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斗之国公爷你好》 第一章 决心 九娘刚到吴氏屋子里，就看到一个个丫鬟屏气凝神站着，心里顿时一紧。 听到里面吴氏和陪房吴妈妈低低说话声，隐隐绰绰提着老爷和花姨娘几个字，九娘叹口气，径自回了自己屋子。 一坐下，九娘就叫碧玉倒了杯热茶喝。碧玉和珍珠见九娘脸色不好，也没敢说话。 等着九娘脸色略好看一些了，碧玉才道：“姑娘可是又在为太太担心呢。” 九娘苦笑，怎能不担心，眼看着二老爷做事越来越过，自己穿越到这个时空这么多年，是亲眼看见吴氏这个正室过得有多艰难的。 说起来大家子男人都不会宠妾灭妻。二老爷也是如此。不管如何，家总还是交给二太太掌着的。 可花姨娘那般嚣张，仗着是老太太赐下来的人，又是从小伺候着二老爷，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加上生了二房的庶长子…… 碧玉踟蹰了一会儿，看见九娘脸色凝重，就道：“姑娘，奴婢瞅着，花姨娘越发胆子大了。” 九娘眼神闪烁，没有接话。 看出来九娘在这个事上尚有些拿不定主意碧玉和珍珠心里头都着急的很。 珍珠嘴快，也不顾九娘想什么，忙忙道：“姑娘，花姨娘自打知道了府里头要从嫡出的姑娘中挑一个嫁到国公府去做正头夫人，就一直撺掇着老爷把八姑娘养到太太名下，太太这段日子，过得有多艰难。您要是再忍着下去，太太受气不说，只怕赶明儿，花姨娘就该嚷嚷着想要把二少爷一起养到太太房里头了。等二少爷成了嫡长子……” “别说了！”九娘见珍珠说话声越来越大，想到这府中惯常踩低拜高的下人们多爱往花姨娘那边报信，急忙呵斥了一声。 见九娘动了怒，珍珠忙住嘴。 碧玉一直伺候九娘，揣度她并不是有恼怒，壮着胆子又补了一句，“姑娘，珍珠说的可是实话，您定要早做打算啊！” 九娘神色一凛，是得早做打算了。 不管是为了吴氏还是为了自己，都不能让花姨娘再这么横下去。 镇国公府是太后娘家，在前几年那场政变中，一力保住了当今圣上皇位。镇国公府玉雪寒和皇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皇上念旧情，对出身国公府的皇贵妃也是宠爱有加。皇贵妃还生了三个儿子！ 这样门庭显赫的家族…… 正是此时风雨飘摇的萧家所需要的。 谁让早前萧家为了自保，既没有帮着安王，也没有帮着皇上。 如今只能想着联姻的法子，还不知道事情能不能成，这个家里已经翻天覆地起来，各房各人都使劲了手段。 只因嫡女才有机会嫁去国公府，花姨娘更是什么手段都用尽了。 如今已是这样，真要是花姨娘有了个国公夫人的女儿做依仗…… 九娘想想都觉得后背满是冷汗。 为了自保，为了吴氏，无论如何，不能再心软！ 眼见菱花铜镜中，身量娇小，眉目婉约的女子神情中已是平添了一丝阴狠，九娘心头沉甸甸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萦绕在脏腑。 第二章 训 为了自保，为了吴氏，无论如何，不能再心软！ 眼见菱花铜镜中，身量娇小，眉目婉约的女子神情中已是平添了一丝阴狠，九娘心头沉甸甸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萦绕在脏腑。 下定了决心，九娘就站起身，掀开帘子朝着吴氏的院子走，边走边道：“前头叫你们送过去的东西，送过去了？” 碧玉知道九娘这是拿定了主意。 自家姑娘的性子，伺候这么多年，碧玉还是清楚的。 看着乖巧柔顺，什么事情一旦打定了主意，就必然有七八分的把握做好。 这些年来，哪怕老太太再偏心，老爷再不过问姑娘，也没见姑娘在这个吃人的后宅里头吃了亏去。 一时大喜，低眉敛目小声回道：“姑娘放心，奴婢和珍珠两个，早就把东西送过去了，八姑娘见的时候，正和花姨娘说闲话，看见奴婢们过去了，还欢喜的很，让花姨娘急忙找两个巧手的媳妇，给她将新衣赶制出来。” 珍珠就在旁边撇了嘴，“要不是姑娘有打算，哪轮得到她用姑娘的陪嫁。” 这个珍珠！ 办起事情来都是不含糊，可调教了她多少嘴，也不管不住这张嘴。 九娘就顿住脚，站在穿花廊道下不起眼的拐角处，板了脸教训道：“说过你多少次，凡是心里亮堂就行，别看不清地方就随便说话。家里头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 珍珠知道自己做错事，讷讷赔了礼。 这个时候，没多少工夫耽搁理会她，九娘摇了摇头，继续朝着吴氏的院子走。 第三章 圈套 “九姑娘来了。” 吴氏正坐在炕头上抹泪，听见外头喊九姑娘三个字，急慌慌整理了一下鬓发，忙着叫丫鬟过来给扑了几下粉，才端正的坐着，手里随意拿了一本账册装模作样在看。 九娘进去的时候，看见吴氏正襟危坐的样子，又飞快睃了一眼账册，心里直叹气。 册子都拿倒了！ 吴氏生性要强，多年无子，上头老太太不喜，中间二老爷冷淡，三太太排挤，下头还有花姨娘挤兑，都硬生生咬牙撑了下来，直到生下自己和思成。中间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困境，都没有认输过。 吴氏既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她的软弱样子，九娘也没有拆穿，一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娇憨样子，给吴氏请安。 吴氏嫁到萧家，多年不育，用尽医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在二十岁上得了这么一个女儿，隔了一年后又立即生了嫡子。一直以为这个女儿是她的福星，把九娘看做掌上明珠。 见到九娘，立时撂了手中记账的笔，把她叫到身边来坐下，看着九娘一身白地撒花大袖衣，下身一色的芍药花镶金线裙子，宝蓝色蝴蝶簪子举止行动间微微晃动，衬得整个人一股灵气，吴氏就觉得十分自得。 八娘那个丫头，下贱人生的下贱种，倒是继承了花姨娘一副妖妖娆娆的颜色。可惜整个人一股狐媚气，十个夫人见了，十个都暗自摇头，说上不得台面。怎比得上她精心教养，捧在手心里的嫡女！ “我的儿，你到我这里来，还讲这些虚礼作甚！” 把九娘叫到了她身边，不住的摩挲一阵后，又问今日的燕窝吃了没有，前日送过去的胭脂用着可还合心意。 九娘一一答了，又哄着吴氏说了几句话，见吴氏脸色气色比着她刚进屋的时候好了许多，就壮似不经意道：“母亲，昨个儿八姐姐上我屋里来，管我要两匹软烟罗呢。” 吴氏早上刚和二老爷大吵一架，就是因二老爷要吴氏把八娘收到她的名下，此时听到八娘管九娘要软烟罗，脸色刷的就沉了下去。 吴妈妈急的直给九娘使眼色。 九娘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抱着吴氏胳膊撒娇。 “母亲，我见八姐姐要得急，就把缎子给她了，您可别恼我。” “你给她了！” 吴氏气的脸色发青，差点从炕上直接跳了起来。甩了九娘手骂道：“傻丫头，你怎的这般好欺负。且不说她是庶女的身份，能不能上你屋子要东西。便说这软烟罗的料子，可是你外祖母给我的陪嫁，这么多年，我都舍不得用，还不是因这个时节……”吴氏想着九娘到底没有出阁，嫁到国公府的事情也是八字没有一撇，不便在九娘面前提起，就生生把话咽回去，转了话头道：“你怎的这般好欺负。” 九娘哪里不知道吴氏的心思，不过她几天前，将软烟罗给八娘送过去，可不是因为好欺负。又不能和吴氏直言，只得低了头，掰着手指头讷讷道：“八姐姐说父亲晚上要去陪花姨娘吃饭，她穿了软烟罗新做的衣服去给父亲瞧瞧，父亲定能欢喜我知道孝悌友让。” 说着，就去扯了吴氏的袖子，摇摇晃晃软着一把黄莺一样的嗓子道：“父亲欢喜我了，也能多来母亲屋子里几趟。” 吴氏怔住，眼圈儿一红，抱着九娘哽咽无言。 吴妈妈在旁边瞧得心酸，拿了帕子抹泪。 “我的儿，委屈你了，正正经经大家子嫡女，却要受个庶女辖制，都是母亲没用！” 九娘将这件事说给吴氏听，可不是为了招惹吴氏哭一场，更不是为了吴氏自责好更疼惜自己。 埋在吴氏怀里，九娘就看似无意的喃喃道：“也不知道我将外祖母给娘的陪嫁都送了八姐姐，父亲是不是真会欢喜。” 吴氏只顾着哭，虽听这话有些不对，也没想到哪里去，旁边的吴妈妈却立时眼前一亮，看向九娘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同起来。 第四章 心酸 九娘临走出吴氏院子的时候，见吴妈妈正蹙眉叹息着和平乐家媳妇子说话，还从荷包里掏了五两碎银子递过去。九娘原本提着的心，先放了一半。 看来，吴妈妈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现下，就等着二老爷那里的反应了。 本也不想这么算计人，偏生到了这个地步，由不得自己心慈手软了。在这个后院里，纵然是自己不想招惹别人，过点清净日子，其他人，也不能答应。 终于到了这一步，九娘心里五味杂陈，脚下飞快的回了自己的绣楼，等着消息。 吴妈妈和平乐家的说完话，进去屋子的时候，见到吴氏已经把所有丫鬟媳妇子都打发出去，一个人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根玉簪子拨灯芯，神态平静。 见吴妈妈回来，吴氏放下簪子，望着吴妈妈幽幽道：“打点妥当了？” 吴妈妈掩了房门，才道：“太太放心，不会有差错的。” 吴氏想到自己先前只顾着哭，竟没有明白九娘话中的暗示，不由得先笑了一声，脸上有几分得意。 “这丫头，都敢在我面前玩心眼子了，才多大点的小人。”说完话，又觉得心酸。“也怪不得她拐弯抹角跟我提点，这种事体，本不该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来管。还是我这做母亲的没用。” 吴妈妈见到吴氏又郁郁起来，急忙劝她道：“太太别难过，九姑娘早点学会料理这些事体也好，依咱们家里这样门第，纵使九姑娘这趟不嫁到国公府去，也是别的富贵人家。什么也不懂可不是好事。” “你这话说的也不错，当年我不就是吃了什么也不懂的亏。老爷哄了我两句，我便答应了将那个狐狸精抬做妾。”吴氏叹口气，秀气眉目转而又狰狞起来，哼了声道：“八娘那个下贱东西，敢仗着老爷宠爱，去管九娘要我的陪嫁缎子。打量我不知道她的龌龊心思，知道家里在挑姑娘嫁给镇国公做正妻，就痴心妄想起来。又想怂恿老爷逼着我把她收到名下做嫡女，好有身份争一争，又想多做几件好衣服，打几套好头面，趁着半月后去庄子上避暑的时节勾逗国公爷。” 吴氏越说越气，似是把这么多年的隐忍委屈都想了起来，气的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她也不想想，她一个丫鬟出身的姨娘生下来的种，凭什么给我做女儿。国公夫人，她也要有那个命。打扮得再好，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只有花姨娘那样的贱人，才能教唆着自己的女儿生出这般龌龊心思。” 吴妈妈在旁边听了，接话道：“太太这趟安心就是。花姨娘做事惯常让人捏不住把柄，这趟为了八姑娘的婚事倒是失了分寸。竟去要了九姑娘的软烟罗，那可是您的陪嫁，二老爷也是知道的，等今夜二老爷过去瞧见，自会有好说法。” 本朝有规矩，女子陪嫁只能留给所生子女，夫家不能侵占，庶子女也不得继承拿用。 一个大家族，若是要占用正妻的陪嫁养活庶子女，或是拿了陪嫁的钗环首饰，绫罗绸缎这些贴补妾室和庶子女，传了出去，会被被人耻笑贪墨妻子陪嫁，严重一些，还会被御史以悖礼罪名弹劾。 吴氏和二老爷做了十几年夫妻，知道二老爷和大老爷一般，最爱护名声，这次八娘犯了这个大错，二老爷定是不会容下的。 若是以往，吴氏只会欢喜花姨娘终于犯了错，可经过了这么些年的折磨，吴氏只觉得心凉了，神情淡淡道：“这次要是能将花姨娘和那对贱种在他心里的分量减轻一些，让他记起自己还有两个嫡子嫡女，我也就满意了。” “太太……” 吴妈妈见吴氏神色怔忡，觉得心酸，哽咽了一声，久久难言。 第五章 八娘(上) 晚上的时候，九娘刚坐在桌边上用过饭，吴氏身边的如兰就来把九娘叫了过去。 九娘一边走一边和如兰说话。 等听到如兰说二老爷进吴氏院子的时候，一脸铁青时，九娘在心底冷笑。 就是要动怒才好，若是规矩都被乱了，二老爷还是不动声色，自己倒真是要想其他的法子了。 九娘一只脚刚跨进去，见到屋中的情形，不由得怔住。 被二老爷几乎宠上天的花姨娘，脸上居然有一个诺大的巴掌印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一下，全没有了往日张狂样。 二老爷平时对花姨娘几乎是千依百顺的，这次的事情，虽说是花姨娘和八娘不懂规矩，到底还是在内宅里面发生的事体。自己原先的打算，也不过是想要借着这点事让二老爷知道他宠爱的花姨娘可不是他想象中那般柔顺懂规矩，然后再想法子一点点卸去花姨娘在二老爷心中的分量。 没想到，这法子的效果却这般好。 九娘余光看见上头吴氏神色端凝，眉宇中却藏着掩都掩不住的快意，不时用眼角去瞅二老爷的怒容，一股涩然的滋味就涌在了喉头。 都是女子，就为了这么一个负心薄幸的男人，争得这样苦！ 将来若是自己真嫁到国公府，是不是也要这样过日子，镇国公府玉雪寒，虽说因命理缘由尚未娶妻，却已经先有了三个妾，一个庶长子，一个庶次女。 可不嫁镇国公，又该嫁谁呢。 不管最后是挑了自己以外的谁，吴氏的处境都会更艰难。自己是吴氏嫡女，也休想再过安宁日子。九娘只觉得前程无望，路途漫漫，蓦的一股悲凉之意就涌了上来。 “父亲！” 九娘稳住心神，走了两步，瞧见八娘和花姨娘都跪在地上，惊呼道：“母亲，出什么事了。”又用手去扶八娘。 八娘重重甩开九娘的手，哼了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怨憎的瞪着九娘。 “滚开！” 九娘往后倒了两步，委屈的朝着吴氏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没说话。 吴氏手里帕子搅成一团，到底只是看了二老爷一眼，没有说话。 二老爷却大怒！ 枉费自己这么多年花这般多心思在这个庶出女儿身上。一应银钱花销，女红厨灶手艺，都是和嫡女一般无二。为这个，不知和吴氏闹了多少不虞。 总怕八娘他们因着妾和庶出身份，在家里受了委屈也不敢张扬。时时刻刻照拂，处处抬举！ 没想到，竟全是白费了…… 二老爷想到吴氏刚才投过来的眼神，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往日那些说八娘懂事，花姨娘守规矩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心里有怒气发不得，二老爷就指着屋子的丫鬟骂道：“还不给你们九姑娘端根凳子过来坐下。” 又瞪着不服气的八娘，“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些，纵然你是姐姐，九娘是妹妹，可你是庶出，她是嫡出，她好心好意来服你，你却敢甩了她的手，落她脸面，你可还记得这嫡庶有别的规矩！” 八娘这么多年顺风顺水惯了。 往日欺负九娘，也不是一次两次，见着平日疼她的二老爷因九娘缘故责备自己，气的抹了泪，也不跪了，蹭的从地上站起身，气冲冲道：“父亲作甚发这么大脾气，我不过就是要了她两匹缎子，就把我和姨娘拘来喊打喊杀的。往日您得了好东西，不也是先给了我，剩下的再给她送过去。我是姐姐，按着序齿也该她对我恭敬些，给我些东西，又怎的了。” 吴氏听的冷笑，二老爷气的浑身打哆嗦。 第六章 八娘(中) 往日欺负九娘，也不是一次两次，见着平日疼她的二老爷因九娘缘故责备自己，气的抹了泪，也不跪了，蹭的从地上站起身，气冲冲道：“父亲作甚发这么大脾气，我不过就是要了她两匹缎子，就把我和姨娘拘来喊打喊杀的。往日您得了好东西，不也是先给了我，剩下的再给她送过去。我是姐姐，按着序齿也该她对我恭敬些，给我些东西，又怎的了。” 吴氏听的冷笑，二老爷气的浑身打哆嗦。 九娘却在旁边瞅着拼命用手去拽八娘的花姨娘幽幽叹息。 花姨娘得势时候，总娇惯着八娘。吴氏也从来不管，乐的花姨娘和二老爷把八娘捧上天。 没想到，八娘竟被惯成了这幅样子。本还以为，八娘只是在自己和吴氏面前张扬张扬，见了别人，总还是有几分机灵劲，今日却…… 花姨娘扯了几下没拉住八娘，又见到二老爷一张脸，都青了，忙磕头哭道：“老爷太太息怒，八娘她是被奴婢惯坏了，才会不懂规矩要了太太的陪嫁，都是奴婢的错。” 说话的间隙，还抬了头，用湿漉漉的大眼朝着二老爷看过去。 吴氏见了，在心中冷哼一声，没说话。 若是往日二老爷见到花姨娘这幅样子，早都心软了。 可今日有了先前的大怒，又有了八娘那番话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对花姨娘的解释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反而大怒道：“的确是你的错！” 花姨娘怔住，呆呆望着二老爷。 二老爷正在火头上，根本不理会花姨娘，继续骂道：“你一个姨娘，便也是奴婢的身份。姑娘少爷都是家中的主子，哪有奴婢喊主子八娘的道理！当日我想着你是在太君身边调教出来的，总也有七八分知礼，你们太太身子不好，也不宜多操劳，八娘更不过是个庶女，不求有大出息，给了你教养也无妨，就一直让养在你院子里。没成想，你就是把她教的这般没上没下，连嫡庶规矩都分不清楚了！你一个丫鬟抬做姨娘，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还敢教唆着八娘眼中没有太太和嫡出的妹妹。” 花姨娘听见二老爷这样说，如遭雷击，半边身子都软在了地上，往日的机变都用不出来了。 二老爷却还不解恨，“你们太太的陪嫁，也是八娘动得的！她又不是太太肚子里钻出来的，也没有养在你们太太名下。我前头问你的时候，你还敢跟我说，这是外头买来的东西，我问你，软烟罗这等东西，你上哪儿来的体己，又是哪来的脸面，买的来！” 说罢话，二老爷就看着九娘，略平了一口心气，问道：“九娘，你告诉父亲，那软烟罗，你是何时送过去的，又是为何要送过去！” 九娘瞅了瞅阴狠狠瞪过来的八娘，又看了眼吴氏，低着头，没有说话。 二老爷见九娘一副畏惧八娘的样子，想到自己几乎日日都要见到八娘这个女儿，往她屋子里送好吃的好玩的。 九娘这个嫡出的女儿却一年到头难得见一回，都快要想不起这个女儿长什么样子，又想到她嫡出的姑娘竟畏惧一个庶出的八娘。不由又是愧疚，又是恼怒，神色更和悦了些，哄九娘道：“九丫头别怕，跟爹说说，你八姐到你屋子里去的时候，是如何说的。” 九娘还是一副踟蹰的样子，磨蹭了半日，才把今早和吴氏说的那番话又给说了一遍。 二老爷没想到九娘这样做的缘由竟是为了讨自己欢喜，好多来吴氏的屋子几趟，面上顿时有几分怏怏。 吴氏观着二老爷神情，立时掏了帕子，在眼角压着泪渍，二老爷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起来，看着花姨娘和八娘的神情，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花姨娘心中大急！ 第七章 八娘(下) 二老爷没想到九娘这样做的缘由竟是为了讨自己欢喜，好多来吴氏的屋子几趟，面上顿时有几分怏怏。 吴氏观着二老爷神情，立时掏了帕子，在眼角压着泪渍，二老爷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起来，看着花姨娘和八娘的神情，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花姨娘心中大急！ 这么多年顺风顺水，看着二太太是个老实人，被自己压的抬不起头来。没想到竟然是一直在等着机会！ 自己也是太大意，疏忽了九娘子这么个小姑娘。二老爷这人，最是固执，认定了的事体，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当年宠着自己，压着二太太多年不让生儿子是如此，如今认定了自己和八娘子不懂规矩，不受礼教也是如此！ 自己一个姨娘，没有了老爷的宠爱，在这个宅子里，就什么都不是！ 花姨娘眼珠一转，刚想着要再哭两声，还没张口，二老爷已经厌烦的挥了挥手，道：“把花姨娘带下去，打三十板子，三个月不许出屋子，八娘的乳母丫鬟统统卖了再换新人来，省的她们在旁边撺掇八娘些不好的事体，今后八娘就由太太管教了。” 吴氏张口就想装装样子，为花姨娘和八娘求求情。再者她也实在不愿让八娘在眼前晃。却在说话的一瞬间见到了九娘使过来的眼色，把就要脱口的话都咽了回去，低着头，没说话。 二老爷见吴氏一副不愿意的样子，想到这么多年也的确亏待了她，软下口气道：“我知晓八娘这丫头，不比九娘纯良懂事。不过你好歹是她正经的母亲，便是看在我的颜面上，你也费些心思，总不能等着今后嫁出去了，丢咱们萧家的脸面。” 吴氏听见二老爷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犹豫了一番，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 二老爷立时大喜。 花姨娘心冷如水，虽没想到一瞬间就被夺了宠爱，倒也能强行控制住自己冷静下来。 八娘却没有这份心机，早已经气得胸口一鼓一鼓的，一脚踹开上来捉她的媳妇婆子，眉梢都立了起来，指着端坐在一边的九娘骂道：“都是你这个死丫头，没安好心，设计我，我说你那么大方，特特差人来拿缎子给我，原是想要帮着你娘夺父亲宠爱呢。现下还装什么可怜样，我抓花你这张脸，看你如何张狂。” 说话的时候，手指甲已经不管不顾的朝九娘脸上挠过去。 八娘性子泼辣，萧家上上下下除了二老爷，众人都知道。可谁也没想到八娘气昏了头竟敢当着二老爷和二太太的面前去抓九娘的脸。一时没回过神来，立在了当场。还是九娘自己眼明手快，一见到八娘伸了手过来，人就侧到了一边，摔在了地上。 八娘没有抓到九娘，叫嚷着还要再扑过去。 这个时候吴氏早已经反应过来，又急又气的喊了人过去拉开九娘，又哭着扑了过去，把九娘护在怀里，看了又看，生怕九娘脸上有什么损伤。等确认无碍了，才抱着九娘再也顾不得脸面体统的大哭起来！ 八娘这一出，也实在出乎九娘的意料之中。 等见到九娘被人制住后，还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神情，九娘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真是没想到…… 这个九娘，也不知道平日花姨娘都教了些什么，不把自己和吴氏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竟连二老爷都看不上。 也幸好自己见机的快，要真是被八娘抓花了脸，嫁不出去。只怕自己在这个萧家，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大家族中的女儿，不能为家族联姻谋利，当一辈子老姑子，还不如家里先赐三尺白绫弄死对外宣告暴毙来的有脸面！ 后怕倒是后怕，也不能让吴氏这么哭下去！ 第八章 结果 大家族中的女儿，不能为家族联姻谋利，当一辈子老姑子，还不如家里先赐三尺白绫弄死对外宣告暴毙来的有脸面！ 后怕倒是后怕，也不能让吴氏这么哭下去！ 九娘就拍着吴氏的背，劝道：“母亲，我没事呢，八姐姐也是一时气急了，您别哭了。” 八娘想要毁了九娘的脸！ 吴氏一想到这个，就心口剧痛，恨得牙痒，却又想到二老爷还在这里，只能抱着九娘，一口一个心肝儿，抹泪道：“都是我这当娘的不中用，连自己的亲闺女都护不住！” 二老爷先是被这一场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后见着九娘息事宁人的神情，又听到了吴氏的话。 这么多年故意冷落吴氏母子三个，宠惯花姨娘和她所生的庶子庶女的事体都窜了出来。 满心愧疚之下，刷的从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八娘面前，一个耳光狠狠的扇了下去。骂道：“孽畜！” 先前还得意洋洋的八娘怔住，呆呆望着二老爷。 “连自己妹妹都下得这般狠手，不管教着，将来岂不是要弑父杀母，六亲不认！”二老爷彻底狠下心肠，对着旁边立着的吴氏道：“姑娘动不得板子，从今日起，八娘就关在房里，没我的话，不准她出房门一步，省的她到处丢我们萧家脸面。” 花姨娘扑过来抱着二老爷腿求情，被二老爷一脚踢开，晕了过去。二老爷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叫下人尽快上来抬着送出去关起来。等醒过来，还要补上三十大板。 又有几个仆妇听了二老爷的话上来架住八娘。 二老爷听的八娘嘴里还喊着不要被关，还要随着老太太去庄子上，给国公府的太夫人和国公爷相看，要嫁去做国公夫人的疯话，脸上青筋都鼓了起来，叫人堵住了八娘的嘴，急慌慌把人送走了。 第九章 死路 晚上九娘回了屋子，坐在窗前，旁边搁着一盏碧螺春，看着院中绿树桠枝，静默无言。对吴氏院落那边隐隐传来的哭喊声也听而不闻。 碧玉换了三次茶水，三次茶水都是满满的冒着凉气儿。 这可是初夏的时节，也不知道姑娘要做多久。 碧玉叹口气，立在旁边没说话。 好不容易哭喊声微弱下去，嘈杂都渐渐消退，出去看热闹的珍珠一脸喜气的回了来。 “姑娘，您可不知道，花姨娘被打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打到二十板子的时候，平乐家的看她实在撑不住了，还特特叫人去问老爷的话，结果老爷说不过是个奴婢，打死了也就打死了，还特特去抱什么，把送信的骂了回去。平乐家的急忙又补齐了三十板子。现下也没有给花姨娘请医用药，把人丢回了屋子锁上就没管了。” 珍珠说完话，见九娘一脸平静冷淡的样子，觉得奇怪。 “姑娘，您不欢喜么？” 九娘站起身来，看着珍珠，淡淡道：“我有什么好欢喜的。” 珍珠就撇了唇道：“花姨娘以前仗着老爷宠爱，不知道多张狂，如今终于被打压下去，您和太太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呢。” 好日子…… 九娘只是觉得好笑。 走了一个花姨娘，二老爷屋子里可还有其他的通房丫鬟。以往是二老爷宠着花姨娘，生怕再有人来排挤了八娘和庶长子萧思墨的位置，如今花姨娘下去了，那些通房丫鬟自然是要拽着机会上来的。 吃惯了荤腥的男人，难不成你还指着他突然吃素。 不过，经了这一回，二老爷大抵不会再想以往那样漠视吴氏和自己还有思成了吧。 想来，这算是最大也是唯一的收获了。 九娘心底酸涩，眼前就仿佛看到了花姨娘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样子。 曾经耀武扬威的人，一旦失去男人的心，也不过就是随人揉搓，生死由命罢了。 自己过往总是不愿用手段，今日开了头，也不知道今后是否就要如此的无休无止下去。 嫁到国公府，那样的大家族。 玉雪寒不是嫡长子，继承了爵位。上面有嫡出的哥哥娶得二嫂，管家多年，下头两个庶出的弟弟，也早已成婚。 玉雪寒尚有三个姨娘，还不知道太夫人是何样的人。 一想到这些，九娘就觉得心凉。 若能选择，自己情愿嫁给小门小户家，看在萧家的富贵上，总不会给自己太过没脸。 偏偏，是不能选的。 明年下，就是宫中秀女大选，不嫁国公府，一时要到哪里挑个萧家上下都满意的门户。若拖到那个时候，被挑到宫中去，更是一条死路。 第十章 心思(上) 带着满腹惆怅沉沉睡去的九娘第二日起得早，吃了一碗鸡丝油面就酱菜，就赶去了萧家老太太的屋子请安。 九娘进去的时候，三房的七娘已经和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见着九娘过来，亲自起身迎过去。 见九娘一身惯常的白地镶银红边短上褥，下面配了一条水绿色长裙，如丝媚眼，如云绿鬓，托出一个如玉佳人，眼中寒光大盛，转而携了九娘的手，细细端详了好几遍，才转身朝着老太太笑道：“老祖宗可放心了，我仔细看过了，九妹妹没事呢。” 又一脸怒气对着脸上一副哑然样的九娘道：“昨个儿我听说了你们那边的动静，唬了一跳。又度着太晚了过去你们那边，二伯父和二伯母都还恼着呢，见了人多，更是燥起来。好不容易等到了今早上，母亲和我赶到祖母屋子里，正巧祖母也担忧着你，就遣了母亲过去二伯母那边问状况，让我留下来陪着等你。若是你哭鼻子，我也好劝一句。没成想，你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沉得住气这话，也要看是在用在什么时候！ 老太太一把年纪，还牢牢控着府中的大权。上上下下，几个儿子，就是纳个妾，也得经了她的手。既怕几个儿子跟媳妇感情太好，忘了她这个当娘的，又怕妾室迷惑了儿子的心，掏空了儿子的身子。是以三房的妾都是老太太过了眼才准安排下去，就连老太太最宠爱的三太太，早前没问过老太太的意思，就把自己的一个陪嫁丫鬟给了三老爷，也得了老太太一顿申斥。 这样的老人家，最恨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比她聪明有算计，比她沉得住气！ 七娘却偏偏在老太太面前说这个话。 九娘眼看着老太太的眼神刀子一样射过来，忙低着头，用帕子擦了眼角，就是不说话。 见着九娘哭了起来，老太太反而高兴了，忙叫她过去，拉着她的哄，摩挲着她的脸，哄她道：“我的心肝九丫头，可别哭了。是祖母不好，当初只想着给你娘添个帮手，多个人伺候你父亲，没成想花姨娘那个下贱东西，竟是这么个不安分的。也怪你爹，丫鬟抬举的姨娘，怎能亲自教养咱家的姑娘。被个狐媚子哄了几句，连规矩都分不清楚了。八娘更是个不成器的，庶出的丫头片子，敢冲你动手！你等我找你父亲过来好好教训他，给你母亲和你出气。再叫人去补一顿板子给八娘吃。” 九娘就觉得好笑。 第十一章 心思(中) 九娘就觉得好笑。 当初八娘在二老爷和老太太面前，是何等得意人儿。 老太太不还好几次说花姨娘教女有方么。虽碍着自己嫡女的身份，不好过分捧着八娘。不过自己有的，老太太可都跟二老爷一般，会巴巴的叫人再送一份过去给八娘。 若没有老太太和二老爷的联手放纵，单凭一个花姨娘，怎会把八娘宠成那样。 如今，却全成了花姨娘的错，八娘也成了庶出的丫头片子。 虽不知道老太太这话有多少分真，可九娘从不想将事情作死。 八娘到了这个地步，家中境况也是大半的缘由。 二老爷将她交给了吴氏，后半生已是足够凄凉，自己又何必落井下石。 想到这些，九娘心里一软，急忙擦了泪道：“祖母，父亲已经罚过八姐姐了，我也没事，您可别再怪她了。” 七娘在一旁娇笑，一身玫瑰色石榴金边裙衬得容颜如花，“九妹妹可真是跟二伯母一般，都是柔善人呢。” 老太太一面点头，一面却有些不赞成道：“这事虽说你父亲有过错，可你母亲，素日性子也太软了。才连那些妾室都弹压不住，等过几日，我非找她过来好好说道说道。” 九娘听了这话，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软着，只怕早都被二老爷和您冠上妒妇的名头了。 七娘在一边端详着九娘的神情，见她总是不露声色的样子，不由在心里暗暗警惕起来。 果然母亲说得对，这个九丫头才是家中最不显山露水的人。 老太太这么多年喜欢二房，不喜欢二伯母。可对这个孙女，虽说不上多喜欢，倒也挺放在心上的。便是为了抬举花姨娘，捧着八娘，也从未落下这丫头过。 能哄得老太太有三分真心喜爱，单凭这个，就不简单。 长房两个嫡出的姑娘早就嫁出去了，家中就剩下自己和九娘能嫁到国公府去联姻。 本来八娘长的颜色好，若是二伯母被二伯父逼着把八娘养到了名下，也有资格争一争。现下，却不行了。 这个节骨眼上，花姨娘和八娘闹出这等事体，还是因这丫头大方送去的软烟罗！ 七娘眼珠子一转，唇角就微微的翘了起来。 还真是好心好意又大方纯善的九姑娘！ 第十二章 心思(下) 九娘敏锐的察觉七娘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打转，心中莞尔却也有些不以为然。 七娘是三太太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和三太太一般，惯常会做脸面功夫，八面玲珑，哄得府中上上下下都开怀不已。便是吴氏，有时候还会受了三太太撺掇，和为人严苛的大太太过不去。 要不是自己冷眼旁观，好几次提点着，只怕吴氏早都中了三太太的算计，和大太太闹了起来。 大太太是管家的人，二老爷又颇为尊重大老爷这个长兄，吴氏要和大太太不对付，在家中的处境可就更为艰难了。 三太太和七娘一贯都不安好心，可这样的人，若是没有大好处，轻易不会去和人结怨。 这次为了嫁到国公府的事情，她们母女是定然会对自己出手，不过也没干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迟早都要对上，躲也无用！ 九娘打定主意，不动声色的半跪在炕头边上的貂毛软垫子上，腻着嗓子和老太太撒娇，大大方方任七娘看了个够。 老太太早就注意到七娘一直盯着九娘看，心里也有几分不舒坦。 就算是想嫁到国公府去，也不能这般外露！ 喜怒形于色不说，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对着自家的姐妹使心眼。 聪明是好，可惜，聪明全用到了对付自家人身上，大局面前，也不懂得取舍，怎能指望将来嫁出去了照拂娘家。 若是平日，自己也就依从不管了。可这次选人嫁到国公府去，却是为了整个家族大计。断断容不得一丝一毫纰漏，更不能挑个光有机灵，没有家族亲人的白眼狼！ 老太太念头一转，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三分考量。 第十三章 考量(上) 老太太上了年纪，和七娘九娘说了一上午闲话，还打了一会儿叶子牌，精神头早已不好。强撑着叫了七娘九娘一起用罢午饭，就叫七娘和九娘两个先回去，明日再过来陪她说话。 还交代七娘和九娘早些准备好去庄子避暑用的东西，别等到了出发的时候，手忙脚乱的。 等到七娘和九娘离开了，余妈妈伺候着老太太换了青色的织锦面稠里衣，歪在炕上，望着雕空玲珑红硬木百宝架子上的卍字福彩纹盘一个劲叹气。 余妈妈就捧了面巾过来给老太太擦面，赔笑道：“您这是怎的了，难不成你如今还有什不好顺心的。” 老太太撑着额，笑道：“我不称心的事体可多得是。” 那也是您自找的。家里上上下下大权都在您手里捏着，何必还犯那些心思。 余妈妈在心里腹诽两句，嘴上却道：“您有何不顺心，跟我说说，虽说我不能有好主意，到底说出来您心里也能舒坦一点。” 老太太就又接着叹气。 余妈妈心里疑惑，这幅样子，还真是有事呢。 “你眼瞅着，七丫头可好？”老太太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余妈妈一时接不上话来。 七娘是三太太的嫡亲女儿，三太太却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就凭着这个，三房越过二房帮着大太太管了半个家。三太太在家中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见谁都笑呵呵的，私底下手段却阴狠的了不得！ 余妈妈不敢在老太太面前说七娘的不好，笑道：“您这是怎说得，三太太那般人物，一手调教出来的七姑娘，还能差到哪儿去？” 老太太只是笑着看余妈妈，摇了摇头。嘴角皱纹堆积出一丝了然。 余妈妈揣度着老太太定不会是无缘无故问这个话，就试探道：“是不是大老爷和大太太都想舍了七姑娘，选九姑娘过去。”又想着老太太一贯偏疼三房，“您若是心疼七姑娘，又不想让大太太和二太太心里不舒坦。下月去庄子的时候，何不寻个由头，只带了七姑娘过去，只要国公府那边看上了七姑娘，大太太和二太太她们也说不出什么来。” 老太太眼角一抽，啐了余妈妈一口，笑骂道：“你这法子真是……”却又依旧摇头。 这一下，余妈妈是真的猜不出老太太在想什么了，屏气凝神站在旁边没再往下说。 老太太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我的确是心疼老三，可总不能为了老三一房，就拿了整个萧家去赌。往日时候惯着不打紧，这件事却关系着咱们萧家百年大计，上上下下百余口人，我若是连这个都偏了，将来埋到土里，只怕老太爷也不肯见我。” 余妈妈听的一颤，“您这话说得，七姑娘也是长的水葱一般人儿，人又聪明伶俐，还孝顺家里，她过去了国公府，您有何不放心的。” 第十四章 考量(下0 余妈妈听的一颤，“您这话说得，七姑娘也是长的水葱一般人儿，人又聪明伶俐，还孝顺家里，她过去了国公府，您有何不放心的。” 老太太嗤笑了一声，躺平下去，半眯着眼道：“她孝顺，她和她那个娘一样，都是心眼里只有自己个儿的人。她嫁去了国公府，连她老子娘顾不顾都不知道，更别提是管着整个萧家了！” 老太太微掀了眼皮，见余妈妈一副不敢接话的样子，就懒洋洋道：“瞧你吓的那个样子，你打量我不知道她们母女私下做的那些事。克扣内院花销，庄子上账目不清不楚，私底下还弄死了几个丫鬟，年前老三两个通房有了身子，不声不响就小产了不说，大人也跟着去了。我这老婆子，若是没有掌着家中财权，手里没有许多的体己银子。她们母女会常常往我这屋子来，只怕我人都咽气了也难瞧见她们的影！”说完，冷冷的哼了一声。 余妈妈后背冷汗涔涔，老太太说的这些话，她可是一句也不敢接的。 老太太仿佛睡着了一般，又喃喃叹气道：“我还不是为了老三，他是我老来生的小儿子，因生了他，老太爷才从那些狐媚妾室身上收了心思。等我去了，必然是要分家的，老大家的不省心，老二家的做了这么多年锯嘴葫芦，也不见得就真是个柔弱人。老三打小身子就弱，只在国子监领了个九品闲职，一年不过三十三两的俸禄银子，外加三十三斛禄米，够什么嚼用。他年龄又最小，按照祖宗家法，将来家产也分不了多少。好歹老三家的现下多捞一些，将来他们那一房也能多些护身银子，贪就贪吧。便是弄死几个通房妾室，也没甚大不了的，只要将来她还肯好好和老三过日子就成。” 只怕这也是您的妄想。就三老爷那份挥霍无度，东拉一个西拉一个回家的风流样，再多的家产，也是白搭！ 余妈妈暗自嘀咕了两句，上前给老太盖了薄薄的毛毯子。只听到老太太嘟嘟哝哝低声说了一句话。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九丫头啊。” 似是无奈，又更像是叹息。 第十五章 看戏 时间晃眼而过，转眼就到了盛夏的时节。 九娘绣楼外头几株芭蕉都被连着几日暴晒弄得焉头耷脑，没有半点生气劲儿。 按照往年旧例，萧家女眷早就该去武烈河边上的庄子里避暑，今年老太太却迟迟没有发话。萧家上下都是心知肚明，好不容易等到那头国公府太夫人下了帖子过来请萧家女眷去庄子里赏兰花，老太太立时叫大太太和三太太准备去庄子上的事情。 一时间，萧家上上下下都忙乱起来。 长房里面，别说嫡女，就是庶女，也早已经出嫁了。大太太自然不慌不忙，在旁边瞧热闹。 三太太却眼瞅着这两天老太太那里都没动静，好几次去试探口风，也没得到回话，心里早已经是一片忙乱。 又是叫人给七娘裁新衣，又是把七娘的女红姑姑和教养姑姑叫过来问状况。还置备了一份厚礼，上端敏长公主家里借了两个宫廷的老嬷嬷，赶着教七娘走路的姿态，一颦一笑的仪容。将二房院中上上下下的人指使的团团转。 吴氏眼瞅着三太太如此，奈何手里没三太太宽泛，没那些银钱做人情，就想上娘家想想法子，纵使几个嫂子说话不好听，为了女儿，也要一时忍下那口气，却被九娘拦住了。 在九娘看来，事到如今，三太太弄这些，不过都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婚姻大事，事关两个家族。绝不是哪个姑娘走路好看就行了的。 说到底，还是要老太太和国公府太夫人商议，再问了大老爷和国公爷的意思，才能定下。 任凭三太太上蹿下跳的再厉害，也是枉然。平日老太太让她管家，却不代表在这件事上，三太太也能做主。 若真是能做主，三太太也不必这般慌了。 吴氏听了九娘的话，在心中略一沉吟，就想着果是如此。 三太太多讨巧的人，这会儿却急的跟没头苍蝇一般，只知道大把大把的花银子出去。显见是老太太那里没吱声。既如此，还不如不动弹，说不定老太太反觉得她们三房听话些，九年成算也能大一点。便歇了心思，一心在旁边看三太太搭了台子唱戏。 第十六章 闹 明日萧家上下就要去庄子里了，三太太忙活着叫丫鬟媳妇子打点行囊，一会儿说七姑娘的头面首饰一定都要带上，一会儿又说以往做的绣活，抄的佛经，也得统统带走。整整收拾了三个黄花梨大木箱，犹觉得不足，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着还有什么落下的没有。 三老爷穿了一身青色常服，斜倚在炕头上，看着三太太不停晃悠，只觉眼睛都花了，打了个酒嗝，嘟哝道：“你这是做什么，往年又不是没去过庄子，瞧瞧大嫂三弟妹她们，多便宜，就你事多！” 三太太一下子炸了起来，停下步子狠狠瞪着三老爷，闻到他一身酒气脂粉气冲天，更是怒上加怒。瞧这幅样子，也不知道是才从哪个姐儿的怀里爬出来。 “就知道喝酒，家里头的事，半点不上心！眼见的国公府这门婚事多不容易，二哥以往何时把九娘那丫头看在眼里过，如今都为了她天天找大哥喝酒说事，一聊就在书房里关上半日！唯有你这个当爹的，还依旧上馆子里为那些狐狸精撒银子！” 三老爷翻了身，不耐道：“国公府那门婚事，你也少想些，老太太和大哥心里，有盘算呢，旁人说的话，都使不上劲。你别瞎忙活！” “我瞎忙活！”三太太声调一下子拔高许多，哭着骂道：“我不瞎忙活，七娘的婚事该怎么办！她今年可都满十八了，再不定婚事，等过两年到了二十的时候，不是匆匆配了人，就是要按照律法流放做官奴去！” 哭着哭着，就坐到三老爷身边，不停的拿了帕子擦眼泪。 三老爷被她哭得头皮炸的慌，没奈何只得坐起来哄她道：“你现下知道着紧七娘的婚事了，以往老太太和大嫂也不是没给她相看过。多少大家公子，你都给推拒了。弄得老太太和大嫂心里都不自在，再不肯管了，你却要怨谁去。” 三太太擦了擦糊掉的脂粉，绷着脸，咬着牙道：“你也不看看老太太和你那好嫂子都给七娘找的什么人。不是家族没落，好几个月都做不起一件新衣裳的人家，就是幼子幼孙，上头哥哥嫂嫂一大堆压制着。我嫁了你，被你家大嫂二嫂连着手欺负，这苦日子，因着你，我也认了，却断没有再让七娘去受这种罪的道理。” 三老爷只觉得三太太是在说笑话。 “说什么大嫂二嫂欺负你，二嫂那个木头人，家里的妾都管不住，还能欺负着你。这么多年，老太太让你越过了二嫂和大嫂一起管家，你整日穿金戴银的，以为老太太不知道你从哪儿来的银子呢。你这还叫做苦日子！” 三太太气得狠狠掐了一把三老爷，见他疼得龇牙咧嘴，心里的气才略平了一些。横过去一眼道：“我穿金戴银怎的了，那可是我的嫁妆银子！” 又横着一根手指头戳了三老爷脑门一下，嗔道：“你可别忘了，你那大堆的姨娘庶子，都还是我嫁妆铺子挣得银钱养着呢。就凭你那点俸禄和家里的月例，你还能天天这样吃香喝辣的逍遥自在！” 三老爷被这媚如烟丝的眼波一看，立时心旌动摇。又想着三太太虽说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可因保养得好，一身皮肉倒是比那些妾室还要滑嫩的多，不由生起了别的心思。就搂了三太太到怀里，嘻嘻笑道：“好好，咱们房里的钱，都是你的嫁妆银子，谁也动不了。天不早了，咱们早些歇下吧。” 三太太横了一眼三老爷，半推半就的顺势倚了过去。 第十七章 存疑 武烈河冬暖夏凉，是京城权贵避暑的胜地，除了皇室圈起来的汤泉行宫一带，便是武烈河别庄了。 萧家的庄子，已经建了十数年，那时候萧家正是鲜花着锦的繁盛光景，家中出了三个一品大员，还有两个将军。庄子就修建在最里头，独占了好几顷地，修的富丽堂皇，恍若迷宫。 几代下来，萧家逐渐没落下去。每年耗在庄子里头的修捡费用都是一笔大开销。大太太想过要将庄子卖掉，转头换个小些的，转头就被老太太一顿臭骂，说大太太是要毁了祖宗的家业，让她死后没脸面去见萧家的列祖列宗。就连大老爷都斥责大太太会让外头的人以为萧家败落了。 大太太憋了一肚子气，自此再也没有提过这话。 但萧家毕竟大不如前，无力将庄子每一个角落都修缮妥当，只得关了三个大花园，又把一个唱戏用的轩堂禁闭起来，只留了日常要住人用得着的院落还在时时洒扫，才能勉强维持下去。 前头老太太的马车晃晃悠悠的进去，九娘坐在马车里，望着外头一脸欢喜。 在那个家里憋得久了，再是喜欢安静的样子，能出这么一趟门，还是让她从心里觉着舒畅。 隔着兜帽的遮面纱巾往外看，即使是一片朦胧，也看不清楚，九娘却觉得肺腑吸进的气息都要舒服许多。 马车忽然动了一下，九娘整个人都差点摔出车子，还是碧玉手快，一把抓住了九娘的胳膊。 等着稳了下来，九娘就听见外面赶车的王小子一个劲赔罪。 “九姑娘，九姑娘，不是奴才的错，实在是后面八姑娘的马车突然撞了上来，奴才一时没拉住马，这才……” “好了。”九娘轻斥了一声，皱着眉淡淡道：“没事了，你好好赶车就是。” 王小子擦了把冷汗，也不管九娘能不能看见，点头哈腰的应了，手里握着马鞭子，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再出了什么意外。真要是摔着了车里的九姑娘，他丢了小命不打紧，家里几个孩子可都是家生子，只怕全都会被活活打死。 九娘靠在身后的绿竹枕上，听到后面马车还有些透着得意的娇笑声传过来，只是叹气。 这几日，二老爷都歇在吴氏的屋子里，其中不乏没有想着让吴氏今后善待八娘和萧思墨这个庶长子的缘故。 花姨娘失了宠，八娘和萧思墨却依旧是二老爷的新生骨肉，身上流着萧家的血。 吴氏为了笼络住二老爷的心，纵然心里恨得发慌，也不能不大落牙齿和血吞。依旧笑容满面的打点八娘和萧思墨的饮食起居。 不过，这一回，吴氏竟特意提出要将八娘带过来，为这个，还和二老爷堵了两天的气。九娘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吴氏绝不是仁心人，否则早都活不下去了。 八娘也不像就是洗心革面的样子，这一点，吴氏断不会看不出来，因何是要带了八娘到庄子上。 绝不会是为了要把八娘收到名下，给太夫人相看，让八娘嫁到国公府去。 九娘想想，都知道吴氏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不知道为何，九娘只要一想到吴氏临上马车时，朝着八娘那边投过去的眼神，后背就泛起一股寒意。 想着这些，九娘对八娘也起不了什么怒意。 本还心中不平的珍珠和碧玉见九娘蹙过眉头，就再没有说话，也跟着静默下来。 第十八章 命 等着萧家马车都进了庄子里面，已是黄昏时候，吴氏伺候了老太太回房用饭，听得吴妈妈过来禀告了今日八娘叫人撞了九娘马车的事，登时气得摔了筷子，就要拔脚出去好好教训一顿八娘，被吴妈妈死命拦住了。 吴妈妈把屋子里的媳妇丫鬟都赶出去，看着吴氏脸色铁青，劝道：“太太，您好歹忍忍，如今老爷日日歇在您屋子里，您等着把老爷的心彻彻底底栓牢了，再去收拾那起子下贱东西不吃。” 说着，左右瞅了瞅，吴妈妈贴到吴氏耳边道：“况您忘了，你是为了什么，才把那丫头带到庄子上来的。” 吴氏也知晓这时节不是收拾八娘的好时候，心里一口气却梗得慌。 一个庶女，几次欺负到她生的嫡女头上，真是叫人难以容忍！ 手腕上的金镯子撞得黄花梨高束腰雕花炕桌啪嗒响，吴氏恨恨骂道：“总有一日，我要收拾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 吴妈妈见吴氏听了劝，捧了盅上去给她，又道：“太太放心吧，九姑娘聪明着，吃不了大亏。再者，这段时日，若是好好筹划了，成了那桩事，太太手里，也能有大笔银钱，将来也好将九姑娘风风光光嫁出去，省的到了国公府，九姑娘手中不宽泛，到处受委屈。” 吴氏就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打量那丫头还有些用处，我暂且忍她几日！”转而又想到当初刚进萧家，手里紧巴的连奴仆都看不起的委屈日子，就朝着吴妈妈道：“这女人一旦出嫁，除了得傍着男人活着，手里头还不能没有银子。我当初进门，正是因着没有多少陪嫁银子，才给老太太看不起，连下面的奴才们，见着我院里没有好打赏，都敢来踩几脚。还是我生了思成，老爷才肯给我多拨些银两，又叫人去给打点陪嫁几个庄子，手头慢慢活泛了，日子也才好过许多。” 吴妈妈也想起了过往吴氏逢年过节只能打赏下人二钱银子，花姨娘却动辄出手就是几两的尴尬，眼眶湿润。 “太太，都过去了，您今后就等着过好日子吧。九姑娘长得好，又是嫁去国公府，家里头定不会亏待她的。” 吴氏却摇头，“你不知道，萧家上上下下，账面上早已没了多少现钱，一直入不敷出。老太太的私房倒是不少，未必就肯掏出来，那可是她在这个家安身立命的钱。老爷昨晚还跟我说，要真是挑中了九娘，他琢磨着悄悄卖一个他在外私开的铺子，多给点九娘压箱钱带过去。” 不知道想着什么，吴氏就冷笑了一声道：“老爷十来年前就偷着在外头做生意，手里银钱定是不少的。这些钱，我估摸他以前定是打算全留给那个狐狸精生的儿子。此时虽说心里有了变动，至少也会留了一小半下来，咱们不能全指望他。国公府那样的门第，嫁妆少了，都能被活剥了去。我本想卖了名下的庄子，可将来思成又该怎么办。想来想去，本正愁得慌，八娘那丫头偏要凑上来，这可是怪不得我了。” 说着，吴氏就翘着唇角道：“一个庶女，嫁给皇商家的傻儿子做继室，倒也配的很。” 吴妈妈瞧见吴氏捂着唇，脆生生娇笑，不知为何，看着只觉得心酸。 当年闺阁里见了冻猫病狗都要掉眼泪的姑娘，已经被磨成这幅心狠手辣的脾性，成了真正的萧家三房太太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该怨谁。 若不是当年吴家夫人去得早，后头吴老爷又娶了继室，上头几个大爷二爷也不肯管太太这个妹妹。 真是命啊…… 第十九章 生变(上) 九娘知道今日的事情瞒不过吴氏，坐在屋子里，一直不安稳。担忧吴氏沉不住气，去教训八娘，倒把这些日子的功夫都白做了。 心神不定，手里绣花针连着扎了指头好几下，又听见外面蝉鸣鸟叫的，九娘干脆放下绣活，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瞧见满目绿色和泥土芬芳扑面而来，心情爽快了许多。 一抹火红的颜色忽然进入眼帘，九娘眯着眼，抬手将正在擦拭刻纹黑花梅瓶的珍珠叫到身边，指着远处还在行色匆匆走动的人影问道：“你帮我瞧瞧，看我是不是绣的眼花了，我怎么打量着，那是八姐姐。”话语中，还带着一股强烈的疑惑。 珍珠伸长脑袋望了一眼，讶然道：“姑娘，还真是八姑娘呢，后头还跟了双心。 双心是八娘的贴身丫鬟，最是牙尖嘴利。对八娘忠心耿耿，既然珍珠连双心都认了出来，那果真就是八娘了。 九娘心里，立时咯噔咯噔跳起来。 刚进庄子，老太太就吩咐了八娘不得轻易出屋子一步，还叫了人过去看守。八娘是怎么出来的？又怎么会往通往庄子外的北边小角门那里走。她是想出庄子！ 真是疯了…… 她如今是什么处境，还敢去外面瞎走动。这庄子四周，可有不少的纨绔子弟，更有不少的粗蛮庄家人。 要是撞上谁，哪怕是被人碰到了一根头发尖，老太太也得剥了她一层皮！ 到时候恐怕又会怪责吴氏管教不严…… 九娘想到这些，脑门子都疼了起来，丢下手里的绣活，急忙叫了珍珠去告诉吴氏，让吴氏赶紧想法子去弄明白八娘是怎么出来的，一面又叫碧玉去叫几个力气大，嘴巴严实，脚程快的婆子，赶着去北小角门那边，拦住八娘。 珍珠和碧玉听了吩咐，拔腿就走。九娘抚了抚额，犹豫了片刻，还是追了过去。 心中打定主意，若是能在角门前把八娘拦下来就好，若是拦不下，她是定不能跟着出园子的。绝不能叫三太太和七娘抓着把柄。 第二十章 生变(中) 九娘跟着八娘，一路过了小花园，静华斋佛堂，穿行过廊道。越是跟着走的远，九娘越觉得不安。 等见着八娘已到了角门前头，九娘也顾不得会惊动了别人，张嘴想叫住八娘，却在见到收下八娘五两碎银子的那名媳妇子使，僵住了。 若自己没有记错，这名媳妇子，该是吴氏带过来的陪房， 吴氏当年嫁过来时候，因不得宠，又不管家，陪房心腹都安插在了比起眼的角落里。更有好些人被三太太弄到了各地的庄子上做些看门洒扫的杂活。 没想到，八娘竟是收买了吴氏的陪房想要出门去。 陪嫁下人，身契都还是掌控在原来的主人手中。这些人，是生是死就在吴氏一念之间。断不会敢生出背主的心思，却在这个时候敢收八娘的钱放她出去。 总不会是巧合…… 九娘牵出一丝苦笑。现下看来，倒是她多管闲事了。 眼见着八娘左右看了看，喜滋滋的出了角门，九娘在三伏天里，只觉得身上嗖嗖灌着冷风。 直到碧玉气喘吁吁的带了人过来，珍珠也跑来会说二太太正叫了人私下悄悄找八娘，九娘才回神淡淡吩咐，“这事情既有了母亲做主，咱们还是早些回去，明早还要去拜见太夫人呢。” 碧玉和珍珠打量九娘神色不好，以为她是因八娘不安分才气着了，都不敢多话，上来给九娘撑了伞，遮着日头。 一时又见到九娘方才张着小脚穿了绣花鞋在硬石板路上追了八娘许久，脚底都磨破了，走路都不自在，忙叫人去抬春凳过来。 一团忙乱…… 九娘只是讷讷站在中间，神色怏怏，什么话都不想说。 以往的时候，自己虽是嫡出，这些人，却也不见得就把自己多放在眼里。 现下这般殷勤，多半是因二老爷这一段时日变了心思，家中也有流言说她被老太太选中了嫁到国公府去。人们这才急巴巴赶上来奉承。 人往高处走罢了…… 九娘不想责怪这些生生死死都在别人口中一句话的下人，就耐着性子等着春凳抬过来。 第二十一章 生变(下) 九娘只是讷讷站在中间，神色怏怏，什么话都不想说。 以往的时候，自己虽是嫡出，这些人，却也不见得就把自己多放在眼里。 现下这般殷勤，多半是因二老爷这一段时日变了心思，家中也有流言说她被老太太选中了嫁到国公府去。人们这才急巴巴赶上来奉承。 人往高处走罢了…… 九娘不想责怪这些生生死死都在别人口中一句话的下人，就耐着性子等着春凳抬过来。 几个大力气的仆妇刚抬了凳子过来，说了几句吉利话，请九娘上轿子，外头却忽然传来一阵凄惨的尖叫声。 九娘心头突突一跳，本能的就从春凳上跳了下来，朝着角门奔过去。 那是八娘的声音。 眼见着九娘都要跑出了角门口，碧玉想到自己去吴氏房里时，被嘱咐的那些话，啊了一声，从八娘的惨叫声中回神，扯住珍珠冲上前去，死死抱住了九娘，就是不肯松手。 “姑娘，姑娘，外头也不知是什么状况，您出去作甚，这有许多丫头仆妇子在呢，您让她们过去打探。”这些人都是碧玉带过来的吴氏心腹，听见碧月的话，一个个都站出来应和道：“可不是，姑娘您就好好在这里，有奴婢等哪能让姑娘去外头。” 说着话，也不管九娘的反应，几个人连在一块，互相看了看，从角门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就带着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八娘和吓晕过去的双心。 九娘望着八娘傻呆呆揪着领口衣服的样子，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捂了唇，想哭又哭不出来，心里憋闷的厉害，喉咙口涩的满是苦味。 为了断章，这章重复多了一点，大家见谅。 第二十二章 世道 屋子里一如往常的安静，和老太太院子里此刻的喧嚣嘈杂截然不同。 九娘手里拿着毛笔，神态平静的蘸了香墨习字，墨汁在白色宣纸上晕染开，刺目的逼人。 八角刻花硬木画案上，凌乱摆着几十张大大的静字。 碧玉捧了茶，战战兢兢走过去，搁在了九娘右手边上。 九娘头也不抬，也没和碧玉说话，碧玉心里咚咚打着鼓，终是忍不住，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哭道：“姑娘，您别气坏了身子，奴婢知错了。” 九娘就啪嗒一声摔了笔，脸色阴沉的盯着碧玉。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碧玉抽抽噎噎的点了头。怕九娘更恼怒，辩解道：“姑娘，奴婢知道您心软，可八姑娘就不是个能消停的。您下不了手，太太却不能一样的慈和。八姑娘可还有二少爷这个同母的亲哥哥在呢！” 九娘怔住，软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才喃喃道：“她已经是被父亲关了起来的人。若不是母亲提了他，父亲都不见得再能想起她了。到了这个地步，毕竟是和我姐妹一场，为何还非要再踩她几脚，逼得她落到那等处境里头去。” 只要一闭眼，九娘就觉得自己眼前会出现八娘那张绝望到了麻木的脸。 自己千算万算，却从未想到，吴氏会想出这种法子，彻底断了八娘的后路。 先叫人放出风声，让八娘知晓萧家上下就要动身来庄子里，和太夫人议定人选。 八娘在家大吵大闹，骂吴氏不公。吴氏自然就能顺水推舟把八娘带了出来。 再引逗着八娘，让她知晓镇国公会从北角门外的小竹林经过去打猎。结果今日偏生是皇商莫家痴痴傻傻，却克死了三个正妻的独子带着小厮在萧家庄子北面外的小河中捞鱼玩耍，回家的时候，就那么凑巧，见到了八娘。 几个不正经的小厮和一个疯傻的主子，做起事来，自然是不管不顾。 也不顾及就在萧家庄子外头巴掌远的地方，就去撕八娘的衣裳。 唯一庆幸的是，八娘走的还不远，萧家的人赶过去时候，尚且来得及。 可又有什么可庆幸的。 老太太知晓这事后的脸色，大太太和三太太的冷意，还有连夜赶过来的大老爷二老爷。 这样的事情，干系到整个家族脸面，还有小辈们将来的婚事。人人都会恨得八娘入骨，为了将事情掩盖下去，也因着失去的清白，八娘也再没有能选择的权利，必然要被嫁去给一个喜欢暴力的傻子当继室。 官家女做商人妇。 这桩婚事，下的是萧家的脸面，莫家却定会欢喜不已。 吴氏，二太太，也该会很开怀吧。 九娘站起身，走到窗前，遥望着老太太那边还灯火通明的院子，就牵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来。 这样的事，谁也怨不了。 吴氏要护着自己的地位，护着膝下的儿女。八娘想摆脱庶女的身份，早日从牢笼中，出来，想过更好的生活。 谁都没错，错的，只是这个世道罢了！ 还有两更，求收藏喔！ 第二十三章 合计(上) 二老爷从老太太房里出来，想到刚才大老爷和老太太说的那些话，里面含着的冷意，狠狠瞪了一眼后头的吴氏，蹭蹭蹭回了自己屋子。 吴氏跟在后面，刚随着二老爷回了屋子，一个吼声迎面而来，她听着二老爷的话，心里冷笑，身子却顺势抖了抖，听话的关上了门。 屋子里面只剩了下了吴氏和二老爷，连吴妈妈都给关在了外面。 二老爷一见没了人，腥红了两个眼珠子，朝着吴氏大吼道：“这下你称心了，八娘要嫁到商户人家去，嫁的人还是个傻子！你真狠啊！” 吴氏立刻掩面痛哭道：“老爷您说这话可是要凭良心，我自知身为母亲，却没有能让八娘从小在我跟前教导，是我的大错。可今日的事情，您怎能也说成是我的主意！” 吴氏停了停话，见二老爷不知想到什么，哽住的样子，心头暗笑，接着道：“在家时候，您也是瞧见了，一听说不带她来庄子，闹成那样。不肯吃不肯喝，谁去哄都没用，七娘去给她送吃食，还给砸了出来，三弟妹差点没去老太太那里大闹一场。大热的天，我既怕她留在家里再生出是非来惹老太太不快，又怕她真在家里憋坏了，您怪我。才跟您说要把她带过来！既带了出来，她的吃用，和九娘可是一样的。身边也不差人伺候，哪个又知道，她会买通了下人要出门去玩！竟就遇到了那莫家的傻儿子！” 二老爷被吴氏说的找不出理由反驳。想到八娘在家大闹的两天，也觉得大为丢脸，怪不到吴氏头上。 至于今日的事情，也是八娘自己安排的…… 再想到八娘这幅脾性，多半还是因自己早前宠爱花姨娘，纵容花姨娘母女坏了规矩，将八娘养在一个妾室的院子里，没有好好受着教养，才会变成这般。面上不由的有了几分尴尬。 看见吴氏哭的委委屈屈，二老爷就叹口气，走过去，一把扯了吴氏的手，软声道：“夫人莫哭了，是我气性大，说话重了些。” 吴氏被二老爷扶着坐到了椅上，又哭了几声，含泪道：“八娘是老爷的女儿，出了这种事，老爷自然心急上火，我也没甚话说。” 二老爷忙夸吴氏是个贤妻！ 吴氏在心里冷笑。 贤妻，让你这么多年宠妾灭妻，却没有给外头的夫人面前说半个字，我当然是贤妻！ 见二老爷阴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吴氏就猜到他是在为八娘的事情伤神，试探道：“老爷，八娘的事，您心里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第二十四章 合计(下) 二老爷如今一听八娘两个字，就觉得又气又怒！ 终究是宠爱多年的女儿，不比花姨娘只是个妾，上次九娘的事情过后，原本想着，先冷淡八娘两天，让她看清楚尊卑嫡庶。再给吴氏说几句好话，哄的她答应好好管教管教八娘，正经教导些规矩，然后早些寻个婚事嫁出去。 明年就有各地举子来京会试，从里头挑个文采好，有前程，门第却不高的。不愁八娘这辈子过不好！ 可没想到，竟出了这种事！ 官家的姑娘，竟然私自出府门去，还被人撕开了衣裳！ 想到看见八娘时，那副衣衫不整的样子，二老爷头顶都快冒烟了，摔袖道：“还能打算什么，你明早就按着老太太和大哥的意思，赶紧去找莫家夫人，将八娘和她儿子的婚事敲定了，早些把她嫁出去，不能为了这件事让外面人笑话咱们萧家。更不能影响了七娘和九娘的婚事！” 一切都是按照安排来的。吴氏心中大喜，她先前最担心的，正是怕二老爷会心疼八娘，宁可将八娘养在家里，再想法子塞住了莫家的嘴，也不愿将八娘嫁出去。现在看来，八娘到底也没有多重要。 吴氏想着先前在屋子时，老太太和大老爷都是一副恨不能让八娘早些去死的神情，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那明早我就去找莫夫人，只不过……” 二老爷心里烦得慌，看吴氏还有些不说，语气也有些不对，“不过什么！” 吴氏像是被吓住了，急忙道：“不过出了这种事，不知道莫家夫人愿不愿三媒六聘……” 吴氏话还没说完，二老爷已经一巴掌掀翻了边上的茶盅，站起身大骂道：“他莫家敢！我萧家可是世代书香门第，纵使有些不如意了，也轮不到他一个商户人家来嫌弃。况还是他家儿子冒犯了我家的姑娘！” 吴氏本就是随口一说，也怕到时候莫家真的要趁机做些什么文章，这才先给二老爷说说，省的后头怪她办事不利。 见二老爷果真气着了，就道：“老爷放心，我定把这事情办好。” 二老爷闻言，看了看吴氏，只是叹气，自己背着手，回了里屋。吴氏也跟着进去，两人各自带着满腹心事歇下了。 要收藏，要推荐啊！ 第二十五章 母亲(上) 晚上九娘躺在床上，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花姨娘和八娘的惨叫声，等到第二日起床去吴氏屋子里请安的时候，看见吴氏面颊晕红，气色大好的模样，九娘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昨天发生的事情，好像只有自己忘不掉，所有的人，甚至包括二老爷，今早那匆匆的一瞥，也见是神色从容，陪着吴氏用了早点，还跟自己说了几句话，才和大老爷不慢不快的坐了轿子回去。 八娘那个宠爱多年的女儿，宛如一滴水花，被晒干了，半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吴氏坐在细蔑竹编的四脚缠花椅上拿着账册看，想着今早二老爷主动拿出来的六百两银子，心里直乐和。 真是没想到，二老爷为了安抚自己，早日把八娘那个丢脸的丫头嫁出去，这次一出手，就是六百两，可见手里是个有钱的。 转头却见到九娘穿着一身旧的芙蓉色绸绣绣球花棉马褂，头上只簪了一根核桃木簪子，发髻也是只轻轻一挽，素净到了极点。整个人还有些发怔的样子，马上变得不悦。 “怎么穿的这么素净！” 说话的时候，狠狠瞪了一眼侯在九娘身后的碧玉和珍珠。 碧玉和珍珠两个人，忙低着头，不敢辩解。 九娘从思绪中抽身出来，见吴氏脸色不虞，反应过来，上前搂着吴氏胳膊撒娇道：“母亲，是我自己要这样穿的。这么高的日头，您也不心疼心疼我，还要我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还不满的嘟着嘴道：“也没有外人。” 吴氏见到九娘这幅样子，把她拉到怀里，笑着拍了她两下道：“我也是怕你受委屈了。再说了，谁说没有外人的，咱们庄子隔壁就住着镇国公府的太夫人呢，谁知道哪天就会来串门子，你今日可看见七娘子那一身新了。都是一家子姐妹，你可别被人给比下去了，显见的人家还说你父亲给咱的花销不够使。” 九娘当然明白吴氏话中的含义，低着头搅手指，没接话。 吴氏看见她这副样子，心酸道：“你是我肠子里面爬出来，我还不知道你，素日就不爱跟人攀比，可女孩子家，哪有不爱金银首饰的，不过是怕给我添了负担罢了。谁让我嫁妆银子不够，仅凭家里例钱……又不想你三婶子，管着公中的账目，随时……” “太太！” “母亲！” 听见吴氏说到这些，吴妈妈和九娘同时喊了一声。 今天周末，出了趟门，刚回来，抱歉 第二十六章 母亲(下) 三太太管家，就是蚊子腿也恨不能撕二两肉下来，这件事萧家上下谁不知道。 但这事是老太太默许了的，吴氏眼见着刚才二老爷和老太太心里头有了点位子，万不能因为一时的口快，再惹出些风波。尤其，是在自己和七娘争着要嫁去镇国公府的时候。 吴氏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用帕子擦擦眼眶，换了幅笑脸扯着九娘坐到身边，喜气洋洋道：“如今日子不同以往了，你日后不要担心银钱的事情。咱们想做什么新衣服，就做什么新衣服，就是每月打两套头面也使得。” 说着吴氏和吴妈妈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对九娘道：“便是你今后出嫁，凭嫁的是什么样高门，我这做娘的也能给你准备一份好陪嫁。” 看着吴氏信心满满的样子，九娘觉得困惑。 吴氏嫁过来的时候，嫁妆虽说是按照上等贵族人家一样的一百四十抬，十里红妆。 可这十里红妆里面有多少假，自己在清楚不过。不过是箱笼多罢了，那些箱子，都是没装满的。就是里面装着的东西，也不过是些丝绸下品。金银玉器，更是色泽暗黑。 压箱银，几乎没有。 否则，当初吴氏也不能那般被老太太不喜。 吴氏几个庄子，虽说后头擅于钻营的二老爷伸了手帮忙，也不过就是能让吴氏手里头稍微松快一点。现在却说连自己的嫁妆都准备好了。听这个话里的意思，好像嫁妆不打算让公中出，就二房自己担了。 九娘就害羞的捂着脸，嗔道：“我才不嫁，要一直陪着母亲。” 吴氏泪盈于睫，抱着九娘，喃喃道：“傻孩子，做女子的，哪能不嫁人。你放心，你在家没过上多少松快日子，这次你的婚事，娘就是拼了命，也给你弄得风风光光，妥妥当当，必不会让你受委屈！”话里，隐隐透出一股森寒。 九娘不自禁有些害怕，试探着道：“母亲，您放心吧，家里还有老太太和父亲呢，怎会让咱们萧家的姑娘受委屈。便是八姐姐，也定会让她风光嫁出去不是。” 吴氏抱着九娘的手就一紧，冷冷笑道：“老太太，你父亲。”哼了一声，然后笑起来，“你那八姐姐，倒是定会嫁的风光。我今日一大早就去了莫家。莫家已经议定了婚事，我也回禀了老太太，今后咱们房里的姑娘出嫁，也不用公中开销，我定会让你八姐姐也嫁的体面！” 九娘闻言默然，她想，自己已经猜到了吴氏这么设计八娘的用意了。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第二十七章 交锋 从吴氏屋子出来，九娘径自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从前院小池塘过去的时候，恰好遇见迎面而来，一脸笑意的七娘。九娘不得已，站住了，堆起笑容，和七娘闲话。 绿树茵茵，蝉鸣蛙叫，七娘传了一身蚕丝水莲滚边比甲，头上一朵芙蓉花，初蕊嫩嫩，和七娘明媚容颜相映生辉。 “是去给二伯母请安来着吧，今早你走的急，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八娘的婚事，二伯母那里可有什么主张？” 九娘心里一咯噔。 七娘这样玲珑的人，不会不知道八娘的事情，已经在这个家里成为了禁忌，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提起来。 开口还就是八娘的婚事！ 九娘吃不准七娘的意思，只是微微笑了笑，就道：“八姐姐的婚事，自然是上头还有祖母做主呢，七姐姐糊涂了，却问我母亲有何主张。” 七娘笑容不变，用手扶了扶发髻，漫不经心道：“这有甚，咱们两姐妹之间，说话也不用避忌。八娘她打的什么注意，难不成九妹妹你心里是不清楚的。她做下这样事体来，丢了咱们全家的脸面。”说着，朝九娘脸上睃了一眼，阴阴笑道：“九妹妹还不知道吧，你前头出了祖母的院子，后头镇国公府太夫人就来找了祖母说闲话，言谈间，可不止是一次问起八姐姐昨日的事情来。” 九娘脸上血色顿失，看着脸上还满是笑容的七娘，有些厌恶。 原来是为了这个。 心里刚这样想着，果然七娘就又道：“九妹妹，你也知道，素来一个家族中的女子，若是有一个人不检点，家中其他姐妹的婚事也要受了牵累。就像这些鱼儿，哪怕是一个不干净了，病死了，其他的就得通捞起来再换新的。” 九娘对上七娘转过来的目光，心里五味杂陈。 七娘这是想借自己的手，尽快除去八娘！ 看来昨日的事情，吴氏到底还是没有做的多严实，漏了些口风出去。引了镇国公府太夫人的注意。或者也不是不严实，只因为镇国公府的别庄，就在萧家庄子的隔壁，实在离得太近了，镇国公府有如今的地位，自然耳目众多。 七娘担心影响了太夫人对萧家姑娘的看法，又怕背着个陷害自家姐妹的名声，才来自己面前挑拨。 真是……世态炎凉…… 以往在老太太面前，七娘对着八娘，不也是一般的亲昵。何曾有个嫡庶的区别，自从花姨娘和八娘失宠…… 饶是这样，九娘也生不出什么其他的心思。 说到底，也是八娘先其身不正。 可八娘不这样做，她已经失了宠的一个庶女，又能还有什么出头的日子，吴氏是绝不会给她挑门好婚事的。 二老爷，只怕是想到了，也会交给吴氏去打理。 还是那句话，谁都没错，错的只是世道。 九娘想着想着，强笑道：“这些事，自有长辈做主，再说了，家中一贯是三婶子帮着大伯母管家，七姐姐怎不问问三婶子，祖母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话近乎说的直白了！ 七娘没想到往日柔的像面团的九娘会这般隐喻的将事情转回来，讶异的打量了九娘半晌，忽然笑起来，甩了帕子，摇摇摆摆的走了 周末出门玩，杯具，一更今天。 第二十八章 筹谋(上) 九娘站在原地，望着七娘的背影，久久无言。 半晌才往回走，从吴氏的院子回去，要经过一道绕堂廊，再过一个小花园，快到了九娘住的绣楼小院抱厦时候，九娘就听见旁边胭脂斋里面，有诅咒谩骂声音传出来。 九娘顿时怔在了那儿，这是八娘的声音…… “你们这些黑心肝的，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老天爷啊，开开眼吧，看看这些下贱人做的坏事……” “祖母，父亲，我是萧家的骨肉……” “我要做国公夫人，我要做正室……谁也别想让我嫁给那个傻子……” 隐隐绰绰的哭喊声传出来，不大一会儿，紧闭着的胭脂斋里面，就传出来几个婆子的粗嗓门，还夹杂着桌椅翻倒的响声。 九娘心里砰砰乱跳，身上满是冷汗。愣在那里半晌，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觉得眼睛酸痛，又觉得胸口仿佛什么东西压住一样，用手撑在旁边一棵老榕树干上。 胭脂斋里头八娘的喊叫声越来越小，终止消散。 翡翠和珍珠看着九娘浑身冒虚汗，面色苍白，对视了一眼，心中不忍，上前一边一个扶着九娘道：“姑娘，咱们回去吧。” 九娘深吸了一口气，扭头朝着紧锁的大门望了望，转身淡淡道：“走吧。” 回到了屋子里面，九娘立刻叫珍珠和翡翠去打热水过来，自己到大木桶里，泡了半个时辰，热夏时节里，水都冰凉了，九娘才从桶里面出来了，搬了木藤椅，坐在窗户边上，一个人发呆。 八娘嫁到国公府去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这是吴氏的设计，也是八娘自己的选择。 吴氏利用了八娘想要嫁去国公府的心思，设下这个局。有点孤注一掷的意味，却是为了想给自己这个女儿攒一份体体面面的嫁妆！ 要不是嫁去的是国公府，要不是吴氏那么多年吃了手里没钱的亏，吴氏也不会冒着这般大的风险，下这样手笔的赌注。 不说能不能完全堵了消息，就说万一让二老爷和老太太看出来了…… 如今，倒是成了事……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看来是断没有回头的道理了。 自己要是不能嫁去国公府，吴氏苦心白费不说，只怕今后万一三太太翻出八娘的事情，吴氏在家里站都找不到地方落脚。 一定要嫁过去！ 管他克妻不克妻，龙潭还是虎穴…… 何况，不嫁国公府，就要进宫！ 第二十九章 筹谋(下) 九娘心里下了决心，不由又想起了七娘那张艳若桃李的脸。 家里算上自己，仍旧待字闺中的三个姑娘。来往的夫人都说七娘娇艳，八娘明丽，而自己，像是初蕊新绽，有股子灵气，到底身段都还没如何长成。 少了八娘，七娘从品貌上来说，倒是很有胜算，加上三太太特特请人来教导仪容。 九娘心中灵光一闪，看着旁边的翡翠问道：“你前头说，回家里去看你老子娘时候，听人说镇国公府又去三里街上铺子花了几百两银子给太夫人买厚皮毛蓄鞋垫子？” 这是九娘第一次主动提起和镇国公府太夫人相关的事情。翡翠略略一想，就明白了九娘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忙点头。 “是啊，姑娘，我家就在三里街头上，每年镇国公府都要花几百两买厚皮毛，听说是因太夫人昔年跟着老国公在边疆镇守时候，腿上受了风寒，宫里头娘娘赏下的皮毛，也不管用。非要三里街上那家铺子老板亲去林中猎老棕熊的毛皮不可。冬日才会好过一些。因冬日棕熊不好找，每年都是夏季就开始准备了。” 九娘听了沉吟不语。 镇国公府太夫人，早年跟着老国公一起镇守过边疆。边塞风沙酷寒，太夫人又上了年纪，染上老寒腿半点不奇怪。 这样症候，多半还是因内里而起，太医院太医用药素来谨慎，治疗这种慢性病症，就更是不敢下猛药。也难怪太夫人多年饱受折磨，只能靠着穿的厚实一些，保暖驱寒，减轻痛苦。 厚毛皮蓄成鞋垫子，只能保着脚底，寒腿，关键还是膝盖那一头。 若是自己能给太夫人做个护膝…… 太夫人已经来过一次，不管是不是为了八娘的事情，总有些打探的意思，总会再来…… 什么贵重礼物，都比不上恰好送的如意！ 九娘这样想着，就问珍珠，“前年外祖家里送来的白狐皮，可还在？” 珍珠点头，去开了硬木衣箱子翻狐狸皮出来，捧过来给九娘看，一整块狐狸皮，柔滑纯白，看上去好像是缎子一般。 “姑娘，这毛皮珍贵着，奴婢怕在家里放着没人打理霉坏了，特特带了出来，也好隔几日就晒晒。” 珍珠将狐狸皮放在九娘手边的绣架上，问道：“姑娘这时候就要做了披风？是不是早了些？” 九娘摸着白狐皮，这么大一块皮毛，这还是吴家看着吴氏生了思成，又在萧家地位有了些变动，才送了张这么珍贵的狐狸皮过来。 吴氏嫁到萧家二十来年，每年吴家送来的节礼，就数这块毛皮最珍贵了。吴氏爱若珍宝，最后还是给了自己。现在却要剪碎了送出去做人情。 九娘面上浮现一丝苦笑，摇摇头道：“剪成八小块，再找些南方上好的棉绒来。” “姑娘，这么好的皮料，您要剪开了！” 翡翠和珍珠都不敢置信的望着九娘。 发现只有晚上才写的出来了，汗 第三十章 礼(上) 面对碧玉和珍珠齐齐讶异的神情，九娘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道：“剪开了。” 得到九娘这样肯定答复，碧玉和珍珠没有再犹豫半分，去找了大剪子过来，把一块上好的白狐皮剪成了八份。九娘拿起一块，在膝头上比划了几下，估摸着像老太太和太夫人养尊处优的老妇人，身子大抵有些发福，就又放了些尺寸。比划好了，叫珍珠和碧玉帮着穿针引线。 谁知道太夫人什么时候回来，还是雷厉风行，赶紧些的好。 再说如今这光景，不找些活计做，就只能陷在那些事情里面，一团泥潭，拔都拔不出来。 初始，珍珠和翡翠还不知道九娘是想做些什么，等九娘跟她们提了提，好叫她们打下手，两个人登时欢喜起来。 自家姑娘终于想明白，想着好好争一争嫁到镇国公府去，这可是件大好的事情。 两个人就在旁边帮着穿针引线，挑好看的金丝绣线，搓成细细的。 主仆三个人固然是抱持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心思在屋子里面忙活，却架不住有人不愿意九娘过这样清净日子。 九娘刚坐了半个时辰，就有外头的婆子匆忙跑进来，一脸张皇，口里还不住喊着九姑娘。 碧玉不悦从绣楼上走下去，教训道：“这是作甚，咱们姑娘院子里头，大呼小叫的！” 那婆子有些痴肥，身上跑的一身虚汗，本是存了报消息讨功劳的心思，没成想先被个小丫头训了，脸上登时有些下不来。却也不敢做出脸色给碧玉看，点头哈腰道：“实在是前头有要紧的大事，赶着让九姑娘知道。” 九娘已经听见了下头动静，扶着栏杆走出来，问那婆子道：“出什么大事了？” 婆子见了九娘，立时蹭上去，“九姑娘，前头花姨娘家老子娘撵了来，在二太太屋子里，都快把二太太给气昏过去了。好歹是自家亲戚，三太太也不好说话，拆了我来给您，让您去帮着打点打点。”九娘就青着脸，冷冷哼了一声。 珍珠嘴巴快，抢先骂道：“胡诌什么，花姨娘娘老子，也算是咱们家姑娘正经亲戚，便是八姑娘，也不能任这门亲的！” 嫡庶有别，妾不过就是主人家用来生育子女的工具，是奴才下人，算不得正经主子。妾室娘家人就更不能算是正经亲戚了，便是妾出的子女，也只能喊生身母亲一声姨娘，称呼正室才能做母亲或是太太。 婆子自知道说错了话，赔笑着扇了自己几个耳刮子，一个劲赔不是。 九娘没心思理会她，又知道这等老妇人最是嘴碎，既然来报信，固然其中有三太太挑唆着的意图，另一头也是想要些打赏。这头不给她，就能去外面天南海北的说你些不成体统的坏话！ 人言可畏…… 第三十一章 礼(下) 九娘就给碧玉使了眼色，让她看着丢了三钱碎银子过去，脚下生风的往吴氏院子里赶，心里暗自担忧。 花姨娘的娘和老子都是萧家家生子，当初是因上了年纪，二老爷又喜欢花姨娘，不愿意她父母还在萧家干活，才做主放了出去，还私下给了好些银子，让他们置办家业。花姨娘生萧思墨的时候，花家人就常常来来往往，口里嘴里也是自称亲戚。 当时二老爷不管，老太太也不说话，大太太和三太太面上不说，心里却觉得丢脸，奈何不好越俎代庖。惯的花家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一次过来，定是为了花姨娘的事情！ 九娘只觉得头大如牛。 萧家要顾及名声，吴氏要顾及体统，不好和那些人硬来，花家人却是烂砖瓦不怕名瓷器，既闹上来了，只怕不好打发。 九娘一路想着这些，心事重，又赶得及，盛夏时节里，刚到吴氏院子前头小道上，已经有些胸闷气短，喘不过气来。 七娘站在吴氏院子对面一个假山亭子上，远远的居高临西看见了，不由捂着嘴笑了一声，挥着帕子站在上面脆生生喊，“九妹妹这是做什么呢，走的这般急。” 九娘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七娘扶着丫鬟的手，一身水色长云比甲，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九娘在心里直叹气…… 这才分开多久，就又撞上了，还是在这个节骨眼！ 等抬头瞥见七娘原本站立亭子的方位，正对上吴氏院子，中间还没什么遮挡东西，要看什么，要听什么，都是便宜的很，九娘就清楚了七娘方才到底是站在这里做什么，心里也起了一丝不痛快！ 三太太和七娘，还真是喜欢看别人家热闹。 九娘面上挤出笑，看着已经站在面前的七娘，笑道：“我以为七姐姐已经回了屋子，没成想倒是找了这么个好地方纳凉。” 七娘笑的欢愉，对九娘话中含义只作未闻，下巴抬了抬，拉着九娘手道：“九妹妹可是过来帮着二伯母理事的。也是，那些外三路人早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见九娘没有露出些什么明显怒气来，七娘就又道：“我有一句话，不知道九妹妹乐不乐意听。” 若是可以选，自己还真是不想听！ 九娘在心里苦笑，却不得低眉敛目道：“自家姐妹，有什么话不好说的，七姐姐可真是……” 七娘顿时笑起来，“正是，自家姐妹呢。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要说的，正是要九妹妹劝劝二伯母，别一味心慈，也拿出些体统规矩来，好好收拾收拾那些不开眼的人，省的今后再出这样事体，丢了咱们萧家颜面，惹祖母不痛快呢。” 九娘眼角一抽，望着七娘笑弯弯的唇角，神情慢慢冷下来。 第三十三章 闹剧 “二太太，您别说咱如今脱了籍出去，就对您不恭敬起来。我们花家，好歹是家生子，当年也是承了老太太和二老爷的情，咱们一直感恩戴德呢。” 这声音，听上去像是花姨娘的母亲。 旁边就有一个年轻妇人粗声粗气的嚷道：“娘，你扯这些做什么，赶紧想法子把我那外甥女叫出来瞧瞧要紧，我们家如今可都是良民了，就不信谁还敢把咱们打死了丢出去！横竖今日没见到我那外甥女和那可怜的妹子，我们是断断不会走的。” “你，你们……” 九娘听见吴氏气的发抖的声音，知道再不能等了，一把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看见一个身穿青衣绸布的中年妇人，浑身都是包金首饰，些微发胖，坐在地上，旁边的矮凳上坐着个四五十岁的婆子，一边抹泪，一边斜着眼去看上面脸色发青的吴氏，嘴角还挂着一丝笑。 九娘只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花姨娘的大嫂和亲娘。 吴氏本正要发脾气，瞅见九娘走进来，火气一下子升高了许多，问道：“你过来做什么！” 九娘还没搭话，吴氏已经冲着跟在九娘身后的碧玉和珍珠一顿劈头盖脸的骂，说她们不该纵着姑娘过来，来这儿见些乱七八糟的人，污了耳朵。 花姨娘大嫂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一下子炸起来，蹦到吴氏面前，叉着水桶腰，唾沫星子都差点喷到了吴氏脸上。连声骂道：“咱们家里也是良民，你黑心肝害了咱家姑奶奶和外甥女，还说我们污了你耳朵。” 吴氏官家千金出身，哪见过这等世面，当即吓得往椅背上使劲缩，吴妈妈一马当先挡在前面，骂两边惊呆了的丫鬟婆子，“都是死人啊，还不过来护着太太。” 情况转眼便的一团糟。 被吴妈妈喊得回过神来的丫鬟婆子，像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吴氏才是他们正经的主子，花姨娘已经失宠了！ 等着明白了这一点，一群人就蜂拥而上，你推我，我挤你。 九娘完全看傻了眼，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在旁边急的直跺脚，这要是叫老太太那边知道了，还不知道三太太又能在旁边煽风点火说出些什么来！ 刚刚和吴氏好一些的二老爷，也会大怒。！ 脑袋里一出现三太太几个字，九娘就想起来七娘之前提到这件事时，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恍然大悟。 难怪会特意过来说，原来是她们在背后做手脚。 难怪花家这么大胆，就算是脱了籍，还民不与官斗，何况花家几代都是萧家的家生子，哪敢这么闹，分明是背后有人授意撑腰，才特特过来给吴氏没脸！ 出了趟门，紧赶慢赶弄了一章，夺情娇妻需要斟酌，就没写，明天补昨天的。十天之内，这文会更到六万字的。 第三十四章 发威 真是欺人太甚，平时总觉得，人不弯腰，别人也不能站到你背上去，没想到，现在的状况，倒是变作了自己不弯腰，别人也要搭着个梯子来踩！ 为了把自己挤下去，脑筋都动到了吴氏头上。不就是想让吴氏也被老太太厌弃不喜，连带着影响看自己的心思！ 九娘勃然变色，就猛的端起旁边一个官窑素色瓷的茶碗，往地上掼下去。 啪嗒一声脆响，所有人都吓住了。九娘沉着脸发脾气，骂道：“都死了不成，还不把这两个疯婆子给我丢出去！要是伤到我母亲，看老太太和父亲不剥了你们的皮！” 谁见过平时和和气气的九姑娘这样发脾气。 一时间所有人都呆住了。 花家大嫂先是在地上滚了滚，就撕心裂肺喊道：“哎哟，老天爷啊，这萧家姑娘也太没良心，说要把咱们这些亲戚丢出门啊，我可是她亲舅娘。” 九娘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碧玉道：“去，上去给我狠狠的掌嘴！” 碧月眼见九娘难得发威，欢天喜地的上去就拽着花家大嫂树桩子一样粗的手臂，左右开弓，打了几个耳刮子。还叉着腰骂道：“呸，你们算啥哪门子亲戚，一个妾的娘家人，也敢来打搅咱们太太，还敢口出讳言，说是什么舅娘。好歹你们家也是家生子出去的，纵是成了良家人，也没得这样胆大妄为。” 花家大嫂这次是彻底被打懵了，捂着脸，斜眼去看花老娘。 花老娘却斜眯着眼角去瞧旁边气定神闲站着的九娘。 没看出来啊，这个九姑娘，还是个烈性人。 被碧玉这么一插嘴，吴妈妈这些人已经回过神。方才这么多人拦不住花嫂子，大抵还是担心着花家是原来伺候老太太的心腹，又怕花姨娘哪天翻了身，找自己算账。 现在九娘先出面打了耳光，大家也就都不管不顾了，七手八脚上来，架住了花嫂子和花大娘，听九娘的吩咐，把她们扔出去。 九娘看着一群人动作，上去给吓白了脸，又气的喘不过气的吴氏拍背，一面还告诉那些人，若是再见到花家的人过来，就直接去请巡城的捕快过来，说这头有冒认亲戚的庶民冲撞官家别院。 良民倒是良民，也是庶人。 以庶犯官，那可是大罪名，打死都有份的事情。 花嫂子和花大娘一下子吓白了脸，都不用人赶，自己脚下就跟生了风一样，慌慌张张的跑了，再也没有先前的威风。 碧玉珍珠几个小丫头，在后头看见了，笑的前仰后合。 顺过气来的吴氏，却泪光闪动的拍着九娘的手，哽咽道：“我的儿，难为你了。” 九娘发威，打走了花姨娘家里人的消息没多久就传到了老太太耳朵里。 等老太太听见九娘发话让碧玉打了人，笑的在炕上直不起腰来，后头又眯着眼，叹息道：“这丫头，果然是个聪明人，七娘那母女两，真是白做了一场恶人。” 余妈妈听不明白，就问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又扯到三太太头上了。 于是今天还有五章的……给我收藏推荐和留言吧。 第三十五章 闲话 老太太就只是笑，不接话。心里却暗暗忖度。 那花家人，向来是眼睛里只瞧得见银子的，哪记得什么姑奶奶，亲闺女。要不是老三家的花了银子去买通她们过来闹事，她们敢这么着？ 想必九丫头也是看出来什么，才会借机发威，一是做给老三家那边看看，告诉她们二房也不都是好欺负的，二却是做给自己看，她九娘不是一个软柿子，不仅懂礼，不仅知道退让，还心里灵透，该使出雷霆手段的时候也能拿的出手。 这九丫头…… 老太太摇了摇头，心里已经定下了人，决定第二日过去隔壁，跟镇国公府那位太夫人说说闲话。 说起来，这门婚事，还要多感谢镇国公早年被批了八字，说是二十五岁之前，不能娶妻。 眼见得国公爷一到了二十五岁，太夫人就上赶着到处要给国公爷说亲事。还去普济寺求了签，那老和尚就指了方位说西南边的大户人家的闺女才能配国公爷命格。 西南边大户人家，可不就是萧家最西南头住着了。 要不是大和尚说这么一句，如今的国公府，哪会愿意跟萧家结亲。 老太太就直叹气，九娘好倒是好，就是小了点。拿架子行了，心还不够狠，还得再练练！ 同一件事，到了三太太和七娘耳朵里，看出来却并不都是一个意思。 三太太是犯愁九娘不像想象中那样软和，愁道：“你说要试试她，也要扫扫她在老太太跟前的面子，没成想一试到时试出来一个厉害的。” 七娘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就是要先知道了她的真面目。整日家就做出那副娇弱讨喜的模样，对谁都和和气气的，谁信啊。先知道了底细那才好，今后也好有个防备。” 说到这里，七娘就捂着嘴娇声笑，“三婶子涉及了八娘那丫头嫁去莫家，您以为八娘心里不恨呢。这一回她们又把花家那婆媳两赶了出去，瞧着吧，将来八娘一准发作。还有二伯那位庶长子，您忘了。” 三太太眼睛一亮，又白又圆的脸盘子上写满欢喜，伸手去戳了戳七娘的脑门子，高兴起来。 “就你这丫头心思多。” 又把七娘抱在怀里，感慨道：“你是个女儿家，如今我也就愁着你的婚事了。你哥他我是不担心的，这个过不好，还能再纳妾，收通房，总能有个如意人，实在不成，还能休了再娶呢。你嫁出去，却是要伺候别人，要是这次能如愿嫁到国公府去，我也就省了一半的心。否则要是入宫，你这年岁上头，你爹的品阶又低，多半是给了哪个妃嫔娘娘做管事的姑姑，等到出宫，都成老姑娘了，一辈子还有什么指望。要不就是给了哪个宗室子弟做侧室，我的儿，我怎么舍得。” 七娘眼眶一红，狠狠的咬牙道：“您就放心吧，我这辈子，总是要做枝头上的人。九娘那小丫头片子，休想越过我去！” 三太太就抱着七娘，默默无言。 撞墙中…… 第三十六章 经了这一场闹，吴氏气的在床上一直躺了好几天都还没缓过气。 一时觉得丢了脸面，一时又觉得花姨娘娘家全都该死，一时又想起来这些年要不是二老爷给花姨娘撑脸面，她一个妾，哪来的这样胆子。更不用提花家敢跑到庄子上撒泼，逼得自己不得不把她们叫进来，最后还敢动手的事情。 吴妈妈见着吴氏连着好几天都心气不平，就劝道：“太太，您也该宽心了，总想着花家那点子事做什么。老太太昨日去了隔壁太夫人那头，回来也一直没发话，您还不上上心。” 吴氏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捶床扼腕道：“我也是猪油蒙了心，就被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闹了一场，反而把正经大事给忘了！” 说着就看了眼吴妈妈，一时又笑了起来到：“你这样说，分明就是打听到了消息，得了，快给我说说吧，也好让我宽宽心。” 吴妈妈马上就弯着身子，凑到吴氏耳边，说了一句话。 吴氏听见，先是一怔，后来脸上就只剩下了欢喜。做起来对着西南方双手合十，把满天神佛都念了个遍，又扭头瞪着吴妈妈。 “这消息可是真的！” 吴妈妈拍胸脯保证道：“老太太身边的余妈妈传出来的话，还能有假。老太太过去跟太夫人说话时候，就只提了九姑娘一个，七姑娘那头，说都没说一声，就跟家里没这个人一样。” 余妈妈是老太太陪房的婆子，正正经经的心腹。 可余妈妈这个老货，向来精明的很，知道家里是老太太做主，心里眼里就只看得见老太太一个人。往日谁去探口风，都是闭的死紧，怎会突然就开了金口。 吴氏想到这儿，就古怪的盯着吴妈妈。 吴妈妈自觉瞒不住吴氏，朝外面立着的几个小丫鬟打量了一眼，俯身道：“太太，我擅自做主，答应了余妈妈，说定会说服您把灵芝丫头许给她侄子。” “灵芝？”吴氏一听，就有几分犹豫。 这个灵芝，是自己陪嫁过来的家生子，父母兄弟都捏在自己手心上。 颜色长的好不说，自己辛苦调教了这么多年，又机灵，忠心也靠得住。本来是准备着给九娘做陪嫁丫鬟的。 我回来更文了，杯具，又要河蟹了，今晚先两更，明天再加更哈，大家可以放心收藏了。 第三十七章 拉拢 将来嫁到国公府去，九娘若是有孕，也有个人能帮忙留住镇国公，省的别的姨娘丫鬟借着机会闹事。 就连不孕的药汁都准备好了。 要是把灵芝给了出去，到哪儿去找个人出来。 吴妈妈见到吴氏只是犹豫，却没有怪她擅作主张，不由松了一口气，就对吴氏道：“太太，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太太还有多少春秋。余妈妈无儿无女的，将来就指望她侄子给养老送终，现下自然想要费心思挑个如意人。咱们把灵芝给了她，等老太太驾鹤的时候，她可是最清楚老太太家底私房的人。” 吴氏听见，顿时眼睛一亮，还是叹气道：“可九娘那儿……” 吴妈妈神情古怪，想了半天，还是说出口。 “太太，其实您倒不必给九姑娘准备通房丫鬟。” “这是什么话！我当娘的不给她准备好，难不成等着其他丫鬟去给九娘不痛快！”吴氏想到自己当初的遭遇，不免心中一痛。 吴妈妈忙解释道：“太太，您想想，镇国公府那边，可已经有好几个妾了，便是姑娘嫁过去，有了身子，也不碍什么。太夫人总不会再赐几个通房下来。不过就是让那几个年老色衰的姨娘占些便宜罢了。可若是再有新人，再是老实的，指不定见了国公府的富贵，也会生出旁的心思。何况姑娘生得这样花容月貌，又聪明灵秀，兴许能把国公爷抓在手心里。我们又何必找人给她添堵。” 这后面的话，吴氏是不相信的。 经过了二老爷，吴氏早已不是闺阁中揣着美好心愿的小姑娘。 只不过吴妈妈前面说的话，倒是说到了吴氏的心坎里面。 镇国公府几个姨娘，年纪的确都是不小了。 听说镇国公也不是个好色的，早年征战回来，皇上要赏美人，镇国公都给推拒了。 还有人说镇国公忙于国事，在府中建了个湖中岛，专做静思之用。 这样的男人，有没有陪嫁丫鬟却真是没有什么要紧。 就算是到时候真要人，自己也可以想法子再送人过去，此时先趁着机会拉拢余妈妈再说。免得被三房那头知道了消息，又要下手坏事。 吴氏打定主意，就点头道：“你去张罗，先给灵芝那丫头说清楚厉害。告诉她，我知道余妈妈那侄子脑筋有些不清楚，可好歹是良民，又家境殷实。她嫁过去也是正妻，不算委屈了。” 吴妈妈心知肚明吴氏这是担心灵芝不从，闹出事端，不仅没有拉拢余妈妈，反而得罪了人，忙道：“太太就放心吧，对付这些小丫头片子，我有的是法子！ 第三十八章 初见(上) 第二天一大早九娘再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听见余妈妈跟老太太谢赏。 出来打听的时候，外头碧玉过来道：“姑娘，太太把灵芝许给了余妈妈的侄子，老太太还赏了灵芝一份嫁妆。” 碧玉一边说，一边看着九娘的脸色。 灵芝是太太一直带在身边调教的，就是为了将来给姑娘做陪嫁。 现在连灵芝都送出去了，看样子分明是不想要陪嫁丫鬟了。 那自己和珍珠…… 九娘心里正想着别的事，听见这个，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注意到碧玉的神情。 说起来，灵芝那丫头，长的好，人也机变。只可惜，是个心比天高的。往日时候，就算是吴氏将灵芝说的有多妥当，有多好，自己也根本不信。 哪个人，愿意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 自己不想到时候还要动手，现下灵芝嫁给余妈妈的侄子，也算是一桩好事。 余妈妈的侄子，也不是真的傻，不过就是人鲁直了些。 但愿灵芝今后也能过得好。 九娘揣着复杂的心情往回走，后面余妈妈却一脸笑意的追了上来。 “九姑娘。” 九娘和和气气的受了余妈妈的半礼，问余妈妈有什么事。 领了吴氏一个大人情的余妈妈见了九娘，笑的见牙不见眼。 “老太太昨个儿和隔壁太夫人约好了，要一起去给南宁山上的普宁观添香油钱。可现下日头太大，隔壁又有人来说，太夫人都已经过去了庵堂那里，叫人来催老太太。老太太的意思是，让您过去一趟。” 九娘心如明镜，知道老太太这是想要给自己和国公府太夫人一个相处的机会，毫不犹豫的就接了下来，点头道：“我知道了，请您回去告诉祖母，我定会把这事打点的妥妥当当。” 余妈妈就面带笑容的回去跟老太太回话。 碧玉和珍珠都很欢喜，要九娘回去换身鲜亮些的衣服。 九娘低头看了一眼，淡淡道：“还是素净些好。” 碧玉和珍珠先是一愣，后面忽然就想明白了。 自家姑娘，可是要去道观，穿的花红柳绿的，也太不像样了。说不定反而惹得老太太不快。 于是今天先两更，晚上我看看情况再说。 第三十九章 初见(中) 普宁观外头的小凉亭里面，玉雪寒一身黛色常服，挽着袖子站在边上喝酒，玉雪云脸上就写满了不赞同，教训道：“三弟，佛家清净地，你怎能喝酒。” 玉雪寒皱眉看着玉雪云身上的道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二哥！ 世家子弟，却沉迷炼丹之术！ 到底是兄长，玉雪寒不好多说，就转身瞧着山下，看见一辆珠翠马车过来，就知道这定然是萧家人。 母亲沉迷佛学道法，先找僧人推算，后又找这普宁观主卜卦。 非说要萧家的姑娘才行。 也罢，萧家虽是没落，终究还是书香大族，自己家里，正好缺这么一个主母。家里那几个，也该有一个出身高贵的主母好好调教调教。 不过，也要自己先看看。 否则，到时候休妻也是件麻烦事。 玉雪寒就看见马车到了山脚下，先跳出两个身穿青缎子的丫鬟，接着是一双素手，未染朱丹，在阳光下闪动着莹白光泽，缓缓伸了出来。 窈窕身影，聘婷动人。 头上戴着帷帽，看不清楚面容，玉雪寒看着看着，却觉得不耐。 世家大族的姑娘，都是一个样子。 玉雪云在旁边看见了，却突然出口道：“三弟，此女与你有缘。” 玉雪寒最厌恶者术数之事，闻言只是轻轻冷哼了一声。 什么有缘没缘的，还不都是那些僧侣道人胡说，也不知道萧家到底给了那些人多少银子，才能让他们说天花乱坠，以致母亲在家里那样决绝的说玉家主母一定要是萧家所出。 玉雪寒心里先存了不舒坦，看着在小道上被碧玉和珍珠搀扶着的九娘一步步慢慢走着，就更觉得不屑。 玉家是军功起家，当家主母，这幅娇滴滴的样子。 前夜下过大雨，普宁观又修在山顶上，九娘一双小脚，走起路来，格外难受。 就算是两边有碧玉和珍珠的搀扶，这样一步步的跋涉，九娘还是觉得十分艰难。 可又不能叫肩舆。 来道观就是要表明诚心，家中的老太太不说，国公府这位太夫人，听说就是很信这些的，每次去上香，一把年纪了，也是慢慢走上去。 要是知道自己偷懒，只怕脸上先就不好看起来。 九娘想到这个，还是咬牙忍着。 望天，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给整个狗血又给力的初遇，不写虐文，只写家斗！ 第四十章 初见(下) 雨后路滑，石阶上又满是青苔，走在左边的珍珠，因一脚塌到了边上的泥地里，身子歪了歪，就朝着九娘倒过去。 九娘一只脚正抬起来，另一只脚还落在青苔上，被珍珠这么一撞，人就跌到了旁边的小土坡上，顺着滚了下去。 珍珠和碧玉都吓傻了眼，先前忙着过去扶着珍珠的碧玉，看到九娘滚了下去，眼眶已经蓄满了泪，忙追在后面。 可她的小脚，实在没有法子拦着。 九娘连着滚了好几下，这才发现只是个小土坡，先前的担忧也没有多少了。 好在不高！ 就这么滚一下，大不了待会去庙里换身衣服，见太夫人时候难看些，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么想着，干脆闭眼等着到底。 头上突然罩下一个合影，九娘只看到几个轻纵，人已经被扶着站了起来。 九娘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二十七八的男子，神色冷凝，面容刚毅，算不上多英俊，五官却有些深邃的过分，带着一股阳刚的气息。 “姑娘！” 珍珠和碧玉看见有人救了九娘，急忙跟着跑下来，一边哭着问九娘有没有伤到哪儿，一面又拼命自责。 九娘头痛的低了头，就看到自己满身的污泥，顿时大为窘迫。 弄成了这副样子，太丢人了。 玉雪寒看见九娘一怔一愣之后，才低头检视妆容，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倒是有几分意思。 不像其他的女人，动不动就喜欢大呼小叫，看样子，是个沉稳的。 九娘没心情去理会玉雪寒脸上有没有笑容，又带着几分挪揄。 自己弄成这副样子，虽然这个男人是救命恩人，可刚才慌乱中，自己的帷帽也掉了，又被这男的扶了一把，还好只有自己和身边两个丫鬟看见了。 这男人看上去也不是多嘴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如今之计，还是三言两语谢过了，赶紧去观里换身衣服，给太夫人请安的好。 否则白费了老太太一番心意，还得白白给别人留下把柄。 人来人往的，谁知道又会窜出来什么人。 女子闺誉，大过天！ 今后都是晚上更，大家可以第二天起来再看。 第四十一章 想到这京城里尚且有几家夫人太太爱碎嘴说闲话，九娘就觉得头大如牛，神色淡淡对着玉雪寒道：“多谢这位先生搭救之恩。只不过小女子还有要事前往观中，就大恩不言多谢了。” 虽觉得有些失礼，不过这男人一身锦缎华服，也不是常人，送别人银子，可能别人也看不上。这样的人，应该也不会计较许多才对。 说过话，九娘转身就想离开，脚腕上还是钻心的痛，也只是皱眉强忍着。 玉雪寒没想到九娘这样干脆利落的就想离开，一瞬间却起了几分兴致，沉下脸道：“你们萧家，就是这样对恩人的？” 听到萧家两个字，九娘顿时心头一跳。 难不成还是认识的，这男的一口就说出自己是萧家的人，显见不是信口雌黄，要真是哪家认识的，传到三房那边…… 九娘脸色白了白，也弄不清楚玉雪寒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耐下性子，忍着焦急，又转身道：“我们实在是有要事，看您的身份，也不是那等贪财索义的人，这才只是聊表了谢意，您若有所求，不妨直说，但凡小女子能分忧的，定当定力就是了。” 话虽说的客气，可九娘不断上翻的眼里，还是写满了郁郁。 玉雪寒看见这张还带着斑斑泥迹的脸做出这等趣致表情，又想到九娘刚才说的那番软中带着讽刺的话，不由得心情畅快，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小姑娘，倒是有几分意思。” 这样的话说出来，未免太不尊重人了，要别人听见，就是调戏。自己还要不要做人。 本是因为对方救了自己，自己却因为私心急于脱身所以心存愧疚。现下这些愧疚却都在玉雪寒的笑声中烟消云散，化作了满心愤怒。 粉嫩的唇就不受控制的撅起来，用一双乌溜溜如同墨玉一样的大眼也狠狠的瞪着玉雪寒。 玉雪寒看见她这副样子，偏偏更想笑。 就像是一只被惹毛了的小猫。 看样子，这次母亲虽是病急乱投医，给自己挑的这位夫人，倒是正和了自己的胃口。 就是不知道，够不够大度，够不够心善，能不能打理好玉家内宅现下那一团糟的局面。 玉雪寒想到这一层，看着九娘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深思和探究。 第四十二章 连妈妈送完九娘回去，一转头，就碰到了面色漠然的玉雪寒。 玉雪寒只是轻轻抬了抬手，连妈妈已经明白了意思，弯了弯腰，恭敬的站到了十步开外的地方，玉雪寒推开门做了进去。 太夫人手里正拿着九娘送过来的佛经不住摩挲，看见玉雪寒进来，先堆了笑意，招手道：“老二，快过来瞧瞧，这是萧家那丫头绣的佛经。” 太夫人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想着玉雪寒就会过去，谁知道玉雪寒却是二话没说，掀了袍子，就坐在了太夫人对面的蒲团上，拿了一本佛经，随后翻了几下。 太夫人顿时目露惊奇。 自己这个儿子，什么时候对这些东西，也会有心思看了。 玉雪寒翻了两页，就和太夫人说话。 “您今日见了萧家的九娘，觉得如何。” 太夫人很是意外的看了一眼玉雪寒，才端起茶喝了一口道：“好倒是好，就是来的晚了些，看着说话做事好像不太利索的样子。” 玉雪寒沉吟了片刻，将今日在山脚下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太夫人。 太夫人先是愕然，继而笑道：“我说你今儿个主动跟我说起这事，往常都是躲得远远的。” 玉雪寒低着头，没接话，面上却挂着浅笑。 太夫人看见，不由得心中一惊。 老二继承了玉家的爵位，家中虽然已经有了好几个妾和庶子庶女，到底没有一个正经的当家主母，不成样子。 自己要给老二找个正妻是真的，要挑个和老二合得来的，也是真的。可要是挑了个太和老二心意，又是个精明的过来。掌了大权，今后自己在玉家，只怕就立不住脚。 还有老大家的，一直管这家，这个萧九娘进来，要是有了老二撑腰，老大家的就得让位。 老大是长子，不能继承爵位已经是委屈了他们一房，再来少了管家的权利，将来分府出去又该怎么办。 本来有十分定下的太夫人一时间犹豫起来。 玉雪寒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知道了太夫人心里在担心什么，又在盘算什么。心中暗自冷笑了一声，却没有说出口。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母子和乐的景象也一直维持着，没必要现在闹开。 何况自己和大哥之间，兄弟感情一直不错。 只不过，这萧九娘，自己还真是娶定了。 省的母亲动了旁的心思，就想找个萧家最蠢的过来。 玉家，绝不能有这样的当家主母。 今天先一更，明天补上。 第四十三章 玉雪寒转身刚走，太夫人身边的周妈妈看见太夫人一脸难看的神情，就上去道：“你也真是，盼着国公爷娶个正妻回来，不知道盼了多少年，以往时候不是还说，纵使是门第低些，只要国公爷肯答应，您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如今国公爷即是自己看重了，您又何必跟他较劲这个？” 太夫人脸色紫涨，沉闷了半日，才将手中的一个茶盅摔出去，砸的四分五裂，骂道：“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娶回家，就敢为了她跟我硬顶着，谁知道半途上碰见，那个萧九娘是耍了什么手段，才会老二这样固执。” 什么固执，您不过是就是偏心长房，担心娶个合了国公爷心意的回来，有国公爷在后面撑着，没有了大夫人捞油水的机会罢了。 都是一样的儿子，这心，也太偏了些。 太夫人却还没有骂完，揣着粗气道：“你听听老二刚才说的话，居然跟我说，要是不答应他，他就直接上宫里去，找皇上赐婚！是，他这几年立了大功，皇上护着他，皇贵妃也护着他，他就可以跟我这个母亲这样说话了，也太不孝了。” “太夫人！” 周妈妈听见不孝两个字，就惊慌失措的喊了一声。 太夫人神色微敛，这才觉得自己一时气愤，说错了话。 不孝二字，要是传了出去，老二的爵位就保不住了，没了老二的爵位，宫里的贵妃日子也难过，玉家更会没落下去。 太夫人却还是郁郁道：“不管如何，这门婚事，得我拿主意！” 周妈妈眼珠子一转，笑着上前劝道：“太夫人，依着我看，您本来也挺喜欢这萧家九娘子的，您就依了国公爷的话，定下这门婚事，又如何。” 太夫人就神色凌厉的看了一眼周妈妈。 周妈妈却不慌不忙的又凑上去接着道：“太夫人，这女人家，光凭着男人的宠爱，可是立不住脚的，总也要一个儿子才行。您都有长孙了，虽是庶出的，可若是九娘子一直生不出来，庶长子也得过到九娘子名下去，孙少爷可是您一手带大，跟大夫人也亲近。” 太夫人听着，眼睛一亮，就笑着道：“还是你机灵。” 然后闭着眼，转了转手上的佛珠，叹了口气淡淡道：“说起来，我这儿子，也是性子倔，罢了罢了，他选定了人，我也得从了他的心思，明日，你就陪我再去一趟萧家。” 明明是有别的心思，还非要说这一番亮堂话。 不过太夫人答应了这门婚事，周妈妈也在心中暗喜。 看国公爷离开时那个眼神，分明就是要自己无论如何劝住了太夫人。如今做到了这件事，自己那在国公爷手下当侍卫的两个儿子，自然也会有好处。 至于说到萧九娘生不生儿子的事情。 真是好笑了，有了男人的宠爱，还能生不出儿子来。 等人嫁了进来，太夫人还能硬逼着国公爷不去正妻房里，萧家又不是吃素的，太夫人总不能给自己的儿媳妇下药。 所谓夫死从子，宫里头的贵妃，又不是太夫人亲生的，是老国公原配的嫡女。 周妈妈就带着笑意看了一眼闭眼念佛的太夫人。 太夫人已经是老了，行事算计，都失去了分寸，只知道一味护着长房，任凭大夫人在公中捞钱。 今日国公爷敢这样硬顶着也要娶个聪明的姑娘进来，分明就是有了要料理家务的意思。 太夫人到时候肯定是要阻拦的，只怕跟国公爷撕破了脸，这座靠山也会成为冰山，自己还得另外找人才行。 想着想着，周妈妈脑海里面，就出现了九娘那张如同素色梨花一般灵气逼人的脸。 两章合成的一章，还有一章，我杯具了，收藏一个不涨，动都不动 第四十四章 九娘刚回家，去回了老太太的话，就被吴氏叫去了。 吴氏一看到九娘回来，忙从炕上睁了眼，张嘴第一句话就问道：“事情可顺当，太夫人和老太太都各自跟你说了些什么？” 九娘却羞答答的低了头，朝着两边的丫鬟瞥了一眼。 吴氏这才知道自己太过心急，忙示意吴妈妈把人都叫出去。 等到屋子里都没人的时候，九娘才告诉了吴氏今日的事情。 只说太夫人很是和气，还送了一串檀香木的佛珠，老太太也叫人赏了缎子，只是在说到遇到玉雪寒的事情时候，稍有犹豫。 想到珍珠和碧玉当时也在，必然瞒不住吴氏，这才都告诉了出来。 吴氏听见九娘遇到了个陌生男子，先是吃惊，后面却笑了起来。 “你和国公爷，还真是有缘。” 九娘立时就睁大了眼，“母亲又没见到那人，怎知他就是国公爷？” 吴氏笑道：“你以为那观里什么人都能去的，更不用说是男客了。除了国公爷护送太夫人，就是国公府长房那位了。可那位，喜欢穿道袍，年纪也比你说的大上不少，定然就是国公爷了。” 看吴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九娘自己在心里忖度了一番，也觉得八九不离十。 尤其今日那人还一口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萧家和玉家的婚事，两家私底下是早有默契的，身为正主，玉雪寒知道，就更是不以为奇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光有些奇怪。 脑海里面又出现了玉雪寒那副戏谑神色，九娘不由得有些面红耳赤。 吴氏却拍着她的手道：“看样子这事是八九不离十了，我也放了心。” 吴氏一直着紧自己的婚事，可从未这样公然的跟自己说过，如今用上了这幅口吻，显见的也是太过欢喜了。 “你不知道，自打你一走，我就提心吊胆的，尤其是早前去老太太屋子里，看到了七娘和你三婶的脸色，那可真是……” 吴氏感慨了一番后，就抱紧了九娘，低低道：“你嫁得好，我也就放了心，虽说嫁女嫁个低点的门户才能有娘家撑腰，可那是真心疼女儿的人家。你也知道，你父亲和老太太，别看最近对你上了心，实则是靠不住的。你若是嫁了个下九流的人家，估计连回门，都不会让你进来。只有你能给家里撑脸子，今后萧家也才会站出来给你撑腰。” 说着说着，吴氏已是泪眼婆娑，声音哽咽。 第四十五章 三老爷刚走到屋子外头，一个描金边青花碗就迎头砸了过来，气的他胡子都翘了起来，掀了帘子进去，就看到屋子里七娘跟发了疯一样，拿着剪刀正要绞头发，旁边三太太死命拉着，还有丫鬟婆子一拥而上，一团乱糟糟的景象。 便是三老爷这样整日不理正事，只知道昏天黑地喝花酒的，也觉得大为丢脸，大喝一声道：“这是干什么！” 七娘看见三老爷进来，先是一怔，后面却马上又夺了剪刀过去，只对着喉咙插下去道：“我不活了，我不活了，要让我嫁给那么个老不死的当小妾，我还不如先死了算了。” 三太太一边瞅了三老爷的脸色，一边抹眼泪哭喊道：“我的心肝，你要是死了，娘也跟你一起去，左右你父亲是不管咱们的了，由得别人欺负到咱们头顶上。还活着干什么。” “好了！” 三老爷被七娘和三太太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三两步上去夺了剪刀，咣当一声砸到地上，朝着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骂道：“都是死人，还不滚出去。” 只会喝花酒，抱姐儿的三老爷，发起脾气来，原来也是这般厉害。 丫鬟婆子们连滚带爬的就出了门，唯恐走慢了一步。 三太太和七娘对视一眼，心里也有些打怵。 可片刻之后，还是抱到一起，要死要活。 三老爷深吸了几口气，端着边上一个茶碗，扔到地上，吓得三太太和七娘，终于不敢说话了。 “要死，我看你们母女两，那把剪刀，拿了半天，就没找对地方，还死什么，要死，方才怎么不在老太太面前死去，在我面前上这么一出，有什么意思！”三老爷就讽刺的看着三太太和七娘。 七娘到底害怕了，身子颤抖，抓着三太太的衣角，不停的往后缩。 三太太多年压制住三老爷，没成想今天反而被打压了气焰，气的厉害，一不做二不休，大哭道：“你还敢提老太太，素日说什么，最心疼三房，最宠爱小儿子小儿媳，最宝贝的孙女就是七娘。我整日帮着这个家，劳心劳力，服侍她老人家，七娘更不用说，晨昏定省，哪一天，没有伺候的她高高兴兴的。如今倒好，有了好婚事，就让二房的九娘过去，还巴巴的把你叫到这庄子上，说什么长幼有序，既然九娘定了婚事，七娘的事情，也不能再耽搁了。若是寻了个一般门第的，我也不说了，结果要把我好端端的嫡长女送去给人家做妾室！这心眼，偏成什么样了！” 三老爷面露尴尬，也没想到自己今日突然被叫过来，竟然是老太太做了这么一个决定。 拖延多日的嫁去国公府的人选定了二房的九娘不说，而且突然之间，就定下了要跟南王府再结亲的心思。要把七娘送过去给做侧妃。 心里不满是不满，终究还是要听老太太的。 三老爷就阴着脸道：“老太太这么说了，就这么做便是，咱们都是晚辈，哪有驳她意思的道理，何况七娘又不是去做妾，是去做南王侧妃。不比国公府一个继室体面！” “呸！”三太太就啐了三老爷一口，发髻凌乱骂道：“什么侧妃，也就是个妾。南王后院里头，都多少个侧妃了，他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咱们七娘还娇嫩的像朵花一样！你也别跟我扯什么国公府比不上王府，谁不知道，国公爷是皇上最信任的宠臣，南王一年里，没有十次也就九次被太后下旨申斥！荒唐的没边了，早年还纳了个青楼女子回家，若不是太后命了宫里面的老嬷嬷去打了那姐儿的肚子，只怕如今皇家就要添个杂种！” “闭嘴！” 三老爷听见三太太说出这等大不敬的话，又气又怒又担忧，就狠狠扇了三太太一个耳光。 三太太被打的蒙住，人却清醒过来，等明白到了自己说了什么话，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怯怯的看着三老爷，再也没有敢开口。 看着三太太不说话了，三老爷也收敛了怒气，闭着眼做到凳子上，手捂住脸擦了几把，抬起头来，发狠一样看着三太太和面带期盼的七娘。 “七娘，你和你母亲的心思，我都知道，不过是做了这场戏给我看，让我去老太太面前求情罢了。你们以为，老太太素日偏着我，只要我下了决心，总能把意思圆回来。” 三太太和七娘听见了，就猛点头，尤其是七娘，一下子就跪到地上，抱着三老爷的腿，哭道：“父亲，您帮帮我吧，我要嫁到南王府去，那后院里头，二三十个妾，什么人都有，何况南王的孙子，都跟我一般大的年纪，上头王妃又厉害，您可让我怎么办！” 说着，就放声大哭起来。 三老爷苦涩的笑了笑，摸着七娘一头长发，叹息无言。 这么多年，他做的一副风流浪荡子的模样，谁又知道，他心里头，有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