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取归来同住》 第一章 楚地湘绣 湘江一路湍急北上,到长沙转了个弯,支流已全部汇注,像个长大的姑娘变得温文含蓄了。沿岸风景也随之大变,湖泊珠联,溶溶泄泄,岛屿汀立,翠翠屏屏,鸥鹭闲眠,莺莺燕燕。宋人有词“宛转楚波如怨”,“楚波”代指女子的眼波,又暗指蜿蜒北上的湘江水系。怨从何来,由爱而生怨?想必其中另有隐情;亦或是词人不为人知另一翻感触罢了。而历来人称湘女多情,实则表现了湘女用情专一,纯情挚爱,多情并不滥情。因此常有滥情男子情陷三湘,当逢场作戏,席终曲散之时,男子快意人生做了甩手掌柜,湘女却由爱生恨就再所难免了。 如此碧水漫漫,逶迤泛莲,如歌如镜,养容养颜的天然环境,湘女体态婀娜伶俐,皮肤乳白透明,神情端庄妍艳。在长沙城东北的郊外,有个小村庄,正中间躺着半里路长的街面。由于地处山势,街面就斜斜地靠在那坳坡上,搁在那里,宛如孩子们玩过的一块撬撬板。街坡两边是披红挂彩的门脸,远看,各个像挂着花支招展的酒旗。似乎构成两根彩线,稳稳当当地绑缚着坡面,那块撬撬板便静止不动了。走近了,这些高高低低的门店是买卖湘绣的商铺,随意一看,包裹着外窗“百鸟朝凤”—屏布,挂着“花开富贵”—牡丹花门帘;一抬眼可见披在神龛上的“延年益寿”—仙鹤台布,还有那些绣着精美图案的桌布、沙发罩面、面巾等等,琳琅满目,色彩斑斓。一阵鸟鸣,山风拂来,这些万紫千红的色彩飘舞起来,给人以不尽的遐想。这里是长沙市沙平镇。 从街面往东,穿过四五里的小马路,眼际一片茶岭堆叠的丘陵。这些矮囤的山峦和曲迂的河流,沾亲带故的躺在这“鱼米之乡”,造就了一个个绿色的山谷。在其间,彩绘似的屋檐探出头来,在山云水雾里若隐若现,风一吹,雾飘舞了,那屋却就在咫尺了。细看,竹帘翠帷,闻定,鸟语花香。 早晨的太阳已润染了半个村子,水气弥漫,碧野袅袅。一行早起的鹭嘴儿,栖在杜家小院的围墙上,小白鹭机灵地转动着小脑袋,好像在等待着荷塘里泥鳅浮出水面换气;成年白鹭安静地端着嘴夹,仿佛在欣赏杜家的绣花厅。梨黄色的外墙,深红色的门窗,院子在暖暖的阳光里透着古朴的美。二楼厢房是个刺绣厅,墙面挂着一幅幅精美的绣作,飞鸟走兽,山水风景,人物肖像栩栩如生,令人眼花缭乱。院子的主家姓杜,此前是远近有名的刺绣展览馆,文革当中,便衰落下来了。据称,世事无常,前人逢难一一逝去,仅留下儿子和媳妇。此后家境一直穷苦,夫妻两人接连生育两个女儿,那妇人累极而病,不久便撒手而去了。到如今,当年的那个少主人已年过半百,历尽艰辛才将两个女儿拉扯长大,大女儿叫杜倚玉,小女儿叫杜芭蕉。 第二章 美丽绣娘 杜倚玉算是镇上最有名气的绣娘,也是最美丽的姑娘。她的脸如剥了壳的煮熟的鸡蛋那样圆,那样白,还要撒点水气才够她那样水灵。她爱静,端秀,难得出门。平常在家里手托着绣布,绣了果园,又绣彩虹,将心思和心中感情全部绣在绵绵的丝绸上。她打开手中的一个丝帕,好像在拨弄着天空的云彩,对妹妹杜芭蕉说:“芭蕉,帮姐拉着,看看这丝帕怎么样?”她刚完成这个作品,兴奋地要妹妹杜芭蕉评论评论。“完美无暇哦,又罗漫踢客了!哈哈。。”杜芭蕉诡异朝她笑着说。“好你个踢客,用你的臭脚踢是吧!又在耻笑人了。”杜倚玉被妹妹逗乐了。“姐,我看你绣了半个月了吧,这是给谁定做的吧,你花了不少功夫哦?”杜芭蕉见姐姐乐得眼眸子闪动,想问个底来。“你仔细看,这是橘子洲头,这个侧面看,是不是像你姐夫?”杜倚玉春心溢于言表,得意地说道。“哦,姐,你绣他干什么了?”杜芭蕉不解地问。“芭蕉!你知道吗,这是给志锦的,他就要去北京读研了,我想送这丝帕给他,让他带到北京去。”杜倚玉深情的注视着丝帕回答。“姐,你真好,姐夫真幸运啊,哪里寻得到这么漂亮,温柔贤惠的美女老婆了。”杜芭蕉感叹道,她一直和姐姐要好,想到姐姐心有所属,心中既是高兴,又若有所失。 “哎,天晴了,我们去看荷花吧!”杜芭蕉看到阳光快照进屋子了,想邀杜倚玉到荷塘赏花。她淡然地回答:“我不去了,你去玩吧,我再看看这个绣。”这些荷花是她和妹妹亲手栽的,她俩最爱荷花,时常牵伴去赏花散心。目前还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她却没有那份心情了。丈夫历志锦将去北京读研了,她想来想去,心窍宛如莲藕的孔被於塞了,不能释怀。她撩起绣着桃花的门帘,倚站在阳台,仰面把鼻子和嘴角扬在空气里,在捕捉那山里的鲜气。她好像在和山林亲吻,阳光眷恋地给她一缕淡淡的纱;透明的身影宛如她的名字——倚玉。 她的目光穿过门前樟树的发梢,落在那条沙石小路转弯的尾巴上。小路现在宽得可以够中巴车通过了,就在去年拖拉机都没法过。那会儿,山冲里的人砌房,运砖的车到村口打住,一拨人跳下车来,把砖块倒在山脚,换手推车倒腾回家。在那路口,历志锦撑着宽厚的肩膀,平平稳稳的朝这边赶来了。她心里在叫唤着“跑呀!跑呀!”,他却不急于跑过来;她想他为什么不跑过来了?上高中的时候,他总是摆动着身体跑着,喊着冲过来,那双脚踏着地面的脚步声,吓得家里的黄狗没处躲。路人笑他一点儿也不害羞,说他像个小孩,整天想着到她家里玩。他们两家相隔十里地,起先两家合作做生意,杜家做好绣片,历家进行表框加工。历志锦和杜倚玉成了大学同学,两人开始谈恋爱;关系发展很快,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小屋同居,大学毕业两人步入了婚礼的殿堂。这次历志锦考研成功,不久就要去北京读书了。她这个新娘子自然怏怏不乐,于是回娘家住了几天。 第三章 老有所盼 她嘴边露出一丝傻笑,目光还盯在那里,心思却无边的飞跑。他还没有向岳父打招呼,就已经摸上了楼,接近了她,目光沾在她脸上,说道:“玉儿,在想什么了,卖鹅咧!” 杜倚玉一回神,秋波渡了过去,沉滞的脸绽开了笑容,说:“卖么子,都站了好半天了,等着你这个人来卖吧!”历志锦走过去,习惯地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手儿一路滚摸着她的肩,她的背,她的腰,低沉亲切地说:“玉儿,我老远看着你站在这儿,发现你也在盯着我看,我要去北京读书了,那我们都看不到谁咯!”杜倚玉的手指滑翔在他眼前,着落在了他的嘴唇上,说道:“我是能看见的,用心看就看得见,不许你说看不到。” 屋子里老人正在聊天,总是发出一阵阵的欢笑。他们很开心,很骄傲,历志锦考取的研究生。历父说:“没想到志锦这次考上了,啊呀,玉儿嫁过来才半年,真是个福星啊!”杜父:“亲家,哪里的话,这倒让我们都沾了光,究终还是志锦的本事啦!这个女婿我没选错呀!”历志锦和杜倚玉听了相视一笑,受不了表扬,红了半边脸。历志锦说:“爸,我和爹妈都说好了,这次是来接您,还有玉儿和芭蕉上我们家去住,房子都安排好了,以后你们就在我家住下了,呵呵!”杜倚玉似乎事先不知道,她惊喜的说:“是吗?这太好了,爸,这回你得同意啊,先前是志锦常到身边来看你,可是以后他去北京读研了,你和妹妹守着这个屋,叫我们怎么放心啊?”杜倚玉的母亲去的早,两姐妹都是她父亲拉扯大的,我们早就想接他们去历家,只是没有等到好的时机。杜父:“亲家,这回你可赚大了,嫁一女,带一老头和小丫头,哈哈。”历父:“亲家,这可是我家的福分啦,这叫人兴财旺,哈哈。”杜父:“呵呵,志锦,你的担子可不小哦,这么一大家子人将来还得靠你,到了北京好好学习,玉儿等你回来。”历父接着话题说:“是啊,志锦,我们两家历代都是做刺绣,生意是越做越小了,所以你要珍惜学习机会,争取咱们家能走出一条新路子来。”历志锦点头道:“爸,爹,为学,我将孜孜不倦,为夫,我会兢兢业业。”他好像接受组织上人事任免谈话一样,态度诚恳。杜倚玉看了看两个老人说:“爸,志锦我是了解的,我相信他一定学有所获,他会尽快回来和我们一起团圆的,你们可以放宽心,以后还要享福了。”听了杜倚玉这话,两位老人乐呵呵的,脸上堆满了幸福。 第四章 道离别 杜倚玉和历志锦分开有个把星期了,他们见老人们把话儿都讲得差不多了,便粘粘乎乎钻到房间去了。历志锦用舌头润了一下嘴唇,眼睛盯着杜倚玉的脸,还没等他吻下去,她的红唇已封堵了他的嘴,两人一阵相拥热吻。历志锦说:“玉儿,你今天好凶啊,我的嘴唇都变形了,成了歪嘴巴哦。”杜倚玉说:“歪了也好,让那些女大学生怕了你,哈哈,不过只要歪三年就好了,回来我给你打回原形!”历志锦被她逗得苦笑道:“你好像西游记里的那个铁扇公主!哈哈。” 那时她正与历志锦谈恋爱,追求她的人多得可以排到村口了。杜父打着他的小算盘,曾经阻止过他们来往,然而她始终没有屈服于杜父那日日夜夜的唠叨。她爱他,爱到疯狂的地步。去年,镇上的首富,“暴牙郎”,追求她,到她家来求婚。她爹已接彩礼,她躺在暴牙郎的车底,叫嚷着:“‘暴牙郎’,你想取我是吧,那你就从我身上压过去!”吓得提亲的几个,灰溜溜地走了。她这种以死相挟的勇气,足以说明她的对感情的坚贞。历志锦一次问她:“你爸不同意,你怎么办了?”她对他说:“心已定,情不变。” 她拉着历志锦的手,来到阳台。那是个看风景的好地方,屋前的荷塘,樟树林,茶岭,山丘一览无余。杜倚玉伸手抚着空气,好像那些风光就在她的掌心底下,对他的脸说:“志锦,你看,这儿多么美好的景色啊!”历志锦不觉伤感了,叹道:“是啊,宁静的田园美,也怕是这里有了,外面的世界风景会怎么样了。”杜倚玉抓住他的双手,对他着说:“志锦,你去北京了,想你的时候,我会站在这儿看风景,盼着你!”她脸色说变就变,眼袋装着豆大的雨粒,闪动两下就坠落了。历志锦连忙用手帮她把泪水抹去,轻轻地说:“我会时时刻刻想着你的,给你写信,给你打电话,有假就会回来,啊。”他体贴地张开双臂,把她整个人儿包裹在怀里。 列车不懂得怜悯,工作人员吹着口哨,摧着他快点上车。杜倚玉和历志锦倾情地拥抱着,分别的那一刻,好像任何语言也代替不了拥抱,他钢搭着手臂搂着她的腰不放。她只好挣脱出来,大声地说:“志锦,我等你回来!”人们张望着,踮着脚,摆着手臂,叫着“再见”的口号;还有个妙龄女子朝列车挥送着飞吻,好像在向那车里的男朋友扔炸弹。杜倚玉感到一点儿温暖,即使将是一个漫长的等待,也有许多人在此等待。她和历志锦在大学都是文科生,两人便约好写信联络;来来往往,千言万语,未有停顿,两年以来,信纸已是厚厚一叠。邮递员好像成了杜倚玉的专职服务员,隔三差五的捎着信件给她。她在二楼阳台安装了个吊网,人儿卧坐在吊网里,抬眼就能看到是否有信来了。即使那群眷顾的白鹭在家门前飞跃一下,她也能察觉的到。 第五章 繁华北京 转身归吧,情当归啊! 三月来四月走那个婆娘哦, 又是她来撞我的门呐。 我哇!问睡几多那个钱? 情人那个情人的钱哎, 喔呵,脱了衣服尽赚钱! 大白肚,茄子包,乌梅桃,东瓜脸。 一阵热浪扫过街面,如空降兵般空袭,卷来无数黄沙,飘散城市的空气中,锦绣繁华一会儿就淹没在尘灰里。由远及近袭来这曲信天游,悠悠荡荡,有余音绕梁之功效,可见那人唱功非凡。声音铿锵,浑厚,偶尔一听,挠人心肺,那感觉就像经常抽好烟的人,闲来叭了一口草烟,浊辣味儿从喉咙逼到了直肠去了。历志锦抬眼四周张望,想寻找这个吼歌人;却见人海茫茫,车如织梭,转身四周高楼铁筑围堵了视线,只好收耳细听,歌声却再未响起。伫立良久,沙尘散去,拔腿却一老乞丐撞个正怀。那人咧嘴大笑,从茂盛的胡子里亮出来一排黄牙,比拳王泰森的护齿更具有魅力。他向后趔趄了两步,脱口而出一个时髦地感叹词:“晕!”。他一脸费解,于是不理,不敢惹事地走开了。 时至冬日,登高眺望。金黄的城楼,红色的瓦墙,黄色的落叶,青色的松柏,银白的商务区,构成了北京万紫千红,精彩纷呈的世界。碧绿的杨柳飘荡着长发,宛如一排排的奥运志愿者,在路的两边招手欢迎五湖四海的宾客。历志锦想到明年就是奥运年了,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他心潮澎湃,国家正在崛起。虽然生活的压力已使他疲于奔命,但总觉得一鼓劲使不完,到什么时候心里才会平静了,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杜倚玉近期发来了几封信,说家门前那条沙子路已修成了水泥路了,各家各户换了这,添了那的,汽车,彩电,冰箱都被她说了一通。历志锦回了信,说她小巫见大巫了,笑她别把老杜家的爆花米打爆机给显摆了。他一直没有向杜倚玉提回家的事,按说六月份毕业,这个夏天就要回家了。 东郊五环,京津高速公路像泄洪的决口通道,把市内蜂拥而来滚滚车流疏导到郊外。历志锦正在这波涛的公交车里,车内很挤,人挨个儿就像玩具般排列了,不要扶手,不要用力,周身自然而然的有了支撑;只是人要转身就不那么容易了。他突然想到了,以前有个佝偻病的朋友,说他在公交车上意外被“治疗”成功,佝偻腰身被挤压直了,想来说的并不夸张!幸好沿途风景如画,地铁八通线悠悠地在绿色之中穿梭,街道两的高楼大厦昂乎乎齐天,地铁就像一条毛毛虫。公园,河流,城墙等等都抖擞了精神,焕发出着迎奥运的热情;每一站都是一个风景区,这些人文景观或许会让人忘记那拥挤公交车的辛苦。 第六章 青春同学 因为公司业务缠身,他好几个星期未回亚娱大学了。传达室的老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从邮件架子里抽本杂志来,点点头示意他看看。历志锦熟知是学校的月刊,见老张神神密密地样子,就知道肯定又有什么花边新闻。他迅速打开首页的本期学校大事件:龌龊男扮女生去澡堂偷窥众女生洗澡。他饶有兴趣地眼睛一亮,再看看老张,正笑得欢了。历志锦嘿嘿一笑,说道:“实在是龌龊!” 他往里走,在校园主道的两边,一些同学正摆着地摊了。她们翻箱倒柜地把裤子、裙子、外套、甚至内衣内裤都拿出来,摆摊售卖。想必都是快要毕业的同学,赶在毕业前,对这些年积存的衣服进行清仓处理。她们这样可以换点钱,也许够卖点化妆品,或是到网上淘个二手笔记本什么的。 学院影像厅里,表演系的学生化了妆,正在灯光下走着台步。楼顶闪着彩灯,脚下还垫着红地毯,好像他们正步入奥斯卡的颁奖的讲台。近年来艺考的学生越来越多,少男少女们为明星梦而追逐,而疯狂。 新闻系还在上课,稀拉的坐着一群“老实人”,愣愣的。老师在发挥着想象,漫无边际地在讲课,学生却显得更加呆头呆脑了。在教室的阳台,正扒着几个同学,闲聊着,悠然的表情更兼杂了些迷茫。男生的发型都很讲究了,带着燕尾似的鬓,溜光地贴盖着脑袋。这让人想起了,刚从母体落地的小黑山羊,身上披着墨镜的膜。女生喜爱银饰的腰带,偶尔闪光,裤腰就看似即将滑落了,脐下即显一片雪映的肌肤。但是她们有点蔫萎地情绪,淹没了时尚潮流的感觉,却与她们那修炼已久的简历相匹配了,空白的稚气感。 历志锦走过去了,几个人立即找过来攀谈,好让空虚的心灵得到片刻的填充。银腰女率真地说:“历哥,蒸发似的,你这个人,吃香的喝辣的,可神仙了!”历志锦掏出一包烟,洒脱地给他们一人甩了根,笑着答道:“呵呵,那里有神仙痛快,就是在外面混呗,总呆在这里面也不是办法,是吧!”燕尾男有点不快的说:“抽这么好的烟,顶我一顿饭了,看咱们几个没着没落的,你偷着乐,忽悠吧!”历志锦听了那话有点儿带刺,不过很理解他们的心情,慢火不愠地回答道:“找个混饭吃地还真不容易,行,我有好事一定少不大伙的。” 第七章 性感情人 他本来就没什么心情,现在和这些“橡皮人”一聊,更像染了伤风般倭丧。这时发现楼下,叶紫桑正在朝他招手,在他郁闷的心空举起了艳丽的晴纶。他微微朝她一笑,立刻暖暖地空投了一注温情剂。这个女人既是他在北京的女朋友,又是他的老板。在历志锦的心里,她偶尔显得伶俐,淡雅;时而妖艳,风骚,校园里充满着他们两人的绯闻。不过他好像不在乎,既然看不懂,就不去猜她,在心里觉得她还好就行。他一飘烟似的下楼,在那丛牡丹花旁边,学了西班牙斗牛士的手法,斜面跟进牵住了叶紫桑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粘在了一起。那楼上几个男同学,自愧不如,叫道:真是高手,牛! 曾经有物理系的学生,专门研究过她走路的力学原理,圆滑的臀部好像是她向前运动的动力之源,挺提拉扭,非常明显。有人提出异议,说是她柔韧而玲珑的腰在作用。不管是什么原理,从这场争议当中,她是同学眼中的焦点,加上一双单凤眼,银杏唇,她就成了万人迷。她的父亲是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如同许多富人一样,想拿个研究生文凭,借以提高自身形象。她的老公在他父亲手下忙活,从来不管她,也许是从来就管不住她。 前年,学校举办文艺活动,历志锦当指挥,恰巧叶紫桑当领唱。排练时候,两人经常要用目光交流,不知是谁的目光先放电,他们擦出了恋火。那年端午节历志锦没有回家,宿舍的舍友都回了。清早,他漫不经心给父母打电话问好,然后无聊地在网上看贴发贴。下午,无处可去地徜到教室,后来郁闷地逛去小卖部喝汽水,再转回了宿舍晃了一圈;晚上洗了澡,又奔去了教室。他却碰到叶紫桑,立即感到是缘分。他们默认,美女和帅哥重逢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已构成了合同中可以网开一面的“不可抗拒之因素”,可谓是“金风玉露相逢,便胜人间无数”。在父亲支持下,叶紫桑成立了一家科贸公司,历志自然成为了她的合伙人。 “志锦,我喜欢你刚从楼上看我的神情。”叶紫桑眼角朝上媚动,喜悦地望着他的脸,好想他再投送一次目光。 “是吗,你在楼下接我的眼神的那个样子,才让人倾心了。”历志锦含情脉脉看着她的眼睛,心情一下好了许多。 “那你说说是什么感觉吧!”叶紫桑追问说 “嗯,好像我们可以融化相互的目光,目光带着情意,融化在对方的心里。”历志锦实诚的朝她眨着眼,说道。 “是的,有点春风化雨的感觉,有时我的眼珠像个水银温度计,看到你了,就会发高烧了,目光就迸出去了。怪吧!”叶紫桑有似撒娇地说。 “话说得好听,我们虽然还是学生,但都是有了家庭的人,我们是不是应该保持距离,理智一点,呵呵。”历志锦感慨地说。 “可是爱一个人是没有条件的,也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你不要搞得那么复杂,好不好!”叶紫桑看了他眉头有紧,心事很重的样子,担心起来。 历志锦的铁哥们楚云煌,湖南老乡,这几天一直在找他。刚好碰到他和叶紫桑在操场,历志锦朝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他靠边站,不要他来打扰。不过楚云煌朝宿舍指了指,历志锦看见几个同学在那吆喝着他。于是他向叶紫桑说声失陪,要走。叶紫桑扣着他的手不放,说:“干嘛呀,我还有话没说完了。”历志锦撤步,扭头在她额头猛亲一下,连带说了句:“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她温顺地闭着眼,没等她睁开,历志锦已奔走了。 第八章 宠物相亲 暖春的太阳晒得老高了,宿舍的床板上的被套里鼓地壮实,必定是还有学生钻在里面睡懒觉。他们一屁股压下去,被窝里的同学坚就起来了。一个赤膊骂骂咧咧地道:“干嘛呢!街坊邻居不要休息了。”历志锦用手搭着他的肩膀,关心地问:“还睡了,都什么时候了,都不去公司上班了吗?”那赤膊开始穿衣服,一脸失落地说:“别提了,保险公司把我们几个都玩了,真没想到啊!”历志锦不解地瞅着他,说道:“出么子事了,你不是保险公司什么经理吗?”楚云煌在旁边地说:“对啊,第一月拿到一万的销售额,给提纯2500元的奖金,说得很清楚的嘛!”另外一个同学瞥气地说:“世界金融500强招聘、诚聘金融理财师、保险行政经理招聘等等,第二个月销售额达到一万,还提纯3500元了。”那同学叹息一声,两手一摊说道:“说实在的,我们为了拿到奖金,把全家人的保险都买了,老总算来算去,两个月的试用期,工资还不够交保险的,倒贴啊!”一些同学听了捧腹大笑,嘲笑道:“谁要你们给自己买啊,真笨啦!”那同学自责地说:“谁也不想,但是第一个月公司进行了培训,我们都被他们蒙了。”见了同学个个都霜打了的茄子,历志锦笑了笑说:“前前后后又贴钱,还欠了不少人情吧,算了,我们来看看这个宠物相亲party活动的事吧!”那同学有点振奋了,说道:“嗯咯,大家都想想办法,赚点钱,救济救济。” 历志锦是他们的头儿,帅气而耿直的他,人缘好,有组织力,特别会写通迅稿,在新闻系里,小有名气,研二就担任团委宣传部长,所以大家都叫他“历部长”。学校有什么活动,他一出面,就像举了一面大旗,后面就有人跟风而上。 “地点在龙盘广场,举行本市空前盛大的宠物相亲活动,真情真缘就在这一瞬间,请主人们抓住机会。。。。。”楚云煌读了一遍通知,几个同学早就拟好了,他们用询问的目光注视历志锦。一个同学问道:“历部长,你看怎么样?”历志锦坚定的回答。“我算过了,我们按分工行事,严守秘密。一切ok!”他吩咐说:“就这样发贴吧,几大网站都要发,特别是本地频道,注意找个小网吧去发,不用身份证的,知道了吧!” 龙盘广场是片待建空地,他们早已踩好了点,安排两同学守住广场南北两侧,做好城管介入的安全警报。他和楚云煌接待前来相亲的宠物,每条收费20元。另外还有一同学负责接待宠物食品和药品单位,每家收费50元。 那天上午十时,宠物们已聚集了上百了,到下午两点,广场已达到饱和境地。还有“啦啦队”到场助兴,这是他没有考虑到的;让历志锦感到事情不妙的是,寻寻觅觅的宠物和家主们已把路道的绿地占住。于是,他上前劝导,然而无济于事。不久,守北边的同学发出警报,历志锦向几个同学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慌忙逃撤了。 这次活动他们挣了五千多元,高兴了好几天。不过后来听说有个宠物药品公司,当日净挣两万多元,又使他们感到非常惋惜,反问怎么没有赚到这个钱。几天后,学校学生科不知如何知道了此事,历志锦自然挨了批。不过并没有给他造成影响,反而让他无形当中提高了声誉,不少同学纷纷向他取经。叶紫桑对此颇感兴趣,连吻历志锦数下,又嗲声嗲气地责怪他对她保密。她说事先要知道,就会替她的狗狗找个“朋友”。 第九章 招聘秘书 在学校宣传墙的框框内,最近贴了不少招聘信息。其中不乏各种各样的广告,以及房屋出租,二手用品转让等等,五花八门粘了一层又一层。还好学生会值班人员每天整理,不然好多招聘信息被掩盖了。宣传墙右侧的是个草坪,那里经常用来举行招聘会。 历志锦揍热闹似地走过去看看。一条招聘信息较为显眼,酷似一个红色的邀请函,上边写着:本人招聘私人秘书,性别女,身高165cm以上,限本校本科以上学历。主要陪本人逛街,购物,上网,看电影等等相关活动,照顾本人生活,帮助本人完成学习任务……他被这个招聘给雷住了,更让他惊诧的是,那招聘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女朋友兼老板叶紫桑。他不敢在那里久留,在一声声叫“绝了”的感叹中,悄悄地从那里逃了出来。 他突然想起了叶紫桑说过的一件事。她那天出差在外,想要查一首歌词,于是吩咐家里的保姆打开电脑搜一下。谁知那个保姆不会打字,等叶紫桑回到家,她的手指还在键盘上蜻蜓点水似的,硬是没有打出个字来。他后来就不断听到,她埋怨保姆的声音,说什么不会唱歌跳舞,不会蹦迪,不会开车。。。。。这样想来,她是受够了,才会想出招一个随身秘书的念头。晚边,叶紫桑打电话给他,说是选到了秘书,要庆祝一下,一起到公寓吃个饭。三环附近,她的父亲给她置办了一座公寓,不大也不小,当年就花了七百多万。她和历志锦隔三差五的来这里小住,其他时候她呆在公司和学校。 历志锦才进门,有一高杆似的女孩站到他跟前,文静地向他鞠了个躬,轻声地说道:“你回来了,紫桑在烛厅等你吃饭了。”他惊讶地向后撤了一步,答道:“嗯,我这就过去。”他猜她就是新来的保姆了,但大大越过了他想象的标准。 叶紫桑喝着一杯橙汁,对那女孩的手,说:“管燕,以后我们就叫你燕吧。”历志锦带着疑惑的表情,说:“啊?”他认为这样叫,有损同学的尊严。 管燕连忙说道:“还有半年就都毕业,找工作还真难,紫桑姐给予了我这个机会,我感激不尽了。” 叶紫桑说:“我们年龄与我相仿,可以说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她将要陪我聊天,逛街,购物,吃饭,上网,看电影等等。”她掰着手指,挨个儿地数过。 管燕笑着说:“我这个是纯紫桑个人保姆,专业一点叫私人助理,哈哈!” 叶紫桑说道“我不会亏待她的,工资至少给三千吧,我知道这点钱不多,但包吃包住,算起来也还不少。” 管燕打着手势像是在演讲,说:“紫桑,我会努力的,让你开心,让你满意。” 管燕炒了几个安徽菜。叶紫桑评论道:“好!你的手艺要比学校食堂大妈好多了。”那管燕信誓旦旦地点点头,好像听话的孩子。历志锦听着她们叽叽喳喳说话,知道她们在演双簧。叶紫桑深深地爱着他,对他是百依百顺,他便有模有样地做起了一家之主。此时,他只对公司的业务感兴趣,他努力的工作,就是希望建立一个大企业。他来北京的梦想,驱使着他在不断向前,从那稳操胜券的表情,显示出他有一点点的成就感。他举起杯子,浮在半空,对她们说道:“紫桑,燕,来,为公司,为北京,干一杯!” 第十章 选择 那一夜,历志锦和叶紫桑睡在一起。他不知道在这里渡过了多少个激情浪漫的夜晚,毕竟两人同居快一年了。半夜,历志锦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眼总是眯不拢了,他只好睁开眼睛,清清地看着黑夜。 此时历志锦想到了杜倚玉,他好久没有和她打电话了。他怕在电话里,让她察觉到他的心虚,反而暴露了秘密。恍惚间毕业渐渐临近,青春三年逝去,当年最神气可爱的小伙接近而立之年。回首从离开家乡的这三年,一路尽情洒露青春活力,却也让自己光华尽没。故乡的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儿了?再一次邀请她去湘江橘子洲头漫步,那又是一翻怎么样心情了? 他回忆,那是在橘子洲头,他们相约在小岛摘野果。海棠花红斑点点印在翠绿的小岛,鸭凫在芦苇里戏耍,弄得淙淙地水响,他们还以为那船头的人们在打鱼了。江水里落着他俩一长一短的两个影子,河风托着她的长发,把嫩乎乎的脸逞在他面前。历志锦痴痴地看着她,说:“玉儿,你头发上好像有一只蝴蝶,能让看看吗?”说着好奇地伸手去触摸。这时她头一偏,让他的手来了个“空折枝”,透红的小嘴拉出一弯温文的笑容,侧着头说:“看你的大拇指,像个扳钳,取不好会扯我头发的,还是我取下来给你看。” 历志锦好奇地接过她的发夹说:“这手法我可没见过啊,这只蝴蝶你是怎么绣的?” “哦,只是一点小技巧,称不上什么手法吧,不过我采用的是天然蚕丝织成,可以劈丝,这样它的翅膀就会张开来直直的,而且很溥,然后锈了彩线,就活飞了啦。”她在愉悦地比划着说。那天她脸上总是一片桃红,她说他像个诗人,又说自己也爱诗词的人。 然而,当他收回思绪,看看枕边的叶紫桑。她的呼吸匀称,晰白的皮肤透着香味,他禁不住把鼻子,往她的腋下拱,就像小乳猪寻找着奶头。他明白她爱他,她为他已付出很多很多,已经为他在北京打造了一个起飞的平台。两个多月来,他的思想一直在矛盾当中徘徊。 第二天,他赶在写了一封,向家里说明了情况,把毕业回家的事给推了。 第十一章 好山好水 历家的房子就座在一条狮子模样的高山的前面,房子左右堆着的两个青岭相向而来,把房子环抱在中间,老人们都说这儿风水好。三四月,刚过完大年,屯在肚子里的油水还未全部消去。这时春风里夹带着香气,山里的湿气粘在人脸上;头顶太阳照着了,那油水就变着法儿从毛孔里钻透出来,脸蛋形成了灵灵滑滑的水脂,比化妆店的名牌产品效果还要显著。就连历父他们这样老人脸上的皱褶,都像凝白的粉皮儿,这也难怪他们说这里风水好了。 杜倚玉转身拉了水管过来,使劲一拔那头的木塞,管口钻出来少量的白气儿,尔后那泉水汩汩地涌了出来。她迅速地将水管接到历母跟前的木盆里,笑着对历母说:“妈妈,您难得吃累咯,以后就放在那里,我来洗。”历母坐着小板凳,手里刷着衣服,触摸一下泉水,答道:“哟荷,这水一点都不冷,摸上去真舒服!”她的眼睛不怎么清朗,却里面装着门前春山,满眼里透着生活的平静与快乐。历母目光落在她红润的脸上笑道:“这么多事,都你一个人,家里就你辛苦了,要不志锦回来会怪妈妈的咯!”杜倚玉用袖子拭了脸上的水点,答道:“妈妈,他要是回来哟,第一该孝敬的就是你了,他要是不孝,我们就罚他,呵呵呵。”这娘俩无时无刻都在惦念着历志锦回家的事,在她们的心头,还有两三个月,他们就将团聚了。 历父啵啵地抽着水烟管,看到村头邮递员向他招手,立刻迎了过去。他的背明显是驼的,是砍树卖落下的伤痛,走路时,腰部以上向前倾压了。杜父从楼上绣花厅出来,见他把信取了,说道:“下回看你快还是我快。”历父不看都知道是历志锦给杜倚玉的信。杜倚玉放下手里活,擦洗了手接过信,跑到楼上书房里去了。坐在轮椅上的奶奶见她上了楼,笑了,说:“玉妹子,一有信来哒,就躲着看,呵呵!”她快八十了,对于她而言,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看到孩子们在她身边。她是最疼爱历志锦,历父历母经常管教他,而她总会帮他说话。每当历志锦放学回家,总要跑到她跟前,说售一些所见所闻,她兴致来了就会念叨:“锦子,是个宝孙,谁都要让着他。”好像发表了声明,都要来爱护这个小孩了。在当地农村老人说话了,晚辈都会服从,表示对她们的尊重,这是千百年来留存在这山窝里的传统美德,至今还管用。 第十二章 失望的心 信中嘱咐她照顾好家庭,他要参加奥运志愿者的招募,六月不能按时回家。杜倚玉看完,把信插到腰间口袋里,立刻拿出来又看一眼,然后冷冷地搁在大厅桌子上,显然是生气了。妹妹杜芭蕉读完信,蹦跳着,说道:“奥运志愿者,当北京奥运志愿者!”苍老的杜父听到历志锦不能如期回来的消息,非常不快,看到芭蕉在闹得欢,心烦意乱地说:“疯疯癫癫的,还没有长大啊,不懂事的孩子。” 历父道:“真是不懂事啊,不知道个轻重缓急,我要好好教育他!”历父声音叫和高高的,好像在向杜父陪不是,因为他感到自己的儿子对不住杜家的女儿。历母感到非常恼火的说:“我还盼望着早日抱到孙子了,这个家伙可好,亲家,不要生气,我会把他叫回来的。”她好像早已做好抱孙子的准备,双臂张开都期待了好久了,没想到远方的儿子,却不能给她确切的时间。 亮冰冰的针在她手里刺下去,又穿过来,重复一刺一拉,更显得房间里的闷气了。杜倚玉一个人静静地在里屋刺绣,听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光线并不好,窗帘却没有拉开,看似慢条斯理地拉着线绒。红艳艳的斜阳透过窗边的缝隙,照在屋子的墙壁的奖状透亮。那奖状赫然显示着“优秀湘绣艺术创作者”,左上角有墨迹字:杜倚玉同志。这是她去年参加湖南省湘绣艺术大赛获得的奖项。 房门被推开了,杜芭蕉像个精灵,窜到她跟前。杜倚玉抬眼,笑道:“芭蕉,又有什么好事啊?”“姐,我想去参加电视节目,你说怎么样?”杜芭蕉飘了过来,轻声在她耳边说,很显然她是不想让父亲听到。杜倚玉问道:“这个我不懂,是不是跟超女差不多啊?”杜芭蕉兴奋地说:“是啦,我们班好几个同学都去报名了,听说还可以见到不少明星了。那个谁。。。”她见杜倚玉没有吭声,才停下来说:“姐,你又在绣什么了,不是都停手吗,家里好多绣片都没卖了?” “芭蕉,你现在还是学生,应该以学习为重啊,我们家祖上历代刺绣,姐没事就练练手。你明天上学,路过邮局时把这个绣轴帮姐寄给你姐夫啊。”杜倚玉好像在恳求她一样。杜芭蕉顺手打开绣轴——《楚楼春》。她大叫一声:“好啊!这个不是,绣的是我们家院子吗?姐你好像站在阳台上了,这角上是字?” “是的,来姐读给你听听”她念道:香墨弯弯画,燕脂淡淡匀。揉蓝衫子杏黄裙,独倚玉阑无语点檀唇。人去空流水,花飞半掩门。乱山何处觅行云?又是一钩新月照黄昏。词的意境,可能代表了她整个这三年来的心路历程吧!杜倚玉没有给杜芭蕉解释这首词,怕自己的心情影响到妹妹,更怕把那种思念之苦瞬间地流露,伤了自己。 这天晚饭过后,杜倚玉依惯沏了茶,乖巧地给家人们端献。昏暗的灯光下,淡黄色的茶叶卷缩着在碗里漂浮,人拿起茶碗,搁在嘴边轻微一吹,茶叶潜到杯底,一股浓烈清香逼渗了鼻口之中。 历父手里拿着长满黑斑的算盘,手指头拔动着木珠子嘀嘀嚅嚅地响,一口气把帐单打完,说道:“按我算啦,去年春上的绣片还没有出完,这么说我们存货有一年了,哎呀,怎么越来越不行呢?”说着一阵咳嗽,他躬着的身体就拜佛一样来回俯仰,历母赶紧举着胖乎乎的手掌在他胸前抚摸,骂道:“叫你别抽烟,你偏抽,到时候看你还能活多久。”她一边骂,一边给他灌茶,真不知道她是真心疼他,还是在咒他。 杜倚玉默默地品味着,琢磨了半晌,她说:“爸,妈,我想去一躺北京,跟你们说一说。”历父稍稍好了一点,皱巴巴嘴唇碰了一下杯子,说道:“玉儿,你怎么了,去北京那倒没有那个必要吧!”老人们都知道她有点不高兴,但没有料到她会想去北京。杜倚玉放下杯子,慢慢地说:“爸,我是想一来去看看志锦,二来也去一躺北京,找一找湘绣销售的路子,家里绣片积着也不是个办法。”历母想到能跑生意,来神了,疑问地说:“哦,好事,可冒得一个熟人,你一个女孩子,我们不放心的!”杜倚玉答道:“不会有事的,我到长沙读书时经常一个人的,现在社会治安比前要好多了,妈妈放心吧!”这时杜父攒着几跟手指,敲得桌子哆哆响,抢着说道:“玉儿,你去!志锦那边你也去摧摧,真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 他这么一说,吓得历父历母一愣一愣的。杜父是个精明的老头儿,虽然住在别人屋檐下,似乎他为了保护两个女儿,他就得事事挺身而出了。杜芭蕉叫道:“我也支持姐姐去北京找姐夫。”她刚发现了自己也有发言权。杜倚玉接着说“爸,妈,志锦回不回来,我都要去看看,出门在外总有许多难以预料的事,我只是担心他,为他好。”历父点点头说:“也好,你去看看他的情况如何,家里的生意很难做了,你去叫他努力一点,别让我们失望。” 第十三章 收到绣轴 气温虽然开始回升,但时而从空中抽来一阵冷气,在地铁站历志锦双臂围抱着叶紫桑,好像在取暖。周围的乘客羡慕地看着他们,她满脸的微笑。在地铁客流的高峰时段,人很拥挤了,男人的目光在狭窄的空间里,就毫无顾虑地投到她的脸上。她矜矜持持地,头脸没处放,于是习惯地与历志锦面对面靠着,把头深埋在他的怀里,只等着到站下车。到了建国门外,他们与上班族蜂拥而出,穿过人流,冲刺般朝soho中心急行,推动办公室活动隔板,进入各自的格笼,打卡签到办公,两分钟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燕,把我的日程安排表拿来一下。”叶紫桑现在有了管燕做秘书,所以许多事情自然也就摊到“管家”头上了。管燕旋风般站到她身旁,轻声说:“紫桑,你看一下,这是日程安排。”她说着,有礼貌地把文件夹放在叶紫桑的面前。历志锦看了她们那认真的架式,笑呵呵地说:“你们俩真逗!”没想管燕却立即回答:“历部长,请不要打击我的工作积极性好不好,紫桑一直对我很好,所以我必须要对她认真负责,这是我的工作本份。”听她这么一说,叶紫桑喜悦地说:“我会对管燕管理不假,当然更会好好对待她哦,我们以前就是系里最要好的朋友嘛,这你就放心好了,我们是意气相投。” 历志锦听她们这么说,发现自己真想得太多了。这时,管燕从手提包里抽出一个画轴,送到叶紫桑面前,说:“紫桑,这是我从学校领到的,有人寄给历部长的邮包,你看吗?” “哦,那我要看看。”叶紫桑对于和历志锦交往的人都非常的关注,所以她已经授意了管燕,对历志锦进行全面监视。管燕很好的证实了她的工作能力,截到了邮包,算的上她入职之初建功一件。 历志锦的方块脸上下板着了,没有说话,他没想管燕会进入角色这么快,更猜不到叶紫桑,对他作了一些什么安排。他这才明白,叶紫桑选择管燕当私人保姆的原因了。她们常常说说笑笑,做事配合默契,两人连发型都修得一个样。 历志锦叹道:“站在了一起就是一片风景,一并肩就成了姐妹。” “志锦,你这是打哪儿来的画轴呀?”她打开了绣轴,锐利的目光打量着他,问道。 “紫桑,哦,这不是画,是我家寄过来的刺绣。”历志锦面对她们形成了统一战线,心里有点慌。 叶紫桑,她的目光在绣面上游走,闪着一丝狐疑的光,脸阴沉了。一招手,她把历志锦叫到她的办公室,对他说:“志锦,真没想到,她还是个精通诗词的才女啊!这是宋人秦观的《南歌子》。”历志锦呵呵笑道:“紫桑,在你面前,她可算不上才女了,说实话这是我老婆绣的,不就是一幅刺绣嘛?”叶紫桑突然感到自己在抢别人的东西,摸了摸发烧的脸,问道:“志锦,你到底怎么想的了?她好像在等你回家哦。” 历志锦成熟了不少,镇静自若,辩解说:“我也是有点疑惑,不过不要急,我要慢慢处理。”叶紫桑焦急地说:“志锦,我是深深地爱着你,我需要你,知道吗?”历志锦说:“紫桑,我们是有感觉的,我当然会处理好这些问题的。”研二的时候,叶紫桑老公曾经想拆散他们,由于她的强势和坚定,最终她老公退缩了。叶紫桑感到了感情的危机,委屈地将头靠拢在历志锦怀里,说:“志锦,我知道你是有妇之夫,但这并不能因为婚姻,荒芜了我们的情感啊!” “紫桑,好了,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维护我们的关系的。”历志锦双臂拥抱着她,手不停抚摸着她背脊,说道。 回到学校宿舍,历志锦把绣轴收藏好,他不想再拿出来,以免叶紫桑再次看到。这时他才想起给杜倚玉回个电话。 喂,玉儿,还好吗?绣轴已经收到,你让我很受伤。 志锦,呵呵,那就好,亏你还记得我了。 绣娘,你是不是等不及了啊? 你知道我们有多久没有通电话了吗,是九十二天,你不想我吗? 团支部正在忙奥运志愿者招募的事,我这边有许多工作马上要做,你不会生气吧!玉儿,到时我一定买许多礼物带给你的,还有你爸的,芭蕉的,奶奶的,我爹妈的,都有,你好好等着啊。 哦,不过我想到北京来看看。 啊,你来这里干什么? 北京我还没有来过了,就是来玩玩,看看奥运风景呗! 哦,想好要来了吗?不会吧。 过几天我就会出发了,到时打你电话吧! 历志锦嘴半张着,正要力阻她不要来的好,那边已把电话挂了。他像条缺氧的鱼,吐着气泡,感到不是一般的闷啊!嘴里念叨着:她说来玩,只是玩玩吗? 第十四章 她来了 连日来的绵绵细雨,把长沙城里笼罩在烟波之中,给人们一个模糊而又沉闷的时刻。杜倚玉的心情也很沉闷,一刻也不想呆在家里。她正赶往火车站,杜芭蕉帮忙拉着行李,不久她将到达北京,见到丈夫。她带了几身衣服,其他的都是家里制作的绣片。 老人们亲手为历志锦做的几壶豆鼓辣椒。村里相传有个家庭,吃了半年豆鼓辣椒,饭桌上就没有上过别的菜,那年他家考取了两个大学生。听了有点神奇,有人说是因为辣椒开启了他们的智慧。杜芭蕉看了看那几壶子烧辣椒,笑着说:“姐,太老土了,北京大城市,这可非笑死一拔人不可,你这不是让姐夫丢面子吗?”杜倚玉回答道:“他要是嫌弃就不应该了,这怎么也父母的一片心意,更何况,北京城里还不一定有这么好吃的辣椒了,哪里会怕人家笑话了。” 发车时杜芭蕉却大声哭开了,眼泪像春雨浇灌着她的脸颊。杜倚玉朝她挥了挥手,喊她赶紧回去。杜倚玉心想天真的妹妹怎么就哭得那么伤心了?头一转,自己偷着擦了一把眼泪。经湖北武昌,已是晚上,杜倚玉向历志锦发了条短信,告知第二天上午十点到达北京。 历志锦收到短信,忐忑了一个晚上,叶紫桑问他什么事,他没说话。西站的天桥如龙摆尾,何其壮观。他使行人和车辆达到了充分搅拌,如果人像蚂蚁一样长有触角,不必交谈握手,不必出示名片,只要身体的接触,那么在人们经过西站这次旅途当中,就可以交到成千上百的朋友。杜倚玉乌黑的头发与肩齐平,明晃晃的眼睛透亮的像个双光的电筒;看不出一点旅途的倦意,两手正提拉着行李,昂首张望着,凸起的胸部更显得她无比的挺拔。历志锦禁不住从人群中插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说:“玉儿,我在这儿了。”杜倚玉看着眼前这个成年大个子,一肚子的话没出来,身子一软栽在他的怀中,压着他的胸口。她眯着眼享受着他怀里的空气,顿时,感觉了一种安全感和厚重感。 历志锦提着行李,带着杜倚玉往学校附近的小区单元里跑。 到了房间,他说:“你说来就来,这不就租这儿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咯?” 杜倚玉笑答:“挺好的。” 历志锦正提着个拖把,在厕所里洗得嗦嗦响,杜倚玉在身后双臂扣住了他的腰。白嫩的圆溜溜的下颌从他脑后伸了出来,放在他的肩头,说道:“志锦,先停一下,想死我了。”他知道她干渴的喉咙里在叫唤着什么,瞬间猛得反身过来抱住她,亲了起来。一会儿,他们就相拥到床上去了,任凭那厕所管子里的水哗哗地冲洗在拖把上。 第十五章 初到北京 第二天早晨,历志锦没有忘记先给家里打个打话,替杜倚玉报个“平安”。接电话是她母亲,她听到杜倚玉安顿好了很高兴,要他好好照顾杜倚玉,别惹她不开心,说她在家等他三年不容易。历志锦回了一连串“嗯,知道了。”不过他隐约听到祖母在叫唤的声音:“锦子,回来哦!回来哦!”他听了很伤感,一股思念之苦直渗心窝。心想平时祖母在厢房不出来的,怎么在大厅了?他奇怪就问:“妈,是奶奶在叫我吧,她怎么不在厢房,在大厅坐着,空空的有风,这怎么可以了?”母亲答道:“志锦啊,前几天你奶奶做梦想你了,老是说睡不着,所以我们几个人把她移到大厅来了。”历志锦非常怀念奶奶,想到她的身体不好,年事已高就忍不住眼泪,含泪把电话挂了。 他问杜倚玉:“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了?” 杜倚玉说:“吃饭不行了,一碗饭,还拔一点给小狗,哎,天天念着你了。” 历志锦说:“玉儿,你知道吗,在这边还是有优势,我可以大干一场。” 杜倚玉答:“志锦,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到那里不能干出点名堂来啊?” 历志锦见话锋被她打住了,就不敢提了。他用手指着窗外说道:“玉儿,你看,这里可以看到我们学校的操场。” 杜倚玉跑过来,说:“太漂亮了,教学楼很气派啊。” 历志锦说:“这是全国著名的电影学院,你在这里看到的只是一点点了。哈呵,到了北京,你有的看了。”他知道自己没回家过年,杜倚玉对此心存疑虑,她肯定是来了解情况,所以要好好的哄着她,过段日子就把她送回湖南去。 他带着杜倚玉准备去城里看看,刚走出校门,一辆黑色的宝马车溜溜地停在他们旁边,叶紫桑放下车窗,露出挂有晶莹剔透的项链的脖颈,说:“志锦,你们去哪里?我送你们吧。”历志锦惊了一下,顿了顿回答:“紫桑,谢谢啊,哦,我们就走走看看,搭地铁好了。”杜倚玉见历志锦目光闪烁,奇怪地问:“志锦,她是谁啊?”历志锦马上挂着笑容,呵呵地说:“一个同学,就只是一说嘛,她客气而已,我们当然不能随便麻烦她了。”说着两人朝地铁站走去,没想叶紫桑车子又开过来,她说:“志锦,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要不我还邀两位,为你的美女妻子接风啊!”历志锦说道:“紫桑,你的好意我们先领了,要不这样吧,有时间再约,啊,再约。”说着朝叶紫桑挥挥手,示意她赶快离去。叶紫桑拉脸长了,脚一踩油门,气冲冲地走了。 这些天,历志锦极力维护个人形象。白天到公司上班,下午回到学校的时候,在操场上对着杜倚玉的住处,挥了挥手,她就倚在那窗台上,冲着他高兴的笑了。有时候他会抽出时间去教室上课,杜倚玉就形影不离地陪伴在他身边。一天,有个同学开玩笑地对她说:“哎呀,你的老公是个帅哥,要看着点哦。”她答道:“看他样子,我不信,学习起来什么事都忘了。” 她开心地打电话向家人汇报情况,感染地家里几位老人乐呵呵地,那笑声仿佛北京都听得到。历志锦看到了她上的笑脸,自己得意洋洋地笑了,脸上浮出一丝自豪的成就感。如果表演系的老师要给他这几天的表演评分的话,他想应该是满分。 第十六章 庆祝青年节 五月,树叶已拉得又大又圆,风吹过,哗啦啦地响。北国的阔叶林就是绿得这么有气势,人走在树底,还好像树木向你打招呼,习惯就不怪。墙壁上的爬山虎张牙舞爪地蔓延开来,到了学校的墙头,它的嫩芽捆绑到了铁丝网了,还有一点向匾额攀龙附凤之意。常听说植物有向光性,向水性,如此推测,他们也有通人性的时候。这里是制片人,导演,演员,歌手等各种娱乐明星的培养基地,是新人们进入娱乐圈首选学府,“青春开放,自由崇德”是这个学校的校铭。此时,在学校大门的主道上空,飘扬着“热烈庆祝五四青年节”的条幅。组织者正在礼堂门口,向路过的同学发放着宣传海报,节日的气氛早已渲染开来了。 “我们是五月的花海,用青春拥抱时代。我们是初升的太阳,用生命点燃未来。”在礼堂数千学生正在吟唱着团歌,一场纪念青年节的文艺汇演即将开始。学生很多,容得满满的,因为礼貌和谦让,所以大家都很快得到了空隙。礼堂的墙壁上整齐地张贴着一些爱党爱团,爱祖国的标语,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欢快与温暖。在前排,站得挺直的西装革履的历志锦领读着入团誓词:“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坚决拥护中国共……” 杜倚玉在学校已认识了不少的同学,她夹杂在台下的学生当中,轻快地与他们交流。周围清一色的同龄人,让她感到自己与他们别无两样----青春和活力,所以心里多了一份闲静与自信。秦宇恒也来赶场,翩翩而来,挤到她的旁边的空地,压低嗓子向杜倚玉招呼:“嗨,你好。”杜倚玉眼光已约莫出他的那种花花公子的形象,有点讨厌。不过她还是微笑的对他说:“呵呵,你也来看演出了。”秦宇恒答道:“美女,积极的人参加积极的活动,我就是那种积极的人。”他不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人,只是想引她注意罢了。杜倚玉的目光果然探索在他身上,捂着嘴巴笑道:“秦宇恒,你说话真让人回味,我倒希望你说的是真话。” 秦宇恒见她的话腔已打开,随机而问:“你在看着志锦吧,他可是学校的才子,团委的帅哥,听说你想带他回湖南?” 杜倚玉天天念念不忘的事,被他问到心坎上,她坚定的回答:“可不是,我要带他回去,家里人都等着他回去了。” 秦宇恒见她神情变得严肃了,猜测一翻,不敢谈讨这个问题了。侧着脸,若无其事地看着台上的歌舞表演,他的脸却离杜倚玉的鹅脸更近了,礼貌地说:“玉儿,有时间,喝杯咖啡吧!” 此时的会场已沸腾了,台上台下一片互动,她的身子稍稍移动,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半白的眸子像在警告他,说道:“积极的人有时会给自己制造多余的挫折,你知道吗?” 秦宇恒反觉得她蛮有味了,大声回应道:“失败乃成功之母,我不怕的。哈哈哈!” 这时,柳雨蟾从他身后冒了出来,说道:“笑什么了,宇恒,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呀,我找你好半天了!”三人相视一下,却如默契似的没有说话,转而认真的注视着那火辣的劲舞。 这时,主持人:“有请,校花,表演系的肖红藉,一首《隐形的翅膀》!”她好像是个学校的大明星,一出场,礼堂掌声雷动。她才走在那红色的地毯,就有几个粉丝在抢跑,捧着鲜花送给她;有个家伙热情地想索个拥抱,她凌波一转,给了他一个玉背白肩的背影,快速避开了。那些日子,这首歌在校园里受到了热捧,一个真诚而又坚强的心声,她把自己容在了歌里,动情的用手抚着胸口,伸展开去,发音悦耳而婉转,好像把青春的梦想,酸甜苦辣,倾情尽唱了。台下掌声,叫声,口哨声,一时如大雨倾盆。 十七章 唱歌 “玉儿,你唱首歌吧!”秦宇恒向杜倚玉挤了一下眉头,说道。 “别作怪,拉我开玩笑啊!”杜倚玉被他的提议怔了一下,有点惊恐。 “你大概不了解吧,我们学校汇演一般没有彩排的,谁都是抓住机会,锻炼自己了,你去唱一点儿也不奇怪的。”秦宇恒又说 柳雨蟾见他总是找杜倚玉说话,愤愤不平,不屑一顾的看了杜倚玉一眼说:“自由,开放,是学校的特色之处,可谁又会丢自己的丑了,像有些人什么都不会还上什么台啊!”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主持人:“经大家强烈推荐的,下面有请,历志锦的apple,杜倚玉,给我们表演一个节目怎么样?” 也许是由于历志锦在学校的影响力,台下一片欢呼,掌声像山雨席卷了整个会场。大家把目光一齐对准她,像箭一般飞过去,让她头脸没地放似的,左顾右盼。一直在台边负责协调工作的历志锦,心惊了,他知道一定有人在策动,这令他始料不及。他飞快奔到杜倚玉身边,稍带了一抹的笑容,向同学们招招手,将脸贴近杜倚玉的耳边,轻轻地说:“玉儿,你慢慢想,能唱个什么歌吗?山歌都行。”杜倚玉脸刷红了,她期盼着历志锦能推脱掉邀,难堪地说:“山歌也行吗?弃场不行吗?”历志锦拍拍她的肩膀,点点头,又摇摇头,嘴里蹦出一句话:“绝对不能弃场,学校历史上只有人争着表演,却没人弃过场。”这时礼堂同学们的呼声,一波接一波的涌动,充斥着期待和摧促。 “那我就给,给大家,唱首我们地方的民谣吧,就是唱得不好。”杜倚玉无奈地走上台,拉着话筒说了谦虚的话。她暗自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目光落在历志锦的脸上,好像心里平静了许多。天气热了,她穿了一身旗袍,表面绣着鲜红的牡丹花使她更加媚丽,仿佛告诉了人们她来自林园农舍的湖南乡村。她心底默默打着调子,静静地站在舞台中央,心平气和地开唱了。 成天绣花花生情, 几世绣来同船泛洞庭, 翠袖痴莲舞蜻蜓, 百舸湘江帆过麓山明, 纤手拨云巧画晴, 飞凤游龙戏缎屏, 针笔,素纸,丝绒凝, 绣花花熏针, 绣鸟能叫鸣, 绣虎能风行, 绣人能传情, 一缕溥纱,始于汉秦, 马王堆里,万古长青, 哥他东街卖绣南喽行, 妹妹西厅望悠北唷寻, 万山隔断妹妹抚胡琴, 千里楚波渺渺倾哥听, 江水滔滔妹妹拉胡琴, 千里楚波浩浩倾哥听, 抚胡琴,倾哥听, 呀嘿嗬,喽喂! 杜倚玉看着历志锦,两人对视的眼眸像明亮的镜子,肝胆相照了。她唱着这首歌儿,仿佛回到了家乡,站在那门前高高的山岗,临江吟唱。那圆润的歌声,绕悠在丘陵里,恰似山林中的黄鹂在啼唱,情绵意长,感人肺腑。伴奏的音乐欣然浮起,跟随着她的悦耳的歌儿,封盖在整个礼堂里,大家都被她的表演迷住了,一片安静。屏息的空间里一点杂音,似乎都会被认定对观众的刻意的挑衅,对歌手的冒犯。她终于收住了歌声,忧伤的眼眶里似有泪水,而台下隐隐地坐着一堆人。顿时掌声如潮水般扑面而来,她激动地笑了笑,向他们鞠个躬,飘然走下台去。 历志锦立即上前迎过去,将结实的胸脯迎接了她的美丽的头额。一阵热烈的掌声,无疑是对她的赞美和鼓励,以及对他们的祝福和期待。他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膀,却发现叶紫桑正狠狠瞪着他,慌张地把目光避开了。秦宇恒站立起来,眼睁睁地盯着他们,柳玉蟾烦恼地拉了拉他的衣襟,怪怨地说:“他们抱在一起,你还来什么劲!” 第十八章 衣袂飘飘 晚边,表演系邀请历志锦和杜倚玉去凯富夜宴参加一个聚会。历志锦早就听说这个酒店是富人趋之若鹜,掷地千金之地,所想去看看。他好几天没有看到楚云煌了,打了个电话问他去不去。楚云煌说女朋友韩念文已报考博士,现在正全力以付做考试复习;要在家做保姆。 坐在各桌的顾客模模糊糊的,不容易看清楚;历志锦牵着杜倚玉的手,摸索着同学的位置。他们竟然在角边拼了桌,历志锦和他们握手问好,那些人突地都站了起来,像幻灯片里动漫人物,在朦胧的光线突然闪现出来。人呆在这里面几分钟,便很快沉迷在这香浓的空气里。坐席旁边,穿着艳丽古装的女子含情脉脉,衣袂飘飘,作着纤纤细步从客人身边游弋,不觉唤起一股远古的汉唐之风。大厅中间是个漂流着灯光的吧台,红的,青的,紫的,橙的等等,各种颜色的闪光,烙闪在摆动的人们像挨了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一样。 领班这会儿上前主动询问,“欢迎光临!请问你们要不要酒水,还有陪侍女郎?”几个同学接了服务生手中的menu,叫了一些饮料、凉盘、水果;至于陪待女郎好像只换得了他们脸上诡异的憨态。说话间,从里面包厢,走出一耄耋老头拄着拐杖,专注地看着身边红拂女子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沙扬娜拉!”那女子弯腰垂首,轻轻说道:“沙扬娜拉!”目不斜视,直到那老人从酒店门口离去。 几个同学哎呀唏嘘地说:“老当益壮啊!”柳雨蟾若有所思的说:“想必这个老人也是民国时期的人儿,还在眷恋徐的情诗。”叶紫桑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接着话说道:“你猜测的没错,这个人也许是个艺术家哦,可惜来日不多了,重温过去罢了。”历志锦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问道:“如果是,那个陪侍女郎也就是艺妓了哦?” “什么艺妓嘛?日本叫艺伎啦,中国现在叫什么还没定,来来来,我敬大家一杯!”这时作东的人秦宇恒说话了,他是土著北京人,很会处理人际关系。历志锦随着大伙端起杯子,呷了几口红酒,口唇变成了深色,脸孔在霓虹灯的浸染下深思着。他随口说道:“日本人真虚伪,明明是艺妓,还偏取个名称叫艺伎,真是自欺欺人。”他这么一说,激将了不少同学,他们齐刷刷看过来,一个同学说道:“部长,民族感情真浓啊,男女之事不分国籍的,到哪里不是一样哦!”空气中充满着酒味,大伙的兴致已冲破了脑袋瓜子,仿佛都快打到天花板了。他沉默地笑了笑,没有与他们争辩。 突然,他的目光在幽暗之中划出一道亮光,身体不由自主随着那条光线追去了。 杜倚玉以为历志锦要上厕所,于是没有过问,看着他的身影隐去在舞泄当中。 历志锦在走廊的纬帘之间寻找,没有发现“校花”肖红藉的影子,他毫无收获回到座位。一个女子穿着古宴服,袒露的双肩配搭着红绸子,开胸白得刺眼,盈步而来,对着历志锦说:“不请我跳支舞吗?官人!”肖红藉还是出场了。事实上,她早已出现,首先她在历志锦眼前晃动,是为了试探他对她的感觉。 第十九章 酒后吐真言 历志锦慌忙地看了叶紫桑一眼,又看看杜倚玉,灵机一动,说道:“恕鄙人不能奉陪,有夫人在此,岂敢,岂敢。”借用了这种表演的环境,他想真戏假作地扮一回“剧中人”。他神色恭敬地面对着肖红藉的红腮,目光却敬畏地投在杜倚玉的脸上,好像等待着他的“夫人”那金口玉言的批准。没料,他这一表演还很到位,换得在座的同学们的一阵拍手叫好。 柳雨蟾轻盈地一笑,说道:“玉儿,不会管这么紧吧,部长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哦。”杜倚玉想到如果放纵他的话,历志锦会认为她默允的,以后就难以驾驭了。于是她也借了大伙这股子表演的雅兴,站起来,懒懒地说道:“志锦,还不牵我的手去跳舞啊,我的手都举酸了。” 历志锦只得接过妻子高举着的左手,两人扭扭晃晃地,亦步亦趋地溶到舞泄中去了。他的思绪还在纠葛在肖红藉那里,真有点心身分离的感觉。杜倚玉看他总是张望,完全没有跳舞的浪漫情趣,不悦地用手推他一下,说:“志锦,在想什么了,在想那个青楼女子吗?”历志锦这才缓过神来,说:“玉儿,别误会,我,只是有点累罢了”他感到有点报谦,只好为自己找个理由了。杜倚玉感到欲哭无泪,埋怨道:“说什么人家虚伪,哼,艺妓,艺伎都是男人们叫出来的,找了个艺妓玩了,却说找了个艺伎聊天了,自欺欺人恐怕指的是男人吧。”历志锦眼睛一亮,感觉她分析地很有道理,但很明显在含沙射影地骂人了。他不作回应,随着音乐猛烈地摇动起来。 一曲完毕,等他们回到座位,肖红藉却已不见踪影了,这使历志锦感到一点失落。表演系的同学们开始现导现演了,叶紫桑扮成了杨玉环,当场发酒疯。两同学扮成了侍女,正在为她添酒,她目光却晃到历志锦这边来了。历志锦瞅了她一眼,她空虚而望眼欲穿的眼,在彩灯闪光之下,眼珠是一半是紫,一半是青。那是种缺乏爱慰的眼神,那怕是一注电波,也要暂时满足她心灵的呼唤,正等待着他去接济。他没有过去,感到与他不相干似的把目光飘移了,不失体面地向几位同学敬了数杯,然后独饮起来。 杜倚玉看到历志锦并没有去捧叶紫桑的场,感到有点奇怪和陌生。她眼睛盯着他,突然感到他变化太大了。只见他一个人在笑,到北京来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傻笑,放荡不羁地笑。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他在想着什么了?即便如此,她在旁边守着,把他的杯子放得老远,不让他喝了。她挨了过去,用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喃喃地说:“喝这么多,好像你很不开心的,志锦,能跟我说说吗?”“玉儿,我对不起你,我好想留在北京啊。”历志锦醉乎乎地看着她,说道。 “哦,不想回家,我可是要把你带回家,家里全是老人,怎么办?”杜倚玉立刻生气了,她知道他的郁闷,还有痴笑,都是在抗争,抗争着不想回家。 “所以我不开心嘛,你看这里多好,我还可以干出一番事业的,我是不甘心。”历志锦趁着酒意,把心中压抑的话全倒出来了。他倒出了心中的苦水,倒在杜倚玉心里,就发生了化学反应,变成了烧心又烧肺的烧刀子。 “歌舞升平,花天酒地,哈哈!你真是变了!”杜倚玉苦笑道。 她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得到了确认,历志锦不回湖南了;伤心地捂着头瞌在沙发上,目光洞察到酒店那晃悠悠的舞台,那里面的人们正在甩着胳膊,扭着屁股,好像在作生命的挣扎。 第二十章 官家少爷 这时,秦宇恒从表演系的同学那里脱开了身,他踏着幽黑的光线,像从暮霭当中显身了。见到历志锦,朝他举了一下杯子,像似敬他一样,说:“志锦,玩得开心吗?”历志锦懒洋洋地搭腔,说道:“呵呵,喝得有点多了,开心总是离我很远。”秦宇恒眼睛盯梢在杜倚玉身上,像个蚊子要吸她的血,嘿嘿地对历志锦说:“啊,我可以请玉儿跳个舞吗?”历志锦看着他入神的样子,嘲笑他说:“你的眼神,不地道,不过跳个舞是可以的。” 杜倚玉听着他们貌似绅士般的对话,心里发凉。她慢慢竖起了身子,起身对旁边的秦宇恒说:“秦宇恒,我陪你跳舞吧。”秦宇恒脸上升起一阵惊喜,他朝历志锦甩了一眼,柔和地抓住了杜倚玉的手,两人步入了舞泄。历志锦看着他们转悠着混到了人群中了,自己放松地笑了笑,朝叶紫桑身边走去了。 “感谢杜小姐赏脸,本人才有幸与你跳舞。”秦宇恒深沉桑子,飘着情意绵绵的话。杜倚玉喝了点酒,人却是清心智明,笑着说:“是吗?我蹦来蹦去的,小心我踩你的脚哦。” “即使能被杜小姐踩一踩,也是本人的荣幸了,因为你像”秦宇恒突然感到自己有点放肆了,收住了舌头。 “因为什么了?”杜倚玉却好奇想问个明白。 “你要我说的,我不能不说了,你像朵与众不同的鲜花,城市的高楼大厦当中难得一见的花。我说得的真心话。”秦宇恒抑制不住把内心话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废话,我看你思想有问题吧。”杜倚玉有点生气了,挑战似的盯着他,让他无地自容了。 “啊,没什么,我只是看见你闷闷不乐的样子,说几句实心的话,知道吗?”秦宇恒绕着弯为自己解围,又礼貌地表达心中对她关爱。 “谢谢你,不过你是否有点乘人之危呀,你这样泡妞的行为,让人感到讨厌哎!”杜倚玉刚才和历志锦心里闹得不欢,想到秦宇恒在意地关心她,有点感动。但是她是个传统的女孩,对秦宇恒这种花花公子时刻保持着警惕。 历志锦游弋到叶紫桑旁边,收到几个大大的白眼,他说:“郁闷的人是谁?我会心疼的,鱼儿感到很闷了,得赶快下点小雨。”叶紫桑遣送了冷笑,答道:“你现在整天不理人了,自然另令人胡思乱想的,志锦,我不想这样下去了。”历志锦一拍自己的大腿,好像拍卖行的人一锤敲定的样子,叫道:“哎呀!怎么了,这是?”他感到很惊慌,叶紫桑不跟他玩了,他害怕失去公司。叶紫桑说道:“你还是回乡下吧,我随便请个算了。”她是在威胁他,如果他整天和杜倚玉在一起的话,她就要历志锦离开公司。历志锦听了她这么说,吓出了冷汗,因为这个公司就是他一手创建的,他的梦想,他的心血全在公司上,不由地说道:“紫桑,我豁出去了,为你的公司奉献到底。” 等杜倚玉和秦宇恒从舞泄里出来了,历志锦害怕又生出什么事来,于是朝他们打了声招呼,带着杜倚玉回学校去了。他本想找肖红藉,却不敢,叶紫桑和杜倚玉束缚着他。叶紫桑看到历志锦撂下了她就走了,心里呕气,和朋友们大喝特喝起来,结果陪桌几个同学都被她灌倒了。 第二十一章 偷吻 他们正站在教学楼的阳台,观看体育场班级蓝球联赛。叶紫桑驱车停在校园路边,正朝历志锦招招手。他扫了一眼,却不敢多停留一秒;假装没有看见,目光迅速地集聚在球场了。叶紫桑在楼下,又蹦又跳地对着朝他甩着膀子。他的余光里,她那娇媚身影就像朵漂渺的玫瑰,在那里不停的摇晃,惹得他心理毛毛的。那身影是那么倔强?还是那么依恋?他心中记惦着那个身影,骂自己怎么这么狠心啊!他柔情地俯视下去,目光潜送了一种怜悯,再也坚守不了,对身边的杜倚玉说道:“玉儿,你在这儿,我去去就来。”杜倚玉搓了一下眼睛,说道:“嗳,那好。”历志锦三步并二走地下了楼,猫着腰穿过公园的花丛,猛得伸手抓住叶紫桑的手儿,两人像难民似得往食堂跑去了。终于躲避了所有人的目光,两人在门角处噗噗地吻了起来,好像导演不喊“cut”,他们就不会停下来。 “紫桑,快憋死我了,啊哟。”历志锦被叶紫桑吻着不放。 “谁要你几天不理我呀,一次就亲回来,呵呵,好畅快哦。”叶紫桑说道。 “我好久没有这样百米冲刺了,真的好痛快,呵呵,不过我感觉刚才,我的速度够快吧。”历志锦气喘吁吁地说。 “还说了,简直就是豺狼,抓得我的手那么疼,我手腕都松动了。”叶紫桑用头靠着他膀子上说道。 “说正经的,这阵子我们还是少见吧,我对不起你,紫桑!”历志锦说。 “志锦,你看我表现大度吧,没有怎么着你,你不会就此不管我了吧。”叶紫桑抓住他衣领,嘴巴贴在他的耳朵旁边,好像要把它咬下来一样。 “紫桑,我不是那种人,怎么会不管你了,我看过不了几天她就会湖南了。”历志锦说着,把她脸蛋拔过来,吻了又吻。他的心里根本就放不下她,也放不下给他带来金钱的公司。 杜倚玉还在阳台上倚着,深邃的目光看着那一望无际的城市,思绪不知道跑了多远。她有一双清泉的眸子,透明的可以照见任何风景,那清泉里她的老公和一个妙龄女子牵着手正在奔跑。她的心里在汩汩地流泪,身子还直挺挺地倚在那里,脸上挂着像在家凭栏张望一样的神情。 她想到了奶奶的嘱咐。那天,患有糖尿病的奶奶,听说孙媳妇要去北京找孙子历志锦,执意要带杜倚玉拜菩萨。她烧了两缕香烟,奶奶摇摇晃晃地叩了三首,说道:“玉妹子,志锦多半在那边迷路了,你得把他带回来,你看家里四个老人,都老了,这个家以后不全靠他了嘛?”说完泪水纵横了她的脸庞。杜倚玉的思绪像北京纷繁的交通,通了又堵了,堵了又通了。她用手捋了捋肩头发,侧身朝着墙面,尽自伤心落泪。她在问自己,等了三年就是这样的结果吗?是自己的命运吗? 第二十二章 利诱不成 叶紫桑每天会开着车子,到小区楼底接历志锦上班,很显然她是有意在杜倚玉眼前显摆。杜倚玉在湖南的时候,时时挂念着他,只是牵肠挂肚而已。她现在目睹着他与叶紫桑打情骂俏,感到非常心痛。这天,杜倚玉快步流星地拦住了历志锦,叫道:“志锦!你。”历志锦扭头看着她,净面答道:“哎,玉儿!”,她不想看到他跟着别人跑了,却不好说。她只好淡而无味地又说:“我是想说,那个女人对你很好对不?”历志装作不解地说道:“玉儿,怎么啦!呵呵,你想得太多了!”说罢,他拉扯着杜倚玉回宿舍了。 在楼底,叶紫桑看得清清楚楚,她焦急地按着喇叭,震得小区一阵阵“嘟嘟”回响。历志锦一上车就对她说:“姑奶奶,闹够了没有,别跟小孩子似的好不好。”叶紫桑本来酸味十足了,瞟了他一眼说:“志锦,我雇你是月薪过万元啊,你可不能不上班吧!”听她这么一说,恰似车内冷气突然袭人,历志锦身子收缩一半。管燕眼睛眨个不停,笑了笑说:“要不,部长,我们给杜小姐找个工作吧!”听她这么一说,叶紫桑连忙应声:“嗯,这个办法好!”历志锦沉思着,嘴唇结成了一块,厥了两下才打开说道:“这个事,这是我的私事,让我想想再说吧!” 叶紫桑是个眼睛容不得沙子的女人,她一步步逼着历志锦,逼着他把她尽快赶走。杜倚玉气愤,忍让,只希望等到毕业,一起与历志锦回湖南。 历志锦感到如履薄冰,发现在两个女人之间难以找到平衡点了。 他对叶紫桑说:“你相信我,我会摆平她的。” 叶紫桑答:“我不管,我要你天天陪着我。” 他对杜倚玉说:“公司业务很忙,你自己好好呆着,想多了冒用。” 杜倚玉埋怨道:“你跟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那天下班,他取了五万块钱,交到杜倚玉手里,说:“玉儿,这钱是给你的,你还是早点回家吧,天天呆在学校也不是事。”杜倚玉说道:“你不回去吗?还有一个月就毕业了,我等你一起回去。”历志锦沉默一阵说:“你不是看到了吗,我这里有工作,不赚钱怎么生活啊?”杜倚玉叫道:“有工作还有个女人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历志锦说:“玉儿,只要你回家,我可以每个月寄钱回来。”杜倚玉说:“呵呵,不要你破费,我要回去我们一起回去,这个钱我不会收的。”历志锦眉头一皱,争辩道:“玉儿,咱家好不容易培养了我,读书都快三十了!我还不抓住机会,行嘛!”杜倚玉背颈一转,恹恹地说:“志锦,家里是穷,可人穷要穷的骨气!”历志锦见她越说越伤心,真是无可奈何。 第二十三章 价值观 她穿着菊红色棉布衣,她肩宽,胸挺拔了出去,腰身细而长,衣服贴身地裹着身子;站立地时候,衣服显得有点短似的,腰肚以下花边的衫布,窥眼可见了;圆圆的领口,绣了几根绿色的藤,一直弯绕到背上去,开了一串小白花。她的朴素美,在城市的时尚男女看来,还比不过那挂着窟窿的乞丐服。而历志锦西装革履,配着墨镜,内面穿得都精致的皮马甲,像个职业经理人,倜傥无比。他们穿戴强烈的反差,自然引得一些同学对她的闲言碎语。他的心膨胀起来,总觉得妻子有点碍眼。 在学校后门的小街道上,历志锦喝着热豆汁,杜倚玉跟在屁股后面,她享受着与丈夫逛荡的感觉。他走地很快,想甩掉她这个尾巴,杜倚玉没有看出来,跟得紧紧的,惹得他急了,停下来指着她戴着袖套的秋衣,说:“你看看,你都穿成什么样子了?”杜倚玉答道:“这天气,穿棉罩衣正合适,戴袖套不会弄脏衣服嘛。” 他开始指责她,说:“你能不能换个新衣服,你没有感觉吗!?” 杜倚玉答道“这衣服还好,能省就省点钱。” 历志锦说:“亏你还上过大学,一点审美观都没有。” 杜倚玉说:“你读研了,素质提高啦,好吧。” 历志锦说:“你真是的,一件衣服能省几个钱了?” 杜倚玉说:“能省好几百。” 历志锦说:“好几百就出卖了你的审美观!” 他在数落她,杜倚玉很生气,于是乎跟他贫嘴,答道:“切,好几百,来衡量他人的价值观,我看你很有必要去看心理医生。” 历志锦顿时被她卡住了,捂着脑门,答道:“不思进取,无动于衷,还人身攻击,我看你……”他的脸盘被逼得暗红。 杜倚玉笑答:“是你先怀疑我的审美观的,那叫死要面子,活受罪,哈哈。”她突然觉得他很可笑,一股子书生气,喜欢与人理论。 围观的学生看着他们吵嘴,觉得过瘾,哈哈大笑,称杜倚玉口才了得,竟然历部长被她塞口了。实际上他的指责没有收到任何效果,反而让杜倚玉变得大担起来,她开始重新估量着自己这个乡下女子。北方相对干燥,连续几个清晨,她洗脸时鼻孔流血,染得脸盆里尽是红色,吓得几个室友慌里慌张的。她那水润美白的脸,也悄然发生了改变,像是硬梆梆的南瓜皮,抹点脂粉却涂出个干巴巴的馒头来。她对着镜子问,你真的落伍了吗?穷惯了的女人,是不是令人讨厌的乡吧佬?杜倚玉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他们耗下去,除非历志锦跟她一起回湖南。 第二十四章 饭局 叶紫桑郁闷地正杵在公寓里发呆。管燕跑过来,见她眉梢紧锁的样子,笑眯眯地说:“我有个法子,看看怎么样?”叶紫桑眼光一闪,头一歪,说道:“管家若有好主意,我赏你一天假。”那管燕眼珠子打着转儿,说道:“你何不请她吃个饭,顺便……”管燕哎呀依呀地在她耳边说了一阵,说得她耳朵根子里都浮出了笑容。 历志锦按照叶紫桑的指示,邀请杜倚玉吃顿饭。杜倚玉反问道:“她怎么想起请我吃饭啊?”历志锦答道:“前面说要请,不是我们没有空吗,我看她是诚心诚意要请你的。”杜倚玉大大眼睛闪光灯似地照着他,说:“哦,她诚心诚意,我可是个乡吧佬啊!”历志锦以为她怕麻烦,稍停一会儿,说:“就几个同学,没什么的。”杜倚玉想会会叶紫桑,就没有推掉。 她稍稍化了点妆,抹得香粉并不多,却被她搓活了皮肤,泛着光芒,脸蛋白得像个瓷娃娃。身着绣着山茶花的上衣,形象端庄,气质如兰。历志锦感到十分惊讶,但他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他不舍得对她说句赞美的话。他承认她很漂亮,但她的漂亮不能支撑他的梦想。 他叫了楚云煌一起去吃饭,因为在附近那还是最为气派的酒店。叶紫桑经常光顾这里,她已经和几个朋友在里面等待了。高档的馆子对于她们来说,休闲了身体,荣耀了精神,提高了品味。三人一进门,礼宾走过来对他们说:“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历志锦答道:“我们有预约,韵京花在哪里?”礼宾答道:“哦,就在九楼厅,你们请。”杜倚玉在家很少出外,就连长沙一年也难得去几回。她紧紧地挽着历志锦的臂膊,怯生生的。 “哟,这是都可是希客啊,紫桑,也怕只有你才搬得动这些人物啊呵,我请是请不来的。”历志锦进门一看,发现叶紫桑旁边坐着肖红藉,尚东建,秦宇恒,柳雨蟾。肖红藉站立起来,立刻显示出了她的模特儿身材,她恣意倾斜着躯体,扬着脸,娇气地对着他说:“志锦,都等你老半天了。” 历志锦立即被锁定了,装蒜地咳了一声,介绍道:“哦嗬,那我介绍一下,这位我是的老婆,杜倚玉;玉儿,这是我们学校校花肖红藉,这是尚东建,学生会主席,秦宇恒,官家少爷,柳雨蟾,superstar,明星大腕。”杜倚玉的脸有点泛红了,似乎有点羞愧,点头答道:“大家好!” 杜倚玉换了装扮,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秦宇恒,尚东建不时用目光向她扫视,让她的目光不好意思躲闪。历志锦意识到这一点,并不介意,反而他感到特别的自信了。叶紫桑、肖红藉、柳雨蟾强装着笑容,心底自然是一股怨气。 叶紫桑携着一颗不良之心而来,她呼朋引伴地策划了这个饭局,就是想让杜倚玉出点丑。一会儿,穿着西装背心的侍应生走过来,问道:“请问需要什么酒水吗?”叶紫桑双掌托着颌,富态尽显,瞅着肖红藉说:“红藉,还是你点吧!”肖红藉眼里放着光,答道:“对了,紫桑,玉儿是今天的主客,waiter,让那位美女点酒吧!”她说着,一边示意侍应生过去,要杜倚玉点酒。那叶紫桑敲着边鼓,说:“是啊,是啊!” 第二十五章 阴谋 杜倚玉慌忙之中接过红酒的目录,发现满眼尽是蝌蚪文。她脸上瞬间一片粉红,只好顶着压力,对他们说道:“我是,酒都难得喝,更不用说国外的酒了,不介意的话就随便喝了。” 这酒店的服务的礼节周到,那侍应生把酒拿到杜倚玉跟前,得到确认后才打开。他拔出一个酒塞来捏着,正欲给杜倚玉的杯里倒酒,这时肖红藉叫道:“服务生,你先等一下,请把那个酒塞给我看看,好吗?”那侍应生慌忙地说:“美女,眼光真是太好了,酒塞确实没有泡凸起来,我这就去换一瓶。”肖红藉这一叫,让杜倚玉虚惊一场,还以为自己出错了。不过,座在她对面的叶紫桑乐意地直笑,她搭腔道:“红藉,酒还没有喝,就知道那酒的好坏,我可差远了。” 叶紫桑说自己对酒的了解差,言外之意指得是杜倚玉更差了。说来那红酒塞子没有泡凸,说明那瓶酒的密封性不强,所以挑惕的顾客是有理由换酒。 不过,饭座上的情形,即刻发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秦宇恒坐在杜倚玉正对面,窥视她老半天了。他的女朋友柳雨蟾,瞧着他不对劲,不停在旁边叫着:“宇恒,吃菜啦,吃菜!”那侍应生揣着一瓶酒过来,打开往杜倚玉杯里倒了五分之一杯量,说道:“请您品酒。”谁知秦宇恒站起身,从对面伸过手来,端起杯子说:“品酒应该是我们男人来,是吗?玉儿。”他用舌头蜻蜓点水似的在杯沿拭过,说了翻点评的话,好像要把在座的人的口胃全都调起来。杜倚玉感激地看着他说:“好酒,是吧,那就大家都多喝一点。”她明白,秦宇恒抢着品酒,是有意使她避免了一次难堪。 楚云煌提议还要上湘菜,他说:“志锦,玉儿和我都是湖南人,雨蟾是四川人,所以还是上点辣椒菜吧!”那秦宇恒随口说:“你们随便点吧,我也好尝尝。”他这么一说,那叶紫桑不悦地瞪他一眼,说道:“宇恒,你不是爱吃西式牛排吗?就点牛排吧。”秦宇恒这时完全叛变了,他兴致地说:“今天是中餐,咋一下又上个刀啊叉的,别扭。”柳玉蟾画眉游动,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手臂,不悦地说道:“平时我看你吃饭话不多的,今天你怎么这么多话了?” 叶紫桑这时向柳玉蟾使了个眼色,柳玉蟾心领神会,笑道:“玉儿,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杜倚玉想了想,答道:“哦,我在家是个绣娘,整天做点刺绣。” 柳玉蟾惊讶地说:“绣娘,都当娘啦,志锦,你们还没有孩子吧?” 历志锦笑道:“绣娘,是对做刺绣活女子的总称,十五六岁女孩子,我们那儿都叫她绣娘了,哈哈,瞧你说的。” 肖红藉说:“玉儿,到北京了,发展空间大着了,我们给你找个工作吧?” 他们在向杜倚玉发起围攻,目的就是让她找个工作,别老缠在历志锦身边。 杜倚玉完全没有准备,答道:“找工作挺难的,怕是找不到吧?” 肖红藉说:“这样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你就等我的音信了。” 杜倚玉说:“那好啊。” 尚东建和历志锦眼色对流一下,两人笑了笑。他站起来,笑嘿嘿地说:“来来来,大家干一杯,为友谊。”叶紫桑感到非常的高兴,因为她设的饭局基本达到了目标。让她不悦的是,秦宇恒尽帮倒忙,带着朦胧的酒意里,遐想着和杜倚玉交流对话。他们的酒杯起落了几个来回,已喝了不少酒。杜倚玉整个乌黑的包菜头套着个红苹果。她晕乎乎地说:“来来来,大家吃点辣的。”从手提包里掏出一瓶豆鼓辣椒来,放在桌上供着。几个爱吃辣椒的人,辣得呼哧呼哧地吐热浪,眼睛直冒火,哭笑不得。叶紫桑和肖红藉怕沾辣,坐在那里闷声闷气,一脸灰色。 那天晚饭结束,秦宇恒要求送历志锦和杜倚玉、楚云煌回学校。他的目光不时扫描在车内的观后镜里,看到了杜倚玉那红红的脸。她的脸像个红宝石,而他的眼睛就像个绿宝石,夜色里都发着光。 第二十六章 受辱 杜倚玉并没有把找工作的事放在心上,当作是饭桌上朋友间的调侃而已。不料过了两天,肖红藉就打电话来了,说是一个酒店招人,日薪200元。杜倚玉随即就拒绝了,因为她不想到酒店那种地方工作。 历志锦和叶紫桑找了肖红藉帮忙,让她给杜倚玉找个工作,无非是想让杜倚玉从他们的生活圈子里支开。 历志锦说:“玉儿,我一个研究生,业务经理,日薪也就三四百,那个待遇真不错啊。” 杜倚玉说:“我还是不去了,那里面肯定有名堂啥。” 历志锦连忙说:“别介呀,你先去干干试试,也许那工作辛苦了,是吧。” 杜倚玉说:“那我去看看?” 历志锦答:“当然,到北京发展,海阔天空任你飞,玉儿,咱们要做买卖,你看咱家做的那刺绣,好几十年了,发财了吗?” 杜倚玉生气子,叫道:“你住嘴,湘绣那是能拿钱比较的吗?” 历志锦说:“好好好,不说了,你去上班吧。” 杜倚玉经不住历志锦磨,她只好怀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上班了。她工作主是负责两个包间的茶水和卫生,她发现肖红藉所说日薪200元不是假话,个别高级侍倍服务生日薪甚至达到上千。因为她不收小费,也不陪酒,所以第一个月,杜倚玉总共才拿到两千多元。 一天晚上,她给包间的顾客,调酒倒酒。一个秃顶的顾客抓住了她的手,说道:“小姐,来,陪哥喝一杯。”杜倚玉冷冰冰的看着他,说:“放开,快点放手。”那人说道:“哎哟,还是个辣妹啊,这杯酒喝定了。”他捏了她的手更紧了。杜倚玉假笑道:“好,你松开,我喝。”她接过那人手中的一杯酒,凌空画了一条弧线,一点不剩的淋到那男人的光光的头皮上。指着那人的湿湿的脸说道:“看你还敢抓我,流氓!”那秃男站起来,啪啪地连抽她两个耳光。 杜倚玉捂着两个红红手印走出了酒店,悲伤地搭了公交车往宿舍跑。在小区的门口,她见宿舍房间灯光亮着了。她的心顿时暖暖的,好受多了,想到可以向历志锦诉苦,可以偎依一下他温暖的怀抱。她就跑上了楼,掏出钥匙,快速地打开了房门,眼前的一幕使她惊呆了。历志锦和叶紫桑相拥相抱在床上,他们已来不及反映,赶紧用被子盖着身体。 他们吓呆了,不敢吭声,历志锦叹了一口气,问道:“玉儿,这么晚,你怎么?”他不敢相信,这么晚杜倚玉会出现在他的眼前。杜倚玉哭喊道:“你们,……真不要脸!”叶紫桑躲在被窝里不敢露脸,吓得身体直打哆嗦。杜倚玉看不下去了,她呜呜哭泣着向外跑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 隐退 午夜的灯火显得异常的冷清,斜斜的身影落在学校围墙上,照映了她一个颗受伤的心。杜倚玉穿过小区,拐弯抹角地出来就是宽大的街道,迎面一个十字路口。她突然停住了,问道:难道是我人生的十字路口吗?她对自己说跑什么,走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啊!走能够解决问题吗?难道你不要丈夫了吗?难道整个家庭就这样完了吗?她清楚了走只是不敢面对现实,走就是逃避,走就是窝囊。 历志锦害怕她出事,一会儿,追了上来,嘻嘻地捏了一下她的胳膊。这么温柔的小动作,可能是他惯用的技俩,说道:“玉儿,我错了!”杜倚玉冷冷的说道:“没有,是我打扰你们了,是吧!”她的内心翻江倒海,声音带着一丝悲凉,弱弱的语调反而透出了她的怨气。 历志锦又伸手去捏她,他的小动作堪比温柔的话语,说道:“请回屋睡觉去吧,紫桑早走了。” 杜倚玉答:“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到网吧,想静一静。” 她背对着他,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脆弱而悲伤的样子,她决定自己要坚强想来。 历志锦说:“玉儿,当我成功了,看我怎么补偿你,现在你看不到,以后你会看到的。”她微微一笑,长吁一声,侧目隐约看到了历志锦只剩下一个躯壳,假仁假义地站在她面前,还说着什么人生的美好的梦想。那个躯壳飘落在地面,浅浅的好像没有影子,沉默一会儿,留下一片空白,消失在淡淡的月光里。 她在网吧想了一个晚上。 清早,她脱了高跟鞋,双脚套在门口那双红色的拖鞋上,又立刻退了出来。杜倚玉不想碰到叶紫桑用过的东西,好像这些东西都被玷污了一样。 历志锦还在睡觉,她径直走过去,把他被子掀开,说道:“我要走了。” 历志锦还愣在那里,不由说道:“走?你要走。” 杜倚玉说:“对,要走,你盼望以久的啦!” 历志锦说:“哦,好,想走我这就给你定机票啊!” 杜倚玉答道:“你急什么,我又不回家,我去市里卖湘绣,家里许多货没销路,我去找找。” 历志锦说道:“你卖东西,不会吧!” 他以为她说着玩的,激将她一下。 杜倚玉淡淡地说:“不跟你多说了,只是跟你打个招呼。” 说完,她转身就离开。 历志锦惊喜地叫道:“哎,拿点钱去。” 杜倚玉停了一下,伤感地说道:“志锦,你好自为之,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历志锦见她一走,松了一口气,往被窝里一倒。几秒钟,他把被子一拔,拿起电话立刻向叶紫桑打了个电话,把妻子的离开当作暴料似的告诉了她。他一阵欣喜,那端回应一阵欢呼的尖叫。叶紫桑认为杜倚玉知难而退了,她为胜利而欢呼。 第二十八章 暗恋 阳光溥溥的纱撒在了地面,杜倚玉轻快地拉着行李,昂然地走出了校门。她心里的悲伤似乎已经退却了。并非如此,她看清楚了,历志锦已不是三年前的他了。他的变化很大,以至于一时半会难以改变。她准备打持久战,需要时间把丈夫,从北京拉回湖南。她的心被伤害了,也坚定了。她平静地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了温暖的话,请他们不要牵挂。 秦宇恒开着车,一眼瞧见杜倚玉在路边兴冲冲地托着行李,将车梨过去,向她打招呼:“真巧,杜小姐,这么早赶到哪儿去啊?”确实是碰巧,但他却是个有心的人,自从那晚和她喝了几杯,他就惦记起她来。他那晚回到家,在浴池不停地唱着:好一朵美丽的山茶花。 他似乎觉察到她和历志锦之间出现的裂缝。 杜倚玉干脆地答:“我没事。” 她没有停留,一直朝前走去,显然她不想跟他交流。 秦宇恒厚着脸皮说:“要不我送你吧,去哪里?” 杜倚玉回绝道:“不行,不关你的事!” 秦宇恒笑着说:“你不肯,那我跟着你后面,看你往哪里跑。哈哈!”他说着,驱动着汽车跟上了她。那知杜倚玉,行李搁倒在地,双手摸麻将似的在地上找家伙,啥都没有。她急情地反过身来,抬脚狠狠地朝秦宇恒的车头踢过去。他迅速将车子倒退了好十几米,停在了远处。远远地望见杜倚玉朝他举着拳头,好像警告他,再纠缠就揍人了。秦宇恒差点笑掉大牙了,嘴里吐出一句话:这妞,太可爱了。 夕阳一抹红,桃花独影斜,离开了历志锦,杜倚玉急需找到住处。沿路巴士站台牌上,歪七歪八地贴了各种小传单。环卫工人像个新疆采棉工,不停地摘下一片片的垃圾广告。她瞧瞧那些租房价格,吓得不敢看第二眼,只能望而生畏了。不过聪明的房主,千方百计地来满足各个层次的需求,地下室出租就是其中之一,它们的廉价,让许多低收入者得以在北京逗留下来。 她从地下室梯形式的门口进去,随着楼梯向下行走,楼道逐渐变得阴暗了。墙砖特意贴上几丝亮丽的彩纸,左右摆着盆景花树,这少许装饰增添了一点家的温馨。底下便是上百个小间,空气里冲着一股子臭味。过道和走廊四通八达,排污系统暴露无遗,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让人浑身不是滋味。室里一片热闹,男女老少,有的玩牌,有的上网,有的做饭;唏嘘声、哎叫声、笑声,混合一片。a和b区条件算好的,有手机信号,还有网络宽带线,距离厕所远一点,气味没有那么重。看上去都是些衣衫褴褛的农民工,还有一些流浪者。 头顶的排污管道不时咕嘟作响,扰得她无法入眠。她思绪飘散,想到在北京有多少务工人员真正租得起房了?又有多少人住在高楼底下的地下室了?糊里糊涂的过了一个晚上。 秦宇恒跟踪着她,发现了她住在地下室里,突然觉得一阵感动,更加钦慕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