心后悔自己当初就不该为了那几个钱帮冯远办事儿。越想越觉得省城不安全了,心道:我还是赶紧离开冯远的势力范围吧!不过她现在手头不怎么轻松,就这么走了她又不甘心,琢磨着再捞一笔跑路才行。 雪雪想着想啊,最后还是把注意打到了贺家头上:贺衍出了车祸在医院里生死未知,贺家不就容秀丽那个寡妇了吗?不如……嗯,就这么办。 她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便开着一辆租来的小车就往贺家大宅去了。雪雪来过贺家许多次,早就熟门熟路了,冠冕堂皇地说道:“我来找容阿姨。” 贺家的佣人都认识她,知道太太喜欢这位也没阻拦她,甚至还有人偷偷告诉她:“雪雪小姐,我也不瞒你,我们小贺总出了点事故正在医院里,太太昨天夜里去了趟医院回来就不怎么好了,如果等会太太醒了,你一定要好好劝劝她,让她别难过!” “啊!”雪雪先是惊讶的捂住嘴,而后露出忧伤的表情说道,“容阿姨的儿子居然……这……她岂不是担心死了……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安慰她。"说完往径直二楼上去。 二楼的卧室里,容秀丽果然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眉头紧皱,显然睡得也不安神。 雪雪轻轻走到床前,蹲下、身在她耳边叫了两声:“容阿姨……阿姨!” 容秀丽的头动了一下,将脸侧到另一边。 雪雪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过了会儿,床上的人没有清醒的迹象,她才壮着胆子再次将头凑过去,确认容秀丽还在熟睡中,她心中一阵窃喜,从手提包里掏出个大购物袋来,随后蹑手蹑脚的退到容秀丽的衣帽间里,将她垂涎已久的首饰、腕表,名包等物品一股脑的全收了进去。 然后她拎包下楼,途中碰到贺家的几个佣人,她依然端着架子面不改色心不慌的说了句:“容阿姨还在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愣是没人质疑她手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大手提袋。 雪雪一帆风顺的出了贺家大宅,急匆匆地开着车往机场奔去。 第六十九章 真相 等容秀丽醒过来,发现衣帽间里,自己的首饰盒、柜子里的奢侈品被洗劫一空,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啊!”二楼传来的尖叫声把贺家大宅里正在各司其职干活的佣人们吓了一跳。在一楼客厅里打扫的几名佣人们互相看了一眼,相约一起上到二楼来查看情况上,随后就看见自家太太呆呆地站在衣帽间里,两眼无神地望着空空的首饰盒与柜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珠宝呢?我的手表呢?云森送我的包呢?” 容秀丽睡醒之后惦记着还在医院里做手术的儿子贺衍,准备换好衣服去探望他,等走进衣帽间就发现自己平日爱用的东西都不见了踪迹。 “太太,发生什么事了?”佣人们的声音让容秀丽回过神来,随即将心中升腾出的怒火发泄出来,生气的冲她们喊道:“你们还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你们谁拿走了我的东西?” 佣人们不知所措,互相看了几眼之后,其中一人壮着胆子说道:“太太,不是我们拿的。我们在贺家干了这么多年,贺家可曾丢过东西?” 容秀丽想了想,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说道:“以前是没有,可现在怎么说?” 那人被她问得哑口无语,过了半晌,才答道:“雪雪……对,雪雪小姐今天早上来过,说是来探望您……我知道您和她很熟,就没阻拦她,让她上了二楼。” 她这么一说立刻提醒了在场的其他几名佣人,叽叽喳喳的都说了起来。 有人说道:“我记得雪雪小姐走的时候……手里似乎拿了个大手提袋!” “不对吧!她来的时候只拎了个小手提包,哪里来的大手提袋,你会不会看错了?”立刻有人辩驳到。 那人信誓旦旦的回道:“怎么可能?我在花园里碰到她的时候,她手上却是提着个大袋子,还和我说,太太在休息,不打扰了……” 她说的细节清楚,其他几人仔细一回想,好像还真看到雪雪临走时手里拎了个大袋子,几人齐声向容秀丽说道:“太太……会不会是雪雪小姐拿走了你的东西?” “雪雪?”容秀丽对自己佣人的话将信将疑,毕竟在她心里雪雪可是冯远的女儿,名门闺秀又不缺钱,又怎么干这种不问自拿的下做事情?不过家里的佣人都是工作过多年的老人,深得她信任,于是她还是拿起手机拨了雪雪的号码,自然是无人接听,满载而归的雪雪已经在机场准备登机了。 一遍不通,容秀丽又拨了一遍,还是一样没人接。她每拨一遍,脸色就沉上一分,到后来雪雪的手机更是直接关机了,容秀丽黑着一张素净的脸,盯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久久无语,过了会儿又自顾自的说道,”对了,把这事告诉阿衍……” 她打电话的时候,佣人们一直立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到后来看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怕她一激动又犯病晕倒,只敢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太太……您忘了?小贺总他还在医院……” 容秀丽一拍脑袋,说道:“对,我都气糊涂了。阿衍还在做医院手术,那我还能找谁?雪雪……对了老冯,雪雪不是老冯的女儿吗?我找老冯说理去!” 她想得挺美好,可是冯远又怎么会接她的电话,于是又落了空。容秀丽顿时变得焦躁起来:“怎么办?怎么办!” 她有些慌神了,以前有老公和儿子替她拿主意她从来不用操多余的心,现在老公没了,儿子还在医院躺着,做惯了甩手掌柜的她就完全乱了阵脚。 对了,会所……容秀丽突然记起来自己之前就是在会所遇到冯远和雪雪的,她急忙让家里的司机安排车。 佣人们见她风风火火的又要出门,皆是一脸担忧:“太太,您要去哪?不如……不如我们先报警吧。” 容秀丽急着去会所找冯远,随口应道:“对,你们赶紧报警。” 不得不说她运气好,冯远当天夜里就收到属下报上来的贺衍车祸的消息,对方正在医院里半死不活的新闻还是他授意下属故意泄露出去的。 接连除掉贺氏父子这对心头大患,他心里当然是乐开了花,心情好,自然要好好庆贺一番。 他动手太快,齐家那边十分谨慎还警告他未免太过急躁,言语中颇有些责难的意思。 冯远倒是不以为意,随口辩解道:“我们华国每天要发生多少起车祸,又有谁会怀疑是人为的,而且交通肇事罪不过是判个几年的有期徒刑。”随后他便挂了电话,约上四、五个新欢去会所里开了间包房,左拥右抱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这人啊年纪越大就越贪恋小年轻。 冯远这边刚刚兴高采烈的开始庆祝,那边容秀丽就找上门。冯远心里没来由一慌:难道真给齐老说中了,自己动手太急露了马脚?正在心里纳闷容秀丽那蠢婆娘什么时候变聪明了,容秀丽开口第一句话就问:“老冯,你女儿哪去了呢?” 冯远嘴含着的一口酒没吞下去噗的一声全喷了出去。坐在他旁边的漂亮女孩机灵的掏出纸巾替他把嘴擦干净,另一边女孩也贴过来,浅浅豆蔻在冯远胸膛上戳了一下,笑着问道:“冯爷你到底有几个女儿啊?” 冯远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也不避讳的当着容秀丽的面将那女孩揽入怀中,然后对容秀丽说道:“今天这里都几个都是我的女儿!你要找哪一个啊?” 容秀丽有些蒙圈了:“老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雪雪啊!” “雪雪?“冯远眯起眼睛,不悦地说道,“脚长在她身上,她爱去哪就去哪我哪里知道!” “老冯,雪雪可是你女儿啊!你知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她居然趁我睡觉的时候偷了我的珠宝首饰名表名包,真难以相信这会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家庭出生的名媛会干出的事情,女儿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情,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就不在乎冯家的脸面吗?”容秀丽只当冯远是在敷衍自己包庇雪雪气愤地说道。 冯远的脸拉了下来,有些恼怒地冲容秀丽吼道:“谁说雪雪是我女儿了?我亲口承认过吗?” 容秀丽被他的吼得气势落了下来,弱弱地说道:“她要不是你女儿,能一口一声的喊你爸吗?” 这次冯远没出声,他旁边的年轻女孩便抢先一步捧着他的脸,亲热的啵了一口,挑衅地望着容秀丽说道:“我说大婶啊你没搞错吧?照你的说法,凡是叫冯爷爸的就是他女儿,那我们几个岂不是都是吗?” 仿佛为了映证她的话,在场的其他几个女孩齐齐开口冲冯远叫了一声:“爸。” 冯远乐得不行,将几个女孩全揽进怀里一口一个亲了起来,亲完之后,得意地对容秀丽说道:“你还不明白了吗?雪雪她啊,和她们是一样,都是我找来的乐子,让她们叫我爸,那是情趣啊!懂不懂?” 说着,手竟是摸上了一个女孩的胸部,其他几个美女也不甘示弱地用身体去蹭他,不一会儿,包房里就传来各种喘息声。 容秀丽又何曾见过这般露骨的现场秀,当即吓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出了会所,想起刚才所见脸上还是一阵红一阵白,不愿相信又不得不信原来雪雪居然和老冯是这种不干不净的关系……老冯一把年纪还、还……和小姑娘乱搞……简直不敢想象。 而自己居然还把这种女人当个宝试图介绍给儿子做女朋友,虽然没成功,但自己对她那么好,送她各种东西,可她……可她居然敢趁自己睡着的时候偷东西,真是看走了眼!难怪……难怪当初自己让阿衍到会所来和老冯见面,他会不留情面的离开。 是妈妈错了!到这个时候容秀丽终于明白过来,恍然大悟之下忍不住落下悔恨的泪水,可惜贺衍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无法听见她的心声。 “太太,我们去哪?”司机问道。 容秀丽擦了擦眼泪,用哽咽地声音说道:“去医院,我要去看我儿子阿衍。” 微博上的消息传得很快,早上九点贺氏集团的员工陆陆续续到了公司,却发现一向准时出现的贺总今天没有出现,联想到微博上的消息,贺氏的员工终于发现自家老板可能出事了。 集团高管们最先反应过来,贺衍的手机打不通就直接找上贺家大宅,又是和医院联系,证实了贺衍出车祸的消息是真实的之后,得知他手术成功正在重症监护室里,便选了代表组团来到医院探视。 没多久,同学圈里也得到了消息,闫波带着程媛来了。 程媛见到自己的大堂姐,见她脸色惨白,一脸憔悴,急忙上前扶住她:“姐,你怎么了?” 程巧摇摇头:“我没事。” 程媛满脸担心:“可是你脸色好难看!” 程巧说道:“我真没事,只是太过担心贺衍而已。倒是……”她说着,指着坐在她旁边的吴晓雅,“倒是小雅一个人在医院守了一夜,应该回去好好休息了。” “可是,巧巧你……”吴晓雅仍是不放心,不敢轻易离开。 这时候闫波开口了:“没事,不是还有我和媛媛在这吗?我们会看好巧妹子的!” “好吧。吴晓雅这才同意先回去休息,离开前还不忘叮嘱他们,“有事记得随时叫我过来!” 第七十章 又穿 容秀丽还是没有去成医院。贺家的佣人报警后,警察前来取证调查,她这个当事人必须在场,还有录口供做笔录,不得不掉转车头回家。 贺氏集团的代表们倒是来得很快,见到守在重症监护室外的程巧才知道对方是他们贺总的女朋友,又听说老板还在危险期不能探视,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还是隔着玻璃看了自家老板一眼,回去之后也好对其他员工有个交代。 等送走这波人,闫波才想起来问程巧:“巧妹子?你今天吃过早餐了吗? 程巧摇头。清晨的时候,她刚在自家老宅后院里醒过来就接到了吴晓雅的电话,随后急匆匆地赶来医院根本没来得及吃早餐。 “午饭呢?”闫波又问。 程巧继续摇头:“我没味口,不想吃。” 闫波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吃晚饭了。你看你一天没吃东西,难怪没什么精神!” “我真没心情吃饭!”程巧苦笑。 闫波难得的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可不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哪能不吃饭呢!” 程巧这会儿可没心情和他说笑,只是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你这种吃货。” 闫波一时无语,只好冲程媛挤挤眼,让她帮忙劝劝程巧。 程媛和他交往了一段时间,两人也算有了情侣之间的默契,明白男友的意思立刻开口劝道:“大堂姐,你还是吃点吧。姐夫不会有事的,可是你不吃不喝可不行,如果他醒过来看到你这样会难过的。” 想到贺衍,程巧的脸色总算出现一丝松动。 闫波趁热打铁地说道:“我去帮你买点吃的吧,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最好口味清淡点的。” “没问题。”闫波冲她比了个手势,又和程媛嘀咕了几句,然后下楼去卖晚餐了。 没了闫波在程巧耳边叽叽呱呱个不停,她就这么默默地站在重症监护室的外面,隔着透明的玻璃,漂亮的杏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躺在病床上的贺衍。 脑袋上裹着白色的纱布,脸上带着呼吸面罩,还插着各种管子……这个昏迷不醒、毫无生气的就是她的贺衍!程巧觉得自己每多看一眼,心就多疼上一分。抬起手搭在玻璃墙上,手指贴着冰冷的玻璃,目光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定在贺衍身上,没过多久,那种灵魂脱离身体的感觉又来了,脑海里一会儿回响着医生的话:如果无法渡过危险期,病人……一会儿眼前又不断重复着梦境中的场面,贺衍在她面前坠落…… 刺目的红让程巧忍不住捂着了双眼。 “大堂姐,你怎么了?”程媛站在她身后,发现她不太对劲,连忙将手搭在她肩膀上,问了一句。 程巧晃了晃脑袋,不知道是在回答程媛的问题,还是想摆脱眼前不断闪现的画面。她在内心深处告诉自己:不,不可以!她不会让梦境变成现实,一定……一定能想到办法救贺衍。没有医生说的如果! 对了,她怎么忘了……还有灵泉水!她穿越到古代的时候可是用灵泉水救活了频临死亡的朱兴,既然灵泉水能救朱兴一定也能救得了贺衍!程巧眼底的阴霾顷刻间就完全散去,眼眸变得明亮起来,脸上也有了神采。 回家去取灵泉水!程巧这么想着转身就往外走。 程媛跟在她身后,诧异地问道:“姐,你到哪去啊?” 恰好闫波拎着几个方便饭盒回来了,见自己的小女朋友紧跟在巧妹子后面往医院外面走,急忙走上前拦住她俩:“巧妹子,你要去做什啥?先吃点东西吧。”说着,还特意将手里的饭盒举到程巧面前。 “不吃了。”程巧摇摇头,“我现在要赶回家拿样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啊?还是吃完饭再回去吧!”闫波也有些惊讶。 “你和媛媛帮我在医院里守着贺衍,我很快就会回来。”程巧飞快地说道,然后握住握着程媛的手,“媛媛,拜托你了!” “姐……我”程媛还想说些什么,程巧已经转身,一刻也不开的耽误,飞快地跑出了医院大门。 被留下的一对莫名其妙的小情侣面面相觑。 程巧驾驶着小白一路飞驰回家,饶是如此到家时已经夜幕降临。 乖乖一个人趴在后院里,也没个人来搭理它,好寂寞好无聊啊。“呜呜”……主人,你在哪里啊?乖乖好饿啊,“嗷”了一声,突然听见门外的动静,大耳朵抖了几下,然后又听到开门的声音,脚步声虽然急促却很熟悉, “汪!汪!”主人回来了,乖乖兴奋地立了起来,晃着大尾巴往前面跑去,果然看到了女主人。它赶紧扑了过去,围着女主人的腿打转转,这样女主人就会给她很多好吃的。 程巧早上忙着出门,见乖乖这样知道它是饿得狠了,赶紧从厨房柜子里摸出一袋狗粮袋子,盛了满满一碗放到乖乖面前,随后还摸了摸它的毛脑袋:“乖乖听话,吃饱了自己睡觉啊!” 乖乖“嗷嗷”两声,表示自己很乖很听话,然后才低下头狼吞虎咽起来。 程巧在柜子里翻出个水壶,准备用这个到后院的水坑里装上一壶灵泉水。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的天空中明月高悬,像极了一个硕大的银色圆盘,水坑里也同样倒映着一个银盘,这般奇妙的美景程巧却没有心情欣赏,她一心只想着赶紧装满一壶水去医院救贺衍。 她的手不过刚碰到水面,就泛起了一圈涟漪。熟悉的白光再次在她眼前汇聚起来,程巧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可是她并不想穿越,她还要回医院,想到这里她转身就跑,想要避开那些白光,可是没有灵泉水她怎么救贺衍?程巧的脚步顿了一下,这犹豫的一瞬间,形成的白色圈光芒便将她包裹住,无论她如何挣扎仍是毫不留情地将她拖了进去。 程巧是在万般无奈中清醒过来的,还是在程家的庄子里,不过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她不在的日子里还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比如说,真被翠茹那个乌鸦嘴说中了,天气异常必有大事发生,而今年的大事就是京城里的那位皇帝驾崩了。其实谁来当皇帝对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影响不大,除了服丧期间民家忌嫁娶、不得食荤什么的规矩外,也没啥大不了的,至于谁来当下任皇帝,那是内阁高官们操心的事情。 虽然已经立秋了,在秋老虎的肆掠下,天气依然十分闷热。 程巧偷偷跑去后院的水潭边试过几次,潭水毫无反应,看来她暂时回不去了,只能在这里混日子等待时机。开始她很焦躁,时间久了也不得不淡定,只是一想到还在特护病房里躺着的男友,她就一阵心疼难受。 翠茹见自家姑娘成天的没精打采,还以为她犯了相思病:“姑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程巧摇了摇头。告诉翠茹也没用,她也没办法让自己回现代,随口编了个理由,“大概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吧。” “姑娘既然嫌房间里待着热,不妨到后院里乘凉吧,我给你搬张摇椅过去!”翠茹建议。 “好吧。”程巧应了一声。 等程巧躺在摇椅上,翠茹就坐在她身边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蒲扇给她扇风。两人随意地聊了几句,之后翠茹突然八卦的问道:“姑娘,你是不是在想朱兴朱公子啊?” 程巧愣了一下,答道:“胡说。我想他做什么。” “可是至从他离开之后,你每天就这么嘘声叹气,做什么事都没了热情,当初朱公子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翠茹犀利的指出。 “呸呸!谁会想那个中二少年!”程巧瞪着她,气愤地大声说道,又不能告诉她自己是在思念男友贺衍,正觉得心里实在憋屈得很,就听见耳边传来少年调笑的声音:“姑娘不会想在下,那么姑娘心里想的又是谁?” “朱兴?”程巧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朱兴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衣衫,手里仍握着一把折扇,径直走到程巧面前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正是在下!” “朱公子,你回来了!”程巧尚在惊讶之中,翠茹已经一脸惊喜的叫了出来。 朱兴这次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了个随从黄锦。冲翠茹点了点头。 翠茹似乎受到鼓励,继续干起了卖主求荣的事情:“朱公子,你是不知道啊,我家姑娘可是一直惦记着你,只从你走后她就茶不思饭不语……” 噗!程巧差点憋出一口老血,急忙打断她的话:“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还不快退下。” 翠茹冲她眨巴眨巴眼睛,做出一副姑娘,我都懂的意思,起身冲朱兴行了个礼,恭敬的说道:“奴婢退下了。”然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后院。 没了猪队友在这搅局,程巧觉得自己又可以好好说话了,便问朱兴:“你不是回王府去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难道你夺爵失败被赶了出来,无家可归,只好来投奔我?” 朱兴听了这话,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又用折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你这丑丫头脑子里成天都想得啥啊!” 抱怨完毕,他又挺直了胸膛,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道:“朝廷已下旨让我继任为兴王。” “哦,原来你已经是兴王了啊,民女失礼了。”程巧故作恍然大悟地说道,还假模假样地起身冲他行了个礼。 朱兴毫不介意的笑了起来:“如今也就你这丫头有胆子敢这么对我。” “你身边不缺讨好你的人吧。”程巧哼了一声。 朱兴的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失落:“可惜真心的不多。” 程巧在他胸膛上戳了一下:“得了,当了兴王还摆出这副委屈的模样,别得了便宜卖乖好吗?” “……” 第七十一章 求娶 黄锦杵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自家主子和这位程姑娘谈笑风生,两人相处的时候仿佛是相交多年的至交好友般的亲密自然。他在心里悄悄替这位说话百无禁忌口无遮拦的姑娘捏了一把汗,别看他家主子瞧上去年少面善,实际上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就拿王府里那位野心勃勃的庶长公子来说吧,就是觉得主子少年好欺,趁老主子病重,少主又不在身边的时候,动了些不该有的心思,结果呢……被主子坑得连渣都不剩。 程巧冲朱兴勾了勾手指,等朱兴乖乖将脑袋凑过来,她才轻声问道:“你大老远的从广元来桃坞镇这找我,不会就说为了和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吧?” 朱兴哈哈一笑,将手中折扇打开,故作风流地摇了几下,才拱手道:“依姑娘之见,在下所来何事?” 看!看!中二少年又开始装逼了!程巧翻了个白眼,答道:“我等小民哪猜得出你们这些权贵的心思?你爱说不说,不说就走吧……” “别、别!”见程巧绷着脸,有和自己翻脸的趋势,朱兴急忙收起扇子向她讨饶,“在下错了还不行么?"说着冲一旁当背景的黄锦使了个眼色。 黄锦会意,立即在程巧家的后院里四处张望了一番,随后回禀道:“主子,四周无人。” 程巧斜睨了朱兴一眼,鄙视道:“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的说,非得弄得这般神秘兮兮的,还怕人偷听了去不成!” “兹事体大,不得不谨慎啊!”朱兴将脑袋凑到程巧耳边低声说道,“今上驾崩了……” 程巧还以为他这般小心翼翼的会给自己讲些什么不得了秘密,结果只是说了句皇帝死了,又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这事儿不是已经昭告天下了吗?” “程姑娘莫急,等区区把话说完。”朱兴依然保持着神秘,不紧不慢地说道。 程巧只好点点头。 朱兴继续说道:“先帝驾崩,新君未立,朝中大事皆是内阁首辅独揽。几日前,朝廷来宣旨,让我继任兴王,然后去京城……” “你好好的在广元当你的兴王就是,这先帝驾崩的敏感时期跑去京城凑那个热闹作甚?”程巧问道。 朱兴解释道:“你该知道今上并无子嗣留存世间,国不可一日无君,张太后和内阁首辅杨大人商量着以兄终弟及的规矩从藩王里择一人继任大统……” “他们不会最后选了你吧?”程巧古怪地望了他一眼。 朱兴啪的一声将扇子打开,遮住半张脸,然后冲程巧稍稍点了下头。 不会是真的吧!程巧瞪圆了杏眼,虽然和面前的少年十分熟识了,不过这一次她还是又重新将少年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并且在脑海里回忆起她所知的那些历史:顽童皇帝的下一任皇帝是谁来着?呃……貌似是那位沉迷炼丹几十年不理朝政的道宗皇帝吧? 眼前的少年面容清俊,而且一肚子坏水,怎么看也不像是傻乎乎的会被道士忽悠成昏君的样子啊? 朱兴被程巧看得内心毛毛的,忍不住问了句:“在下可是有何不妥吗?” “没啥……”程巧摇摇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恭喜你啊!” 程巧的反应和朱兴预料的完全不一样,这么淡定,他之前在心中打好的腹稿反而不好意思说了,只好懊恼地说道,“你这话未免说得太没诚意了吧?” “那如何才算有诚意?”程巧笑吟吟的问道。 “至少……嗯……难道不该为我庆祝一番?”朱兴摸了摸脑袋,觉得话题被越扯越远了。 “好吧,那晚上让厨房给你加餐……”程巧说着,随手在朱兴的胸口又戳了一下,“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炫耀你要继位当皇帝这事儿?” “……”朱兴被她堵得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闷闷地回道,“当然不是。” 程巧奇怪地看着他:“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到底来我家干嘛的啊?” 朱兴在她的目光注视下,一向口齿伶俐地人这会儿居然说不出话来,俊朗的面皮倒是蹭的一下红透了。两只脚在地上重重的跺了几下,随即收起折扇,指着黄锦命令道:“黄伴伴,你替本王说。” 黄锦脸上亦是一阵错愕,他跟随在朱兴身边多年,看着他从一个娇小的奶娃娃长成如今的翩翩少年,许多年都未曾见过这般害羞别扭的主子了,心下一番感叹,不得不上前一步,对程巧说道:“程姑娘,其实我家王爷是来向姑娘你提亲的!” 这下终于把程巧惊吓到了:“你……你……”指着朱兴“你”了半天也没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来。 朱兴摸了摸还有些发烫的脸,问道:“不知道程姑娘可愿意?” 程巧说不出了话来,干脆直接抡起粉拳就往朱兴身上砸:“愿意你个头!谁要嫁给你了!” 她的反应再次出乎朱兴的意料,这时候一般的姑娘不都该娇羞脸红的点头应是,即便不愿也是推说要听父母之命婚姻大事不敢擅自做主之类的话,这直接……动手打人,还真是闻所未闻。 莫非她以为我是在和她说笑?朱兴在心里嘀咕着,一边用折扇阻挡程巧的攻势,一边说道:“程姑娘,在下是认真的,绝对不是开玩笑。” 程巧听了他的解释,收回了拳头,一脸复杂地望着他,问道:“你娶我作甚?” “呃……”朱兴愣住了,思索了一会儿,方才回答道,“在下坏了姑娘一段姻缘,自然要娶了姑娘作为补偿……” 得到答案的程巧,脸瞬间黑了下来:“如果是这个理由,那么……你现在可以走了,恕不远送!”说完转身就往前走,所谓眼不见为净,竟是再也不想和这个中二少年说话了。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朱兴傻了,还追在后面呼喊:“程姑娘……程姑娘,在下说错了吗?” 黄锦一脸无语,只得默默跟在他身后,守护着他。 等出了程家的庄子,朱兴仍是一脸懵懂,还在纠结程巧为何会突然变脸的缘故,实在想不明白,才扭头问身后的黄金:“黄伴伴,你说程姑娘怎么会……” 黄锦就一太监,身份特殊,都没和女孩交往过又哪里懂这些儿女情长,主子问话又不能不答,想了想只能胡乱的说道:“约摸是姑娘家害羞了?奴才记得程姑娘的母亲尚在广元府,不如主子直接向程夫人提亲吧。” “她这是害羞吗?我怎么觉得不像啊?”朱兴满腹疑问地喃喃道,“求亲这事先作罢……等本王应付完京城来的那些钦差再说。” 朱兴带着一脸遗憾离开了程家。 那头翠茹被程巧从后院里赶了出来,便守在闺房门口,见没一会儿自家姑娘就气呼呼地回来,惊讶地开口道:“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朱公子呢?” “被我赶走了!”程巧说着,跨过门槛,坐到圆凳上,也不等翠茹服侍,就自己拿起檀木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喝。 “啊?”翠茹听了她的话,惊得合不拢嘴,“为什么要赶朱公子走啊?” 程巧还在生气,一把将手里喝光水的杯子重重放回桌上:“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翠茹摇摇头,一脸不解。 程巧顺了口气,酸溜溜地说道:“人家怕我嫁不出去呢……打算随随便便的把我娶回去!” “不会吧!”翠茹叫道。 “你怎知他不会?你和他见过几面,和他很熟悉吗?”程巧瞥了翠茹一眼,扔了她一个“小姑娘,你太单纯的”眼神,然后把朱兴刚才的样子和说过的话学了一番给翠茹看。 翠茹看完,立刻和她站在了统一战线上,同仇敌忾的声讨朱兴,气鼓鼓地说道:“想不到朱公子看着一表人才,实际上是这种人!” “可不是吗?”程巧点头应道。 主仆二人坐在凳子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朱兴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 夜里,程巧躺在床上,心里还惦记着能早点回现代的事情。琢磨着琢磨着不知怎么就想到朱兴头上,似乎她每次穿过来都和朱兴有关,就拿初遇那次来说,朱兴走了,自己发现了墨玉和灵泉的联系,然后去到水潭边顺利的回到现代;第二次她刚穿过来就在船上,然后遇到身受重伤的朱兴,有时候她甚至有种错觉,她穿过来的时间和地点太过巧合,以至于她不得不怀疑自己就是专门为了拯救朱兴而来,直到后来朱兴养好伤离开,自己也成功穿回现代。 程巧脑子里冒出个大胆的念头:她每次穿越的时机都和朱兴有关,只要朱兴离开,她就能穿回去。那这次自己将他赶走,是不是也能回去了? 想到此,程巧内心就一阵兴奋,恨不得立刻冲去后院的水潭试试,不过这半夜三更爬起来估计要把庄子里的仆妇管事们吓个半死,明天……明天一早就去试试!想着想着,模模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她果然扯了个由头独自来到水潭边上,试了许多方法,可惜水面依然平静如镜,毫无反应。难道自己猜错了?程巧最后只能失望而归,又恢复成前几日有气没力的样子。 翠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道:朱公子一来,姑娘就有了精气神,朱公子才走,姑娘又没精神了。越发在心里确定程巧爱朱兴爱到骨子里了。 程巧尚不知晓身边的丫鬟对自己和朱兴之间的关系有了这般美妙无语的误会,她一门心思都放在寻找让自己早点回到现代的方法上了。其实也许并不是她猜错了,也有可能是当事人朱兴并没有真正离开,这不,没隔几天,朱兴又屁颠屁颠地跑到她家庄子上来了。 第七十二章 烦恼 “什么?他又来了?”仆妇前来汇报的时候,程巧不过刚刚起床,正端坐在梳妆镜前让翠茹给她梳头发。听到朱兴又来访的消息,顿时惊愕不已。 仆妇答道:“一大清早就过来了,现在人在正堂坐着。” 程巧抬起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是把咱们庄子当客栈了吧,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翠茹拿着把桃木梳的手顿了一下,调笑道:“恐怕朱公子来来去去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程巧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一下:“别胡说了!” “姑娘……你看这……”仆妇立在一旁还在等自家主子拿主意。 程巧长舒了口气,说道:“这人都来了,我们也不能明着赶人吧?好茶好吃食伺候着便是。” “是。”仆妇得了话,应了一声往正堂去了。 在翠茹的巧手下,没一会儿功夫,程巧就梳妆完毕,对着镜子露出满意地笑容。刚想夸这丫头手艺见长,就听她笑嘻嘻地说道,“姑娘, 怎么样?翠茹是不是把你打扮得又快又漂亮,绝对不会耽误你去见朱公子。” 程巧脸上的的笑容僵住了,递给她一枚白眼:“谁告诉你我是为了见他……” 翠茹却完全不受影响,依旧笑容满面地说道:“我知道姑娘你面皮薄,其实女为悦己者容,有啥不好意思的?” “……”得,她还反过来安慰我了,程巧感到一阵头疼,还不得不强撑着去前面正堂见客。 朱兴头戴金冠,一身深紫色秀金边的锦袍,和前几日的随意不同,看起来贵气逼人,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也让人觉得整个人的逼格都上去了一层,只是锦袍的下摆上还沾着露水,昭然显示出主人是星夜兼程而来。 黄锦还是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后。 见她进到堂内,朱兴眼睛一亮,站起身拱手道:“程姑娘。” 程巧走到他身前,回了一礼:“朱公子。” 刚刚起身,就见朱兴冲她眨眼睛,这是要和她说悄悄话啊!程巧会意,挥了挥手,让堂内的仆妇丫鬟们都退下,又转身对翠茹交待道:“翠茹,你去将门关上,然后守在门口,千万别让人靠近!” 翠茹虽然一脸好奇朱公子要和她家姑娘说啥,不过还是听话的退了出去,将两扇雕花大门合上,老老实实的在门口站起岗来。 厅堂之中便只剩下程巧以及朱兴主仆二人,她对朱兴道:“朱公子可满意了?” 朱兴点点头,眼睛里毫不掩饰对程巧的称赞:“姑娘果然聪慧过来。” 程巧冲他摆摆手:“别,千万别给我戴高帽,有何事王爷您直接说吧!” 朱兴嘿然一笑,也不顾男女有别,伸手在她脸上戳了一下:“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和我这般客气了,真是不习惯啊!” 程巧往后退了一步:“哎,还不是王爷恁马上要高升成陛下了,小民怕怕啊!” 朱兴往前一步,逼视着她:“你还会怕我?” “现在不怕,难保不会后怕啊!要知道人心难测,世事无常。也许今日王爷还和我无话不谈,日后荣登大宝,想起小女子往日无礼之事,万一要追究起来……” 程巧这话本是胡诌的,朱兴却是当了真,竟伸出双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一脸严肃地说道:“不会的。不管将来怎么变,我对姑娘都是一如既往。” 朱兴信誓旦旦的保证道,若程巧真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还不被他这话感动得自动投怀送抱,可惜她是个有过恋爱经验的女青年,自然不会被个小鲜肉给轻易骗去。 不过顶着这张和贺衍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对自己说话,程巧难免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当然她很快就清醒过来,又觉得拉不下老脸,只好假咳了两声,扭过头,不去看朱兴的眼睛。 朱兴以为她还不信任自己,又从怀中掏出个东西放入她手里:“姑娘若是不信,可将此物作为信物。” 程巧望着手里的东西,羊脂白玉的玉环,诧异地问道:“这不是我还给你的那只吗?” 朱兴点点头,脸微微有些发红:“姑娘还给在下后,在下便一直贴身放着……不过,还是觉得放在姑娘这里最稳妥。” “好吧。那我就暂时先帮你保管起来……”程巧将玉环收入袖袋里。 朱兴盯着她的脸又不说话了。 程巧被他看得各种不自在,总觉得朱兴这次来得格外蹊跷,抬起手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摸了一下:“咦?没发烧啊!你今天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朱兴有些哭笑不得:“上次是在下孟浪了……不过在下是真心实意想娶姑娘为妻,绝非临时起意。我回去后又想过姑娘问我的那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就是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仿佛……仿佛我们本来就该在一起似的。” 汗……又被表白了。程巧心情十分复杂,她可是随时要回现代去的,哪能随随便便就嫁人了?只能对不起面前的少年了。“小女子多谢朱公子的错爱,不过我才退婚没多久,还没有嫁人的打算。” 又被拒绝了啊。朱兴一脸失落,又追问了一句:“程姑娘不再多考虑一下?” 程巧摇摇头,岔开话题:“你不是应该去京城了吗?怎么又回桃坞镇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这个问题,朱兴的脸色就变得格外难看,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叹息一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程巧心道:莫非事情有变,朱兴当不成皇帝了?这样也好,在广元当个逍遥王爷多自在啊。其实程巧内心是在很难将自己面前的少年人和史书上那个只知道修道的昏君联系起来。 朱兴没说话,他身后的黄锦倒是开口了,尖细阴柔的嗓音听在程巧耳朵里格外别扭。 “京城那帮人太过分了,竟敢欺负我家主子年少!”黄锦说得义愤填膺。 “怎么?”程巧好奇地问道。 朱兴摇头晃脑的说道:“此事一言难尽啊!” 你还给姐姐我买起关子来了!程巧翻了个白眼:“那你慢慢且道来啊。” “圣旨上是让我以兴王的身份去京城登基继位为帝,可礼部那些家伙居然打算让我从东华门入居文华殿,分明是欺我年少无知,又是从藩邸而来,想给我来个下马威!”朱兴咬牙切齿地说道。 程巧一脸茫然,没弄明白朱兴说的从哪个门进,居哪个殿有啥区别。 朱兴见状,耐心地解释道:“东华门入居文华殿,那是皇子的身份,可先皇不过是我堂兄,这不是生生让我矮了一辈么?” “原来如此。”程巧恍然,“那圣旨呢?上面怎么写的?” “先皇遗诏、还有皇太后懿旨都只说让我‘嗣皇帝位’,可没说让我当皇子。”朱兴答道。 “既然你占了理,没和他们好生说吗?”程巧又问。 “说了。怎么没说?我跟他们提出应该直接从大明门入,直接在奉天殿继位,那帮家伙居然无视我的要求,依然让我按照皇子的身份入驻文华殿……” “这未免太过分了吧!”明白过来的程巧忍不住嚷道,“谁能想出这么个主意?” 朱兴一巴掌拍在身旁的茶几上:“除了咱们那位独揽大权的杨首辅,还能有谁?” “然后呢?”程巧继续问道。 “然后?”朱兴冷哼一声,“既然两方都谈不拢,这皇帝我就不当了!我回王府的话肯定又要被那些个属臣叨唠,想来想去还是姑娘这庄子安静,就连夜赶来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程巧弄清楚了前因后果,皱起眉在厅堂内走来走去,似乎在思考,过了回来,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对朱兴说道:“你既然占了理,还怕他们作甚!这皇帝啊……你不想当就不当,他们还能把你如何?杨首辅再怎么厉害,新君不来,到时候京城里那些等着新帝即位的老臣可不得着急,首辅他一个人顶得住群臣的压力吗?” 朱兴听完她的话,兴奋地握住她的手:“程姑娘果然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程巧咳咳两声,脸有些热,赶紧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朱兴也不介意,转头对身后的黄锦吩咐道:“程姑娘的话听明白了吗?黄伴伴,就辛苦你跑一趟了,去告诉京城来的那几位大爷,不答应本王的要求,本王就这待着不进京城了!” 黄锦悄悄擦了一把冷汗,心里那个苦啊,王爷你避开他们和心爱的姑娘一起风花雪月好不风流,可是苦了奴才啊,那些京官个个鼻孔朝天,可难侍候了。虽然心里抱怨,还不得不从容接下朱兴给他安排的任务。 黄锦离开之后,朱兴就心安理得的在程巧家住了下来。 黄锦走了三天之后,又回来了,这次带来的是个好消息,就像程巧之前分析的那样,新皇不到,内阁首辅杨大人到底没能顶住来自群臣和皇太后那边的压力,最后还是向他妥协了,允许朱兴一行从大明门入城,直接在奉天殿里继位的方案。 麻烦解决之后,朱兴也没了继续赖在程家不走的理由,依依不舍地和程巧道别,离开之前又再次郑重其事地问了一遍程巧,是否愿意嫁给他。 程巧要是个原生态的古代妹子,对方这么真诚肯定早就被拿下了,可她到底是个现代女性,心里惦记的人是贺衍,只好再次无情的拒绝了对方。 朱兴也不气馁,还要程巧好好考虑,他有机会还会再来的。 程巧和他挥手道别,心道:“等你当了皇帝哪还有工夫到处乱跑啊,而且后宫佳丽三千够你消受的,到时候肯定就不记得我啦!” 这没想着便没将朱兴的话放在心上。等他的车驾走远,程巧默默说道:“这次不会再去而复返了吧?” 满心欣喜的来到后院,以为潭水能将自己带回现代,然后尝试了多次,潭水依旧没有反应。程巧失望地跌坐在地上,叹道:“难道时机还没到吗?什么时候能送我回去啊!” 第七十三章 笔友 这一次朱兴没有去而复返,然而让程巧郁闷不已的是,她依然无法通过水潭回到现代。失望而归的表情自然落到贴身丫鬟眼里,立刻脑补成:姑娘果然对朱公子爱得深沉。 翠茹还自作聪明的将程巧有心上人的事情写在信里告诉了她亲娘,她亲娘一知晓,程夫人那也就没啥秘密可言。 至从程巧被刘家退婚后,程夫人就琢磨四处给程巧物色个更好更合适的对象,有了刘鸿的教训,她把关也更严格,一定要亲自看过觉得配得上女儿才行。广元就这么大,她提出的条件又有些苛刻,一时间竟是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家。正发愁之际,得知女儿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便是连生意也无心再做,连夜带着仆从从广元舟车劳顿往庄子赶,打算给了程巧一个大大的惊喜。 见到疼爱自己的亲娘,程巧心里亦是感概万分。她醒来的时候是在船上,对她而言,她已经许久未见过这位程夫人了,一时间真情流露,竟是将那个“程巧”小姑娘负气出走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女儿不和自己置气了,程夫人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又觉得女儿这么大了还粘着自己,跟个小孩子似的,怎么瞅着都可爱。 母女亲热了一番,最后程夫人到底按耐不住,问起了女儿是否有心上人。 程巧先是愕然,等弄清楚是翠茹那丫头私下在给她娘信里透露的,狠狠瞪了自己那个八卦心爆棚的贴身大丫鬟一眼,随即哭笑不得的告诉程夫人,对方信里所指的那人是朱兴。 挥挥手让翠茹她们退下,程巧母女俩关在房间里说起了悄悄话。 “娘,完全不是翠茹说的那回事!朱兴,你还记得吗?约摸是五、六年前,他才这么大的时候曾在我们庄子上借住过一宿……”程巧边向她娘解释,边拿手比划了一下,“当时不是还是您告诉我,他的身份尊贵,可能是广元兴王世子吗?” 经程巧这么一提醒,程夫人终于对朱兴有了些印象:“难道翠茹信里说的那个人就是兴王世子?你和为娘好好说说,你又是如何与他再次相遇的?” “我也是凑巧又救了他一次……”程巧将自己从广元回来途中觉得船上闷得慌于是到江心洲上休息,然后就发现受伤中箭的朱兴,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讲于程夫人听,“后来他养好伤回去之后,朝廷便下旨让他继任了兴王位,然而没几天又遇上先帝驾崩。先帝没有留下子嗣,朝廷按照皇家祖训兄终弟及的规矩就选了他继位。嗯……这人才刚走没几天,等过几天到了京城可能就要登基了。” 程夫人听完,只觉得发生在女儿身上的故事比戏文听起来还离奇、精彩、励志,本朝未来的皇帝居然在自己家的庄子里住过,岂不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程夫人又想起翠茹在信里说到自家女儿和这位可是情投意合,每次这位才离开女儿就跟失了魂似的,更难得的是这位对自己女儿也是情深意重,还几次三番的提出要娶她为妻。 激动过后,程夫人冷静下来一想,翠茹那丫头从头到尾都不清楚朱兴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寻常的富家公子,然而对方可是未来的皇帝啊……她们程家充其量也只是个地方豪绅,哪里够资格高攀的上皇家?而且她就只有程巧这么一个女儿,还指望她能给程家留个后人将家业发扬光大,女儿要是进宫去了,程家的偌大家业岂不是没人接手了?再退一万步,就当自己女儿入宫当了娘娘,依她的脾气哪里受得了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而且皇宫那大环境不好,还不得不提防对手恶性竞争。 程夫人想到这些没来由的心里就一阵发愁,不得不说她有些杞人忧天了。 程巧在一旁瞧着自家娘亲一会儿乐一会儿忧,又如何猜不出她的心思,只觉得她娘实在是想太多。拉着她的手臂晃了晃,如幼时般撒娇道:“娘,你真的误会了。翠茹她是胡诌的,根本不像她说的那样,其实我和朱兴就是普通的至交好友……” 嗯,只是单纯的好朋友而已,程巧强调到。 程夫人怀疑地望了她一眼,程巧立即改口,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个长度:“好吧,我救过他一命,他当然会对我感恩戴德,所以对我比挚交好友可能还要……还要好上那么一点点吧,不过也就那么一点点。” 她依然嘴硬。 程夫人仍是盯着她的脸不说话,时间一久,程巧心里就有些发毛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嚷道:“好吧,好吧。他是说过我要是嫁不出去,他愿意娶我。可是那前提条件是我真的嫁不出去啊,娘,你觉得女儿这样会没人要,只能委曲求全嫁给他?再说……再说,他都要当皇帝了,将来身边还会缺了女人不曾?肯定没多久就会把我忘记了吧。话说回来……娘,您真忍心将我嫁到京城去吗?一旦进宫,以后想和女儿见上一面也难了啊……” 程巧的原意是打算对程夫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岂料她话音刚落,就被一脸心酸的程夫人搂入怀里,“闺女啊,娘知道你心里苦。忘了他吧,他再优秀再好,你和他也是不合适的……娘会给你找户比他更好的人家!” 你知道啥了……程巧将脑袋搁在程夫人肩头,怎么都感觉画风不对头,和她想象中的样子几乎是背道而驰的,顷刻间就让她陷入了深深的忧郁当中。 不过她并没有忧郁多久,朱兴便已经顺利的来到了京城。新皇登基,天下大赦,剔除贪官污吏、减轻赋税等一系列利民的政策实施下来,即便是远在小镇上的程家,也感到新政带来的一些好处。 程巧彼时还在尝试寻找穿越回现代的方式,听到庄子里管事们的议论,感慨道:“还好没长歪,是个明君的样子,不过还须再接再厉。”可不要像史书说的那样变成个不理朝政沉迷修道的皇帝。后面那半句话当然是放在心里说的。 才信誓旦旦的向程夫人保证过自己和朱兴没啥深厚的交情,没过几天,程巧就被啪啪打脸了。朱兴也不怕麻烦,令人从京城千里迢迢的给她送来一封信。 在程夫人诡异的目光中,在翠茹的八婆的笑容里,程巧硬着头皮拆开了信封,大致浏览了一下内容,还是只是一些日常的琐事,并没有什么诉衷情啊,或者任何不和谐的内容。 程巧这才放心大胆的仔细读了起来。朱兴在信里提到他离开程家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些他一路上的见闻趣事,又讲了他登基前发生的一些琐碎的不怎么愉快的事情,跟她抱怨起京城各种不好,他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各种不习惯,心里老惦记着广元还有桃坞镇的糕点和桃花茶。 这封信看起来就是一封再正常不过的和好友交流的信。程巧还在想着要不要回信,又记起对方是个皇帝,自己就算写了回信恐怕也没门路送进皇宫里,干脆就将这事情忘在了脑后。 又过了几日,朱兴的第二封信到了。 这次的信里主要说得是他登基之后的事情,讲到他如何和朝中那些老臣斗争,推行新政。若是朱兴在她面前,一定是一脸得意地求表扬,程巧脑中莫名的闪过这个念头,有那么一瞬间朱兴和贺衍模样居然在她记忆里重合起来。 呃……朱兴怎么可能是贺衍!自己一定是太久没见到贺衍,所以产生了幻觉。程巧立马摇摇头,将心中凭空冒出、匪夷所思的想法抛开,继续往下看,却是说了宫里的一些事情,皇太后那老娘们寡妇当久了闲得无聊竟想着当红娘了,他这龙椅还没坐稳,就往他宫里塞宫女,当然他没收,皇太后一计不成又找了个张姑娘过来,貌似还是她哪个远房的亲戚家的闺女,只把朱兴囧了个半死。 程巧想到朱兴被一群莺莺燕燕包围的场景,以及哭笑不得的表情,差点没把肚子笑疼。信的最后,程巧看到朱兴问自己有没有思念他,还给了个联系方式,只要程巧找人将信送去驿站,到时候自会有人将她的信送到他面前,还反复叮嘱她一定要给自己回信。 这……皇帝陛下是打算和自己当笔友么?程巧这才明白过来朱兴的心思。 不过既然新任的皇帝陛下亲自下令让自己写信,她哪里敢抗旨不遵,连忙找来信纸,让翠茹在一旁给她研墨。好在她毛笔字写得不差,就是有些繁体字的笔画记不太清,虽说写得坑坑洼洼的,总算没露陷就是。 回信的内容也很简单,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安好勿念。要继续深这些话后面的挖潜台词,程巧的意思是您老都当皇帝了,就别再惦记千里之外的我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过好各自的日子便是。 信写好用蜡封了口让管事送去了桃坞镇的一处驿站,程巧其实是想亲自去一趟的,她好奇极了到底是谁会把自己的信送到皇帝面前,莫非是传说中的飞鱼服绣春刀? 朱兴得了程巧的回信,似乎受到了鼓励,信来得更勤了。最近的一份信里他提到实在受不了张太后这个媒婆了,对她找来的那些姑娘各种怨念,当然不忘向程巧保证,所有的姑娘他都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 程巧看完信,心情大好,很快就提笔回了一份信,提议让朱兴将他的母亲接进皇宫,大妈对大妈,势均力敌,才能给他减负。 朱兴收到信后,觉得她这个建议大善,当即下旨到广元兴王府接母亲进京,本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朝中那些自命不凡的大臣偏要和他作对,将事情弄得无比复杂,什么陛下现在不能叫兴太王妃母妃,自己的亲妈都不能叫,这还像话吗?朱兴怒了,又不能动粗,决定实施软暴力,于是新上任才一个多月的皇帝陛下搁担子了。 当然最终结果还是朱兴获胜,以太后的礼仪将母亲接到皇宫。有了亲妈坐镇和张太后打擂台,他顿感轻松了不少,处理完国事之后也有更多的自由时间给程巧写信了,直说自己在皇宫里孤零零的好可怜,也没个知心人,现在的那些老臣都是前朝留下来的,和自己并不是一条心,朱兴甚至不敢完全信任他们,表面上和和睦睦,私下里没少和他作对。字里行间都表达着要是能有个人在他身边陪伴他,向程巧一样能给她出谋划策该有多好,最后又问了程巧一次愿不愿意到京城来。 程巧只是建议他不妨开恩科,选几个好苗子亲自培养。朱兴还那么年轻,只需要慢慢扶植自己的势力就好。至于去京城,还是算了吧,她这里山清水秀多自在啊,当然没忘记告诉朱兴,程家子嗣淡薄,自己还担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最不济也是要找个赘婿之类的。程巧这么说本是为了断掉皇帝陛下对自己的念想,没想到却是起了反作用,皇帝受了刺激,直接在回信中表明心迹,愿意娶程巧当皇后,而且会效仿先帝孝宗伯父,只娶皇后一人,终生不纳妃,只愿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程巧知道本朝却是有那么只娶了一位皇后的皇帝,就是朱兴信里无比嫌弃的张太后她老公,只是没想到朱兴也会这么对自己说。少年的真心太难能可贵,程巧百般不愿去伤害他,纠结之下完全不知道如何回信既能委婉的拒绝对方的好意,又不让对方难过。 皇宫里的陛下还在满心期盼着来信,两宫太后已经你来我往的暗斗过几回,最后达成一致,皇帝陛下不小了该大婚了,选秀准备中。 第七十四章 闹剧上 程巧压根没把朱兴信里的那些话儿当真,毕竟皇帝大婚的这事儿就算是皇帝本人亲口御言那也是做不得数的,要知道上面还有两宫太后压着呢。随手将信扔到一边,她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 她没放在心里,宫里那位皇帝陛下却被催婚的两宫太后逼得病急乱投医,也不待程巧回信,就让随侍的黄锦黄公公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桃坞镇程家村。 一道明黄的圣旨将程巧打了个措手不及,唯有满脸愕然。她一心想着赶紧穿回现代救贺衍去。而能不能回去的关键就全靠后院那潭灵水了,要是她跑去京城给困在皇宫里,她还怎么回去啊?当皇后固然风光无限,但那并不是她想要的啊。 一向开朗的程巧愁得脸都皱成一团,夜不能寐也想不出个妥善的解决方案来。对方可是皇帝啊!不能得罪太过,得拿出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拒绝他才妥当。想不出办法,只能找她那位彪悍强势的娘亲来想办法。 她娘在生意场上精明归精明,对这事儿却也一时拿不出给主张来,圣旨都下了,不去岂不是抗旨不尊,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程巧她娘也不愿意女儿去京城,思前想后唯有一个拖字诀了,上好酒好菜把黄公公一行人款待舒服,能拖一天是一天。 黄公公跟着他家主子往来程家也许多次了,算是老熟人,对于程家母女明显热情过头的招待居然也没多想,一来黄锦心底那事门前清儿程家姑娘和他主子那关系可是不一般啊,只能捧着,不能怠慢了;二则他这次可是奉旨来接姑娘家去皇宫当皇后的,母仪天下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欢喜事儿哪个姑娘心里又不愿意呢? 黄公公在程家好吃好喝住了几天,到底心里惦记着主子交待的大事要紧,没被程巧她娘的*汤灌晕了头,又提起要程巧和他去京城的事儿。 这事程巧不方便出面,她娘就回了句:“黄公公,这事儿太突然了,家家要好好准备一下,毕竟姑娘家出嫁是个大事不是吗?” 在程夫人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下,黄锦终于同意再把启程的日子往后推那么几天,想来他家主子在怎么心急这几天也是愿意等的。 这一拖又是三天,母女二人也没想出个主意来,倒是庄子上来了位不速之客。 “桃坞镇来了伙外地人,见着咱们程家的铺子就砸,忒不讲理……领头的是个红衣姑娘,人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脾气太让人难以消受,咱们酒楼也不能幸免,各种找茬挑刺,她手下那一帮人太凶残了,见人就打,把客人都吓跑了,老板啊你说这生意还怎么做啊……”站在堂屋里抱怨地是桃苑酒楼的伙计虎子。 酒楼莫名被砸,对方来头不小,掌柜就派了他前来给东家报信。小伙子不负掌柜所托,一边义愤填膺的申诉着对方的恶行,一边向程巧母女展示着他被揍得青肿的脸,大有不是属下无能,而是敌方太强势的意思。 程巧她娘听完虎子的话,蹙着眉头问道:“可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 虎子摇摇头表示道:“这伙人也就这几天才到……”说着,又瞄了一眼坐在程夫人旁边的大姑娘,“听……听那姑娘的话似乎从京城来的,和……和咱们家姑娘似乎有些过解! “我?”程巧瞪大眼,满脸不解。干我毛事?她在古代可安稳了,一直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啥时候得罪过人?简直是坐在家里也躺枪,膝盖莫名一疼。等等……京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瞄了她娘一眼。 程夫人会意,让翠茹领了虎子下去疗伤上药。等厅堂里的仆从都退了下去,母女二人对望一眼,程巧先开口了:“这京城来的,又是冲着我……娘,你说会不会是为了朱兴那事儿?” 程夫人摇了摇手里的团扇,默默地望着女儿,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女儿记得朱兴在信里提到过,张太后有意让朱兴娶她远房的侄女,那姑娘京城来的又处处针对女儿,恐怕就是那位吧……” 程夫人静静听女儿分析完,将手里的团扇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目光微微有些闪烁:“若真是巧儿你猜测的那般,娘倒是有个注意让你不用去京城……” 一听可以不去京城,程巧脸上的愁容终于淡了些,难得露出这些天罕见的笑容,拉着她娘的袖子晃了几下,迫不及待地追问:“娘,你快告诉什么办法?” 程夫人不慌不忙地拿起团扇,遮住半张脸,冲女儿招招手,让她附耳过来。 …… 程家西厢的客房里,程夫人笑容满面地对黄锦说道:“这些日子怠慢了,庄子上实在枯燥无聊,不如公公随民妇去桃坞镇上游览一番如何?” 黄锦心道反正一时半会也去不了京城,不妨就遂了人家的心意,便也不推脱,只说:“客随主便。” 说是去游览桃坞镇,不过是托词罢了,这一行不紧不慢地坐着马车只往桃苑酒楼而去。程夫人还怕那仗势欺人的红衣姑娘打完人就跑了,吩咐虎子先一步赶回酒楼一定要让掌柜的想法设法将对方拖住,她带着程巧还有黄公公他们后一步赶到。 掌柜的不负所托,到底将人留住了。程巧他们赶到的时候,两方正在对峙。 那姑娘大概是被家里宠坏了,说起话来无法无天,若是放到现代就是一副脑残坑爹的官二代嘴脸,凭添的令人讨厌。 “你们家姑娘在哪?让她滚出来见我……”见无人搭理她,又继续骂骂咧咧,“怎的?她若不敢露面,那就别怪本姑娘不客气把你们程家的铺子全给砸了!” 别说程巧被指名道姓的骂心里不舒服,就是黄锦也在听到这些话后皱起了眉头,心里鄙夷地道:谁家姑娘这般叫嚣,好生没教养。 等进了酒楼,看清那姑娘的脸,黄锦脸色一变,这……她怎么跑到桃坞镇来了?不由心中一阵发苦,想当做不认识转身就走,又见跟在身后满脸殷勤毫不知情的程家母女,一时竟不知如何进退。 一行人浩浩荡荡堵在酒楼门口,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那红衣姑娘自然一眼就瞅到人群前面的黄公公,跑过来劈头就质问道:“好你个黄锦,跑得倒真快,可被本姑娘找着了!快,带我去见那个贱人!我倒要看她是何方神圣,能让皇帝对她念念不忘!” 被骂作“贱人”的程巧倒吸一口气,这姑娘果然是真脑残! 莫名被质问一番的黄公公顿时将脸拉了下来。他好歹也是个御用太监,皇宫里除了皇帝和太后谁不对他客客气气,便是当今陛下也一口一个黄伴伴,不曾直呼其名。这丫头仗着有个太后撑腰,平日里在宫里就我行我素,如今在外面竟也是这般口无遮拦。他心下甚是不悦,倒没有撕破脸,只是拱手道:“咱家奉旨前来,何须躲躲藏藏。倒是张姑娘不在宫里陪伴张太后,带着这些侍卫在民间打砸恐怕不妥吧?” “好你个黄锦,你敢和我这么说话,等我回宫告诉姑母……”那位张姑娘指着黄锦撒泼道。 黄锦耷拉着的脸变得一阵青一阵白,当着程巧母女的面又不好发作,两人就这么僵在哪里。程巧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声问道:“黄公公,这位姑娘是谁啊?” 黄锦一脸无奈地答道:“程姑娘,一言难尽。” 那红衣姑娘眼尖耳明,听到黄锦喊她程姑娘,立即明白这就是她要找的正主,当即走到程巧身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而后鄙视地说了句:“你也不过如此嘛……”言语里颇多失望之色。 似乎觉得程巧外表看起来格外乖巧好欺负,得寸进尺的张姑娘指着程巧道:“皇帝一定是一时糊涂才会想要娶你当皇后,本姑娘今天就在这儿放话劝你别白日做梦了!” 会不会聊天啊你,难怪没有朋友!程巧内心对这位官二代腹诽不已,脸上却努力挤出一抹被人当面羞辱后的绯红,委屈地望着黄锦:“这……黄公公……”眼眶里含着泪花,一跺脚羞愤难当地转身就往停在酒楼外的马车跑去。 程夫人见状,脸色也难看起来,这段时间一直和和气气,看着跟个没脾气的人似色,这会儿也变得厉害起来:“黄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人家闺女都被气走了,也怨不得亲娘这个态度,黄锦觉得自己虽然是被迁怒的实在冤枉,但还是解释道:“这位姑娘是张太后的远房侄女,太后……太后有意让陛下立她为皇后……” 程夫人又立即追问道:“既然太后心中已经有了皇后人选,陛下又何必下旨让我家巧儿上京?这幸亏是还没上路,若是去了,岂不是要受那奇耻大辱?黄公公,我看啊……我家巧儿福薄命薄怕是没有进宫的命了。”说完,扫了一眼张姑娘,甩了衣袖便夺门而出。 留下黄锦独自面对那位彪悍的张妹子,心里那个苦啊,看程家母女那仗势,不解决眼前的问题,只怕陛下交代的事儿怕是无法达成了。 第七十五章 闹剧下 程夫人上了马车,吩咐车夫立即回庄子。 母女俩在车厢内端坐着,也不说话。等马车蹬蹬出了桃坞镇,程巧先绷不住笑了起来:“娘啊,女儿刚才演得不错吧?” 程夫人在女儿娇嫩的脸蛋上轻轻拍了下,只觉德自己的女儿花一般的年纪怎么看都养眼。随后挑起车帘警惕的往车厢外望了一眼,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 程巧会意,压低声音在她娘耳边悄声问道:“娘,看这样子女儿是不是就不用进宫了吧?” “嗯。那位黄公公此刻估计要被那位张姑娘缠得焦头烂额,不先把那位姑娘的事情解决,娘又怎么会轻易答应让你去皇宫里?”程夫人不厚道的轻笑了一声。 “反正不用进宫就行!”程巧觉得自己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你真的对朱兴没有半点意思?”见女儿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程夫人忍不住问她。 程巧不假思索的答道:“他都坐拥天下了,还想齐人之福啊。天下哪有那般十全十美的事情,十全九美就十分难得了!反正女儿绝对不会去皇宫凑热闹。” 只可惜了那位皇帝的深情厚谊。程夫人在心里惋惜道,若他不是皇帝,凭那人品相貌倒是个良配啊……唉,就像巧儿说的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事情,程夫人摇了摇头,将朱兴从女婿的人选中排除出去。 说起来程巧也是被现代那些凶残撕逼的宫斗宅斗剧给吓着了,本能的排斥皇宫。实际上皇帝选妃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何况本朝的选妃制度和前朝的还不一样,为了防止外戚专权,后妃人选都是从民间的良家子中挑选适龄女子。 不过朱兴这位皇帝心里早已经有了人选,这海选的事情就被皇帝一句不必劳民伤财给挡了回去,但是张太后又一心推举自己的远房侄女,皇帝就想先下手为强,先写了道旨意发到内阁。鉴于朱兴之前有那么几任皇帝在爱情问题上都不怎么靠谱,内阁对于皇帝的心上人的身份普查也格外重视。 这一查果然问题就出来了,那姑娘的亲爹居然和作乱的宁王有关系,而且已经被处死。姑娘的风评还不乍地,据传言该女因为相貌丑陋被退了婚,还迅速和一来历不明的小白脸勾搭成奸……反正各种黑历史都被扒了出来 内阁的阁老们盯着锦衣卫送回的资料,皆是满脸怪异表情,想破脑壳也没想明白为何这位新登基的少年天子会对一名丑女如此钟情。 内阁首辅杨阁老到底是三朝元老,见多识广,再奇葩的事情也经历过。捋了捋下巴上白花花的胡子,不紧不慢地说道:“诸君可还记得当年的万贵妃?” 其他几位阁老顿时恍然,那是张太后她老公的亲爹当皇帝的时候,这位奇葩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缺乏母爱,放着后宫三千绝色家里不宠,就爱煞了比他大上十六岁的宫女万氏,爱得连亲儿子都不要了。张太后的老公身为皇子童年生活过得比一般百姓家还不如,时刻都有生命危险,担惊受怕的好不容易熬死了万贵妃,亲爹伤心过度没一年也挂了,才得以登基为帝。翻身皇子好不容易当家做主出了一口恶气,然而童年时期的阴影还是对他的人生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极为厌恶后宫争斗,于是发妻张皇后就成了后宫唯一的主子,生了个独苗太子,却是被宠坏了,各种贪玩,什么豹房啊,武威大将军之类的,没少折腾几位阁老。 内阁大学士们也是从上一任不靠谱的皇帝身上吸取了深刻的教训,对新任的皇帝也就是朱兴各种严厉,奉行的是响鼔更要用重锤的策略,不免有些矫枉过正,偏偏朱兴又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有主见又特立独行,自然会经常和内阁争锋相对,摩擦不断。 “这……这样的女子若是进了宫,怕不会又成为万贵妃第二吧?”有同僚担忧道。 杨阁老又哪里瞧不出几位同僚的心思,只道自己近日要回乡探亲,不若顺路去探一探便好。 其他几位立即拱手行礼:“那就劳烦杨首辅了。” 这边内阁刚商议出个对策,等不及内阁的回复,皇帝就直接让司礼监给用了印,将诏书交给了黄锦。 …… 果然如程夫人所料,黄锦被张姑娘缠得死死的,也没功夫来催促程巧和他一起启程去京城。没了黄公公在眼前晃悠,程巧终于舒了一口气,晚上也能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不过这舒心的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又有位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这人来头还不小,连县令大人都只能跟在一旁赔笑脸。白胡子老头看起来慈眉善目,一双眼招子却是历经世事的深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对方望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探究和疑虑。 经介绍程巧才知道对方居然是内阁首辅杨阁老,而千里迢迢打着探亲的幌子从京城跑来就是为了见她一面而已。她当然不会自恋地以为自己有那么大魅力,估摸着还是因为朱兴要立她当皇后那事儿。 老人家明显来者不善,开口第一个问题就问她那死鬼亲爹的事情。 程巧也懒得和他打太极瞎磨叽,只想快点打发对方,便直截了当地答道:“家父当年是入赘,后来停妻再娶早已和家母合离。程巧是程家人自然和他再无半点关系。” 老人抚了抚胡子,半晌才憋出一句:“伶牙俐齿。” 然后下个问题又来了,关于她被退婚的事情。 程巧冷笑一声,反问道:“刘家公子仅凭传言就断定我是相貌丑陋之人,这种人又如何当得我程家良婿?” 老爷子又问道:“后来刘公子知错能改,愿意娶你,你为何不应,反而……反而和其他男子交往慎密?” 程巧杏眼圆瞪,“他刘家想退就退,想重新结亲就重新结亲,又将我程家颜面至于何地?至于和我交往慎密的那位男子,想必阁老心里清楚是谁,不用我点名道姓吧?” 杨阁老的抛出的问题都被程巧三言两语挡了回来,心里抱怨锦衣卫办事不利,说人家姑娘相貌丑陋,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好歹也是个清秀的小家碧玉,说什么勾搭成奸的男子,不是当今皇帝又是谁,若非如此皇帝如何会对她念念不忘。 眼见程巧这讨不到好,杨阁老也就不再浪费时间,气势汹汹而来,败兴而归。 程巧原本以为打发了个阁老也就完事了,没过几天,刘家人不知哪里来了底气,又摸上程家的门,说以前退婚的事情不算数,希望和程家重新结亲,还有当今首辅杨大人给他们保媒。 这种事自然不用程巧亲自出面,都由程夫人给打发了,不过这样没完没了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程巧心里厌烦不已。 好想贺衍!好想回现代啊!程巧心心念念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水潭边,手指触摸到水面,依旧没有出现她期待的情景发生,她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也顾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在水潭边的石头上,盯着水面发呆。 想着想着就记起了当年在山坡上遇到那个自称御门秦韫的道士硬塞给自己一块黑溜溜的玉石,说是啥仙宝墨玉,自己当时以为见了鬼,就将那墨玉随手扔掉,后来就落入这潭水里了。想来自己能穿来穿去,估摸着也和这墨玉脱不了关系,若是自己能找到那块墨玉,是不是就有办法回去了?程巧心道。 潭水很清澈,似乎一眼就能望见潭底,程巧却知道这只是光线对眼睛造成的错觉。跳不跳?她犹豫了片刻,想到还躺在医院里尚未渡过危机的贺衍,她把心一横,一咬牙决定试一试。 将身上的褙子和襦裙脱掉,程巧深深吸了一口气,噗通一声跳入潭水之中,溅起了巨大的水花。她憋着一口气往潭底潜去。这潭水果然比肉眼看到的,和她心里想象的更深。起初人在上面还能隐隐约约看得见些水底的东西,再往下就越来越黑简直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程巧两眼一抹黑伸出手胡乱的在潭底摸着,嘴边开始不停地冒出气泡,她知道自己怕是支持不了多久,只得选择放弃。心有不甘的往上游去,刚将脑袋冒出水面,她就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浮在水面上歇息了会儿,她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再次深吸一口气,一翻身再次沉入水中,这次她换了个方向,慢慢下沉,直到潭底。 手指触到的是泥土、水草,碎石等等,却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她只得再次浮出水面。这样反复试了几次,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水底摸到一个冰凉光滑、似玉非玉的东西。 是那块墨玉吗?程巧自言自语道,正准备往水面上游的时候,手中的东西就发出一道淡淡地白光,光芒越变越大,形成的光圈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多么熟悉的感觉!程巧知道这次自己肯定能回到现代。 第七十六章 昏迷 光圈消失之后,程巧迫不及待地睁开眼,自家后院里熟悉的环境、空气里熟悉的味道,让她知道自己终于又穿回来了。从地上爬起来,脚边还躺着她当时装灵泉水用的水壶,金毛犬乖乖就趴在水坑的不远处守着自己。 已经日上三杆。难得秋高气爽的好天气,蓝天白云,没有雾霾,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树影,后院里秋日怡人的景色她却无心欣赏,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居然是第二天的早上十点多。她穿到古代那么久,好在这边的时间只过去一夜而已,还不算太晚。 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四肢之后,她捡起地上的水壶,走到水坑前蹲下,重新装了满满一壶灵泉水。然后她又鞠了一捧水喝了下去,一口甘甜下肚,将她全身上下的疲惫一扫而空。接着她又捧了把水随意的将脸洗了下,这才站起身,拿着水壶离开后院。 “汪汪!”发现她的举动,金毛犬乖乖也从地上晃着尾巴一步一步的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程巧当然没忘记给自家乖宠准备食物,熟门熟路的找到狗粮倒进食盆里,边看着它狼吞虎咽边念道:“乖乖,我要出门啦。可能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回来,你自己在家里玩哦,要乖乖的别乱跑,不许干坏事!”说完,伸手轻轻揉了揉乖乖的毛茸茸头顶。 乖乖从食盆里抬起大毛脑袋,玻璃珠似的黑眼睛盯着女主人,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她说的话。 程巧一心惦记贺衍,也不在耽搁时间等乖乖吃完,急匆匆地就锁门离开,当然没忘记拿好最关键的、装满救命之水的水壶。 等她到市医院门口时差不多快到中午了。程巧将车停进停车场,随后给闫波打了通电话,得知昨天傍晚她匆匆忙忙地走了,就留下他和程媛在医院里守护贺衍到现在,程巧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闫波嚷道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又说真要感谢他们不如赶紧带午饭上来,他快饿死了。 程巧说了句“吃货!”哭笑不得地挂了电话,便在医院旁边的小餐厅里点了几样小炒和米饭打包带走。 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四十八小时观察期才过去差不多一半时间,依旧不让亲属探视,程巧只能隔着玻璃探望贺衍。 他还是和她昨夜离开时一样,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情况不好也不坏。 看过贺衍,她才和闫波、程媛一起去医院的休息区找了位置吃起了午餐。其间,闫波他们一直偷偷观察程巧的神情,发现她神色之间已经不似昨日般仓皇失措如失了魂的样子,也稍稍放心下来。 须不知他们在医院里不过守了一夜,程巧穿到古代却是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从最开始想回来却无路可回的焦燥不安,磨到后来心里早已波澜不惊了。 “巧妹子,放心,男神他福大命大,是不会有事的。”闫波仍是不忘安慰她。 “是啊,大堂姐。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大姐夫肯定不会有事!”程媛也跟着附和。 “嗯。”程巧点点头,坚定地回到,“贺衍一定会好起来!” “你能这么想就好!”闫波见她神色平稳,不似作假,也便全然放心下来,赶紧从她手里接过装着饭菜的塑料袋递给程媛。 三人坐成一排,边吃边聊天。 程巧问道:“昨天夜里一切还好吧?” “巧妹子,你是问男神的话,自然一切都好!"闫波似乎话里有话。 程媛点点头:“医生说大姐夫的病情稳定,等今天过完就基本安全了。” “那就好。”程巧说着扒了一口饭。 闫波呼哧呼哧一口气吃完,又喝了口水,一脸神秘地问她:“巧妹子,你就不好奇我刚才的话?” 程巧抬头望着他没做声,倒是闫波自己的八卦之情发作,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还好你昨天夜里没在医院,不然啊嘿嘿……” “怎么啦?”程巧诧异的问道。 程媛瞪了自家男友一眼,有些怨他多嘴,不过还是告诉程巧:“昨日大姐夫的妈妈到医院来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兴致盎然的闫波截去了话茬:“嘿……巧妹子,你是不知道啊……昨天你离开医院没多久,贺衍他妈就来了。先是嚷着要进重症病房看儿子,被医护人员好说歹说劝住了。她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又觉得无聊,拉着个人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自己今年真是犯太岁流年不利啥的,死了老公,儿子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家里还遭贼被盗,损失了几百万……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哭了起来,而且是越哭越伤心。重症病房外面不让喧哗,医护人员闹心得厉害又是一阵劝说,才将这尊大婶给请了回去。哎,我以前一直以为男神他妈走的是高贵优雅路线,只是没想到实际看到的却是这种风格,总感觉哪里的画风不太对头……” “……”程巧静静听闫波讲完,不知怎的就想起贺衍曾经和她说过他妈脑子有些问题,不熟悉的人咋一看会被忽悠以为是高高在上端着的贵妇,其实啊就是从小被娇惯坏了养成公主病一直不肯痊愈的脑残,呃……虽然这么说男朋友的妈妈不怎么礼貌,不过贺衍当时和她说的貌似就是这么个意思。 她那时候还将信将疑,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现在听闫波这么一说倒是彻底信了。想到自己当初还为着她的事情和贺衍矫情闹分手,这会儿在一想就觉得自己那时候真是太作了,不禁有些汗颜。 吃完午餐,程巧让在医院守了一夜的程媛和闫波俩人回家好生休息,程媛又哪里放心将大堂姐一个人留在医院里,说什么也要留下来给她作伴。 闫波也拍着胸脯说他一大老爷们,刚创业那会儿忙活起来又哪里不是没日没夜的加班,在医院里守上两夜也不过是点头大的问题。 三人你来我往讨论了许久,最后的结果是程媛妥协了,她和闫波陪程巧到晚上再走。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程巧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只好靠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来消磨时间。终于等到四十八小时过去,医生宣布病人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下来,家属可以探视了。 容秀丽容光焕发的出现在医院里,和前天闫波他们看到的完全判若两人。贺氏集团的人也来了,现在集团群龙无首,许多工作没有贺衍拍板无法施行,只能停滞。 然后……大家很快就发现贺衍的情况似乎不大对劲。医疗仪器检测出的数据显示他的生命体征全都正常,可是人却一直没有清醒,毫无意识。要知道手术之后,麻醉剂的药效早就过去了,而病人却仍然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贺衍的主治医生、医院的权威专家都纷纷过来会诊,甚至给他做了核磁共振扫描,一切显示数据都是正常的,依旧无法找出他昏迷的原因。 容秀丽本来想让儿第一眼看见美美的自己,才花费心思好好的打扮了一番,被儿子依然昏迷不醒的消息一打击,又瞅着儿子躺在病床上要死不活的样子,那个心酸难过啊……哭哭啼啼又走了。 贺氏集团的代表没能得到贺总的指示只能带着无限的失望离去,病房里最后只剩下穿着无菌服的程巧。 她安静地站在病床前,凝视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友,心里默默念着:既然现代医学无法治疗你,那就试试灵泉水的效果吧。 随后程巧取出一直带在手边装有灵泉水的水壶,又深深望了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贺衍一眼,毅然决然地扭开水壶盖,含了一口灵泉水。而后拿下覆盖在他脸上的呼吸面罩,捏住他的下颌……然后俯身低头,将含在口中的水悉数度给了贺衍。她就这么一口一口、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一动作,同时在心里悄悄地祈祷:灵泉水既能救得了朱兴,就一定可以救活我的贺衍! 程巧将水壶里的灵泉水一滴不洒的都喂给了贺衍,而后将呼吸面罩重新给他带上,低声在贺耳边呢喃道:“贺衍,贺衍……你要快点醒过来啊!” …… 贺衍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他穿越到了古代,变成了某个朝代的一位兴王的世子,然后被自己的庶出大哥陷害埋伏追杀,只能狼狈不堪的逃跑,意外中箭还差点死掉,幸亏遇到了巧巧。 被救、喜欢上梦里的巧巧,似乎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喜欢和她在一起相处的感觉、喜欢听她说话时的表情,喜欢看她和自己拌嘴时娇嗔的样模样……喜欢她喜欢得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脑子里只想着留在她身边,陪伴她,迟迟不愿离去。 然而再怎么拖延,他还是不得不回到兴王府,去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乌七八糟的事。 后来……他成了兴王,又阴差阳错当上了皇帝,瞬间成为了人生赢家。他似乎什么都不缺,又似乎什么都缺,待在深宫之中,他寂寞了无聊了,就想起了她,不停地给她写信,然后像个傻子一样期待她的回信,再后来信件也不能满足他,他任性的想要她陪在自己身边。 好不容易想方设法让两宫太后同意他娶巧巧,他兴致冲冲的微服出宫赶去见她想要给她个惊喜,等来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难以置信,只觉得心如刀绞,似乎灵魂都被割裂了去一大块。 黄锦哭哭啼啼地向他请罪,说自己没照顾好巧巧,辜负了自己的嘱托。 他暴跳如雷,只想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黄锦说,程家姑娘是被杨阁老逼死的。 他满脸愕然:他堂堂当朝首辅不在内阁处理朝政,又为何跑这里来和个小姑娘家家的过不去? 程巧的贴身丫鬟说杨阁老保媒,要巧巧嫁个刘家公子。巧巧不愿,又拿程夫人的安危和程家偌大的产业威胁她,连程氏八百年不来往的族长都被搬出来,还说她和……和您是无媒苟合,丢尽了程家列祖列宗的脸……巧巧被羞辱,被逼狠了,一时气不过就一头就撞在了宗祠门口的石狮上。 他整个人都傻了,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明明……明明说好了要来娶她的,傻丫头,为什么不等他? 对了……灵泉水!他依稀记得自己身受重伤的时候,巧巧便是用后院的泉水给他疗伤……他眼里燃起一丝希望,然后又被无情地湮灭。 丫鬟告诉她没用的……灵泉水只能救活人,姑娘……姑娘她已经没了! 他当时是怎么做的?似乎气疯了,指着那潭水说道:既然你救不了她,要你也没用! 然后那汪碧绿的潭水便让他令人用落凤坡上的山石和土堆填平掩埋。 他抱起巧巧,想要带她走。丫鬟跪在地上不停地给他磕头,求他不要带走她,她最后的愿望就是能留在这里看花开花落。 于是他放弃了,将她留在遍地桃花的山里。而他则回到了冰冷的皇宫,曾经的壮志凌云早已烟消云散,灵魂被抽空的人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后来……他厌烦了满朝文武,厌烦了没完没了的朝政,转而迷上了黄老之术,似乎心灵有了寄托,就不再会难过。 再后来他老了…… 第七十七章 梦境 黄锦如往常一样穿过宫门,步入殿内。他的脚步放得很轻,唯恐惊扰到殿内休息的那人。宫殿里和平日一样烟雾氲氤,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到一丝异样,熟悉的烟气香味里似乎混杂着若隐若现的血腥气,他心中一紧,不由加快脚下的步伐,等瞅见内寝里静坐在明黄蒲团上的身影方才放下些许心来。 蒲团上那人身前摆放着香炉,不停地冒出白色的烟气。那人身上随意披着一件灰色的道袍盘腿而坐,一手执着拂尘,另一只手的手掌置于胸前,双目紧闭,念念有词。 黄锦是万万不敢打断他念经文,只得安静的站在不远处静候听令。站得久了,思绪也跟着飘远,眼前的人早已不是当年他伺候长大的青葱少年。 这一晃竟过去二十多年!他在心中感慨道,想来那位走了也已经有二十来年,她这一走,竟是将陛下的魂也跟着一起带走了。犹记得当年年轻的陛下煞费苦心好不容易得到两宫太后首肯,同意让程家的姑娘入宫。陛下不辞千里,欢天喜地地赶到桃坞镇程家的庄子报信,谁知道等来的却是惊天噩耗。 陛下回京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阴郁多疑,脾气怪异,而且特别爱和朝臣门唱反调。等朝廷上被搅得天翻地覆,他却双手一摊,万事不管,便是连早朝都不怎么上了。开始还有臣子不断劝谏,后来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想到朝政,黄锦自然而然就想起了那位三朝元老曾经的内阁首辅杨大人,心中忍不住怨念他,当年若非他多事,本来是金玉良缘的好事儿硬是给弄成了一对怨偶,程姑娘若是不死,只怕陛下也不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他心中如何能不怨?当年陛下心中恐怕更是怨恨,却生生忍了下来,最后到底耗走了杨首辅。 三朝元老,兢兢业业一生,却是晚节不保,偏生和个小姑娘过不去,害了卿卿性命,自己也落得个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这些年,陛下沉迷修炼,性情也越发难以琢磨。 “大伴……”一篇经文念完,蒲团上的人出声唤道。 黄锦回过神,躬身道:“道君陛下。” 那人仍是合着双目,只是动了动眼皮,有些厌恶地说道:“去将床上那腌臜的东西处理了。” 黄锦这才往里看去,隔着帷幕,似乎人看到龙寝上有个模糊的影子。他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掀开帷幕,差点吓破胆。 床上歪斜趟这个这个衣衫不整的宫女,双目圆凳,嘴角还挂着一道暗红色的血迹,脖子上一圈青紫的痕迹,显然已死去一段时间。他急忙招来几个小太监,被子一裹,装进麻袋里抬了出去。 道君陛下却是厌恶透了这寝宫,连片刻都不愿在待,决定搬去西苑。 主子嘴一张,下人们就得忙个不停。等收拾好西苑,这一天也便下了堂。他躺在床上只觉得腰酸背痛,不得不叹一声:“到底是老了啊!” 这些年他是不停地升官,这宫里俨然已经一人独大之势。有了前朝那位刘公公的先例,朝廷里那些大臣们防他防得厉害,他到不以为意,他又不想当那九千岁,只管和他们划清界限便是,这也是多疑的陛下这些年愿意重用他的原因吧。 只是还得培养几个接班人才是。这宫里不乏聪明人,会审时度势的却不多。好在他已经挑出几个不错的苗子收做养子,这会儿给他捏背锤腿,好生舒服。 他闭目养神,忍不盯就有愚笨的养子在耳边悄声问道:“干爹,今日……今日那里抬出来的是……是玲珑吧!” 黄锦睁开眼:“怎么?你还认识她?” “以前有些交情,只是……只是没想到这才一日人就没了!”养子答道,不禁有些唏嘘。 黄锦哼了一声,心中颇为鄙夷:“不过是仗着有姿色有几分像那人……便敢往龙床上爬,落到如今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那……那人?”养子诧异道。 黄锦坐起身,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今个儿干爹就和你将那过往说个清楚,省得将来你犯了禁忌还不知是如何死的。”说着,冲他挥挥手让他附耳过来。 “那人啊……便是程皇后!当年陛下还未登基,只是个兴王世子便和那位姑娘结识,可谓是青梅竹马,郎情妾意,天作之合。后来咱们世子当了皇帝便要娶那姑娘为皇后,本来已经成了的事儿,谁知最后落得那般结果……”黄锦说着一脸心痛,“陛下没娶到她,只能追封了个皇后的封号给她。那个玲珑啊……咋一看,这气质还和她真有些像,陛下才对她比旁人多了几分颜色。谁知道她猪油蒙了心竟是自己往龙床上爬……那位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又岂容亵渎,也怪不得陛下心狠!别说是个小小的宫女,便是当年的张皇后,还是张太后的侄女,为难过陛下的心上人,后来还不是给废了后位打入冷宫孤苦一生!再说当年权倾朝野的杨首辅,三朝元老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陛下逮着机会罢了官么?所以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尤其咱么这些个没了后的人,依仗着陛下才能活啊!” 黄锦的一番话只让养子听得目瞪口呆,感慨良多:“原来还有这段因由,今儿个多亏有干爹提点。”脸上却是再不见为那死去宫女惋惜之色,以后在这宫里行事也越发小心谨慎,对黄锦言听计从。 道君陛下搬去西苑后越发不爱搭理朝政,还下了圣旨满天下寻找真人炼丹修仙,朝中大事俨然落入严氏父子手中,一时间奸臣当道,朝中乌烟瘴气,天下已现乱象。 黄锦心中却门儿清,什么严大人李大人的,陛下若是想要收拾他们,还不是动动手指之间的事情?只是陛下目前心不在此而已。 果不其然,严氏父子最后的下场史书中已有定论。 只是多年下来,道君陛下苦苦寻找的真人大师之流却多是欺世盗名之流,心中不免生出些失落情绪。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有一日,一名自称御门秦韫的道士来到他面前。 秦道长仙风道骨,衣袂飘飘之间,竟是一眼就能看出仙风道骨的神仙样儿,倒是与之前的那些骗子大大不同。 道君陛下唤他上前,那人听令而来,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居然抬掌向他劈来。他大惊失色,想躲闪无奈这些年修炼嗑药身子早已虚空了,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生生受下这一掌。 秦道长一掌劈下,双目瞪圆,怒呲道:“痴儿,还不快快醒来!” 道君陛下认命地闭上眼,头上却没有想象的疼痛,呼哧而来的手掌带来丝丝暖流从头顶缓缓涌入,只让他觉得灵台清明,反复回到儿时,他和程巧手拉手爬上落凤坡的山顶,看着漫天飞舞的桃花瓣儿;乞巧节,程巧在漫漫人潮中寻找他,猛然一回首;盛夏的桃林中,他拥住即将跌倒的程巧……最后却记起程巧在给他的信中叮嘱他做个明君! 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么啊!道君陛下泪流满面:“道长,我想巧巧了……我想她!我想见她!求你,帮帮我吧!”年过半百的一国之君再也顾不得颜面,拉着秦道长的袍子哭得像个泪人。 秦韫长叹一声:“罢了。这事由贫道而起,便由贫道而终吧。” 当日他为了冲击元婴期,雷劫来势汹涌,便随手借了那姑娘的气运来渡劫,那道有凤来仪的紫金气运原本应该消散后来却被一缕王道之气挽救,却不曾想会动摇了本朝的天道气运,方才有这天下大乱之象,因果便是如此而生。他原本以为那块仙宝墨玉会护佑她一生平安,谁知却阴错阳差……便有了今日越缠越深之僵局。 如今要解开个中因果,却不是简简单的事情。秦韫闭目,掐指一算,道:“贫道这就送你去寻她吧!来日贫道还会收一位朱家人作弟子,来世必能护你二人安稳一世。”说罢,他快速掐了个法诀,就见一道金光将道君陛下包围。 …… 贺衍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朦胧之中看见一个道士模糊的身影,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 道士回答他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是真非真,似假还真!痴儿,你又何必纠结于此,须不知人世中尚有人在苦苦等候着你?” 不待贺衍回答,他便一挥衣袖,顿时狂风大作,将贺衍的身体卷起,越飞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飞到何处,他于虚空中竟听到了程巧呼唤他的声音:“贺衍!贺衍,快醒醒!” “巧巧!”他挥舞着四肢急切地大叫起来。 飘在半空中的身体突然失重,快速地往下坠落而去。 第七十八章 探望 贺衍心中迫切地想要见到程巧,然而双眼的眼皮沉重得完全无法睁开,他惊恐地发现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四肢仿佛被千斤巨石压制得完全动弹不得。 “贺衍,贺衍……别睡了!你已经睡得够久了!” “贺衍,快醒过来吧!” “贺衍……” 程巧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离他那么近,近得让他甚至能清楚地听出她声音里的担忧、疲惫,还有一丝害怕,可是他却无法给出回应,贺衍简直恨透了自己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不行,不能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这种沉重的束缚,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巧巧!巧巧……”他内心焦躁不已,用不停地呼喊着程巧名字的方式来给自己增加力量。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是十分困难的,他就像被困在一见狭窄的黑屋里无法动弹,但他没有放弃,一直努力着努力着,一点一点的积蓄力量挣扎起来,想要打破约束。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自己似乎能动了。 程巧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默默地注视着躺在病床上依然悄无声息的爱人。一壶灵泉水她半点没浪费地全部都喂给了贺衍,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天由命,等待灵泉水发挥它应有的神奇效果。 “贺衍,你一定要醒来过来啊!”她轻轻地握住了贺衍的手,半是忐忑半是期待地说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等待中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度秒如年般的折磨,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程巧感到手心又些痒痒的,随后她惊喜地发现被她我住的贺衍的手动了动,手指头碰到了她的掌心,虽然很轻微,但她还是敏锐地第一时间察觉到这种变化,她马上又将视线移向贺衍的脸上,几乎同一时间看到他的眼皮也在抖动,似乎想要醒过来。程巧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与喜悦,站起身冲病房门外大声叫道:“医生!医生快来啊!他有反应了!” 病房外面护士站的护士听到了家属的呼唤,连忙叫来主治医生。医生翻开病人的眼皮,用手电筒照射瞳孔观察他的反应。检查完毕后,说道:“病人已经有了自主意识,这是他开始苏醒的征兆。” “他什么时候会醒?”程巧无比期待地问道。 “照病人目前的反应来看,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医生告诉她。 得到的肯定的回答,程巧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安静地坐回椅子上,这会儿的心情却和刚才半是担忧半是希冀的心情大为不同。 很快有多快?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小时,甚至几天的时间。好在贺衍并没有让程巧等上那么久,半个小时后,他便完全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彻彻底底地恢复意识。 “巧巧……”他缓缓睁开眼,将在心中呐喊过无数次的名字叫了出来,却因为嘴上还带着呼吸面罩而显得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程巧却知道他是在叫自己的名字,“贺衍!"她俯身到病床前,将脸凑到贺衍面前,一只手将贺衍的手牢牢抓住,另一只手有些颤抖的抚上他的脸颊,嘴唇抖了抖,似乎在确认,“贺衍,你醒了吗?” 贺衍的心情几乎和她一样激动,不,那种感情也许更加激烈而浓厚。经历了那场光怪陆离的梦境,让他觉得自己和程巧明明才分开没几天,却有种相隔了几百年那么久的感觉,又太多话想说,又觉得匪夷所思无法出口,最后只能痴痴地望着她。 “贺衍!”程巧再次叫了他的名字,确认她不是做梦,她的贺衍是真的回来了。 “嗯。”贺衍的回答依然是含糊的。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过来!”程巧几乎是喜极而泣,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了调,“你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我有多担心,害怕你再也醒不过来,我会失去你……” 贺衍感到她眼里的泪珠掉落在自己的脸上,湿润而温热。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抱住她、亲吻她,安慰她,然而一切都不是想象,他的一只手上现在还插着输液的针头,另一只手被程巧紧紧握着,他只能选择回握住,十指相扣作为回应:“对不起,巧巧,我让你担心了……” 程巧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答道:“你没事就好!” “你哭了吗?那我真是罪孽深重!我的巧巧那么聪明、独立,坚强,又怎会轻易落泪?”贺衍的目光几近贪婪地凝望着她。 程巧被他看得耳根微微有些发红,偏过头胡乱嘀咕了一句:“你们霸道总裁不是都喜欢傻白甜么?” 贺衍心下有些愕然,哭笑不得的答道:“我可没有一句天王凉破,就让别人倾家荡产的本事!” “噗!”程巧终于破涕而笑。 …… 苏醒过来的贺衍再次接受了全面检查,医生拿到报告后终于确定他已经脱离危险期可以转入普通病房。程巧便去给他办手续,当天就换了间单人病房。除了医生来查房,小护士时不时过来给贺衍打针换药外,就没什么人打扰。俩人就肆无忌惮的歪腻起来,不过还没歪腻够,一些人一些事就纷沓而至。 程媛不怎么放心留大堂姐一个人守在医院里,拉着闫波直奔重症监护室,当然扑了个空。闫波急忙打了程巧的手机,才得知贺衍已经醒了,他们搬到住院部的单人病房里,俩人又辗转到这边。 闫波一进病房就粗着嗓门嚷道:“哎哟,男神终于醒了啊!太不容易了!” 程巧正坐在在病床边的凳子上,手里拿着水果刀灵巧的削着苹果皮,眼皮都没抬就说了句:“来了啊!” 闫波也不见外,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倒是程媛还有些拘谨,走到病床前,看着贺衍说道:“大姐夫,你没事了吧?” 贺衍点点头嗯了一声,让程媛随意一些,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程媛诶的应了一声,刚坐到闫波身边,闫波就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我说男神啊,你这一出事往病床上一躺啥都不知道,可苦了我们巧妹子啊!你手术刚结束还在icu里观察不给探视,巧妹子就站在外面隔着玻璃看着你,一站就一天,茶饭不思,简直就快成了那啥望夫石上什么的了……“ 后面的话没说完,那张大嘴就被程巧一把塞过来的东西堵住了。 “咔嚓!”闫波咬了一口,边嚼边说:“又甜又脆!真好吃!” 等吃完才得了便宜卖乖地说了句:“哎哟,我这是撞大运了啊,巧妹子居然会吧削给男神的苹果给我吃了!” 贺衍顿时不开心了,眼巴巴地望着程巧。 程巧丢给闫波一个白眼:“一个苹果还堵不住你这张八卦的嘴啊!”再转头看向贺衍却是温柔似水地说道:“我削的时候发现那个苹果不怎么好,我再给你挑个又大又好的!” 贺衍的眼睛这才重新亮了起来。 程巧不光将苹果削好了皮,还切成一块块地亲自喂给贺衍吃,只把贺衍甜得跟喝了蜜糖似得,也把一旁的闫波酸得后牙槽都要到了,将吃完的苹果核扔进沙发旁的垃圾桶里,擦了擦手说道:“我说男神啊,你也不能光顾着自己享受啊。巧妹子这些天光顾着你了,也没好好休息。做人不能太自私,媛媛,你说是不是?” 程媛没料到男友会突然将问题抛给自己,身子僵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话道:“呃……大姐夫,大堂姐这些天一直在医院守着,你现在醒了,她也能安心的休息一下了吧。我和菠菜哥哥在这里守着,换姐姐回去休息行不?” 贺衍脸上的笑容顿住了,盯着程巧的脸,发现她素净的脸上隐隐有一丝疲惫,眼睛哭过有些泛红,眼下还带着一圈清影。 程巧扯起一个笑容:“贺衍,哪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我没事,就让你我在这陪你吧。” 贺衍伸手在她脸颊上摸了一下,手指划过她的眼睛,触到长长的睫毛,往上到额头,拂过她的刘海,而后说道:“巧巧,我昏迷的时候,你是不是喂我喝过水?” 程巧睁大眼睛,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贺衍认真地答道:“我虽然昏迷了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他握住程巧的手,“巧巧,那水的味道很甘甜,我很喜欢。” “啊……那我回去给你拿一些过来。”程巧不由自主的说道。 “这个不急,你先休息好。明天再带过来就行。” “……”贺衍这是要她回去休息啊。程巧张开嘴,一时不知该不该答应。 贺衍舍不得和程巧分开,但更舍不得看她辛苦,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勉为其难扯了个理由放她离开,反正也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程巧走了没多久,得知儿子醒来的消息,容秀丽也赶到了医院。 容秀丽看到俊朗的儿子病怏怏的躺在病床上,心里难受得紧,眼看眼泪又哗哗而下。 贺衍一看情况不对,连忙劝道:“妈,你看……我现在没事了,你别担心。” 容秀丽掏出手帕,抹了把眼泪,到底没有哭出来,只是苦着脸说道:“你爸才走,你现在又这个样子……妈妈心里苦啊!” 贺衍生怕她来个情绪大爆发,赶紧转移话题:“妈,我不在家这段时间,家里还好吧?” 他本是随口一问,哪知道正好刺激到容秀丽心里的痛楚。只见容秀丽先是一怔,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家里一点都不好!至从你爸出事后,家里就没顺遂过。你不知道啊……原来那个雪雪不光是个骗子还是个小偷,她偷了我的珠宝首饰,还把你爸爸送我的包也偷走了……嘤嘤……我去找老冯,才知道那个雪雪居然和他是那种关系……当初还骗我说是他女儿!”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贺衍心里对他妈的糊涂程度有着清晰的认识,早已不对她抱任何希望,也生不出半点同情,只有厌烦。 容秀丽依然旁若无人的哭个不停,似乎要把这段时间受到的各种不平遭遇都发泄出来,只扰得贺衍包着纱布的脑袋隐隐作痛,脸色已经有些发青。 粗心大意的母亲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自然没有注意到大病未愈的儿子身上的异常,直到来查房的护士发现病房里的喧闹,板着脸警告了她一句:“病房里不得大声喧哗,不要影响病人休息!”这时容秀丽材消停下来,望着虚弱的儿子尴尬不已。 贺衍无奈地闭上眼睛,干脆连看都懒得看她。 容秀丽委屈得坐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勉强又待了一个小时便离开了。 第七十九章 复发 好不容易送走容秀丽,贺衍不过刚舒了口气还没缓过劲儿来,这边贺氏集团的代表团又来探病了。 前来病房探望他的人主要是集团公司的几位高管,见得他的面后嘘寒问暖的客气了好半天才说到正事上来,却是关于贺氏股票停牌后申请重组的事情,截止目前已经过了好几个月,按照有关规定,是该向证监会提交集团初步重组方案的时候了。可是总裁不在,集团的其他股东们不敢擅自做主,而原本前几天就该确认的事情,偏又撞上贺衍出车祸,便一直拖着没定下来,就等他醒来好确定下来。 写着方案的文件夹递到贺衍面前,他快速地翻看着,眉头越蹙越紧,这几套方案他都不怎么满意,更别提送去给证监会的大老爷们审核,肯定无法通过,到时候打回来还需要继续整改,还不如…… 等候在一旁的几位高管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看自家总裁脸色越来越沉,心里咯噔一声,只怕这几套方案都不得他的心,怕是通不过了。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贺衍将文件夹合了起来递还给他们,随后说道:“我记得重组的企业是可以向证监会申请延期的吧?” 一人答道:“是的。最长可以再次申请延期半年的时间,咱们有必要继续申请停牌吗?” 另一人担忧地道:“就怕停牌过久,股民们对咱们贺氏失去信心,对那些散户不好交代吧?” 有人点头赞同,有人不以为然。 “有什么不好交待的?咱们华国的股市就跟云霄飞车似得,忽高忽低,忽涨忽跌,而且跌起来跟某些公知大咖的人品似得完全没有底线,哪个炒股的人不是早就锻炼出一颗铜墙铁壁无毒不侵的心?你未免太小瞧他们了!” “噗呲!”其他几人没忍住先后笑出声来,将病房里原本有些严肃的气氛给打破了。 几人又齐齐望向贺衍,等他拿主意。 贺衍最后拍板:“就这么着吧。” “行。等回去我们就去申请延期。” “对,还要将公告及时挂在公司官网上……” “……” 病房的气氛活跃起来,几位高管畅所欲言纷纷将最近公司遇到的各种事情以及亟待解决的问题提出来一起讨论,然后让贺衍最后定夺,一时间小小的病房俨然成了贺氏集团的会议室。 贺衍又解决了几个问题,送几位高管离开前还不忘嘱咐他们千万不要将自己目前的状态泄露出去。能混到高管位置的人自然都是人精,立刻明白总裁话里的深意,表示一定严格保密。 等人都走光了,贺衍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刚才集中精神处理公务尚不觉得身体虚弱,这会儿闲下来才感到头两边的太阳穴隐隐抽痛,大颗的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实在难受得紧。 他紧紧抓着被单,希望这阵疼痛快点过去,然而情况却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般好转。这一阵抽痛过后,接着又一波而来,没完美聊,似乎身体在向他报复,看吧,你还没痊愈就敢这么托大,现在有得你受了!这段疼痛持续了许久,疼到后来他几乎昏睡过去。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额头上感到一片清凉,好像有人动作轻柔的用湿毛巾再替他擦汗,他睁开眼就看到程巧的清秀的脸庞,“巧巧……你来了?”一开口却是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都不认识了。 “我……这是怎么了?”他问道。 程巧将手里的毛巾丢到一旁的水盆里,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发烧了,昏睡了整整一天。把医生吓坏了,还以为是手术后引发了并发症,还好只是疲劳过度身体消耗过大而已……” “哦。”贺衍苦笑一声,果然是他托大了,硬拖着未痊愈的身体处理公务,才造成这样的后果,他到底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伸手去抓程巧的手,却被她避开了。程巧没有出言责怪他,只是这么默默地看着他效果却胜过千言万语就让他心里立刻充满心虚内疚,不得不主动道歉:“巧巧,对不起,我错了……” 程巧哗哗的将水盆里的毛巾清洗一遍,扭干继续替他擦身,这次贺衍得逞地将她的手牢牢握住,放到自己脸颊上轻轻蹭了一下,掌心陡然触到一片柔暖,让程巧的心霎时间变得柔软起来。 贺衍见她脸色已然有些松动,很会顺竿上爬地提出要求:“巧巧,我口渴想喝水……” “好。正好我给你带了你想喝的水。”她说着又将毛巾扔回水盆里,起身去拿装着灵泉水的水壶。用壶盖到了一杯水递到贺衍面前,贺衍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说道:“巧巧,我没力气,自己喝不了,你像上次那样一口一口的喂我喝吧!” 得,这还蹬鼻子上脸了!程巧板起脸,一把将壶盖放回床边柜上,故作恼怒道:“爱喝不喝!” 贺衍知道自己现在是病人有特权,程巧不会真来下脸和自己生气,才敢得寸进尺地拉着她的手腕摇晃了:“巧巧,你喂我!喂我吧!” 还撒起娇来,当自己是三岁光屁股的毛孩子吗?程巧一脸黑线:“说好的霸道总裁呢?你这分明是猴子派来的逗比!” 贺衍没得逞,又拿脸蹭着程巧的手心,“巧巧……答应我吧!总裁什么的只能在你们女生喜欢看的言情小说里称王称霸,须不知换到男频小说那就是分分钟被吊丝男打脸在女主面前刷好感度的炮灰男配,主角升级的踏脚石,有什么好的?我就是逗比,逗比青年欢乐多!” “你精力在这给我瞎扯,就没点力气喝口水?”程巧一脸“i服了u”的表情,就差给他逗比大爷亲自跪下了。 两人还在病房里瞎闹腾,就听见门外传来闫波极有特色辨识度特高的大嗓门,“小雅,喏,就这间病房了。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去了,昨天我没看好贺衍,害得他病情复发高烧昏迷,把巧妹子气疯了,这会儿要是被她逮着没准又是一阵数落。你见到她就跟她说我在家闭门思过呢……” 两人对视一眼,贺衍几乎一秒之内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模样,随后吴晓雅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两位穿深色制服的警官。 “巧巧,这两位是处理贺衍交通事故的警官。”吴晓雅向他们介绍道。 两位警官也不客气,向贺衍他们出示证件后,直接进入正题说起案件。年纪稍小的那位警官将那天事故现场勘察结果说了一遍,将是事故责任认定书递给贺衍。 昨天他没在场,贺衍擅自把菠菜和媛媛赶出去闭门开了几个小时的会,然后就成心在这幅德行,这会儿程巧哪里肯让他操劳,直接夺过来亲自看起来,责任认定很明确,对方泥灌车司机疲劳驾驶、超速行驶付全责。 可惜了大白,几乎报废了。至于赔偿,现在的车辆几乎都买了保险由保险公司按比例赔付,没什么好操心的。 “两位看过后没意见了吧?”警官问道。 程巧摇头。 那位面嫩的警官神色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说道:“是这样的,有个事情希望你们能通融一下……肇事司机也不容易,开一天车就那么点工资,还要养一家老小。我们亲自去他家里调查过了,他家里是真穷,除了保险公司的赔偿,恐怕也拿不出多余的钱……现在咱们不是宣传构建和谐社会,要照顾弱势群体吗?再说这场意外也不是他想的……你看能不能……” 贺衍心中冷笑连连:这当然不是意外,这是场谋杀!那天他刚拒绝出让贺氏股权,接着就出了车祸,世上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他没作声,只是冷着脸盯着对方的脸。 程巧拉下脸,就是连一向迟钝的吴晓雅也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旁边那位年纪大一些的警官察觉到受害者的不悦,也觉得他说得话有些不妥,急忙用肩膀撞了下身旁这位新来没多久的菜鸟搭档,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贺衍没吭声,程巧却毛了,呲笑一声:“肇事者只是因为贫穷就成了弱势群体值得同情和原谅,受害者因为富裕就活该受罪了?你把法律至于何地?作为一个成年人,他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负责吗?” “这……当然应该……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警察被程巧一番抢白讽刺的面红耳赤,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身旁的同事也觉得尴尬,出言替他打圆场:“其实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来递交事故责任认定书,您认为这个责任划分没问题签个字就行,其他的……您不必在意。” “嗯。”贺衍这才拿起笔签了名还给对方,还以为深长地补充了一句:“不久前,我父亲也因为意外去世,我啊,总觉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 两名警官匆匆离开,等出了住院部大楼,那名年纪较大的警官抹了把汗说道:“我想起来了。” 年轻的警官还有些懵懂,问道:“师兄,你记起什么了?” “这人是贺氏集团的新总裁,他父亲不久前意外去世。不过外界都在传他们贺氏得罪了上头的人所以才……”年长的警官点到即止。 ”师兄,你是说这场车祸可能不是一场意外?”年轻的警官讶异地问道。 “当年是意外!也不只能当意外,不然你能怎么办?咱们是交警,又不是刑警。”年长的警官抖了抖手里的事故责任认定书,“你啊,以后别这般莽撞了。你刚工作没多久有热血有同情心没错,可也要分清对象啊。人家受害者可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你这么冒冒失的让他原谅肇事者,你让对方怎么想?这还是人家修养好,要是彪悍一些的家庭还不连你一块胖揍一顿!” “师兄,我错了。”年轻的警官摸摸脑袋,真心地为自己的莽撞道歉。 第八十章 生气 “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就分不清是非好歹呢?”病房里,程巧气呼呼地嚷了一句,显然被刚才那位说话未经大脑的愣头青年气得不轻。 作为受害者的贺衍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内心那滋味更是玩味和复杂,不过他到底要比程巧理智一些,又岂会不知仅仅在这里愤愤不平是一种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反倒是把自己弄得不愉快,何苦呢!不过能见到巧巧如此这般的维护自己,他心底又难得的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甜蜜,这百般交集夹杂在一起,让他一时半会也没顾着说话。 倒是程巧越琢磨越觉得气愤,腾地一声从病床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挥舞着粉拳嘟嚷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此刻最尴尬的莫过于吴晓雅了。她本来是好心来探病的,顺便给两位交警同志带个路,谁知道会赶上这档缺德事儿,颇有些无辜躺枪的意思。那愣头青说那番狗屁不通的话时,她心里便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着路过,要知道男神可是刚脱离生命危险从重症病房里转出来的,可谓是历经生死,九死一生。她事发时就在第一现场,当时的情况有多么惨烈,男神伤得有多重,她比程巧还轻松。可这个傻x就算不慰问一句,也不该替肇事者说话啊,有想过受害人的心情吗?更别说交警充当的是裁判的工作,公平公正做不到,胳膊肘也不能拐成那样吧?这下好了,他们拍拍屁股走人,留下她在这里简直是里外不是人。 程巧发火的时候,吴晓雅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只得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装半天背景板到底有些累了,偷抬起头偷瞄了程巧一眼,见她脸色缓和了一些,又快速低头小声说道:“巧巧,你别生气了啊……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把他们带过来……” 程巧生气归生气,到底脑子没被怒火烧糊涂,是非恩怨还是分得清明,伸手轻轻拍了拍吴晓雅的肩膀,摇摇头:“是那家伙脑袋进水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吴晓雅这才抬起头,捏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恳求道:“你别发火了,好不好?” 程巧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方才说道:“我就是看不惯那脑残说的那些话!” 贺衍也不想他家巧巧一直为了个不相干的人生气弄得她自己不舒服不开心,便也适时的插了句嘴:“你都知道那是个脑残了,你干嘛还一直和他过不去?” 吴晓雅也劝道:“对啊,我看那个交警不过是个职场菜鸟,你和新人计较个什么?” 程巧转念一想,可不是吗?自己干嘛非要跟个脑残斤斤计较,不是在即找不痛快么?拍了下脑袋,苦笑一声:“真是傻叉了!”脑子这么一转弯,顿时心情也晴朗不少,便拉着吴晓雅在病床边坐了下,又对着贺衍说道:“你出事的时候幸亏给小雅碰上了,若非她及时报警将你送到医院,恐怕……"后面的话她没说,贺衍已然明了。 “不光如此,她还在医院守了你一夜。”程巧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得好好感谢她。” 吴晓雅被她说得老脸一红,连忙摆摆手:“别,千万别!男神他没事就好。本来早该来医院的,又听闫波说男神一直没醒,医院不让探视才拖到了今天,没想到又碰到……”她说着,顿了一下,“不提不开心的事情了。” “嗯。不说这事……”程巧也同意,另起了一个话题,“你给我说说贺衍出事那天的情况吧?” 吴晓雅便将那夜所见之事徐徐道来,讲述的时候还一脸心有余悸。她尽量还原当时的情况,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程巧听得仔细,听她说道贺衍被卡在变形的驾驶室里满脸鲜血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起穿越的时候在梦里见到的场景顿时脸色惨白,放在膝盖上的手都抖了起来。 “巧巧,我渴了……想喝水。”还好贺衍看出她神色不对,急忙出言打断了吴晓雅的话。 程巧听到贺衍的声音,恍惚了一下,从幻觉中清醒过来,眼睛也恢复了清明,应了一声,起身将柜子上装着灵泉水的水壶那过来递给他。 贺衍接过水壶,并没有急着喝灵泉水,而是拉着程巧的手说道:“巧巧,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在你面前吗?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 程巧撅着嘴,想了想才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只是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贺衍在她手心里挠了两下,追问:“那你说说看,哪里不简单了?” 程巧摇摇头:“我说不上来,只是有种直觉,这是故意针对你的……” “直觉这种事情哪能当真,我看啊,你就是想太多了,把自己弄得多累啊……”贺衍嘴里这么劝说着程巧,心里想到的却是另一回事。 这事当然不简单!对方明显是想用车祸制造谋杀现场,要不是现场遇到吴晓雅恐怕他现在还能不能住进普通病房都难说。凶手也是胆大包天,撞了人还敢理直气壮的装成弱势群体骗取同情。哼哼……他在心中冷笑一声,这笔账迟早要清算的,只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养好这副身体再说。现在的他自然是知晓这水壶里灵泉水的奇妙功效,便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入口的甘甜将他集聚在心中的郁气冲散了不少。 程巧自然不清楚贺衍心中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只当真是自己想多了,不由露出一丝茫然。 贺衍见状,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笑嘻嘻地说道:“让你别多想了,你倒在我面前神游起来!” 程巧立刻清醒过来,抬手拍了下额头:“不想就不想吧……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有些神思不定……” 贺衍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跟前,“你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咳咳!”程巧刚要说什么,就被两声假咳给打断,却是被当做空气遗忘在房间里的第三人吴晓雅见两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而且越说越肉麻,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 “你们这样当众秀恩爱,有没有想过我这个单身狗的心情?”吴晓雅假装愤怒地朝天上挥了挥拳头,“这是虐狗啊!狗也是有尊严的!” 两人被她的举动逗乐了,贺衍陡然想起哪位帮过自己的师兄,对方似乎正在苦追吴晓雅,不过看吴晓雅现在还是一副没心没肺懵懂无知的样子,估计师兄前途渺茫,决定稍稍替他提点一下对方:“你这么羡慕不如赶紧找一个吧,就不用当狗了。我看上次你那个上司就不错,长得方正,人品又好……” 吴晓雅显然没料到贺衍会突然提起那人,脸刷的一下就红成个苹果,瞪着眼睛望着他,愣是半天没吱出个声来,过了半晌才捂着火热的双颊,似娇似嗔地说道:“看来男神你恢复得不错啦,都有精神给人做媒了!”又对程巧说了句,“巧巧,既然探完病我就走了啊……”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一溜小跑地出了病房,深怕有人在身后追赶她似的。 程巧从未见过吴晓雅如此这般小女人的模样,诧异之下便望向贺衍:“怎么你一句就把她吓跑了?” 贺衍嘿嘿一笑:“她这是好事将近了……” 程巧脸上越发好奇。 贺衍见状冲她勾勾手指,于是程巧便乖巧地坐到了病床边上,将脑袋送到贺衍面前。 贺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嘴贴着程巧的耳朵低声说道:“上次我偶遇小雅和她上司,对方显然对她有意思,不过你也知道吴晓雅一贯大大咧咧惯了,我看师兄也是个闷骚的人,平日里恐怕暗示得不少,上次名义上让小雅请他吃饭,实际上是想和她约会,正好给我撞破了……可是过了这么久,吴晓雅还是单身状态,我看啊师兄多半是做了许多无用功,今日便出言提醒了她一下……” 程巧听他说完,又想起刚才吴晓雅的态度,恍然道:“看来小雅对这位师兄也并非全然无意啊,否则不会如此这般作态。” 贺衍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所以我才说她好事将近了啊!”说着话音一转,“那我们的事呢……”搭在程巧腰上的两只禄山之爪已经开始往上游走,声音变得暧昧起来,“巧巧,我们很久没有……” 程巧脸一红,有些担忧地提醒道:“你的身体还没好……” “是啊,我的身体还没好,该怎么办呢……”贺衍的脸色似乎有些犯难,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惹得程巧脖子都红透了,紧咬着唇不敢出声。 贺衍被她的神色逗乐,动作越发大胆,舔了舔她咬得发白的唇,提议道:“不如巧巧你就主动一些吧!” “贺衍,你个混蛋!”程巧终于怒了,一使劲将他推到在病床上,恶狠狠地扑了上去,用自己的唇堵住那张可恶的嘴。 贺衍十分享受地合起了双眼。 …… 第八十一章 出院 那天的事件之后,程巧就把贺衍看得个严严实实的,任何来探视贺衍的人都得先经过她的审核把关才能进入到病房之中,并且严格规定了探视时长,进门时间和结束时间前后几乎精确到秒,除此之外,探视人讲话的内容绝对不能令身为病人的贺衍感到不愉快,以免引起他伤情反复,这些要求虽然有些不近人情,惹来不少抱怨,程巧却并不以为意,只把贺衍的身体康复当作当前第一要务。这般态度只让作为当事人的贺衍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程巧拦得住其他人却是拦不住贺衍他亲妈。容秀丽前前后后来病房看望过贺衍几次,不过和儿子好生说不上几句话就又开始哭哭啼啼的,严重影响了病人的情绪。她又天生是个富贵命,压根就不懂怎么招呼病人,在病房里也只能干坐在沙发上,倒是贺衍这个病人还得提起精神去照顾她的情绪,这样本末倒置都不知道谁才是病人,这么几次,贺衍不光身体上受不了,精神上更觉得是种折磨,于是就提出干脆让他妈在家待着别往医院两边跑了,用每天督促家里的厨师给自己做点好吃的营养餐,心意到了就行,至于本人就不用亲自过来了。 容秀丽心道自己在病房里无所事事也确实帮不着儿子什么忙,见儿子说自己在家里反倒能起些作用,就全心全意将满腔热情都放在怎么折腾自家佣人上面,这么一来就是皆大欢喜了。 这样将养了大半个月,在程巧的灵泉水和容秀丽爱心营养餐的双重投喂下,贺衍的伤势日渐痊愈。只是程巧将他委实看得太严实,每天会客的人选和时间都是固定的,手机也被没收了,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某日趁闫波换程巧回家休息的时候,便偷偷借了他的手机给自己舅舅打了通电话,随便将手机的主人赶到病房外面帮他当看守。 贺衍出车祸的事情并没有像他父亲出意外时被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大肆宣扬,他渡过危险期转入普通病房后便让集团将他受伤的消息偷偷压了下来,而他妈那德行,舅舅更不会主动和她联系,是以现在才知道外甥出了车祸,不由大惊失色,在电话里强调一定要到医院来探望他。 贺衍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道:“舅舅,我现在已经没事了。”随即又将自己出车祸前后的经过说了一遍。 他舅舅在电话那头只听得心惊胆跳,得知外甥最后化险为夷方才放心下来,长吁短叹一阵之后问道:“阿衍,你不让舅舅到医院去,可是有什么顾虑?” 贺衍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上次给舅舅的资料不知道有没有用?” “我已经都交给老人家看过了。随说这些都不是直接的证据,可能还缺乏一些认证,不过必要时也能做写文章,当然若是有更直接的证据更好……”他舅舅答道。 贺衍听他这么说,心情顿时大好,继续道:“我这次车祸不是意外,多半也是那人动的手。”他说这话时心情难免有些复杂,语气倒是平和了不少。 手机那头的舅舅倒是又是懊恼,又是愤恨,懊恼的是自己能力不足保护这唯一的外甥,愤恨的是仇人这般有恃无恐,“想不到他张狂到这般地步!” 贺衍心里虽不是滋味,还是安慰了舅舅几句,只道:“我还就不怕他张狂,只怕他不张狂!”敌人越是肆无忌惮,他越能抓住对方的错误,只要静待时机就能将对方一击必倒。 听外甥这么说,舅舅大致知道了他心里的盘算,表态道:“你想怎么做,舅舅都支持你。” 贺衍得到支持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他不是希望我死了吗?只要贺氏群龙无首,他就能浑水摸鱼,顺势将贺氏吞并。他既然有这么大胃口,我就来招请君入瓮好了,到时候看是他吃下我贺氏集团,还是我趁破他那张臭皮!” 舅舅到底年纪大,阅历多,心中顾虑也多,便问道:“你这招未免太险,难道没有个更稳妥的办法?” 贺衍冷笑一声:“对方早就等不及了,我就给他点甜头尝尝,等他上了瘾,想退也无路可退了!” “你是想要将计就计?”舅舅立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 “嗯。”贺衍应了一声,“我不在集团这些日子,他必然会有所行动……” “你故意安排人去和他的人接触?”舅舅问了一句,思索了一会,念到,“反间计未必不可行……既然如此,这段时间你恐怕就不宜露面了,而且……安排的人可靠吗?贺氏这边不会走漏风声吧?” “呵呵,”贺衍轻笑道,“这个舅舅你大可放心。我爸出事那会儿贺氏就换了一拨人,现在剩下的人都是对我们贺家或者集团有深厚感情的,不会轻易就为了利益改变立场。我现在就怕他不来呢,不然我怎么对他出手呢!” “你既然做了周全的布局,舅舅当然全力协助你。” 贺衍又交待了几句,闫波就推门冲了进来,慌慌张张地说道:“快快,男神,手机赶紧还我。我刚才站在走道窗户边吸烟好像看见小白开进医院大门,巧妹子马上就要上来了。 贺衍白了他一眼,对着听筒说了句:“今天就说到这了,舅舅,以后在联系。”随即挂断通话,将手机扔给闫波,同时还丢了个白眼鄙夷道:“瞧你那怂样!” 闫波一边将手机塞回衣兜里,一边嚷道:“你是不知道巧妹子有多彪悍……”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一个亲切而熟悉的女声响起:“谁在背后说人坏话呢!” 程巧就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拎着个水壶,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闫波立刻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干笑两句:“我哪敢说巧妹子的不是,巧妹子在我心中是最最最最好的……” 程巧被他谄媚的样子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丢给他一个白眼,走到病床前。 贺衍一脸淡定地对她道:“巧巧,你来了。” “嗯。”程巧应了一声,将手里的水壶递给他。 贺衍笑嘻嘻地接过来慢慢喝了起来。 闫波刚想趁机悄悄溜出门,就听程巧问起来:“菠菜,今天我不在没发生什么事吧?” 他立马顿住了,想也没想就拍着胸脯答道:“有我在这守着,男神还能出什么事儿?巧妹子你未免太有些小题大做了吧!”说完还略带不满地冲躺在病床上的贺衍使了个眼色。 贺衍喝了一口甘甜的灵泉水,觉得全身舒畅,便随口答道:“我今天觉得挺好的啊!” 闫波立即跟着说道:“我就说没事吧!巧妹子你放心!” “……”程巧冲他呵呵两声。 那天之后,贺衍就再没和他舅舅联系过了,一条心养起病来。又这么将养了五六天,主治医生给他做了个全面检查,脑袋上的纱布拆除了,手术留下的伤口基本愈合。脑部ct,还有身体各项指标都达标,车祸造成的外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中,医生几乎要将这当成是医学界的一项奇迹了。 贺衍能这么快恢复健康,自家后院的灵泉水功不可没,程巧自然是知道原因的,但她肯定不会告诉医生,毕竟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人家要是不相信,没准还把自己当成了深井冰。 等医生当众宣布贺衍可以出院了,程巧方才舒了一口气,去给贺衍办理出院手续。等回来时,病房已经收拾得一干二净,贺衍脱掉了身上难看的条纹病号服,换上水蓝色的衬衣和米色的休闲裤,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不少,只是缠绕在头上的纱布被拆掉后露出光秃秃的脑袋,那是他做开颅手术时被剃掉了头发而显得有些突兀。抬手摸了摸光秃的后脑勺,他问程巧:“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奇怪?” 程巧露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贺衍见她憋得难受,有些自暴自弃地说:“你想笑就笑吧,我就知道很怪!” 程巧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手掌够到他的后脑勺上,头发剃了也有二十来天,冒出了一丁点小短桩,摸起来有些扎手,她微笑着安慰道:“手感不错。” 贺衍一把抓住那只手,叹了口气道:“只要你不觉得难看就行。” 两人提着行李,牵着手悄悄出了医院,直接来到地下车库,闫波已经开着大黑在那里等着他们。 贺衍这次虽然办了出院手续,病房却并没有退,他专程和嘱咐了一声,将他出院的消息隐瞒住,能拖多久拖多久。 低调地离开医院之后,驾驶座上的闫波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贺衍的新造型,不怕死吹了声口哨,调侃道:“男神,你这样子是要去演辫子戏还是要去少林寺学艺啊?” 贺衍心里本来就对自己的新发型十分介意,正别扭着呢,闫波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黑了脸,简洁地赠送了他一句:“滚!” 闫波还不怕死的继续调侃:“为了巧妹子的幸福,你可不能想不开去当和尚啊……” 贺衍气得浑身直抖,一拳头就砸在了驾驶座的后背上,只砸出个深坑,好一会儿才恢复原状。要不是为了交通安全,他这一老拳就直接冲闫波脑袋上去了。 闫波感觉到身后的震动,身子抖了一下,终于认命,乖乖地闭上了嘴,担当起中国好司机。 大黑在路上缓缓地行驶着,程巧一直默默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过了好久才问贺衍:“你就这么离开医院,你妈那里怎么办?” 贺衍的头靠在椅背上,听到她的问题,不假思索地答道:“你放心吧。我都跟我妈说过了,让她没事别往医院跑,免得影响我的病情。反正她来了也没啥事,还哭哭啼啼地弄得我心烦。”当然,最关键是他妈那嘴啊不怎么严实,万一将他已经康复的消息泄露出去就不好了,不过这话他自然不好和程巧说。 “……”程巧一阵无语,不过人家当儿子的都这么说了,她这个外人也不好再啰嗦,这事就这么过了。 第八十二章 回家 一路上再无人言语。 黑色的奔驰越野车顺畅无阻在高架路上飞驰,很快便将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远远甩在身后。城外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天地,秋日的天空湛蓝少云,沿途的稻田中一片片金黄色的丰收景象,飒爽秋风扑面而来,将车厢内沉闷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置身这般景色之中,连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到达程家村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时分,斜阳夕照,炊烟寥寥,闫波将稳稳地停在程家新宅子前的空地上。等三人先后进入院子,才发现程老爷子一直站在院子里等候他们。 程老爷子双手背后,瞥了三人一眼,也没多言,只缓缓道出一句:“回来就好。” 简单一句话,却让贺衍有了一种游子归家的错觉,就好像他本来就是这个大家庭中理所当然的一员。大伯在内堂里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动作麻利的拿出一把艾草,点燃之后,冒出一股淡淡的白烟。大伯就拎着冒烟的艾草围着他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同时嘴里念念有词。 贺衍将大伯的动作神态尽收眼底,心中不甚明了,只觉得跟电视剧里的那些胡乱施法的神棍似的煞是好笑。程巧怕他笑场,连忙小声在他耳边解释:“你别乱动。大伯这是在帮你驱除病秽之气,赶走霉运,保你日后不生病。” 看来这是程家村的风俗了。贺衍立即绷紧脸皮,一本正经的立在原地,任由程巧她大伯随意。 大伯一段词念完,熄灭手里的艾草,拍着他的肩头笑呵呵地说道:“好了,我已经将你身上的病痛和秽气都赶跑了,以后你都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贺衍哭笑不得地回了句:“谢您吉言了。” 这边大伯刚放他们三人进堂屋,大伯母就从后厨里端出热气腾腾的大汤碗摆在圆桌上,嘴里还不忘招呼贺衍:“刚煨好的黑鱼汤,快趁热喝了吧,这个对手术后伤口恢复最好。” 贺衍瞄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奶白色鱼汤,上面飘着翠绿色的葱花,看来来秀色可餐。程家人这一连串的热情让他着实有些措不及防,受宠若惊,他没动,先瞟了一眼程巧。 程巧说道:“大婶娘让你喝汤,你就喝了吧。” 黑鱼煨的汤,配了莲藕一起,贺衍拿起汤匙舀起一勺,乳白色的汤汁入口,咸鲜口味,没有他讨厌的土腥气,入喉后舌尖还有回甘。随后又吃了一块莲藕,煨了几个小时,已经软糯,入口即化。 “好吃。”他由衷的赞了一声,抛开男神包袱快速地吃了起来。 闫波瞧着他吃得香,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唤了出来,两只眼招子就盯着贺衍面前的汤碗,吸溜着流出来的口水,吃货本色暴露无疑。到后来馋得不行,就腆着一张比程巧他们家院墙还厚的脸皮向大婶娘撒娇讨要:“大婶娘,这汤看起来好好喝的样子,还有么……我也想尝尝!” 立在一旁的赵春娟早将他的小心思儿看透了个一干二净,就等他开口直言。这会儿听了这话便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我们早猜到你要喝了。媛媛给你留了一大碗,快去厨房端吧。“ 闫波立刻眉开眼笑,挥舞着双臂屁颠屁颠地就冲向后面的厨房,嘴里还嚷着:”萌妹子,萌妹子,我来了!菠菜爱死你了。” 这般有奶便是娘的样子直把程巧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贺衍握着汤匙的手也被他欢快地叫声惊得抖了一下。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同仇敌忾的鄙视起了这只吃货。 后厨里的闫波捧着程媛递给他的汤碗,才不顾不上程巧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能吃到天下最美味的食物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程老爷子在院子默默地望着坐在桌子前的一对男女,男俊女俏,看起来不可谓不养眼,然而他此刻的心情却格外沉重。 贺衍这个准大女婿在他眼里几乎是不可挑剔的,不光人品不错、长得俊、家世好,对大孙女儿也是情有独钟,配他家巧巧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只是这孩子似乎有些流年不利。总是不太顺遂,家里接连出事,父亲也去世了,接着自己又出了车祸,哎……程老爷子叹了一口祈,心道:本来说好两家人见个面谈谈儿女婚姻大事,照目前这个情况也只能先拖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哦,说不得媛媛他们这对的发展还会更快一些…… 惦念着孙辈姻缘的老爷子心里烦躁得很,一阵长吁短叹之后才进到堂屋里,走到桌子边上望着贺衍,眼神充满慈爱和怜惜:“你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头吧……看瘦成这样,多吃些才能快点康复。” 贺衍有些招架不住老爷子的关切,只能放下手中的碗,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嗯嗯”地应了几句,转而向程巧求救。 程巧起身扶着程老爷子在一边的太师椅子上坐下,嘴里开玩笑地说道:“爷爷,你放心,连医生都夸贺衍他恢复得好,他还要在我们家调养一段时间,您热情过度可是会把他吓跑的。” 老爷子连忙摇摇手:“哎,都是一家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又怕真把贺衍吓跑了,又补充了句,“你可别和我们客气,就安心在家里住下吧!” 贺衍被他弄得又是无奈又是感动,从小到大,除了他爸爸和他舅舅也没个亲人这般关心过他,一向能言善辩的他此刻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低着头闷声喝汤。 之后,一家人围在桌子边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为了照顾他这个病人,菜式也多以以清淡为主。晚餐过后,天色渐黑,程巧和贺衍绕着村道散步,走了一大圈方才相携着回到老宅。 程巧走在前面一步,掏出钥匙打开红木门,刚跨过门槛就听见一串跑动声,接着一道金色的身影扑将过来。 “汪、汪!汪汪……”女主人,你总算回来了,乖乖好寂寞好无聊,都木有玩伴。金毛犬趴在她身上,叫唤声里充满了委屈,似乎是在抗议主人对自己的忽视。 “乖乖!”贺衍叫了一声,上前一步和程巧并立。 金毛犬没料到会多出一个人来,歪着脑袋,黑溜溜的眼睛瞪着贺衍。从程巧身上下来,跳到他身边,迈着小碎步围着他转了两圈,嗅了嗅,好熟悉的味道,是男主人啊,“嗷嗷……”它有些兴奋地呜呜起来,晃着大毛尾巴,抬起两只前爪自然而然的搭在贺衍的大长腿上,尾巴还一下一下的扫着他的小腿。 贺衍伸手在它毛乎乎的脑袋上使劲揉了几下,问道:“乖乖,有没有想我!” “嗷嗷嗷!”男主人,我想死你了。乖乖十分配合的叫唤了两声。 程巧拍拍乖乖的脑袋:“乖乖,别闹,我们进屋去!” 两人一犬进了房间,金毛犬这段时间大概是被关得狠了,缠着贺衍求玩耍,还时不时打滚卖萌求抚摸,让一旁的程巧不禁莞尔一笑。趁着贺衍陪乖乖玩的空档,她拎着水桶去后院提了几桶灵泉水回来,烧热之后倒入浴缸之中让贺衍泡澡,这样能让他恢复得更好。要不是现在天气已经转凉,程巧恨不得让他直接泡在灵泉里,那样疗效才是最好的。 贺衍终于把金毛犬哄进窝里睡觉,活动了下四肢,往浴室走去。粘上一身狗毛是难免的事情,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就觉得身上有些痒了,赶紧泡个热水澡。等脱了衣服,发现浴缸里已经装满了水,他伸手试探了一下水温,不冷不热泡浴刚好,随即就躺了进去。被温水包裹着十分舒适,他一脸惬意地闭上眼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趁着贺衍泡灵泉的间隙,程巧将从医院拎回来的包整理了,衣物该洗的扔进洗衣机,干净的收进抽屉里。也不知过了多久,等贺衍从浴室出来,发现程巧居然蹲坐在地上,头趴在床沿睡了过去。 他不由失笑,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身前,撩开她搭落在床上的长发。程巧的侧颜露了出来,原本有些圆润的下巴变得尖尖的,眉宇间还带着淡淡的倦容。 她大概是累到极致了吧,所以才会这样睡了过去。贺衍心中一痛,这段时间程巧竟忙前忙后的照顾他了,他能恢复得这般迅速,程巧可谓是功不可没。贺衍弯腰将熟睡的人打横抱了起来,轻轻放到床上,自己也跟着躺到程巧身边。指尖抚过她白皙的脸颊,低头落下一个浅浅的亲吻之后,在程巧耳边低声说道:“亲爱的,晚安。有个好梦……” 抬手关了床头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贺衍闭上眼睛,手不由自主的圈上身旁纤细的腰肢。程巧睡得熟了,嘴里咕噜了一句模糊的话,翻了个面,头便贴在了贺衍胸膛之上,嘴里呼出的热气就落在他胸口。 贺衍能清楚地感觉到怀中人温暖的身体,以及平缓的心跳。 她就在我身边……这样真好! 不再像那个光怪陆离的梦里一样,不得不面对生离死别,唯有自暴自弃的渡过余生。这一刻,似乎积蓄了数百年的不甘和悔恨全都烟消云散,百年等待,终不再有遗憾。此时此刻贺衍两辈子的记忆终于完全融合在一起。 抱着怀中的人,似乎就拥有了全世界。这辈子换我来守护你……仿佛有两个他同时在心中默默地保证。 至于那些霄小鼠辈又有何惧?终他一生都在和朝臣斗,又何曾退缩过。洞悉人心,善于隐忍,谋而后动便是他的长处,是以他总能耗死对手…… 第八十三章 旧怨 贺衍就这么安心的在程家将养下来,每天泡泡灵泉水,又有程家人变着法儿给他做各种美食,没事的时候和程巧一起遛遛金毛犬乖乖,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与勾心斗角,度过了一段平淡却又安逸舒适的田园生活,他有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过去二十多年都白活了的错觉,能一辈子和牵着心爱的人的手一起朝起日落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不过他也清楚这种幸福不过是暂时的,他总有一天要回去那个属于他的战场 ,暂时的离开,只是为了来日荣耀而归。 当然他现在看似远离了暴风的中心,但不代表他毫无所为。 没有大肆媒体大肆渲染,贺氏集团新任总裁出车祸入院的消息仍是在城中悄悄的扩散开去。业内人士无不感叹贺氏今年撞上太岁流年不利,这前董事长才去世,继任者又跟着出了车祸,是不是该去庙里拜拜了。 也有某些知情人猜到一些真相,另外加上自己的各种脑补编出一部商界残酷争斗的大剧流传开来,有人只当把这传闻当做了茶余饭后的八卦,偶尔聊上几句,某些混迹商界多年的老油条人精们确实过来人经历过当年的事情,对前因后果也是门儿清,嘴里自然讳莫如深,敏感的人嗅出了某种阴谋的味道。 没过多久,几个影射此事的帖子就出现在各大热门论坛,标题多是#吊丝的逆袭-真实案例教你如何娶到白富美走向人生赢家#,#现实比小说更精彩-为你解读商界的血雨腥风#,几个帖子很快被炒热转发到了微博、微信里,然后又被几个网红大咖和一些营销号纷纷转载,一度还上了热搜,虽然帖子内容里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说的贺氏集团的事儿。从贺氏当年成立的风云说起,讲到和现任城中某地产大亨之间的恩恩怨怨,字里行间似乎都在影射贺氏两任掌门人不是凭空出事故,而是和这人有脱不了干系。 程巧平时就以照顾贺衍为主,闲下来的时候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便上上网,刷刷微博,微信什么的,这么热的帖子自然也被转进了她的朋友圈里,随手点开来一瞧,就被内容给吸引住了。这帖子开头一段讲述的是几个一穷二白的吊丝青年一起创业的故事,写手文笔不错,语句诙谐幽默、有笑有泪,告诉大家吊丝是如何逆袭成人生赢家,并且迎娶了一位白富美,让看到的人不由会心一笑,觉得这是一篇不错的励志鸡汤。 不过你以为主角抱得美人归便是完结篇,那么只能说少年你还太嫩了,童话故事不过是个开头,生活永远充满残酷的变数。吊丝们,哦,不,现在是人生赢家们的公司越做越大,原来的合伙人也各自有了自己的小心思,理念不合的结果便是分道扬镳。好聚好散不成,最后还一朝成仇相爱相杀起来。眼看辛辛苦苦建立的公司陷入危机,迎娶白富美的人生赢家便设了个局将合伙人撵走,当年一起奋斗的心血终于保存下来。这一段写手一改之前搞笑风格,而是将重点都放在渲染主角的感情和心态变化之上,加上各种煽情,读起来颇有些八点档的味道。 然而这也不是结束,生活充满狗血,十多年后被撵走的合伙人又杀了回来,当年的小公司如何已经壮大成集团公司,危机四伏,频频出事,人生赢家也遭遇意外不幸去世,和白富美生的儿子不得不继承家业却又遭遇了车祸……后面的故事设了悬念,留下更多的空间让读者自己去开脑洞。 整个剧情跌宕起伏、辗转反复,反正程巧看的时候那个心情澎湃热血沸腾啊,看完之后又唏嘘不已,只叹人世沉浮、变幻无常。没有永远的赢家,也没有永远的输家。感叹完之后将手机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随即就在八卦之心的驱使下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贺衍。 贺沙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手里拿着宠物专用的梳子正在给金毛犬乖乖顺毛。大概是被侍候得舒服了,金毛犬眯起了眼睛趴在地上行程巨大的一坨汪星人牌毛毯,地上还散落了不少金黄色的毛发,嘴里偶尔发出咕噜咕噜的哼唧声。 程巧往他那边挪了几下,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推了一下,指着手机问道:“朋友圈里那帖子里说的你们家吧?” 贺衍握着梳子的手顿了一下,扭头瞄了一眼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不咸不淡地随意答了句:“你说是就是吧。”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看来自己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这是他让人专门找枪手写的软文。 程巧见他不否认,顿时来劲了,眨了眨眼睛,问道:“里面写的事情都是真的吗?” 贺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她粉嫩的脸蛋上掐了一下才给了个模模糊糊答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切,就会故弄玄虚。”程巧嗤了一声,将贺衍的手拍掉,又略带不满地在他脑袋上轻轻敲打一下。养了这么些时日,贺衍的头发又长出来一小截,掌心的触感软软的,没有以前那么扎手。 贺衍抓住她的手,顺带着一拉,将她搂进怀里,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说道:“好吧。为了表示诚意,你尽管提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敢情好,就先说说你家那段恩怨吧。”程巧生怕他反悔,赶忙说道。 贺衍想了一下,才缓缓说了起来:“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事情了。那时候也是咱们华国房地产发展的黄金时期,可谓是百花齐放,潮气蓬勃。当年的贺氏虽然不是以土地开发为主,但囤的土地也不少。冯远当时跟着我爸一起创业,基本算是老牌的骨干员工吧,不过这人心大,渐渐就不满意那点薪水,借着机会挪用公款去炒期货。你知道期货市场风云变幻比股市风险更大,没多久他就输了个精光,亏空公款的事儿暴露之后,我爸考虑他是公司老人怕影响不好便给他留了面子,让他主动辞职。没想到此人一直怀恨在心,随后就投身到当时城中一家房地产巨头公司,处处和贺氏抢生意。 我爸开始还顾念旧情忍了下来,谁知道对方越来越过分,仗着这家公司在城中的影响力,拼命打压贺氏,到后来我吧忍无可忍就设了个局……“贺衍说得有些累了,停了一下,舔了舔嘴唇。 帖子里写手似乎为了避嫌,这段写得含糊不清,自然不如贺衍亲自解说来的过瘾。好奇宝宝程巧听得入迷,哪里肯轻易放过他,立刻追问道:“什么局?” 两人光顾着说话去了,长时间得不到抚摸的金毛犬不高兴了,扑腾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晃着大尾巴往上一跃,两只爪就搭在贺衍的膝盖上,然后伸出舌头去舔他的脸。 这是要和程巧争宠啊! 程巧急着听故事,在乖乖脑袋上拍了一下,“哼!投怀送抱,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狗……” 贺衍差点没笑出声来,揉了揉乖乖毛乎乎的脑瓜子,将它放到地上,才继续说道:“江边有块防护林,你知道吧?” 程巧点点头,她每次开车进入市中心,走大桥的时候都会路过那里,自然是记得那里有一大片树林,只是这和贺家的事有什么关系? 贺衍自然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告诉她:“以前那里有一个临江的豪华别墅群。” “不能吧,那儿可是防汛堤,怎么可能拿来开发做房子?”程巧惊讶地叫了出来。 “你不信吧,很多人都不信,不过这种事的确发生了。”贺衍讽刺地说道,“那时候咱们这块的法律也不健全,监管也不怎么严格,真有人钻空子拿了江边防汛堤里的土地拿来拍卖…… 我爸知道这地有隐患,所以设了个局让对方以为我们贺氏对这块地势在必得,冯远果然上当了,明里暗里花了各种手段把这块地拿了下来,还得意地来贺氏炫耀。只是啊,谁都没想到这豪宅建起来没多少时日,还没正式开始销售呢,防汛堤上建豪宅的消息就上了朝廷台的焦点访谈,后来嘛……豪宅就给全炸掉重新种上防护林,那家公司自然是血本无归,倒闭了不说,还牵连了两位副市长、一位市长下台,我外公也是那时候转正的……至于冯远嘛,从此销声匿迹,直到十年前才有机会卷土从来。” 贺衍将后面的事一口气说完,再看程巧的神色颇有些茫然,显然是在消化他刚才讲的那些内容。过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这么说贺氏集团遇到的那些难题,你爸意外去世,以及你前段时间出车祸都和这人有关?” 贺衍伸手撩起她披散在肩头的发丝,叹了口气:“哎……他现在有了大靠山,我暂时还动不了他!” 程巧的身子原本歪在贺衍怀里,听了他的话立刻爬了起来,立起身体和他平视。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良久,然后又重新躺了回去,只把贺衍的身体当成了舒适的床垫。 贺衍不高兴了,板着脸问道:“你就一点不担心我吗?” 程巧起先听到他叹气还有些担心,等看了贺衍的眼睛却发现她白担心了。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程巧在贺衍的眼神里看不到失望,想来他必定已经胸有成竹,她也就不用多此一举去操冤枉心了,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都说了暂时动不了他,又不是一辈子动不了。少年,我看好你哦!加油!” “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贺衍失笑。 程巧冲他眨眨眼,俏皮的说道:“我不信你信谁?” 两人在沙发上打情骂俏秀恩爱,被完全忽略掉的金毛犬不开森了,围着沙发转了几圈,冲着两人汪汪地直叫唤。 第八十四章 丰收 “呜……汪……” 主人不喜欢乖乖了吗?都不陪我玩。好伤心,好难过哦……金毛犬耷拉着毛脑袋,拖着大长毛尾毛一步一步地挪到角落里蹲下,身体自动盘成一个圈,将脑袋深深的埋入其中,还能听到低低的呜鸣声,看起来似乎真的很受伤。 程巧抬手推了贺衍一把,坐起身说道:“别闹,瞧瞧乖乖怎么了。” 贺衍只好收回不怎么老实的手,扭过头往墙角望去,随即就发现自家一向活泼好动的爱宠居然摆出一副低沉失落的模样,惊讶之余打趣道:“哟,还真的哭了啊?”将无良主人的本性暴露无遗。 程巧横了他一眼,走到墙角边蹲在乖乖面前,伸手在它背上抚摸了几下,边动作嘴里边说:“乖乖,你怎么了?” 面前的一坨毛团子稍稍动了一下,又没动静了。 程巧不由失笑,回头对贺衍说道:“看,还真生气了。这都不理我了!” 贺衍跟着走过来,蹲到她身旁,也像她刚才那样顺了顺金毛犬背部的毛毛,低声诱劝道:“乖乖,乖乖,我们去玩好不好?”话刚说完,埋在团子里的毛脑袋立刻钻了起来,两只耳朵抖了几下,乌溜溜的大黑眼珠就盯着贺衍,张着嘴伸着粉嫩的舌头直冲着他呵气。 有戏。程巧心思一动,冲乖乖拍拍手,“来,乖乖,我们一起去院子里玩!” 乖乖又将目光移到她脸上,大毛尾毛翘了起来直晃直晃。 程巧在它的黑鼻子上点了一下:“刚才还装死不肯搭理我,这一说到去玩又活了过来,节操哪里去了!” 贺衍乐得哈哈大笑,取笑她道:“你跟个汪星人谈什么节操!” “……”程巧瞪了他一眼,拍拍乖乖的脑袋,说道:“乖乖,我们走,不要理这个说你没节操的坏蛋的话!” “嗷!”金毛犬叫了一声,似在响应他的话,扭过头迈开步伐跟着女主人往屋外走去。 被留下的男主人大叫一声,“巧巧,我错了。汪星人也是有节操的!”蹬蹬几下就追了上来。 两人带着金毛犬悠闲地往后院走去,人未到一股浓郁沁人的芳香就扑鼻而来。 “咦,这是桂花的味道吧?”贺衍抽了抽鼻子问身旁的程巧。 “是啊。”程巧答道,当初她装修老宅的时候,后院的布置就是按照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来种植花草植物的,这个季节正好桂花盛开。 贺衍寻着花香而去,果然找到分散的几棵桂花树。桂花树不怎么高,但枝叶繁茂,深绿色的叶片当中,隐隐可以看到黄色的细小花朵儿开得正旺盛。走到近前香味越发浓厚。 程巧站在不远处,瞅了眼说道:“看着样子过段时间可以采下来晒干泡桂花茶喝,嗯……做桂花糕也行。” 贺衍又往周围瞄了瞄,由衷赞道:“你这院子里的植物长得真是又快又好。上半年才种下的树苗,这会儿都已经开花了。” “那当然,我这院子可是块风水宝地啊!”程巧不无得意地答道。 贺衍走过来伸手勾住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难怪人也养得这么水灵!” 程巧随手推了他一下:“别胡闹。” 俩人正闹着,就听见噗通一声,却是被两主人遗忘在一边的金毛犬闹腾出来的动静。乖乖一到院子里就把这对随时随地秀恩爱的俩主人抛到脑后,撒着四腿到处跑,一会儿绕到树后面,一会儿又在草堆里打滚,当真是和贺衍说的那般疯起来节操就掉了一地。这跑呀跑着没刹住车,一下就冲进了水坑里。 程巧早就拎着它的毛耳朵千叮嘱万交代过,绝对不许跳进水坑里玩,这下犯错了怎么办?金毛犬发愣的时候,程巧已经走了过来,板着脸,插着腰对它吼道:“乖乖,你给我上来!” 金毛犬在灵泉水里扑腾了几下爬了上来,抖了抖全身湿透的毛毛,无辜地大眼睛望向程巧。 程巧可不吃它这套,拎着乖乖的耳朵教训道:“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许在水坑里玩。” “嗷呜……”大概知道装傻卖萌已经过不了关,金毛犬耷拉着脑袋低鸣一声,随即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认命地聆听起女主人的训导。全身的毛发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没了厚重的毛毛覆盖,整只狗身都缩水了一圈,小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一阵秋风一扫,地上趴伏着的汪星人竟然打起了喷嚏。 程巧无奈地敲了敲自家笨汪的脑袋,对贺衍说道:“我带乖乖回去处理一下。” 先要用毛巾擦一遍,还要将全身吹干,想来也不是一件轻巧的事情,若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爱狗人士嫌麻烦带着自家爱宠去宠物店洗白白做美容。 贺衍独自留在院子里,闲来无聊逛了一圈之后便在躺椅上坐了下来。秋风阵阵拂过,树枝发出沙沙的响声,幽香四溢。那口碧悠悠的灵泉在金毛犬离开后又恢复了平静,不曾泛起半点波纹。 贺衍仰着头望着天空。没有雾霾的天气,天空净蓝,恍惚间他竟忆起想起梦里的自己也曾这般悠闲自在的躺在这院子里小憩。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就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再后来却是程巧将他叫醒了:“贺衍,天凉了,院子里睡觉容易着凉。” 贺衍揉了揉眼睛,冲她点了点头,从躺椅上爬了起来,见只有程巧一个人,就问道:“乖乖呢?” “不听话,被我关禁闭了。”程巧轻描淡写地答道。 贺衍不禁失笑,当然他不会傻到为了宠物和程巧去争辩,于是岔开话题:“我刚才做了个梦。梦里我和你一起去后山上,走到一片桃树林里。” 程巧偏着头问他:“然后看到桃花漫天飞舞的美景?” 贺衍摇摇头继续往下说:“可惜时节不对,这山里的桃花都凋谢了……后来你被地上的树根绊倒,被我抢救了起来。我抱着你,忍不住就想亲你……”贺衍说着顿了一下,“结果一个熟透了的桃子掉了下来正好砸到我的脑袋上……然后我就被你叫醒了。” 程巧怔了一下,只觉得贺衍说的故事似曾相似得很,随即笑嘻嘻地说道:“落凤坡上可没有桃子,只有我种的樱桃树,有没有兴趣一起上山看看?” 贺衍学着古人的做派,冲她一拱手:“娘娘下旨,小的不敢不从。” 程巧被他的举动逗乐了,伸出一只手,故作威严地说道:“小衍子,还不摆驾?” 贺衍有模有样地托住那只手,憋着嗓子怪叫了一声:“娘娘起驾出游了!” 程巧提议的是去山上看樱桃,然而临时起意的两人却并没有直接往山上走,而是沿着老宅外的小河往村里的那片老房子走去。 闫波的公司仍在这里进行装修中。有了上次装修程巧家老宅的经验,这活儿也是越做越得心应手。工程进展得不紧不慢,闫波和他手下的工程师们事先将房子都检测过,决定先将保留的比较完好的房子修复好,在对破损严重的房子进行重新装修。程巧他们只在外面看了一眼,看到白墙灰瓦,古朴自然,都是已经修复完成的建筑。不过这也毕竟不是一栋两栋的事情,整个村子几十户人家的老房子摆在这里,一时半会也没法全部完工。何况吴教授隔三差五就来个突击检查,精益求精之下,进度肯定上不来。 两人绕着外围走了一圈,只看到工人们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分工合作,却没有发现监工闫波的身影。 程巧在心里纳闷道:大白天的这家伙不老实干活,跑哪疯去了? 这疑问只在她心里闪了一下就过去了,等俩人慢慢地往山上走的时候,还没到半山腰处就望见闫波从山上下来,手臂上挽着个竹篮,里面装满了紫红色的樱桃果子,手里还抓了一把,一边往外吐核一边不停地往嘴里塞。 这吃得正开怀的时候,就给程巧和贺衍堵了个正着。 程巧佯怒道:“好你个菠菜,不好好干活,居然敢跑山上偷我的樱桃!” 闫波口里正含着一颗樱桃,也没想到会撞见这俩天命克星,慌张之下嘴里的樱桃就连核一起吞了下去,然后悲剧的卡在了喉咙里。闫波急忙自救张开嘴,掐着脖子,折腾了半天才将樱桃果子给吐出来,脸却是憋得通红,断断续续地抱怨道:“咳咳……巧妹子……你这一吓……差点要了我的老命啊!” 程巧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卡住,吓了一跳,好在闫波自救成功,心里舒了口气,嘴上却是得理不饶人:“呵呵,你偷我的樱桃还有理了!” “哎,巧妹子,别这样嘛……我们是什么关系啊哪能说偷呢,我也是看着樱桃熟了没人摘,放着也是白放着,不如填了我这五脏庙!”闫波缓过气来,就开始耍无奈!” 程巧没开口,就听贺衍冷哼一声:“你到是给我说说,你和巧巧是什么关系?” “呃……”闫波抖了一下,不敢吭气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程巧种了那么多樱桃树,也不在乎闫波摘的这么点樱桃,只是觉得好玩吓唬他一下,见他已经认怂,便开口解围,问道:“山上的樱桃树都结果了?” 闫波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立马借坡下驴开口答道:“是啊,都结满了果子,看得可诱人了。”随后又搓搓手,干笑了一声,“我这不是经不住诱惑才犯了这种错误吗?” 程巧和贺衍一起呵呵他一脸。 三人一起上了往山上走,到了樱桃树林里,果然见从胡老板那接手的那第一批拉宾斯大樱桃树都已经结果了。程巧走到一棵树前,踮起脚尖拉住一根树枝,就发现绿色的叶片里藏着的一颗颗剔透的紫红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亮眼。 “大丰收啊!”贺衍跟在她身后,感叹了一声。 闫波一直偷偷观察两人的神色,这会儿放心下来,胆子粗了,声音也大了,:“怎么样?巧妹子,我说的不错吧,不能全怪我,只怪这樱桃长得太诱人,勾得我不得不犯错。” “呵呵……”程巧白了他一眼,指着他的肚皮说道,“就你这容量,跟华国股市一样没有底线,我这满山的樱桃只怕也填不满你这无底洞。” 汗……闫波不敢说话了。 程巧嘴上乖张,心里却在犯嘀咕,“我滴个神啊,这么多樱桃树,我要收到什么时候去啊……” 第八十五章 团购 这大丰收是好,可这一千多棵树我要收到何年何月啊……程巧心又是欣喜又是忧愁。 回家把这事儿和程老爷子一说,然后全家能动员上的人口都被叫来全副武装上阵采摘,不过瞅着这进度一时半会竟是也收不完的,便又去村里请了一些帮手过来。然后这一筐筐的大樱桃果子就堆在程巧家老宅里。 她初步合算了一下,这一棵樱桃树最少的也结了七八十斤果实,长势好的树更能达到一棵树一百五六十斤,虽然比不得她家后院那几棵树的长势,但好歹也是经过灵泉水灌溉的,这么平均下来一棵也有百斤有余,那么一千棵树就能收获十来吨樱桃。 这么多果实怎么卖啊!程巧顿时觉得两眼一抹黑。 闫波他那个开水果超市的二姐闫虹从闫波那里得知程巧他们家山上的樱桃大丰收的消息,觉得商机来了,居然就亲自跑到程家村里来参观,也没跟程巧招呼就直接到山上的樱桃树林里逛了一圈,等人下了山找到自家弟弟说起来程巧才知道这事儿。 闫虹也是个爽快的生意人,当面就直夸程巧家种的樱桃果子好,跟进口比也不差了。更难能可贵的是纯天然的绿色食品,她十分有兴趣。 程巧心里正在腹诽怎么这个二姐和菠菜行事风格一模一样,真不愧是一家人。一听她的口气知道有戏,就问:“不知道二姐要拿多少货?” 闫虹从装樱桃的筐子里取出一颗捏在手里,思索了一会:“按我那超市的容量消化个一吨没问题。说着,她提醒程巧,“不过妹子,这样用筐子装着可不行不好托运,你看这样行吗?给我用十斤的箱子包装好,我联系车子来拖。” 程巧想了想,虽然麻烦点,不过用竹筐装着却是不好卖,反正左右是要卖的,不如就先包装好了吧。便点头答应了。 然后又谈到最关键的价格,上次程家老宅后院的那几棵樱桃树的果子只有几百斤,数量少,给闫虹的价格也不低,这次量多,价格也就降了一些,两人商量了一番,最后价格定在一百块一斤。 送走闫虹之后,程巧立刻去网上搜索订购了几百个大纸箱,顺丰速递隔了一天就送到程家村来,然后一家人又全部投入到打包过称之中,这样三天后,闫红就跟着辆大货车过来就直接把樱桃拖走了,随后程巧也收到了第一笔钱,把人工费和买纸箱的钱剃掉,还赚了个七、八块钱。 至于剩下的十吨,就等着程巧自己找销路了。 程巧知道自家种的樱桃虽好,只是那些大的连锁超市没有门路也是不会随便收你的货,思来想去也只有在网络上销售了,她先去了淘宝的生鲜果蔬区逛了逛,各家品种,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她搜了下卖樱桃的店铺,发现有不少都是闫虹那种水果超市开的网店,而且销量好的多是价格便宜的国产樱桃,至于进口的车厘子,多数也是低价的早红之类的卖得好,至于和她同品种品级的拉宾斯买到一百六一斤,价格太高,销路自然也上不去。 她又发现个问题,这些店铺针对的是全国各地的买家,有些近的地方还好,远一点的地方或者块地不靠谱的几天才到,大多数都不新鲜了,甚至有些已经烂掉,评论区里这种投诉委实不少。好在商家有规定,烂果可以按买家提供的个数照片来进行赔偿,虽然如此,却也影响口碑。 程巧现在就是个光杆司令,程家人多,各有所司,帮得了她一时却帮不了一世,还得靠她自己,不过她可没有闲工夫去处理那些投诉赔偿什么的。既然问题就出在物流上,如果只在市内的话,基本一天就可以送到,这样烂果的问题就会大幅度减少,虽然面向的客户群少了许多,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她经常上的一个本地的一个门户网站就开有一个团购区,红红火火的,在本地相当有挺有名气,商家可以免费在论坛上发布各种团购项目,只要通过管理员的审核就行。程巧作为新人先在论坛上留言咨询了一下该怎么做,了解了流程后,她又对定价犯愁了。 贺衍见她愁眉不展,开口询问,得知她的烦恼后,不禁笑道:“既然你心里没底,不如就去看看别人卖多少钱做个参考吧。” 程巧事先在网上搜索过,对网络上售卖的价格她大致有些了解,于是决定杀去实体店看看他们的定价。贺衍还在修养阶段,又要避开耳目,低调行事,不能陪同,只能靠程巧自己单枪匹马去闯关了。 她首先选择的是城内一家比较有名气的高档生活馆,以进口商品居多。程巧在超市里逛了一圈,找到果蔬区,果然品种丰富,五花八门,猴子国进口的青柠檬、米帝进口的牛油果、人妖国进口的榴莲、芒果等等,当然价格也不便宜。 货架上的车厘子品种也齐全,她种的那几种这里基本上都有。程巧沿着货架边走边看,偶尔拿起大盒子里的水果瞧瞧,然后又放了回去。浏览了一番之后,大致的价格她心里略略有数,樱桃的价格从一斤八十到两百多不等,按照果子的品种以及大小来区分,国产的价格较低,进口的果实越大越贵。她种的特级拉斯宾居然卖到了一百八一斤。 她又留心了下,发现超市里的同一品种,还有各种不同的包装,就拿拉斯宾大樱桃来说,有塑料盒包装的,两斤一盒,一般都是买来自己吃的,然后货架上还摆着一种精品包装,能够手提的纸盒,则是四斤一盒,用来送来很显档次。 这些小细节给了她不少灵感,她做团购的时候也可以考虑不同客户的不同需求,提供不同的包装。 货比三家,逛完了生活馆,她又驾驶着路虎小白去了附近某家保税店,由于近几年海淘的流行,一些看到商机的商家就干脆开起了保税店,号称所有商品都是直接从海外进口,价格虽然不如免税店优惠,却有自己的优势,实体店比海淘要可靠,也不用承担运费,却比一般的超市便宜不少,也是颇受大众欢迎。 程巧在果蔬区转了一圈,发现这边的价格和生活馆差不多,只是做活动打折的时候比较多,折算下来,价格比生活馆便宜不少,所以货走得比较快。 奔波了一天,程巧心中有了底,便开始为团购做准备。 根据网站的要求,她需要提供团购相关的文字材料和图片。好在她本身就是学美术设计出身,这些东西与她而言没什么难度,用美美的文字将自家种的大樱桃介绍了一番,再配上落凤坡优美的风景,大家采摘大樱桃时的拍摄的照片,还有漂亮如紫宝石班的一颗颗樱桃果实照片,程巧做完之后又添油加醋的检查了几遍,自觉得还不错,又叫贺衍帮她瞧瞧,提提意见。 贺衍仔细看了看,似乎想要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出口,只是眉头皱了半天,过了半晌才说道:“这介绍挺好的,图片也很美,呃……怎么说呢,就是感觉少了点东西?” 程巧诧异的问道:“少了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你做的是一部完美的艺术品吧,你用这个版本发出去试试!” 贺衍最后到底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还把程巧给弄得稀里糊涂,又看了几遍没发现问题,于是她就上网站加了团购版块小编的qq。对方的网名叫葡萄君,在论坛里十分活跃,经常出入一些热帖里,程巧对她有些印象。 俩人聊了没一会儿就熟悉起来。葡萄君先让程巧发身份证信息到网站进行实名验证,通过审核之后才可以上传团购的相关资料。程巧让她稍等一会儿,从电脑里翻出自己的身份证扫描件上传,没花几分钟就处理好了。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网站那边就发来站短提醒她通过审核可以发布信息。 葡萄君又告诉她,团购的商品份额不得少于一百份。程巧让她放心,她家满山遍野的大樱桃等不及嗷嗷待售呢,边和她聊着边将做好的资料发了过去。 葡萄君接收完文件之后就没在回话,程巧也不心急,心道:人家肯定是在审核自己的资料吧。 过了将近十分钟,葡萄君才发了个流口水的表情过来:大樱桃好好吃哦,真是你们家自己种的吗? 程巧回了个微笑的表情:种了一千棵拉宾斯大樱桃,现在都结果了,就等着卖了。 葡萄君又发了个壕的表情:你的团购价是多少? 程巧回到:市价一百八一斤,团购一百三一斤包邮。 葡萄君发了个哭泣的脸:好贵哦!穷人,吃不起。 这次程巧回了个抚摸的动作:大葡萄想吃的话,我免费送你! 葡萄君那边又没消息了,过了五分钟,才见她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抱抱,壕你真好。爱死你了! 程巧让她把公司地址发给自己,等收到站短才知道这家网站就在离桃坞镇不远的开发区里。她又回复了个:收到!等发货! 葡萄君立刻发来亲吻和拥抱的表情。 …… 第八十六章 挫折 程巧将团购的资料上传到网站上就没怎么去管它了,在她心目中自家灵泉水浇灌出来的大樱桃格自然是最好的,哪里还要为销路发愁?不过现实很快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虽说不怎么担心,她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事儿,于是第二天早晨刚清醒过来的人,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就伸手去摸放在床头柜上摸的手机,然后就开始联网刷论坛看看自己昨天发的团购贴怎么样了。 帖子已经沉到第二页去了,只有寥寥几千点击,还有三五个回复,有说楼主照片拍得好美的,有说车厘子太贵,性价比低,反正冷清得很,和上面飘着同样是昨天晚上发出的一条狗血生活热帖“要结婚了,男友才说二婚有孩,该不该分手?”几万点击量、百来条回复相比,简直是可以冷到南极看企鹅了。 程巧心里那个郁闷啊!打算自己把帖子顶上去,想了想又拉不下面子,本来对团购这事儿挺自信的,这会儿心里反倒是没底了。 睡在旁边的贺衍一睁眼就瞅到她皱着眉盯着手机的样子,揉了揉眼睛,翻过身将手搭在她腰上,顺势将头靠在程巧肩膀上,“怎么了?” 才睡醒的人声音里还带着些慵懒嘶哑,听起来富含着低沉磁性,可惜程巧不解风情,注意力完全放在手机上面,白费了他如此性感的嗓音。 贺衍不高兴了,对着程巧的颈子吹了口气,然后一口轻轻咬住她的耳垂,还极为情、色的舔了一下。程巧的身体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成功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转到他身上来。 “一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呀!”思绪被打断,程巧不满地抱怨了一声,随手推了缠在她身上的贺衍一把,让他赶紧放开自己。 贺衍愈发不开心,拉下脸,颇为委屈地问道:“手机难道比我还好看?”说完箍住程巧腰的手不但松开,还紧了几分。 程巧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起来,这么亲密的接触下,她也发现属于男性的某些不和谐的东西好像慢慢抬头了,虽说生命在于运动,可她现在实在没心情在床上进行一场耗费心力的晨练啊,只好放缓语气,用上缓兵之计,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捧着贺衍的脸亲了一口,安抚道:“手机当然不如你好看,只是我这是正事不得不看啊,家里还有山上那些樱桃再不想办法处理完,可就得烂掉了!"一边说着,一边还惋惜地叹了口气。 成功顺毛,贺衍不无可惜地放开她。 等吃完早餐,程巧又迫不及待地坐到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刷论坛,连遛金毛犬乖乖的事都交给了贺衍一个人完成。团购的帖子依旧没什么热度,点击也就比早上看的时候多了几十个,在人流量十来万的网站上来说实在少得可怜。 算了,才隔了一夜,不可能有那么多点击和回复。她在心里自我安慰道,又瞟了眼那个狗血生活帖子,一下子又多了几十条回复贺几百点击,多数是跟着起哄让楼主赶快分手的。 “切!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程巧一脸嫉妒地嚷着,手却不由自主点进了楼主的专栏里,没有设置权限,只要是网站会员都可以查看楼主的信息,程巧很容易就看到这个楼主以前发的全部帖子,好巧不巧看到前几个月这个楼主发了个帖子秀她结婚五周年贺老公、孩子一起去国外旅游庆祝的照片,顺便帮论坛里的奶妈们代购奶粉的事儿。 告非,都结婚五年了,怎么又跑出个二婚带娃的男友?程巧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在狗血贴的后面回了这么一句,过了会儿就收到几条回复:“你挖得可深了。”、”又见写手贴!大家都散了吧!”、“楼主拿钱发帖也不容易!”等等,不过这几条质疑地回复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讨论给淹没掉,可见看帖的人也不是真的关系楼主,只是瞅个机会发表意见秀一下存在罢了。程巧觉得没劲极了,索性关了网页。 贺衍回来就看到她没精打采地歪在沙发上,原本抱在怀里的笔记本也扔在茶几上没管,拍了拍乖乖的脑袋让它自己到一边玩去,然后就走到程巧跟前,双手搭在她的肩膀,有些居高临下地问道:“又怎么不开心了?” 程巧原本瘫在沙发上,一个人占了几乎大半个沙发,这会儿挪了挪身体,留出一半位置让贺衍坐下,然后将头枕在他的膝盖上,脑袋在他胸口蹭了几下闷闷地说道:“还不是樱桃团购的事情。” “不顺利?”贺衍揽住她的腰问道。 程巧点点头:“还不如那些狗血写手贴的热度。” 贺衍笑了起来:“人家写手贴本来为了博人眼球,拿钱发帖按点击量结算能不专业吗?你卖你的樱桃,和他们叫个什么劲?” 程巧愣了一下,过了会儿也笑了起来:“是我着相了!”遂坐起身,又重新抱起笔记本电脑,还给几个在团购贴下面留言的人一一回复。 眼见程巧的注意力被吸引走,贺衍没了暖香在怀不由失落起来,又不甘心受冷落,于是频频出手,想着法儿撩拨她求关注,搞得程巧三心二意,没法做事,不得不问道:“你就没事干嘛?” “放心,现在集团一切运作良好,不用我操心,所以我有大把的时间陪你!”贺衍有些得意地说。 “你要真这么闲,不如给我帮帮忙吧?”程巧说完,毫不客气地挥挥手,“帮我送两箱樱桃去这家网站!” “……”贺衍一时无语。 让身价几亿的总裁给干快递的活儿,还使唤得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也没sei了。偏偏当事人还甘之如饴,屁颠屁颠地搬了两箱十斤装的樱桃放到路虎小白的后备箱里。 “地址你记住了吧?”临出发前,程巧还不忘叮嘱一句。 坐在驾驶坐上的贺衍边系安全带边点点头:“放心吧,虽说我没去过开发区那边,不过还有导航啊!” “也对。”程巧也跟着点头,“那我把葡萄君的手机号码发给你,你到那边之后直接跟她联系就行了。” 位于开发区的某网络科技公司除了经营这家本地论坛外,还有一些微博和微信的营销号,在本地挺有人气,经他推广的一些店铺只要是货真价实的都能网红一把。 这几年网络电商发展飞速,网站的团购也做得十分红火。团购部的员工时常忙得不可开交,葡萄君就是其中一员。虽然业务繁忙,经常加班,但是高工作强度有高薪回报啊,而且时不时还能收到可爱的客户们赠送的各种礼物,交到不少朋友,这些人脉有时间比金钱更重要。 今天,葡萄君一如往常的按时按点到公司,打完卡就坐到电脑前开始一天的工作,屁股刚在板凳上坐热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葡萄君随手抓起手机,熟门熟路地按下接听键,眼睛仍然注视着电脑屏幕,嘴里是说了几百上千遍的官方语言,客套而又不让人反感:“您好,我是团购部的葡萄君……” “葡萄君,你好……”电话里传来一声略显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语速不缓不急,如鼓点一声声敲击在葡萄君的心底,然后四散到全身,让她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 这声音也太尼玛好听了!姐就是个声控啊!葡萄君圆润的脸庞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那边的男声还在继续说着话,“我已经到你们公司楼下……” 不要停,继续说啊!葡萄君握着手机的手颤抖个不停。 “喂,你在听吗?” “在的!在的!我马上下来!”虽然对方看不见,葡萄君依然将头点得如捣蒜,然后唆地一声站起来,唰的一声就跑出了办公室。 路过经理办公室还带过一阵清凉的微风,恰好经理抬头看到熟悉的圆滚滚的身影,十分满意地小道:“我们公司的员工就是有活力啊!” 贺衍将小白停在办公楼门口,就见一个圆滚滚的白胖子从大门里窜了出来,将车窗放下,望着对方,勾起嘴角问道:“请问你是葡萄君吗?” 对方瞪着和身体一般圆滚滚的眼睛,张着嘴望着他,脸红通通的,就是憋不出一句话来。 贺衍于是又问了一句,然后说道自己是来送樱桃的。 葡萄君咿呀呀地老半天才点了点头,只是脸红得更厉害了,跟熟透了的葡萄一般。 贺衍开门下车:“樱桃有两箱,放在后备箱里,需要我帮你搬上去吗?” 葡萄君仍然直愣愣地盯着他,贺衍难得好心情地又重复了一遍,她才挤出一句:“不用……我去叫人来搬!” 然后咻地一声就冲回了大楼里,蹬蹬蹬跑进办公室:“团购部的女汉纸们,和我一起去看极品美男啦!” 原本安静地办公室顿时炸开了锅:“有多帅啊?”“怎么个极品法儿?”……没办法,网络科技公司,特别是做网站运营的大部分员工都是女生,至于技术部那些搞网站维护的程序猿攻城狮,稍有姿色的已经被内部消化掉,剩下的歪瓜裂枣自然无人问津,于是一直处于一种僧多粥少的状态,这会儿一听说有极品美男可以围观,大家顿时都兴奋了。 葡萄君将竖起的两只食指合拢又分开做出一个“完美”的姿势,办公室里一下就安静了,接着一群女子风一般的冲下楼。 再然后,贺衍就被一群狼女围观了。 他强忍着额头上青筋突起,挤出一抹僵硬地笑容说道:“就两箱樱桃而已,不需要这么多人来搬……” 话没说完就被嗲声嗲气地打断:“人家都是弱女子……没那么大的力气啊!” 贺衍被雷得外焦里嫩,赶紧把樱桃从后备箱搬出来,关门,然后从众女的包围圈中杀出来坐回到驾驶坐上,锁门…… 有人凑到车窗边,娇声娇气地问道:“现在的快递小哥都像你这么好看吗?” “我只是给我女朋友帮忙而已!”贺衍一边回答,一边关窗发动小白。 “你有女朋友啊……” 贺衍在一片惋惜声中落荒而逃,狼狈之中也在反思:“快递也不是你想干就能干的啊!” 87.第八十七章 转机 刚上手的美男,这还没捂热乎就被吓跑了,葡萄君圆乎乎的脸上那痛心疾首的表情真是一时难以言表,只怨小伙伴们实在是太不矜持了,好不容易发现个颜值远远高于平均线以上的极品,居然眼睁睁看着人家从眼前如此迅速地消失,现如今也只能回去面对技术部那些劣等货,想到此一群女汉纸们顿时抱头痛哭苍天无眼。 好在人虽然走了还留下一点点纪念品给她们聊以慰藉,当下两人一箱就给搬回办公室里。箱子都用封箱胶封好了,等拆开封条打开箱子,一阵果香扑面而来。 满满一箱大樱桃,如紫红色的宝石堆在里面,还能看到青色的梗。 “好大的樱桃!”众人惊呼道。 “哎呀,这可是极品车厘子,比我平时买的大多了,”有人说着手就伸进箱子里抓了一把,“看这梗还是绿油油的,真新鲜!” 另一个人比较识货,说道:“这种大樱桃叫拉宾斯还是啥的,我在进口超市里看到过,好像一小箱四斤装的就要七八百块钱,哪个舍得买啊!这么大一箱,少说也得一千多块钱了吧!”说完也不客气直接拿了个干净的塑料袋就一把一把的往里塞。 “真这么好?那我可不能错过了!” “我也要……” “……”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没一会儿,一箱樱桃就分得差不多了。 等葡萄君去行政部借了一部单反相机回来发现,装樱桃的箱子已经空了一个,剩下的一箱正要被拆骨入腹,吓得她急忙叫着:“喂!你们都给我住手,这可是客户的东西,还没入库呢!”边喊着人就扑了过来,如老母鸡护崽般将那箱樱桃紧紧箍在怀里,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同事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直乐呵,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道:“你这客户不错啊!不光人长得极品,这产品也是极品!” “……”葡萄君一时无语。 在她的誓死捍卫下,程巧那箱樱桃总算保存了下来,被搬去布置好背景和各种道具的房间里进行专业的摆拍,当然身后还跟了一串尾巴,等照片拍完,她把手伸进箱子里摸了个底朝天,都给同事们你一把我一把的抓完了。葡萄君欲哭无泪:“忙活了好久,就给我给空箱子,好歹给我留一颗啊!” 把空箱子交给打扫卫生的阿姨,她回到办公室里,就看到鼠标垫上放了一颗大樱桃,紫红紫红的!我还……葡萄君怒了,目光在办公室里扫荡了一圈,发现大家都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愣是没个人搭理她。 “你们太过分了!”葡萄君吼了一声。 同事们集体回头一脸无辜,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表情。 “小葡萄儿,你怎么了?” “女人生气对皮肤不好哦!” “小葡萄,你都熟透了,快找个对象把你摘了吧!” “喂,你好污哦!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单纯的葡萄君呢!” “……”在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搅和下,葡萄君好不容易燃起的气焰瞬间又被扑灭了,满脸黑线的坐回位置上,心里默默念着:我不和你们这群狼女计较!重复了几遍才打开软件,开始给程巧的大樱桃写宣传稿。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虽然葡萄君最终只吃到一个樱桃,但她到底是敬业的,很快就完成了文字部分的描写,随即把拍好的照片修饰之后一张张插入到文字里,又检查了几遍,没有发现问题便上传到论坛上。 于是当天下午,程巧就发现自己的团购贴被添加了图标直接置顶到论坛上,点击一下就刷刷的涨了起来,回复也多了一些,但还是没有人下单。程巧有些无奈,又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能放宽心,告诉自己要淡定。 到了傍晚,遛完金毛犬乖乖之后,她才回房间里上网,然后就看到葡萄君飘红的推荐贴。她有些激动地打开帖子浏览起来,过了半晌,又默默地将页面关掉,随后转身眯起眼睛,对着从浴室里刚洗完澡出来的贺衍勾勾手指头。, 贺衍被她的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几步来到她跟前问道:“巧巧,怎么啦?” 程巧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看来你和葡萄君关系匪浅啊!” 难怪中午贺衍回来表情怪怪的,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也只是嗯嗯的含糊个不清。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没玩没了,程巧这会儿瞅着贺衍怎么看就怎么觉得有问题。 饶是久经考验的总裁贺衍被心爱的女人这么盯着久了,脸上还是不动如山,心里却开始发毛,反省自己哪里做错惹得女王大人生气,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只得一脸无辜地将问题又抛回给程巧。 程巧也不废话,直接上证据,重新将葡萄君的帖子打开,冲贺衍努努嘴,让他自己看。 贺衍将脑袋凑上前,看了一下,噗的一声笑了起来,指着屏幕说道:“她说得没错啊!” 原来葡萄君在帖子的开头并没有说程巧家的大樱桃,而是花了大篇幅去讲今天的艳遇,碰到一个开白色路虎送快递的绝色小哥,简直是人间极品。字里行间对贺衍描的述,要是放古代便是芝兰玉树的翩翩佳公子,放现代那就是言情狗血剧里高冷之花。 果然不明真相的群众们的胃口被高高吊起来,一堆人跟在后面回复追问。 “求看帅哥!” “无图无真相!” “葡萄君最近春心荡漾啊……” “……” 到了后面,葡萄君才说这位颜值爆表的快递小哥是来送樱桃的,后面就是她家樱桃的实物照片,还有各种对比图,帖子的最后葡萄君还强调樱桃真的真的非常好吃,两箱都被办公室的同事抢光,她虽然只吃了一颗,但好甜哦,口水直流。同时附上一张办公室抢樱桃壮举的照片。 下面又是各种回复:“我抢到葡萄君的樱桃了,啊哈哈哈……”,“葡萄君说得都是真哒,有美男有美食,团购部的妹子们幸福了!”,“我就去上了趟厕所,樱桃就没了,大写的委屈!”…… 接着十几楼都是各个版块的编辑在互动。 贺衍一脸笑嘻嘻地盯着帖子看,惹得程巧心里越发不舒服,拿胳膊肘在他胸口上捅了下,“说吧,你和葡萄君究竟是什么关系?” “真没关系。今天第一次见面呢。”贺衍无奈地解释道。 “哦——”程巧故意将尾音拉长,“没关系她写你做什么?还把你夸得跟朵花似的!” 贺衍当然不会告诉程巧他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包围差点被非礼的事情,这男人的面子挂不住啊,只好搂着程巧继续解释:“我发誓我就送了两箱樱桃就离开了,其他的……我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程巧作似挣扎了一下,依旧狐疑的瞟了他一眼:“真和你没关系啊,那葡萄君长得好看吗?” 贺衍哪里不知道她这是打翻了醋坛子,程巧这么在乎他自然让他心里喜滋滋的,故作深沉的思索了一下,在程巧脸上亲了一口才说道:“是个美女……”见程巧拉长了脸,立即补充道,“如果她生在唐朝。” “那她长什么样?” “呃……人如其名。” "啊?” “除了马奶子葡萄,其他已知的葡萄总类你自行想象吧,尽量往圆润的方向猜。” “……” 编辑的推荐贴热度就是不一般,不出一个小时就有几百回复,除了前面几十楼是编辑们盖着玩的,后面就是一些被吸引进来的网友,回复也是五花八门,有来围观美男的,有来看编辑们撕逼的,有来安慰葡萄君的,也有一些人在下面问樱桃看起来不错,在哪买求链接地址。 在热帖的带动下,程巧的团购贴也热络起来。 “帅哥,你也给我送樱桃吧。” “来十斤,要美男送哦!” “吃不起,我就来围观不语!” 不语你留啥言!程巧在心中腹诽道。 ”听说此贴有颜帝,特来蹭贴,希望给肚子里的宝宝长长颜值。” “哇塞,这是拉宾斯这个价钱比免税店便宜多了,赶紧下单。” “楼上是托还是壕?” “托你个鬼!我这就下单!” “……” 于是乎……程巧就接到了人生中第一笔团购订单:十斤大樱桃。 人生往往就是这么戏剧化。 终于开张了!程巧心里直乐呵,完全将刚才胡乱吃醋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心情爽快的她还大手一挥,又多给这位豪气云天的客户送了半斤樱桃,当然没忘嘱咐人家吃得好记得要到论坛上来发汇报贴。 第八十八章 宝宝 完成第一笔团购买卖,程巧终于能睡个舒稳觉。第二天神清气爽的起了个早床,特意趁天没大亮的时候和贺衍一起去晨跑。两人牵着手爬上落凤坡欣赏日出时的美景,围着自己的樱桃树林转了一圈,至于金毛犬乖乖一上山就开始撒丫子飞奔,这会儿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嗯嗯去了。 等吃完早餐之后开始干活,打开笔记本登录论坛,发现多了几笔订单,都是两斤、五斤的单子,数目不多,想来这些客户都是跟风先买来尝个新鲜的,程巧心道:吃过咱们家的大樱桃,保证你回头还想买买买。处理完订单,再看昨天晚上葡萄君发的推荐贴依然飘红在首页里,回复已过上千,点击数高达十万之多。 程巧心中难免有些纳闷:我做的宣传很漂亮啊,怎么反倒不如她写的帖子吸引人? 见自家女朋友蹙着眉盯着电脑屏幕,手里拿着一支笔转来转去,脑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贺衍好奇地将脑袋伸过去一瞅,差点国骂出声:怎么又是昨天那贴! 生怕程巧又吃干醋,行秋后算账之举,他斜着眼睛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发现程巧并没有注意自己才悄悄放下心来。刚准备开溜,就听见程巧叫了他一声。 贺衍不得不停下脚步。 程巧倒没过多关注他,只是坦然的把心中的疑惑告诉对方。 贺衍听完,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思索了一会儿方才告诉她:“你做的那个宣传页面文字优美,图片也挺漂亮的,文艺范儿十足,一些喜欢走文艺风的人大概会喜欢。不过你得想想这个是本地论坛,特色就是市民化、生活化。你看看论坛里最火的是哪个版块,吃喝玩,然后各种狗血生活八卦,还有妈宝之类的。葡萄君的推荐贴,说得都是平常聊天的一些网络用语,又很会吊人胃口吸引眼球,再加上她版主的身份当然热度高。非要说区别的话,你做的是纯商业广告,高大上有格调;她写的是网络推广软文,更接地气。” 经他这么一提点,程巧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只感慨道:“原来营销这么难做啊……太麻烦了,我果然不是做生意的料!” 贺衍安慰性地抱了抱她:“不如你嫁给我,开开心心做贺太太就好。” 程巧立即摇头:“不要……我会闷死的!虽然我不想成为我妈那种女强人,但有句话她说得没错,女人就该独立,拥有自己的事业,不该成为男人的附庸。” 结婚计划再次失败,贺衍心情不免有些低落,闷闷地说道:“咱妈把巧巧教的太好了……” 等联想到自己亲妈那副贵妇人的德行,又不得不感谢未来的丈母娘多么明智,状似无意,随口问了句:“好像家里人都见过了,只除了咱妈!巧巧,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啊?” “什么咱妈?现在叫还为时尚早吧!”程巧娇嗔地瞪了他一眼,粉拳落到他的胸口上,轻飘飘的。 贺衍一把抓在手里,放到唇边亲了亲,说道:“好吧,巧巧要和我分这么清楚,那我姑且还是叫阿姨吧。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她在米帝?” “我妈回国啦,现在人在明珠市,估计忙得没时间召见你哦!”程巧告诉他。 “阿姨究竟是干什么的,居然比我这个大总裁还忙?”贺衍忍不住问道。 “开金融公司吧,具体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挺赚钱的。现在国内市场前景好,她就回国开了个分公司。”程巧随口答道,她做设计出身,热爱艺术,对经商什么的兴趣不大。以前在建筑公司工作,有贺衍这个公司的合伙人在,根本不需要她自己出去跑单,只一门心思参与设计就行。 贺衍见状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等差不多快到中午,两人一起把昨天到今天早上接到的订单整理好准备打包发货。索性订单不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十分速度的就装箱完毕。村子里没有快递网点,必须送到桃坞镇上去发货。 俩人就一箱箱的将樱桃搬进小白的后备箱里,然后出发去镇上。来回一趟,已经下午过半,又陆续收到几个订单,只能安排到明天再发货。 同城快递都是当天到的,下午那位第一笔下单的客户就收到了大樱桃。又隔了一天那位就发了个汇报帖,说当时是一时脑热才下的单,收到樱桃本来不报什么希望的,没想到一开箱就得了个大大的惊喜,樱桃果很新鲜,梗还是绿色的。果子又大又甜,口感非常好,他们一家人吃得很开心,又附了几张实拍的照片作为佐证。 葡萄君第一时间将这个帖子置顶,跟着在下面发了个得意洋洋的表情回复说自己推荐的东西哪能差?又无比羡慕对方能大口大口的吃樱桃,还抱怨办公室里那些黑心肠的就真的只给她留了一个,简直丧尽天良! 程巧被她的留言逗乐了,又结合贺衍描述的葡萄君的形象,这么一脑补,差点没笑喷。 陆续陆续又有几个收货的客户到网站上来发汇报帖,程巧家的大樱桃算是小热了一把,每天都能收到几个订单,量不算多但聊胜于无。她和贺衍俩人如今足够胜任,继续加量的话就得请帮手了。 这天程巧刚从桃坞镇发货回来,就接到同学林蕊的电话。算起来她们也有几个月没见了,同学会那会儿林蕊可是挺着个大肚子,算算日子应该已经卸货了吧。 果然电话那头林蕊说道:“我生了个小子,闹腾死了!”虽说听起来是抱怨的语气,然而却不难听出藏在话里的炫耀之情。 程巧会心一笑,回道:“恭喜啊!” 林蕊却继续怨念道:“恭喜个啥?我都快疯了,这小子整天吃了睡,醒了哭,吃了继续睡,简直就是磨人啊!” “噗!”程巧笑出声来,“当妈不都是这样吗?” “呃……那人退货不?为毛别人家的宝宝都贼乖贼乖的?” “哈哈!”程巧彻底被逗乐了,在副驾上不顾形象的捧腹大笑,还好今天是贺衍当司机。好半天她才歇了笑声,“你也知道那是别人家的孩子。” “哎!”林蕊叹了一口气,“我天天闷在家里,除了照顾这小子就没事干了,太无聊了!” “要不我明天去你家?”程巧试探地问了一句。 “来吧,来吧,快来看看我,我关在家里都快长蘑菇了。” “谁是来看你的啊,我明明是来看我干儿子的!”程巧打趣道,同学会的时候她还和林蕊戏言生了孩子,不论男女都让她当干妈,没想到一晃眼这小生命就降临在世上。 “嘿!”林蕊听了这话也不见生气,反而要挟她:“干妈可不是好当的,没有大红包,我儿子可是不认人哒!” 程巧也乐了,答道:“包君满意!”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等挂断手机,程巧发现贺衍一脸高深莫测地盯着自己,不禁诧异的问道:“我高中同窗生了个儿子,就是林蕊,同学会的时候你还送她回过家。” “哦!”贺衍点点头,神情有些冷淡,他和程巧的高中同学都不熟悉,只同学会的时候草草见过一面,印象里是有那么个大肚婆,当时是夜里也不太记得清对方的长相。 “我明天去看看她。”程巧却有些兴奋地说道。 “好啊,随你高兴。” 说到做到,第二天程巧早早发完货,拖着贺衍就往林家村去了。 林蕊在娘家坐月子,程巧他们进屋的时候,她正窝在床上裹了一层厚厚的被子,苦着脸手里捧着一个大汤碗。床旁边是一张木制的婴儿床。 “程巧,你可来了!”林蕊看到她恨不得立刻起身飞扑过来。 程巧连忙制止她的动作:“别动!当妈的人还这么冲动。” 林蕊扫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贺衍,又闷声坐了回去,倒是手里端着的大碗给借机放回床头柜边。有贺衍这个外男在,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贺衍也察觉了屋里的尴尬气氛,说道:“我到外面抽支烟,你们慢慢聊。” 等他出去,林蕊拍了拍丰满的胸脯小声说道:“你男朋友的气势真强。” “有吗?”程巧摇摇头嘀咕道,“我没感觉到啊……也可能我习惯了吧。别说他了,我今天可是专门来看宝宝的!”说着就走到婴儿床边,被子里裹了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睡得正香。 林蕊探过身来,将小婴儿抱了起来,没好起的说了句:“整天就知道吃了睡,把老娘当奶妈使唤!”仿佛为了泄气,在屁股处拍了几下,奶娃娃蹬了蹬脚醒了过来,一双软软的小手掌乱晃着,只把旁边偷看的程巧梦的一脸血。 程巧从手提包里掏出个大红包举到奶娃眼前,细声细气地说道:“小宝贝儿,这是干妈给你的见面礼哦!” 奶娃娃的乌溜溜的眼珠随着她的动作转了转,又眯了起来,张大嘴打了个呵欠。 “又要睡了。”林蕊无奈地对程巧说,一边将儿子放回婴儿床里,然后招呼程巧坐到床边。 程巧刚坐下把红包塞给林蕊,她妈就进门来,望见搁在床头柜上的碗,念叨道:“你这孩子怎么着不听话,赶紧把甜汤喝了!" 林蕊偷偷翻了个白眼,辩解道:“我现在马上立刻就喝行不?您老别念了!原谅我这一回吧。这不是同学过来看我忙着招待一时来不及喝才耽搁了么?” “别给我扯这些野棉花,你就是不想喝吧!”林蕊他妈才不信他这一套,鄙视地说道,又冲程巧笑了一下,“我家蕊蕊就是不太听话,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跟你说啊,坐月子就是女人第二次重生,这月子坐得好,往后啊身体才好,现在不注意,等老了你就知道吃亏了……” 直把林蕊臊得连连讨饶:“妈!我的亲妈,我怕您行了吧。”说着,端起碗露出跟电视剧里英雄就义时生无可恋的表情一口将碗里的汤咕噜咕噜全给吞了下去,把空碗递给她妈,无比哀怨地说道,“这下您满意了吧。” 林蕊她妈这才拿着空碗离去。 程巧好奇地问道:“你喝的什么啊,有这么难喝吗?” “还能是什么?月子汤呗。家里去年甘蔗大丰收,卖了部分出去,剩下的全都给熬成土红糖堆在家里怎么吃也吃不完,这不,今年又来了。正好碰到我生孩子,坐月子的女人需要进补,我妈煮汤的时候跟不要钱似的拼命把红糖加到小枣鸡蛋汤里,还嫌齁不死人啊!对了,你等下走的时候带些红糖和小枣回去。放心,甘蔗和红枣都是自家产的,红糖也是土方熬的,不会拿什么赤砂糖糊弄人,绝对比外面市场上卖的正宗得多。” 她这么一说倒提醒了程巧:“差点忘了,我给你带了一箱大樱桃过来,也是自己种的,你要不要尝尝?”说着径自走出屋子,招呼外面的贺衍将后备箱里的樱桃搬出来。 林蕊她妈客气了几句,经不住程巧的劝说装了一大碗拿去清洗了给家里人吃。 趁这着功夫,程巧淘出手机对着婴儿床里的小宝宝一个劲儿的拍照,怕伤了小婴儿的眼睛,还特地关掉了闪光灯。 回程的时候,她还捧着手机上的照片不停地翻看,还时不时拿到贺衍跟前晃晃,好在这是乡道上,车子少,不然肯定得被交警蜀黍拦下来判个危险驾驶罪。 贺衍见她如此欢喜,忍不住问了句:“既然这么喜欢孩子,不如我们生一个吧。我们俩的孩子一定比这个奶娃娃漂亮!” 汗!程巧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过了半晌才没底气地说了句,“其实……其实吧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 89.第八十九章 热卖 程巧的樱桃生意不温不火地进行中,多的时候能收到十来笔订单,少的时候也有两三单,就这么过去几天,她便又接到了林蕊的电话,刚“喂”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往下说,林蕊扑头盖脸地就问她:“上次你送给我的那种大樱桃还有吗?” 对于她的问题,程巧感到有些诧异,不过还是下意识地答道:“有,还多着呢。”又听到手机听筒里传来的那边的背景声音似乎十分吵杂,不由问道,“你现在在哪啊?电话里怎么这么闹?” “你听我说,其实是这么回事……”林蕊这才将事情经过巴拉巴拉地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原来林蕊在娘家实在憋得慌待不住了,一坐完月子就匆匆忙忙带着儿子回了城。没了家人帮忙,作为一个新手妈妈独自带娃的她简直是手忙脚乱,没少出岔子。她老公瞅着老婆和宝宝太惨不忍睹,实在看不过去就给她报了个新手妈妈培训班,就在小区附近,一期三十个学位,采取小班教学,一对一培训。新手妈妈们每天早上带着小宝宝去听课,有专门的护理人员在一旁对她进行指导,叫她怎样换尿布、怎么用正确的方式喂奶等等。 这么才上了两、三天的课程就正好赶上培训班在市中心的举办一场母婴交流活动,除了他们这一批的十几名学员,还邀请往届参加过培训的妈妈们。几百个妈妈聚在中央广场上,有抱着娃的、有推着婴儿车的,还有举着娃逗着玩的,甚至还有几家更夸张,爷爷奶奶外加一对奶爸奶妈全部出动的,把广场的空位置占得满满的,连平时在这里跳广场舞的大妈都不得不退散。大人们随意的交流育儿经验,谈起自己宝宝都是一脸炫耀,小娃娃们也不停歇地闹腾着,可不热闹极了! 凭林蕊那种坐不住的性格,自然是屁颠颠地带着她家宝贝儿去了,顺便把上次程巧送她的大樱桃也带了两斤过去分给大家吃。人多樱桃少,一人就分了几颗,不过味道口感好,吃完的人还意犹未尽,跑来向她打听在哪买的。 培训班的一位营养师正好再给学员普及哺乳期间妈妈们该如何注意饮食,见大家吃樱桃吃得乐滋滋的,为了挑起学员学习的兴趣,便科普了一大樱桃的历史和功用,例如富含丰富的维生素啊,可以美白之类的,只把樱桃夸成天下第一的美味水果。 女人哪个不爱美?尤其是生娃过后,都急着恢复原来的美貌身材,一听老师将樱桃讲得这么好,纷纷动了心思,都把目光转向林蕊,直问她这么好的樱桃是在哪买的。 林蕊被众人围攻之后,不得不打电话向程巧求助。 程巧觉得这事太搞笑了,又感到这是一次机遇,便告诉她自己在一家本地论坛上开了团购,价格比同类的进口车厘子要便宜一些。 林蕊被扰得几欲疯掉,让她赶紧赶快必须马上把团购樱桃的地址给发过来。 程巧应了一声,将链接发到林蕊的微信上。 把团购的地址公布出去之后林蕊这才得到解脱。 在场的一些心急的妈妈们索性直接拿着手机上网,纷纷打开团购页面瞧了一会儿,有人问林蕊:“这价格比保税店里卖得还便宜,质量能放心吗?” 林蕊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高兴了:“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刚才不是吃过吗?在座的刚才尝过樱桃的哪个觉得不好吃?”见没人吭声,她又继续说道,“这可是我同学自己家种的纯天然绿色食品,知根知底的。要说不放心啊,听说现在那些进口的樱桃为了方便运输保存可是打过蜡的,吃之前清洗可麻烦了,又是泡热水又是拿盐搓,你们自己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立刻有人点头应道:“是的!是的!” 提问的那人见状立即闭了嘴。 然后场上不少人就低着头抱着手机开始下单,能上得起培训班的家里都不差钱,也不会嫌樱桃贵,须不知女人为了保持年轻漂亮,上千的护肤品都往脸上涂,上万的针都敢往脸上扎,何况才一百多一斤的大樱桃,还比超市里的便宜不少。 于是那天之后,大樱桃的团购量出现了一次井喷,从每天十几单一下变成了近百单,光靠程巧和贺衍两个人哪忙得过来,又把程媛和菠菜拉来当了壮丁,连大伯夫妇都没放过。 货多得小白装不下,加上闫波的大黑也不够。程巧正考虑要不要租辆卡车过来拖运,贺衍就提议道不如找快递公司过来,反正程巧以后的生意肯定要越做越大的,不如和快递公司签个协议,让他们每天按时来拖一次货。 程巧一想这主意确实不错,省时省力,便和桃坞镇上的那家公司取得了联系。前期有过一段时间的来往,彼此也算熟悉,有生意基础,对方对她也有一定的印象,对于她要签大客户合同自然而然的表示同意,两方一拍即和。 快递公司每天下午四点半来收货,程巧不用每天中午往桃坞镇跑,一门心思都放在接单和发货上了。原本以为这回林蕊帮忙推荐的热度最多维持半个多月,没想到后续依然给力。 程巧还在纳闷呢,心道:林蕊那培训班的同学有那么多吗? 还是闫波给她结了惑。 这天,闫波突然跑过来神色激动地对她说了一句:“巧妹子,你做人可不地道啊!” 程巧一脸郁闷,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然而没等她开口问,闫波就自顾自的说道:“你什么时候认识星哥的?” 程巧更加莫名,古怪地望了闫波一眼,问道:“星哥是谁啊?” “切!”闫波嗤了一声,“你还装?要是你不认识他,他怎么会在自己的节目里连着几期推荐你种的大樱桃?” “什么节目?你说的那个星哥是主持人?”听了闫波的话程巧的心里越发糊涂了。 “巧妹子,你真不知道他是谁吗?难道你平时开车都不听电台的吗!”闫波问道。 “我是没怎么听啊。我嫌电台太吵,一般就听听轻音乐什么的……”程巧回答。 闫波一副受不了你的表情,开始给程巧普及星哥的光荣历史:“说起来星哥他算是本地当红的一名电台主持人,爱好在大吃货遍地的城里专门发掘各种角落里的美食介绍给听众,节目的名字就叫‘好吃佬’。因为他的推荐靠谱,爱说实话,多年来培养了大批忠实的粉丝和追随者,但凡被他推荐过的餐厅美食就没有不红的。 而且星哥不光自己吃,还组织了一个吃货团队负责吃喝玩乐,本地吃遍了就去外地吃,国内吃腻了直接飞到海外寻找美食。闫波话里行间都是对他口里那个星哥的推崇,末了,还问了一句: “对了,你不是爱上本地论坛吗?他也在那混,论坛名字好像叫什么阿星大吃货……” “你说他啊!”经他那么一提醒,程巧终于想了起来,不就是下第一笔订单的家伙吗?当时自己多送了他半斤,还让他帮忙推荐,没想到人家是个名人,还这么厚道的在节目里帮自己推荐。 “什么他啊!他啊!”闫波一脸愤愤不平,“你是不知道星哥只对美食有兴趣,平时高冷得很,好多人想勾搭他都勾搭不上。” “你这么了解这个星哥,难道你勾搭过他?”程巧斜了他一眼。 “呃……他那个吃货每年都招新人,我去试过,不过没给入会!”程巧恰好问到他心痛之处,“快说说,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在我家买了一箱樱桃,我多赠送了他半斤,对他说要是吃得好记得帮忙推荐下,就这样子啊!” “不可能。哪会那么简单?当年有家某著名的餐厅要到市里来开分店,花了不少宣传费上星哥的节目,希望他多说点好话,谁知道星哥带着团队去试吃后回来,直说了一句环境菜品都高大上,但是不接地气,性价比不高,差点没把人家餐厅经理气死。结果那家生意从开张起就不温不火,坚持两年之后实在做不下去了只能黯然退市。”闫波一脸不服。 “可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啊!”程巧两手一摊,又在闫波背上拍了一下,“之前还真不知道他这么出名,谢谢菠菜你的普及啊!”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闫波郁结不已。 程巧忙着接单,也没把他说得当回事,过了没多久,他又凑到自己面前,一脸难以置信地吼道:“巧妹子,他居然在微博帮你推荐了,还被好多大v和本地的公众号转发了,看,一夜转发量已经过万了!” 闫波说完,还把手机屏幕递到程巧眼前晃了晃。 程巧瞟了一眼,淡定地“哦”了一声算作回答,又继续把注意力放在电脑上。 她这淡然的模样让闫波气得牙痒痒,一边跳脚一边失声叫道:“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说着一顿大脸又凑到跟前,“你在本地火了!彻底火了!” 程巧顺手开了一下微博:“还好吧,还没上热搜呢!” “……”闫波手指着她嘴唇抖了抖,半天挤出句,“做人不能太贪心!” 就像闫波说得那样,程巧的大樱桃彻底火了,连续一周上了本地论坛的热卖榜。快递公司来收货的车,也从小卡换成了大卡,发货打包的事情程家几个人做不过来,只好在村里找个十来个手脚灵活力气大的人帮忙。 一个月不到,十来吨樱桃就销出去差不多三分之二,至于剩下的那三分之一则被本地一家连锁小超市的采购经理一锅端了回去。这人据说是星哥吃货团队里的会员,专门找上门来进行实地考察,还问程巧,她种得樱桃这么好,有没有做个营养成分鉴定之类的。 这话到提醒了她,心里直嘀咕:她现在算是无证照经营吧,万一有关部门找上门来要她出具这证书那资质怎么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那名采购经理不光带走了剩下的樱桃,还给程巧留了张名片,让他以后有什么新鲜农货可以跟他联系。 送走了客户,程巧心里依然忐忑。 贺衍见她神色不宁,和自己说话时也心不在焉,等亲自问了,她才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贺衍笑了起来:“还当是多大事儿。不如你直接成立一家公司。办手续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让行政部的秘书帮你跑,反正年底集团各家分公司也要年审,一起办了吧。” “嗯。”程巧这才放心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多久论坛上就出现一股奇怪的氛围,先是有人发帖质疑某号称的纯天然绿色大樱桃是噱头,说本地的土壤气候条件决定了本地区根本不适合樱桃生长,还引用农业大学专家的部分论文作为理论依据,暗指程巧家的大樱桃来路不明。 仿佛联动似的,又有人发出照片说收到的所谓好品质的大樱桃多数都是烂果,有的甚至长虫,配的照片极其重口味,然后十分气愤的质疑这么低的性价比凭什么卖这么贵。 几个帖子跟越好了般,三三两两冒了出来,有些不明所的人,还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跟着在帖子里起哄,倒给程巧带来不小的麻烦。比如说有部分以前买过樱桃的人就真的跑来质问程巧他们家的樱桃到底哪来的。 还有些压根没在她家买过樱桃的人跑到帖子下面刷各种□□让大家不要在她家买。 程巧的樱桃已经卖得差不多,该赚的钱已经赚了,剩下那一点不买留着自家人吃也不亏,不过她是个较真的人,就是瞧着这些乱蹦跶的黑子们不顺眼,发了几次回复,那些黑子们跟打了鸡血似的更兴奋了。 程巧那几个辟谣的解释很快就被一溜的黑水给淹没掉。郁闷之极的她不得不去求助葡萄君。 葡萄君让她冷静一下,这些人一看就是花钱请来的水军。与其浪费力气去和他们撕逼,不如整理证据贴出来直接打脸啪啪响。 程巧一想是这么个理,下去之后,直接开着美拍视频拉着贺衍往山上跑了一圈,把整个落凤坡的风景,尤其是樱桃林都给拍摄下来。有了视频证据还不够,她又把当初和胡老板签的买卖苗木的合同以及□□也给扫描到电脑里,将有关键信息和个人隐私的位置给涂掉,然后放上传到论坛上。 这段时间她正热门,也认识了不少网友,帖子一发出就有不少顶贴的。有说老板实力打脸的,有感叹风景真美求老板发地址要去玩的,当然还有少部分说现在技术这么发达,视频和□□都可以造假等等,说什么的都有,简直是乱象重生,程巧看得头都大了。 没多久又有个人冒泡说老板娘的樱桃确实是自己种的。 立刻有人指出:你叫老板娘?你怎么知道老板是妹子? 那人回复:我确实见过美女老板娘,还去他们山上考察过,鉴于不方便透露过多信息,只能说这地方离市区不远,很多人甚至可能路过都不知道。 原来他就是那个采购经理。程巧心道。 过了会儿,他的回复又被引用,阿星大吃货在后面跟帖:是我推荐他去的。 星哥出现力挺老板娘,帖子的热度一下达到了顶峰。 黑子们见没法搅浑水往程巧抹黑程巧,一些有经验的悄悄撤离。剩下的不死心,又拿着坏果说事。 这次论坛的编辑们帮了大忙,办公室的狼女们心心念念的都是贺衍亲自送去的大樱桃,对黑子完全是零容忍,这会儿见辟谣贴出来,便开始清理黑子的帖子。 技术部的小哥也在威逼利诱下将发坏果帖子那位的真实ip地址、甚至连用的什么型号电脑都查的一清二楚,居然是个外地的地址。 ip一公布,论坛上全体网友都哗然。 买过程巧樱桃的都知道,为了保证能让客户吃到最新鲜的果子,她是不做外地的生意,因为快递没法保障。现在一个外地的跑来说自己买的是程巧家的大樱桃,你她妈是在逗我吗? 这下黑子们彻底缩了。 这次交锋程巧完胜,不过她也心累啊。和贺衍说了这次的教训,贺衍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笑笑安慰道:“人红是非多,庸人才不遭人妒。” 程巧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可是好烦啊!” 贺衍顺了顺她的长发:“这就受不了了啊?商场如战场,以后还有得你受呢!” “……”呜呜好想哭。虽然知道贺衍说得是真的,可她这个刚入行的菜鸟还没做好心里建设啊。 第九十章 心事 贺衍怕自己说得太多可能会打击到程巧目前做生意的热情,因而并没有告诉她目前她所面对的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低端手段,给竞争对手抹黑而已。 实际上真实的商场如战场可不是说着玩的。那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杀人不见血,拼的是智商、情商、手段与人脉,斗争的结局往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优胜劣汰,谁都逃不过这个市场规则。 他现在看似在程巧家老宅里修养,表面上清闲自得,不问世事,可却仍处在暴风雨当中,从不曾远离那个战场。只不过他暂时收起了自己锋利的爪牙,静悄悄地布局,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这些都事情没有必要让程巧知道,既不想让她多余的担心,更不想让她沾染这些腌臜之师,他的巧巧就应该开无忧无虑的活着,每天快乐得做自己喜欢的事。 想到此,贺衍不由收拢双臂如捧至宝般的将怀里的人儿紧紧箍住。 程巧还犹自沉浸在被无辜被黑的心塞之中,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后来到底被贺衍一语成谶。 本地论坛上那拨对程巧的恶意抹黑看似已然消停,其实不过是风雨满楼的前兆罢了。之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有相关部门的人来到程家村里做调查,一向自认为是遵纪守法好宝宝的程巧第一次尝到了网络上俗称查水表、收快递、蜀黍请喝茶的滋味。 还好贺衍有先见之明,早早让贺氏集团行政部的秘书帮程巧注册好了公司,来检查的时候证照刚刚从市里送过来,可谓是惊险之极,好在成功摘掉无证经营的帽子,然后程巧又跑了一趟县里的质检安监食品安全等等部门补办各种手续,还好她亲爹虽然去世多年然而余威尚在,也没费多少功夫就取到了各种资质证明,各种证照都齐全,又被程家村的村长好好地招待了一番,还送了不少当地特产,有关部门的同志们一脸惋惜拎地着大包小包回去了。 程巧这一招走的可谓是十分惊险,送走了一干领导之后,觉得疲惫至极。贺衍问她有何感想的时候,她拍拍胸脯开玩笑道:“吓死本宝宝了!” 不过除了这些意外,她这次卖樱桃的收货还是颇丰厚的。十来吨樱桃销售一空,还结识了不少忠实的顾客,团购结束之后,一些没抢到樱桃的人还在帖子下面抱怨抗议打滚撒泼,程巧不得不跳出来说拉宾斯大樱桃今天已经销售一空,山上的果园里还种了其他品种的樱桃,不过要等到明年五月份左右才会熟,又引得一阵唉声叹气,还要等大半年的时间。 程巧最后算了下账,交了税付完工人的工钱之后,居然净赚了大几十万,这一个月赚的比她过去辛苦一年搞设计拿到的薪酬还略高一些。 看着账户里六位数字,程巧心里美滋滋的,接连几天成日的都笑眯眯,瞅着谁都觉得顺眼。闫波看到只觉得邪乎得很,还偷偷拉着程媛问她堂姐是不是中邪了,俩人咬耳朵说人坏话也不注意周边环境,被人家亲亲男友逮个正着,悲惨的被贺衍胖揍了一顿。 樱桃卖光之后,程巧心思又活络起来,山里还有这么多空地该整点啥好呢?程老爷子一把年纪光顾着养花逗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如问问大伯,他一直在村里种地经验丰富。 说做就做,程巧和贺衍说了一声就去新宅那边找她大伯去了。刚踏上二楼最上面一层台阶,就听见一阵争吵声传来,听声音像是她大婶娘。 程巧还真是惊到了,她记忆里大伯夫妻一向和和睦睦,她大伯是个老实巴交的传统华国男人闷声闷气地话不多。大婶娘性子再温和不过,勤俭持家的好媳妇。 这么一对模范夫妻,居然会吵架,也难怪她震惊了。 二楼夫妻卧室的门没关严,还奢着一条缝隙,程巧正好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她大伯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抽烟,大婶娘站在一旁,一边跺脚一边埋怨着:“我说你个死没出息的,让你别瞎折腾,老老实实种粮食你不干,偏要把好好的地拿去种生姜!现在好了姜价跌成这样连成本都收不回来,这姜还卖不出去就等着烂在地里!” 大概自觉理亏,她大伯半天没吭声,眼看手里叼着那根烟就要到底烧着手指头了,他才一甩手扔到地上。 程巧觉得无比尴尬,正打算悄悄转身下楼,就听见她大伯开口了,苦涩地说道:“我这不是看农业频道说生姜好种,产量又高,一亩地最少能出个千把斤,高产的一亩地能收上五六千斤,我瞅着去年收购价格又高,一斤能买到十来块钱,我这才动了心思,想着种了生姜卖钱好供舒儿读大学,谁知道今年姜价会跌得这么惨?” 程巧听了会儿,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又联想到去年的市场,依稀记得曾在网上看到过去年是有一阵子生姜涨价的消息,好像还有网友发帖抱怨说超市里的生姜已经卖到十几块钱一斤,他们这些吊丝连姜都吃不起了!她大伯大概就是这时候跟风种了几亩生姜,结果今年的收购价格跌倒三、四块钱一斤,把成本一扣确实没什么收入,今年一年算是白干了,难怪大婶娘会大动肝火。 程巧叹息一声:这就是国人的通病,什么畅销就一窝蜂的都干这个,结果把市场弄坏了,倒霉遭殃的还是那些接盘侠们。 到底是自己的大伯,该帮的还是得帮。她在心里默默念道,不过该怎么帮他呢?现在毫无头绪,心里也没个底。兴致勃勃地出去,又心事重重地回到老宅,贺衍第一时间就发觉她的不对劲,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关心地问道:“巧巧,你怎么了?刚才出去还很高兴,怎么回来脸色就不好了?” 程巧情绪有些低落,没想着说话就感到腹部有些疼,一股热流往下而去。 呃……大姨妈来了!她嫩脸一红,立即挣脱了贺衍的怀抱,捧着肚子就径直往卫生间跑去。 贺衍跟过去敲敲门:“巧巧,你不舒服吗?” 程巧一边换姨妈巾一边略有些羞涩地说道:“你别管我,我……我那啥来了……有些不方便。” 贺衍听得一头雾水,想了想才明白原来如此,体贴的问道:“我给你泡杯红糖水吧,我记得前些时候去看你同学还拎了一大袋回来。” “嗯,放在厨房的柜子里了。”程巧的声音有气无力。 等贺衍端着红糖水回到客厅,程巧已经坐在沙发上,脸上有些发白,情绪不高,怀里抱着抱枕,金毛犬乖乖就窝在她腿边。喝了一口贺衍递过来冒着热气的红糖水,口感并不像超市里买的那种甜的腻人,口感发酸,只是淡淡的甜还带着一股药味儿。林蕊说得没错,这地道的土方红糖还真和外面卖的不同,口感浓郁不少,喝下去整个人暖暖的,刚才那股难受劲儿也缓解了不少。 好男人贺衍这会儿已经化身为妇女之友,对着笔记本电脑念着度娘出来的知识:“女人特殊时期脾气会发生改变,情绪低落易怒……需要特别的照顾……” 他念就念吧,还时不时看一眼程巧,似乎想把这些想在她身上找出这些症兆。 程巧一脸迥然,到后来忍无可忍,只好冷笑一声:“你当初读商科真是选错了专业,怎么就不去读妇产科呢!” 贺衍盯着她看了半晌,一本正经地说道:“看什么都不顺眼也是特殊时期的症状之一。” 程巧差点给他跪了,一脸生无可恋,只好拿脚去踩乖乖毛乎乎的背部来转移注意力,只把窝成一团的乖乖舒服的直哼哼。贺衍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继续念道:“缓解这些症状的最好办法是通过中医食疗,配方如下:用红枣、生姜、红糖熬制姜枣茶……” “姜枣茶?”程巧脑中灵光一闪,“我想到了!姜枣茶!就这么办!” 刚才还面无表情,这会儿就兴奋成这样,果然这一时期的女人不能以常理判断,简直是喜怒无常,贺衍在心里偷偷嘀咕着,嘴上还不忘问一句,“巧巧,你想到什么了?” 程巧两眼发光,咧着嘴说道:“我想到怎么帮大伯了?” “啊?大伯怎么了?”贺大总裁依然一脸懵逼。 “哦,我忘了告诉你,我刚才去大伯家啊恰好看到大婶娘和大伯拌嘴,大伯种了好多生姜结果却卖不出去,大婶娘正跟他生气呢!”程巧解释道,“我刚才一直就在思索怎么能帮到他们……”又捧着贺衍的脸亲了一口,“还要多谢你提醒了我。生姜有了,红糖、红枣……我这就联系林蕊!” 91.第九十一章 忙碌 经贺衍这么一提醒,程巧心中对怎么帮大伯解决麻烦约莫有个基本轮廓,而她素来就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刻不容缓当即就给林蕊打了通电话把自己的脑子里大致的想法讲给对方听。 那边林蕊家正愁今天熬制的红糖太多,又缺乏广阔的销路,虽说家里也不靠这些东西养活,不过自家留着慢慢吃也不知道要吃到何年何月,经年累月下来也是个问题,这会儿一听程巧要买简直是正中下怀。林蕊立马拍板说道:“这玩意你要多少,我就能给你供多少。我家不是供不上,还有别人家的嘛!我们村里几乎家家都有熬这东西,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去帮你收!” “那真是太好了。”程巧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心里十分欣喜,觉得自己的办法估计能行,又问道:“嗯,红糖是不缺,那你们家今年有没有收红枣、桂圆之类的?” “有呢,我之前坐月子天天喝这些东西熬得糖水,腻歪死了。你若是要,都一并给你吧。”林蕊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嫌弃,显然是想起了前段时间天天把糖水当饭吃的日子。 “噗……”程巧被她的语气逗乐了,“我是打算加工之后拿到网上销售的,当然不能白要你的,你看按市价算怎么样?” “嘿,咱们同学一场,谈钱多伤感情,你看着给就行。”林蕊大大咧咧地说道。 “那可不行,感情是一回事,怎么也不能让你吃亏是吧。” “……” 俩人就价格和后期运输的事宜你推我往的讨论花了不少时间,最后终于达成协议:这次林蕊自家的东西算白送给程巧的,从别人家收的东西则按市价给钱。运输这块林蕊是不管的,也是由程巧来安排。 商量完毕,程巧心里也踏实了,便去找大婶娘赵春娟。 “什么?巧巧,你要收购你大伯种的生姜,还是按照去年的价格?”大婶娘赵春娟听到她的话不禁惊讶地叫出声来。要知道那些生姜放在地里烂得没人收,她丈夫辛苦一年才种了这么些东西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价格唆地往下降贱卖掉又不甘心,如今程巧愿意要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不过若是按照去年的高价,自家侄女也未免太过吃亏。 想了想,她摇摇头,“这可不行,你这孩子知不知道这生姜的价格是一年一个样啊,去年和今年那是天差地别,若是按去年的价格,你岂不是……”说着说着,赵春娟的语气就坚定起来,拒绝道:“咱们一家人哪能让你平白多掏钱……”她心里对丈夫的无能确实有所怨怼,但她不会平白无故的让亲侄女为此买单。 程巧连忙摆手:“大婶娘,我不亏的!” 赵春娟态度坚决:“不行。我不同意,你大伯也不会同意的。” 程巧还梦想着将自己的事业发扬光大,没曾想到还没起步就在自己大婶娘这里栽了个跟头。上前一步,双手抱住大婶娘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大婶娘你就把生姜都卖给我吧!真不会亏的。” 见赵春娟不为所动,程巧只好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其实我是打算将这些生姜加工做成姜枣茶拿去网上销售……“ “那也不能按去年的价格给啊!”赵春娟质疑,他们夫妻俩都是老实本分人,不贪小便宜。 程巧急忙解释:“当然这个不光是收购生姜的钱,还有后期的劳务费嘛。大婶娘,你知道我不是刚注册了一家公司,现在这家公司就我一个光杆司令,正缺人呢,就打算请大伯和大婶娘来帮忙。” “这……我和你大伯干干农活还行,这开公司的事情我们哪懂啊!”赵春娟迟疑道。 程巧笑道:“我这公司就是扎根农村,专门推广咱们农村特色产品的,还就需要大婶娘你们这样的人呢!再说前段时间卖樱桃的时候你和大伯不是干得挺好的吗?我这以后还少不了你们的帮助,而且我肯定不会亏本的,你们就放心吧。” 赵春娟听了她的话心里也有些意动,犹豫了一会儿,耐不住程巧又一波的软磨硬泡,终是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耶!成功!”程巧比了个胜利的姿势,喜滋滋地去找贺衍商量后续的事情。 购买生产设备、原料的运输加工,包装设计等等一系列工作接踵而来,让程巧原本清闲的日子变得刹时变得忙碌起来。时光如水,待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旧的一年已逝。 新年来临的时候,程巧收到第一个包装样品作为新年礼物。捧着淡粉色的包装盒时她几欲落泪,这段时间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 素雅的包装盒子正面中央印着“暖心姜枣茶”五个花体字,下面是几个白色的小爪印。 说到这个外包装的设计也有一番来历。前些时候程巧太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来搞设计,精疲力尽的她才发现自己居然会灵感枯竭,拿着笔半天没法下手,只能窝在沙发上唉声叹气,只把身旁的贺衍看得心疼不已。 俩人都忙,金毛犬乖乖成了三不管儿童,熊孩子每天在村子里到处撒欢,折腾够了才肯回家。这天也不知到哪疯了一圈,回来时全身泥泞,脏兮兮的爪子跨过门槛啪嗒啪嗒的落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黑乎乎的狗爪印。 程巧嫌弃地望着自己蠢萌的金毛晃着大毛尾巴往自己扑来,然后半途中被贺衍强行拦截下来,拖到一边进行思想教育。通常这个时候乖乖就会噗通一声老老实实地趴下,毛脑袋垂得低低的让人觉得它似乎在诚心悔过之中,然后被贺衍扔去浴室里洗白白。 等伺候完乖乖,贺衍拿起拖把开始清洁客厅的地板。程巧依然窝在沙发上,设计依然毫无头绪,一筹莫展。 贺衍见不得她愁眉不展的样子,指着地上乖乖留下的印记半开玩笑的说:“不如用乖乖的爪印吧,你看多可爱!” 程巧抬起头盯着地板上那一串黑乎乎的爪印,又瞅了瞅贺衍的脸,拍板道:“就这么办!” 姐就是这么任性! 然后就有了这么个包装盒。 程巧她大伯瞧着稀奇,把盒子打开瞅了瞅,里面是用透明自封袋装好的姜枣茶。一把姜丝,配上几个红枣、桂圆,两小块红糖,就是一杯的量。 “这一盒值多少钱啊?”大伯问她。 “二十八一盒。”程巧想了想答道。 大伯拎起一袋垫了垫:“这一盒十包就卖二十八了?” “呃……团购价十九块九!”程巧说着上企鹅联系葡萄君商谈团购等事宜。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两人很快就谈妥了,程巧将准备好的宣传资料上传到网站给葡萄君审核,随后依照惯例准备了一箱样品交给对方。只不过这次无论她如何威逼利诱,贺衍都不肯亲自跑一趟了,那些狼女实在太可怕,给他心里留下深深的阴影。程巧退而求其次,只能拜托快递小哥跑一趟了。 姜枣茶的宣传资料很快通过审核,程巧按照规矩发到论坛上,随即被葡萄君提亮置顶。之前卖大樱桃的时候,她好歹也小小红火了一把,论坛上的马甲也算有点知名度,所以这次的帖子在首页飘了一会儿就得到了回复。 “哟,老板娘又来卖樱桃了?” “我就说这文艺范儿咋这眼熟,又跑去看楼主的id,果然没错……” “嘻嘻……暖心姜枣茶,冬天喝正好!” “嘿嘿,有这玩意以后女朋友来大姨妈终于不用说喝杯开水了!” “……” 程巧看着热闹,偶尔也回复几句。后来看帖的人多了,楼也渐渐歪了。 “咦?背景里的美女是老板娘吗?” “好可爱的金毛犬啊!楼主求原图转宠物版!” “楼主照片在哪拍的啊?房子看起来好复古……” 程巧有些哭笑不得,做背景的照片是贺衍随手拍下的。那天她累得不行,就泡了杯姜枣茶坐在门槛上喝。一向活泼好动的金毛犬乖乖难得没有四处乱跑,一反常态地窝在她身旁,还时不时拿毛脑袋顶她的膝盖。 又碰到冬日难得见到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她靠在门槛上昏昏欲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贺衍拍下的照片。等她要做宣传页的时候,贺衍才把照片交出来做了素材。 不管帖子里的回复如何歪楼,点击都在飞涨,时不时就有人下单。姜枣茶不像大樱桃那样难以保存,程巧也不再限制只卖同城,又去淘宝和微信上分别开了店,可惜错过了双十一和双十二,只能参加年货节的活动了。 三店同开,加上微博和微信上的各种宣传推广,前几天几乎每天都能卖出一千多盒,到后来有所回落,最后慢慢稳定在几百盒左右。 贺大总裁也趁机壕了一回,大手一挥就买去几千盒发给集团的员工当福利。等到月底算账的时候,程巧发现前期投入的资金已经基本赚回。 转眼年关将至,快递公司停业,她的生意也停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