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视我如天道》 第1章 师尊视我如天道 作者:影月卿兰【本文文案】叶知秋上辈子当了一世的穷鬼散修,吃不起丹药,买不起秘籍,气运之差,就是走到仙门招生办门口都能“碰巧”错过。他寒酸度日,竟也是在有生之年修到了金丹,以为前路光明了,却又被人投进了丹炉。可就是这么一个霉运缠身的修炼狂,死后居然重生了。重生后的叶知秋第一件事就是拜入修仙界第一高帅富门下。过上了修炼无忧,事业爱情双丰收,将昔日仇人踩在地上摩擦的日子。媲美气运之子本该是无限满足了,直到……壕无人性的暗恋对象摇身一变成了自己那闭关不出的巨佬师尊。开小号也就罢了,师尊修的还是无情道。对于对方这种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翻脸,多年之后,被按在地上,护在怀里的叶知秋只想说,“说好一起太上忘情,你却偷偷动了心。”【事业向文案】在身边都是大佬小号的世界,奋斗不息,修复天道,让万恶之源夙愿破灭。【阅读指南】1.1v1,he,双c,主受2.师徒年上3.有一对仅存在于幻境中的师徒年下副cp4.重生美貌修炼狂徒弟受x本体禁欲分神苏宠师尊攻5.架空非传统修仙,节奏不慢,勿考据。境界划分:炼气(九层)-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道-大乘法宝丹药:天地玄黄(上中下品)6.作者喜欢写【小剧场】,每隔几章都会有,不建议关闭作话。7.每天12:00:01更新,其他时间是修改屏蔽词,感谢阅读收藏评论。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重生搜索关键字:主角:叶知秋,容羽(丹云子) ┃ 配角:专栏《魔尊弃婚天道后》求预收 ┃ 其它:一句话简介:重生后他撩走了师尊小号立意: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历经风浪,不改至善初心第1章 浴火重生塘九村,太华大陆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凡人村镇,自村里第一个识字的人编撰村志起,从未出过一个有仙缘的。若说村志或许是漏写了,亦或是说再往前推他个三五百年出过什么一方大能,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显然是有个天象异变,雷电轰鸣了七天七夜,也没个知名的大门大派怀疑此地出了什么根骨惊奇的人才。此地的村民既没指望得什么仙缘,自是也不怎么讲究什么因果业报。同情心?善意?正应了村中饭庄刘掌柜那句话:“一世因一世果,只顾着自家吃饱穿暖也就罢了。”虽说这刘掌柜的小店挂了个饭庄的招牌,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勉强容人挡风遮雨,随便糊弄两口吃饱饭的地方。此时后院屋内一穿着显然好过气质的妇人,瞧了眼窗外天空又一道惊雷,赶紧蹙着眉头关紧了窗,冲着坐在床边摸着几件值钱物件的男人啐了声道:“你这人也是嘴上没个把门,吃了两口黄汤就尽瞎掰扯,让胖三听见了那事,指不定就说给知秋听了。”“怕啥,与其害怕一个毛头小子报复,还不如担心这雷是外面那些个黄鼻子老道说的什么天劫天罚的,我若是有罪,这雷就不该是捂在云里的闷屁,早就落下来劈死大老爷我了。”刘掌柜将自己的衣领扯开,暴露出一片密布红疹的肌肤,一把推开那妇人,走到窗边。轰隆——妇人满面嫌恶地挪开视线,走到床边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财物,雷光透过窗户,正将刘掌柜的身影投向墙面,见他抬手推窗的动作,妇人忙劝道:“可不敢开窗。”“怕他个球。”推开窗户的一瞬,风雨立刻涌进了屋内,刘掌柜眯了会眼,只觉得凉风一吹,身上的痒疹方才舒坦些,却不知那红疹更是密集了起来,连带着颜色都鲜艳了几分。他抓挠着脖颈,抬眼一瞧,如浓雾般的暴雨中一把猩红的油纸伞格外夺目。雨中少年将裤管挽至膝盖,露出一截修长洁白的小腿,穿着破旧草鞋的脚随着步伐带起点点泥水溅在腿上,他怀抱着一个看起来甚是污糟的包裹不紧不慢地走来。刘掌柜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包裹,倒不嫌脏,反而嘴角咧开了一个兴奋的弧度,轻声道:“好家伙,没白捡他回来。”妇人立刻意识到谁来了,一面加紧着动作遮盖财物,一面眨巴着眼说道:“小声些,你好歹让我收拾好这些东西。”二人却是没看见,那被油纸伞遮掩住的还未全然褪去稚气的美好面容,正勾起一抹讽刺的笑颜,他们这些时日自以为小心翼翼的动作,轻声细气的话语根本逃不过精神力已达金丹期,五感皆敏于凡人的叶知秋。自七日前醒来,他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是重生而不是做了一场堪称炼狱的噩梦,直至今日,他依然能真切地感受到业火焚身,神魂俱灭的痛感。本以为凡人期望脱离尘骨凡胎,走上修真之路已是逆天改命之举,谁知气运差到他这个地步,还能在劫后重生,那些个欺他辱他害他性命之人,也是时候该付出些代价了。轰隆隆——一声远胜过之前的雷鸣响彻天际,叶知秋移开油纸伞,望向天空那似金龙一般穿梭在乌云中的电光,任冰冷的雨丝滴落在面上,自嘲一笑。这七日天雷,前世自然是没有的,当真是伴随着他的重生出现,每当他心存恶念,陷入对前世因的仇恨,这天雷就做出一副要落下来的架势。可若无这天雷警醒,只怕是今日他还是个从炼狱挣脱的恶鬼,一心只想着报仇雪恨,何谈心境修行。想他虽是穷困了一世,仅凭着道心稳固和意志坚定,上辈子也算是修到了大部分散修难以企及的金丹境界,现如今自己又怎能因为昔日仇人染上了因果。叶知秋抱着包裹,走到檐下收了伞,看向屋内的男人送上了包裹,笑容纯净,两颊酒窝甚是可爱,他双眼氤氲着水汽,微带着歉意说道:“刘叔,村里去那的孩子多,我只找到了这些。”“袖子挽起来瞧瞧。”刘掌柜虽是看见他腿脚白净,可保不齐身上是不是生了疹子。叶知秋点点头,让对方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那屋内妇人靠近了些许,瞧了眼刘掌柜大敞的衣襟,冲着叶知秋说道:“像你刘叔这样,让婶瞧瞧。”“叔身上这红疹子和村口杨叔一模一样啊,”叶知秋自知失言状捂了下嘴,很是配合地拉开了些衣襟,“婶子细心些也是应该的,这疫病发得急,我若是染了,这回来的路上就该是要发这一身了。”妇人笑着打量了一番叶知秋的小身板,瞧他指甲尚算白净,揶揄道:“知秋这次可没有发善心又给人埋了罢,婶子瞧过那些个烂了身子的人都瘆得慌。”叶知秋低着头,脚尖在地面踢着碎石子,声音有些怯怯地说道:“可别又说我不长记性,既拿了死人的钱财,也该给他们一个入土为安……”“去去去,”刘掌柜没好气地挥了挥手,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口晦气的牲畜,“这包裹里本也没几个值钱的物件,人都死了,还安个屁,你说你不多努力找找,何年何月才能寻到你爹娘的遗物,成日里净寻思这些没人感恩的赔本买卖,老爷我听着烦,滚!”叶知秋一脸如蒙大赦的欣喜,撑起伞转身就走,身后却传来了妇人的声音。“知秋啊,你刘叔喝了酒就这样,满嘴胡话做不得数,”妇人收起了探究的目光,堆起了笑,“胖三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你刘叔的醉话?” 第3章 2.1v1,双c,he3.攻是受在正道挂名的徒弟,揣崽是误会,【无生子】4.本文轻松愉快,系统一章下线,开文稳定更新,感谢预收第2章 踏上仙途大雨初歇,天光依然被乌云遮掩,空旷的村道上除了三两个少年穿着旧衫忙碌着生计,偶尔窃窃私语,瞧不见一个稍年长些的人。叶知秋背着包袱,独自走出了这个用谎言圈住了自己多年的村子。哪有什么隐藏起来的父母的遗物,前世的自己竟然寻找了好些年,甚至成了自己修炼过程中心境的一道坎,若不是多年之后碰巧遇到被炼成死傀的刘掌柜,这傀儡身上仍然佩戴着自己父亲的遗物,叶知秋也不会知道,这物件不过是父亲与自己玩过的游戏,两人间暗号。没有遗物,好好活下去。他不知道这村子里其他的孩子是不是也因为谎言和恩情没有离去,亦或是早已被这些人同化了,但是命数气运之说人各有异,他改变不了旁人的,也算是给了他们机会看清,离去。其实刘掌柜与其他成年村民身上的红疹并非疫病,不过是那些财物上面都浸染了叶知秋早先备下的药汁子罢了,越是贪慕钱财之人,接触的就越多,自然发的红疹就越厉害。此种草药在凡人城镇并不难寻,年少之人接触并不会受到影响。这村中早有那烧人的先例,自是人人自危,闭门不出,更别提寻个大夫瞧瞧。天道虽不允他与凡人之间有杀孽因果,但若是这些恶人互相猜忌做下什么恶事也是与人无尤。一个注定有灭顶之灾的村子,确实不值当污脏了自己的手。他如今最紧要的事,是赶上山临镇无量仙宗的弟子择选。前世他能修成金丹,除了得到了高人点拨,自己的天赋也是不能小觑,可光有根骨天赋而无气运,也至多不过是苦修一世的散修,若能加入大宗门,成为内门弟子,得宗师授业,能达到的成就绝不只是前世那般。他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按照前世得到的指点引气入体,如今也是炼气一层了。想要更快地到达山临镇,以他如今的修为显然是不够的,虽然心急,但巩固修为才能更好地提高脚程,眼看就要入夜了,即使有修为在身,仅仅炼气一层自然还是要寻个山洞休整一番。叶知秋拾了枯枝,引导灵气聚集指尖,吟咒法欲点燃一簇火,以他前世的修为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凡人城镇到底是灵气稀薄,噼里啪啦一阵灵气爆裂声,也不过就燃起了一个小指尖大的火苗。他不得不克制了呼吸,小心地护着这火苗靠近干柴,一阵风呼啸着就窜进了洞穴,那火苗不带一丝挣扎就熄灭了。叶知秋暗骂了一声,自嘲一笑,拍了拍额头叹息道:“上辈子是修为够了买不起法术秘籍,这辈子是白攒了一世秘籍,却没能力用。”忽然,风声里夹杂了脚步声,听声音此人该是有些重量。叶知秋拿起包袱在山洞暗处隐匿了身形,只见洞口处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被月光照在地面,平白拉长些身形,倒有些巨人的感觉。来人喘着气,走到那堆干柴处犹豫了一瞬,又看了看四周,掏出一个火折子就点燃了,嘴里还念念叨叨着:“叶知秋这个狗东西,走得可真快。”叶知秋没好气地“啧”了一声。那人立刻吓得跳起来三尺高,分明是抖如筛糠,还仗着嗓门大喝了一声:“什么鬼?”叶知秋走出暗处,丝毫不客气地晃到火堆边,看着双目圆睁的胖三说道:“不就是你说的狗东西。”“人吓人,吓死人,”胖三呼着气,蹲到叶知秋身边对着他的背就是用力一推,对方却是纹丝不动,“你小子可不得了了,脑子比我灵光也就罢了,如今是走路也快,推还推不动了,你这哪是做了个梦,怕是被哪个神仙抓去修了仙罢。”叶知秋拍拍他的肩,只叹他白长了百来斤肉,不过是虚胖,从前还是个能保护自己这个个小的,如今该是要生闷气了。“你那个火折子,有多的吗?”叶知秋故作神色苦恼地瞧着他的包袱。“你小子该不会是出门连这个都没带罢,”胖三面上有了些得意之色,忙献宝似的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一个火折子塞进叶知秋手里,“知道自己年少无知了罢,哥还是比你多吃了几年饭的。”叶知秋点点头,一脸很是受教地说道:“说得在理,你是比我吃的多。”也确实多吃了好多年,自己辟谷之后,生活物资是省了,但想想,还真挺羡慕多吃那几年饭的。也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遇上那个人,既带上了胖三一起上路,想要提前几日到山临镇看来是不行了,反正也不会赶不上,能让故友离开是非之地也是好的。两人向着东北方向走了四日,胖三被这吃不饱又费力的路途折磨得身心俱疲,可见叶知秋眼神坚定,分明是身量比自己小,却半点没有怀念吃饱睡好的意思,甚至听自己抱怨都不会附和,只笑着鼓励。要说,人谁不是不蒸馒头争口气,连带着胖三都有些向往叶知秋所说的仙途了。可志气是要有的,但气运这事,就不是你努力就能为你而来的了,叶知秋这几日心中还感慨,能每天找到适合睡觉,既能挡风遮雨又能避开野兽的地方,只怕还不是自己气运好,毕竟上辈子没少过被妖兽追着跑的日子。今夜,这气运就不那么眷顾两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了,他们不得不在林中生火过夜,即使叶知秋再怎么乐观告诉胖三没下雨就是老天垂怜了,胖三也忍不住要说句实话……“我们今夜会不会就给野狼果腹了,话说,知秋你听到了罢,那群狼嚎得嗷嗷的。”叶知秋拨了拨火堆,他不认为几只狼能要了他的命,前世自己没有修为尚能在林中存活,如今的自己要说气运,一定还是比前世强,好歹要点火,都能来人给他送个火折子。“再两天就到山临镇了,放心罢,要吃也吃我,吃了你不得满肚子油,狼也怕闹肚子。”说着话,那狼嚎声还真是消失了,叶知秋笑了笑,递给胖三一块干粮,“我们还是先管好自己果腹罢,我觉浅,会好好盯着的。”胖三发现叶知秋的笑容有种让人很安心的力量,分明过得比自己苦,吃得比自己少,瘦巴巴身上没有几两肉,怎就比自己沉稳那么多,他拍了下叶知秋的背,爽朗地笑了起来,说道:“也不知你小子有什么魔力,哥哥我稀里糊涂地就信了你的话,你说你被仙人招去做了个梦,那梦里可有我的寿数?”叶知秋想起再次看见胖三时的情景,濒临灭世之灾,死傀其实就是一具被|操控的尸体,寿数自然是不会再有变化,看过去也不过是二十左右罢了。也就是说,若不离开村子,胖三的寿数没几年就会终结了。“应该会到七老八十罢。”叶知秋说了谎,但如今胖三和自己一起离开了,说不定命运会改变呢。胖三“嘁”了一声,眼睛却是因笑容眯缝成了一条线,说道:“你小子忒不厚道,一起去寻仙缘,你倒是与天同寿了,我就只有个七老八十。”“他说多了。”成年男子陌生又缥缈幽媚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两人立刻起身靠拢,戒备地看向四周,根本无法判断声音的来源。叶知秋心道是不好,自己好歹有金丹期的神识,虽然作用有限,但若是境界在金丹以下的修士,他不可能察觉不到。他拱手一礼,高声说道:“前辈乃是高人,有此修为自是不会与我等小辈为难罢?” 第5章 此时胖三才注意到调了风向,不免有些劫后余生的得意,眉开眼笑地正欲开口补上两句辱骂之语,却是被叶知秋紧捂住了嘴。叶知秋眉眼含笑,对着胖三摇了摇了头。只待那魔修离开之后方才收回手。“叶知秋,你差点捂死我了!”胖三拍了拍面上的松肉。叶知秋不以为然地回道:“我们激怒那魔修可以是无知,过不上几日也就被忘了,可若是他疑心你我是与这位仙师有意羞辱他,只怕是你这张胖脸就印在他记忆里了。”“都能飞来飞去了,好大的本事还会和我计较吗?”胖三嘟囔着,可声音到底是小了许多,方才若不是叶知秋在他臂上写了“骂他”二字,借胖三十个胆也不敢主动找事。“叶知秋?”黑斗篷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却是忽略了对方正欲行礼的动作,转身步到他身前,食指中指并拢,指尖贴合至他眉间,见他没有丝毫抗拒,淡漠的声音中似有了些笑意,“你很相信我?”叶知秋没有说话,只眼神坚定地看向对方,虽是看不见面容,但他就是有种对方正与自己对视的感觉。他自然是信任的,前世自己遭人暗害,得胖三通风报信方才连夜奔逃至这林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别说是遭遇什么魔修,就连野狼都能结果了他的性命。或许是气运已至低谷方才看见光明,这身着黑色斗篷,无法看清面目的男人就是前世在林中救他性命,传他心法之人。那时此人似无意般留下的几句话语,叶知秋却是铭记在心,反复琢磨,竟是心有所悟,引气入体,半步踏入了仙门。多年之后,当叶知秋在修炼之道上得以突破,方才明白何为因果,越是境界高深之人越是不会轻易与凡人结因果,悟道在于个人,叶知秋把握住了机缘。此时,他感受到了一缕温暖的灵流正探入自己的识海,以此人的境界,如果只是想要知他修为,大可如那魔修一般以神识探知,这般接触是为了他的记忆?叶知秋不怕他看到记忆,甚至重生之事也不必对他隐瞒,若无此人,他也没命活到浴火重生,若能让他知晓自己不负点拨,即使逆境也能得以突破,兴许就可以......“你想唤我师尊?”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收回手,声音竟是多了些许温和。看着叶知秋瞬息燃起光芒的双眼,他说的话却没有因为温和的语气温暖多少。“可我并没有收徒的心思。”叶知秋面上多少因为自己异想天开的愿望腾起了尴尬的红晕,那魔修说此人师从沧澜道宗,自己方才还以丹云子仙师的名头扯了谎,今生该是更没机会名正言顺唤他一声师尊了。希望,失望,后面也该是绝望了罢。男人摇了摇头,轻叹道:“你前往的方向应该是无量仙宗择选之地,以沧澜道宗心法炼气之人,是没有机会被择选上的。”叶知秋是当真不知自己修炼的心法乃是天下第一宗门的,自己前世的气运该是差到何等地步,才至死无人提醒,都没指望去一趟沧澜道宗。“你根骨虽不是极佳,但心性还算稳重,能与那魔修周旋,还知激怒他引我出手,若非你一心拜入无量仙宗......”“我想去沧澜道宗!”叶知秋不能再忍耐,气运虽重要,但修行本就逆天改命,眼前就是自己两世最想抓紧的机缘,而观他此刻表现,显然并没有从自己的记忆里知晓那心法就是他传授的。是天道不允人识破天机。叶知秋语气更是坚定了几分:“仙师您今日不愿收徒,或许是机缘未到,假以时日,我定会在沧澜道宗让您看到我的努力,名正言顺地唤您一声师尊!”“有决心是好,可沧澜道宗择选所在的归来镇却是相反的西南方向。”黑斗篷话语中的遗憾之意丝毫不加掩饰,“即使没有你这朋友拖累,以你炼气一层的脚力,立刻出发也未必来得及。”叶知秋轻笑一声,捡起了自己与胖三的包袱,说道:“若无胖三,我或许早就到了山临镇,落了选,更无机会见到仙师,如今又怎能说他是拖累。”“知秋,那人说我没有灵根,我也就是个俗人,这离山临镇不远,你我在此分道扬镳,你放心去寻仙缘罢。”胖三拿过自己的包袱,笑容憨厚。叶知秋拍了拍胖三的肩膀,走到黑斗篷跟前行了一礼,说道:“多谢仙师告知方向,待我送胖三到了山临镇,日夜兼程,我一定会赶上择选的。”“不后悔?”“若是留他在此遭了难,我才会后悔。”倏然眼前一黑,叶知秋正要抬头看个究竟,却见一只莹白如玉的手将遮在他面上的斗篷拉的更低了些。他的视线已全然落在身前之人白色的衣衫上,不敢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白衣胜雪,虽样式素净简单,却因时隐时现的微光在夜色中如明珠璀璨,袖口一圈缀有金色羽毛花纹,腰带正中有一寒气四溢的冰晶凝珠。这似从上身垂下的白丝,是发饰或者衣饰的流苏吗?“我虽不知你从何得到这心法,但你我既然有缘,助你一回也无妨,你这朋友无根骨,我倒有个好去处给他,你可信我?”叶知秋听到这话,立刻点头应是,只听那人轻笑了一声,再无言语。眼见那白衣身影凭空消失,他登时揭下斗篷四处张望,却早已没了踪迹。若过多地沉浸在遗憾中,只会错失更多,他扑灭了火就向西南方向出发了。这斗篷就是那魔修所说的隐匿境界的法宝,叶知秋拢了拢尚有那人体温的斗篷,身心温暖,意志更是坚定,不必担心野兽和魔修发现,自然脚程也快上了许多。赶到归来镇业已是三日后的日暮了,夕阳余晖洒在小镇布满微尘的地面,竟也似一地金光。叶知秋将斗篷细心叠好,收纳到随身的包袱里,加快着脚步赶到了人群聚集之地。人群中心,高台之上,一容貌出尘、衣饰端庄的妙龄女子语调庄重地高声说道:“今日是我沧澜道宗在此地择选的最后一日,日落为期,若有十五岁以下,天赋极佳亦或是身怀异能者,可来此处测试根骨。”台下众人细细低语着若有仙缘者早该来此,如今也就是仙子有原则,其他两位仙长不是都说可以离去了吗。众人目光忽然聚集到台上,只见一穿着朴素,高束马尾的少年正沐在夕阳金光之中,恭敬行礼,道了声:“还有我。”第4章 道宗弟子叶知秋抬起头,看向那妙龄女子,微笑说道:“有劳仙子测试灵根。”这女子倒是位熟面孔,前世因缘际会,曾于秘境中见过一次,记忆中此女虽是副冷面孔,但着实是一位善心好说话的人,如今的修为应是方才突破筑基中期不久。女子瞧了眼身边之人,那人立刻会了意,拿出一块巴掌大的微白通透的卵形石,冲着叶知秋语气颇为冷淡地吩咐道:“拿去握在手里。”修为突破金丹的修士可以通过神识探知较自己境界低微的修士境界根骨为何,而境界低微的修士则需要一些外力帮助,比如这块灵气并不算十分浓郁的试灵石,看似普通,可用于外门弟子的择选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毕竟金丹修士即使在这样的大宗门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不会出席这样的外门择选,若是在一些修仙世家亦或是小门派,还会被尊称一声老祖。 第7章 “你的眼睛天生就是这般颜色吗?”叶知秋有些起了好奇心。叶幽较寻常少年略微成熟些的面庞,此时却是透着些孩子气,努了努嘴,说道:“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你说我会不会就是他们说的妖魔鬼怪。”叶知秋本还有些兴致,听闻此言倒是又不欲与他闲扯了,这人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瞧不见,还偏说什么第一次看到的话,他吹灭了烛火,步到一边推开了窗,又有些在意地回头瞧了一眼,还真是就看不出紫色了。叶幽见他不搭话,自顾自地又说道:“我还以为这算是个秘密,说与你听,你定能知晓我有意与你为友。”“你既有天灵根,没有在出生之时就被大宗门寻了去,也算是沧海遗珠,”叶知秋趴在窗边,看着那一片绵软稠密的云海,云海之下既是滚滚红尘,世人本就生来不同,怎可因自己平凡就视他人是什么妖魔鬼怪,“我听说上一位拥有火系天灵根的是丹云子长老,长老降生之时天象突现祥瑞之征,有人说长老的容貌就与我等大不相同。”叶知秋回过身,微风吹拂着几缕松散的发丝轻掩在面上,叫人看着说不出的温柔静好,他微微一笑道:“我倒觉着你的眼睛也不算作什么秘密,天赋异禀,天资出众者,总有些异于常人之处,兴许哪一日,你会发现这紫色瞳眸是个什么天生瞳术之类的,我这凡夫俗子可羡慕得紧呢。”眼见对方看着自己的方向发起了愣,竟是半晌都没回过神,叶知秋笑容更盛,只走过他身侧顺道拍了下他的额头。叶幽“哎哟”一声,跟在他身后又开始念叨了起来。“你说我以后会成为丹云子长老那样的大能吗?”“也许会吧。”叶知秋笑着应道。“若我有一日做了掌门,就让你做云中峰的长老,那谁,静鸣师兄不是说沧澜道宗就属云中峰资源最好,你可喜欢炼丹?”叶知秋深刻地意识到,人的适应能力当真是强,他好像已经习惯这么个话痨在身边了,想想前世无门无派,多是一个人闯荡,多少还是有点孤单,胖三虽是好友,可一旦踏入仙门,就不知何年何月才会相见了,修行无岁月,有个同门好友也是不错。又过了一日,一行人终于是到了沧澜道宗,任是叶知秋这样活了两辈子的人,看见那高耸入云的山脉也不可谓不震撼,更别说方一踏过山门那磅礴浩瀚的灵气了。想到自己穷极一生,都未能在这样的仙家福地修炼过一日,当真是不得不为自己凄苦的仙途一大哭。许是自己的心情多少有些通过表情表达了出来,叶幽竟是难得有些年长些的做派,拍了拍他的背,劝慰道:“这还是山脚呢,我估摸着正儿八经的大殿都在云层之上,知秋你是因为担心走不完,才看着都要哭了吗?”叶知秋轻咳两声,扶额看向一边,自己怎么会以为这人才过了一日就成熟了,他好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老人家,当他是三两岁的孩子吗?“清颜师姐,这山路也太长了,知秋还那么小,怎么走得上去?”叶幽三两步小跑到宋清颜跟前。看着清颜师姐投来的考究目光,叶知秋更是窘迫了,自己这身体虽说是比叶幽小那么两岁,可心智绝对是成熟太多太多了好吗?“我能走,清幽多虑了。”叶知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回应了宋清颜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谁知叶幽立刻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语道:“是我走不动,还拿知秋说事了。”叶知秋立刻尴尬地笑了几声,又上前像领走自家不懂事的孩子一般,满面歉意地拽走了叶幽,这真是哪里捡的活宝,自己又当爹又当娘的。经过这个小插曲,清颜师姐秉持着以往的高冷姿态,一句话不说,却是在走上一个平台之时吩咐众人踏上了一个法阵,叶知秋正欲低头研究一番,就见白光骤起,再能看清眼前景物之时,已是到达了一处灵气更为充裕的地界。远处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呵哈”习武之声,顺着声音望去,越过偌大的的广场,是一座恢弘的殿宇,这还是远远观之,若是身在其中该是更为雄伟壮阔。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了拽,叶知秋丝毫不犹豫地捂住了他的嘴,想也知道他又会说出什么好话来,自己就是看呆了怎么了,若真如这些个人都是孩子家家的,顶多也就是感叹两声,可只有这活过一世才会像自己如今这样感慨良多,从前那眼前即世界的人生当真是错过了多少波澜壮阔。到了真正的主峰,他们这些新入门的外门弟子就被交接给了主峰课业教习,那人是一位上了年岁,但修为应该已是止于筑基中期的老者,修行之路唯有不断前进向上,一旦出现老态,也就是再无进境可言了。这位陈教习未入内门,自是也没有按辈分更名,此刻正按照不同的天资为他们几人分配住处,拥有天灵根的叶幽可单独拥有一个小院落,而像叶知秋这样的双灵根,即使还以五行相生相克分个中上、中下,也都是两人一间的。可他们中偏就有叶幽这种不按规矩来的,只道是自己那个小院落太大,一个人住不惯,被那陈教习质疑之时,更是丝毫不顾颜面地说自己怕黑,就得有人一起同住,若不然,是会影响修行的。谁不知这天灵根的弟子是一定会入内门的,今日称呼人家一声教习,保不齐明日就摇身一变成了整个门派青年弟子的师兄。那个被点名去陪太子读书的还能是谁……叶知秋只知凡人城镇喜欢讲这些门道,谁知进了大宗门,这些不得志的外门前辈更是把这套拜高踩低做到了极致,他甚至还从这些人的眼中看出了些许羡慕之意,真不知这有什么好在意的,修仙讲究超脱凡尘,如此心境,也难怪有了这么好的资源,还无法到达他前世一个散修的境界。倒是叶幽,自己真得跟他好好谈谈,有了好的天资,后天心性也得跟得上才是。叶知秋在房中施了两遍净衣咒,换上了外门弟子统一的青蓝色法衣,虽说和内门弟子的服制没得比,什么绣花饰物通通没有,可这只是分配给最末等弟子的法衣啊!自己前世到筑基期才折腾出这么一身看得过去的黄阶下品法衣,当真是自己的奋斗不如人家的起步。要说这么大个门派自然是有沐浴的地方,可外门弟子所用的浴池听说是公共的,叶知秋打心底地觉着自己绝不是不愿意和一群人混浴。“噫,知秋你不是没有去沐浴吗,怎么衣服都换好了?”叶知秋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地是吃了一惊,他有些走神是一回事,可丝毫没注意到叶幽回来了就说不过去了,特别是在他转身之时发现叶幽居然已经引气入体,炼气一层了,这人当真只是出门去洗了个澡吗?“我是没有去啊,你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炼气期了?”叶知秋有些关切地拾起他的手腕,探了探脉息,“你可不敢随便就练了什么心法,若非沧澜道宗正统入门,怕是会……噫,你这是?”“我很厉害罢,我方才缠着陈教习学了入门心法,统共也没几个字,我还当多难呢。”叶幽神色得意,也学着叶知秋的动作探起他的灵脉来,“和你差不多,我就放心了,谁知道陈老头会不会害我呢。”叶知秋听他念了一遍心法,与自己所学的字里行间有些差别,但叶幽的一身修为却也是与清颜等人无异,倒是自己被指出过不同。“所以你洗着澡,还是在一群人的浴池,就悟道了?”叶知秋仍是不可置信地睁大着双眼。见对方喜笑颜开地应是,还抱怨着悟道之时周遭环境多么多么嘈杂,一群刚入门的弟子吵吵囔囔,让人很难集中注意力,这一句比一句更让叶知秋无地自容,像只被现实扎得千疮百孔的失败者缩在角落坐好。自己究竟哪来的大脸说要找他谈谈,助他提升心境啊,天才和普通人的差别还是挺大的,当你以为自己根骨还算不错的时候,他“啪”的一个耳光惊醒你人外有人,当你以为自己修行进度不赖时,他又随意一脚把你踹回凡人的角落。自己可是修行了两世啊!两世!就是再来一次,也会找个安安静静无人打扰的地方悟道,可人家偏就是随便洗了个澡!“知秋你还好罢?”叶幽搬了个木凳坐到他对面,“我想一定是那浴池泉水灵力充沛,我又得陈教习指点,方才顺利突破的。”“你方才还叫人家陈老头,”这翻脸的速度还真快,叶知秋将信将疑地又问,“一个外门弟子的公用浴池当真有灵气?”“陈教习说那池水虽在主峰,但里面稀释了上等的灵泉,你若不喜欢人多,择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前去就好了,只要带上身份玉牌随时都能越过结界。”叶知秋见他说得有模有样的,心里倒还真有那么点跃跃欲试。第6章 浴池重逢尽管叶幽接下来几日极尽热情地怂恿叶知秋去浴池泡泡,可只要一看到叶幽他们这些新弟子跑去浴池的劲头,叶知秋这人的别扭心思又上来了。别说他前世活得穷,过得糙,可让他在那荒郊野外找个池塘,独自一人洗洗还成,一群人聚在一起,想想叶幽绘声绘色描述的画面,什么可以互相搓个背,那个谁谁谁别看身上没有二两肉,身体可结实了…… 第9章 “怎么不说话了?”黑斗篷将他举到与视线平齐,语气中竟有些疑惑,“我方才还以为你是没力气上岸才帮你的。”看着叶知秋愈发失落有些失了往日光彩的双眼,黑斗篷不再玩笑,只放他回地面,说道:“难道和小孩子相处不应该是这样的吗?”叶知秋抱起地上湿透的干净衣衫,情绪更低落了,自己不仅被人看作是小孩,还一定是个傻小孩,他拧了拧衣袍上的水,抬头笑得勉强,说道:“我怎么每次见到你都这么狼狈的,虽然,哎,希望下次你看见的是一个足以做你弟子的我。”“虽然炼气期已不会着风寒,但你就准备这样回去吗?”黑斗篷靠近他身边,又指了指岸边一块平滑干净的大石头,“我教你一道实用的小法术,下次再落水就不用担心狼狈了。”叶知秋本来听到前半段还很高兴,可人家原来是真觉得自己笨手笨脚的,会经常落水吗?“谢谢仙师。”“或许你会想听听胖三的事?”第7章 道在本心随着池水温度愈发升高,水面逐渐氤氲起薄白雾气,虽然身上衣物仍是透湿的,但好歹不那么冷了。叶知秋坐在那块石头上,脚不沾地,倒还真让自己对年龄和身高有了那么点计较,想想人家说的也对,自己不就是个孩子样貌嘛。他很是专注地看着黑斗篷伸出手,那掌心腾地出现了一团赤红的火焰,轻轻一抛,就似展开了火焰羽翼一般绕着叶知秋一圈圈转了起来,靠近之处甚是温暖。不多时,衣衫就被烘干了。叶知秋按照对方告知的法咒也试着将灵气聚集在掌心,可到底是初次涉猎,别说什么火焰羽翼,就连维持较之对方小上一圈的火都难。“其实你能做到引导灵气燃火已经很好了,不必急于一时。”黑斗篷倾身靠近看向叶知秋的掌心。叶知秋也谈不上是多固执的一个人,或许是因为前世此人即使留下了心法也没有收他为徒,让他心里多少有点想让对方看见自己当真不错的心思,这样的心态却也不怎么好,可人毕竟不是仙人,有七情六欲方才正常。他静了静心,再次聚灵于掌心,这次燃起的火焰更是小了不少。这个法咒重在技巧,而非这火焰的大小,两人境界相差悬殊,若一心扑在如何将火焰燃得与此人一般,就大错特错了,叶知秋心中默念咒语,将掌心火焰向前轻送,那火焰果真挣出了一对羽翼。正在他心中窃喜之时,却是失了分寸,那火光竟是向着人家的兜帽撞去。顾不得许多,两人本也离得近,叶知秋立刻伸手去抓那乱窜的火,一时不慎,也不知怎么对方也没挡开,就一把扯上了那兜帽。“嗯?”男子见叶知秋就要摔下石头了,没顾着斗篷之事,虚扶他一把,顺着叶知秋的动作,那兜帽就落了下来。只见男子雪白的长发温柔地披散着,仅在两侧鬓边以金色羽翼点缀。叶知秋待要看清面目之时,也不知是此地雾气更浓郁了些,还是对方就不欲让人看清,只觉着即使这么近的距离,也是模糊一片,根本无法映入脑海。“我无心的,是那火的缘故。”他赶紧在对方发边,抓住那差一点就要燃到人家发丝的火,眼神多少还是有点心虚,“你会生气吗?”“不会,是我对你失了戒备,不然你也近不了我的身,”男人倒还真是不计较,只将斗篷整个褪了下来,收入了左手中指一枚朴素的纳戒之中,“你还可以问我一个问题?”叶知秋又确认了一遍对方的衣着,原来先前看见的白色流苏竟是对方的头发。他自然想要知道对方的姓名以及师从何人,可既然只能问一个问题,总不能忘了人家为何而来,叶知秋退后一步,恭敬一礼问道:“还请问仙师胖三的去处?”“胖三天资不足,但心性善良,我已送他去了凡人天子之城,若你能在三年后的外门弟子考核中脱颖而出,就有机会下山历练,或许你们就能见到了。”“多谢仙师安排。” 天子之城自有龙气庇佑,最是远离魔修侵扰,但愿胖三得了这个好机缘,能与前世活出不一样的人生。男子看向叶知秋,声音中透着些许遗憾,说道:“我虽不知你欲拜入哪一峰,但以你的资质悟性足以成为长老亲传,不如就在除了灵植丹术中找出一个努力的方向。”“仙师的意思是我基本可以放弃去云中峰了。”叶知秋眼里唯余对方如雪的白,虽与其他弟子有差别,但他应该就是云中峰弟子,即使不愿意收徒弟,也不用把自己推得那么远。“丹云子修太上忘情道,而你,太重感情了。”接下来的数月,这句话一直在叶知秋脑子里绕,太重感情了,重感情有什么不好?他前世也曾听闻过丹云子的传闻,毕竟是当世大能,来无影去无踪的,那些所谓的情报也不过是些捕风捉影。什么丹云子常年闭关不出,他炼制的一颗丹药效果远胜人家百倍,什么其实丹云子只是沧澜道宗编造出来的一个神话,更有甚者还传说丹云子早已入了魔道,就连灭世之灾都与他有关联。总之做不做丹云子的徒弟是一回事,自己要去云中峰的决心是肯定的。“知秋,你在想什么呢?”叶幽趴伏在桌面推了推叶知秋的手。“炼丹为什么要太上忘情?”叶知秋没趣地翻了一页书,《灵植基础学》可真是部天书,可要想入云中峰,至少这课程得过关。“炼丹还得无情无欲吗?”叶幽提起了些精神,“啪”的一声阖上了叶知秋的书页,说道,“那我们都别去云中峰了,丹药能买,可别辛苦自己去炼,还修成个孤家寡人了。”叶知秋笑他想太多,就是不去修那无情道,大部分修士也都是独来独往的,难道还听说过谁去闭个关还成双成对的吗?叶幽走到一边,从墙壁上取下一把木剑,随意舞了几下说道:“要我说,还是掌门的凌云峰好,一听就凌驾在云中峰之上,剑修走到哪都威风赫赫,斩妖魔除恶鬼,待我习得秘传剑诀,谁若犯我,先吃下我一剑。”“你前两日还说要去就去云中峰,哪有这样一天一个变的。”叶知秋继续埋头苦读自己的灵植基础,若说剑术,自己前世倒是也想成个剑修,曾经还在秘境之中得到过一个剑谱,只是当时拿到手的就是第九和第十式,看着威力巨大,实则根本用不来。叶幽还在胡乱舞着那套四不像的剑术,嘴里絮叨着:“那还不是听他们都说丹云子修为最高,丹修又最富裕,资源丰富自然对修行有助益,我变了,还不是因为你说那什么无情道,哈,我这么优秀,若去了云中峰肯定是亲传,太上忘情怎么行……”“你刚才说什么?”叶知秋忽然想起些什么。“哪句?”叶幽收剑动作倒是做的有模有样,也不知想岔到哪里去了,忽然很是认真地说道,“我迷恋滚滚红尘,定不会去学那丹云子断情绝爱。”“谁问你这个了,你若是去修无情道了,那些个师姐师妹该是要哭瞎了,我说的是剑诀,藏书阁一定有不错的剑诀,”叶知秋将那一指厚的书册收到柜中,转身就往门那走去,临出门还不忘回头嘱咐一句,“还有,要称呼丹云子长老,你这也太没大没小,不尊重了。”沧澜道宗为新入门的弟子安排了为期三年的基础课业,其中包括但不仅限于灵植学基础、丹药学基础、阵法基础、法斗以及剑术初基,意在通过正统规范的普及教授,让外门弟子在选择主峰之时不至于只图一时热情冲动。而考核亦是在这几项课业中由弟子自行选择两种参加,每项考核的前三名可入内门,优秀者更有可能成为长老的亲传,而在法斗和剑术这种车轮战的比试中,因为修为差异会影响结果,所以偶尔也会有被破格提拔成为内门弟子的可能。灵植和丹药作为一科必须得夯实,既然可以选两项考核,那剑术显然对于本就有基础的叶知秋就是最好的选择。他只身来到藏书阁,耗费了一天方才将收藏的剑诀看了大半,剑术与法斗不同,贵在精而不在多,需得在每个阶段挑选出最适合自己的一套剑诀,专精修习,而叶知秋想要的正是……果然这《沧海剑诀》在沧澜道宗有收录,还被放在了极不起眼的角落。 第11章 这些考前抱怨的细碎言论,叶知秋并不多在意,可偏偏一句“丹云子长老此次发了话,似是没有收徒之意”传到了他耳中,说一点不在意倒也是虚假了。“知秋,长老不收弟子,你也可以学炼丹的,还不用修那太上忘情。”叶知秋瞥了一眼坐在隔壁桌舞弄着木剑的叶幽,继续撑着额头作沉思状,说道:“你不是不想去云中峰吗?”叶幽放下木剑,也学他撑着额头,说道:“选两项参加,法斗我也没怎么用心,阵法也没劲,来这里总比去明净峰种灵田强,况且你也听说了,丹云子长老不收徒,考上了也不影响我沉迷小情小爱。”“哎哟,我当这话谁说的呢,原来是我们沧澜道宗的天才啊,怪不得说的自己哪都去得一样。”叶幽“嘁”了一声,转头看向说话之人,下巴微扬满目傲慢,语调更是讥讽道:“我也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庸才章图啊,怪不得酸得跟自己哪都去不了一样。”周围已是笑成一片,这章图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叶幽,说到底,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哪个不是与叶幽这个准亲传好生相处,这章图也不例外,可偏偏就是从未得过叶幽的好脸色。久而久之,章图自然也是懒得虚与委蛇,只本性毕露地成日里冷嘲热讽,总有些看不惯人天资出众的,会聚在一起,但明面上挑衅的,也就他一个。“叶幽你平日里惯是傲慢,只以为这外门中你一人独大,可谁不知道,”章图面上也不怒,只指着叶知秋说道,“你空有这天灵根,修为却还比不上眼皮子底下双灵根的叶知秋,今日只怕是这考核也会逊他一筹。”叶幽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只手,声音多了些叶知秋从未见过的狠厉:“你这挑拨用错了地方,知秋本就比我强,我也乐意他考第一,还有,收回你那只种灵田都没机会的爪子,除非你不想要了。”那目光冰冷如寒潭,章图对视上的一瞬,竟生出仓皇逃走的念头,不过是练气九层,也就比自己高出了些许,怎么会让人有种刺透灵魂的恐惧之感。待那章图无声离去,叶知秋方才眼神疑惑地看向叶幽,目光所及却是一副笑容乖巧,纯净如常的面容。“他从未开罪过你,你与人相处也素来和善,为何独独讨厌他?”叶幽笑容更甚,双眼单纯好看地眯缝成一条线,说道:“因为你讨厌他。”叶知秋讨厌此人是有前世的原因在,自己虽说不上冷面冷情,但基本的喜怒不形于色还是能够做到的,该是不会让人轻易瞧出对一个人或物的喜恶。“我可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叶知秋收回目光,看向讲台的方向,语气平淡地劝道,“或许是我掩饰得不够好,但阿幽你也要学会控制情绪,越是站得高,越不必因这些小事乱了心神,修行路远,他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谁若得罪了你,就连在这世上做一粒微尘也是碍眼。”叶幽此话说的是理所应当,分明是狠,却偏还笑容不减。话是好话,心是好心,可叶知秋总觉着这样的心境在渐渐偏离正轨,也好在叶幽极有可能当上掌门的亲传,有了仙师亲自培养纠正,想必总强过自己千言万语。还想回应两句,就见一白衣女修款款走上讲台,那服制纹样正是云中峰内门弟子的法衣。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记者:听说你们第一仙门给外门弟子每月五块,是真的吗?叶知秋:真的,很感动,前世想都不敢想。记者:五块要如何渡过一个月?叶知秋:这种东西需要积攒,一般是攒个半年,挥霍一次。记者:(沉默.jpg)那也才三十块。叶知秋:足够我突破境界了,最奢的一次是我为了随时随地洗澡花了五块买了一部心法,那卖家叫章图,我已经记在小本子上了。“太华早知道为您播报,修士生活多奇妙,不用吃饭就是好,第一仙门工资少,单纯少年被洗脑,穷苦男主为了五块记仇至今,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不愿透露姓名的某掌门:#¥#%……(暴躁剑修在线骂人.jpg)丹云子快教你徒弟什么是钱!丹云子:(打开电脑,连上网线。)莫慌,我上线接他回家。【温馨提示】章图是那个第六章 前世坑过叶知秋灵石,借图书馆书不还的坏坏。五块灵石不是凡人的小钱钱,不少了。感谢寂邻的手榴弹,感谢sia、他乡异客、啾一哒的地雷,谢谢评论我的小可爱安妮儿。你们的鼓励就是作者的动力,作者码字变得更快了,爱你们,么么哒╰(*‘︶’*)╯第9章 争做魁首众人见云中峰内门师姐到来,立刻噤了声,齐刷刷看向前方,注意力无一不是集中在她手上所执的玉简上。那白衣女修名为陆静思,筑基中期,曾在外门课业三年中教导过他们灵植基础,在老师中外貌最为年轻,为人也最是和善,而这也恰恰说明了一点——参与云中峰择选的弟子天资都不俗。可即使能早早筑基,也仅是被玄字辈收为弟子。叶知秋接过分发下来的玉简,道了声谢,就立刻敛了心神专心应对起考题来。三年苦读,只为今朝,用过多少心,自然就能收获多少成果,论起步,他虽活了两世,在这灵植丹术上却也是与他人无异,散修是没有机会选择作为一名丹师存活的。且不说丹炉的价值,就是前期用作练习的灵植就不是曾经的他负担得起的。但今日他有信心,必不会错漏一题。历时两个时辰的考核结束,即使是叶知秋,也至多提前一刻,这样庞大的题量,若非当真用过心,做完都难,更别提什么回头检查一下。“请先收旁人的玉简罢,我很快就要做完了。”听见声音,叶知秋回头瞧了一眼坐在课堂最后面角落里的人,自己今晨来得也算早了,这后排座位当真是香饽饽,当自己一进门就选择了前排时,还享受了一把被视作异类的目光洗礼。把心思用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也只能说明这些人本就没有与自己竞争的实力。叶幽见他收回目光,好奇心起,问道:“知秋,你考得怎么样,我可是刚刚好做完呢。”“还好吧,应该没有问题。”叶知秋唇角微勾,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叶幽却是笑逐颜开,说道:“你分明考得很好。” 第13章 而这名为霍明的弟子,是比叶知秋早多年入门的,如今已是筑基中期了,境界压制,在四人中有绝对的优势。巧的是,他们四人均是最先登上比斗台的,倒是都不曾去注意对方剑术如何。决赛的先后出场是抽签决定的,此时叶知秋正站在正中的比斗台上,他的对手是筑基初期的宁思维,尚未待叶知秋礼貌性地见礼,那宁思维已经一剑迅猛地刺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叶知秋已经数度变换了身形,他移动的身影甚至让台下修为低些的人难以捕捉。宁思维站定执剑,将凌冽剑光化一为三,分别刺向叶知秋身影停留过的三个方向,却见剑光空隙之处,如水流般无孔不入的剑气瞬间扑面而来。叶知秋见他急退,旋身腾空而起,跃至高处,将他方才那剑术原封不同地还了回去,只不过这宁思维仅化三道剑光,叶知秋的剑光却结合沧海剑诀,如雨丝一般袭向对方。那宁思维眼见是输了,为求保命,立刻弃剑,可本该会在弃剑后上前阻开两人的内门弟子却并未出手,惊惧万分之时,那剑光细雨已至眼前。“怎么会?”宁思维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臂,居然一点伤痕都没有。“怎么不会?”叶知秋稳稳落地,收剑动作行云流水,面上笑容亦是温和好看,“同门比拼,非生死相斗,比剑更比心,我能胜你,又何须伤你。”下一场对决的是霍明,叶知秋有绝对的信心打败宁思维,但对上筑基中期的修士,自己金丹期的精神力却很难发挥出越境界的优势。霍明身材高大强壮,眼尾已有明显的细纹,筑基年龄应该有些大了,到这个年岁还得来跟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小辈比试,本就不是件多光彩的事,若是输了,更是无颜见人。叶知秋不忘礼数,还是先见了礼,那霍明却是嘲讽意味十足地说道:“叶师弟运气不好,只怕是要驻足第三了,我可不管你那套同门手下留情的言论,你可看看台下那些伤得不轻的,俱是挑战了我的。”“师兄说我驻足第三,是认定了即使打败了我,也要输给叶幽了吗?”叶知秋见过了掌门的阵仗之后,对这凌云峰的魁首之位本就不那么在意了,可他也不认为掌门会选择霍明这样的人做亲传,既是狂傲,他不妨替叶幽试试此人有多少本事。炼气筑基,看似不过相差一个境界,可气海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以叶知秋的修为不足以拉长战线,想要更多的看清对方的招数,就要抢先进攻,打他个措手不及。剑光穿云,如破堤之势,激起汹涌波涛,层层叠进袭向霍明,这是沧海剑诀第九式“惊涛拍岸”,源源不断的灵流涌入灵剑,这一击用上了叶知秋十足十的力量。霍明此人心高气傲,怎么可能一击就抵挡,登时用上自己最强一击,拼爆发力,只有炼气期的叶知秋根本无法与他抗衡。谁知叶知秋却是忽然急退,将全部灵力形成了一个仅能护住自己一人的守护结界,手中灵剑未弃,比斗就不算结束。霍明一击既出,断没有收手的道理,只更添灵力,力求迅速击碎结界,嘴上还不忘讽刺道:“打完就跑算什么本事,你若叫声爷爷,我就留你一条胳膊一条腿如何?”“你也知道自己筑基晚,长得老啊,”叶知秋额上已是渗出了汗水,境界绝对压制,他若还拼了命去打岂不是愚蠢吗,但杀杀此人的锐气还是不难的,“身为修士,被人瞧出老态唤一声爷爷,可还高兴吗?”“竖子狂妄!”霍明灵力汹涌而出,手中的灵剑竟是扛不住灵流出现了裂痕。叶知秋那早已是勉力维持的结界也渐渐碎裂开来,他毫不犹豫地弃了剑,台下内门弟子立刻跃上台来护他加持了结界,说道:“叶知秋弃剑,霍明胜。”直到台上灵流平息,那内门弟子方才撤了结界,叶知秋走过霍明身边,轻声说道:“其实我也还有一招未用,正是因为知道这灵剑承受不起,怎么办才好呢,一人仅一柄佩剑,老爷爷你可看见我弃的那剑上也已经布满了裂痕了。”霍明来不及再仔细看叶知秋那柄已被人收去了的剑,见他分明是输了还敢这么嚣张,就连走下比斗台的步子都似故意装作悠哉的样子,忽然恶向胆边生,冲着他的后背一掌袭去。没承想,叶知秋忽然加快了几步,让霍明一掌落空,可叶知秋走下台阶之时却还是步态不稳,身形一晃被叶幽扶住了。那霍明眼见他表现,更是气恼,怒道:“我分明没有打到你。”“你方才偷袭我了?”叶知秋转身看他,故作不知他动作,说的却也是实话,“我只是因为气海空虚,一时有些晕眩罢了。”叶幽没心思管那霍明是个什么东西,只一心在叶知秋身上,即使对方再怎么轻描淡写。叶知秋缓过了不适,却是立刻抽回了手,轻拍了拍叶幽的背,落在旁人眼里,这动作只不过是让同门师兄弟勿要挂心自己,可只有叶幽知道,知秋是在他背上写了个“九”字。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教导徒弟准确地称呼长辈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丹云子:(指向青阳君)知秋 ,这是什么人?叶知秋:老爷爷。丹云子:(指向各长老)那他们呢?叶知秋:老爷爷+1+1+1丹云子:那个*清*是什么人?叶知秋:(σ°▽°)σ嘿,老弟,(看向师尊和善的眼神),是老爷爷。暴躁众老: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徒弟?那你丹云子是什么?丹云子:我也老啊,知秋,告诉他们你喊我老什么。叶知秋:(*/w\*)第11章 求见长老“阿幽,尽力而为,我相信你。”叶知秋嘱咐了一声,强打起精神,笑意温和地目送他上了比斗台。只听那凌云峰弟子宣布开始,叶幽剑指霍明,猛刺了过去,那一水的动作迅如闪电,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已是与霍明过了数十招。叶知秋眼神专注,不敢错过一丝一毫,自己已经尽了全力为叶幽缩小了与霍明之间的差距。以霍明短短一场比斗所暴露出的个性,很难在经历过车轮战后还能留有大半灵力,像他这个境界能来和炼气期对决的当真是少之又少,他让叶知秋看看被他打伤的那些人,叶知秋自然在上比斗台之前就已经了解过了。说白了,这霍明不要颜面,可大部分人只见掌门在上就还是会顾及几分品行,在初选之时,筑基以上的弟子更多的还是去挑战了霍明,这样的消耗,再加上叶知秋引他全力一击,如今他还能不能压制叶幽还未可知。到底是脸上熬出了皱纹都没能进入内门,对一柄低阶灵剑的认知竟还强不过他那易怒的脾气,这用于决胜的最强一招,这下是彻底废了。这样的比斗,他叶知秋可以不赢,但叶幽即使输,也可以输得漂亮,这掌门亲传的位置非叶幽莫属。方才叶知秋的比斗,除了一开始那惊艳的一击,整个过程可以说是让台下看客皆叹是无趣得紧,可此刻比斗台上却是风起云涌,好不热烈,让人不得不聚精会神,连连称叹。叶幽少说也与那霍明对了百招,忽然拉开距离,周身灵流涌动,剑指地面,一手掐诀,蓦地腾空而起,袍袖迎风,正是山雨欲来之势。 第15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知秋难掩欣喜。第12章 怦然心动叶知秋毫不避讳地走近了些,明显感觉到一道阻隔的屏障,却是在他碰触到的瞬间就消散了去。见他没有继续靠近,男人虽是眼神平静无波,可语调较之先前温和了不少,站姿也是从一手背在身后转为更加放松的姿态,说道:“叶知秋,你长大了。”叶知秋本还因为那道屏障有些犹豫,甚至还有些责怪自己太不见外了,到底是三年没见,若是对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可怎么好。现下心情复而明媚了起来,以眼前之人的境界,记忆怎可与凡夫俗子相较,真真是自己庸人自扰,他笑容多少也带上了些许早些年的少年青涩,手比了比自己的发顶,说道:“我长大了,也长高了,不是三年前的小孩子了。”“现在不是小孩是什么,男人吗?”叶知秋分明看出对方好看的眉眼微弯,声音虽是平淡,也该是笑了。“仙师,我今日前来是有要事求见丹云子长老,”叶知秋重遇故人固然是欣喜,但求丹药一事也是要紧,“还请仙师告知长老现下在何处。”只见男人向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个质地通透、微微透着寒气的玉盒。叶知秋心知用着这般容器,里面装的物事必定价值不菲,这是要赠与自己吗?“这是?”他神色认真地问道。“丹云子……”男人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顿了顿,复又浅笑说道,“长老仍在闭关,这是奖励魁首的筑基丹。”虽说丹云子长老久负盛名,一颗丹药抵万金,但筑基丹的价值却是远不比那寒玉盒的,这就是所谓的有钱任性?叶知秋没有接过丹药,退后一步恭敬地向对方行了一个大礼,若是长老闭关不出,此人既能随意出入云中峰的大殿,又可面见长老,代为赐丹,或许也可以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他收敛了自己方才亲近的语调,郑重端肃地说道:“弟子今日前来并非为了筑基丹,而是想求长老将这赏赐换作一枚疗愈重伤的丹药。”“我观你仅是气海空虚,外伤倒还不至于,何来重伤之说?”叶知秋见他收回了手,那先前的温和笑意似也淡了去,心道是自己多少还是有些不知好歹,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筑基丹,自己不仅不收,还敢提出更换,可筑基一事有了丹药固然更好,即使没有,也并不会阻碍了自己的修行。“弟子求丹药不为自己,而是为了今日的凌云峰魁首,弟子的好友叶幽。”叶知秋将今日之事,事无巨细地告知了对方,若为了目的,隐瞒叶幽好胜心切,就当真是诚心不足了。“那个叶幽对你很重要吗?”男人语气轻描淡写。叶知秋点点头,朋友自然是很重要的,无论是叶幽还是胖三,只要能帮得上一二,他就做不到袖手旁观,为显诚恳,他又说道:“他是弟子三年来最好的朋友,这次冲动行事或也有弟子言辞不当的缘故,还请仙师相助。”“叶幽本无入万象秘境的机会了,你今日助他,若你自己未能在离开秘境之前筑基,云中峰亲传的位子可能就是他而非你了,你应该也清楚,叶幽的天资远高于你,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助他吗?”男人的话语字字都在要害上,两人修为接近,按常理,叶幽筑基会更容易一些,既为双向选择,若是自己与他同时选了丹云子长老,那双灵根的自己当真是半点优势都没有。这一颗筑基丹,对于考核中的魁首就是天大的机缘,而自己,却是在丹云子长老的大殿,宣布自己要放弃。男人见他不言,再次问道:“所以你是看清了处境,做了选择了吗?”“弟子选择疗愈的丹药,”叶知秋眼神坚定地看向对方,从对方微蹙的眉宇间就知道对自己有多失望,哪怕多瞧上一眼都让自己心郁难安,只好低下头说道,“仙师教诲,弟子一日都未曾忘,丹云子长老修无情道,弟子越是重感情,越是有可能入不得长老的眼,可仙师,道在本心,而非有意而为之,弟子若为了一己私欲隐瞒本心,那弟子就不再是叶知秋了,这修行之路也该是止步了。”“人长大了,话也变多了。”这话说得极轻,叶知秋听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是怪自己话多,还是说自己会说话了呀?“弟子孟浪了,请仙师恕罪。”叶知秋头是低得更厉害了,自己怎么敢在两世最在意的人面前说起了大道理,当真是年岁长了,胆子也变大了。“抬起头来,我并非在责怪你,”男人从玉盒中取出那颗筑基丹,很是随意地放进了纳戒,又从中取了一颗灵气充沛的的丹药,一手托着玉盒,一手捻着丹药,说道,“玉盒赠你,归元丹赏他。”“这丹药……”可是地阶上品啊!“怎么?”男人眼中微光一闪,将丹药捻在指尖转了转,“只不过是长老随手炼的,虽是搁置了许久,但治疗个经脉俱断也是绰绰有余了,知秋你不会是嫌它不够新鲜罢?”怎么敢嫌弃,地阶上品丹药的价值就是把他叶知秋一身家当卖了都不够,不,还得是卖他两世的家当,更何况这还是长老亲手炼制的,只是搁置了许久是多久,合该是长老早些年赠的,被眼前之人收藏至今的罢?叶知秋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盒和丹药,握在手中的触感当真是美妙,一时忘了道谢,心中竟还生出些暖意,对方刚才还唤了自己的名字,真好。“这是太高兴了?”男人看着他那都快|感动哭了的样子,有些疑惑。“高兴,原来我的名字还挺好听的,”叶知秋一不小心就把心中所想宣之于口了,这如何说得,只手忙脚乱的赶紧收好了玉盒丹药,恭敬行礼道,“弟子唐突,有失礼仪,弟子是高兴,是感念仙师赐丹药,多谢仙师,弟子定会如您一般珍视此物,小心保存,认真供奉,敬之爱之,重之惜之,弟子……”天啦,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啊,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接着说。”叶知秋听闻此言,一抬头就看见对方竟是笑了,虽然只是唇角勾起的浅淡弧度,却瞬间捕获了叶知秋所有的注意力,这样的感觉比听到对方唤自己名字还要好。“弟子可以知道仙师的名字吗?”若说叶知秋两世难弃的执念是什么,那定然是没能成为眼前之人的弟子,甚至感念之人如何称呼都不知道。“名字?”男人想了想,说道,“我已经很久都没用过了,知秋你若是离开秘境之时已然筑基,成为了云中峰的亲传,倒是不必再唤我仙师了,到时候,我再告诉你可好?”丹云子的亲传,即是整个云中峰辈分最高的清字辈弟子,若眼前之人并非清字辈的师兄,自己那时反倒摇身一变长了辈分,要唤他一声师弟了。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话,叶知秋告退后就立刻通过云中峰传送法阵回到了主峰,加紧着步伐赶到了叶幽的住处。正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似有走动的声音,心想着或许是处理外伤的弟子还未离去,手方才叩在门上就把门推开了。只见里面并没有其他人在,只有叶幽独自一人躺在云床上。他见这人鞋也没脱,立刻搬了把凳子坐到床边,说道:“这是包扎完了就不管你了吗?”“这沧澜道宗除了你真心对我好,谁还顾得着别人的死活,”叶幽示意叶知秋看向自己的伤处,那绷带上已有鲜红渗了出来,“不知道明日还有没有人替我换药。”“你人缘不是挺好的吗?”叶知秋替他将衣物拉整齐,这露出半个肩头可别还着了凉。“眼见我是去不了万象秘境了,墙倒众人推嘛,还是知秋你最好了,”发现对方是在给自己整理上衣,叶幽一双灵动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可怜巴巴地瞧着叶知秋说道,“你都不给我重新包扎吗?”这还需要重新包扎的吗? 第17章 “什么人?”他下意识地有些抗拒这样的声音,却是挥散不去,烦闷得很,“什么东西?”“是我,是我在与你说话。”这声音不断地变化着、循环着、试探着,直到激起叶知秋灵魂深处微弱的共鸣,方才保持着一种过于近似那位白衣仙师的声音,说道:“知秋,是我在与你说话,你知道我是谁……”“是你,你怎么会在我梦里,我……”叶知秋倏然睁开双眼,怒喝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魔物敢在沧澜道宗撒野!”若当真只是个炼气期的修士,这招数足以套出他不少话,可叶知秋拥有金丹期的神识,区区低阶魔修的把戏,也敢在他面前造次!他一道困阵布出去,藤蔓却只是缠住了对方的衣袖就渐渐枯萎了。灵力根本还未恢复。那魔物趁着夜色飞快地跑了出去,叶知秋想要起身去追,丹田处的隐痛却让他呼了几口气,再难以为继,到底还是太勉强了,若非他今日虚弱,断不可能被这魔物侵入识海。不能多耽搁,叶幽还在隔壁屋子被自己困着呢,叶知秋快速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就披上外衣赶到了叶幽的住处,那屋内已是点亮了灯盏。方一进门,就瞧见叶幽正坐在桌边喝着灵茶,见他来了反倒是关心了起来:“知秋方才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藤蔓困阵忽然就化作枯枝灰烬了?”“你,你这里没发生什么事罢?”叶知秋瞧了眼墙边的枯枝,自己若是灵力枯竭,这边合该是会受些影响的。叶幽笑了笑,起身给他将外衣拢紧了些,说道:“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你给我寻来的丹药火气大,你倒好,不由分说地就把我捆了,我可是伤患啊。”伤患……叶知秋看他可是走路走得稳稳的,这屋内也似乎并没有魔气,见他安稳,自己也就放心。“我有要事禀报掌门,阿幽,你且好好休息罢,”叶知秋转身要走,想到那魔物或许还会回来,还是回头叮嘱道,“你也莫要睡得太沉,最好是能布一道结界,有个什么动静也能警醒些。”“知秋……”叶幽先一步走到门边,拦下了他的去路,“你先别急,可以与我先说说吗?”叶知秋对于魔物当真是恨之入骨,这种仇恨并非是针对太华大陆那些离经叛道的魔修,而是前世在灭世之劫中肆虐的那种东西。叶幽的劝说也在理,已经入夜了,自己或许是太心急了。“知秋你先来喝一杯灵茶静静心,若当真是大事,由我去面见掌门,或许比你要容易些。”叶幽说着话,就将他带到一边坐好,又给他斟了杯茶,“尝尝?”叶知秋端起茶杯并没有饮一口的意思,只简单将今夜发生的事情陈述了一遍。叶幽听完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所说的魔物,我是闻所未闻,若为魔修,是不可能无声无息地闯入仙门的,还有,知秋,你不觉得有问题是那个人的声音吗?”“你指的是……”“那个扰乱你心神的男人的声音,”叶幽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关切,“你当真没有觉察出自己今日有何不同?”有何不同?难道叶幽能察觉到什么,自己反而当局者迷了。叶幽接着劝道:“你还是不要去见掌门了,一则你没有证据证明所谓的魔物的存在,二则,这魔物又对你做了什么呢,你难道能实话实说,说那魔物仅仅是勾起了你心底的情吗?”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眼科医生叶知秋的日常。系统音:下一位患者叶小幽。叶小幽:(〝▼皿▼)靠近……医生,看看我的眼睛。叶知秋:(/≧▽≦)/~┴┴眼镜戴上,以后就不用贴那么近了。————————————系统音:下一位患者丹云子。丹云子:医生,你看看我的眼睛。叶知秋:(贴近)你的眼睛很健康,为什么还要戴眼镜。丹云子:(摘下)我怕你一眼看出我的眼里心里全都是你。————————————系统音:请问叶医生对两位患者如何评价?叶知秋:一个真看不清,一个假装看不清。系统音:请问身为眼科医生,您自己的眼睛有没有问题呢?叶知秋:有,粉丝滤镜,戴眼镜都遮不住的那种。第14章 秘境遇袭叶知秋放下茶杯,去掌门那里的念头也算是打消了,他指尖在杯沿上划了一圈,说道:“掌门那里我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魔物一说也仅是我的一家之言,就是朝夕相处的你都不信我,想必去了那里也只会被说是心魔作祟。”“我不是不信你,”叶幽匆忙站起身,磕碰到了桌沿,茶杯“哐当”一声摔碎在地面,“这世上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只是……”“只是魔物之说太过无稽,信任不该用在这样的地方,”叶知秋也站起了身,将外衣收紧了些,笑容是一如既往的和煦,“我知道你相信我,所以才认清了这事不会有旁人轻信,也还好你拦下了我,不然还不知要闹出什么笑话来。”叶幽还想拉住他说几句,叶知秋却是好言相劝道:“吃了丹药,这伤看似好了,也还得再将养些时日,我今日也乏了,再不好好睡个觉,这一身筋骨怕是要废了。”离开了叶幽的住处,叶知秋面上的笑容立刻淡了去。这种魔物自己绝不可能认错,但是叶幽说的也没错,除了见过、经历过的自己,谁会相信世上有这样的东西存在,集恶念于一身,来无影去无踪,倒是今日这个有点不同,似乎是有意识的。正如叶幽所说,他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只是在尝试侵入识海获取记忆? 第19章 仙师:咳,知秋,斗篷还温暖吗?知秋:那样的温暖还会回来吗?(╥﹏╥)第15章 筑基得成山洞中霜雪冰封,一青衣男子正时不时地向藤蔓围墙灌注灵力,因为是火系天灵根的缘故,每当他的灵力游走到藤蔓上,那重新聚集起来的冰霜就立刻融化了。他动作是麻利果断,心绪却是乱作一团,身后不远处之人也不知调息得如何了,自己方才一掌可是半点没留情面。对方说自己傻,不似从前那种玩笑似的打骂,是真动了气了。说来可笑,他叶幽从来不是一个顾及他人死活之人,就是今日在认出叶知秋的前一刻,他也丝毫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此时此刻,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在诉说着后悔。“知秋,我不后悔自己是怎样的人,只后悔没能从始至终做你心目中的好人。”叶幽心中叹息,他在叶知秋拒绝一同离开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一是怕知秋还在气头上,自己的声音会扰了对方疗伤,一是因为心知说得多错得多。就这样僵持了一个时辰,叶知秋睁开双眼就瞧见身着青衫的落寞背影正烧着一面青藤墙,眼见火都要烧到自己那件残破不堪的黑斗篷了。他立刻按着仍旧疼痛万分的左肩,起身阻止道:“阿幽,你快住手!”“啊?”叶幽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满面欣喜地回过了头,“知秋,你好些了吗?”“你先停手……”叶知秋走了过去,按住了叶幽的手,撤去了藤蔓,将黑斗篷小心地收了起来,“还好,差一点就被你烧成灰了。”叶幽顺势握住了叶知秋冰冷的手,看见对方投来疑惑的目光,抢先一步说道:“你的手好凉啊,我方才动用了许久火法,给你暖暖。”叶知秋岂止是手冷,他浑身都冻得冰凉,可他反而觉得冷点好,先前自己在气头上,最在意的却是那件黑斗篷,可冷静下来方觉出自己的道心不固,再珍视的外物,都不该如此左右自己的情绪。斗篷已损,见到那人之后,自己定要好好致歉,光有歉意还不够,得再赔上一件价值相仿的。倒是叶幽,多大的人了,伤着他了还只知道闷不吭声,现下握着他的手,是在学那些小孩子在含蓄地道歉吗?“知道错了?”叶知秋举起被牵着的手晃了晃,眼神温和地看着叶幽似笑非笑。“错了,错得厉害,再也不敢了。”叶幽一脸大彻大悟。叶知秋指了指那只力竭趴在石头上的雪貂,说道:“知道错了就松开手,去把那只傻貂捡过来。”太华大陆还从未出过开了灵智的妖兽,这只雪貂也不例外。有些修士喜欢养些模样可爱的低阶妖兽做灵宠,有些则是会去寻些体格强壮亦或是有异能的高阶妖兽做辅助战力,而这只雪貂它两者兼顾,既长得可爱小巧,又拥有雪暴这一不俗的异能,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凝神静心功用远高于冰凝草的活物。那小家伙的尾巴被叶幽提起,初时还扑腾几下,被送到叶知秋跟前时,已然是懒得挣扎,双目一闭,选择认命。叶幽随手晃了晃,也不见它醒,说道:“知秋你方才不愿跟我走,就是为了累瘫这家伙吗?”叶知秋点点头,正欲接过来,就见叶幽一副使命在身的样子,说道:“虽然没有几两肉,但你若是想吃,我来动手即可,可别弄脏了你的手。”那雪貂听见“想吃”,立刻翻起身子对着叶幽怒目张嘴,却是气势十足地喷出了一片寒酸的雪花。“倒还能听懂几句人话,我不吃它,我想养它,”叶知秋提溜起雪貂脖颈的松软处,将它放进了自己的臂弯,见它还算老实,又摸了摸它光滑雪白的背毛,“虽然有点傻,但好歹冬天能当个围脖,夏天能送个凉风罢。”他以拇指指甲在食指指腹轻划出一滴血。“知秋,这不过是瘦弱的三阶妖兽,你要收它做灵宠?”叶幽看着那雪貂往叶知秋怀里钻的样子,没来由的有点不顺眼,轻嗤了一声,道,“我觉着还是烤了吃的好,两条后腿看着味道就很不错。”叶知秋继续在那雪貂背上画出一道契约纹印,笔画收尾,登时耀起红色的灵光,他轻笑一声对那雪貂说道:“我能带你离开这一方小天地,你可自愿与我结契?”他虽只有炼气期修为,但金丹期的神识足以强制一只力竭的三阶妖兽结契,此刻问它意愿,是当真想将它作为稳固道心的同伴好好相处。那雪貂虽未开灵智,可妖兽对于精神力的感知较之人类更为敏锐,它摇了摇尾巴,很是识时务地回应了契约,让那红色纹印没入体内。“我给你取名雪魄,你既自愿认我为主,以后就当随我心性。”叶知秋对今日的收获很是满意,这雪貂分明比变异冰凝草更有价值,若是前世那个叫宋清晅的找到了这里,怎么可能最大的机缘只被传说是冰凝草呢?他抬眸瞧了眼叶幽,眼见对方还死死地盯着自己怀里的雪貂,忽然想起了件好笑的事来,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牵动着左肩又疼了起来。“唔……”叶知秋揉了揉左肩,好看的眉眼皱作一团,叶幽这小子下手还真狠。叶幽见他脸色蓦地苍白了,唇色也失了血色,连忙上前扶住,说道:“还很疼吗?要不让我看看你的伤罢?”“无妨,我只是在想,若是阿幽你一人先寻来,雪魄应该就被吃了。”前世那个宋清晅合该也是个吃货,叶知秋拍拍叶幽的手臂,让他放心,说道,“阿幽,你果然气运惊人。”“因为遇到你了吗?”叶幽一手燃火照亮,小心地扶着他向山洞外走去。叶知秋又想笑这人乱说话,想到肩上的伤痛,还是按耐住了。怎么可能是在秘境遇到了自己这样的小事呢,要知道,他可是用了金丹期的神识才能找到此处的,可叶幽却是全凭气运,若非叶幽心在凌云峰,只怕自己就是前世败给那宋清晅的其中一员了。叶幽见他浅笑不语,心里也算是放松了一些,说道:“知秋,若说气运,我一路前来还寻到了一处灵潭,或许对你调理伤势有些好处,我带你去看看好吗?”有这样的地方,自己却没注意到?“也好,我正想找一处僻静之地筑基。”叶知秋本以为叶幽所说的灵潭要不就是距离遥远,没能被自己探知,要不就是言过其实,不过是一处灵气稀薄的水潭,谁知此地却也就在这山脉之中,只是不知为何,有一层天然屏蔽外界探知的微弱结界。这是再好不过的修炼之地。他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叶幽的气运,或许就是有些人独得天道宠爱,连带着身边之人都跟着沾了光。“我心有所悟,准备在此处感悟筑基,阿幽,你呢?”叶知秋看向一路心事满怀,话都较从前少了许多的叶幽,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提,是因为我以为对错是非本就不在我一人心中所想。”“若我在意你是怎么想的呢……”叶幽认真地瞧着叶知秋的左肩,虽是隔着重重衣物,那伤处似就在眼前。“若阿幽你在意,我只能说,我是个极重感情之人,你所做之事只要不违天道,不毁道心,你愿意用什么样的面孔与我相处,我就只当那一副面孔是我的朋友罢了。”叶幽轻声重复了一声:“朋友……” 第21章 霍明放开那女修,堪堪避开了叶知秋木剑一击,手指轻触过自己被剑气斩断的一缕头发,双眼登时布满了血丝,怒道:“手下败将也敢挑衅,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垃圾货色,怎么,听到我要睡你姘头就着了火,还是你心痒难耐,主动送上门来给大爷玩了?”叶知秋前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人性扭曲得这么快的还真是少之又少,这霍明好歹也是在大宗门受了多年熏陶之人,怎会短短半月就恶化至此,就是被丢去魔修地界,都是要遭人嫌恶的。都说相由心生,从前在比斗台上还只觉此人狂傲,可今日一见,却当真是凶煞得令人作呕。对方境界高于自己,叶知秋每一击都力求精准无误,招招意在制住此人,任是这人满嘴粗话,也分毫不影响他进攻的节奏,心若止水,诛邪皆不可犯。与那日在比斗台上的剑招同为沧海剑诀,只是今日用的是一到八式,剑气凌云,势如破竹,如暴风疾雨般袭向霍明,叶知秋飞身一脚将对方踹翻在地,剑尖直指咽喉,只需催动灵力一击即可了断了此人性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从前输你是因为知进退,今日赢你是我本就有实力为之,”见那霍明又要张口骂人,叶知秋取出一道符箓贴到他嘴上,又以那藤蔓困阵将其缚住,说道,“符箓课上看老师让弟子闭嘴用的,我随手学着画了一张,看来还真是技多不压身。”言罢,他再懒得理霍明,径直走到被霍明捆缚住的几人身前,正要解开那缚灵绳就听见身后叶幽叹了口气说道:“你救下他们是心好,可若是他们恩将仇报又如何?”“你怎么会这么想?”叶知秋回头看向叶幽,自己方才一心在对决,也不知这人什么时候来的,那霍明的污言秽语又听去了几句,他继续手上的事,对方却忽然给他披上了一件外衣,他语气莫名地问道,“这是做什么?”“你衣服背后破损了,怎么没换新的?”叶幽走上前替了他,给这些人一一松了绑。叶知秋不觉得自己一个男人穿件破了的衣物有什么,只转过身去给那个被抛得远些的女修解绑,说道:“就两身法衣,总要留一件体面些的去云中峰罢。”那女修连声道着谢,叶知秋却惊觉身后陡然腾起了饱含杀意的灵流。回头之时只见叶幽正笑容温和地看向自己,而他身后那个方才被自己救下的男子正一掌袭向叶幽的后背,他震惊之余,动作快于思考地将木剑掷出,可方向绝对是意在将行凶之人击退而非致死,叶幽却在那木剑接近的瞬间,一手握住,顺势洞穿了那人的丹田。紧接着,是灼烧叶知秋记忆深处的炽烈火光,男人的痛声哀呼刺得他耳膜生疼,他满脑子都是“不至于”三个字,可心中却又不断地说服自己,那个借自己的剑灭人神魂的是叶幽,叶幽是为了自保。“知秋,我告诉过你,他们是会恩将仇报的,”叶幽扫视了一番剩下的几人,又将自己的木剑取出送到叶知秋眼前,“你这么善良可怎么好?”这眼神像极了那日在屋内按住自己的凶狠,此刻将剑交到自己手中又欲何为?叶知秋恨自己陡然出现的对方想要自己同流合污的想法,这人是叶幽,是自己真心以待三年的好友,筑基,对,一定是筑基过程出了什么岔子,这或许是心魔作祟。“知秋,恶人不会知道悔改,你看那个偷袭我的人,不就是你不喜欢的章图吗?”“可我已经根本不记得他的长相了,”叶知秋从怀里拽出不情不愿的雪魄,甩到叶幽逐渐让人摸不清情况的脸上,说道,“雪魄,让他冷静一下。”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碎碎念】叶幽这个角色前期着墨较多,是因为他是主线剧情很重要的一个人,明天起,知秋就要跟着自己的师尊去做快乐男孩了,小小年纪,总当自己是老人家的叶知秋,也该春天复苏一下了。第17章 拜入内门“知秋,我要顶着这家伙多久才行?”叶知秋看着在叶幽头上盘成一团,睡得正酣的雪魄,心中也是倍感无奈,都两个时辰了,一拽下来就发疯,一顶上就好了,这该不会是老天在给自己暗示些什么罢?他眼睛瞥向一边,说道:“或许雪魄本该是你的机缘,君子有成人之美,你若是不吃它了,以后它就归你了。”这话一说,一人一貂俱是傻眼,分别用自己的方式提出了抗议,叶幽拍了下抓得他头皮生疼的雪貂,说道:“哪有机缘是让人把只蠢貂顶在头上当大爷的,我可不要,若它不跟你姓叶,我早就烤成肉干吃掉了。”“说的好像你不姓叶一样,”叶知秋看着雪魄捣蒜似地点着头,只觉着眼前两个皆是傻的,怎么还偏都是自己捡的,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不然挂脖子上试试,离灵台近一点或许也有效果。”叶幽早不能忍受这雪貂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了,立刻将它抓到了脖子上围了一圈,那雪貂还是个有脾气的,登时就勒得他喘不过气来,叶幽声音一冷,说道:“信不信我今天就当你姓雪,吃个干净。”叶知秋只道是没眼看,若是雪魄现在咬上叶幽一口,他还真信叶幽会咬回去。“其实当围脖还挺好看的,我曾听闻火灵根好处虽多,可火气也大,或许阿幽你就是这么个缘故才吃了丹药就一直心火难抑的。”叶知秋靠近些捋了捋雪魄的尾巴。想起叶幽因为心魔犯下的事,还是心有余悸,虽说是自己前世修行也曾为了自保手染过恶人的鲜血,可叶幽杀的是同门,只怕是对道心有些影响,他耐心劝道:“不过今日之事,离开秘境后你还是最好向掌门说清,若为师徒,他定会助你克制心魔,到时候也就没有雪魄什么事了。”“知秋,不然我随你一起去云中峰罢。”“不要。”叶知秋断然拒绝,不是因为仙师所说的利益问题,只是他深知叶幽这人就是这样一天一个样。“你刚收的灵宠,自己都没把玩几日,就借了人,难道不会想它吗?”叶幽戳了戳雪魄的脸,立刻被咬了一口,他眼神更为肯定地说道,“你看,它舍不得你。”叶知秋不再与叶幽玩笑,气氛瞬间严肃了起来,他神色有些不符合年纪的成熟,说道:“阿幽,修炼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也希望我视作朋友的你也当这是一件严谨的事,你对自己未来的规划不该是一时兴起,也不要因为我的一两句话,那日比斗,你说你是因为我的鼓励才拼命至此,我并不开心,只觉得很有压力。”“我不是为了让你有压力才那么说的。”叶幽喃喃道。“我知道,是因为你说你在意我的想法,也在意我说的话,”叶知秋轻叹了口气,将身上披着的外衣还给了叶幽,说道,“今日你杀了章图,虽是因他偷袭在先,你话中依然在告诉我,你杀了他也是为了我的仇怨,但我当真与他没有那般深仇大恨。”叶幽不知该如何表达,只道了声:“我错了……”“我没有说你做错了什么,叶幽,你不知道我曾经是一个多么失败的人,你的对错和抉择本就不该是由我来评判的,我今日与你交心谈的是,我活着是为了我追求的道,而不是为了费心去判断旁的是非对错,若你的追求本就与我背道而驰,我不会去迁就你,也不愿意你来迎合我,明白吗?”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即使是魔修都有得道飞升的可能,他叶知秋从未因为任何一个人动摇过道心,即使是那位仙师多次相劝,也未改变过分毫,他知道他想成为怎样的叶知秋,也希望叶幽早日明白自己的道。修行若是忘了自我,忘了本心,就只能在别人的道路上越走越错。“知秋……”叶知秋看向对方的口型,好像是在对自己说着什么话,可是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见,周围耀眼的白光迫使他不得不闭上了双眼。七日期限已至,睁眼之时,目光所及已是沧澜道宗巍峨的大殿。掌门身边除了那日见过的明净峰玉清子长老,还有两位面相颇为严肃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另外两峰长老,只是少了一位,也不知哪位才是自己要拜的师尊,亦或是丹云子长老压根就没来。叶知秋一边更加肯定长老应该看着都挺老沉的,一边暗自担心起丹云子莫非真不收亲传弟子了。只听上位者威严的声音传来,“怎么还折损了三名弟子?”三名?叶知秋看向人群,那地面上可不就是躺着两男一女,除了自己亲眼目睹死在叶幽手上的章图,另外两人更是看着眼生。那霍明离开秘境少了束缚,第一个上前控诉道:“回禀掌门,是叶幽,叶幽为夺机缘残杀同门,是弟子亲眼所见,他也不知修了什么邪门功夫,炼气九层就险些要了弟子的性命。” 第23章 ———————感谢乃。小天使的地雷,来个小剧场,表达作者真切的感激,比心。———————*引自《太上感应篇》“祸福无门,唯人自召。”“施恩不求报,与人不追悔。”第18章 亲切相待“吾名容羽。”“容羽……”叶知秋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又在心里细细回味了一番,若对方是神明,此时一定能感知到自己两世的虔诚和感激,他双眼像一只灵动的小鹿一样看向对方,小心地问道,“我以后可以唤你的名字吗?”容羽眼神示意叶知秋跟上自己,领着他向正殿后面走去。他声音磁性带着些成熟男人特有的惑人的好听:“我以为你会想唤我一声师弟。”这是叶知秋上次见到对方时偶然生出的想法,可也就那么一瞬,虽说应该不存在什么读心术,但他难免有点小心虚,目光更是专注在对方精致好看的背影,说道:“我不敢。”“说是不敢,可也不再自称弟子了,”容羽没有转身,只是侧过脸用那双温柔好看的凤眸看向叶知秋,说道,“只怕两个心愿都难得成,我既不是你云中峰的师弟,你也只能在此地唤我姓名。”叶知秋眨眨眼,忽然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难道对方是个地缚灵,可转瞬他就惊觉自己怎能因为对方亲切,就敢如此胡思乱想不敬重。“很抱歉,”叶知秋见对方停驻了许久,也不迈步,更是自觉失礼,“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你抬起脚,我们接着走,可好?”听闻此言,叶知秋立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这不看不打紧,一看更是慌了神,自己竟是一脚踩在人家曳地的外袍上,足足踩上了半个脚掌。平日里身边之人皆是一身外门法衣,长度也至多到足腕,自己又是个不爱与人亲近的,根本不会跟得这般近,今日定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是被糊了眼,居然丝毫没注意距离。他赶紧挪开脚,歉意道:“对不起,我当真不是故意踩到的,你这么好看的白衣,不然脱下来,我给你洗干净罢。”叶知秋看不见对方的面容,但从对方的气息中,他感觉到容羽应该是在笑?“好看,那你喜欢吗?”容羽抬手看了眼衣袖。“喜欢......”叶知秋小声地应了一句。“这第二声歉意,我收下了,那第一声呢?”容羽继续领他向前走着,并没有真的要他回答,继续说道,“你这小脑袋瓜,以后要少胡思乱想些才好。”叶知秋摸摸自己的脑袋,又碰了碰自己的脸,是不太大。又走了半炷香的功夫。容羽推开一扇门,挥手之间,屋内已被照亮,此时,他方才回过身看向叶知秋问道:“这一路你见到了怎样的风景,这屋外又是黑夜还是白天?”“景不是景,天不是天,唯有眼前之人是真实的。”叶知秋从跟随容羽踏出正殿的那一刻,就已觉察到周遭皆是幻境,可事实上他这样的回答却是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因为他一路上双眼只看着那唯一的真实了。只见容羽走到一方五尺长的条案前,略一抬手,凭空就出现了数十只闪耀着萤光,由灵气形成的白色灵蝶,这些灵蝶扑扇着翅膀,在那案上有序地飞舞环绕,灵光明暗交替间,案上已是浮现了三件法宝。由左至右,分别是外表看似质朴被缩小了的丹炉、不知内容的玉简、一枚精致典雅的纳戒。这是第二项考验?叶知秋心中已是有了计较,先是以幻境测试自己的专注力和分辨能力,再是用法宝考验自己的心性和眼光?说实在的,这三样东西对于一个刚入门的丹师还需要选择吗,即使不是他叶知秋这样一个无视外物一心修炼的人,也会选择丹炉罢,这大概就是容羽在给自己放水了?“知秋,这即是你师尊赠予你的见面礼。”容羽略微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上前拿走了。叶知秋心中越发是疑惑了,这面都没见到,怎么好收见面礼,虽说世人皆传丹云子无情无欲,生性洒脱,最是不拘俗礼,可这也太过随性了罢,难道是……叶知秋上前一步,面向那条案跪拜在地,磕了三个响头,朗声说道:“弟子叶知秋得长老不弃,收入门下,未能得见师尊,侍奉膝下,实乃心中有愧,在此叩谢师尊赏赐,日后必当专心修行,恪守弟子本分,不负师尊教诲,扬我师门荣光。”言罢,他又取出那株冰凝草万分虔诚地向容羽奉上,说道:“弟子此次万象秘境之行,得机缘收获这株异变灵草,还烦请仙师交予师尊。”容羽扶起叶知秋,点了点头,很是爱惜地收好了冰凝草,又抬手轻触到他微红的额上,说道:“诚心可贵,去收下师尊送你的礼物罢。”那温热轻柔的触感,让叶知秋蓦地心跳停了一瞬,明明知道对方是在疗愈,自己额上也不那么疼了,可就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见容羽收回了手,他方才挪开目光,走到案前将那丹炉收入了纳戒,调整好呼吸方才转身向对方道了谢。“你怎么只拿了丹炉?”容羽步到他身边,指了指另外两件物品,语气更添了些疑惑,“是嫌它们不够好?”既是师尊所赐,怎么可能有嫌弃之说,难道这又是一个考验?叶知秋解释道:“师尊所赐之物实在是太过贵重,弟子收下丹炉已是万分感念了。”容羽将那玉简拾起,送到他手中,语气温和劝说道:“此玉简记载的是丹云子对于丹术的改良和一点心得,倒不是必须,可也能助你少走弯路。”“至于纳戒……”容羽将纳戒套在指上打量了一番,说道,“问剑峰的品味也就这样了,以后再换个好看的也不迟。”说着话就牵起了叶知秋的左手,见他中指已然是戴着外门弟子的纳戒,就将那枚新的给他戴在了无名指上,玄阶上品法器,已是金丹以下可以使用的最高等级了,能够很好地适配不同佩戴者的手指。叶知秋直愣愣地看着对方一番动作,竟是半天回不过神,一定是太感激了,一定是今日所得太多,他叶知秋几辈子见过这么豪气的见面礼,这不努力学习怎么对得起师尊。“知秋,你可是悟到了什么?”容羽松开手,眉目温柔地问道。叶知秋转动着戒指,语气坚定地回答道:“师尊沉浸于感悟天道,拜师礼也未抽身完成,这样的精神,乃是吾辈楷模,弟子定会追随师尊的步伐,即使做不到太上忘情,也要一心求道,专心致志,待师尊出关之日,定会以弟子为傲。”“有决心就好,你今日且回罢,殿外会有人带你前去住处的。”“师尊没有给弟子赐名吗?”叶知秋心中还是有点期待的。 第25章 “别的弟子这个时辰已经开始早课了。”“我……”叶知秋整个身体都僵住了。“知秋你一定很疲倦罢?”别再说了,现在就给他个洞,他想躲起来冬个眠,再来个人给他填把土,立个碑,写上叶知秋已死。来到云中峰第一天,自己居然睡到日上三竿,还被容羽抓了个正着,现在承认疲倦或许还能挽回点颜面,可这又好像变相承认了自己体质不行,做人好难。“知秋,我小时候第一次睡在云中峰,也觉着挺舒服的,不然再睡会?”容羽非常贴心地抖开了被子,扶着他的肩,让他再躺回枕上,想了想,自己小时候好像师尊还哄过睡,就作势也要躺下。叶知秋这下是真被惊到了,连忙翻身坐起,往后退了退,长睫扑扇着说道:“我听出来了,容羽你说的小时候一定是非常小了,我,我不用人哄着睡,我,我睡觉习惯很不好,会滚来滚去,还会踹被子,我……”“你说谎。”容羽端坐好,整理了下衣领,神色有些严肃。叶知秋有些心虚地看向一边,难道对方看出自己心慌了?谁知容羽却是指向地面的褥子说道:“你若是会睡姿不好,怎么会一晚上还在这方寸之地?”叶知秋松了口气,只道是自己能睡姿不好吗,前世自己睡得不就是方寸之地,真困极了,给自己一根绳都能一夜好眠不掉下来。“我其实已经睡醒了,只是看你好心相劝,不好意思拒绝。”叶知秋挪到床边,没看着鞋,方才想起昨夜自己进门之时觉着此地如仙境,就把鞋子暂时放在门边了。他正想赤足去穿鞋,脚未沾地就被容羽拉住了手,将那纳戒送到他眼前,问道:“这里面有师尊为你准备的生活物品,你既喜欢白衣为何不穿新衣服,还是知秋你还没看过里面有些什么?”看是当真没看,只顾着听人讲解和适应新居所了。叶知秋神识感知了一下纳戒空间,足有自己原来外门弟子那个十倍大,这要是用来搬家,都不需要计较该带上些什么了。里面最让人震撼的是分成了三堆的灵石,上中下品数量皆是不少,买下三个自己如今的住所都足够了。若是昨夜就看见这个,想必他也不会在地上睡一晚了,这或许就是传说中亲传弟子得到的师尊补贴,只是因为自己的师尊常年闭关,一次给的相对比较多一点。他取出一套全新纯白的玄阶上品法衣,右手轻抚过上面精致华贵的金色羽翼纹样,这套法衣,除了腰带上没有寒气四溢的珠子,服制相对简单一些,其余皆与容羽身上所穿相差无二。容羽提起法衣抖了抖,披到了叶知秋身上,示意他抬手,见他穿着合身,眼神欣赏,很是满意地说道:“合身就好,还担心一月不见你,就又长高了呢,怎么样,喜欢吗?”“喜欢,这法衣是你准备的吗?”其实叶知秋还是觉着丹修的法衣太过华贵了一些的,特别是衣摆曳地,有些不适合打斗,可心中却也是十分温暖熨帖。“是我准备的,”容羽抬手比了下自己眉间,“一月前你就这么高。”叶知秋整理好法衣,又接过了一件银鲛绡外衫披上,一身打扮,若看背影,像极了黑发的容羽。容羽见他束发之时又要用那木簪,主动上前替他簪上了一对形状特别的发簪,说道:“你喜欢剑术,但也莫要误了炼丹,我送你的这对发簪实为两柄灵剑,一为素雪,一为缘木,只听名字,你应该知晓正合你用罢。”叶知秋是水木双灵根,容羽竟是送了他一对水木灵剑,这着实是一份大礼,更何况这灵剑还可以变化大小,价值又不知几何。叶知秋心中自然是感激万分,若能为对方做些什么,即使再小的事,也好让自己还了这份恩情。“我如今修为低微,若能为你做些什么就好了。”容羽心念一动,说道:“我好像对朋友的定义有些模糊,不如知秋你今日去主峰书阁为我寻几本关于朋友的书籍,最好是符合你心中所想,也符合现在年轻弟子想法的。 ”第20章 乱我心曲朋友?友情?叶知秋自然是有自己的理解的,但容羽说他需要的是符合年轻弟子想法的书籍,自己这是算年轻还是算老啊?叶知秋在书阁里翻看了众多书籍,有歃血为盟的乱世豪情,有诗酒天下的文人雅士,还有那相扶相杀的江湖情仇。这里面个个义字当先,为兄弟两肋插刀不在话下,看得人是一腔热血。“这样的情谊真是叫人心驰神往……”叶知秋闻声望去,就见几名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年轻女修正从二楼走下来,她们法衣颜色各异,显然是来自不同山峰,却是交情甚笃地手挽着手。紫衣女修一派飒爽英姿,道:“都说了勿要急着看,你却偏不听,眼见你这眼泪都快落下来了,还说不透露剧情。”红衣女修拭着泪,道:“他们之间……”“慎言,”白衣女修轻捂住她的嘴,目光柔和,语气笃定,“他们是真正的兄弟!”三人眼神坚定一致地点点头,那紫衣女修满目向往地看向远方,道:“你们说‘颜色’什么时候才能写一部女修之间朋友之情的作品,这朋友三部曲当真是不够看啊。”“我听小道消息,似乎正在筹备了……”叶知秋看着她们感慨万千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如今也是内门弟子,已不必局限在一楼寻找书籍了,他放下手中的三枚玉简,第一次登上了主峰书阁的二层。也不知是这二层原就比一层热闹,还是今日有什么大事,眼前竟是排起了长队,初来乍到,跟在队伍后面了解下情况也是好的。叶知秋轻拍了下前面之人的肩,问道:“请问二层借阅是需要排队的吗?”“你是刚入内门的弟子?”那男修平日里应该也是副热心肠,解释道,“二层藏书除了宗门收集,也会有些内门前辈撰写的心得,用以换取灵石修炼,这还要多谢归一峰的宋师姐为人开明,向戒律长老提议打破陈规,我等今日在此就是为了换取最新的书籍。”“朋友三部曲当真是部好书?”叶知秋瞧着这些人趋之若鹜的架势,想来这就是年轻弟子对朋友的定义了罢。男修似陷入了沉思,犹豫再三方才开口说道:“我本该是要建议你勤于修炼,毕竟这书一旦看了就茶饭不思,可我若是说这不是好书,又实在是昧了良心,书中境界还得是你自己品味,我只看了前两部,这绝对是真正的朋友!”叶知秋也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跟着队伍买了书,眼下他正往云中峰走着,拇指转了转自己的纳戒,心道是若是为了自己,他是绝不会只听三言两语,就一口气买下三本与修炼无关的书籍的,但这书是要送给容羽的。他当时想都没想就多花了一倍的灵石买了个精装版。所谓精装版就是三枚装在锦盒里的玉简,还附赠了三本纸质的书籍,听说赠人者皆是买了这个,还能自己留下一份作为纪念,那锦盒打开之时,会收到来自作者的祝福。细细想来,自己本就还要为了斗篷一事向容羽道歉呢,送给精致些的也好。回到云中峰,叶知秋满心忐忑地来到了大殿,将那锦盒交予容羽后,听他言谢,就歉疚万分地低头说道:“容羽这声谢,我实在不敢当,昨日匆忙,我有一事未告知。” 第27章 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太过折磨,若不是关联到丹云子,自己怎会这般头疼欲裂。“不过是个修为金丹的散修,呵,还妄想自己是来我族做金丹老祖的呢。”“郎君慎言,切莫惹得他金丹自爆了,没的还损了咱们一个丹炉。”“自爆?”陌生男人狠厉的声音仍旧呼啸在耳边,“也得他破得开这困灵符咒……蠢货……垃圾……有本事你炸啊!”该死!若让他再次见到此人,必得将痛苦十倍奉还!丹室内低阶弟子们还在窃窃私语,一青年男修拽过身边之人低声笑话道:“亲传弟子不过如此,除了生的俊些,有什么本事,这般虚张声势只怕是动起手来就会炸炉。”“闭嘴!”叶知秋一声呵斥,众人皆是如惊弓之鸟一般伏低不语,他指向那碎嘴的男修说道,“你,将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那人指了指自己确认后,站起身明显还压抑着笑,说道:“师叔祖气质雍容,为人和善,弟子拜服。”“言语不敬尊长,满嘴谎言连篇,自去归一峰领罚,”叶知秋见此人还想申辩,立刻冷了脸色,对张玄鹤说道,“语出犯上,证据确凿而不服管教者该当何罪?”张玄鹤赶紧给那名不懂事的弟子使了个眼色,说道:“叶师叔罚你去归一峰领罪已是轻饶了,若还不知进退,可是想被逐出云中峰?”前尘过往难计算,但眼下他叶知秋既是这云中峰的长老亲传,就没有别人因为资历轻视的份,你欲与人为善不端架子,也得对方知情识趣才行。好在这一日也并未让他们真的炼丹,而是根据丹师等级分别进行理论教习。叶知秋当真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将那丹炉点燃,若是勉力而为之,或许真要如人笑话那般炸炉了。午后回到住处,他取出丹炉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内里的符咒,依样绘制后也不过是再确认了一次,这就是自己死前最后待过的地方。他尝试掌心燃火投入那丹炉中,却是立刻一阵神魂灼痛之感,到底还是恐惧,是怨恨。以至于之后的许多个夜晚,他都是彻夜难眠,只要入睡,那业火炼魂的折磨就历历在目,即使是打坐调息也难以静心。若是跨不过这道坎,只选择逃避或换一个寻常丹炉,不仅会让此事成为自己一辈子的心魔,还会因此违背本心说出无数个借口和谎言。这日,叶知秋又尝试掌心燃火,试图将手探进丹炉深处,可仅仅是有这样的想法都让他浑身透出些冷汗来。他心中挣扎,为何想不开要做个丹师呢?还真以为哪里跌倒就能哪里站起来?“知秋。”叶知秋听见熟悉的声音,还未回头就被人一把将手拽了出来,来人扑灭他掌心的火,怪是紧张地说道:“你是要把自己烤了还是你们丹修都是这样修炼的?”“你怎么来了?”叶知秋看向有些时日没见的叶幽,瞧着这人的精气神都与往昔有些不同,头束金冠,一身凌云峰湛蓝衣衫,手持玄阶上品灵剑,真可谓是春风正得意,年华正当时。若不是一与他说起话来,那依然有些孩子气的措辞和神态,他还真要提醒自己勿要再把人家当小辈看了。“我不来能行吗?”叶幽拉他坐到一边,又很是嫌弃地随手拿块布就给那丹炉遮住了,回到叶知秋身边时,眼神关切地拨开他面上的湿发,说道,“知秋,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只怕不是因为丹修修炼辛苦罢?”“我……”叶知秋自从丹室课程需要用到丹炉之后,就再为踏足过,不克服心魔只怕是再难有进境了,他眼底乌青,满脸疲惫地看着叶幽,说道,“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我被人投进了丹炉,被业火焚身,肉骨皆化,就连神魂都遭受了无尽的折磨。”他视线落在自己微微发着抖的双手,声音更是微弱:“那真的是很漫长的折磨,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强大了,以为自己有能力自救,可是我,我这样的意志力,只让折磨持续了更久。”将心里压抑的回忆说了出来,叶知秋似是觉着好些。“那只是梦,知秋,若你梦里有我,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叶幽见他脸色好些,温声劝道:“不然我们不要炼丹了,我给你找个新丹炉也行?”叶知秋笑了笑,起身走到桌边给叶幽倒了杯茶,茶杯方才递到对方手里,就见围在叶幽脖子上的雪魄向自己伸出了爪子,小家伙委屈巴巴的眼睛很巧妙地触到了他心底的柔软处,他抬手挠了挠雪魄的头,低头一瞬就看见叶幽一手握着茶杯,一手却是空悬在二人之间。叶知秋收回目光,步到一旁坐下,问道:“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无事就不能来见你了?”叶幽见他疲惫神色,言语不再玩笑,只啜了口灵茶,说道,“我那日回主峰住处后,你已经离去了,当真是好狠心,都不跟我告个别,如今我这是一得了空,就来探望你了,本还想说你们丹修过得真不错……”叶知秋瞧了眼自己的生活环境,确实不错,只是心境本与外物无关,对方既是来看望他,他也该打起些精神来。“你那日被掌门领走了,我这个可怜虫,自然是要自己去投奔师尊的。”叶知秋玩笑道。“可你师尊不也没管你吗?”叶幽自知失言,放下茶杯将新得的灵剑横在胸前,朗声说道,“管他梦魇还是什么,你若还是喜欢做丹师,我定要成为最强大的剑修,谁若敢扔你进丹炉,我就将他神魂斩成碎片。”神魂被逐渐炼化和斩成碎片到底哪个更痛苦些,叶知秋难以估量,自己重获新生,若是遇见仇人又想做些什么,他也有些迷茫,但放弃二字,对于他叶知秋当真是太难了。叶幽又在他跟前说了许久的话,也不知是不是多年习惯的原因,听着从前每日在耳边的絮叨,倒是还真让他分了点心神。直到叶知秋实在是困倦难当,止不住打了第三个哈欠,叶幽方才不情不愿地离去了。可人一走,这空荡荡的房间,那被遮住的丹炉就又引起了叶知秋的注意,到底是一道难以克服的心魔,除了继续对着丹炉死磕,还真不知该如何摆脱。叶知秋突发奇想,若是不能适应一个东西,不如就将它放大,从细节一点一点接受。他一面念着改变丹炉大小的咒语,一面不受控制地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靠近丹炉……“小心!”叶知秋的额头猛然撞上了一个温暖的掌心,对方动作温柔地扶住他的肩,将他揽进了怀里,见他无力地靠在自己身上,声音更是轻柔了些许,问道:“你是在用丹炉拆房子吗?”“丹炉里火好热,烧得我好痛……”叶知秋已经困倦至极,早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只声音颇有些可怜地喃喃道,“没有人救我,我害怕……”眼见他是清醒不过来了,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横抱起放到了床上,为他盖上被子之时又仔细瞧了瞧他的眉眼,将两指触到他眉心,一道灵光闪耀之后,见他眉头舒展沉睡方才轻声低语:“你究竟是什么人?”翌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叶知秋恢复了气色的脸上,温温热热,让他舒适地不想睁开眼,他面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颜,昨夜他好似做了个美梦,梦中之人怀抱温暖,那气息像极了,像极了……“容羽……”叶知秋轻唤了声,从睡梦中惊醒,看了眼自己所在地方和被褥,首先就是一阵莫名,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怎么还知道爬回床上盖被子?自己怎么会做那样的梦?“你醒了?”叶知秋听清说话之人的声音,立刻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说道:“对不起,我又睡过头了。” 第29章 “朋友……”容羽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叶知秋干笑了两声,心道是自己果然是肖想太多了,他低头掰弄了两下手指,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握手不代表什么,拥抱也不能太当回事,人家好相处不代表就需要自己这么个境界低微的朋友,毕竟说出去可能会没面子,见到人该怎么介绍,嘿,这筑基小子是他的朋友吗?哎,能理解。容羽取出一个清楚书写着“我们可以是朋友”几个大字的玉简,他将玉简送到叶知秋眼前,说道:“这书中记载两位修士历经千难万险,我为你流血流汗,你再为我添衣加饭,经过三次不同姿势的拥抱后,方才达到朋友这个级别,我如今才抱过你两次,因为辟谷也不曾吃过你做的饭,这么容易就成为朋友了?”叶知秋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从他手中接过那玉简,虽不知里面是何内容,但天下哪有这样做朋友的。“我不是在笑你,你莫要见怪。”叶知秋捂着唇,很想克制自己,无论如何,笑话人家的友情观都是不合适的,可这事实在是……容羽不知他为何要笑,只越发严肃地说道:“说谎,你就是在笑我。”“抱歉,”叶知秋止了笑,眼角还挂着一抹晶莹,将那玉简还到对方手里,“我好些时日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你若不是故意逗我笑的,那我只能说,容羽,朋友是你发自内心想要与这人相知相识,你不好太过照本宣科。”容羽却道:“我想要与你成为这样的朋友。”“啊?”叶知秋放开玉简的手僵住了。“这是知秋你给我的,”容羽又取出另外两个玉简,说道,“我打开锦盒之时,就看见了这句话,我想要与你成为这样的朋友,这故事共有三部,分别是我们可以是朋友、我们不能是朋友、我们还能成为这样的朋友,知秋,这难道不是你心中对朋友的定义吗?”叶知秋想了想觉着也没错,这不就是对方要求的年轻弟子对朋友的看法嘛,或许只是自己的思想跟不上了,还是得看过书了才好做判断。叶知秋道:“好吧,那餐饭你介意我以后补给你吗?”“我已经辟谷多年了,”容羽忽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不知变通了,微笑补充道,“不过你还是要说到做到的。”这件心事也算是了了,叶知秋想到自己曾经一心想要拜作师父的人,如今却是成了自己平辈的朋友,只道是这世间之事多是难估算,就连重新活过都有可能,能与容羽有此缘分或许还真是自己两世气运使然呢。容羽带叶知秋来到了殿后一处不起眼石门外,那石门之上画有一副颇为复杂的阵图,只见他掌心覆上那阵图往外一抽离,那阵图瞬间脱离石门明光大作,足足扩展了两倍。他指尖轻点过其上几处光点,阵图忽而又化作几只灵蝶散开了去,那石门也几近变为透明。容羽领着叶知秋直接穿过石门,踏入了一间密闭的石室,待叶知秋再一转身看去,哪里还有什么门。“知秋,方才的破阵之法,你可看明白了?”容羽说着话,就将叶知秋那个盘龙丹炉取了出来,放在石室正中。这石室并不算太大,四壁光洁,仅凭着地面几块灵石微弱的荧光照亮,虽无门窗,却并不憋闷。叶知秋收回打量的目光,道:“我从前未曾接触过这样复杂的阵法,一时还有些糊涂。”“多来几次就学会了。”容羽招招手,示意叶知秋靠近些。多来几次?只来这一次,叶知秋都有种背着师尊,乱逛人家殿宇的感觉,可又耐不住好奇,只是以后还是不要的好。容羽将叶知秋轻拽到身前,双手扶住他的肩,与他一同面向那丹炉,说道:“别想太多,只当是让人看家,总要给些好处的,这里就是丹云子炼丹的丹室,若是他本体在这里自然是有灵火可用,可我们今日还是得用些别的了。”容羽贴着叶知秋的背,一手握住他的右手,一手将一块上品灵石放到他掌心,道:“掷向东南。”又按照同样的方法,分别带着他将灵石他掷向各个角落,待阵法开启之时,忽然抬手遮住他的双眼,在他耳边说道:“闭眼,抬头。”明明是再正常不过几个字,对方也是说得正气坦然,可那伴随着话语的温热气息喷洒在面上之时,叶知秋竟不知怎么就耳根微热了起来。他依言抬起头,听着对方撤去手后新的指示:“睁开眼睛,你看见了什么?”“这是……”叶知秋的双眼映照出点点光芒,抬手触过落在面上转瞬即逝的灵光。“丹师的浪漫。”第23章 无心冒犯漫天星光如织,夜空似浪花翻涌的大海,它潮汐更迭,却又静谧无声,斗转星移不过一眨眼间,万千变化皆随心念一动。流星划过天际,拖出一道耀眼的痕迹,那星辉又再次化作灵光洒落下来,竟是裹挟着微弱的灵气,让人面上觉出一丝凉意。“丹术或许枯燥,但炼丹之人却可以变通,不是吗?”容羽翻手之间,右掌心出现了那株异变冰凝草,他左手握住叶知秋的手凌空一挥舞,点点灵气星辉便随着他移动的轨迹迅速聚集,直至彻底融合到冰凝草之中。叶知秋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容羽的动作,亦或是说注视着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只觉着再多的溢美之词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美好,翻覆间如蝶舞翩跹,那莹白如玉的肤色在星辉映照下更是如皓月一般温润。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看一个人,竟是会如此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容羽心怀坦荡,更是存了亲自教导之心,提炼灵草的每一步皆是务求细致入微,他看不见身前之人是如何心生向往,也不知道自己的怀抱、自己的手,又给人传递了怎样的温暖。“丹云子因天赋之故,自出生始,就被斩断了人间因果,在这丹室历经的岁月只怕是比凡人一生还要长,”容羽见叶知秋听得认真,将那冰凝草放到了他的掌心,接着托着他的手炼化,“不知室外日月盈仄,不知天下谁主沉浮,若是再不给自己造这一片星海,合该是要忘却自己所在的世界了。”“知秋,记忆并不可怖,接受它,并且记住它。”容羽低沉温柔的声音落在耳边,叶知秋的目光追随着容羽滑过眼前的掌心看向前方,被遮挡的光亮再次浮现之时,那星辉灵光倏然化作烈火焚烧的余烬,黑色的残灰落到他洁白的衣衫上,留下点点火星,似又有复燃之势。他惊恐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背靠着一堵墙,早已没有了退路,身边温度越来越高,他不得不得低头看向热源,这哪里还是什么丹室,分明是炼狱火海。骤然升高的热度使他呼吸难以抑制地急促起来,不远处一只浑身燃火的赤炎巨兽似在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伐靠近,所到之处,尽数化作熔岩。叶知秋虽未接触过这类凶兽,但他骨子里就是知道被它碰上一下的痛苦,他心中恐惧,身体微发着颤,面上不知是热是寒,已然是布满了汗,但却始终不愿意闭上眼睛亦或是挪开一步。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只以为自己从未有过什么重生,只是在丹炉里被炼化得久了,已没有痛觉了。“知秋,你在哪里?”“我在哪里?”叶知秋低喃,谁的声音又在自己耳边?“抬头看看。”他沉默地抬起头,却见漫天繁星尚在,他愈发双眼困惑,思绪纷乱,难道是自己在星空之下迷失了?“看看自己的掌心。” 第31章 要说前世的叶知秋尚且能算是个不拘泥于世俗人情之人,对于痴男怨女情情爱爱更不曾用过心思,听人八卦是非,用他的话说,那就是能对修炼有助力吗?能知道何处寻机缘吗?自己能掏得起喝茶饮酒的闲钱吗?而此刻的他已然是不同了,他想听些是非仍是听不到,非是他花不起灵石,请不起一壶茶,而是云中峰上皆晚辈,就是聊个谁谁谁黄昏漫步,情意绵绵吟晚霞,一见着他来了,就满嘴告罪散开了。唯一与他辈分相近,能不忌话题谈天说地的却又偏生缠着他最想知道消息的人不放。都两月了,只要自己私下与容羽说上两句话,这姜楚就不知从哪冒出来打断,不是有事请仙友相商,就是后花园中尚有一盘残棋请仙友对弈,今日更过分,他不过是与容羽对视了一眼,那人就像个老先生抓不讲规矩的弟子一般咳嗽了几声。真当他叶知秋没有脾气的吗?这日子还怎么过?“知秋,你再拔几下,那毛笔可就秃噜了,”叶幽走到书案边,从他手中抽出那支不堪摧残的毛笔,饶有兴致地用笔杆点了点案上的书册,“你这书可是在我凌云峰被禁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私下悄悄看就好了。”“为何?”叶知秋瞥了一眼那套被自己搁置了许久的书籍,挑眉轻笑,“我听说阿幽你在凌云峰可威风了,就是云中峰的女修提到叶师兄也是一脸娇羞,当之无愧一声大师兄啊,怎么,如今是要拿我几本书在这立威了吗?”“我只怕那些人说的叶师兄是你呢,”叶幽翻开第一页,就见空白处赫然写着“我想要与你成为这样的朋友”,他笑了笑,将书递给叶知秋道,“书是我禁的,只因凌云峰弟子传看荒废修行,不过,你若喜欢,我还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本书叶知秋不曾看过,所知内容也不过是容羽那日的三言两语,不过看此书在书阁受追捧的盛况,想来好的书籍是让人茶饭不思,以至于误了修行的。“那我是不是还要向你道声谢谢。”叶知秋眼含笑意,从对方手中接过书又放回了原处。叶幽的身份与叶知秋些不同,虽都是清字辈的弟子,但叶幽的师尊青阳君早年收入门下的数名亲传弟子无一人存活至今,听人说最被看重的那名师兄也是在十年前突破元婴之时陨落了,想来过上百年,如今已被赐名清幽的他,极有可能会接任掌门之位,这禁上一本书,倒是真没人敢道声不服。这段时日叶知秋也没闲着,自克服了心魔,就又回到了云中峰的丹室修习丹术,学习进度勉强也算得上略有小成。按理说,既然姜楚师兄回了门派,这为师弟教学之事理应当仁不让,但实际上,他二人能和平对话两句已是难得。此刻,叶知秋从纳戒中取出一个白瓷瓶,手捏着瓶颈晃了晃,说道:“我这有瓶新炼制的小还丹,虽只是黄阶丹药,但好在新鲜,你可瞧得上。”“既是示于我,就该是赠与我,”叶幽一把夺过,立刻倒了一颗在掌心,瞧了又瞧,玩笑道,“要说气运还是我好,早早就巴结了一位丹师为友,这日后,是丹药不愁了。”“出息,倒是我这几日听人说起宗门出了些怪事,好像与之前替你说话的薛安然有关,你消息该是比我灵通,可知道是何事?”叶知秋也就听过那么一耳朵,若不是事关自己认识的人,倒也不会用心。眼见叶幽目光一凛,那犹自挂在面上的笑容都不那么自然了,叶知秋料想这事并不简单,他虽知道的不多,但却有些怀疑或许与魔物有关,只是叶幽本就不信这套说法,自己也不好多提。叶幽走到窗边,背对着叶知秋,语气有些不合他平日里玩闹的消沉:“我希望你不要管此事,这世间本就好人没好报,旁人如何传她死得蹊跷,也不过是气运不济罢了。”“死了?”叶知秋是真心不知,只是听人传她行止怪异,可叶幽这话当真是有些令人费解,他走到对方跟前看见对方却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稚童笑颜。叶知秋揪了把雪魄的尾巴,严肃说道:“可是这小家伙无用了?还是你练剑练出心魔来了,竟会说出好人没好报这种胡话来。”“心魔……”叶幽喃喃道,“我或许除了心魔,也只剩下一缕光明了。”说完也不待叶知秋反应,就将雪魄从脖颈上拽了下来,一把塞进了叶知秋的怀里,说道:“其实我早就好了,刚才不过是学着你那套书里的主角胡诌的,看吧,这故事果然乱人心,这傻貂你且自己收好,想来跟着你能吃得好些。”入夜。叶知秋趴在窗边,看着天空一轮圆月出神,叶幽白日里的话让他一时半会当真是理不清头绪。按理说掌门也没像自己师尊那样成日里闭关,怎么叶幽反而心境还不如在外门之时了?“你说,剑修的心境是不是都挺燥的?”叶知秋看向自己那只埋头吃灵植的雪貂,食指点点它的头,就见雪魄抬头就要咬,他眯起眼道,“你敢,看来是挺暴躁的,连你都被传染了。”一只白色的灵蝶悄无声息地扑扇着翅膀落到了叶知秋伸出的指尖上,叶知秋快速收回手避开雪魄又再次张大的嘴,这家伙当真是不挑食。灵蝶的翅膀轻轻落下贴在他指上,让叶知秋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拥抱的姿态,他正想碰触一下,那灵蝶却又闪耀着灵光飞走了,似有灵识一般,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叶知秋跟上一步,它就前进一步。“你想要我跟你走?”叶知秋捡起雪魄塞进怀里,跟着灵蝶一路向山下走去,这云中峰入夜之后漫山氤氲着雾气,越是往山下那雾气越浓,若是凡人接近,只怕是要以为闯入了云中仙境。眼见林中视线所及的范围越来越小,叶知秋想要放慢步伐,可那灵蝶却是半点等不得似的,叶知秋目光追着光亮一时未注意足下,竟是被那盘根错杂的老树狠绊了一跤。“啊!”随着他一声惊呼,预想到的狼狈却是没来。叶知秋撑起身子,揉了揉磕疼的下巴,真不知此刻该说是尴尬还是什么好,好歹自己也是个拥有金丹期神识的筑基修士,怎么一看着灵蝶连路都不会走了,若不是摔到人家身上,都没想起自己本可以不依赖双眼探明路况。“我这是怎么了……”叶知秋双手仍还抓着对方的衣袖。“其实你可以燃火照明的,怎么走的这般急?”容羽抬手去收那只灵蝶,却是把抓着自己衣袖的叶知秋又带进了怀里。“你当真不是故意的?”叶知秋在浓雾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说起话来也是少了许多敬意,“分明是你的灵蝶不等人,倒说是我心急。”叶知秋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由自主地加快,两人许久没有这般贴近,近到他鬼使神差地想要去听一听对方的心跳,是否也与自己一样。他小心地靠近心房,可对方却是连呼吸都未乱上一分,待他再欲确认一番,头顶传来的声音几乎吓溃了他的魂,“你的手在做什么?”“我没做什么啊,”叶知秋双手在容羽肩上拍了拍以示清白,“我的手在这里呢。”“那你这是……”容羽话语顿了顿,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不是手又是什么碰到了自己,他蓦地头脑一空,竟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说道,“不然我教你一道清心咒。”“到底是谁要念清心咒,我怎么觉着是你的气息乱了,”叶知秋自觉有趣地靠近,细细瞧了瞧对方的眉眼,虽是神色严肃,薄唇轻抿,但分明眼中有些异于平日的微光,他逗弄心起,头偏到对方耳边,轻声低语道,“容羽,你在想什么呢?”“别闹,”容羽倏然退开一步,垂眸瞧了一眼,只见叶知秋的衣衫鼓囊着一块,一只雪白的貂正从他衣领探出头来,“原来是它啊……”叶知秋从怀里拽起雪魄晃了晃,又放回到自己肩上,说道:“难道你从前见过它?”“不曾,只是……”容羽摇摇头,稳了稳心绪问道,“我怎么记得是凌云峰的首徒在秘境中收了只雪貂,你今日可是见过他了?”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主播:欢迎收看沧澜早知道,今日为您连线大热作品《朋友三部曲》的作者颜色,dududu……颜色:你好,喂,你好,能听到吗?主播:颜色你好,非常荣幸能与你连线,我这里整理了几个观众的问题,请问这书真的是关于友情的吗?颜色:没错,在第三部 里友情得到了升华。 第33章 “我闭着眼睛,也感觉到你在笑了,”叶知秋推了容羽一把,没好气地说道,“你该不会是故意让我喊你哥哥,占我便宜罢?”“喊我哥哥,是你占我便宜了,那女修喊他思维,宁思维,”容羽怕他没听明白,又在他掌心将这名字写了一遍,“你可还记得此人?”叶知秋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立马就想起了此人不仅与自己在擂台对决过,还曾在内门择选之日为自己说过话,可怎么想也不能将今日这话语污糟浪荡之人与宁思维那仪表堂堂,器宇不凡的形象联系在一起。“难道真是凌云峰学风不好?”叶知秋喃喃道。“什么意思?”容羽较之之前的冷静,急迫了些许,“可是今日掌门首徒也行止孟浪了?”“瞎想什么呢,且不说我是男子,叶幽无从效仿此人,就是真失了管束,他也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叶知秋忽然又想起了不对之处,容羽要自己注意那人是宁思维,是因为此人修为高于自己,绝不可能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还敢行这荒唐之事。若不是宁思维本人,这人冒充身份意欲何为,难不成还真有那起子深仇大恨,偏要给人添一身洗不干净的风流债。“我们走。”叶知秋还思索着,就被容羽带离了现场,眨眼功夫就回了住处,没承想,家中还来了位客人,正是自己那位走哪都能冻上一层霜的三师兄姜楚。两人敷衍地互相行了一个礼,就再未多瞧上对方一眼。容羽眸色一冷,说道:“我觉察到了微弱的魔气,不便出面,此事交予你处理了。”“您放心,我已派人前去掌门处禀明此事了。”姜楚那恭敬的目光一离了容羽立刻冷上了万分,此刻竟是落在了叶知秋身上,说道,“只是不知小师弟深夜不睡,怎么还要人给送回家,若是掌门问起何故,可不平添了错处。”“这林中密事,我既未瞧见,自然知秋也未参与,”容羽一挥衣袖,手背在身后,下颌微扬的姿态,论倨傲,不输姜楚分毫,只气质更多了些清冷孤高,“更何况,掌门如何想,与云中峰何干?”“您这是……”姜楚欲言又止,眼看着容羽抬步离去,立马跟上,直到接近大殿,方才开口,“师尊您可知自己在做什么?”容羽停驻脚步,布下一道隔音结界,说道:“我有何不妥?”“您突破合道迫在眉睫,若是此刻心有旁骛,势必会遭反噬,”姜楚低头垂目,劝说道,“弟子知晓师弟身上的秘密事关天机,弟子斗胆请命,可否代替师尊前去试探?”“我如何做并不会影响到闭关。”容羽星眸微凛。“正是因为互不挂碍,待您出关融合之日,过多的记忆和纠葛只会加深心魔,上次闭关十年,您尚且费了一年方才抹去俗念,成就太上忘情,这次您又待耗上几年磨合心境?”姜楚当真是关心,就连语气都失了分寸,心魔之事可大可小,丹云子这无情道修炼不易,若非这次闭关过久,也不会沾染这般多的俗念。凛冽的冰冷气息霎时将四周冻结了一般,姜楚是知晓自家师尊的脾气的,若是真说不通,就不会只是寒雪冰封了,他们这三名亲传,谁还没体验过师尊的烈火炼狱,那滋味吓都能吓掉一层皮,他躬身再行一弟子辈的大礼,说道:“师尊可曾想过,若是小师弟一心以为您这脾气本就如他所见,那您出关之后,师弟又该如何自处,不若让弟子这面镜子,先让他适应适应?”“我的脾气怎么了?”容羽瞥向一边,若说自己作为分神化身几乎拥有丹云子全部的人性,那即使融合分去一半,也应该至少有如今一半的亲切,“今日之事,你带着他一起调查,就当是历练了,只是,你既是像我,就定是有让人喜欢的一面,多笑笑。”姜楚腹诽师尊哪里爱笑了,但嘴上却是应得响亮:“弟子领命。”翌日,天还未亮,叶知秋还沉浸在一个甜滋滋的美梦里,就听见门被敲得震天响,他披上外衣开了门,迎面就看见一张皮笑肉不笑的俊脸,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关上了门,道了声:“梦还没醒。”可人还未走回床边,那敲门声更是震耳欲聋,他又再次打开门,门外之人已没了笑容,还是那副欠揍的倨傲姿态,叶知秋手撑着门框,一脸不欢迎入内的神情,说道:“三师兄,您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鸡都还没打鸣呢。”“云中峰不养鸡。”姜楚勾起一边唇角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极了在打量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我……”叶知秋一时语噎。姜楚见他吃瘪,面上虽冷,心中却有些得意,语气生硬道:“和我去调查魔修。”“嘭——”大门这次关得更用力了。“叶知秋!”姜楚怒道。“我穿个衣服再说!”第26章 兄友弟恭叶知秋从未想过有一日会与姜楚并肩走在一起, 这人性格孤傲,谁都看不起,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找他去处理这宗门悬案来了。两人个性也谈不上不对付, 就是凭着师兄这个身份, 在叶知秋这好好说话也能得到合理的和颜悦色, 可这人这几日偏就是阴阳怪气, 整日里对他皮笑肉不笑的挤眉弄眼。真不知什么意思,是在嘲讽他这个屈居末流的同门师弟吗?“你们就是薛安然死前交好的姐妹?”姜楚一脸漠然, 沉声说道。几名明净峰灰衣女修俱是低着头,不敢抬眼,只点了点头表示确认。“与师长说话,须得目光直视,谦逊有礼, 这样目光闪躲,我怎知你等话语真实与否。”姜楚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叶知秋在一旁提醒道:“师兄气度庄严, 想必是这些弟子不敢瞻仰,不若由我来询问一二,再告知师兄定夺可好?”姜楚转头看向叶知秋时,却见对方目光不知是落在哪里, 总之定是没有瞧向自己, 一想到自己的师弟也是如此没有敬意,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忽然有些庆幸这些女修都未抬头了。在门外等了许久,见叶知秋走来的瞬间, 他压抑已久的怒火终是爆发出来, 道:“师弟好大的气性,与人说话从不正眼瞧上一瞧。”“师兄好大的威风, 厌恶我就罢了,何至于成日对我面露狰狞之色。”叶知秋忍他很久了,一开始还玩笑几句,可这人偏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你一玩笑,他必来一通冷嘲热讽,视你玩笑之语如失了智一般。“我狰狞?”姜楚拍拍手,斜睨着叶知秋,语气玩味,“师弟年少,只怕是没见过师尊狠起来的风采。”“你说师尊狰狞?”叶知秋一副了然于心,随时要去告状的小机灵。姜楚立刻纠正道:“我可从未说过,师弟小小年纪可莫要胡言。”“小孩子说话才最真实呢。”叶知秋满面无所谓地就要离去。姜楚目光一冷,道:“你!”“人与人本就不同,师兄您若是只因性情差异就与我不睦,那我也不欲在您跟前碍眼,从前还听人说您与师尊最为相似,这几日相处下来,恕我直言,恐怕只有不笑不说话的时候才有一分相像。”撂下这话,叶知秋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独留姜楚一人在寒风中满脸莫名。云中峰,大殿。容羽听了姜楚的话,满目淡然地说道:“为师觉得知秋说的有些道理。”“师尊,您这就是护短,这孩子如此个性,当真是难得您的真传。”姜楚在他身后面色颇有些不服气。“若是得为师真传,与我相似才是弟子,你们三个无心炼丹贪恋凡尘的早被逐出师门了,”容羽将掌心一枚晶莹圆润的碧蓝明珠一分为二,唇角微微漾起了一抹笑颜,“前些时日还说为师浮躁了,今日却是你先来告了状,凡事不可轻信表面,你嫌知秋狡黠不稳重,我倒觉着,他心性很不错。” 第35章 叶知秋也不知哪来的火,这家伙仗着与自己同门,先是缠着容羽不放,屡次暗示自己没他适合与容羽做朋友,方才还故意模仿举止以示亲密,现下又拿着叶幽随口一言借题发挥……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若看我不起,有意交恶,不妨打上一架!”叶知秋握紧手中的素雪剑,周身灵气涌动,高束的发尾随风扬起,已然是怒不可遏。姜楚冷笑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跨阶宣战,小师弟好大的志气,为兄不用灵力,接你几招,也省的被人嘲笑欺负了你。”“嚣张!”见叶知秋一剑直刺来,是半点技巧都未用,姜楚两指将剑锋固定在身前,冷眼瞧着这身量纤弱,根本不会剑术的小师弟,说道:“知秋莫不是只有嘴皮子厉害?”“只不过试试你说话算不算话罢了。”叶知秋不以为意地唇角微勾,眼中因自信燃起了光亮,他倏然松开手中的素雪,取下发间缘木剑吟诀,以一化三,刺入地面,霎时明光大作,藤蔓平地盘旋升起,待姜楚想要避开之时,困阵已成。姜楚眸光微暗,道:“你不是用剑吗?”“我何时说过不用灵力了吗?”叶知秋引导藤蔓向着素雪至纯的水灵气蔓延,即将缠上姜楚手腕之时,就见对方果然放开了素雪,他登时上前握住剑柄,一击百川归海袭向姜楚,气势有如惊涛骇浪,直逼得对方立刻展开结界护身,规矩既是姜楚立的,此刻用了灵力就算作服输,叶知秋收回双剑退开些,轻笑说道,“我何时又说过不用剑打败你了?”姜楚似乎有些体会到师尊对此人的评价了,不可看表面,自己从前以为叶知秋冲动不稳重,实则人家豪言壮语之后是精打细算的谋划。“狡猾。”姜楚撤掉结界,笑自己在师尊面前说他狡黠还真不为过。叶知秋拢了拢微乱的长发,并不多在意狡猾这种看似辱人的形容,回了声:“过奖了。”“你从何时开始就想……嗯……想来这么一场了。”姜楚不知怎么话出口时想说的是“揍我”,但作为师兄,当真是难以启齿。叶知秋不假思索道:“看你第一眼罢。”“你是认真的?”姜楚从未觉着自己这么不讨喜过,他步到叶知秋跟前按下他正在束发的手,颇有些不服气对方气定神闲说出这话,还能悠哉地梳起了头,“你也别束发了,那家伙看得眼睛都直了。”那家伙?叶知秋转身瞧了眼结界里的宁思维,还真是眼神直勾勾的,早知道打个架散个发就能达到目的,还折腾那半天干什么。“他这可是成了?”姜楚目光疑惑。“你碰我一下。”叶知秋收起灵剑,见姜楚仍是楞在原地没反应,他丝毫不客气地就上前推了一把,姜楚方一抬手制住他的手臂,那宁思维立刻就如猛兽一般怒吼了声,狂暴地锤击结界,叶知秋道,“师兄你刚才打了他,现在又抓着他的猎物,他敌不过自然是要求援了,放了他吧。”只见那结界撤去的瞬间,宁思维怒视他二人的方向,却是转身向崖边云雾中跑去。“快跟上!”叶知秋甩开手也顾不得束发之事,先一步就跑到了崖边,却见宁思维不见了踪影,这总共也没几步的距离,怎么还能把人给追丢了。叶幽几步跑到他身前,张开双臂拦下去路,说道:“知秋,前方云雾中有法阵通往荒泽,你不可向前了!”“为何不可?”叶知秋只想着所谓三重禁地,能到这一重思过崖,就没有再走不下去的道理。“我能带你来这里已是冒了闯入禁地被罚的风险,”叶幽神色为难,语调满是恳切无辜,“知秋,可莫要让我难做,不若回禀了掌门此事,再请一道……”正在叶知秋面露犹豫之色时,姜楚却是上前一步以掌风挥散了云雾,将那传送法阵显露了出来,说道:“为兄以为再不跟上,那小怪物就要跑没影了,不若叶幽你自己先去回禀掌门。”叶知秋本还有些顾虑,此刻忽然豁然开朗,闯入禁地的是自己,要罚也是罚他一人,只要叶幽不跟着进去不就得了,想明白了这层,他绕开已然僵在原地的叶幽,径直跑进了法阵。泥沼潮湿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引起一种令人憋闷而不至于作呕的感觉,不似思过崖的生机断绝,荒泽之境草植遍布,时不时还能听闻几声兽类的呜鸣,可此地却是灵气断绝。灰蒙的天空黯淡无光,空气中漂浮着许多白色絮状物,触到鼻尖当真是难受得很。叶知秋一时难忍,打了个喷嚏,身后立刻传来了叶幽的关切:“是不是很难受,我们回去,好吗?”“你不该跟来,”叶知秋有些无奈地回身瞧了眼叶幽容色无光的脸,又看向一边笼罩着护身结界的姜楚说道,“此地无灵气来源,还请师兄前边引路。”“小师弟还真是不客气。”姜楚虽是嘴上不饶人,但行动却是很自觉地放出神识搜寻宁思维的下落。没有灵气,也就是每耗上一分,自身就少上一分,无法补充,对于姜楚来说,只维持一道自己的护身结界加上探路,倒也消耗得起,至于叶知秋,他可不想在未知的敌人出现前,就耗尽了自保的能力,护身结界对于筑基期的他来说,可以说是十分奢侈了。叶知秋捂住口鼻,紧跟在姜楚身后,既要保存实力,就最好踩着人家的脚印走。姜楚对于这种又回到权威地位的感觉是相当好,正想借机说上两句挽回点方才被小师弟践踏的颜面,就忽然被人从身后拽了下衣物,他这护身结界倒是没防叶知秋。“可是知道害怕了,想要师兄走慢点?”姜楚神色有些自己都没注意的得意,一回头却见这停下来的原因竟是叶幽站在叶知秋的身后,拿着一方帕子给他掩面,此时正在他脑后系了个结,姜楚挑眉说道,“你们……关系还真好。”叶幽讪笑收回手,可怜兮兮地以袖捂了口鼻,说道:“若是我也有姜师兄此等修为,就能为知秋布上一道结界护身了,这掩住了口鼻也难免飘絮落了知秋一身,作为师兄,当真惭愧。”此地可不只有一位师兄,这话不是当面打了姜楚这位亲传师兄的脸嘛,他垂眸细瞧了一下叶知秋的状态,华美法衣下应是身形单薄,以这略微有些近的角度看去,也算得上是娇小可怜,长发因为自己之前的一句话也未束起,只温柔地披散在背上,如今被遮住了口鼻,只能瞧见一双秋水潋滟的眼睛,当真是……是……叶知秋见姜楚半天不走,掌心还闪烁起微弱的灵光,他是半点不客气地抬头瞪了过去,说道:“你不会就走了这么点距离就灵力枯竭,无从探知了罢?”姜楚收回目光和灵力,心道是此人到底哪里娇小可怜了,方才还在思过崖揍了自己呢。叶知秋不知姜楚此刻所想,但方才他清楚地看见对方是想给自己布上结界的,叶幽小孩子心性不顾大局,说话也是随性惯了,可姜楚这个性可真是口是心非,面上的傲气多半还是效仿丹云子罢,叶知秋也不是个不知好歹,只图一时嘴快的人,温声说道:“感谢师兄关心,只是前方不知还有什么凶险,师兄保留实力方才是顾全我师兄弟三人。”第28章 深陷泥沼姜楚因为叶知秋突然的友好蓦地心情都好了几分, 要说这人还真是块硬石头,你若冷上一分,他能回敬你万分, 可一旦你有了一份诚心, 他能表现出的好也是远胜万分。看来小白眼狼这个评价还是有待商榷的。三人向荒泽深处走了许久, 除了几只沼泽鳄鱼倒是半个人影都没有。叶知秋挥剑斩退一只饿极袭向姜楚的鳄鱼, 说道:“师兄的剑只用来御剑飞行吗?”“莫说是我,只怕是整个云中峰的丹师都不擅使剑, ”姜楚随手一道爆裂符掷向恶兽,这现成符篆用起来倒是不耗灵力,“不然你方才拿着灵剑吆五喝六的,我怎么会没当回事。”叶知秋眼光瞥向一边,心道这人轻敌还不肯承认, 非要拉着整个云中峰的丹师说事,当真是好面子, 不过这话还是不说破的好,他从纳戒中取出几张平日里画着玩的符篆塞给姜楚,说道:“符篆再好用,到底是消耗品, 师兄多备些, 也好在关键时刻保护我们。”姜楚自与他能好好说话之后,也不客套亦或是说些不中听的话了。抽出几张瞧了瞧,居然还算是市面上的硬通货,以师尊的性子, 是绝不会以符篆赠人, 姜楚掷出一张试了试效果,笑道:“小师弟还真是多才多艺, 没承想还能画出这等品质的符篆。”“喜欢看书,没事学着瞎画的,”叶知秋暗笑自己上辈子全靠这一手画符的本领换取物资,只是如今能以金丹期神识画得出,但筑基期的自己是当真用不上,交给姜楚才是上策,“还没找到宁思维的踪迹吗,该不会是陷入沼泽了罢?”“你已经发现了?”姜楚停了步子。 第37章 太重感情了, 从前这几个字叶知秋只以为事关太上忘情而已,自己入不了无情道,这是一早就有的觉悟,可如今已然成为丹云子弟子的自己,已是不再以此衡量能否入得师尊的眼,而是,这样的性情是否当真左右了自己什么。容羽起身走到一边书案前,拿起上面搁置的三本书册,掌心霎时腾起火焰,将其烧了个干净,转身看向已然是坐起身,满目不解的叶知秋,说道:“此书对你无益。”“容羽,你……”叶知秋还未翻看过,但他知道的是这书记载的是友情,容羽此举要烧毁的到底是什么,他掀开被子,赤足走近些,目光追着对方的双眼说道,“你也认为我该去修无情道?”容羽本能想要扶住叶知秋手臂的右手却是一挥背到了身后,眼瞧着叶知秋衣衫单薄,脸色因为先前服药受伤还有些未褪去的异常的薄红,此时看向自己的目光真诚炽烈,他瞳孔微缩,缓慢地眨眼避开。这世上谁都可以得到叶知秋这样的眼神,但偏偏就是自己不可以。非是他要让叶知秋修无情道,但显然太重感情就是叶知秋现在心境最大的障碍,叶知秋与叶幽,必有一人就是天道法旨所示之人,若是叶知秋止步于人情,而看不透事理,又如何能参悟天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但你,我希望听到的皆是发自真心。”容羽本想循序渐进,尝试以朋友相处去了解这个人,但如今,姜楚看见叶知秋追去的是什么?叶知秋又究竟想要替人隐瞒什么?若能坦诚,或许……“我可以说,但你一定不会信。”叶知秋曾将魔物之事告知过叶幽,当时却是被当作胡话看了,其实实话实说,让容羽知道内情,也未尝不可,只不过是再闹一次笑话罢了。“坐着说,”容羽瞥了眼床榻,这人还真是一旦接受了一种亲近,就很难不去注意对方站在地面冰冷的双足,他跟到床边,面上仍似覆着一层寒霜,语气也未见暖上了多少,“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相信。”所以自己若还真心在意,就要斟酌出口的每一个字吗?叶知秋讪笑低头,对方却是钳住他的下颌,迫视双眼,严肃道:“方才还目光咄咄逼人,怎么要说实话了反而不看我了。”叶知秋握住容羽的手腕,不让他退开,身体前倾,迅速贴近他眼前,目光灼灼直视,直到对方气息微乱先一步挪开视线,方才松开手,说道:“我看了你又躲,当真是好为难。”这样的反应让叶知秋心中不知何处又被挠了一下,心情竟是转好了许多,他现在倒是更服了自己那位外表高冷的三师兄了,就连问话要人对视都与容羽有异曲同工之妙,难不成还真是如自己所想,容羽与师尊那层面关系,导致他们多多少少有些相似。逗人要有度,见好就收才能百试不爽,叶知秋端坐好,一派正气清了清嗓子,道:“世上非只有凡人与修士,正道修士所图大道是为飞升,然所谓天界为何界无人可知,我们称居上界者为仙神,有离经叛道的修士,有人称之为走火入魔,亦或是成了魔修,然魔为何物,世人皆未见,只道是心中恶念,乃是无形之物。”“可大千世界,非你我所见之世界,有仙神者维系天道,亦会有魔神者违逆天道,不见仙而非仙无实形也,不识魔然魔已降世焉,我所述之物即是魔,不知其源自何方,众生恶念皆可为其滋养,以魔种植入识海,惑人心神,燃其恶欲,以欲|念,杀戮,贪婪,怨恨操纵行止,能如生者留存灵力者为活傀,身形已僵无生息者为死傀,而荒泽之中二人皆为活傀,霍明心思歹毒,恶念难消,已然是魔种滋生的宿体,没有苏醒的可能了,宁思维却不同,他心中尚有道心,本是有善心之人,若能找回,或许……”或许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可如今却是彻底消失了。“你所说的魔物,散发的魔息是否与你年少之时见过的那位合欢宗魔修有些不同?”容羽神色认真,先前背在身后有些疏离的手已然放在了身侧。叶知秋眉头轻挑,本就明亮的双眼如缀星光,年少,原来容羽记得这么清楚,他端坐好双手撑着腿,抿唇点头的模样让人看着说不出的乖巧,说道:“应该说是只有些微相同,他们散发的气息有共性,但却相差甚远,所以我们能察觉到的只能说是微弱的魔息。”“所以……”叶知秋歪着头瞧着容羽的眉眼,手指轻扫过自己的鼻尖,说道,“容羽你相信我说的魔物是真实存在的吗?”容羽回得坦诚:“我向来说话算话,世间万物非尽数为吾辈所识,既为追求大道,就该接受探寻未知的存在,而不是否认。”叶知秋追问道:“那你可想要我修无情道?”“曾想过。”容羽目光笃定。“那现在呢?”叶知秋专注着对方眼神的变化,虽表面波澜不惊,但哪怕有一丝涟漪都不想放过。“随你心意。”眼见这人神色淡漠,话一说完就要走,叶知秋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转身之时摆起的袍袖,言辞恳切地说道:“我所言非虚,但叶幽未必就看清了魔物,非是我因重感情,是非不明,而是这世间本就有许多冤假错案,宁思维非自愿入魔,但若我那日不曾进入禁地,谁也不会知道真相,我隐瞒不为袒护,只是人言可畏,我不想叶幽重蹈覆辙。”“姜楚杖刑已受,叶幽得掌门庇护,想必流言难侵,你也不要想着再去归一峰领罪了,真相总得自己眼见为实,”容羽没有转身,目光清冷地看着前方,尽量不显刻意地抬手从他手中抽出衣袖,“姜楚既是要在宗门养伤,这些时日也可尽些师兄的本分,知……你成为三阶丹师之前不必再来大殿了。”“不必……是不必再见你了吗?”叶知秋低头恍惚再一抬眸之时,屋内已没了人影。这就走了,这一次又要从自己生命里消失几年?“三阶丹师,当我天资如师尊吗?还是你根本就不在意与我多久不见?”云中峰,大殿。姜楚听见来人动静,趴在云床上是唉声叹气:“师尊,弟子是不是您捡来的,人都说家里还是幺儿好,古人诚不欺我。”“你与叶知秋相处了几日,话就变得这般多了。”容羽推开门,冷眼瞧着姜楚那虚弱趴着的姿态,摇了摇头。“师尊不是喜欢小师弟话多吗?”姜楚转过脸看清对方那一脸寒霜和冰冷刺骨的目光,他立刻撑着半残的脊背坐直了,说道,“弟子不也是追随着师尊的步伐,和您一样被他带偏了,可是方才小师弟说错了什么,惹您不痛快了?也是,他胆子大得很,还敢找那种谈情说爱的书给您看。”“只怕是我今日让他不痛快了,”容羽此话说得极轻,未待姜楚反应再多语,就取出一个净白瓷瓶递给他,说道,“回自己的住处养伤去,不把叶知秋教成三阶丹师就不许下山。”“师尊,弟子的一品楼离不开弟子,”姜楚本想讨价还价,又见师尊脸色,肃容应道,“小师弟天资聪颖,弟子定会倾囊相授,不负师尊期许。”“只是,您的身份,弟子……”“他若问起,实言相告,若未问起……”容羽话语停顿了片刻,又道,“过上几年也足够他忘记了。”两日后。叶知秋再见姜楚之时,当真是心怀愧疚,他这位三师兄从来都是个好颜面的,这次见到也不例外,竟是强撑着伤重的身体,满面冷汗,还勉力挤出了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相迎。“小师弟还是第一次来为兄的院落坐坐,可惜我有伤在身,招呼不周了。”姜楚倒不觉得多疼,只是不知何故服了师尊的丹药伤势好转,但却声音虚浮,成日里冷汗津津,“小师弟回来后可与人提起过为兄?”叶知秋见他这般虚弱,连忙搀扶了一把,说道:“也只提过一次,说来惭愧,我那日听闻师兄背我回来,有些不信,还说一直以为师兄厌恶于我,却是辜负了师兄的一片善心了。”“师兄?”叶知秋见他路也不走了,更是忧心他哪里不适。姜楚拭过额上冷汗,心里终于是明白了,“我对师尊说自己待他很好,我说谎,我活该,我一定是捡来的。”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师傅避开是因为身份,小剧场来自作者放飞自我,与剧情无关。沧澜道宗匿名论坛,热帖讨论d(^_^o)楼主:送我书,对我好,你说这是你想要的感情,你却为他那么用心,可惜我们不能是我和你。(定位:云中峰xx殿)1楼:哇塞,看我发现了什么,分手现场吗?2楼:云中峰,会不会是叶师兄啊? 第39章 他右手托起统一用来盛放的托盘,左手翻覆间,将七枚灵气四溢的大还丹隔空送到托盘之上,仪态嫌和地在众弟子或惊叹或艳羡的目光洗礼中向姜楚呈上了丹药。姜楚少不得还是透出些赞许之色,眼角眉梢那轻微昭示着欣喜的变化丝毫没有逃过叶知秋的眼睛,见叶知秋目光刻意避开,低笑不语的神态,姜楚轻咳了一声,敛了笑意朗声宣布:“叶知秋,三阶丹师。”叶知秋收起大还丹,踏出丹室之时,方才收到姜楚一声传音:“师兄我终于是解脱了,小师弟你且回去等我结束了这里的事,还有要事与你交代。”这话是要他不要到处乱跑吗?也罢,如果立刻去大殿,倒也显得自己好显摆不庄重了。他一身轻松地向自己住处走去,心中还计算着一会见到那人要说些什么,三年又三年,上一个三年那人看见的是长大了的自己,这一个三年,虽是容貌未变,想必心性还是会有些差别的,也许,会觉着自己更好了呢。“见过叶师叔。”叶知秋抬眼看向杵在自己门外的陌生男子,一袭蓝衣,是凌云峰的装扮,他也是许久未见过同样着蓝衣的叶幽了,两人也不知什么缘故,不是你被师尊关了禁闭,就是我去闭关修行了,就是偶有相见,叶知秋也是急着去姜楚那里学习,算来这三年两人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也就三年而已,对于修士来说也只是弹指一挥间。“你是何人?可是凌云峰有事相传?”叶知秋今日心情好,对待这个眼生的玄字辈弟子也是语气极有耐心的温和。“是……是清幽师叔出了事,是,是事关性命的大事,弟子知晓您与师叔素来交好,求叶师叔出手相助。”外门主峰阴面遍植竹林,山路崎岖蜿蜒,自成一道人迹罕至、草木杂生的风景。秋风微凉,竹叶飒飒,临近日暮的暖黄光亮斑驳在叶知秋的面上,似投下了一道又一道错杂的阴影。竹林之中不便御剑,他疾步前行踏着地面枯叶“嘎吱”作响,神识探及的踪迹总是一闪而过,难以捕捉。又是一道隔着竹林的微弱魔息,叶知秋挥剑一斩,阻碍视线的竹林霎时倒伏一片,他踏着断竹跃起一把掐住那行如鬼魅之物,喝道:“叶幽在哪里,你的同伙在哪里?”那魔物桀桀怪笑,伸出一只枯槁的手指向西面,口中含糊不清地咬着几个字:“吃,好吃……”“混账!”叶知秋收紧掐在它脖颈的手,双眼腾地燃起怒火,正要除了这邪物,忽地被人封住了几处经脉,手上一松,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就被带离了竹林。此人身形移动之快,就是叶知秋这个莫名被抓着走的人都看不清面容,只能在稳稳落地一瞬,责怪道:“你可知误了我的大事,我乃是云中峰丹云子长老亲传弟子 ,还不速速解开!”“你每次都是这种时候才能想起丹云子吗?”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三年弹指过#叶知秋:三年又三年,再来个三年就要十年了,老大!作者小声bb:规定不到18岁不允许谈恋爱啊,傻孩子!叶知秋:我走的不是失恋以后痛定思痛,拳打四海无赖,脚踢八荒魔怪的事业线吗?作者:关爱空巢师尊,没有下一个三年了,信我!—————————————————#我的一个叶朋友#姜楚:小师弟为人活泼,就像冰原上的一把火。记者:录着呢。姜楚:叶知秋喜欢打架和怼人,绝对是一个暴力的人。*叶幽:知秋啊,温柔善良有耐心,太干净了……记者:录着呢。叶幽:是我最好的朋友(/≧▽≦/)*容羽:宝贝。记者:(羞)录着呢。云中峰集团gf发言人:唯“宝贝”二字奉上。第31章 借宿一晚每次?上一次向人显摆这个身份还是在六年前树林里躲避魔修, 当时就是被容羽这个正牌沧澜道宗之人抓了个正着,现如今自己摆明身份不再是吹嘘,可怎么偏偏又是让这人给听见了。“我……我本来想去见你的。”叶知秋原本存了三年的话想跟容羽说, 也想过是不是该抱怨几句, 可不知怎么, 此刻被控制住了身形, 无法回头瞧上一眼的他,竟是觉出些微妙而危险的气氛来。“是姜楚交代的不够明白, 还是你天生就是个不听劝的?”容羽的声音冰冷地回荡在叶知秋的身后。“我只是听人传话说叶幽有危险……”叶知秋也不知今日之事究竟哪里不对了,陌生人的传话,容羽的突然出现,还有叶幽,若是再晚些赶过去, 会不会就来不及了。“是你本性冲动,还是为他人冲动?”容羽说到“他人”之时, 声音更是冷厉了许多。“你今日说话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叶知秋面色转冷,双手指节因为过分用力透出些骨白,“为他人冲动又如何,你难道不是一早就知道我为人重感情了吗?”叶知秋还欲争辩, 就惊觉自己足下一空, 竟是被容羽带着御剑而起,一息之间就奔着笼罩着整个沧澜道宗若隐若现的护山大阵撞去,任是他这样一个自认沉稳之人,也是登时睁大了双眼, 也顾不上措辞, 急道:“你冷静一点,这怕是要撞得粉身碎骨的!”“怕就闭眼。”容羽袍袖盈风猎猎作响, 目光淡漠而疏离。叶知秋气他话是说的漂亮,飞行的速度是有增无减,根本就没留下闭眼的机会就似离弦的箭的一般刺上了大阵,只见阵文闪现,预想中的剧痛却未出现,唯有一圈圈似水波一般的灵气渐渐漾开,一声惊叹尚未出声,眼前已是另一番天地。叶知秋看不见身后,也无从得知飞出了多远,他心中有气,竟是第一次打从心底的不想与容羽说话,可这冷战最怕的就是,你的对手根本不知道你在生气,还能气定神闲地在你身后看你心浮气躁。若不是前面就要撞进一朵雨云,只怕是这一路容羽都不会有分毫动作,眼见他向前抛出一艘飞舟,两人落到甲板之时,叶知秋才勉强心情转晴了一点,也好在这人还有点良心,没让自己给他挡了一路的风,再给他遮一场暴雨。叶知秋活动了一下终于解开了束缚的手脚,走到船舱门口,顿了脚步,门神一般杵在那里故意冷声说道:“你不许进来。” 第41章 “你今日是容羽,明日还能是旁人吗?”叶知秋心里高兴,一时顺嘴就说道,“我其实不用问师兄,就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叶知秋打第一次在大殿见到容羽就疑心过他的身份,异于常人的白发,不似凡人的容姿,出尘脱俗的气质,天资根骨俱是一等一的好,哪怕公开露面过一次,都会是个江湖传说。沧澜道宗若有这样的高人在,以掌门那个性子是断不会让明珠蒙尘,寂寂无名至今的,容羽擅长丹术,可以自由出入大殿,除了师尊的亲传,与谁都无来往。就是看姜楚每每见到他都伏低好声说话的样子,就知道容羽必是云中峰无上尊贵之人。若说能让他隐世而居,大概就只有一个原因了……“你已经知道了,却为何还能与我这般相处?”容羽端坐起身,掌心轻托起一只灵蝶照明。叶知秋见状,心知是绕不开这个话题了,整了整衣领也端坐好,说道:“出生之事人各有命,我虽猜到了,但这并不影响你在我心里的映象,容羽是容羽,丹云子是丹云子,你一日是我的朋友就永远是我的朋友。”即使容羽当真是丹云子的私生子,可这毕竟也不是容羽的问题,一想起那漫天星空的丹室,叶知秋忽地鼻尖一酸,想来年少的容羽在云中峰没少经历孤单寂寞。宫殿虽大却是冷冷清清,父亲是当世大能,却不愿将他公之于众。“叫师尊。”容羽正色道。“嘘,我也就是私下在你面前才放肆这样称呼一下,我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必定是非常尊重的,”叶知秋双手握住对方一只手,眼神颇有些小心翼翼地低下头,毕竟是对方的父亲,自己方才直呼其名,无论作为弟子还是朋友都是不合适的,他语调虔诚也学着平日里小心翼翼的那些弟子一般隔空告罪,“师尊大人有大量,还请原谅弟子一时口不择言。”“你……”容羽面上陡然浮现一抹薄红。叶知秋扬起头,冲着对方笑得亲切,眼睛的弧度好看的像一轮玄月,玩笑道:“知道,知道,我越界了,你可不能现在玩消失,我可是会摔下去的。”“知道错了还不松手。”容羽说道。“你不喜欢,也没见收手啊。”叶知秋嘴上不饶人,可到底是不敢玩闹太过,保不齐容羽还真会来个凭空消失,到时候作孽的是自己,摔死的也是自己。容羽收回手,起身穿好鞋袜,说道:“我去隔壁睡。”“不是风雨交加,好不凄惨吗?”叶知秋见他仪态尚算端方,脚步却是仓皇离去的背影,蓦地趴在枕上笑出了声,这飞舟在雷暴雨云中穿梭,却无半点颠簸,分明是有阵法加持,这人还偏寻了个一戳就破的借口,当真是又有小心机,又单纯的可爱。哎,自己今日也算是揭开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了,虽说作为徒弟不该背后非议师父,可自己这位师尊也忒狠心了些,想必是无情道名声在外的缘故罢,当真高处不胜寒。这床宽敞了,人也能安心入眠了。翌日。唤醒叶知秋的不是雨后清晨的温暖阳光,而是一个蹑手蹑脚在他门口装门板的人,许是容羽不知他有金丹神识的缘故,布下的隔音结界也仅是针对筑基修士的。叶知秋翻了个身,眯缝着眼悄悄看了看那个明显不太擅长木工活的男人,复又闭眼继续装睡,直到那叮叮当当的声响彻底停下了许久,方才起身穿好了衣物,走到门边之时还不忘反复开关一下,试了试手艺。待他走到廊上,船舱外的风穿过舱门呼呼刮在面上,方知容羽装好昨夜破坏的门,竟是为了避免撤掉结界后,风倒灌入屋内。倒也是个细心的人。叶知秋抬手遮了遮刺目的阳光,踏上甲板之时,一时因为陡然的光亮,双眼还有些模糊,只见薄白云海之中,一身姿挺拔的男子立在船头,偶有云雾掩住足下,就更似仙人踏云而飞,他雪白的法衣随着清风飘荡,精美的银丝暗纹在烈日照耀下闪烁着典雅的微光。此刻那宛如谪仙之人正转过身来,向叶知秋伸出一只手,似在唤他过去,叶知秋被这过分好看的美景彻底夺去的心神,一时竟忘了回应,只怔愣在原地静静地望着。“知秋,来。”容羽笑容温和亲切。叶知秋走近些,却未主动握上那只手,只将自己的手向对方送了送,容羽会意,牵起他跃上了船头,说道:“放心,我不会再突然消失了。”“嗯?”叶知秋疑惑道。“即使是你先碰到我,我也不会消失。”容羽想起自己从前的表现,语气更为坚定了一些。“我昨夜随口一说的,”人家一正经,叶知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过去逗容羽是一回事,可自己也没想过要怎么碰别人啊,“我,哈哈,诶,你看云层下面的景色真不错。”“你眼中只看见了景色吗?”容羽语气有些遗憾。叶知秋不知这人今日是怎么了,自己自然看见了更多,最在意的也不是风景,但也不能宣之于口啊,只好讪讪收回手,随意寻了话头,说道:“容羽,这里阳光真好,晒太阳好,多晒晒长身体,头发更黑亮。”“你喜欢黑头发,个子高大的?”容羽语气淡淡,叫人听不出情绪。“不是,我乱说的,你已经很高了,哈哈,我在胡说什么呀……”叶知秋已然是尴尬至极,这从前对方懵懵懂懂的,自己没事还老调戏一下,怎么一夜之间忽然跟个男人似的,没错啊,他们本来就都是男人啊,有什么好尴尬的!“我是说……”叶知秋一转头就见容羽那一头白发赫然如黑瀑,心道是果然神仙就是神仙,跟头发颜色没什么关系,白发固然是翩然出尘之姿,黑发亦是俊雅仙姿,怎么有人会生得这般好看。容羽将一个白瓷瓶送到叶知秋眼前,说道:“我不爱与人交往,闲暇之时也唯有炼丹这一个爱好,若是听闻何处有些新奇丹方,无论效果为何,都会寻来一试,这丹药我还是第一次尝试,不知知秋所见可是你喜欢的?”叶知秋哪还顾得上什么喜不喜欢,这来历不明的丹方怎好随便炼来吃的,他眼神关切地拍了拍对方心口,又一手抚上对方的胃部,说道:“这丹药万一有什么副作用可怎么好,你没觉着哪里不舒服罢?”“你还没有告诉我喜不喜欢呢?”容羽注视着叶知秋慌乱的神色,不知怎么,心中暖意油然而生,竟是将人轻拥入怀,温声说道,“我没事。”“那本书,就是我送给你的那个,那不是写友情的,我,我也是前段时日才从师兄那里知晓的。”叶知秋挣脱开,向后退了退,虽然从前送错了书也不是自己的本意,但错就是错,若是因为这个缘故害容羽被误导至今,那就真心是罪过了。他双手捏紧了袖子,双眼认真严肃地瞧着对方不解的双眸,一时话语竟有些结巴了:“我,我知道的也,也有些晚,你以后,可,可不能再这样了。”“所以,你也不准备给我添衣加饭了?”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记者:听说二位七夕发生了争执。叶知秋:哼,带我出门兜风,却把我当成了挡风玻璃,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容羽:第一次尝试双人御剑,原来还有这种讲究吗,我是说昨天的风有点小。记者:二位昨夜睡得可好?第一次,嗯,第一次。(羞)容羽:不好……ˊ_>ˋ叶知秋:很好。一撩就脸红,还想跟我争铺位,单人床就要有单人床的亚子。(* ̄0 ̄)ノ记者:请问二位分开的三年都在做什么呢?叶知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要和他一起做学霸。 第43章 “这不会又是你从哪里寻来的奇怪丹方罢?”叶知秋打开瓶塞,一阵甜蜜醉人的香气瞬间扑面而来,其中蕴含的灵气,让人一息之间心旷神怡。容羽推了推他的手,将那瓷瓶往他唇边送,眼神颇有些鼓励尝试的味道。叶知秋不好扫了对方的兴致,猜想此物大概也就是灵植花蜜一类的,只要不是酒,一切都好说,他试探性的预备先尝上一口,谁知容羽忽然一推,竟是让他一饮而尽。也好在这滋味与香气符合,一瓶饮尽,嘴里还未回过味来,身体却是瞬间轻盈舒畅了许多,磅礴的灵力游经周身灵脉,涤荡神魂,灵台空前清明,竟有如坠云雾之感。“这是什么宝贝啊?”叶知秋不敢浪费,赶紧掐诀引导灵气运转周天。容羽道:“天阶九花玉露。”“天阶!”叶知秋动作凝滞一瞬,灵气运转中断险些是要走火入魔,这家伙给他随随便便喝了天阶九花玉露,语气居然还一副不过如此的样子。容羽见他状态,立刻掐住他的手腕助他引导灵气,忽然想起从前叶知秋在荒泽也不知道吃了几颗丹药就流鼻血的情景,脑中赫然浮现了几个大字——虚不受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容羽关切道。“心疼。”叶知秋心道是天阶丹药啊,天阶!自己只恨这筑基的身体利用不完啊,能不心疼嘛!容羽抬手轻触他心口,急忙道:“心怎么会疼,疼得厉害吗?”叶知秋轻拍开对方的手,甚是无奈地摇头说道:“你知道有种小动物叫松鼠吗?”容羽道:“巴掌大,尾巴毛茸茸的那种?”“对,就是那个,”叶知秋双手合十在身前拍了拍,很是认真地说道,“松鼠即使不缺食物,也会在秋天将珍贵的物资埋在地下,藏在树洞里,随时预备面对未知的寒冬来临,你懂我的意思吗?”容羽比叶知秋年长,若是直接劝说倒显得有些不尊重,叶知秋思来想去,这样比喻也算是浅显,对方定能领悟。容羽双眸历经担忧茫然,现如今是清明一片,应道:“懂的。”这声坚定的回答让叶知秋顿时松了口气,天阶九花玉露,以他如今的境界简直遥不可及,容羽的反应看似不以为然,可这样的挥霍度日断不可取。“你知道我现在像什么吗?”叶知秋能够从九花玉露转为己用的灵气不足万分之一,那过于磅礴的灵气正缓慢地向周身溢散,“我觉着自己就像一颗移动的巨大的上品灵石。”第34章 皇宫禁地“哈哈——”这是叶知秋第一次看见容羽开怀大笑, 这样的笑容太过……太过真实,与以往每一次相处中的笑颜都不同,让眼前这位本似仙人一般的俊雅男子多了许多凡人烟火气, 但却格外打动人心。只是, 这样好看的笑容若是从此铭记在心, 就难免与叶知秋此刻的窘迫处境相关联了。“别笑了, 人家都看过来了。”浑身笼罩着朦胧灵气的叶知秋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居然会阻止容羽笑,毕竟对方的笑容那么好看, 方才在市集上可招了不少小姑娘的眼。“嗯,不笑了,”容羽强忍着笑意,对着叶知秋吹了吹,可那灵气是由内散发的, 吹散一圈,瞬间就又笼上一圈, 大有越来越浓郁起来的势头,他一时难忍,竟是又笑了起来,“抱歉, 知秋, 你这样实在是,哈哈……”“罢了罢了,难得看你这么开心,谁让我人好呢, 我们还是早些去大师兄那里罢, 没得被人当成雾团成了精。”叶知秋已经放弃纠结旁人的目光了,但被笑是一回事, 被当成个精怪就不好玩了。容羽笑着牵过叶知秋的手,那手冰冰凉凉,瞬间让他没了笑意,见对方想抽回手,他小心琢磨出了一句:“这雾气甚大,我若不牵着你,一会摔倒了可就难看了。”叶知秋没好气地在面前扇了扇,发现还真是被遮挡了些视线,只是自己走路即使不费这双眼睛,也并无大碍,但人家的关心却也是真真切切,牵着就牵着罢。若不让容羽尽了这份心,要是真摔着了,只怕不是难看的问题,而是让人内疚的问题了。“我一会该如何称呼你啊,总不能就喂喂喂的罢?”叶知秋跟着容羽慢慢走着,若非被对方牵着手,他还没注意到两人的体温竟会如此天差地别,不过既然没什么不适,也就不多在意了。“你随意,”容羽想起叶知秋昨夜曾说在外人面前要恭敬,又说道,“喊师父罢。”“这样好吗?”叶知秋倒不觉得唤容羽一声师父违逆本心了,打从一开始,他就是为了成为对方弟子才入的沧澜道宗,只是如今自己已然拜入丹云子门下,若还唤他人为师,就是不知礼数了。“一字之差,并无大碍罢。”师尊和师父也就差了一个字,在这凡人地界,称声师父倒还算合适。叶知秋脑海中想的却是另一番天地,自己年少之时曾唤容羽仙师,却也真是一字之差,只不过这二者本质上还是天差地别了,作为仙师的容羽,他可以当成是朋友,甚至是可以牵着手一起走,但若称一声师父,他必得是恭敬守礼,恪尽弟子本分,如今的接触可就是大大的僭越了。“我已经许久没有唤你仙师了。”叶知秋不知对方所想,只想着曾经的夙愿是一回事,如今的身份又是另一回事,容羽的名字不可与外人道,仙师二字对于自己也是最为亲切的。“你喜欢就好,”容羽停了步子,手执一把折扇在叶知秋的面前扇了扇,清风徐徐,散去了些雾气,“你道是外人面前要庄重,我这样牵着你是我思虑不周了,这扇子上面嵌有隐灵鲛珠,本是要作为你三阶丹师的贺礼的,晚了一日,倒也算正当时。”“隐灵鲛珠?”叶知秋接过扇子,手指触上扇骨之上的碧蓝明珠,除了好看倒也没觉出什么特别来,不过这扇子倒是一件上好的地阶法器,“只是我如今不过筑基,若要用上也得是结丹以后了。”容羽道:“无妨,只当是把普通扇子扇扇风即可,至于那鲛珠,有隐匿修为之用,倒是不受你境界的影响。”原来这就是当年容羽毁去了斗篷之后,说要再去寻来的隐灵法器,叶知秋格外珍惜地双手捧起,看了又看。容羽见状,替他将扇子展开,手把手地带着他扇起了风来,道:“不过就是一把扇子,你可别当宝物给供起来。”“这鲛珠只有一颗吗?”叶知秋神色感激地问道。“那倒不是,”容羽从衣领里勾出一条项链,上面挂着的吊坠正是一颗一般无二的碧蓝鲛珠,“有好东西我可不会只想着你,不过是嫌那身黑斗篷碍事,才寻来这个的,既不是孤品,你也就不要小心翼翼了,再不济你那扇子上的掉了,我这还能补给你。”叶知秋听着容羽耐心的解释,对方鲜少有为一件事说这般多的时候,与其说是在证明这物件并没有多珍贵,倒不如说是在费心周全叶知秋的心思,怕他珍惜,怕他在意,怕他束之高阁不舍得用。“这样啊,还是你想得周全,谢谢你,”叶知秋扇着风,面上一派清风朗月,闲适之态,指着前方戍守着宫门的兵士问道,“我们怎么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人家皇宫了?”“你师兄就在这里。”容羽笑意温和。“在皇宫里面,难道他是国师?”总不会还是当了官罢,不过想想姜楚评价大师兄是个情种,只怕是为了爱情弃仙道赴仕途也未可知。“他是大历国主,继承皇位也有些年头了,”容羽示意叶知秋跟上,向着那宫门方向走去,“姜楚这几年与你这样不爱打听消息的人相处,只怕是愁掉了眉毛。”眉毛掉没掉叶知秋不知道,但姜楚冰冷外表下居然是这样一个好聊闲话的灵魂,这点是叶知秋万万没想到的,他脑中蓦地浮现了一幅画面,平日里仪态端方,混在书卷里的姜楚,一回到一品楼就翘个二郎腿,与人嗑着瓜子聊着张家长李家短,这画面太违和,违和到叶知秋连大师兄是个皇帝这种事情都不甚惊讶了。本以为皇宫禁地,合该是要一层一层往里通传,谁知那些个守门士兵一见到容羽就立刻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整整齐齐行起了礼,唯有一个年轻些的小声嘀咕道:“这头发不对啊,不是白发吗?”“这人是新来的不懂事,还请国师恕罪。”领头年长些的赶紧告了罪。容羽却是带着叶知秋一刻未停留,径直入了皇城,走了段距离,那远处士兵的议论才传到叶知秋的耳朵,“你个不长眼的,国师可是仙人,这头发就是变出个五颜六色又有个什么稀奇。”五颜六色?叶知秋轻笑出声,心道是五颜六色那不是仙人,只怕是妖怪了。 第45章 “召唤到指尖,心念告知它该去何方即可,”历清晖又认真打量了一番叶知秋,微笑着示意他跟上自己,“我收到的消息是你一人前来,见到国师还真是意外。”“我曾听人提及师兄拥有一个国,还以为只是富可敌国的意思,如今也甚是意外。”叶知秋还在认真研究自己那只红色灵蝶,心念沟通,也不知道容羽睡了没。这想法不过一瞬,那灵蝶却是头也不回地扇着翅膀飞远了,叶知秋震惊地看向灵蝶留下的红色灵光,这下子还真是尴尬了,大半夜的谁没事传话问人家睡没睡呀。“不知小师弟这第一次传话是给谁?”历清晖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叶知秋略显无措的目光。叶知秋道:“也就随便一想,这灵蝶飞得很快吗?”也不知能不能追上抓回来啊……“看距离罢,从为兄这里传话回宗门,也不过半日功夫。”谁知,灵蝶回来的倒是真快,没走几步就又落在了叶知秋的指尖,一声亲切熟悉的声音瞬间回荡在识海,“我没睡,早点回来。”叶知秋低头浅笑,心道是容羽不知身在何处,还让他回去呢。这灵蝶转眼又没了踪影。历清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看来离我们不远。”远不远,叶知秋自然是没有对方清楚的,但这个话题,他私心是不愿继续了,于是便敛了笑意问道:“师兄为何在此地布下幻阵?”“你察觉到了罢,说来话长,为兄尽量长话短说。”原来历清晖本就是大历国的皇子,因天生根骨不凡,年少之时就被送上了沧澜道宗,那时的先帝一心渴慕仙道,只以为继承皇位的皇子大有人在,但能修成仙人护佑大历国的却只有他一人。自他少年离家,就再未从亲族处得到过只言片语,积年累月,他早已自认斩断尘世俗念,对于皇权富贵更是全无半点心思。可万事难料,多年后已然成为丹云子首徒更名为清晖的他本也是仙途坦荡,却在师尊一次闭关之时,因他父皇年迈病重被请回了朝。历清晖曾一心追随丹云子修无情道,但父母毕竟有生养之恩,眼见对方言辞恳切,他心有恻隐,为了给父皇注灵续命耗尽了灵力和丹药,久居凡人城镇也彻底断了他修行的进益。这时候想要离去,自然是更无可能了,他们斥他不孝,怨他无情,总以为他未尽全力,可就是有再多的灵丹妙药,给凡人服下又有几分效用?说到这,历清晖看了眼浑身灵气缭绕的叶知秋,说道:“这点小师弟应该深有体会。”见叶知秋那只红色灵蝶又飞了回来,历清晖笑了笑,又道:“无妨,先回话。”左不过也是些回忆罢了,历清晖谈及这些也是一派坦然,心境甚是平静,为了得仙家庇佑,年少便斩断了他与亲眷的关联,为了强留这所谓的仙家福荫,又迫使他居于宫中,可有人想借他的能力活,自然也有人视他如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于是离开之日遥遥无期,历清晖无奈又被卷入了一场又一场的明争暗斗,终是白衣染垢,一身因果,再难脱身。“所以,师尊让你来这一趟,也是希望你听完这些能斩断俗世因果,看清人世百态罢了。”历清晖叹道。“师兄这故事说过几遍了?”叶知秋停驻脚步一脸漠然地看向对方。“算上你,第三遍,”历清晖抖了抖衣袖,转身说道,“他们两个小子听完都是长吁短叹,点头称是,小师弟你倒是不同。”“既入仙途,就当眼底无尘,前缘皆散,师兄复归凡俗,明知仙术灵丹于凡人无用,却以孝为名称其为续命,实则打一开始就背离了天道命数,将这因果越积越深,主导这因果的是师兄你,缘何欲抽身之时又怨这因果缠身了呢?”叶知秋活了两世,自然是一点就通,又何需假意去应付这一番苦心,“至于二师兄和三师兄,据我所知仍是贪恋凡尘,只怕是他们一面点头称是,一面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姜楚至少还做到了无情无欲呀。”历清晖经过这一番对话,倒是再难将叶知秋视作初入仙门的小修士看待了。“所以大彻大悟之后,留下师兄的是情。”叶知秋一脸静待下文。历清晖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为兄不才,也没给你们几个师弟做好表率,师尊命我作为兄长为师弟做的也唯有这么点经历算是前车之鉴了,好了,现在谈谈你关心的罢。”“我的妻子在这场皇权争斗中为了救我受了重伤,于我恩情并重,我早已不视她为因果,既承了情,也不欲斩断,师尊出关之后虽是严厉斥责了我,可仍是在这宫中为我埋下了一条灵脉让我继续修行,也就是这幻阵所在。”“那师兄你为何……”叶知秋眼中更是疑惑了。“为何如此苍老吗?”历清晖取出一颗丹药服下,只见方才还年过四旬的容貌瞬间恢复了青年之姿,“我不欲让妻子心生拖累之感,于是便向国师求了这化容丹药,自称修行已断,总不过一世百年,何不陪她白头到老,至于国师,我这样称呼可不是不敬,也是他体谅了我这等微末心思,未昭示身份罢了。”叶知秋有些能理解姜楚称这位大师兄为情种了,为情至此倒也说不上错,只是情之一物当真可怕,竟能让人历经千帆顿悟之后,心甘情愿地放弃仙途。世人眼中的师尊心如冰川,可谁又能知师尊能为历师兄埋下一条足以供给一个小宗门的灵脉,当真是师恩如海!他叶知秋若是只能明悟修行当忘却凡世前缘,一心向道,不知“情|爱”才是万恶之源,那便是辜负了师尊的良苦用心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南风和sia小天使赠送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d(^_^o)【小剧场】叶知秋:恋爱使人头秃,恋爱使人苍老,恋爱使人丧志,我选择单身。历清晖:吃了一天狗粮,小师弟还能有此觉悟,果真非同凡响。丹云子:寒叶飘逸洒满我的脸,徒儿叛逆伤痛我的心,你讲的话像是冰锥刺入我心底,师父真的很受伤。容羽:他们挖的坑,为什么是我追爱火葬场!t_t作者:乖啦,这是追爱路上的必修课,有他丹云子连火葬场都炸了的时候,信我。(一脸慈祥.jpg)容羽:(掀桌.jpg)我们是一个人,这算什么亲妈安慰。————————此时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单身狗路过:单身使我孤高,单身使我持家,单身使我独留宗门,什么瓜子,什么八卦,我通通不知道,我很快乐,勿cue!(笑着活下去.jpg)第36章 情关难过“他听完可有所悟?”昏暗室内, 临水岸边,夜风徐徐自湖面吹来,裹挟着芙蕖清雅芳菲轻拂过天青色薄纱幔帐, 如月色朦胧, 虚掩着一人。他一袭华美白衣斜倚在竹榻上, 一手支着额, 长发未束,只柔软地顺着肩背倾泻如瀑。此时, 他一双凤眸微眯着,像极了一只慵懒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猫,任是月光如何温柔地笼罩在身上,也丝毫不会给人传达出可容亵渎亲近之感。历清晖目光低垂,语气恭顺道:“小师弟天资聪慧, 倒不必弟子多言,就已是心有丘壑, 一番见解着实令弟子汗颜。”“清晖倒也不必每次见到为师都长跪不起,我与那位,终究还是有些差别的,”容羽抬眸瞧着手上缠绕的隐灵项链, 玉白指尖磨过鲛珠, 到底是贴身佩戴久了,就连这冰冷死物都有了温度,他抬腕将一道无形灵气化为有形之力,将一丈之外的历清晖扶了起来, 又道, “他为何没来见我?” 第47章 早就想过朋友之间必有一战,也不知容羽身手如何,只看对方那一双燃火的双瞳就知晓战意之盛,想他叶知秋拳打师兄从不手软,如今放弃挣扎挨上两下也算是诚意十足了。“你动不动手?”叶知秋瞥向对方霎时红透了的脸,一心只在如何道歉上,却是忽略了对方乱了分寸的呼吸,心道是难道自己想错了,这样示弱是不是又显得自己不尊重对手了,他蓦地一掌拍在容羽肩上,这一下是半点未留手,浑然气劲竟是将人震退了三步。叶知秋连忙爬起来,也顾不得整理衣衫,赶紧上前关切道:“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都不知道躲的啊?”“没事,”容羽轻挥开叶知秋贴近的手,“知秋你先回去罢,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叶知秋还想再解释几句,可不知为何,直觉让他选择不再言语,只默然离去带上了门。可他今日不是来道歉的吗?怎么好像把事情越弄越糟了,自己只怕是做了八辈子的石头,还是不太圆滑的那种。入夜时分,叶知秋已是百无聊赖了一日了,除却打坐调息,也就喂喂雪魄有点意思,这还是两世以来,他第一次觉出“无聊”来,毕竟这世上谁不是一个人参悟大道,独自修行呢。他手中一株灵草正要被雪魄吃上最后一口,房门忽然被人推开的声音让他蓦然回头,收回了手,那小家伙龇牙咧嘴地又是一口咬在叶知秋的手上,可叶知秋也没留心疼,只一脸茫然地瞧向急冲冲跑进自己屋内的人。“小师弟,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以身饲貂啊?”历清晖眉头紧蹙,走上前一把拽起叶知秋的手臂就往外牵,“你可知自己犯下大错了,为兄劝你快些离去几日,国师那里,我会说你是出门办事了。”“这么严重吗?”叶知秋从来不是个犯了错就跑的人,他顿了脚步,不再跟随,“可我不是应该前去道歉才对吗?”“哪里还能道歉,长长心罢,国师这不消气,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露面,反而是火上浇油。”历清晖今日去拜见,师尊那里可不是火气正大,恨不得是要搬出几座冰山在降温了,他试探着提了提叶知秋,谁知师尊竟说暂且不见,怕自己会冲动什么的,这,这只怕是要杀徒正道了。“我打人是我不对,可不知他伤势如何,我怎能离去,这于情于理不合。”叶知秋眼光闪烁着说道。历清晖一把拽住正要转身去谢罪的叶知秋,这小子当真是反了天了,居然还敢和师尊动手了,难怪把师尊气成那样,也还好今日是分神化身,若是本尊在此,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帮这不省心的小师弟逃命了。“你这小子,”历清晖紧拽住这头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倔牛,师尊那一手烈火炼狱能是闹着玩的?如今都用上外物降温了,这小子再不避难,只怕是自己这座皇宫都得废去一半,“道歉只用说的怎么行,你且御剑去一趟仙乐城,为兄得到消息,那里的拍卖行近期会有一批上等货色,小师弟何不趁此机会择件宝贝以显诚心。”仙乐城在太华大陆最为繁华,位于正道城镇与魔修城镇的交界之地,此地鱼龙混杂,不忌正邪,虽无城主,但无论是交易行、拍卖行还是黑市,都有着一套固定的不成文的规矩——仙乐城内不可私斗,不可劫掠;仙乐城外各安天命,能者得之。叶知秋辗转三日来到这天下第一仙市之时已是午后,林林总总的各类摊位当真是令人目不暇接,要说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到仙乐城,只是前世他要不就是混迹在人群中的摊贩之一,要不就是这些如今不入眼的小商品的潜在购买者。今非昔比,只他这一身沧澜道宗内门弟子的法衣和腰佩,就不是一般修士敢随意攀谈接近的,就是他有心看一看这些小摊位,也会被人视作随意观之,断不会掏出一块灵石。往事不足回味,此地也并非他要寻宝之处,穿过了人潮涌动的集市,再往里,可不是一般散修会光顾之地了,以名为仙乐凡音这一雅号为匾额的乃是坐落在仙乐城中心的拍卖行,位于其东南西北四方分别是售卖上品法宝灵器的万宝斋、售卖丹药灵植的天极坊、收售天材地宝的如意轩以及网罗天下情报的一品阁。像这样的交易重镇,拥有如此规模地势,自然不是一般人白手起家可以比拟,若非背靠一方强大的势力,是不足以维系至今的,如今叶知秋知道的是这一品阁自然是与沧澜道宗有着撇不开的关联,至于这其余几家是何门路,就无从得知了。他今日的目标很是明确,就算历清晖不提醒他来这一趟,他本也是打算与容羽一同前来的。掐指算算日子,再一观拍卖行挂出的拍品清单,他的目光钉在了第二排末端的一组石材上,前世仙乐城中曾拍出过一组高阶炼器石材,可稀奇的不是这材料珍贵,而是拍去了石材之人以此炼器之时炸炉丧了命,本是件惨绝人寰之事,却是因此让世人皆知这组石材中有一块奇石内藏石中灵火,至于后来为争这灵火,各大世家又惹出了多少是非,就不是叶知秋这样一个醉心修行之人会关心的了。容羽曾言丹云子有灵火,而他却不得不在丹室中使用地火。叶知秋浅笑心叹:“若为送礼,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呢。”眼瞧着时辰也不早了,叶知秋正欲跟着人群进入交易行,却惊觉一只冰凉的小手牵住了自己,他低头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手提着一个小笼子眼巴巴地瞧着自己。那孩子见他看了过来,本还委屈的面上立刻堆上了讨好的笑容,说道:“大哥哥,您进去之前不买一只搜宝鼠吗?”“这……”叶知秋从未买过这种东西,一是因为前世没那个闲钱,二是以他的气运,别说凭借一只搜宝鼠能更容易寻到宝贝,就是让他赌到一只有运气的老鼠都难。“大哥哥,你看别人都提着搜宝鼠呢,”小女孩指了指一旁几个穿着也没多好的男人,又指了指自己,眼神紧张地说道,“我上有重病老父,下有一岁幼弟,吃不饱穿不暖,这家传的老鼠,不,搜宝鼠都拿出来卖了,大哥哥人美心善又富贵,才一块上品灵石,可行行好,买了吧。”叶知秋还是第一次被人缠着买东西,原来拒绝小孩子还真是挺难为人了,只是……“我可以买下它,”叶知秋拿出一块上品灵石,放到小女孩的手心,接过老鼠之时又将一张急行符悄悄交换到她手上,“一块上品灵石换成钱财足以让你在凡人城镇过完一生,有了这张符咒,他们追不上你。”那孩子愣住了一瞬,复又目光感激地点点头,道了声谢就满心欢喜地离去了。叶知秋提起笼子瞧了眼里面的小家伙,比起自己那只雪貂,这老鼠当真是营养不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一命呜呼,他心道是自己早说不与凡人结因果,可却又是一时不忍出手相助,不过或许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入了拍卖行,每个人都会拿到一个木牌,其上刻有仙乐凡音,可用于在城中护个周全,有此木牌者,若被人在城中劫掠拍卖所得,自会有拍卖行的人来主持公道,一旦离了仙乐城,这木牌就会化为灵气消失。叶知秋手握着木牌,将一缕神识注入用以标记,拍卖之时是无需喊价,只用将心中报价通过神识传递至木牌即可,故而这拍卖行虽是人数众多,除了拥挤,倒也算是安静。混在人群中的叶知秋本以为自己也算是蒙了面,总还是不怎么起眼的,谁知行在过道里会被人突然拦下了去路,两个衣饰简朴头戴纶巾的男子躬身一礼,说道:“小的为您引路。”第38章 醋海翻波叶知秋直到被人带到了天字一号房的门口, 整个人都还是懵的,他曾一闪而过地想着该不会是这里不能带老鼠罢,毕竟就是再怎么不知搜宝鼠如何择选, 但凡鼠与灵兽的差别的还一眼可见的。在这仙乐城的拍卖行能有这么个天字雅间, 可不会是因为瞧他顺眼, 气运使然, 只怕是雅间内正是从前听人提起过的那位常常出没在拍卖行的二师兄了。叶知秋整了整衣衫,虽是初次见面, 但好歹辈分也是自己的师兄,可不能太过失了礼仪。忽又想起姜楚对于这位二师兄的评价,那神情是颇为不屑,只道是花蝴蝶一只,正所谓万花丛中过, 片叶不沾身。入得雅间,那二位引路小厮就主动退下带好了门, 满室静谧,以一扇桃花流水屏风隔开内室,人影绰约映在屏风上,淡淡清甜花香氤氲, 装饰帷幔柔粉婉约, 若不是知晓自己身在拍卖行,还真要以为入了那位美人的闺房。里面的人不做声,屏风外的叶知秋也不好太过唐突,只隔着屏风说道:“不知阁下可是与我相识?”“不告而别, 相逢于此, 可还算得上有缘?”叶知秋听见这声音,绕过屏风, 只见那人今日高束着马尾,饰以玉冠,半张脸都被一张金色的面具掩着,可只需看到对方浅淡的薄唇,和那优雅精致的下颌线条,他都能一眼认出。“你怎么会在这里?”叶知秋向前走了两步,又思及师兄教诲,人在生气之时,还是保持些距离才好。容羽拿起茶壶,动作不急不缓地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向右手边的坐席,说道:“来拍卖行自然是买东西。”叶知秋会意,坐了过去,对方表现的如此客套,他自然是不敢太过亲近,只将老鼠放到一边,端正了坐姿,啜了口茶,问道:“不知仙师今日有何中意的拍品?”“全部。”容羽将一枚玉简抛到桌面上,只见正前方本还是空荡荡的一堵白墙赫然形成了一道水瀑,其上正清晰无比呈现着竞拍台上的画面,那水声亦化作了话语。“全部?”叶知秋本是要在一层挤在人群中的,自然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好的环境,他手中还有一张今日拍品的绢帛,此刻,他将那绢帛展开,指着第一行第七个大大的两个字,问道,“包括这个?”容羽目不斜视,自是没有细看上面写了什么,坚定无比地重复道:“全部。” 第49章 “怎么会……”叶知秋话音未落,竟是被容羽一把推向墙面,有些事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上一次被对方按倒之时,好歹还有些惊讶,可今日分明二人贴得更近,对方又以身高的优势全然是凌驾于自己之上,无论身形还是呼吸都给人莫大的压迫感,可叶知秋居然该死的,觉得自己有点习惯了。总不过是抱也抱过了,牵也牵过了,从前自己还有什么事不让着这人了,只要不影响他继续报价,就……“你总是这么在意别人的事吗?”容羽道。叶知秋千想万想也没想过容羽会忽然埋首在他颈间,似闷闷不乐,又似在温柔倾诉,分明举止表现得蛮横不讲理,可偏生语调里那股子隐隐的委屈让人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叶知秋一时竟不知颈边温热的感觉是对方乱了分寸的呼吸,还是碰触时的体温,只确定这一定不是友人间该有的状态。“凌云峰首徒是这样,偶然遇见的孩子是这样,就连一个魔宗妖女也是这样,”容羽撑在墙面上的手紧攥成拳又渐渐放开,轻移到叶知秋脑后牢牢扣住,温热的呼吸从他颈间流连到面上,在他耳边低沉温柔地问道,“那我呢?你对我好也是因为这样吗?”“我……”叶知秋没承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容羽在他心里自然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他走过两世,命运牵绊他们接近、相知,对方的出现曾像一束光照进他从来都是孑然一身的生活。他会去留意、在意旁人,会以有限的能力去顾及对自己表达出依赖的人,是因为前世的经历,今生的心境,早已不会让他将身边之人视为同龄人,可唯独对容羽的感情是不同的。而他这样的感情,有敬重、有感激、有关心、有珍惜,可如果这一切不再建立在友情的基础上,而是……而是一些旁的,自己都不敢去想的那种……“容羽,”叶知秋感受到对方愈发急促的呼吸近在咫尺,眼瞧着容羽那双素来平静的眼睛即使蕴着水气也难掩心底燃烧的火,他不是逃不开,就算境界压制,也耐不住他全力一搏,可就在对方那完美无缺,每每让他心生赞叹的双唇与他不过毫厘分隔之时,他却选择肃容冷声说道,“我不喜欢你这样。”只不过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语,算不得斥责,这样的拒绝柔软到听不出半点威慑力,可容羽那不知是冲动还是唐突的动作却是应声停下了,他垂首退开到桌边,右手扶着额,转身之时左手已是凝结了一层寒霜,一拳尚未落在桌面上,却听身后叶知秋声音犹豫地说道:“可我并没有因此不喜欢你。”只这一句,就让容羽放松了手。叶知秋拾起自己因为震惊掉落在地面的玉牌,拍了拍,故作轻松语调说道:“我以为,你现在所做的多多少少还是受了那本书的影响,我不会因为我的过失,而去计较你对我做了什么,或许你再冷静些时日,就……”“我冷静了三年了。”容羽没有转身。叶知秋捏了捏因焦虑而僵硬的手:“我曾敬你如师长。”容羽:“我本不拘礼教。”“你我皆为男子。”叶知秋无奈叹了口气,为自己,也为这个不知是否可道一声“误入歧途”之人。“那又如何?”容羽道。“如何?”叶知秋看向水幕之上已然换作他物的新拍品,心中忽地一寒,沉声说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了解我吗?你清楚我活在这世上除了感情还想做些什么吗?”“我在了解。”容羽转身看向叶知秋的目光炙热而坚定。“你若是真能了解我,在意我所求,就不会因为质问我而让我错失了知道那女人身后之人是谁的机会,你可知这对我有多重要吗?”叶知秋自重生以来,从未对容羽说过一次重话,可今日之事太过离经叛道,若是他不能彻底断了这因误会而起的不该有的念想,对人对己都是百害而无一利。他可以放过那些凡人村民,只因为那些人并不是自己父母死因的直接主导者,善恶有报,若今生此间天地难逃灭世一役,恶念缠身者自是与那霍明一个下场。但此女不同,若是卸去浓妆,着一身素净衣裳,再配上与身俱来的虚伪做派,可不就是前世被自己善心救下,又恩将仇报引他步入魔物布局,沦为炼魂祭品的刽子手。如此恶人,其身后的主子必定就是那个拥有丹云子盘龙丹炉之人,保不齐还会是这灭世之灾的始作俑者。想到这,叶知秋双目紧闭,回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是世人哭喊挣扎的炼狱,是自己神魂俱灭的折磨。刻骨仇恨瞬间蔓延至周身,恨人怨己,他怨自己前世善心太过,也怨自己今生为情所扰,睁眼之时,已是一双赤红妖冶的瞳眸,可惜了,可惜仇人都已到了眼前还能错过,天道不允他手染凡人鲜血,难道还能惩治他手刃修行之人吗?“凝神静心。”一道至纯的灵力自手腕传来,叶知秋倏然感受到识海中短暂燃起的黑焰被那灵力温暖地包裹起来,直到彻底熄灭,他忽然身体一晃,靠在了人家身上,这一刻他方才惊觉自己竟是险些沦陷在仇恨里。待晕眩之感退去,双眸已然恢复了清澈的叶知秋蓦地回头与容羽对视了一眼,只一眼,他立刻退开数步,拉开了距离,那先前的一番誓要与人划清界限的豪言壮语,简直如寒冬烈风刮得人面上生疼,只好轻咳一声,赧颜说道:“我可能是连日赶路太累了。”“无妨,”容羽走近些,从他手上拿过玉牌,语气关切温柔,“若是累了就坐下休息一会,我有办法让她主动送上门来。”叶知秋现下心绪平稳,想想本就是自己心境不稳之故,倒发了对方一顿脾气,这道理日后慢慢再讲也不迟,毕竟人一旦对一件事有了一个认知,也不是三言两语扭转得过来的,眼下还是正事要紧,叶知秋将信将疑,坐下之后从容羽手上接过一杯茶,问道:“拍卖行可以透露买主的身份吗?”“不可以。”容羽从纳戒中取出一个成色极好的玉盒,又道,“但这个可以。”叶知秋还待问上一二,就听那送拍品的小厮又来敲门了,此次送来的是三瓶食梦貘的唾液,这样的东西自然是不能用来炼丹的,容羽见他疑惑,说道:“欠了些人情,送到问剑峰可用。”那小厮送完东西就欲离去,容羽却是难得的和颜悦色,将那玉盒往前送了送,道:“我本一心要拍下那女子,只奈何方才出了些岔子,这拍卖行的规矩不好乱了,不知可否请你将这玉盒送到那位买家处,只问他是否愿意一换,还请务必在入门之时就将盒中之物示于那位公子。”小厮端着托盘退下之后,容羽才又向一脸不解的叶知秋解释道:“知秋你方才只专注在竞价,却是忽略了那买主的喊价方式,他本就对这妖女志在必得,而这妖女话中虽说着自己身世凄苦,在意颜面,可举手投足皆是意在让人看清她身上的特征,既不欲前去魔宗,心念着成为正道修士身侧之人,又怎会不知这般不知廉耻,是会断了去路的。”“你是说,她与那买主应该是相识的?”叶知秋似有些理清了思绪。容羽点点头,分析道:“我以为,这人买下她,或许是为了给她一个来处,一个可以公之于众的身份。”叶知秋:“可你怎么知道拍卖行的小厮不会拒绝前去呢?”容羽:“我也未坏规矩,他不敢。”叶知秋未再追问,只是突然对容羽方才那番话回过了味来,也不看他,轻声嘟囔道:“自己瞧美人瞧得仔细,还好意思说我。”“我关注的是你在意的,”容羽面不改色,“别生气。”“谁生气了?”“是我,我不好,乖。”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叶知秋:我没有不喜欢你。容羽:(收起无处安放的小手手,小脸红彤彤,四舍五入等于我们结婚了。)叶知秋:你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容羽:没有啊,我只是在想小学语文老师说双重否定代表什么?(买新衣,装新房,办婚礼,度蜜月,未来可期啊。)叶知秋:(学霸脸,下意识回答)代表肯定。容羽:嗯,我也喜欢你。叶知秋:(捂脸)不是那个喜欢,我还喜欢修炼,喜欢剑术,我喜欢的很多……(我是说不讨厌) 第51章 叶知秋眼神一亮,竟是有些怀疑对方是知晓这块天晶石中蕴藏何物,只更加信心满满地加起了价,直到一路被对方喊价到了三百四十九,方才面色一冷,说道:“我这只有三百五十了,只怕是真与这个天晶石无缘。”谁知这三百五十喊价一出,再无竞价,竞拍台上倒数三声,没过多久,这颗天晶石就被送到了叶知秋面前,本也算是求仁得仁,叶知秋果断将装着自己全部上品灵石的储物袋放到了托盘之上,可那小厮却是掂了掂,说道:“只有三百四十九。”“你可是算错了,不然倒出来再数过。”叶知秋语气坚决。“不必数了,”容羽从纳戒中取出一块上品灵石抛到托盘上,挥了挥手命人退下后,方才牵过茫然不解的叶知秋,说道,“他们干的就是这行,一试便知,你可是忘了今日那只老鼠了,你有善心是好,我们不图人感恩,可自己总还得记得些事。”容羽的传音随之而来,“其余三个也想要?”叶知秋点点头,容羽却是直接起身冲着那湘竹说道:“今日也就这些了,我们要在这仙乐城中住上一夜,元宝,你且跟好,莫要被魔宗恶徒抓了去。”三人离开拍卖行,来到城中客栈,叶知秋这一路还是懵的,怎么就听了容羽一句话就跟着走了,好歹也该看着那三块石头卖出了什么价,说不定寻着蛛丝马迹,还能从人家手里换过来,没有灵石了,还有丹药物件啊。他心中还惦记着石头,自是也没听见容羽只要了两间上房,进到房内,见对方半点没有离去的意思,他方才一脸莫名,问道:“你不回自己房间去睡觉吗?”第41章 秉烛夜谈“你还有话要对我说?”叶知秋耐心地等着容羽的回答, 谁知人家倒好,径自走到一边关上了窗,又随手给这客栈不多大的房间布下了一道隔音结界, 一言不发地靠近他身边。叶知秋下意识地见他接近, 就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这夜黑风高, 关门闭窗,就连声响都与外界隔绝了,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神神秘秘,靠得这般近?人近一步,叶知秋就退上一步,直到退无可退撞到了桌边, 撞得桌面茶具“当啷”一声,又见容羽倏然倾身一手向前, 叶知秋立刻双手挡在身前,说道:“不可以。”却见室内烛火忽地一暗,又明亮了起来,容羽手执烛台, 退开了两步, 瞧着叶知秋那一副视死如归、宁死不屈的神态,面色是波澜不惊,语调更是正儿八经:“知秋,你险些把烛台都撞倒了, 你道是不可以扶这烛火, 可我也得借着光亮好更衣就寝才是。”“不是,不我, 哎,你睡吧,我去看看还有没有空房。”叶知秋心中尴尬,人家什么都没做,自己方才又是胡思乱想了什么了。他快步走到门边,身后却又是容羽一本正经的声音,“今夜有正事要办,知秋稍安勿躁,听我一言。”“正事?”叶知秋转身看向容羽。“正是。”容羽将烛台放在床边茶几上,摘下了面具。谈到正事,叶知秋立刻挥散了奇奇怪怪的杂乱心思,几步走回到容羽身边,眼神澄澈满含着求知欲,说道:“你有何安排?”“你欲拍下那组石头可是为了石中灵火?”容羽说着话就在床边坐下了。“你怎么知道?”叶知秋虽然在拍卖之时有过瞬间怀疑对方知晓这天晶石内藏有灵火,但猜测做不得数,而他也还没来得及劈开天晶石,“可是那另外三块石头有消息了?”容羽笑了笑,略微颔首,仰头看向叶知秋的眼神极为自然地向自己身边的位置移了过去,叶知秋注意到这眼神,蓦地自觉自己居高临下地与人对话甚是不妥,于是便坐到人家身边,接着问道:“你早就计划好了,才让我花高价拍下这天晶石的?”“一开始向那女子表露拍下天晶石的想法只是为了试探,在那石头拍上一百之时我已确定了他们之间必有关联,还拥有一种不为外人知的传信手段。”容羽见叶知秋听得认真,那双眼睛也不再对自己闪闪躲躲,只专注地看着自己,那么认真,竟是比从前温和笑颜更加好看,那眼中微光似一潭清泉,又似春日微风,直教人一时失了神,再难挪开目光。“然后呢?”叶知秋眨眨眼。容羽定了定心神,接着说道:“若是那买主是个沉稳性子,倒是也不会被人看出那么多破绽,可他太过急功近利,与你竞价之时从未犹豫过,他这抬价表现得太过,只以为用破势丹换女人的我们,是那当真不知物价的傻子,那组石头的卖家是谁,还要我再言明吗?”“话是没错,可你为何把烛火灭了?”叶知秋本还在认真分析着对方的话,一不留神就没注意到二人说话的环境何时变得黑灯瞎火了,“不是说要借着光亮更衣吗?”“忽然想起有没有光都一样。”容羽一边说话一边褪去外袍,叶知秋挪开视线,说道:“你还有正事没说呢?”“这不就是正事,”容羽褪去鞋袜,很是自觉地一个翻身睡到里面的位置,语气疑惑地说道,“知秋你心中应该已有计较,难道是你不想睡外边吗?”“睡觉算什么正事?”叶知秋自然是能想到那女人与买家既为同伙,还能如此留心这块天晶石,不过是看中了这石头潜在的价值,又舍不下那拍卖所得的钱财罢了,可他即使是打坐一夜应该也不碍事的。“当然是,知秋你想想,那妖女眼睛巴巴地盯着你这别在腰上装着天晶石的储物袋多久了,我们不睡得沉了,她如何敢动手。”容羽这话说得合情合理,那语调中的凌然正气倒显得叶知秋不顾大局,心思不纯了。以至于叶知秋老老实实躺在那里盖好了被子,满脑子数着星星一二三四,闭眼过上了许久,直到外面更夫敲响了亥时也未觉出这事有何不对,若不是他素来心思缜密,只怕是还要装睡到天明了。“你是故意的罢?”叶知秋心中计较,这室内结界未除,他二人无论是睡是醒,只要有人接近必然会有动静,可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轻不可闻,只因为无论原因为何,身边之人的呼吸是已然陷入了沉睡的安稳。“是,”容羽未睁开眼,声音有些未全然醒来的慵懒,“她若是胆敢闯入,就不是偷而是抢,那她隐藏的修为就极有可能在你我之上,亦或是她本就不是寻常修士,而是某个魔修大能的分神也未可知。”“我方才已经想明白了个大概,你知道我说的不只是这个。”叶知秋翻了个身,看向对方的睡颜。“我未言明,是私心以为你在我身边更安全,也希望你选择留下多多少少因我之故,”容羽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有我在,安心睡吧,若是她当真来了,那天晶石给她便是,她身后之人若当真是一方霸主,也不是你如今殚精竭虑应付得来的。”“你都没有问过我她的来历……”叶知秋轻声道。“能让你生出心魔,问与不问,我心中已有估量。”翌日,本该是卯时醒来的叶知秋并没有起来,不是他昨夜睡得有多不安稳,也不是这身子骨有多疲惫,只是即使不睁开眼,他也能清楚知道他二人此刻的距离,非是用了神识探知,而是容羽那温热的呼吸已经轻柔地在他鼻尖浮动了许久了。天知道他有多埋怨自己不能一整夜保持平躺的姿势不翻身,此刻人在眼前,近在咫尺,他居然有些不敢睁开眼睛,怪只怪昨日在拍卖行那场险些行差踏错的接触。“咚咚咚——”客房门被人叩响,一声娇美的声音传来,“二位仙长可起了?”听到来人声音,叶知秋蓦地一阵莫名的心虚涌上心头,慌慌张张地向后一个急退,背后悬空从床上跌了下去,他倏然睁眼,眼前却是容羽有些无奈的目光,只觉着腰间被人一捞,一个翻身落地之时,竟是趴在了对方的身上。这声动静可不小,惊得屋外之人又是一声关切:“你们这是在打架吗?”寝衣宽松,又经这一折腾,叶知秋不知自己如何,但容羽的衣襟是敞开了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如有光芒,霎时撞进叶知秋的眼里,惹得他避开视线,耳热心慌,只心中暗骂自己虽是一贯不爱去那公共浴池,也不该因为看见同为男子的容羽的身体就惊成这样。肤光若雪,毫无瑕疵,随着呼吸微弱地起伏,上面似还覆着薄薄的汗,叶知秋越想越觉着这屋里当真是热。这样混乱的思绪也不过一瞬就清醒了,他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翻身起来得急了些,又不慎狠狠撞到了床边,一声痛呼方才出口,那屋外之人立刻讪讪说道:“打扰了,告辞。”“她打扰什么了?”叶知秋揉了揉自己的肩。“不知。”容羽坐起身整理好了衣衫。“你何时又把这结界撤去了?”叶知秋召出灵蝶传话道。“她刚到门口之时。”容羽扶起叶知秋,将外衣递给他又传音说道:“她按耐不住要动手了,你把天晶石交予我,我去会会她。”叶知秋穿好衣物,将那储物袋别在腰间,步到桌边,拿起一个茶杯摔到地上,面上是云淡风轻,说话的声音却是咬牙切齿:“我昨日就瞧你动机不纯,好歹朋友一场,我竟没发现你觊觎我的财物已久,你拿去换了那女人的物件为何,当真是你的东西吗?”“我觊觎的可不是你的什么物件,”容羽眉目温柔,这句话是传音给叶知秋一人听的,只见叶知秋面色一愣,他立刻语调狠厉了起来,回道,“不过就是一块内含异宝的天晶石而已,叶兄何必如此小气,倒伤了你我兄弟二人的和气。” 第53章 今日这一趟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就连卖石头的钱都赔进去了,谁知对方还不放过,只听容羽轻飘飘地又来了句,“还有你女人吃住的费用。”“才一天,她能吃多少钱,你总不会还想讹我一身法宝罢?”易无忧忍无可忍,手捏着扇骨是咯咯作响,若是对方再不罢手,大不了就杀出去得了。“那倒不用,你不还有一块从我们这偷去的天晶石嘛,”容羽偏过头看了眼叶知秋,说道,“既然没来得及看,还回来就算一笔勾销了。”第43章 亦师亦友容羽那日从历清晖处得知叶知秋去了仙乐城, 本想着半路上若能巧遇,一同前往也好,他总想着叶知秋不过二十左右的年岁, 早年间在凡世间游走的见闻根本算不得什么阅历。好奇、怀疑、相信, 这不是一个很简单的转变, 至少对于容羽来说, 并非是纯然受了感情的左右。前往仙乐城的路线并非只有一条,而表面上初涉凡尘的叶知秋选择的恰恰是最合理的一条, 每当途径较为隐蔽的魔修村落,他都能一一提前规划绕开,如此这般,紧随其后看在眼里的容羽若还不知这其中疑窦,倒也就白活了这么些年了。容羽见他无碍, 前方也并无险阻,便先行一步到了仙乐城, 当时已是后半夜,这仙乐城他来的不多,但是城中熟人还是有那么三两个的,首当其冲要见上一见的自然是自己那个最为不成器的劣徒。想他如今四名弟子, 大徒弟历清晖收于初掌云中峰之时, 他自认为作为师父是尽心尽力,别的弟子有的,自己的弟子只会多不会少,衣食无忧, 修行无阻, 这孩子也是心性沉稳,总将不负师恩, 承袭无情道挂在嘴边,可这样的决心也就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摆摆,一离开视线,钱权外物倒是当真看淡了,却是一头栽进了男女之情,无法自拔。三徒弟姜楚倒是个最为省心的,自小那便是淡泊从容,为人更是无情无欲,无论是吃穿住行皆视自己为榜样,半点都不含糊,入门虽是最晚,却是在修行上最为出色的一个,唯独令人担心的就是在他面前少了些自我,每每提醒,却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称为徒者,当以师尊行止为镜面,自观己身,克己复礼。当然姜楚这性子只怕是如今也被知秋磨得越来越偏离了长久模仿的模样,人前多了些本来的性情,这点容羽倒是觉得很好。要说他的二徒弟,当真是想一次,气一次,这按理说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怎么就偏偏有了何清晓这样的过久了好日子,看过了师兄为情荒废的修行,却半点没有走向大道的觉悟,只更加迷恋凡尘的人,真不知这劣徒早年在他身边看惯了好东西,如今可还算是学以致用了?这何清晓看大师兄为爱弃道,倒是当真不再沉迷于一名女子,却似给自己寻了一个莫大的借口和安慰,不专情,不留情,非是无情,而是……“小卿卿,我本就是风,抓不住的,你为我洗衣做饭熬羹汤,可是下定了决心?”那日,当容羽夜里未做隐藏,方一踏入自己这个二弟子的书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似曾相识的画面,何清晓双手撑在一人的耳边,将人家困在桌面上的方寸之地,那一脸的自以为情圣的模样落在容羽眼里,当真是……是禽兽至极。他尚未来得及责备,那人竟是红着脸一把推开何清晓,捂着脸就跑了出去。这样的情景让容羽一时哑口无言,竟是难得的无心斥责,只甩袖离去。可奇就奇在第二日一早,他吩咐那主动跪在门外的劣徒退下后,思前想后,还是想着该管教一二,再次来到门口之时,只见屋内人未换,昨夜还推拒逃离的女子,今日却是与何清晓又近了一步,若非是自己的突然出现,只怕是二人已然是碰到一块去了。“国师,这种事外人看不明白,不过是伴侣间的欲迎还拒而已,只要推开的力道不是要把我打死,那都不叫打,是爱,不过亲近得有度,还得找准时机,就像昨夜她推开了我,我还活着,我今早不过是与旁的女子低语了两句,她立刻脸色都不对了,我再亲近之时,她只是接受了昨夜能接受的,再纵容我得寸进尺了一些。”何清晓谈起男女相处之道,甚是忘形,眼角眉梢俱是得意之色。容羽面色一冷,掌心一簇烈火燃起,翻手一挥就将那眉飞色舞全没正形的徒弟困进了一个范围逐渐缩小的火牢。“国师,师尊,弟子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何清晓手撑着桌面站起,头顶的高温又让他赶紧坐了下去。“你这不是深情,是滥情下流。”容羽冷哼一声,倒有些气自己居然能忍这小子在自己面前胡言乱语了这般多,一个伴侣还不够,居然还与旁人暧昧不清。“她若不愿,弟子立刻就会收手的,弟子虽是多情风流,可名声清白,绝没有辱了师门清誉。”何清晓手握着一块圆木,小声争辩道。“何时能静下你那花花心思,以纯净灵力刻下一个字,何时再出火牢。”容羽背过身不再看他。“头发会被烧掉的,还有眉毛,还有睫毛……”何清晓哪里是能静得下心的人。要说为何后来他头发眉毛尚在,大概还得感谢小师弟要买几块石头罢。……仙乐城北,除了大名鼎鼎网罗天下情报的一品楼,还有一处规模不小,高墙红瓦的宅院尤其显眼,虽也是在这大城之中,因为远离集市,周围往来的人烟寥寥无几,若是坐在这宅子前的街道上守着观察一日,还能发现这宅院正笼罩在一个巨大的结界之中,就是飞鸟也不会经过。这样的隔绝外物持续了足足七日之久。遍植着兰草的花园里,杨柳依依,清池无波,万物皆如一幅静止唯美的画卷,唯有那亭中对弈之人时不时地抬手落子,揶揄两声。“你这地方没趣得紧,”何清晓一手托着下颌,执一枚黑子叮叮当当地敲着棋盅,“你说国师为何不住我那里,有花有酒有美人。”“啧。”对面白衣男人身姿板正,眼皮都未抬,那一脸的疏离淡漠,能让人三伏天里生一身寒。“姜清楚,我忍你很久了,这就是你和师兄说话的态度吗?”何清晓将棋子扔回到棋盅里,谁知对方却似早就在等他翻脸,只默默地收起白子,起身之时整了整衣摆,一振衣袖双手交叠向前,说道:“告辞。”“姜清楚!”何清晓一掌拍在棋盘上,黑色棋子登时溅开洒落了一地。“兄友弟恭,二师兄连我的名字就道不明白,怎么还好意思计较我的态度。”姜楚看都未看地面就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的黑子,何清晓见他要走,立刻在他身后揶揄道:“哟,本就是清字辈的弟子,姜清楚,讲清楚,有什么不对的。”姜楚步子一顿,语调波澜不惊道:“小师弟名为叶知秋,你下次也管他叫叶清秋试试。”后院一处僻静的屋子里,叶知秋已经在此炼化灵火长达七日了,要说这样的进度对于一般筑基修士来说并不算慢,可叶知秋却是半点不满意自己的进展,他心知肚明自己是缘何耗了这么久。同一件事,三年前丹炉激起的心魔,实则从未自他心里磨灭过,仇恨本就如冰山上的雪球,一日不彻底击散,只能随着年月越积越大,直到那困在记忆深处的恶鬼化为实形,活生生地立在你眼前,那一刻,方知何为地裂山崩。可容羽说的没错,爱恨情仇本就伴随人的一生,他既没有踏上无情道的打算,就没有必要陷入执念,将这样的愁情杂绪视作阻碍修行的绊脚石,有人超凡脱俗,无情无欲,也就有人心怀天下,快意恩仇,他叶知秋如今应该做的,不是圈地自苦,更不是冲动报复,而是必须要强大自身。“你心境平稳了?”容羽睁开双眼,收回轻覆在他身前的手。“好多了,”叶知秋一手掐诀,再引灵气循环一个小周天,吐纳调息之间,气海中心一团透着青色光泽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他睁开已复归清澈的双眼,唇角是一抹恬淡的笑意,“你猜到多少了?”容羽站起身,又扶了他一把,说道:“八九不离十,我们明日启程去逍遥门。”“可是三师兄那里有消息?”叶知秋这几日一直在闭关,除了容羽是谁也没见到过,只记得容羽那日带他来到这宅院后,为了让他专心炼化灵火,说打探消息有姜楚,若有什么大动作,自会通知宗门料理,而他最该做的就是静心修炼,有些事,或许旁人动手不如自己来得干脆彻底。这话倒是不假,那易无忧金丹修为,又岂是他叶知秋一时意气用事能敌的,可若是求助于人,即使当真是要了此人性命,也无非是这世上少个仇人,而不是消了他心底的恨。容羽点点头,牵过他的手,掌心托起他的手背,说道:“灵火给我看看。”“这火,我原本是要送给你的。”叶知秋说起这事就有些赧颜,自己的心意那是绝对的诚挚,可人家那日是一回来就从何清晓的手上要走了灵火,二话不说地就把他往这屋内推,就是再怎么解释买这火的用意,也半点不听,只关起门来引导他炼化。容羽这人的脾气,还真是很难捉摸,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就是这人是真心实意对他好,而且是那种不管不顾,有些不讲理的好。……花园中的师兄弟两人还在拉拉扯扯,不过这也是外人远观会这么以为,实则是姜楚一脸不耐欲走,何清晓不依不饶地拽人衣袖,这姜楚是何个性,旁人不知,他这个师兄还能不知道吗。“你也别惯爱冷着脸,倒显得多嫌我似的,你说这长幼有序,我们都还没灵火呢,小师弟就占了先,还不是小清楚你不可爱,没有好好把握住当小师弟的时候。”何清晓看他姜楚这脱身不得,又无可奈何不敢扰了师尊清静与自己动手的模样,说得更起劲了。“住嘴。”姜楚双手握拳,任是静心咒都难以隔绝这嗡嗡吵闹的人。 第55章 “不会,不会……”叶知秋连忙摆了摆手,“我不是那样的人,哈,哈哈,何况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怎么乱啊……”想到这,叶知秋蓦地心里一阵安心,是啊,这词可不好乱用的,从前听到都是说那些浪荡公子始乱终弃小姑娘的,自己清清白白,这里更没有什么小姑娘,自然是不会发生的,只是那酒,以后是万万喝不得了。“哦……”容羽语调绵长。叶知秋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声不似敷衍,而是话里有话,正要再询问两句才惊觉对方身上穿的是那件灰蓝斗篷,这不就是自己想送却没能送出去的吗?这样疑惑又专注的目光自然是被容羽收在了眼底,他将斗篷系好的衣结垂下的丝绦送到叶知秋手里,说道:“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醉了才给我披上,不算荒唐罢?”“我只做了这些吗?”叶知秋是半点记忆都没有了,但如今礼物既是送出去了,管他是醉了还是醒着,这样都很好。容羽:“你说你喜欢……”叶知秋:“啊?”容羽:“喜欢打架。”叶知秋眨了眨眼,道:“哦。”“你还喜欢……”容羽故意拉长了尾音,叶知秋方才平静的双眼立刻又睁大了些许,问道:“什么?”容羽笑了笑,说道:“喜欢我。”“胡说。”叶知秋放开那丝绦侧过身去,啜了口灵茶。“这个你怎么就不信了?”容羽也不和他争,只玩笑似的说道。叶知秋转着自己手中的茶杯,声音低低的:“我才不会说这样的话,醉了也不可能。”别说是开口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说自己喜欢打架也不可能,他从来不认为自己那叫打架,分明是比武,两个有志之士,比武切磋,那也是风雅的,半点不输吟诗作赋,若说前面添衣之事还能相信一二,那后面所说的一定是一个字都做不得数。“是真的。”容羽目光真诚。“哦。”叶知秋回答得那叫一个敷衍。“你还是有一点相信的罢?”“一点都没有。 ”第45章 初到偃城“你知道逍遥门所在的偃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叶知秋自那日醉酒之后, 虽嘴上说着这也不信,那也不信,可与容羽相处起来, 较之从前更多了些亲近, 谈起自己前世走过的地界, 也不再模糊经历, 而是很自然地解说道,“那里很特别, 三面环山,一天大部分的时候都晒不着太阳,这偃城中人是否为世家修士,一眼便知,你可知为什么?”“因为和我一样太阳晒少了, 头发也白,皮肤也白吗?”容羽眉目温柔专注, 就是说起玩笑来也半点没有该有的玩闹神色。“我没有与你玩笑。”叶知秋不去看也知道容羽的目光。“所以我听得很认真啊。”容羽道。叶知秋展开自己那把折扇,手指在边缘大致比划着,说道:“逍遥无极,还记得易无忧的扇子吗?逍遥门以千丝缚傀儡, 其门中修士皆修偃术, 就那日易无忧控制的那个,若非无灵识,只观其形,谁能看出不过就是木偶罢了, 而偃城中人, 谁是傀儡谁是活人,只看那僵硬的表情便知。”见容羽一脸很是受教地点着头, 叶知秋将手中折扇折叠展开了数次方才慢悠悠地又说道:“这些你大概都从姜师兄那里听过了,还真是越来越会装作不知骗我了。”容羽道:“他说的和你说的,不一样。”这不一样自然不是指内容,叶知秋心知肚明,却也没接着话头又将一段看似平常的对话延伸到某种堪称暧昧的氛围去,只以扇骨抵着下巴,拇指转着那颗隐灵鲛珠,说道:“你曾问我的那个别的世界,或许我记得的太多,也影响我太多,倒是辛苦你为我平复心境了,此去偃城,我若是又……”“有我在,不会的,”容羽笑了笑,见他神色放松了些,转念一想又问道,“离开仙乐城之时,我见姜楚交给你了一件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只纸鹤,是做何用的?”“这个啊,”叶知秋取出一只符纸折叠的纸鹤,说道,“师兄说是叶幽托他交给我的,我看过了,是用来传话的,只说问我是否安好,若是无碍,就不必传回了。”想到这事,叶知秋初时还有些一头雾水,可一想起做这样的事的是叶幽又觉得一切都说得过去了,在根本不知姜楚会不会与他见面的情况下,居然还让人传东西,问安好也就罢了,却说什么收不到回信就当是好消息,还不忘叮嘱莫要随意弃置了,若是损毁,叶幽就只当他遭了难,那可是要走火入魔的。净会胡言乱语,多少年了,还真半点没长进。叶知秋正预备收起符纸鹤,容羽却是眼疾手快地拿过去,瞧了瞧,忽地一阵风险些将这纸鹤吹飞了,叶知秋赶紧抓住收好,说道:“好险好险,这要是害人家走火入魔,我这可是造孽了。”“你视他为何人?”容羽收敛了笑意问道。“弟弟啊。”叶知秋答得理所当然。“他比你年长。”容羽道。“这世界我看谁都是弟弟,”叶知秋当真是心态自比老人家,瞧谁都是小朋友,就是容羽,每每在他面前无理取闹的时候,他也是以这种看似包容实则纵容的心境体谅了,可此刻这话一出,他立刻就觉出气氛不对,潜意识里的趋利避害使他几乎不带犹豫地说道,“你不一样,你年纪大,你是哥哥。”别说他曲意逢迎了,这些天的相处若他还不明白这人说来就来的脾气,一推人就不管不顾的劲头,只怕是他这本就不多结实的脑袋和骨头,熬不到金丹就要碎了。这次合该是那些话让容羽心里痛快了,只看不同以往飞行降落的状态就知以后话还是得这么说,叶知秋双足稳稳踏在地面的那一刻,真真是感慨了一把偶尔玩个刺|激飞天坠地撞大阵还成,人啊,到底还是活得稳当才好。二人到这偃城正好是赶了个正午,街上摊贩也都是早早收了摊位,此刻当是都回家用饭去了,只偶然路过几家小店之时,叶知秋方才饶有兴致地指点几句,例如那面无表情卖着醋栗子的,别看手脚尚算灵活,实则是被那靠在竹椅之上摇着扇子的人控制的傀儡。讲到这,他还不忘解释一下这逍遥门虽出了易无忧这样的败类,但有一说一,偃术并非什么邪魔歪道,与从前提及的那些魔物还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两人路经一家客栈之时,容羽还在认真地听,就见叶知秋停了脚步,正抬头看着那客栈招牌,容羽轻推了下叶知秋的背,将他带向客栈大堂,说道:“吃饭罢。”“你不是……辟谷了吗?”叶知秋本也只是看看,虽说他还未能全然做到容羽的境界,隔两日尚需服用一枚辟谷丹,但也远不至于就会饿到要吃凡人的正餐,毕竟对于修行之人来说,这样的食物除了解馋并无灵气可言。容羽却只是笑了笑,招呼来了小二说道:“店家有什么特色的好吃的,都上一份。”“不用这样点东西的。”叶知秋小声劝道。“客官若要都尝一下,还得是坐到二楼雅间合适。”小二眼神精明,未等叶知秋再出声,就倍显恭敬地先一步上前领路。这样的架势,叶知秋前世来此可是连万分之一都感受不到的,可耐不住这种看人下碟的热情古往今来皆是有效,到了雅间安置好,容羽听那小二如数家珍地报着自家菜名,也算是难得地不嫌聒噪,只待他说完,方才又加了两样——醋栗子和莲子汤。叶知秋见容羽兴致高,也不好多说什么,自己早先说的要勤俭持家,这人大抵是半句都没往心里去,记住的恐怕也只剩松鼠和栗子了。不过这一餐饭也花不了许多,他们又是从那易无忧处赚了不少,这样一想,忽然心里又舒坦了,在仇人的地盘吃着对方的钱财买的饭,还真没什么好舍不得的。 第57章 叶知秋当然知道那是破势丹,还是他们卖给易无忧的破势丹,用以联络的灵蝶也是早就放出去了,可让他停留在此,枯坐干等,他是断然做不到的。“方才你若是能在境界上压制对方,也不用以水龙障目,你的朋友想必也是沧澜道宗的弟子,何不联络宗门,再做打算呢……”温筠见他不听,抬手就要拽住,谁知,身后却是传来了一声冷厉话语,直教人立刻收回了手,再不敢冒犯。“你若再近一分,我便断你一手。”容羽足下灵剑自他落地之时,环绕周身一圈没入了纳戒。叶知秋哪还顾得上他们在说什么,赶紧几步跑到他跟前,细细瞧了瞧,说道:“没事吧,那易无忧可别把人家房子都拆了。”“他白吃了一颗破势丹,又折损了一个傀儡,会不会一气之下把这偃城都拆了,我是不知道,”容羽冰冷的目光如刀剜向那温筠,“倒是这位……姑娘,你不妨说说想借我沧澜道宗之手做些什么?”第47章 宽以待己“这位仙长好生面善, 若非是黑发,又看着风华正茂……”温筠躬身行了一礼,态度谦和, 可这客套的话还未说完, 只眼角余光一瞥, 就见那二人早目无旁骛地相携走开了。容羽面色不虞, 说话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垂眸教育人的姿态颇有些长辈之风, 他肃容说道:“才一眼没看住,你就被人拐到这荒郊野外来了,也是我少叮嘱你提防陌生人,又惯的你冲动不知顾忌。”“我多大的人了,还需得你这般小心, ”叶知秋听这人话说的倒似年岁大过了自己好几轮,早先喊一声哥哥, 这人还真是端起了长辈架子来了,他拍开对方还真要牵过来的手,说道,“你当我两岁的娃娃还得人牵着走, 也不怕人瞧见议论笑话?”“哪有人?”容羽不管不顾地将手伸了过去, 预料之中地又被拍开了。“两位仙长?沧澜道宗的二位仙友?”温筠跟在他二人身后咳了一声,人家不理,她就自顾自地说起了意图来,“沧澜道宗乃是第一仙门, 门中修士自是超凡脱俗, 不问世事,可这位, 我也不知该如何称呼的小仙友为人侠肝义胆,就连初次见面之人,都能不顾自身安危出手相救,若是我说自己亲眼目睹逍遥门正在隐秘修炼一种邪术,不知二位可否听我一言?”容羽看似不甚在意,却是先叶知秋一步回话道:“平阳城到底还是受无量仙宗庇护的,温氏子弟却不奉其为第一仙门?”“仙长如何看出我的身份?”温筠停驻了脚步,谦和笑容僵在了面上。容羽没有理会,那温筠沉默了片刻,终是耐不住僵持的气氛,说道:“实不相瞒,我确实出自平阳温氏,而我温氏与逍遥门易门主乃是姻亲,可谁能想到这易门主好歹也是名门世家,却也会学那些凡夫俗子折腾起三妻四妾来。”叶知秋听到这话,浅笑着摇了摇头,仙门世家又如何,若论心性还不一定比得过许多凡夫俗子。“你也觉着这易明川可笑?”容羽看向叶知秋。“嗯?”叶知秋回过神,瞧着容羽的眉眼似月牙微弯,轻叹道,“不觉着可笑。”容羽神色又严肃了起来,说道:“修行之道,唯心念至纯,他们这般随心所欲,娶妻纳妾,何谈道心,修的又是哪门子的道,简直是白日做梦着白日飞升,倒不如好生过活,生儿育女罢了。”“这话倒是不错,”叶知秋转身面朝着容羽,耐心解释道,“像这样的情况在世家修士中很常见,他们大多并不指望修成大道,修行更多的是为了稳固所谓的势力,其实这天下大多数人在修行之道上是难有进境的,比如道宗那些上了年岁的外门弟子,若是有机会离去宗门,或许也会选择娶亲生子,难道你不认为,这其实也是一种认清自我,放下执念吗?”有多少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又有多少人守着心里的那只老虎,终其一生都看不透呢,其实无论向着好的还是坏的,固执都是一样的固执,世家子弟若有天资绝佳的,正如温氏,自然是早早就被无量仙宗择选了去,机缘,天赋,本就缺一不可,退一万步讲,这样的世家或许还能诞生不少天才。“所以,换作你,也会在难得进境的时候这样选择吗?那你……”容羽微蹙了眉,当年知道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大弟子和二弟子恋恋凡尘之时,自己也只是失望居多,可叶知秋不同,他的经历和心魔皆说明他曾经的境况不比如今万一,他说能理解,那他会不会……“二位仙长……”温筠也不知怎么自己一句话,这两人就又聊到一块去了,最为难的是他们之间的氛围还真不是一般人插得上话的。容羽面色一冷,斜睨着温筠,道:“说重点。”叶知秋心道是这温筠若不被提醒还真是有可能从易夫人怎么嫁过去说起,此刻却也是被容羽这几番情绪变化惹得偏过了头,只为了不因为自己的笑颜碍着这好不容易回到正题的谈话又转了风向,他将一只灵蝶送到对方掌心,传音道:“我道心稳固,少胡思乱想。”温筠见二人眉目舒展,忽又一致转为询问的目光看来,她也不再寻思着怎么说清那猴年马月的关联,只捡着要害说道:“那妖女名为湘竹,来偃城不到半月就成了门主的妾,今日这婚宴就是为她办的,我与易夫人交情甚笃,早在这妖女入了逍遥门之时,就收到了夫人的传信,却说门主心性不至于此,不知是被妖女使了什么邪术,还告知我务必前来一探究竟。”“于是我便化名竹均入府做了湘竹身边的侍女,也就是今日,他们都在忙着喜宴,我方才发现了逍遥门里有处山洞,也是赶巧正好就看见了一只算不得人的东西冲了出来,却也一时不慎被人发现了踪迹,这才一路被人追杀到了客栈里,我很确定那怪物绝非寻常,满面都是血,身上更是腐烂着,分明是个没有生机的,可足足耗了三名守卫才得以控制住。”温筠见他们听了这描述,半点震惊的神色都没有,倒显得自己大惊小怪的了,又说道:“二位出身不凡,想必是见过大世面的,只是今日这事……”“我们会去。”容羽与叶知秋对视一眼,肯定道。“当真?”温筠惊诧道。“若非出了你这档子事,我们本可以名正言顺地走进去的,”容羽取出一个墨绿色的瓷瓶,往掌心倒了三枚丹药,说道,“此乃化容丹,可变换容颜。”“一定要吃吗?”温筠犹豫着没有伸手。“最多也就褪去你女子娇柔,倒不至于长出胡子来。”容羽不由分说地把丹药塞了过去,又将叶知秋带到一边,将剩下的两颗分了,轻声劝道:“吃吧,没事的。”叶知秋看着手里的丹药,难得的露出嫌弃神色,将信将疑地回头瞧了一眼,却见那温筠竟已是化作了男子貌,本就宽松不显身形的衣衫,如今看来,说是男装也不为过。这药,莫不是当真有这男女变换的作用,世上真有这种奇物,他一想起容羽曾言平生爱好不过是寻些怪异丹方,忽地更是坚信了几分心中所想。他初时还以为这丹药就是自家大师兄所说的那种,不过就是老几岁,长几条岁月刻印的皱纹,现在这般,如何吃得,可不是要丢死人了。“我……”叶知秋支支吾吾地用手托起一只灵蝶,想说要不就借他那身黑斗篷穿穿好了,可容羽却是一把握住他的手,将那灵蝶生生按散了去,眼神真诚直视,说道:“相信我。”叶知秋被这目光注视得一时鬼使神差,抬手就将丹药服下了,味道还将就,心却是七上八下,第一反应就是低头瞧了瞧,那预想之中的变化自然是没有出现,唯有一把长须撞进了眼里,原来还真是能长胡子的?“咳咳,看来你还真不适合留胡子。”容羽道。叶知秋转过头,看了眼身边这个容貌谈不上多大变化,但气质分明已天差地别的男人,按理说也不过是头发恢复了雪白原貌,人稍显得成熟了些许,一双眼睛美则美矣,却少了许多平日里的灵动,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好像不是容羽了,至少面对这样的气度威严,他是半点生不出亲近之意的。“你这是什么眼神?”容羽点了下叶知秋的额头,忽又觉得自己与他此刻的模样,这样的动作怪好笑的,可就是没管住手,又点了一下,“是太久没看我白发了?”叶知秋点点头,抿着嘴唇瞧人的模样和这长须成熟的外貌是半点不搭,颇有些滑稽又违和的可爱,他扯了扯对方垂在身前的一缕散发,揶揄道:“倒不是头发颜色的问题,而是……你如果再过上几年,会不会变成一个严肃的大家长啊,感觉惹不起。”“就是过上百年,也不会让你惹不起,至多躲不起。”容羽轻笑着在面上覆上了那个金色面具,又取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给叶知秋带上。这下叶知秋倒是奇了,也不计较容羽这容貌的变化,只扶了扶遮住自己半张脸的面具,说道:“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有两份,该不会是小时候丢三落四惯了,养成了这有备无患的好习惯罢?”“从前如何不知道,现在是觉着一双一对才好。”容羽说着这话,面上是半点不羞,一双方才还漠然无情的眼睛,此刻却是盈着诚然而温柔的笑意。他二人这样融洽的画面,落在此地唯一的旁人眼里,当真是刺目难受得紧,阳光明媚,掺杂着淡淡青草香气的微风轻轻拂过人面,将柔软的长发蓦地吹起,眼见黑白交织化作缠绵情意没入风里,那闪耀着金色光辉的面具下,一个是长须老者,一个是白发仙翁,真是让人不得不道一句最美不过夕阳红。叶知秋见容羽伸手过来拽自己的胡须,没好气地拍开手,虽说他从未蓄须,但估摸着这滋味不会比拽头发好上多少,如今二人之间既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也不去折腾那只一被召出就被人找着机会握手的灵蝶了,只以神识传音道:“你自己都喜欢双双对对,还嫌人家娶亲生子,算不算是宽以待己了?”容羽道:“道侣是要一生一世的,怎可相提并论。”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师尊的双标史…… 第59章 “他有易夫人提点,倒还算不得气运,反而是你,若是当真来过偃城,才应称一声天道护佑。”容羽道。叶知秋眨眨眼,倒还真被容羽一番话说得有些飘飘然了,早些时候在客栈还觉得自己前世真是个倒霉蛋,救了人挨了打,还给丢出了城外,如今看来至少没被送到这里来,虽然这样的自我安慰多少有点傻,但被容羽道一声气运不凡,还是很让人受用的。这路越往前走,越是泥泞不堪,若无容羽的结界加持,只怕是叶知秋这一身灵力早已耗尽,他拨开前面一片阻挡视线的巨大叶子,迎面就见一团黑雾袭来,撞到这护身结界之时,竟是瞬间腐蚀了一块。“好阴狠的手段,先耗人灵力,再毁人结界,”叶知秋拉着容羽退开到树干后,结界受损,释放者或许会受到反噬,他赶紧看向容羽,见对方额上一滴冷汗滑落,连忙抬手擦了擦,关切道,“你只管护着我,我却疏忽了你本也是灵力有限的,这黑雾可伤着你了?”“无妨,”容羽笑容温和,握住他慌乱的手,说道,“怪我一时忘了这身体不过元婴了。”叶知秋听到这话,竟是忘了抽回手,心中闪过一丝迷茫,且不说他是第一次知晓容羽的修为已至元婴,若论年纪还真有可能是大过了自己好几轮,难怪当初容羽会说自己喊他哥哥是占便宜了,可他不知道也就算了,但容羽怎么会连自己是什么修为都能忘了,这也叫难得糊涂吗?而踏过此地泥沼就连元婴修士维系两个护身结界,遭受一次攻击都会显出疲态,若是他这样一个仅凭着前些日子灵火加持突破筑基后期的小修士独自前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没有我,你一个人会更容易罢?”叶知秋轻声问道。“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关心一个仙门世家的死活,不过……”容羽一掌拍向叶知秋背后的大树,伴随着树干轰然倒地的声音,他一手揽住险些因背靠之物突然消失而后仰过去的叶知秋,一手凌空召出凝光剑跃上树干,瞬息移至树冠之处,足下一踏,难以计数的树叶忽地腾空,剑之所向,叶片化作利刃牢牢将山洞口的护卫钉在了岩壁之上,他将凝光向前一抛,抱着怀里目瞪口呆的叶知秋跃上灵剑,借力一个旋身落在山洞口的平地上。“历练是好,可若我今日不在,那黑雾是会要了你的命的,”容羽收回灵剑,放开叶知秋,一手掐诀吟咒,只见那被钉住的数名守卫还来不及挣扎出声,树叶就如锁链一般链接在一起,裹缠收紧,环绕周身,分明几人生机尚在,却已如死物与外界隔绝,容羽将法诀又在叶知秋眼前演示了一遍,说道,“你的藤蔓困阵不借傀儡丝仅可用于一人,以后对手多的时候,就用这个。”第49章 恶有恶报叶知秋前世一条小命止步在金丹就终结了, 但若说眼界,他自认还是有的,就比如坊间传闻哪哪将有一场高阶修士比斗, 哪哪又有大能渡劫, 他不说次次都能赶上, 但只要有机会, 就定不会错过一次参悟学习的机会。可今日当容羽这样一个长久以来只以丹师自居的人出手之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惊叹了一把, 姜楚描述的丹师生活可不似容羽这般精彩,还记得姜楚曾言,除了他叶知秋,谁还会把灵剑当武器,可不就是该没日没夜守着一口大丹炉, 只以八阶丹师为人生理想嘛。容羽灵剑飞舞劈开了一道石门,仍可感受到叶知秋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将手心腾地燃起的火焰抛落在地面,瞬间形成了一道火墙,那自山洞中涌出的黑雾触到火墙就被烧了个干净。容羽收回凝光剑的动作极为潇洒,沉声说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只会炼丹罢, 咳, 虽然你这样看着我我很开心,不过眼下还不是可以出神的时候。”“我只是在想,你是八阶丹师了吗?”叶知秋满目疑惑。“当然。”容羽被这问题问得一愣。“嗯……我喊你哥哥是把你喊年轻了,”叶知秋见那火墙熄灭, 向前走了一步, 却见容羽杵在原地不做声,他只浅笑着拽了拽对方的衣袖, 说道,“你既然比我厉害就走前面罢,总也是闹了不小的动静,还不赶紧进去看个究竟。”叶知秋此言并非是说容羽冲动,事实上容羽处事要比自己冷静得多,这些守卫按理说也都是逍遥门一等一的好手,可方才在叶知秋拨开叶子的时候就早已发现了他们,却迟迟未动手,无非就是暗算习惯了,早已忘却了还有主动出击的本事,总以为这猎物向前是自投罗网,后退也无力下山。可他们也是万万没想到,不理俗事的沧澜道宗会有元婴修士前来拜访,甚至还对这后山魔物产生了兴趣。两人一踏入山洞,就因扑面而来的恶臭掩住了口鼻,要说这还真难与凡世间的腐烂污秽之物相比较,更多的还是掺杂了叶知秋相对较为熟悉的魔物气息,这是一种不能用单一嗅觉可描述的感觉,它无孔不入,令人心生嫌恶之感。对于叶知秋这样曾被心魔缠身的人,置身此地更是难受,若是稍稍有些道心不稳,都有可能激起心底的恶念。山洞内极为潮湿,时不时还会有水滴落,可踩在地面的感觉却并不滑,而是一种十分黏腻的感觉,叶知秋掌心一簇火光,正想照亮地面,就听前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就像某种被捆缚住的野兽正努力挣脱铁链,丁铃当啷的声响不绝,紧接着又传来了零零碎碎的求饶哭声。叶知秋与容羽对视一眼,各自握住自己的灵剑,容羽将叶知秋护在身后,两人加快了脚步赶到洞室之中,只见从外面看还不多大的地方,里面竟是别有洞天,幽蓝色的微光照亮着一个一个牢狱宛如一个巨大的蜂巢,而正中被铁链绑缚在空旷地面的竟是一只人形巨兽。道一声人形,只因为这怪物还依稀有着人的面目,赤红的双眼却是不能同时看向一处,它张开着巨口,狞笑中透露着贪婪,每每想要向叶知秋二人靠近,那不知是何材质的铁链就会在他没有肌肤的臂肉上嵌出深深的痕迹,叶知秋避开去看那森森白骨,强忍着恶心说道:“和霍明一样,已经是魔种的宿体了。”“是完全一样的吗?”容羽抬手用衣袖遮住叶知秋的视线。“霍明还有人形,这个,应该被炼制的时间更久些,”叶知秋看向一边的监牢,忽然一只沾染着污血的手伸了出来,在幽蓝光线下显得格外的苍白渗人,那怪物一只眼珠猛然一颤,立刻调转了方向扑向那只手,叶知秋一听见呼救,就立刻持剑上前,对容羽道,“救人!”容羽哪里有机会犹豫,叶知秋这个性说动手就动手,能在出手之时还记得给他说清楚意图已是难得了,他飞身一跃,将叶知秋推向牢笼一侧,自己则是挡在了他们之间,挥剑刺向那怪物的手。叶知秋也不多耽搁,将门锁斩开,放出了里面的一众男女,旁的牢房见当真有人获救,一个个都壮起了胆子拍击牢门,哭的哭,喊的喊,一时间闹作一团,却是让那只怪物更加亢奋了起来。又是一声咆哮过后,一个熟悉的妖媚女声出现了,“我若是你,就不会再开牢门。”“湘竹?”叶知秋转身看向一身嫁衣立在洞口的女子。“哎呀,这天生的好容貌就这样糟践吗?”湘竹抚过自己的下颌,右手忽地向前一舞,一条闪耀着赤红电光的鞭子倏然缠上了抢先向外逃窜之人的脖颈,她一双红眸妖冶,声音仍还是娇滴滴的,“若非是主上传话,我险些是要认不出你这俊小子了。”“放开他!”叶知秋眼见自己救下的人,转眼就要被人了断了性命,怒喝道。“好啊。”湘竹右手轻轻一抬,鞭子就松开了,可就在这一瞬,那方才还奄奄一息之人忽然将自己的脸抓得血肉模糊,转身暴起袭向叶知秋,而这一切突然到,就连叶知秋身边之人俱已面目全非,他都没能立刻察觉,湘竹一脸惋惜,娇嗔道,“怪不得讨人喜欢,单纯的人都以为身边谁都单纯吗?哈哈哈,可这样就不好玩了。”叶知秋急退数步,为了避开这些尚有生机的活傀的攻击,不得不退到了另一间牢房外,只听身后一个孩童说道:“哥哥,小心,救救我们罢。”他一转头就见有着这般天真孩童声音之人,正赤红着眼睛抓向他的腿,那一脸的贪婪之像着实可怖,湘竹一鞭子抽向即将靠近叶知秋的活傀,冷声说道:“不会用剑了吗,还是你真单纯到指望我这魔修来救你?”单纯,单纯,倒不如直接骂他蠢,叶知秋真不知道这才见过几次的魔修哪来的自来熟,好像多了解他一样,若非这些傀儡还有苏醒的可能,还真以为他会手下留情吗。他看向仍在与魔种宿体缠斗的容羽,谁知还真是极有默契地对上了目光,眼见对方冲自己点了点头,叶知秋立刻引导四周木系灵气聚集,他一路后退避闪,直到风声卷着树叶自洞口呼啸而入,他站定凝神,掐诀吟咒,这是他方才见过一次的法术,但只要容羽相信他,他就敢放手一试。筑基修为与元婴岂止是天壤之别,释放维系法术皆不能分心,可此刻此地有容羽,叶知秋几乎倾尽气海将落叶困阵施展到极致,瞬息,这山洞中就又恢复了平静,那怪物也似找不着方向,就在静止的一瞬,容羽挥剑斩下其头颅,旋身一道火牢将湘竹困住,冷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他品头论足。”“你们!”湘竹挥动鞭子抽向火牢,却是徒劳,“你的修为……”“看来是在你之上,”容羽走到聚精会神控制树叶的叶知秋身边,一手握住他的手腕调理灵力,一手掐诀做出了一个向前微微一勾的手势,问道,“你主上是谁?”“不知,魔主无形,只通过念力向我等传达命令。”湘竹不受控制地说着话,眼神早已是一片慌乱。“传达了什么命令?”容羽的手一动,那湘竹就又老实回答道,“勾结易无忧,控制逍遥门,炼制宿体,借偃术遮掩将魔种散播出去,今日喜宴,必得闹出动静,放他们去,借机吸引更多的宾客前往,炼成活傀,不许伤害……”“说!”容羽再一勾手,却见湘竹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竟然是咬断了舌头也不肯再说了,他冷哼一声,道,“你倒不必如此,我不过是在你跟着我们吃饭的时候下了只蛊虫,这虫子不被唤醒难以察觉,一旦唤醒也不过活半个时辰,还是说你本也不多在意这个分神之身?”如今这断了舌头自然是听不到实话了,却见一男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喊道:“湘竹,这里怎么回事,整个喜宴都听到你说的话了。”这人可不就是易无忧嘛,容羽见他闯入,二话不说地松开了叶知秋的手腕,又将人轻揽入怀,这灵力供给一断绝,叶知秋自然是无力地靠在了他身上,而那些被缚住的傀儡在失了控制之后非但没有像当年的宁思维一般成了断线木偶,反而双目赤红,甚至挣脱了牢狱,怒吼着狂奔向易无忧。破势丹是容羽炼制的,对其药性再熟悉不过,所谓的提升战力,不过是透支了服药之人自己,现如今药效已过,正是易无忧身体最为虚弱的时候,容羽轻声对叶知秋说道:“复仇靠别人未必痛快,杀人靠自己难免染上因果,恶人自有恶人磨,妖女是不会自己断了舌头还让旁人有话可说的。”叶知秋道:“传音的是芙蓉花?”容羽点点头,抬手以衣袖遮住了叶知秋的视线,道:“被他自己造就的玩意蚕食,可能消你心头之恨?”第50章 萌生情意 第61章 “就算是那什么魔主说的是你,我也不会疑心你, 只是不知他是何居心,”容羽想到这里,神色又蒙上了一层严肃,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叶知秋面上的时候, 这样的严肃掺上了更多的疑惑, “知秋,你是在为那些没能逃出来的人难过吗?”叶知秋看向云层下曾经尚算巍峨的山,不知该遗憾逍遥门的陨落还是庆幸这样的毁灭没有波及偃城中或许无辜的百姓。若说他难过,倒也算不上, 这样的魔窟一日不除, 都是在给未来的末世添砖加瓦,可这被称为魔主的人能轻易放弃逍遥门, 那是否说明这样的损失连自断一臂都算不上。“我从未听说过什么魔主,或许是我真的太平凡了,如今能做的也真的太少,容羽,”叶知秋握住对方覆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若非与我有关,事关苍生,你一点都不在意吗?”“不曾在意过,”容羽认真想了想,再次肯定道,“我一生心无挂碍。”“你的一生还很长呢,我们现在去哪里?姜师兄都回了仙乐城了,看来门中之事已经处理好了,我们回去吗?”叶知秋看向容羽的目光蕴含着温暖的笑意,但容羽听闻此言,却是更疑惑了,说道:“湘竹生死未知,你不是与她仇深似海吗,怎么不再追查下去了?”叶知秋垂眸摇了摇头,说道:“我想你本应该衣不染尘,奈何与我共赴是非。”“所以你愿意陪我回去闭门修行,连仇恨都放下了?”容羽道。“嗯。”叶知秋轻叹道,仇恨本就不是他人生的全部,他恍然间有那么一瞬,甚至想说即使对方此刻让他去修无情道,也并没有什么不能接收的,他此生第一次难以坚定自己道心稳固,可偏偏眼前这人就是块木头。“可我已经传信给掌门和无量仙宗了,”容羽目光温柔,抬起他的下颌,认真说道,“你能为我放下,难道我还不能为你拾起凡尘俗念吗。”两人来到平阳城外的洛河镇已是三日后了,此地距离无量仙宗较近,既是早有传信,自然二人落地之时已有无量仙宗的修士在此,虽都是仙道名门,但不同于世家之间的来往,即使此刻迎面走过,也至多就是点头致意。叶知秋如今早已是恢复了原貌,虽是仍然戴着面具,可熟悉的人大概还是能一眼认出,至少好些时日没见面的叶幽,是隔着一条街就远远地向他招手,唤道:“知秋,我在这里。”“噫?”叶知秋加快了脚步,迎了迎对方,说道:“阿幽,你们怎么到的比我还快?”“我师父,”叶幽贴近些,一手掩着唇小声说道,“掌门那个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本就是我们宗门发现的事,又事关无量仙宗,咳咳,嗯,他亲自送了我们一程。”叶幽那模样,就差大声宣布自己见到叶知秋有多高兴,说着话,还将人往自己身边又拉了拉,可这还话未尽兴,就觉出一道森冷的目光投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松开些手,好似如置寒冬的氛围就缓解了些许,他不禁打了个寒战,退开了一步,眼睛时不时地瞥向容羽,问道:“知秋,这位是你的朋友吗?我好像没见过?”“他是……”叶知秋正要说话,就见容羽面具下的双眼冷漠地扫过他二人,独自走开之时,只留下一句,“你无需知道。”叶知秋压低声音,对叶幽说道:“是对我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人?”叶幽趁叶知秋目光追向人家背影的时候,一把摘下了他面上的面具,脸色晦暗,看着面具的眼神有些落寞,“所以我现在不是你最重要的朋友了吗?”“你还会在意这个?”叶知秋没有留意到那转瞬即逝的落寞,只好笑地拿回面具,又锤了下对方的肩,说道,“如果说朋友的话,你的位置稳固着呢。”“这样啊。”叶幽抬眸之时,一双好看的眼睛纯粹得像一个容易满足的孩子。来的路上,叶知秋已向容羽了解了这次的情况,因为逍遥门的事涉及到的世家不少,能有本领应对危机逃脱的也绝不可能只有他们二人,且不说有没有人带走了湘竹,魔物泛滥于世间这般大事,早已深受其害,对此有了认知的沧澜道宗自然是不会再如前世一般坐视不理。作为仙门两大泰斗,能一同排查沟通总好过沧澜道宗一家之言,更何况这平阳温氏本也算是无量仙宗的一个分支,只是此次行动涉及的仙门众多,叶知秋倒没想到叶幽会正巧被掌门指派到平阳来。“你不跟上那位重要之人吗?”叶幽将叶知秋领到宗门弟子休息之处,又招呼人送来了灵茶。“他说要去见无量仙宗的人,让我与其他弟子等在一处就好。”叶知秋接过灵茶,在这不大的客栈里,他与叶幽的辈分最高,其余弟子就是见他们走了进来,声音都瞬间小了一截。叶幽大概也是因为辈分之故,并不像方才在大街上的热络,此刻是端坐着,还真有些师兄的威严,说道:“你这话说的,他让你与弟子辈同处,要去见的难道不是弟子辈的吗?”“我没想那么多。”叶知秋并不觉得需要分开行动去见什么对方不识得的朋友有什么不对。“他会不会是去见无量仙宗的长老了,”叶幽眼神一亮,笑着说道,“知秋还说人家重要,却连这样的小事都不知道吗?你给我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他是何身份?”这样的事情很重要吗?叶知秋放下茶杯,拇指轻擦着杯沿,倒还真被人说的陷入了沉思,按理说他与容羽也没到什么事情都要给彼此一个交代的关系罢,大部分的时候二人相处,也都是你不问我不答,你关心的我必实言相告,难道这样不就够了吗?自己又不是姜楚那样的人,何必事事关心呢,但为何现在叶幽问起的事情自己答不上会有些莫名的不舒坦。“知秋?”叶幽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又说道,“所以他也没那么重要嘛,大概也就和我差不多?”“不一样,”叶知秋回过神,之前那些他或许不是全然知晓,但容羽和叶幽在他心里是完全不一样的,至少长久以来他并不会因为叶幽对自己不尽不实而有过现在的心情,“我想他没有告诉我的,是因为不那么重要,阿幽,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从不过问这些的。”“也是,我看他的服制,也是你们云中峰的弟子罢,看修为气度或许在金丹之上,是你的师兄吗?”叶幽笑容淡淡,似摆累了师兄的架子,一手支在桌面上撑着下颌,一手拨弄了一下茶杯里竖起的茶叶。“不是,我此行倒是见过了三位师兄,他们的事我以后再与你说。”叶知秋看向对方愈发接近水面的手,正想提醒一声小心烫手,谁知,那茶杯却是忽然碎裂,飞溅开来的碎片险些划过未曾防备的叶知秋的脸,他睁大双眼,抬手碰了下自己的脸,说道:“阿幽,你怎么了?”“滚!”叶幽一声怒喝惊得叶知秋瞳孔一震,但细看对方的目光好像又不是对着自己,他转过身,只见一名衣着凌云峰法袍的女修正端着一盘灵果,一脸惊惧地看向他二人。“没受伤的话,就先出去罢,带上门,”叶知秋颇为温和地劝那女修离开,回过头对上叶幽那一双余怒未消的眼睛,问道,“你平日里都这么和他们说话的吗?”“是你对待晚辈太和气了,”叶幽重新拿了个杯子给自己斟了杯茶,将茶杯送到唇边之时忽然神色惊愕地瞧向叶知秋的脸,又将目光落在了他打湿了的袖口上,霎时放下茶杯满目关切地去拉他手腕,撩起了袖子,问道,“你看到攻击都不会躲吗?护身结界呢?”“我与你正常聊天,也需要防备了吗?”叶知秋抽回手,语气很是无奈。那茶水有多烫,自己这个打一开始就端起了茶杯的人自然一清二楚,不然也不会见叶幽的动作就想劝阻,可当时看得专注,多半还是因为这样烫的茶水,叶幽若非结界护身是断然不会感觉不到的,他并无多责怪的意思,说道:“剑修的脾气都是这么大的吗?还是说,你有什么隐情是我不知道的?”第52章 意欲何为“隐情?”叶幽提剑起身, 走到叶知秋的身边拍了拍肩膀,“我也以后告诉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气话,叶知秋取出一瓶凝神静心的丹药塞到对方搁在自己肩上的手里, 说道:“我随口一问, 你也就当随便听听好了, 我这里凝神的丹药不少, 你要不吃一颗。”“只给一颗吗?”叶幽握紧瓷瓶,语调似在玩笑。“都拿走罢, ”叶知秋起身退开两步,保持着一种足以打量全身的距离看着叶幽,他并不认为对方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相反的,是自己近些时日有些缺乏防范心了, 竟然连一个大活人出现在身后都没发觉,他面上又有了些笑颜, 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是我大意了,不过阿幽, 你这待人还是温和些好, 可不能只学了剑修大能的脾气,就是掌门平日里虽有些高高在上,在弟子们心中也算是和善的。”“你可能不够了解他,罢了, 你既然已经到了, 不妨与我一同去见无量仙宗的人,差不多就可以出发去平阳城了。”叶幽背过身, 将丹药收进了衣襟里。如果说叶知秋前世也算是与沧澜道宗有些渊源,那无量仙宗真的就是半点未接触过,其实这世界说小不小,一个平凡散修走完了一生也未必有机会见着所有大宗门的修士,但熟不熟悉,也不过就是一两句寒暄的事。何况,这事虽只是温氏一门所为,但好歹也是牵扯到了无量仙宗,他与叶幽又有清字辈的辈分在那里,面对无量仙宗的小辈自然是气势十足。此次无量仙宗因为近的缘故,派来了一位长老,六名同沧澜道宗静字辈的弟子。长老当然不是谁都见得着的,听闻也是早一步与道宗的长辈前往平阳城了,叶知秋问过了叶幽自家是哪位长老来了,可就连这位领队的掌门首徒都不清楚,只说掌门临行前曾吩咐过,出门在外谨记不卑不亢,无需太过看人家长辈的脸色,当然这最后一句是拿着那只符纸鹤悄悄说的。叶知秋也不欲深究,毕竟以掌门的性子,大概就是没有长老随行,也会嘱咐莫要失了面子,他将那只符纸鹤反复研究了一番,又把自己三师兄传的话说与叶幽听,谁知,这小子还真就是一脸无邪地笑着,只说这纸鹤就是得让人贴身收藏好的,若是叶知秋丢弃毁损了,亦或是随便给人把玩,叶幽就能立刻给他展示一番走火入魔。这样的脾气当真是与早些时候捏碎杯子的判若两人,可万千变化,在他叶知秋眼里,叶幽还是那个叶幽,还是那个有些小孩子心性的人,就比如此刻,他看见红色灵蝶,也只当符纸鹤要捏过去看看,这下子叶知秋自然是不肯的,他与容羽二人之间的话,哪里是能给旁人听的。“你一整瓶清心丹舍得予人,这种小玩意倒是小气上了,”叶幽不知这是何物,但好奇心使然,又欲趁他不备,一把扣在他掌心,“你还记得我陪你找到了冰凝草,还有,还有那只傻貂吗?”叶知秋避开对方的手,将灵蝶收回,又从灵宠袋里抓出雪魄塞给叶幽,说道:“明明是我自己找到的,你来的晚了好吗?” 第63章 这样的接触不过瞬间,可感受到眼睛上温热触感的叶知秋突然似半点准备也没有一样,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霎时跳开,眨眼慌乱的模样当真是可怜,他一手指着容羽,一手全不知该放在何处,话语是断断续续,完全没有重点,道:“你你你,我,我说的动口,我没让你这样,我,谁让你动手了……”“你闭着眼睛了呀。”容羽也是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我没有。”叶知秋争辩道。“知秋……”容羽见他这话都说的颠三倒四,完全不讲道理了,忽然想起了自己本就不是要与人争个高低,他一手按在心口,满面歉疚道,“我的错,我以后注意,下次一定问清楚。”“清楚,对,要问清楚,君子动手不动口,咳咳,嘶……”叶知秋忽然捂住了左肩,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还庆幸着这次只是喉间有些血腥气,没有一口黑血吐在容羽面前,就被人陡然揽腰抱起,半点抗拒的机会都没给,就将一张禁言符篆贴在了他身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回房再说。”容羽语气严肃,再没有半点与他说笑的心思。叶知秋不能说话,只眼睛巴巴地望着对方,这样被抱着,且不说姿态如何,就是他那因无处安放而紧攥着的手都在昭示着心中的紧张,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来自容羽的心跳,三年前那个抱着他连呼吸都不会乱上半分的男人,现在竟也能为他乱了心跳了。叶知秋只管看着容羽精致的下颌线,任由对方带着他几步来到了一处院落,又跨进了一间屋子,直到被人放在了榻上,方才回过了神,连忙从仰卧之姿翻身坐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嘴,那符篆灵力一消失就喘了两口气,却是凉凉的空气一入肺,又咳嗽了两声。“别急着说话,我先看看你的伤,”容羽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就去解叶知秋的衣带,这样的动作自然惊得他不轻,眼见叶知秋眼神慌张地推开,容羽也是轻咳了一声,肃容道,“只当我是你师尊,别想太多,我是为你好。”“咳咳,把你当成谁都不行,”叶知秋再一次推开对方,眉头一拧,又道,“你可别制住我的行动,禁言也不要了。”“你真是……”容羽无奈叹了口气。叶知秋将自己的衣襟紧了紧,拍了拍心口,觉着好些了,说道:“我是受了点轻伤,但并无大碍,你就是不问,我也是要说的。”叶知秋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给容羽交代了一遍,因为事关魔物,他并没有刻意去掩盖叶幽动手的事实,只是提及这一掌的时候,反复强调叶幽也是为了帮助自己,并无心伤害,然而容羽听完却是义正言辞地劝说道:“这件事如此严重,你如何被人暗害的也不知晓,眼下重要的不是外伤,而是他这一掌击在的部位是否有迹可循,若不是你本就心无恶念,此刻可还能与我这般玩笑推辞?”“话是没错,其实我还想问你掌门他们是何时知道这种解救之法的,虽然疼是疼了点,但有效就好呀,还有他们是如何判断魔种游移到了何处的,我那日尝试取出旁人的,还是因为他们已经能够被人控制了,魔种早已寄居识海,还有还有……”叶知秋对于这事疑惑实在太多,还真是体会到一品楼的用处了,若是姜楚在此,只怕是能说个没完。“我动手,还是你自己解开?”容羽打断他没完没了的问题。叶知秋收回自己还要继续滔滔不绝的心思,这事看来是绕不开了,其实容羽说的都在理,就是不为了判断魔种从何而来,也至少该检查体内是否还有余留,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自己心态问题,太过别扭了。他褪下外袍,将自己的中衣解开,衣襟拉下,自己也是颇为好奇地想看一看伤处,能瞧见的是一片乌青,只奈何看不清全貌,他抬起头看向容羽那双染上了愠怒了眼睛,问道:“一整个掌印吗?”第54章 情不自禁叶知秋本也没想到叶幽下手会这么重, 只以为吐口血也就罢了,他还真不认为自己金贵到挨上一掌就能落下个掌印,眼下这伤还真是让人气恼极了, 只心中念叨着叶幽这小子这几年身手进步不少啊。“你也知道生气啊。”容羽将化在掌心的丹药贴到叶知秋的伤处, 另一手掐住他腕脉检查, 说起话来声音还带着八分心疼两分愠怒。“你轻点, ”叶知秋气鼓鼓地呼了口气,只差哎哟出声了, 却还不忘强撑着颜面,说道,“气啊,怎么不气,这身子骨越发是不争气了, 还是怪我平日里练的太少。”“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个丹师?”容羽面色显然不怎么好看,可碰到对方的手是更加小心翼翼, 不能再更轻柔一分了。叶知秋轻抿着唇,一双灵动委屈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容羽,若此刻给他一面镜子,他定是不会承认镜中之人是自己, 容羽垂眸对上他的视线, 却是立刻将脸转向一边,就连声音都略微局促了起来,道:“你可别这样看着我,我一生气, 万一就去还那掌门首徒一掌。”“你脸红了。”叶知秋浅笑说道。“你, 哎,你啊, ”容羽无奈叹道,蹲到了榻边将他的衣襟整理好,手顺着向下给他系起了衣带,眼神专注着手里的事,却是一个结没系好,又拆开重新来过,“是当真太过单纯了?”叶知秋对于这个词可以说是相当计较了,那日妖女这么说还能说是胡扯的为了气他,可容羽怎么也说上了,单纯这个本该是个好话的词,每每用在自己身上都不像个好事,他低头看着还在折腾衣带的容羽,语气颇有些郁闷,道:“所以你是把我当成了连衣服都不会穿的单纯小孩了吗?也不知道现在是谁,连个结都系不好。”“乖,别闹。”容羽没有抬头。“不许再说乖了,你不会想看到我闹起来是什么样子的,我……”叶知秋这番狠话早就想说了,他好歹也是个活了两世阅历颇丰之人,可不是谁的乖宝宝,就算要说,也该是他说人家乖才是,但他这话也就到这了,回应他的是容羽突然的接近,与之前几次一般无二的力气,也不过就是让他叶知秋换了个背靠的地方,只是这次心境不同以往,地方也太过于暧昧了。容羽一手垫在他脑后,单膝跪在榻上,倾身接近的时候倒是半点没有先前脸红窘迫的模样,他捧住叶知秋的脸不让对方躲避自己的眼神,那是一双极具攻击性的眼睛,幽暗沉迷,那双眼睛的主人此刻正在用一种叶知秋从未感受过的,有些低沉惑人的声音,说道:“你闹给我看一下,我想看。”“我……”叶知秋欲言又止,早已是心乱如麻。“能动手就别动口,知秋,事不过三,何以一再变卦呢?”容羽指尖描摹着叶知秋的眉眼,滑落到他发烫的脸颊,温声道,“你这才是脸红了。”叶知秋抓住那只捣乱的手,拉扯到一边,面上故作镇定,声音却是因为乱了分寸的呼吸带了些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亲昵味道:“我们别这样,这还是在别人家呢,你,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这水下,还有温筠,随便说点什么吧,好吗?”容羽轻笑一声,将自己垫在对方脑后的手抽了出来,勾起他的一缕发丝,说道:“若是我如今沾染了魔种,可能不会有你这般清醒,原来我对你有了……”“有了什么?”叶知秋听他话说到一半,满心关切道。“知秋,那魔种有何效用,魔又是如何控制人心,可还是你告诉我的,一定要我说破吗?”容羽将人扶起,又给他披上了外衣,见叶知秋还真是一脸不解,半点未想到那里去,只轻叹了一声,附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叶知秋双眼骤然睁大,面上登时爬满了红,一把推开容羽背过了身去,慌里慌张地从纳戒里取出一本手抄的清心咒,还嫌不够,又找出了个玉简,全部塞进了容羽的手里,说道:“拿去念念,静静心。”“你什么时候抄写了这么多,可是也经常心绪不宁?”容羽一面玩笑着,却是将这些物件倍加珍惜地收了起来。“我没有!”叶知秋不欲让人看见自己此刻脸热难堪的模样,虽然那人就是始作俑者,他揉了揉自己好转了许多的肩膀,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平阳城,温氏宅院。”容羽答得轻描淡写。叶知秋回过身,看向那个每次恢复正经都不过一瞬的男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怎么都有些不舒坦,这人每每与自己接触都能陷入一种堪称意|乱|情|迷的状态,让他险些被那双眼睛摄去了魂魄,可这并不是合欢宗那种勾人心魂的术法,而是源于如今的叶知秋已然有了认知的情感,偏偏容羽这样的情感是来得急去的也急,叶知秋不知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但能确定的是,这样的感觉并不算太好。“哦。”叶知秋很少对于正事是这种态度,更何况还是自己主动问的。“怎么了?”容羽坐到他身边,牵起了他的手,满目温情地说道,“也许这样说更好些?”见叶知秋没有反对,容羽面上维持着温柔神色,接着说道:“你与我回来的路上也许没有太注意,这里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皆是与你之前看过的温宅是一样的,不过你一定察觉到了,这里才是真正的灵气所在,你可还记得温筠有幻化为女子容貌的能力?”“自然,”叶知秋细想了一下这番话,又道,“你是说温氏不只是擅长幻形,就连温宅也是一个巨大的幻影?”容羽点点头,将他们见过温氏家主之后得知的事情娓娓道来。原来温筠所为最初图的正是利益,因为有易夫人这个大好的眼线在,当易无忧第一次将傀儡秘术说与易明川之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被多年来一直唯唯诺诺的易夫人听见了。他们这些世家联姻,本就没有太多真情实感,更何况易门主又是个不解风情,醉心与木傀儡相伴的人,易夫人尾随这兄弟二人至后山山洞数次,在确认了经秘术改造的傀儡当真是强上了万倍之后,立刻就给母家修书了一封。算算时日,那已是半年前的事了,温家主当时收到书信,对于其中所述的赋予灵智的秘术有些动心,虽说他们温氏一族并不精通偃术,但易夫人在书信中最为强调的一条,只怕是让天下世家无不动心之处——逍遥门能让木傀儡拥有神智,并在一次实验中,让一个无灵根的凡人使出了不亚于炼气修士的战力。这世间灵根卓越之人,都会优先选择前往三大仙宗参与择选,这些世家除却多年以来的以姓氏为传承,门中少不得还是需要一些外姓强者壮大,也就是被仙宗淘汰亦或是错过择选成为散修之人,已有金丹修为的,厌倦了独自漂泊的修士就有可能被拜为世家老祖,但这样的机缘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毕竟但凡对这些世家风气有些了解的,都知道外姓之人无论资源还是地位都与世家子弟有着天壤之别,真来了也是力气不少出,气也没少受。于是能够赋予凡人力量,就是给这些世家画的最大的一张饼,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逍遥门一家独大,更不可能仅凭三言两语就信了这话,最好的办法还是派人潜伏,将秘术占为己有,眼见为实。“这些被派去的人,可是再也没有回去?”叶知秋想到那日在山洞里看见的情景,那个宿体,会不会就是…… 第65章 容羽:“说的。”第56章 孰正孰邪天光破晓, 叶知秋从一夜好眠中醒来,他伸了个懒腰才想起自己身在容羽的房间,这般姿态, 当真是失礼极了, 那一双高高举起的手还未收回, 他就悄悄看了眼那人, 也还好这一夜都没转过身来。“别看了,挺可爱的。”容羽此话一出, 叶知秋立刻翻身坐起,冲着背影推了一把,道:“你打坐也不用挨着床边啊,神识就是被你这样用来看背后的?”“你昨夜睡觉的时候可没提出反对,”容羽起身收拾好蒲团, 很是自然地撩起叶知秋的长发束起,簪上一对灵剑的时候又笑了笑, 说道,“你可知道,就你方才推我的一下,若是被你三个师兄瞧见, 只怕能惊掉了下巴。”“瞧见就瞧见, 他们年龄一大把了,胆子还这么小吗?”叶知秋化了一面水镜,认真检查起自己的仪容,他总觉得嘴上还有点麻, 这才是需要确认的, 万一不好见人也能早些蒙个面才是。“可能我从前对他们太凶了,”容羽见他手指来回在唇边轻触, 拍散水镜,道,“我才碰到你多大一会,怕是你连什么感觉都忘了,还用担心这个。”叶知秋可不想接这话,只回了句:“那你以后对他们好点呗,下次见面,我就当着他们的面推你几下,也给他们壮壮胆。”“行。”容羽道。叶知秋笑这人什么事就知道应的爽快,难不成他还真能在外人面前一下一下地推容羽,就是容羽不计较这颜面,他还得维持点形象呢。其实容羽每每在他面前提起这三人,语气神态倒不似全然不关心,有些时候甚至还会有那么点长辈不乐意与小辈计较的做派,这样的心情,他在面对叶幽的时候也有过,可能就是所谓兄长的大度罢。容羽将他送到昨日见面的湖边,临分别时,又嘱咐道:“你将那灵珠收入纳戒,与他们同行之时不必取出,无论被分配到何处搜寻,只管往这湖边来,我会在这里设下阵法。”容羽极为详细地描述了那阵法所在正是下面有三块大石头的桃花树,叶知秋皱了皱眉头,但并未多言,这里既然是温氏真正修行所在的地方,就不会只有他与容羽二人,可容羽明明可以传音,却为何毫不避讳地反复将此事言明呢?“你相信我就好,去罢。”容羽手指轻点,叶知秋立刻就被包裹进了一个巨大的气泡,他轻轻一推,就将叶知秋推入湖水送回了来处。清风拂过,水面漾起了涟漪,一白须老翁凭空出现在湖面上,踏过重重涟漪,走到岸边,一身气度威严,却是及至容羽身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道:“丹云子长老有礼。”“本尊与你们无量仙宗并无交情,你倒不必如此多礼。”容羽周身灵光护体,端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老朽不过是仙宗一外门主事,若非宗门出了这等不堪之事,怎能有幸得见当世第一大能,”老翁捋了捋胡须,看向湖面,“只是,长老若是如此看重爱徒,又何须费这般周折?”容羽冷哼一声,道:“你怀疑本尊的人,本尊也不信你的人,既是布下了这隔绝的屏障,外面的是人是鬼,有多大本事,谁还不是要眼见为实呢。”“那温家主可是恨声连连了。”老者道。“仙宗的支系,骂了是他不敬主家,反了是你管教不严,与本尊何干?”容羽言罢,转身欲离,只听身后传来了老者的声音,道:“你那徒儿一身魔气,温筠言之凿凿,长老若是一心护短,又何谈真相?”“本尊若要护短,世上已无温筠,更何况,见过那温筠之后,谁还没沾染些魔气,小徒与本尊一夜相伴,有些魔气,有问题吗?”温家宅院。叶知秋已与叶幽等人汇合,叶幽称那温宅管事的传了话,只说无量仙宗的长老吩咐众人搜家,就连后山上的一草一木都不可以落下,若发现魔物踪迹,绝不可单独行动。令叶知秋意外的是,叶幽自见了他,只别扭了几句,怪他彻夜未归,但却也只是私下小声说的,而当他们与人群散开后,叶幽连抱怨都没有了,说的更多还是关心他是否去见了那个重要之人,对方有没有发现他受了伤,有何反应。“知秋,我有话对你说,”叶幽站在桃花林中,花瓣纷飞落在他肩上,竟是有些落寞,“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站在我的对立面,你会选择相信我吗?”“为什么这么说?”叶知秋本是朝着约定好的湖边前行的,此刻看见叶幽略显悲伤的眼睛,却是犹豫停下了。“我是说如果,你知道的,就算你昨日被魔种侵蚀,我也一样毫无保留相信你,如果有一天身染魔气,被人伤害的是我,你会怎么做?”叶幽自嘲一笑,有些局促地拨弄了两下头发。叶知秋很少去假设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事,可若是叶幽当真有这么一天,他不敢说能学以致用,立刻想到用同样的方法解救,但若是因此会影响到叶幽被人怀疑,甚至成为公敌,大不了就先把人藏起来,回到宗门问过掌门之后,他一定会亲自救治的。他面上是温和笑意,劝说道:“别胡思乱了,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若真有那么一日,百界山有处隐蔽的山洞,我就把你藏到那里去。”“你是认真的?”叶幽一脸不信的模样。“真的不能再真了,谁胡诌还能道出个山名来,”叶知秋前世还真找着过这么个地方,因为偏远,又在荒漠,即使有一条规模不小的灵脉也未被人发现,这样隐蔽的好地方,他还曾考虑过修个洞府,“是我疏忽了,你可是因为染过我的血在担心?”“这些低阶修士,那里能察觉出这么点魔气,”叶幽眼中微光闪烁,指了指前方,说道,“前面好像是个湖,你领的路,就带我去找找看吧。”两人来到湖边,叶知秋很快就找到那棵地面有三块石头的桃花树,他按照容羽所说的走到了树下,正要取出那颗灵珠,就见地面忽地灵光大作,粉色桃花化作薄刃从四面八方袭来,但只有阵中心的叶知秋才知道,这杀阵看似凶猛,实则那些利刃并没有伤到他分毫。而杀阵之外却是一地红光,所有幻象都在这光亮之中彻底消失,唯有愈发浓郁的魔气如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叶知秋本能地目光寻找着叶幽的身影,却见那个方才还与自己说笑的人,此刻正闭着双眼瞬息出现在阵法之外。叶知秋眼见叶幽举起了右手,手掌贴合在杀阵之外,以他的目力可以清楚的看见那手上还有昨日被自己灵蝶灼伤的伤疤,而那伤疤似因他的血染上了黑色,血管如蛛网一般向掌心辐射开来,他恍然间向前踏上了一步,身前的桃花利刃就散去了一层,他试探着伸出了一只手,那桃花果然就让出了一条通往阵外的空隙,可就在他的指尖触到红光的刹那,一阵如电击的痛楚瞬间攀爬到了他的左肩,那是叶幽替他除去魔种的地方,也是他体内魔气最为聚集的地方。这红色法阵原来是能激发魔气的。这诸般变化也不过一瞬,叶知秋不再犹豫,将灵珠置于掌心,一把握住叶幽的手,可任他怎么用力,对方都一动不动,只有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不知是否因光线之故,这双眼睛似比从前更加幽暗深紫,哪怕对视一眼,都让人心生莫名的寒意。叶幽唇角微勾,手上的力气倒是比叶知秋大上许多,他一边后退,一边将恍然失神的叶知秋带出杀阵,嘴里念念有词,叶知秋听不见声音,能够判断出来的是,“别放手,和我走罢。”“走去哪里?”叶知秋从那双紫瞳中回过了神,只见叶幽身后的湖面正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而那漩涡中心是拖着锁链逐渐靠近的温筠,那人死尸一般的面上没有半点血色,双目赤红步步接近,叶知秋很想大声告诉叶幽留神,可对方根本听不见,这里几乎屏蔽了除却视觉的五感。他看到温筠上了岸,想要吟诀却是半点灵力都使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具行尸走肉与他二人擦身而过,却对他二人视而不见,他满心莫名地看向叶幽,对方却是半点不惊,还能微笑着予他安慰。叶知秋转头看向温筠,就见他正以一种极为虔诚的姿态在向那日被叶幽责骂过的女修跪拜,那膝行向前双手覆在对方足背上的模样极其卑微。满目红光霎时向那二人聚拢,刺目的光线让叶知秋赶紧避开,目光瞬间扫到了容羽的身影,叶知秋正欲放开手前去,就被叶幽一把拽到了身前,一个转身,按住他的双肩扑进了水里。这湖水冰冷刺骨,绝不是昨日被容羽带入水中的感觉,叶知秋掐诀护身,但结界并未出现,只有吸了水越发沉重的法衣将他不断向湖底带去,他一手还牵着叶幽,那颗灵珠在掌心硌得生疼,当他努力睁开眼睛看清湖水之时,那一片血雾喷洒让人触目惊心。在这血红的湖水中,蓦地一抹白色撞进了他的眼睛,来人轻拥住他的后背,迅速将他带离了湖水。叶知秋抹开面上的湿发,慌张极了地检查起对方的身体,哪怕染上了一点红,他都要仔细撩开衣袖确认,眼见是无碍,方才拥紧了对方的脖颈,说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吓死我了。”第57章 由爱生怖“好了好了, 我没事,”容羽拍拍叶知秋的背,从地上拾起滚落到足边的珠子, 叹道, “你就那么相信他吗?”叶知秋被一语惊醒, 慌忙就要起身去找叶幽, 却是被容羽按住了肩膀,将那颗灵珠摆在他眼前, 说道:“别担心别人了,他已经走了。”“走了?”叶知秋头低垂着,恍然间想起蒙在眼前的一片血雾,目光满是询问的意思看向容羽。容羽会意,点点头, 说道:“他受伤了。”“严重吗?”方才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叶知秋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是谁造成了这场灾祸, 但他清晰地记得叶幽对自己说要保护自己,所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是发生了什么吗? 第67章 叶幽:(黑脸)劝容某人亲妈作者谨慎用词,本人保留追究的责任和权利。作者:叶知秋,这里有人感冒了。叶知秋:来了来了,怎么肥事?(端着热水)叶幽:嘤。~以上纯属脑洞,叶幽正直淳朴,是一个有病一起得,好兄弟一起走的好男人。(12点准时发,括号里删除,没有五毛,没有40米大刀)~——————————————感谢杯空月、蜘蛛盗贼、麻雀听风三位天使赠送的地雷。感谢麻雀听风、偃冬先生、南风、杯空月四位小天使们赠送的营养液。小剧场奉上,感激大家一路支持鼓励,作者君码字会更加努力的。~(≧▽≦)/~第58章 雾林寻踪叶知秋老老实实地躲在幔帐后面, 手里还握着一块叶幽硬塞过来的红色鹅卵石,这样的处境让他觉着极为滑稽,探望病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何需如此偷偷摸摸。直到一抹青色的衣角闯进视线, 那衣摆上的金丝绣纹可不是谁都敢用的, 这纹样象征着沧澜道宗, 布料上覆着一层浅淡的萤光,来人一身气度, 不是掌门青阳君又是谁,叶知秋凝神避开对方投来的视线,又将手中的鹅卵石握紧了些,原来这貌不起眼的东西,与自己那颗隐灵鲛珠有异曲同工之妙。叶幽已是整理好了中衣, 眼下是披着一件青色法袍,毕恭毕敬地向青阳君行了礼, 道了声:“师尊。”“你可知为师为何不助你疗伤?”青阳君步到屏风旁,从叶知秋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坐下之后在屏风之上投下的影子。“弟子知错。”叶幽面色苍白,额上冷汗滑落, 人已是摇摇欲坠。“你不知错, ”青阳君倏然一掌将叶幽击倒在地,声音冷厉,“你若知错,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丹云子小徒纠缠不清, 不惜以性命相护, 你以为有天灵根的非你不可吗?”叶幽缓慢地爬起身,手支在地面亦是一副难以支撑的模样, 说道:“弟子不敢。”“不敢,”青阳君的背影在叶知秋的眼里不是魔物胜似魔物,他一步一步踱到叶幽身前,俯身掐住了叶幽的脖颈,冷声道,“不敢就好,别动那些花花心思,结什么道侣,金丹以前保住元阳之身你才有价值,其实你也不要眼珠子挂在叶知秋的身上,丹云子那闷葫芦教出来的能有什么好的,待你金丹之后,若真心想结个道侣,清颜她们不是更好。”“弟子不敢妄想这些无稽之事,定会专注修行报答师恩。”叶幽的面上笑容僵硬,青阳君手一松,他就倒回了地面。“嗯,别再给这身体添伤疤了。”青阳君甩下这句话,就冷着一张脸离去了。叶知秋直到看见叶幽神色全然放松下来,才从幔帐后出来,赶紧将人扶回去躺好,但话到嘴边却是咽回去了,他有太多疑问,可这些疑问都不怎么是能被人说到明面上的,叶幽若不想说,他也无心细问,终归人还是要留些颜面。“知秋,你今日也都看见了,这样的事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我身边。”叶幽咳嗽了两声,捂住了双眼。叶知秋见此状况,如何能不关心,说道:“他这样对你,难道真的是因为你救了我?”“瞎说什么呢,”叶幽浅笑着推开叶知秋关切伸过来的手,叹道,“知秋,你知道夺舍吗?”“知道,应该只算是听人说起过,书本上记载的也不多。”叶知秋道。修士金丹以后,若神魂不灭就有机会夺人身躯,得以复生,虽然从前的修为是不必指望了,但若是能夺舍到一个天赋极佳的身躯,就是重新修炼过,凭着曾经的阅历和心境,那修行进度岂可与常人相较。可这样的事,若非书籍记载,亦或是经人玩笑提起,谁又真的见到过夺舍之人呢,想这世上也断没有四处张扬自己做下了此事的,毕竟此举与夺人性命无异,被夺舍之人更是神魂无依,只能在漫长的游荡之中丧失自我,直到灰飞烟灭。叶幽看了眼叶知秋的左手,主动从自己的纳戒里又取出了一只符纸鹤,与他传音道:“掌门年事已高,但修为已然是止步在化神境了,他一生最恨丹云子长老,时常将长老不过是凭借天生之躯凌然于众人之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但他又不得不表现出敬重长老的样子,你以为他这样可算是心魔已深?”“我不过区区筑基,难以理解化神大能是何心境,可这与夺舍有何干系?”叶知秋对此心中已是有些计较了,但青阳君不仅是掌门,还是叶幽的师尊,自己那些猜测并不适合直接宣之于口。“他不服输,也不能接受丹云子长老即将突破合道期,而他却是要仰人鼻息至死,早些年开始,他就会格外留意门中的新弟子,但凡是灵根天赋高的,都会收为亲传,可他这样的做法并非惜才爱才,而是为了培养夺舍的对象,你可知被你师尊收入门下的三名弟子,或许都曾是他求而不得的人。”叶幽传音到此,眉目间瞬间蒙上了悲哀之色。“这些你已然确定了?”叶知秋虽然想到了这一层,但听人亲口告知还是震惊异常,若此事当真,这位掌门可就真的是道貌岸然,其心可诛了。叶幽长叹了口气,道:“这是他本人亲口说的,他从来不打算演出什么父慈子孝的模样来,他要的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躯壳,打一开始他就言明,我若能修为一骑绝尘,就是活命的资本,若不能让他满意,行差踏错半步,他就不会留我在世,说来可笑,在你一心向道,心无旁骛之时,我的修行却是为了自保,哪怕是我再强大一些,在他夺舍之前说不定我也能成就化神境呢。”“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叶知秋对于这样的事情一时真的是无措,就算他能公之于众,可谁又会相信他这个小小的筑基弟子。“知秋,我不会因为他的罪恶心思放弃你,你也不要放弃我好吗?”叶幽撑起上身,可无奈体力不支,又是倒回了榻上。“何为放弃?”叶知秋茫然不解。叶幽一脸愁绪满怀,叹道:“他不许我与你亲近,只因畏惧你师尊的存在,若是能得丹云子长老护佑,多了层他惹不起的身份傍身,就算是假的,或许……”叶知秋见他欲言又止,怕他是羞于提出请求,主动说道:“若只是一个身份,云中峰皆是丹师,我这段时日尽所能整理些内门弟子的丹术典籍给你,或许师尊见你有了决心,也愿意指点一二,到时候你以修习丹术为名,做个记名弟子,可也算是个身份了?”“这样也好,除却决心,知秋你愿意替我去求一求吗?”叶幽双眼是委婉的笑意。“我会试试的,”叶知秋将红色鹅卵石放到他枕边,拿起一边的丹药和绷带,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笑容温和地对叶幽说道,“你也说我处理伤口笨手笨脚了,我去给你找个师弟师妹来,你们凌云峰天天练剑,肯定处理这些比我擅长。”按理说他是该亲力亲为替叶幽换药的,若非是掌门的突然出现,他至少也得给叶幽绷带外面再缠上两层,但如今眼见对方已是这般凄惨之态,自己不擅长的事,还是别去给人伤势雪上加霜了。他替叶幽传了话,找了人,就头也不回地赶回了云中峰,那个人,还真非见不可了,只是当他站在大殿门外,那最后一级台阶是怎么也跨不过,他想见容羽,这几日闭门不出,只让他更加明白自己有多在意这个人。但是,这样的在意,萦绕在他心间却不知何时让他不得不去思考对与错,他不想与容羽的相处在日后的每一天,每一件小事都需要经过这样的判断和纠结,他更不想让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的苗头化为现实。若非是今日之事太过紧要,他是断然不会还未理清思绪就踏足大殿的。叶知秋小声在门外道了声:“弟子叶知秋求见。”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并不太想听见答话,至少今日不想,或许明日也不想。良久无声,叶知秋犹豫再三还是推开了那扇大门,空旷的大殿,就连走路的声音都能听到清楚的回响,殿中空无一人,他放轻了步伐,向殿后长廊走去,四周越是静谧,他越是心中不安,竟还有些可笑地担心起容羽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他心中暗暗笑话自己正如一粒尘埃还关心起无边星海来了,忽然,一阵水流拨动的声音在这院中响起,虽只有一声,叶知秋也不再犹豫向着声音的来源走去,穿过了一片茂密竹林,四周的灵气逐渐氤氲化为浓雾,他放出神识,却什么也探不到。“容羽。”叶知秋轻唤着,伸出双手在雾中试探着以防撞到青竹,他小心地避开障碍,直到掌心忽然贴上了一片温暖,这触感有些滑,又有些潮,他一时鬼使神差地就顺着掌心微弱的心跳移了过去,只待确认感受到强有力的心跳碰撞在掌心,方才轻声问道:“你在沐浴?”他看不见,对方又不说话,这样的感觉让他蓦地有些心慌起来,正要收回手,谁知对方竟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稍一用力就将他整个人带进了水里,人在看不清的时候多半会慌张,更何况还是落在水里,可叶知秋这慌张的本能还未来得及出现,就已然被人轻拥细吻给安抚得无声无息。这样绵密的接触太过动情,不知是因为浓雾还是什么,叶知秋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他想推开,却是无从下手,只能在对方稍有放松的间隙,说道:“等一下,你先放开我,我,我有点晕。”第59章 两心相知 第69章 “容羽,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执念要种莲花呢?”一番玩闹后,叶知秋又找回最初靠着打盹的姿势,一手垂在小舟边缘, 时不时地拨弄两下水面。“想吃你做的甜汤了。”容羽随手折断了片荷叶, 替叶知秋扇起了风来。“本来这几片叶子都是你从大师兄那摘回来的, 长不出新的, 有它在湖面也算是个摆设,你倒好, 又折断了一根,”叶知秋分明是享受惬意得很,但仍是逮着机会就数落容羽两声,谁叫自己老也说不过人家呢,“想吃甜汤也不急在这几日, 说不定那莲子过几月就适应了呢。”“不想再等几个月,”容羽的目光依然是温和好看的, 但这样的温柔里却也隐隐透着些遗憾,“我想把这甜味,深深烙印在记忆里。”“烙印?”叶知秋从未听说谁为了口美食还须得说的这么铭心刻骨的。容羽轻叹一声,问道:“你还记得那日我说湘竹或许是某位魔修大能的分神化身吗?”“在逍遥门之时, 你曾说她敢轻易断了舌头, 是因为不过是分神之躯。”叶知秋不知对方为何忽然提及此事,不过他对高阶修士的世界确实也不太了解,太多的细枝末节都是不会记载在书籍里的。“化神修士为了修行亦或是其他目的,会形成一个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分神化身, 他们可以同时做着不同的事, 经历天差地别的际遇,他们有的在此期间有着共通的记忆, 有的则为了更顺利的修行,会屏蔽掉外界的干扰,直到悟道突破,再与分神融合,”容羽说到这,停顿了片刻,在瞧见叶知秋投来疑惑的目光后,又继续说道,“可无论是他们哪一边的记忆,归根结底都是一个人的,本体不会全然不知,即使分神化身发生意外死去,他或许会折损些修为,缺失部分记忆,但只要足够铭心刻骨,就不会忘,除非……”叶知秋恍惚间接话道:“除非他不想记起。”“知秋?”容羽轻唤了声。“湘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本体记不记得,要不要来找我们寻仇,我们也不能人没来就先自己吓自己罢,魔修而已,我们沧澜道宗还有大阵护着呢。”叶知秋坐起身看了看身边,手不知在找些什么。“知秋你知道我在说的是什么吗?”容羽握住他的手腕,劝道,“没有船桨的,不要找了。”“知道,不找了,我们回去罢,”叶知秋一脸温和笑意,“我会做的多了去了,哪还能因为一碗甜汤把你给愁的,我来给你做道人间美味,你说过要去寒天湖抓的那种稀罕的鱼,现在就去抓一条回来。”“现在?”容羽目光更是疑惑了。“我就要现在。”叶知秋点点头。“你不准备与我同去吗?”容羽微笑着问道。“不去了。”过了近半个时辰,叶知秋仍在对着一堆厨具发着呆,这些都是他从主峰借来的,他双手胡乱拨弄着一盆子杂七杂八的灵草,时不时摘下一片叶子放进嘴里嚼一嚼,这沧澜道宗哪来的什么人间美味,就连个葱姜蒜都没有,灵草多半也是没有什么味道的,更有甚者,是一放进嘴里就化作了灵气。他将几种功效平庸,口味微咸的灵草分类出来,又将容羽摘下荷叶洗净了晾在一边,正拿起一把菜刀就听身后传来了容羽的声音,他手上一松,竟是没有握住,掉落了下来。“小心,”容羽赶紧上前将叶知秋拽到身边,眼见那菜刀“哐”的一声砸在地面,他握紧了叶知秋的手,问道,“你没受伤罢?”“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叶知秋抬眸就瞧见了容羽眉毛上还未融化的一层寒霜,灿烂的笑颜瞬间凝固了,只一手沿着他的手臂滑落,拿过了他手中装着鱼的篮子,转身回到灶台边,背对着对方道了声:“果然……”“果然什么?”容羽走了过去捡起了菜刀。“果然你说的都是真的。”叶知秋手扶着台面,声音有些轻。容羽笑了笑,牵过叶知秋的手,正想说笑一二,却是被对方陡然变得比自己还要冰凉的体温惊到了,说道:“我说的话也不都是真的,你看看我。”“嗯?”叶知秋回过头。“我说给你换了衣服是逗你的,还有这鱼,我本来想说是自己抓的,其实,是我请归一峰例行检视禁地的人代劳的,”容羽见他面色缓和些,小声说道,“其实我不会抓鱼,你是不是,其实也不会做鱼?”叶知秋仰起头一副不认输的模样,说道:“这有什么难的,你出去等着吃大餐罢。”容羽答应的是痛快,但也并没有离开太远,他看得出叶知秋情绪状态都不对,也是,听到了他的本体或许会没有记忆,怎么可能不在意呢,但他也只是把最坏的情况说了出来,其实这样的事,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怪自己近日情在心头,竟生出些世俗之人的多愁善感。容羽站在屋外,正思索着一会该如何安慰才是,低头就瞧见门缝露出一整片的雪白冰花,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连门都结上了冰晶,他不敢犹豫立刻打开了门,却见叶知秋手扶着台面,周身凝结了一层寒霜。……叶知秋浑身颤抖着抱紧了倏然接近的温暖,似寒冬腊月里围坐在唯一一簇火堆边上的孩子,渴求着温度远胜过一切,他几近冻结的心跳,在那团火越来越贴近,热度越来越高后,终于是有些复苏之态,因为寒冷早已凝滞的呼吸,微颤着,低喃着:“冷,冷,好冷……”“你别走,”在那唯一的热源忽然要退开之时,叶知秋蓦然如回光返照一般惊醒了一瞬,双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抓住不肯放,轻声唤着,“别走,求你了。”“知秋,你醒醒,”容羽本只是想将他先抱回榻上躺好,谁知人才将将放下,就见叶知秋脖颈上立刻又覆上了寒霜,他赶紧将人拥住,说道,“都怪我不好,怎么那么傻,那鱼既是活在寒天湖,怎么能是你碰得的,都怪我天生火灵根,察觉的晚了。”“还好,我替你,先尝过了,”叶知秋似恢复了些意识,抬手触上容羽的脸,这样温暖的感觉让此刻的他简直爱不释手,只越发放任自己寻着更温暖的地方探去,“你好暖和啊。”突然出现在脖颈处的冰寒接触,任是容羽这样境界的人都本能地抖了一下,叶知秋被这反应吓得赶紧收回了手,连声说着抱歉的话,可片刻后容羽却是抓回了他的手,直接毫无阻隔地贴上了自己的心口。“原来还能这样更暖和啊。”翌日一早,叶知秋卯时醒来的时候,满脑子就只剩下这句话了,自己是怎么更暖和了,自然绝不是手碰了一下那么简单,此刻他与容羽二人衣衫不整的模样,也绝对不是叶知秋一时半会可以接受的。他们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同榻而眠,可从前好歹都是穿的整整齐齐,界限分明,今日这般搂抱又是个什么情况?他收紧衣襟,翻身坐起,容羽却是瞬间把他又揽了回去,眨眼的功夫就又还原成了初时醒来的模样,还不忘满目温情地在他鬓边轻吻。“我醒了,真的醒了。”叶知秋轻声说道。“还冷吗?”容羽的声音颇有些疲惫。“不冷了,我就是尝了一口那条鱼,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我们这是……”叶知秋已经一团乱麻,他昨夜除了冷的那会,心情好像还是挺愉悦的,动手动脚好像还是自己主动的,明明事到如今,自己都还没有打从心底确认容羽和自己是师徒,现在事已至此,是不是也能算作被动地跨过了那道坎了。容羽起身,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长发用玉冠束起,神色诚恳,仪表端庄,忽然一振衣袖,躬身向他行了一个极为庄重的礼,道:“因我失察,害你误食东西,连累你遭了罪,我心怀有愧,未曾谢罪,却还拥你入眠,扰你清修,我对不起你。”“这种事须得这样告罪的吗?”叶知秋心中困惑,想来容羽比自己多些阅历,他也依葫芦画瓢地整好衣冠,回了一礼,说道:“因我之过,撺掇你去捕鱼,劳烦你救了我,我心亦有悔,不曾致歉,却还,还与你同眠,乱你道心,我对不起你。”容羽再拜:“是我错了。”叶知秋立刻回拜:“是我不好。”“再拜就三拜了,”容羽一时难忍笑出了声,“知秋,你是要和我说着这样的话,三拜成婚吗?”“成那个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我到底做了什么啊,你这次可算是刻骨铭心了?”叶知秋虽说着这样的话,但还是心存着些侥幸。“那是相当的刻骨铭心啊。”容羽目光深邃,似是陷入了回忆。“你是认真的?”叶知秋不可谓不震惊地瞧向对方,眼见人家还真就是点头承认了,他一脸疲惫地嘟囔道:“我都还没结丹呢,做了这种坏修行的事,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嗯?”容羽眼神一亮,陡然靠近他身前,轻揽着他的背,附在耳边低语道,“我刻骨铭心的是鱼,你好像不是呀。” 第71章 “这个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叶知秋回头瞪了容羽一眼,想要解释,却有些开不了口。“不是什么样?”容羽瞬息近前,两指钳住叶幽的灵剑,只见那剑身瞬间烧红如熔岩,他略一动手,那柄灵剑就隐隐有弯折之势,“你的实力可不只是耍耍嘴皮子功夫罢,为何不在他面前展示一番呢,你在顾忌什么?青阳君?丹云子?”“你!”叶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灵剑对于剑修来说意味着什么,即使叶幽不多说,叶知秋也是明白的,他一手握住容羽的手腕,摇了摇头。容羽轻笑一声,立刻收回了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对叶幽说道:“男人示弱算什么本事,你与他是挚友又如何,我见他有意说和,就容你放肆一二,我见他一个眼神,就容你苟活一天,我与他之间,远胜知己,懂?”“阿幽,你要告知我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做好准备的,你是这次的领队,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这里真没什么棘手的大事。”叶知秋今日也算是明白了,勉强让他们沟通,只会让他们本就糟糕透顶的关系雪上加霜,看来等师尊出关了,求他教叶幽炼丹只能自己去了。叶幽再无多言,提着自己那把余热未尽的灵剑就要离去,容羽却是在他身后追上了一句:“丹云子不喜欢幽这个字,你若有心示好于他,不若更名清晅。”清晅?叶知秋听到这个名字,直到叶幽摔门离去也久久未回过神,他喃喃自语道:“宋清晅?”“知秋,你就是再怎么不好意思,方才与我相处,膝盖那一下也太狠了,”容羽呼了口气,坐回到桌边,却见叶知秋倏然走近,抓住他的肩膀转了个身,一脸严肃,满目焦灼瞧着他,容羽眉头一挑,问道:“你这是在为我咬的那一下生气,还是为了别人?”“你为什么叫他清晅?”叶知秋道。第62章 桃花迷障“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叶知秋追问道。“没什么意义, ”容羽见他认真神色,耐心解释道,“你大师兄名为历清晖, 是因为第一次收徒, 随了其他清字辈的辈分, 二师兄名为何清晓, 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三师兄本来按理也该有个清字, 不过,他没提,也就没改了。”“师尊赐名都这么随意的吗?”叶知秋本还紧皱的眉头,不经意间放松了些。“嗯,名字这个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我年少之时就未变更过,但也不好说是随意, 就比如清晅这个名字,不就是备来应对不喜欢的字的嘛,”容羽牵过他的手,关切道, “可是这个名字有何不妥?”叶知秋摇摇头, 容羽本就与叶幽势同水火,如果此刻他言明自己前世很有可能就是被这个清晅所害,就是那末世都有可能与此人有关,可不就是火上浇油了, 要说也得等容羽这气消了, 叶幽也不在附近的时候才行。他主动靠近些,让容羽可以环抱住自己的腰身, 问道:“师尊真的不喜欢幽这个字吗?”“我从不……”容羽话未为说完,就听叶知秋说道:“不要听这个,我要实话,不能带个人好恶的那种。”容羽面色疑惑,要问他喜不喜欢,又不能是个人好恶,这要如何回答,他坏心地掐了一把,听人“嘶”了一声,说道:“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叶知秋不知这有什么可为难了,就他了解的容羽,绝对是一个可以瞬间屏蔽个人情感,有理有据,就事论事的人,现如今这一下,可不就是故意的,他挣开怀抱,又躲开对方伸过来的手,脸色有些恼,说道:“你这一下一下的,在哪学会的坏心眼,刚才那事我还没说你呢,你又来?”“你膝盖撞我那一下,我都没喊疼呢,你还不是明知故犯。”容羽目光随意向下一瞥就又挪开了。“我那是,我如果不那样,你的手,你,哎,不想说了,你出去。”叶知秋顺着容羽的目光,瞬间领会了意思,但他此刻还真不想和容羽争,反正每次也都争不过对方说不完的道理,他指向门,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容羽只看了一眼叶知秋红透了的耳根,也不多言,很是自觉地走到了门边,临到开门之时,才回头道了声:“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清晅这个名字用处真的就是这样的,可以是提出了想更名的四弟子,也可以是因为某些不喜欢的字。”叶知秋目送容羽离开后,从纳戒中取出一枚凝神的丹药服下,闭目调息。若说四弟子,自己是不是还应该庆幸这名字没落到自己头上,要是自己成了叶清晅,可不是才成了最大的讽刺和笑话,叶幽,叶清晅,宋清晅,可叶幽并不姓宋啊,真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叶幽说掌门会将天资最好的弟子收入门下培养,是不是说明,即使没有叶知秋的出现,他也不会被丹云子收徒,那个会被赐名清晅的人会不会另有其人,若是能知道师尊收徒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就好了,从未有人说过宋清晅根骨清奇,传闻皆是此人有气运,所以师尊是不是只看重了气运?哎,占了宋清晅此人的气运是对是错啊?一日不确认此人的身份,是不是这末世终难逆转?入夜时分,一行人终于是浩浩荡荡入了邺城,叶知秋虽是心乱如麻,可落地第一件事,还是没忘了要寻一寻容羽,可这人也不知怎么的,平日里是朝夕相伴,今日不过是被撵出了房门,都到邺城街市了,都没瞧见踪影,就连叶知秋送出去的灵蝶都一直没有回来传信。不过早先容羽也曾和自己提过,到了邺城要先见一见姜楚,或许是以为自己生气,就没想着灵蝶传音罢。叶幽带领着众弟子在城中客栈安置好了,就找到了独身一人的叶知秋,百般劝说,又言及自己今日遭受了莫大的欺辱,若是叶知秋再不与他出门转转,只怕是要走火入魔了。叶知秋没好直说他这人怎么那么容易走火入魔,但欺负了叶幽的是容羽,起因还是因为他叶知秋,这出门透透气,还是可以的。自他一踏入邺城就察觉到这里的氛围与前世有些不同,正如姜楚所言,有些鱼龙混杂,多了不少魔修。其实叶知秋对此地也不算多熟悉,对于一个穷苦散修而言,大多时候是不会在城中住宿的,而是会选择离秘境可能开启的入口更近一些的野外。叶幽饶有兴致地看着路边的摊位,也总是能寻到些叶知秋不曾见过的稀奇之物,这些东西价位不高,但都并非是叶知秋曾游走过的城镇所有,这样的发现,让本还有些郁郁不乐的叶知秋多少提起了些兴致。“这手绳莫看不起眼,作用大发了去了,仙长若瞧得上眼,不妨试戴看看。”摊贩眉眼含笑,多少有些谄媚之态,主动将手绳解开,递了上去。叶知秋摇摇头,正想拒绝,叶幽却是一把接过,顺势就去抓他的手腕要给戴上。“我没有戴这些的习惯。”叶知秋婉拒了叶幽的好意。那摊贩立刻劝道:“这手绳可是一对的,仙长或许见惯了好东西,瞧不上这点储物空间,就图个双双对对的吉利可好?”“我不信这些,阿幽,我们走罢。”叶知秋转眼就见叶幽手上那红绳上穿过的珠子散落了一地。“知秋,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这手握惯了剑,一时不留神就……”叶幽满面愧色,将残破的手绳示于叶知秋道,“这原本是一对的。”叶知秋为这事,也是摇头笑话了叶幽一路,这些小巧玩意,也不知做出来是卖给谁的,凡人用不上储物空间,修士又不会看重这么点空间,若不是硬说是一对的,只怕是还真难卖出去。他指尖转着如今成了孤品的红绳,顿了脚步,对叶幽玩笑道:“少了另一半,也是你自己买的,真的不要了?”“你也知道我的手劲,再弄坏一个,钱就真白花了。”叶幽面色有些窘迫地说道。“其实我拿着的这条做工还好,倒不像是会断的样子,你说,会不会是刚才那个摊贩,故意给了你一条坏的。”叶知秋倒也没真把人往坏处想了,说这样的话,多半还是为了笑话叶幽。“还是你戴一会吧,也别这样甩着玩了,一会给丢了才叫人心疼。”叶幽面上是无奈的笑,语调很有些恳切的味道。叶知秋想了想,正要说还是算了罢,一抬头就瞧见了一个很是熟悉的女人身影穿进了前方的巷子,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追了过去,竟也一时忘了和身边叶幽交代一声。那幽暗的小巷,潮湿异常,一眼望去竟是看不见尽头和光亮,叶知秋立刻就觉出些不对来,一转身,却见不过才走过了几步的来路,竟也是变得无边无际,他尝试唤了声叶幽,可本该是相隔不远的人却没有半点回应。“湘竹,你有何阴谋?”叶知秋冷了面孔,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喝道。“小哥哥,你是在唤我吗?”一声妖媚的呼唤蓦然回荡在耳边。“你是谁?”叶知秋退后了一步,那声音却似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声声惑人心智,如春日里最娇艳的花,醉人的温柔,入骨的娇美,忽然间,这样的声音化为了实形,七名身姿曼妙的女子周身氤氲着粉色雾气,婀娜起舞。 第73章 叶知秋蓦地转身抱住了容羽的手臂,可就是这样都被对方带着往前移了两步,只听姜楚似也挡在了容羽与叶幽之间,急忙劝道:“师尊,再打一掌他就死了。”“你说什么?”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叶知秋被容羽周身气劲震得还有些耳边嗡鸣,竟是一时没有听清姜楚说了些什么,他恍恍惚惚就听了个“尊”还有“死”,他转过头看了眼背靠着墙瘫倒在地的叶幽,又整个人张开了双臂,拦在了容羽身前,抬头望着对方冷厉无比的双眼说道:“不能再打了,你误会了,我们是遇到魔修了,这事和他没有关系的。”“小师弟,你们且先去隔壁慢慢解释,清幽师弟这里有我,我会治好他的。”姜楚冲着叶知秋使了个眼色,他今日可真是要被师尊吓个半死了,这就算是弟子与人真发生了什么苟且,师尊就是再怎么生气,从前得知两位师兄为情所扰也是教训自己的弟子啊,哪有什么都还没问清楚就先把小师弟的对象打死的道理,若是叶清幽这个掌门首徒死在了他的一品楼,可真是要百口莫辩了。不过。姜楚将人扶到一边躺好后,又看了眼他二人离去的方向,叹道:“小师弟还真能把师尊劝走,这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有啊?”第64章 大胆猜想“你说是湘竹故意引你去的?”叶知秋泡在浴桶里, 一双眼睛紧盯着屏风上容羽的身影,说道:“是的,我们在市集上买了个手绳, 然后我就看见湘竹走进了巷子。”“不要说我们。”容羽道。“说我和他多麻烦啊, ”叶知秋一见容羽的影子移动, 就立刻改了口, 说道,“好好好, 不说了,你要不找把椅子坐一下。”“我真要想看,一个屏风有什么用,而且我又不是没看过,”容羽说着话, 绕过了屏风步到了浴桶边,见叶知秋将自己整个人沉到了水里面, 容羽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泡了这么久,让我看看脖子上的红印消退了多少。”叶知秋不情不愿地钻出水面, 将头向后仰了仰, 说道:“这魔气好生厉害,如果再晚些处理,是不是我整张脸都要红了?”“叫你不听话,跟着坏人乱跑, ”容羽轻触过那褪去了连片红色的青紫色指印, 面色蓦地一冷,道, “你说是他告诉你中了桃花瘴,你所见的幻象也都是魔化的,所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隐瞒了我,你今日之前,不还是对他深信不疑吗?”叶知秋觉着这样的碰触有些痒,想说别碰了,可又见容羽取出了一个瓷瓶,虽是面上冷冰冰的,可化开丹药再抹到他伤处的动作可谓是温柔至极,这让叶知秋放心了些许,至少这人的怒气是消了。“我要是说了,你可不能说翻脸就翻脸,再一掌把墙给拆了,我还没穿衣服呢,”叶知秋心里也嘀咕自己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理由让人别冲动,可瞧容羽面上怔愣了一瞬,抿了抿唇的表情,应该这个理由有用,他好生琢磨了下措辞,说道,“让我看见魔化幻象的不是如今的叶幽,而是你说的清晅这个名字,这件事我并不能肯定,但是宋清晅这个名字与你交给我的丹炉有关,也就是我昔年因心魔告诉过你的那段回忆,动手的是湘竹和易无忧,但丹炉的主人不可能是他二人。”“你是说当初让你恐惧的不是丹炉,而是你的盘龙丹炉?”容羽触到他颈边的手顿住了。“是,我可以确认,丹炉内刻印的符文是一模一样的,”叶知秋回想自己这些年的猜测,道,“我想的是,这个丹炉既赐给了我,也就有可能赐给不是我的那个四弟子,我也尝试过去调查宗门里有没有名字带晅的人,但这事你说巧不巧,居然一个都没有。”容羽眼神逐渐覆上了心痛之色,牵过叶知秋的手,一把将人从水中拽起搂进了怀里,说道:“这不是巧合,晖、晓、晅三个字都不是本名。”叶知秋直愣愣地站在那被人抱着,名字的事巧不巧合,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思考了,他恍然间面上一热,说道:“我都说了衣服的事了。”“嗯,我知道,”容羽下巴搁在他肩上,接着前面的话说道,“如果说你没有出现,那个更名为清晅的人就极有可能是叶幽,因为那几年若出现了他这样的根骨天资,是必定会成为云中峰亲传的。”“可是师尊选了我,并不是看重了根骨啊。”叶知秋感叹道。他不过就是一个双灵根,与叶幽这样一个天灵根比起来,可不是单纯的一和二的差别,更何况叶幽的火系天灵根还与丹云子相同,任是谁,都不会弃了这样一个天资绝佳的人选自己罢。“因为你的气运,远胜过他的根骨。”容羽道。叶知秋却是被这话逗笑了,说道:“我的气运,又不是没有跟你说过,你喜欢我也不用这样闭眼吹罢。”“能得我指点习得一身改良过的入门心法,又能凭借双灵根,修为丝毫不逊色一个天灵根,服食凝魄草,有几人和你一样活着知道那点精神力的功效了?你那一套视为破铜烂铁的剑诀如今可还是一无是处?还有丹炉一事,除了你,还有谁能有此机会报仇雪恨?”容羽将这些一一摆出为证,只有一件,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花高价钱买废秘籍这种事,和气运没什么关系,还是因为你傻乎乎的。”“你以为加上乎乎两个字,我就听不出你在骂我吗?”叶知秋想要推开,再怼上几句,可一想到自己此刻的状态,却又是进退两难,愠怒道,“你怕不是故意的。”“哪件?”容羽第一反应却是想到了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或许真收了个逆徒,这人心术不正,还杀了自己如今最喜欢的人,眼下知秋说出了故意这个词,会不会是对自己疑心了,“知秋,你听我解释,这种事情我也是难预料的,人与人之间并不是都是真诚的,我也是一时看不清。”“你还想看清什么?”叶知秋意识到对方下巴搁在自己肩上的姿态,看就罢了,还想着要看清什么吗?“人啊,不是表面的,是内在的。”容羽只担心对方还气着,忽然松开了怀抱退开了些,想起自己居然会收那样的徒弟,就算与现在的自己无关,也该道个歉,可这不退开不打紧,这个距离,他的目光为显诚意,方一垂落些,就顺着向下。叶知秋没承想容羽与自己分开的这么突然,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就瞧见了对方的视线,他忽地一掌击在浴桶上,借着被四分五裂击散的木板和瞬间腾起的水花遮掩,一个旋身绕到了容羽身后,从屏风上拿起一套新衣就赶紧穿上了,他与对方背对着背,气恼道:“我总有一天被你气死。”“我这是又做错什么了?”容羽转过身,一把抱住了方才将一只手伸到袖子里的叶知秋,竟是从未有过的垂头丧气,“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分明桩桩件件与如今的我无关,可好像又都与我有关,我亲眼见到过你因心魔崩溃,想那被炼魂焚烧的滋味是该有多痛苦,我是想说抱歉,但是我的歉意又好像于事无补。”“你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多愁善感起来了。”叶知秋无奈地垂下手臂,这衣服就不能让他好好穿完了,他也不过就是与容羽有了这样的感情,才会生出许多别扭心思来,这怎么还把人给委屈成这样了。容羽薄唇在他颈间蹭了蹭,见他要躲,又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生我的气,我定要将那叶清幽挫骨扬灰。”“说好了不翻脸的,”叶知秋赶紧转过身捧住对方的脸,拉近视线,认真道,“这事还不一定与他有关,什么挫骨扬灰,毫无证据的,你这直接点名道姓的可不好。”“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怀疑过丹炉的原主人呢?”容羽语气温和道。“师尊?”叶知秋想到对方提到的这个疑点,连自己都乐了,“站在修仙界之巅,睥睨世人,且不说有没有太上忘情,要灭世还需要费这些功夫吗,真正的丹师怎么可能用丹炉做这种事?”“你怎么这么肯定?”容羽步步贴近,叶知秋一面思索着如何回答,一面无意识地后退,直到背靠上屏风,方才一手阻下对方靠近的态势,说道:“这后面可不是墙,你一推就倒了。”谁知容羽竟是抬手一推,听着那哐啷倒地的声音,一脸无所谓,道:“倒就倒了,我还嫌它挡路碍事呢。”叶知秋正想说他这是走路横行霸道惯了,就被推着肩膀,瞬息按倒在了五尺开外的榻上,未待对方再接近,叶知秋立刻翻身坐起,将袖子穿好,系上了衣带,一脸的不服气,说道:“你这就是欺我境界低微,待我成了金丹,可不会再纵你这脾气。”“你那么相信我,为什么不说是因为爱我呢?”容羽递上一件外衣,见他不答,又说道:“你不愿意无端怀疑身边的人,但今日之事人家早就做好了安排,先是在城中故意放出魔物的踪迹,让姜楚传信与我,又能清楚的知道如何通过影响你等同行飞舟的结界隔绝与外界的联系,他不毁掉灵蝶,选择控制,是因为他曾接触过,并且因此受过伤,而非知晓灵蝶毁损会让传信之人立刻感应到,而你进入邺城之后,能够立即知晓你何时放出灵蝶,并且命人阻断联系的不也是最为接近你的那个人吗?”“这都是你的猜测而已。”叶知秋道。容羽点头应是,说道:“我们现在不都是在猜测吗,你仔细想想,带你去集市的是谁,邺城又为何会有那么多能提起你兴趣的新奇玩意,那条禁锢你灵力的手绳显然已经与魔修有关了,所以若这一切都是巧合,他不是那个时刻关注你行踪,在意你安危的魔主,那不过半月前才开始聚集在此地的魔修,又怎么会这么快就开始做起了这些稀罕玩意的生意了。”“你这就直接把他牵扯到魔主了,会不会想的太多太离谱了。”叶知秋心里并非一句都没听进去,但顾念往昔情分,他可以相信叶幽受了魔的蛊惑,甚至勉强接受与那宋清晅的关联,但猜测就是猜测,就算是宋清晅本人,他也还未完全确认与魔主相关了,丹炉,或许是在宋清晅被逐出师门之后,落到旁人手上加以利用了也未可知。“既然离谱,那不妨往更离谱的方向想想,你的疑惑里面一定有他为何姓叶不姓宋,你说,会不会是就和那三个名字本就不是本名一样,宗门择选之日,你与宋清颜皆在,若没有你,他可会是宋幽,拜入云中峰,摇身一变成了宋清晅。”容羽说出此话的时候,面上神色倒又似玩笑了。二人这厢说着话,却不知楼下正在下着雨,姜楚抬手就是一道冰封术给顶上冻住了,复又坐回了他楼主的位子,端起了一杯新沏的灵茶,撇了撇茶沫子,对着那屋子大眼瞪小眼的手下说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泼点水怎么了,水才好,万一是把我这邺城里的小据点给烧了,我还没处诉苦去。”“上面好像还摔东西了,好大的动静。”一个平日里该是好奇心重的问道。姜楚啜了口茶,长吁口气,叹道:“孩子大了,皮实了,总是要挨顿打才知道何为成长。”第65章 记忆深处姜楚到底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在手下面前端端姿态是一回事,可他也不会真的就对叶知秋不管不顾了,打归打, 这小师弟挨挨打也好涨涨记性, 没的以后这事传了出去, 还会说师门好不容易出了他姜楚这样不效仿师兄纵情肆意的, 又来了个叶知秋这样越培养越回去的。他临到门前,还是踌躇了一阵, 里面也没什么动静,也不知是不是师尊布了结界,若是还在气头上,自己还得掂量下这几年与叶知秋的交情值得他冒几分险。 第75章 叶知秋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打人的是容羽, 为什么给人治伤是替自己致歉了, 不过只看叶幽的气色,容羽拿出的丹药应该不只有治伤的效果,对于修行也是大有裨益。那日探知记忆一事,他始终有些耿耿于怀, 虽是不曾将除却魔物以外的事情道出, 但或许因为自己不否认,容羽也就将那句“心里有你”认定了个八九不离十。既然叶幽的记忆里至多也不过牵涉到了掌门的怀疑, 容羽的意思也是换个人不会看到的更多,反复探知对于一个暂且还能说是受制于人的弟子来说,后患无穷,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在苍无秘境找到关于魔的记载。人群集中处,宋清颜正命人报来清点的人数,那人挠着头说起少了三人,然而宋清颜与叶幽是半点不惊讶,一脸早知会如此的模样。宋清颜用剑柄敲了下叶幽的手臂,示意他回头看看,说道:“云中峰长老太上忘情,但是他的三名弟子倒是感情不错嘛。”“何以见得。”叶幽敷衍地瞥了一眼,见叶知秋连看都没往这边看,语气多少有点生硬。“看不出来,那是你阅历太浅,戴面具的那位是记名弟子,我不曾听闻过,但姜楚绝不是个好与人相处的,你的朋友,叶知秋不错。”宋清颜峨眉一挑,目光颇有些赞赏。叶幽将手中灵剑握紧了些,神情语调倒像是在评论一个陌生人,道:“世人只爱看外表,又有几人知道他的好。”大宗门行事多讲究团队合作,共同发展,这与叶知秋前世那散修走哪打哪的潇洒自在是大有不同的,但这样的行动方式好处自然也不少,就比如当他是个散修的时候,仅凭个人修为,有很多地方是探不得的。大部分天材地宝都有妖兽盘踞,有的时候一片灵植附近,少说也有三五只,若是等他一一打过,别说体力能否为继,就是遇上个心眼黑的,都能趁机抢了这机缘,更有甚者,还能连散修身上的宝物一起劫掠了去。这种时候,就能很好地体现出跟着大部队的好处来,如果说过去他那单打独斗是重点突破,现在这简直就是扫荡收割,而作为云中峰的丹师,更是可以心安理得地退居二线,前有凌云峰剑修开道,三面还有其余主峰修士阵法护持,遇到好东西还能第一个上去挑。“这是什么神仙好日子啊。”叶知秋心中感慨,一剑解决了一只毒蜂,才又回头看了眼悠闲自在的姜楚,这样的好日子还真就只有姜楚这样的丹修懂得享受,自己天生劳碌命,就没办法看着人家大杀四方,自己坐享其成。“叶知秋你看我做什么?”姜楚冷傲地瞧着他,说道,“以师兄我的修为,此行只为护佑你等的周全,你历练之时不可分心。”护佑是没错,若是容羽姜楚出手,就这秘境外围的这些小妖兽可能还不够他们随手一捏的,但身为师兄,就是云中峰的门面,哪有别人在拼命,他自己在那吃东西的道理。“怎么说话的?”容羽顺着叶知秋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姜楚手上的灵果。姜楚被这一句惊得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赶忙用胳膊肘撞了下身边的宋清颜,人一看过来,就立刻将手里的灵果尽数塞了过去,还故作一脸清高姿态居高临下地说道:“宋师妹指导阵法辛苦,吃些灵果养养神。”“我不累,”宋清颜冷漠回道,又见一贯是冷脸的姜楚竟是冲自己挤出了一个堪称难看的微笑,或许是冰块脸间的惺惺相惜,她莫名也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那,我收下了。”看见这一幕的叶知秋,忆起当年自己第一次看见姜楚这般假笑的心情,没承想,有生之年,再次看到,还是觉着这么讨打,可当两个差不多的人刚好笑在了一起,好像这笑容也没那么奇怪了。他收回目光,忽然就瞧见了一只巨大的毒蜂正袭向叶幽身后,而叶幽此刻正在应付着眼前的蜂群,叶知秋如离弦的箭一般霎时移步到对方身后,一剑刺向毒蜂,叶幽察觉到动静,转身就看到了叶知秋将一只毒蜂穿刺向自己背后的情景,怔愣了一瞬,见他似要解释,先一步说道:“知秋,谢谢你。”“我当不起你一声谢,那日我所做之事还未与你道歉呢。”叶知秋甩了甩剑,本想潇洒一点,可那只毒蜂就似黏住了剑身一般,让他这样的动作看起来颇为滑稽可笑。叶幽忍耐一阵,还是大笑出声,用自己的灵剑将那只毒蜂弄走,说道:“那你现在说声对不起,我今天心情好,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对不起。”叶知秋说的诚恳。“其实你看见什么了啊?”叶幽收起灵剑,神色恣意,“我的记忆可是简单的很,而且,我这人一入睡就头脑一片空白,你应该什么都没看见罢?”周围传来了弟子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虽是听不太清,叶知秋也知道大概是在议论什么,同门师兄弟之间,居然还用上了探知记忆的手段,到底是不太光彩的,叶幽即使是故意宣扬出来,也是无可厚非。“我的记忆,你喜欢看什么就看什么,还不都是你,你愿意看上一遍我眼里的你,我心里欢喜的很呢。”叶幽此言一出,那些个议论的声音更是长吁短叹了起来,跟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一样,就连宋清颜都好奇地投来了目光。“你何必这样说?”叶知秋有些摸不清叶幽的想法了,若是为了出气,大可以顺着刚才的话说,只说他不顾同门之谊,居心叵测不是更好。“不然知秋你又是为何,难道不是为了确认我的心意吗?”叶幽看了一眼起哄的众人,又小声对叶知秋说道,“我们私下再说。”叶知秋沉默走开,他能说是为了什么,难道将自己怀疑叶幽与魔物有关公之于众吗?姜楚见此情景,不知为何竟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师尊,他总觉得师尊该说些什么才是,但具体是什么,他一时也想不明白,却是师尊先给他传了音:“你说,他真的清楚我是谁吗?”姜楚立刻回道:“啊?是,那叶清幽好大的胆子,明知师尊在此,还敢言语对小师弟无礼。”“我说的是他。”容羽道。这样的波折就似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入水之时轰轰烈烈,荡起涟漪重重,可一旦这石子独自沉入水底,那湖面事过境迁不再起波澜,就仍是一汪清池。苍无秘境极为辽阔,有着与外界一般的日月更替,而叶知秋这半月来数着日子,不受半点干扰,等的就是月圆之夜,今夜沧澜道宗扎营休憩的地点与前世一般无二。月明星稀,微光映着湖面波光粼粼,临水岸边,一丛丛芦苇中萤光点点,两名身着白色法衣,身姿颀长的男子立在岸边,一人仪态恭敬,而另一人让人远观亦会道一声出尘脱俗,这恍若谪仙的气质沐着温柔月光,倒半点没有因此显得更易亲近。叶知秋远离了一堆堆营火,只身站在巨树阴影之下望着湖边堪称人间仙境的好风景,不细看,难以瞧见他的身形。身后几声故意踩着落叶的步子,他听见了却没有回头,来人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说道:“你可知姜楚为何对你心仪之人毕恭毕敬?”“你这段时日闹够了,可是有什么正经话要说?”叶知秋目光冷漠。“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叶幽自顾自地开始模仿起姜楚的姿态,向叶知秋恭敬行礼,眼神甚至还有些诚惶诚恐,“师尊,小师弟不知礼义廉耻也就罢了,您怎么能跟着他胡闹呢。”“别说了。”叶知秋语气平静。叶幽却是越演越得趣,学着姜楚作势要跪下,声音都有了些哭腔:“背德背伦,师尊当断则断,切莫一错再错,若此事公之于众,会是多大的耻辱,来,我们猜猜,小知秋知道那是自己的师尊吗?”“有意思吗?”叶知秋转过身,不再看湖边的二人,也不欲去瞧上一眼背着光的叶幽是何神情,他今日还有重要的事,并不想分心在应付叶幽上。“你若离开,我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叶幽见他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忽地上前一把将人推到树干边,声音里早已没有了玩闹的意思,“我忘了,知秋你是最能忍耐的了,为什么人能自欺欺人到你这种程度,就连我那日都清楚的听见了姜楚称呼的是什么,你在做什么呢?假装不知道?继续陪你师尊玩过家家?”“说完了?”叶知秋耐心告罄,极不耐烦地挥开对方按着自己的手。叶幽悻悻收回手,燃火光照亮对方,叹道:“不过一点光而已,你若光明正大,心思敞亮,缘何要躲开,我这胡闹的每一日,你都可以‘名正言顺’地说他才是你心中所爱,只要你勇敢地走向他一步,我的闹剧不就收场了,但是你不敢,因为你打从心底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身份,知秋,你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泥足深陷,我们走出来罢。”“你想要我怎么走出来?”叶知秋手心燃起灵火,一把投向身边的大树,霎时火光冲天,恍然如白昼,他取下缘木剑在指尖一划,信手一挥,血滴瞬间如雨飞向叶幽身后,他一手掐诀引导那血滴化作簇簇灵火,袭向一只三头巨狼,只留下一声,“你了解的我不过如此。”第67章 力战巨狼火焰爆裂之声与野兽嘶吼低呜混杂着响彻天际, 那只三头巨狼背高逾一丈,足下生风,倒是未因体型庞大步态笨重, 周身竟无半点妖兽气息, 若非如此也不会及至营地附近方才被发现了踪迹。这样的异变妖兽, 天生就会有些非同寻常之处, 一身融于夜色的苍劲背毛,若无落在其背上的灵火照亮, 当真难察其形。那妖兽身姿伏低,如钢刀一般的前爪如切豆腐一般割裂地面,三双眼睛俱是燃着森冷的绿火,它抖动着身躯,却是如何也无法熄灭自己身上零散分布的火, 狂怒之下,一声狼嚎, 竟是震得地动山摇。“叶知秋,退下,这里还无需你个云中峰的丹师出力!”宋清颜以浑厚内力发出的呵斥蓦然撞进了叶知秋的耳中。 第77章 只因他叶知秋对一件事一个人的认知,从来不是因外物左右,一旦被他认定了的理,无论是感情还是什么,能动摇他的不会是身份,更不会是旁人的眼光,只有他自己的本心。“如果你是对的,如今已不能用丹师手段的那个人,会怎么做?”叶知秋道。“我能知晓无量仙宗关于魔的记载之事,他师尊一样能,他们在邺城聚集魔修,可不会只为了一个你,我猜想他今夜就会动手了罢,不如将计就计,借了他的东风,”容羽替叶知秋拢了拢长发,又取出一支灰蓝色玉质流云的簪子给他簪到发间,叹道,“那一对灵剑是好,可就是叫你用着太顺手了,倒是让你回回冲在了最前头,还是这样好些,我随手买的,是你喜欢的颜色。”叶知秋抬手碰了碰发间的簪子,指尖摸了个轮廓,说道:“是件凡人物件,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都不知道?”“所以可不只是你想着给我买东西了,”容羽拿出了那件叶知秋赠予自己的灰蓝星纹斗篷披上,看看叶知秋的发簪,又看看自己,眼中有了些笑意,“也不是要一模一样的东西才是一对。”容羽不喜欢孤品,这是在很久以前叶知秋就已然知晓的,若能买到这样的发簪,应该还是在大历都城的时候,想来这颜色并不常见,也就图了个叶知秋的个人喜好罢了,叶知秋一脸认同地点点头,给人系好了斗篷的系带,说道:“你说,如果没有这些是非纷扰,也不必担忧什么末世之乱,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就是那种有灵脉的,不影响修行的地方。”“没有灵脉我埋一条不就好了,就是不够山清水秀,过上几年,我们也能看着穷山恶水变得风景万千。”容羽笑着应道。“什么穷山恶水,就你想的出来。”叶知秋语气嫌弃,目光却是如缀星辉,若有伊人相伴,这世上何处不是风景万千。正如容羽猜测的,后半夜,这营地就不安宁了起来,不知从何方传来了声尖啸,众人赶到帐外,就见乌云闭月,妖兽从四面八方袭来。这些低阶妖兽除了数量庞大倒也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但好死不死,在这乱局之中偏就混入了数名魔修,明面上是在争夺机缘,实则浑水摸鱼,让事态愈发混乱了起来。叶幽带着两名弟子赶到了今日被救下的两人帐外,一挑开帐子往里一瞧,却早已是人去楼空,唯余帐外众人面面相觑。一随行低阶弟子说道:“就说不该留下这些散修,谁知这祸事是不是因他二人而起。”“就是了,我们与魔宗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在这秘境之中也从未有过交锋。”“你们看见叶师兄了吗,方才不还和我们站在一起的。”……距离营地百里开外,容羽一手一个提着那两人的衣领,与叶知秋一同御剑看向地面,按照这二人的描述和指点,细细对比着每一个细节,但莫说是黑夜难以瞧得仔细,就是这二人本身说起这事都难以对上口径,支支吾吾的。叶知秋与容羽对视一眼,回到了地面,转身就指向他二人身后的一片凶煞红云说道:“我们可不一定非要知道那狼从何来,但你们是必然不会想要掉头回去的罢。”“我,我二人也是误闯入林中的,这路,路也都带到了,狼我真的不知是从何而来啊,”那瘦高些的也是捶胸顿足,指着一旁的石头说道,“我说这林中有奇石,二位仙师怎么就是看不见呢。”“是,是了,我真是看不见奇石,但我指给您二人看的异草也并非作伪啊。”另一人长叹了口气,神色颇为懊恼。叶知秋忽然觉出些不对来,但若是一般幻阵,自己看不出来,难道容羽也无法识破吗?他看向容羽点了点头,见对方松手放开了两人,传音说道:“我眼见的是一片芦苇花,奇石灵草都不存在。”“我看见的与道宗营地附近并无差别,等等,你是何时看见芦苇的?”容羽问道。“你与姜师兄在湖边说话的时候,我就瞧见了,难道不是这一路都有吗?”叶知秋疑惑思索了片刻,见容羽不解神色,又从一旁折了一支递到他手上,说道,“你难道是不识得芦苇吗?”容羽立刻将两只灵蝶别到那二人后领,说道:“你们可以自行离去了,切莫再回到沧澜道宗所在。”待那二人一脸莫名地离开后,容羽方才从纳戒中取出一条莹白丝线缠绕在自己与叶知秋的腕上,说道:“你眼睛看不清,缠上免得走丢了,既是碰运气,就没必要所有人都走在一起,我们先到湖边看看可好?”叶知秋转身拨开了一丛芦苇,牵着容羽的手很是小心地避开地面的碎石子,向着湖边的方向步步接近,这芦苇从远处看,还挺美的,可真正身在其中,倒是半点不让人舒坦,就是时时随风低垂的芦苇花触到面上,拂过鼻尖,都让人难受不已。“阿嚏。”叶知秋一时难忍捂嘴打了个喷嚏,见那芦苇失了支撑瞬间扫了过来,容羽又是个不知道主动伸手的,赶紧回过身,用背给他挡了挡,正要责备一句,可这里除了自己哪里还有什么人,他手心握了握,确认了触感,方才轻声问道:“容羽,你还在吗?”“我在,”容羽的声音也似松了口气,说道,“还好你还能听见我的声音,继续往湖边走,和我说说话,如果听不见了,也不要慌张,我一直都在。”“你可看得见芦苇?”叶知秋问道。“从未,”容羽的语气很是坚定,“还有你一路在避开地上的什么东西,我也看不见。”叶知秋知道这芦苇不会打着他也就放心,转过身继续拨开芦苇朝着湖泊走去,说道:“地上碎石子多,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好像就知道踩上去会摔倒似的,前面的芦苇好像更多了,路不好走,你小心。”“其实除了看不见我,你也觉察出此地有蹊跷了罢?”容羽道。叶知秋轻笑一声,又将手握紧了些,说道:“能不蹊跷嘛,我们都走了多久了,按理说都该走到湖中央了,我一个瞧你都瞧不清的半瞎,居然在这里一点影响都没有。”他见人没有回应,又习惯性地偏过头说道:“你说,这一会要是湖水漫上来可怎么好。”仍然是没有声音,明明早被容羽告知了或许会出现这种情况,但真到这种时候,哪还有全然不惊慌的,他又尝试唤了声:“容羽?”就在他再次转过身寻找对方的身影之时,忽然双脚一阵凉意,待一低头,还真真要道一声乌鸦嘴,自己分明是穿着鞋袜的,可此刻却是赤足踩在碎石上,冰冷刺骨的湖水逐渐漫过脚背,他没有过多犹豫,立刻就向着本还是置身其中的芦苇荡中走去。“怎么会这样?”叶知秋一声低呼,倏然踩中了一块光滑的石头,全无半点抵抗力地松开了手,摔进了芦苇丛,就在他放开手的刹那,回眸间只见湖岸边有一人。那一定是一位温柔极了的男人,他一袭月白衣衫只身站在湖边,郎艳独绝,皎若明月,他向着芦苇荡中人伸出了手,笑容绝美,轻声唤道:“天明,过来。”作者有话要说:本章里面写到的百里开外指的是距离遥远,没有用到具体丈量单位的意思。第69章 仙人引路“你是谁?”叶知秋环顾四周, 除了那湖边“仙人”哪里有什么天明,难道天明不是一个人,而是别的什么吗?他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沾染的芦苇花, 有些疑惑地再去瞧那位容颜姣好的男子, 可那人当真就是目光坚定不移地在看着自己的方向, 神色竟是比他还要茫然不解, 那人语气有着不符合矜贵气质的妥协:“湖水都要漫过你的膝盖了,明日我们再来好吗?”漫过膝盖?叶知秋赶紧低头瞧了一眼, 这水面也不过才到他的小腿,这是在吓唬小孩子吗?“师尊,你来背我,呜,不要背背了, 要抱抱。”谁在说话?“我受伤了,就在这里, 师尊呼呼。”叶知秋听着这奶声奶气的请求,虽不见那稚童容颜,可就连他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心都化了。 第79章 叶知秋有些别扭地缩了缩脖子,总觉得他这是话里有话,叹道:“有什么不错的, 我经历的时候可伤心了, 那个叫天明的人, 真的很不容易, 身为弟子,可知要承担多大的压力吗?”“我说的不错, 是你嘴变甜了。”容羽道。叶知秋正想说他又在乱说话,谁知,方一转头望去,人家就势吻了过来,并不纠缠, 一触即离,又在他微热的耳垂上轻轻捏了捏, 说道:“甜不甜,我们还是要务实一些,那些让你看着伤心的事,是断不会发生在你身上的。”“又瞎说, 这地方适合你这样盟誓吗?”叶知秋听着舒坦, 但世事难料,这前一刻他还在狂沙中躲避雷劫,万一这其中就有哪一道是真的呢。“我这一路每次见你眼泪打转,就有冲动要唤醒你, 你都还没为我哭过呢, 哪能就这样给个陌生人伤心成这样。”容羽轻柔地触过他还有些微红的眼眶,他并非忍心看他难过, 只是他二人在许多事上都有着共性,叶知秋剖白的那一番心意,也正是他真心对待一个人的情意,不勉强,舍得成全,若是自己心爱的人执意要成就的一件事,即使过程再怎么不容易,他可以护着,绝不会阻扰。“你都不知道那眼泪为何而流,生离死别,我才不要为你哭呢。”叶知秋说完就自顾自地向那黑雾的方向走去,既然两人看见的不同,不妨多比对比对细节。容羽自然无需提醒就会紧紧跟上的,与他肩并着肩,还不忘小心斟酌着措辞,安慰他那番生离死别的话语,说道:“我就是飞升,也要与你一起,你看别人分离都能哭成这样,我瞧在眼里,哪敢让你伤心。”“容羽,你可还记得我现在的修为不过筑基,你这样的话以后都不要说了。”叶知秋将手伸出光幕,就在触到黑雾的瞬间,他立刻如遭电击一般迅速收回了手。这样的痛觉曾经出现过,那还是他先前在温氏宅院,接触到血魔阵时的事了,方才幻境之中,玉衡仙君曾言天明若是再向前就是万劫不复,堕魔,这黑雾是魔气。“这前面是魔渊。”叶知秋肯定道。“你是说这条裂隙通往某个魔居住的地方?”容羽怎么看这地裂也不过深不见底,他试着踢了块小石子下去,久久没有回声。“不是的,我是说这个接受我的幻境应该是曾为仙体的天明的记忆,但这记忆并不完整,除了那一片芦苇,都是贯彻着怨恨和悲伤的,他最后走投无路,应该就是跳下了我看见的幻境里的魔渊,”叶知秋叹了口气,手很不客气地将容羽腰带上的灵珠揪了下来,既然对方可以随便用他的戒指,他这样也不算过分罢,只是,这样珍贵的东西,对方当初主动拿给他用是一回事,他今日动手的时候还真没十足的把握可以用的了,“你这灵珠是没认主还是怎么的?”容羽一推他的手指,让他将灵珠握在手心,说道:“我与你就不一样了,我无论是这个人,还是身上的物件,只要你喜欢都可以随意支配。”“你这才是嘴上抹了蜜了。”叶知秋浅笑着别过头,也不让对方看他笑颜,只又将握着灵珠的手伸出光幕外,没承想,这魔气虽看似厉害,但到底还是幻境,倒是半点都不痛了。“不然你也试试,”容羽笑盈盈地指了指自己的唇,绕到他身前,将自己身上的灰蓝斗篷解下,给他披好后又带上了兜帽,帽檐向下扯了扯掩住了一双半点玩笑开不起,正微光闪烁着寻思着怎么一本正经回话的眼睛,“你可一次都没有主动试过呢,不过,正事要紧,我等得,你若想看看那裂隙之下有什么,披好斗篷防着些风沙,我在身后护着你就是。”叶知秋正要将心中的疑惑解释一番,却是未等他开口,忽然就被容羽一掌推开,只听见一声,“站在那里别动,小心!”转眼间,眼前再次变换了天地,一把折扇落在了掌心,若不是身上还披着留有对方余温的斗篷,还真是要一时不知何为真何为幻了,容羽让他站着别动是因为黑雾风沙会影响他的视线看不见断崖,但这事来的突然,绝不会是为了让他回到幻境。叶知秋忽觉腕上一紧,一声呼唤尚未出口,就被那条自己已然看不见的丝线拽着向前倾倒,也不知是不是容羽为了怕影响到他,那丝线就在他即将摔倒的瞬间断了开来,叶知秋腕上一松,赶紧稳了稳身形,一道无形的威压陡然震得他沿着断崖退开了数步。他谨记着不要走动,立在崖边细心观察着身边的风吹草动,这一刻他忽然觉着早先还自嘲是个半瞎,在这幻境却能看个清清楚楚,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这哪里是半瞎,完全就是失明。“来吧,孩子,过来吧,你本就属于这里。”身边蓦然响起的声音如鬼魅一般,雌雄难辨,它虚无缥缈,又似一只化形的手轻拂过叶知秋的耳边,冰冷刺骨,令人战栗。“谁?”叶知秋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除了笼罩在断崖上的黑雾,什么都没有。“天明,开阳仙君,你无路可退,来吧,到你应该来的地方。”那黑雾恍然间浮现了一张脸,那五官逐渐清晰,却是幻境中那位玉衡仙君。“我不是天明,我是,我是……”叶知秋头脑蓦然又被那个被人称作天明的人的记忆占据,他低下头,喃喃自语,“我不认识你,我爱的人是……”“是他吗?”抬眸的瞬间,天地变幻,一名身着鹅黄宫装的貌美女子赫然出现在身前,那女子额间一点朱砂痣衬的一张仙姿出尘的粉白面容平添了些魅色,她手执一块镂空雕刻着玉兰的铜镜照着叶知秋的脸,但那铜镜里呈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那人一袭白衣胜雪,白发温柔整齐地披在身后,两鬓边金色羽翼点缀,回眸之时,目光似水柔情,偏又是一身清冷气质,不苟言笑。执铜镜的女子,巧笑嫣然,似早习惯了对方这般神情,说道:“他可是你爱的人?”“怎么会……”叶知秋轻声道。“天明你可是要继任仙宫之主的,成日里看着自己师尊出神可不行,”那女子见他疑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道,“你可是又去人间寻药了,你说你,玉衡仙君哪里用得上那些凡物,你倒是好,每每从人间走上一遭回来,就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我是谁?”叶知秋看向镜子里蓦然出现的另一道身影,蹙了眉,“这又是谁?”“这不就是你自小就不对付的灵犀仙子吗?”女子娇俏的眉目微皱,嗔怪道,“也是,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哪里还记得旁人,今日这花会可不就是灵犀仙子筹办的,仙君知晓你不喜欢这些热闹,一早就自己前去了,我可是一番好心,就知你会偷下凡间,这不,就赶在仙君回来前,给你理理记忆。”“她,那个灵犀仙子好像在往酒盏里放什么东西。”叶知秋满面担忧之色,从她手上夺过了镜子,可那方才还清楚倒映着二人身影的镜面此刻却变成了自己的模样。女子也不恼,素手纤纤,将镜子拿回收好,背过身去让人看不清神情,只语气越发关切地叹道:“她有这些复杂心思,又不是一日两日了,玉衡仙宫的七星阵若不能顺利传到你手上,想来她若入主仙宫,再在你师尊面前搬弄些是非,你这本就不被外面看好的继任者,就要拱手让人了。”“你说的入主,是指……”叶知秋想到这一层,却是笑了,“他不可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就比如那杯酒里的东西。”这话音一落,叶知秋眨眼的瞬间已然置身在花海之中,四周欢声笑语,轻歌曼舞,所有人却在他出现的刹那齐刷刷地看了过来,那些笑容和小声议论落在叶知秋的眼里不过是一些寻常的寒暄,可转瞬就被自记忆深处蓦然生出的强烈怨恨之情取代,再观这些仙家百态倒是半点没有先前那般慈眉善目,多的是扭曲嘲讽的面容,他们嬉笑谩骂,视他如魔怪。不远处,是白衣仙君在推辞那灵犀仙子的好意,这本该是仙家盛宴,合该是歌舞升平,可此刻的叶知秋却是身在炼狱,顶着众恶鬼嫌恶的目光步步靠近那缠着心上人的狐媚妖邪,一巴掌就将那酒盏打翻在地,辱骂之语尚未出口,就被一道法阵隔绝在外,眼见着心上人为了致歉又主动接过了一杯酒水,仰颈一饮而尽。他因愤怒紧闭上双眼,耳边却又传来了那鹅黄衣衫女子的声音,“天明,仙尊自那日饮了酒,身体每况愈下,你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吗?”“她在酒里下了东西。”叶知秋捂住额头,这些话是出自他的口,却又并非出自他的本心。“她本是一株灵犀碧落草,妖物而已,本就不配与我等共列仙班,如今你别无选择,她就是解药。”女子的声音缥缈不定,满含着关切和苦心。“杀了她?”叶知秋紧攥着拳,忽又忆起了什么,喃喃道,“我遍寻三千世界,能救我师尊的不就是灵犀碧落草,是她作恶在先,罪有应得。”“是她,杀了她。”第71章 万丈魔渊“记住那些记忆不是你的, 初时接触难免会有共情,你在许多事上,并不会与别人做同样的抉择。”“若是我, 会怎么做?”叶知秋掌心握着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 那原本鲜活流淌的热血, 正在逐渐冷却, 直到,心跳终结, 一切归于平静,他的双眼恍惚间恢复了一瞬的光明,但下一刻,复归冷漠,毕竟落在他眼里的不过是一株灵犀碧落花。而这花, 是他所爱之人的救命良药。“我该怎么做?”他低喃道。“用你的心头血去浇灌它,只要它开了花, 就可以每日摘下一片花瓣入药,这样你爱的人就不会死了,他不愿意接受你,对你的情意故作不知, 是因为待你接任仙宫之日, 就是他前往陨落之地之时,只要他活下来,只要你得到了阵法传承,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他走不出去, 就会一直陪在你身旁。”魔音环绕,牵动神魂, 叶知秋摇摇头,心中不时在劝说:“醒醒,她在说谎,这样是错的。”可这具身体却是不受控制地说着:“他对我说谎,他说过只要我好好修行,修成仙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天星北斗,他为玉衡,我为开阳,我们本可以星辉同耀,为何要我做传承,他想化星,我偏要他在我身边,万载同生。” 第81章 两人说着话, 眼见着距离地面也不过是数步之遥了,叶知秋也懒得去计较对方对于自己口是心非一事的一一举证,总之谁也不是那道貌岸然的君子, 他如今只觉得只要这人跟在自己身边就好, 那怕是贫嘴了些呢。“话多。”叶知秋也不怕再多一次口是心非。“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评价我呢。”容羽说起这话还颇有些自豪。叶知秋勾了勾对方的手指, 眼神是一如既往地故作淡然, 语气温和中透着些许调笑的味道,说道:“那我岂不是很荣幸, 能看见一块大冰山摇身一变成了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人总是在进步的,也或许是从前你喜欢我多一点才话多,而我如今更爱你一些呢。”容羽说着这样不害臊的话,也未见脸红怯意,倒是说得理直气壮。叶知秋正要再笑话他一二, 忽然觉着足下一晃悠,他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虽是很快稳住了身形,却还是被身后之人搀扶了一把,这下他可真有些不乐意,玩笑是一回事, 也不能故意折腾出这样的动静来印证他干瘦虚弱罢。他一股子不甘示弱的韧劲, 面上一层明眼人皆能瞧得出的愠怒,转过身正待责怪容羽几句,却见一只硕大的犬齿黑背蜘蛛正向他二人的方向靠近,那人脸大的眼珠让人瞧着蓦地一阵寒毛直竖, 任是什么爱侣间的小打小闹都不计较了, 只叫他面色霎时苍白,一阵恶心泛上心头。容羽熄灭了掌心的火, 传音说道:“我确实是话多了,倒把这只庞然大物惊动了,可知秋你屠狼斩魔尚且不在话下,原来还会怕这种,嗯,小虫子?”“你管这叫小虫子?”叶知秋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了,那蜘蛛因为异变,一身诡异突出的硬甲,就连步足上附着的刚毛都似一道道利刃铁刷。“你可瞧见那小虫子背上的花纹了?”容羽显然是不准备纠正对这巨蛛的称呼。叶知秋可半点没有虚心求学的意思,回道:“看一眼就够恶心了,谁还会细瞧,难不成你还要根据花纹给我上一堂妖兽虫类是如何在异变后保留原始特征的课,我不听,也一点都不想知道,你如果敢给我描述,我就把你丢在这,自己一个人跑了,不,走了。”“它背上的花纹有那血魔阵的痕迹,并非是画上去的,好像是绽出了血肉,透着些血色的光亮。”容羽想着这大概会是叶知秋重视的事,或许能减少些他的焦虑,谁知,叶知秋竟是捂住了口鼻,干呕了起来,这番动静自然不只是引起了容羽的注意,那蜘蛛更是反应灵敏地移动过来。容羽一手轻推叶知秋的肩,一道温和的结界瞬间将人包围起来送到地面,而他自己则是召出凝光剑,可攻击的目标并非是狼牙蜘蛛。只见他围绕着蜘蛛步似流星,形似流云,若非是眼神敏锐断然捕捉他的身影,剑光晃得那只蜘蛛怕只恨有八条腿,险些是要打了个结。凝光剑本是地阶上品法器,即使是在容羽这样的元婴丹师手里,虽不及剑修使用,但也只需熟练地用灵力催动就可发挥出巨大的威力,剑刃割裂蛛网,带起“刺啦”声响和一道道电光闪耀。就在那蛛网一息之间全然断裂的瞬间,尚未见蜘蛛坠落,容羽已然是一跃上蜘蛛血光龟裂的背,足尖轻踏浮空,在其背上落下一个雪白通透的冰花印记。他一手掐诀引导凝光剑尖直至冰花,身姿轻盈如羽地单脚落在剑柄上,闭目抬眼的刹那,仿佛静止的蛛网迅速向剑尖收拢将那只巨大的狼牙蜘蛛兜住。重重威压自剑尖而下,只见容羽手腕翻转,掌心向下轻轻一按,那被蛛网包裹的蜘蛛瞬息坠落,直将地面砸出了一个约莫一丈的深坑,而他则是借力旋身一跃回到了已然点燃了一簇火光的叶知秋身边,看向对方浅笑点了点头。叶知秋立刻会意,抛出素雪,剑影以一化十,再一分为三,沿着坑洞边缘刺入地面,就在凝光剑带出一抹冰花回到地面的瞬间,他一掌击上身前浮空的素雪剑身,一条水龙立刻冲出将剑影串联,这流动的水圈逐渐向中心蔓延凝结,直到与那由冰花向外扩展形成的冰面交汇融合。他二人见冰封已成,便收回灵剑走到那冰面的边缘,看向透明的冰层之下一片污浊的黑。容羽指尖燃起一簇火,仔细地将凝光剑身烧灼了一遍,方才对叶知秋说道:“在这地底若还有异兽来袭,你不可逞强应对,可以视作历练的,我会让你助我一二。”其实斩杀这蜘蛛之后防止魔气溢出的冰封,即使没有叶知秋出手,对于容羽也是轻而易举,历练,这也算得上困于此地还不忘传道授业了。“我还道你惯是会一心二用,今日方知还是小觑了你,就这么短短几息的光景,你还能抽空教我如何引导水灵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叶知秋眼神丝毫不隐藏佩服之情,若换作自己,只怕是一心都在如何应对敌手上,哪还能惦记着在推开保护一个人的刹那就计算好如何去与一个不知能不能顺利领会的人配合,那一瞬覆在自己肩上的掌心是有一只灵蝶传音的。他对这些蜘蛛一类的爬虫是生来有种骨子里的厌恶,更别说前世那段在死人堆里的童年回忆,他眼见过这种多足的虫子在尸身上肆无忌惮地穿梭,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就是两世都难改。但若是容羽此刻要再问上一句他是不是当真怕虫子,他还是断然不会承认的。“你很聪明,我在偃城曾见你操控过水灵,那次你是为了气势多过实用,而今日不过经我一句提点,就已能应用自如了。”容羽从不吝啬对叶知秋的夸赞,在他心里,叶知秋值得。“其实我还不能控制住这么大的范围。”叶知秋坦言。“只要另外一半有我就好了,”容羽笑了笑,用剑戳了戳坚硬的冰面,又道,“我修为远高于你,不必自谦,你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叶知秋只笑容羽此话虽好,但他在对方面前并非是自谦,且不说前世他就止步金丹殒命,元婴于他尚且还只是一个遥远的奋斗目标,就是真有一日修成元婴,难道容羽不是也会更上一层楼,自己差距对方的永远都会有一大步。他并非是攀比之人,更何况容羽能有进境,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最大的满足,他笑意温和,在本就一样黑漆漆的两个方向主动选了一边引路,算是难得的一次先一步牵着对方走,问道:“你是不是一早就注意到那家伙了?”“这么大的网,总不会平白无故的在这里,与其等待不知何时出现的伏击,不如引它主动现身,”容羽目光柔和地落在叶知秋紧握着自己的手上,这样的在意和依赖,真是让他心都融化了,他也是小心着避开再去提叶知秋不喜的东西,斟酌着措辞,道,“按理说以这种东西的习性,但凡是网有些许动静,就早该现身了,可我是人落下也没用,丹炉落下也没个反应,或许是这地下平日里也没少有个落石什么的,让这庞然大物习以为常,懒得再扑个空。”叶知秋这下才明白,这只小麻雀缘何存在了,只笑了笑,说道:“所以你话那么多,可都是说给它听的。”“借机会向你表白心意罢了,只是辛苦它孑然一身听了这般多的情话,还被我扰了清梦。”容羽道。叶知秋心中笑他岂止是搅了人家的好梦,还了却了卿卿性命怎么不说,但也无意再去揶揄对方,毕竟情话谁不爱听,管他是沾了哪只大虫小虫的光呢。他自从步入那重幻境,总觉得有些事冥冥中自有注定,这大地裂隙之下绝不简单,而容羽能在此地或许也是命数早有安排。想他前世若是也曾坠落此地,别说还有没有这张大蛛网给兜着,就是真侥幸落在了上面,至多也是给人家加了个塞牙缝的餐。以他当时的修为,若没有容羽护在身边,可能根本就没走到裂隙附近,亦或是极有可能在幻境荒漠中摔倒的时候有幸拾到了沧海剑诀的残卷,不知何故就清醒了。如今既没有可能御剑离开,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大概所谓的气运,也只是容羽今生能陪在自己身边罢。两人在黑暗中仅凭着一簇火光照着亮沿着一侧石壁走着,虽然谁也没提,但皆是心知肚明这条路非但不是通往上方,反而是越发向着地底而去。叶知秋不曾怀疑自己的决断,一是因为他直觉有种神秘的力量在引他前往,再则也是容羽一路不曾质疑过他分毫,反而是寻着话题陪他解闷,鼓励他前行。就在叶知秋这样一个鲜少抱怨的人,都要道一声此路当真是无穷无尽之时,容羽轻握了握他的手,指向前方微不可察的一点微光,说道:“别放弃,前面有光,你引的路应该是对的。”“再往回倒一千步,你好像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叶知秋弯下腰手撑着腿,说不累是不可能的,这地底看不见阳光,也不知是否日月都更替了几回了,强打着精神说能行的是自己,可毕竟能走多远还得看体魄不是。“休息一下罢,你放心睡一觉也没事,有我守着你,”容羽绕到他身前,看向他那张疲惫憔悴的脸心疼不已,抬手撩开他面上一缕散落的额发,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道,“你也可以靠着我的肩膀睡。”“还是不要了,我总觉得这路上你封印的异兽总不让人安心,那些斩杀了的还好,也是我修为低微帮不上忙,我总还能听到些动静似的,若是在一处久留,只怕是会不断消耗你的灵力,前面当真有光吗?”叶知秋扶着对方的手臂,借力站直了些。“是,我可以确定。”容羽道。叶知秋额头靠上容羽的肩,他心中有种逐渐清晰却又道不明的感觉,只闭眼思虑了片刻,忽然抬臂搂住了对方的脖颈,仰头吻上了对方的唇,这一吻认真炙热,饱含着浓烈的情意和珍惜,他像一个初涉凡尘,不知该如何表达爱意的毛头小子,只顺着自己的本能一味索取着对方的回应。这样美好的人,他拥有的从来都如梦幻泡影,爱的小心翼翼,瞻仰如天上的繁星,他从未想过能与这样遥远的星光接近,成为对方心里的人,听一声“我爱你”。可是。叶知秋双手滑落到容羽的肩侧,低垂着目光,轻声说道:“我害怕。”“那些虫子吗?”容羽还未从这排山倒海一般的温情中回过神,只将人抱得越发紧了,“有我在,你害怕什么?”“我害怕,我们回不去了。”第73章 恍然若梦 第83章 那魔蛟已与容羽缠斗了许久,本该是处处占尽上风,可就在莲花现世的刹那,它忽然尖啸一声,摆尾狂躁地撞击石壁,也正是因这变故,给了容羽喘息的机会,得以退开些距离,扶着石壁勉力支撑。他腕上的鲜血沿着石壁汩汩流下,就在叶知秋靠近的瞬间,他一口鲜血呕出,视线早已一片混沌,却是毫无防备地由着对方抱住了自己,他的面容早已没了从前的俊雅仙姿,鲜血斑驳,一缕缕碎发贴在面上,狼狈至极。“你为什么不怪我?”叶知秋紧抱着此生唯一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虚弱的人,他手触及的每一处残破的衣料,都是落在自己身上必会致命的伤口,眼泪惶然无措地落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放在哪里,似乎每碰上一下都是在自己爱人的伤口上撒盐。“我说过,你要去哪里,我在你身后护着你就是。”容羽双眼的光泽在渐渐灰暗,可他仍是在努力地把每一个字尽可能清晰地说完。“是那朵莲花在引我接近,我能保护你,我们还要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你对我说过那么多,不只是这一件,你说过不会让我为你哭的。”叶知秋能感受到怀里的人的温度在渐渐消失,这不该是容羽样子,他总是那么温暖,他的心跳分明应该是热烈的。心痛,自责,纠缠着叶知秋,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化作刻骨的悲哀,致命的疼痛,就连眼泪都似淬着毒的火,流淌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在烧灼中变得麻木。叶幽的声音虽远,却是无情地回荡在他二人身边,“知秋,我以为你只和你师尊论感情玩这套自欺欺人,原来你亲手害命,也能这般虚伪吗?我见他跟在你身后来到这里之时,可是周身木灵气未散啊,难道不是你惯爱用的那个什么,藤蔓困阵害他被禁灵,让那些个大家伙挣脱束缚伤他的吗?”“滚。”叶知秋声音颤抖着说道。“知秋,静心,凝神,不要被他,被他影响。”容羽疲惫地睁开眼睛,早已是力竭的身体闪耀着点点纯净的灵光,他很想抬手抱一抱叶知秋,可手臂却是如何也动不了。叶知秋感受着那微弱的灵气如过去每一次压灭自己心魔之时一样,可是这样的温暖却是那么力不从心,他双手难抑地发着抖,艰难地捂住了容羽的耳朵,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那么小心翼翼:“我不听他说什么了,你也不要听,我没关系,你不要浪费灵力了,我带你回家。”“你的师兄弟们快要来了,我劝你不要妄动那朵仙莲,你不懂事,他一定懂罢。”叶幽那逐渐远去的话音一落,那只本还似失了方向的魔蛟一声怒吼猛然向他二人袭来,容羽面对着魔蛟的方向,自是发现的更早,却见一道与方才笼罩在湖面上一般无二的结界迅速将那魔蛟包围,而控制这结界的正是紧抱着自己的人,他此刻周身弥漫着并非寻常修士的灵气,但那气息却是十分的不均匀。每当气息中断之时,那结界就会消散一瞬,而被阻拦下行动的魔蛟就会更被激怒一分。“你,控制不了,这东西,走,知秋,逃。”容羽的话语已然是断断续续,若不附耳倾听,甚至难以捕捉。“我不会,死的。”“我告诉,过,你。”“我……”叶知秋几乎全心都在利用莲花控制阵法上,这样庞大的法阵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筑基的身躯可以撑得住的,他的血自口鼻一滴滴落下,染在莲花花瓣之上,却似露珠一般滑落,半点不留痕迹。他听着容羽的话语一声声落下,一声声散去了生机,可他无能为力,他甚至满心希望那恶魔嘴里的师兄弟赶紧到来,即使这会让他深陷万劫不复的境地。“不要,我不要你死,他们就快来了,姜楚他们合力一定能救我们离开的。”叶知秋此刻的想法,或许在他清醒的时候会觉得极为荒谬,一只足以击杀元婴修士的魔蛟,即使他们来了又能如何呢。“他们,来了。”容羽说出这话的瞬间,竟是拼尽全力将维持阵法的叶知秋翻身压倒,一手按住他那只托着莲花的手,灵光熄灭的刹那,他面上仍是温柔的笑意,就在沧澜道宗众弟子从天而降的瞬间,那魔蛟利爪穿透了容羽的胸膛。满目血雾,一片猩红,那本该跳动的心脏冰冷地落下,又被恶兽连带着人一击就要带走,叶知秋的嘴无声地开合,竟是一个字也难出口,仿佛同时被带走的还有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两世渴求的所有。他几乎僵硬的身体,唯一还能有的反应就是猛扑向前将人夺了回来,可是那么大的伤口,该怎么办啊?人没了心脏还能活着吗?“魔种,我能让他活在你眼前。”“滚。”叶知秋抱着一具没有了温度躯壳,双眼空洞绝望,像干涸了的湖泊,早已没了生息。“没有神识,只能是死傀了,不然你求求我,我就给你做个傀儡娃娃怎么样。”“滚!”叶知秋双目布满血丝,并非是因入魔,可他此刻自言自语的情状,落在旁人眼里,却似在与那只魔蛟对话。“未知的力量于人而言都是可怕的,魔也好,仙也罢,你眼里的正道之人,究竟是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还是相信眼见为实,魔主,能让人畏惧的就是魔主。”叶知秋抬眸看向那只魔蛟,还有那些仍在观察形势,迟迟没有动手的人,他一时间仿佛明悟了,拥有仙器的自己,不会因此被人视作气运使然,只会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亘古不变的思维,被人视作惧怕的对象。魔主真实是谁,除了重生而来的自己,谁会在意,其他人并未经历过灭世之劫,又怎会感同身受,魔气,仙气,于他们而言又会有何不同。这道理叶知秋明白,容羽自然也懂,他要保护的又岂止是来自魔蛟的攻击。但是……“容羽,你这傻瓜,怎么会以为他就这样能放过我,”叶知秋看向那只久久不再袭来,而是做出了伏低姿态的魔蛟,竟是悲痛至极,反而自嘲一笑,“低阶的魔会向高阶的魔俯首称臣,这魔蛟都厉害成这样了,我该是有多可怕啊。”“留我一人独活,容羽你混|蛋!”一声怒骂出口,周遭忽然陷入了静止,一道声似洪钟一般的嗡鸣响彻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际,任是在这裂隙之下的地底世界,也有一道道彩霞穿梭而下,洒在那莲叶田田的湖面上折射出五光十色。此地尚且如此,可想而知,那地面上,幻境之外的太华大陆又是怎样的盛况。微光拂过叶知秋几无血色的面容,也算是染上些生机,他目光空茫地看着那只魔蛟竟是陡然放弃了伏低,转而狂怒地袭来,那目标也是不偏不倚地对着自己怀里的尸身。“容羽,他还怕你没有死透,要再送我们一程呢。”叶知秋将尸身紧抱着,说话的神态就像对方还活着,而他脸颊轻轻蹭着对方发顶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在撒娇的猫。就在那魔蛟的獠牙距他们不足三尺之遥,一道无形又强大的威压降下,迫得那魔蛟头颅低垂,呜鸣不已,只听一声轻蔑又冰冷的“孽畜”二字,那魔蛟登时化作血雾,转瞬之间,消散如风。在场众人,除了叶知秋,却是无一人可以顶住威压抬头看一眼来人。“本尊一出关,就听见你在直呼姓名,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呵,呵呵,”叶知秋正眼都没有瞧上对方一下,只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笑声中又何尝不是在言说着凄凉,本体与分神之间记忆并非全然没有互通,是他们爱的不够铭心刻骨,还是这人本就无情到这种地步,“你说,你不会忘,除非是你根本不想记得,我终于明白自欺欺人是什么了。”“放肆。”“那又如何,师尊您是要处罚弟子吗?”叶知秋此话一出,以对方的身份,自然不会再在此地停留,只将他与尸身一同带走,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已是变换了人间,沧澜道宗已在眼前。前来迎接的是叶知秋的三位师兄,这三人毕恭毕敬地行了礼,道了声:“恭贺师尊突破合道。”却也是姜楚最先壮着胆子提了句:“小师弟名为叶知秋,是在您闭关之时拜入门下的,弟子奉命先行一步回来,就是要将此事始末告知师尊。”这话已是说到这份上,可姜楚却是眼见师尊清冷的眼光一瞥,就立刻噤了声,不敢再多言。“丹云子长老突破合道,吾等道宗上下与有荣焉,可是,长老小徒这一身气息可不平常,不知……”这伴随着威压的话语一出,姜楚等人俱是退后行礼,心中皆有对掌门的不满,但谁又敢置喙。 第85章 只不过是一点隐藏在心底的思念,只不过是一两句还未来得及与他说完的真心, 任是自己如何压抑,也没阻下那只火红的灵蝶,探知心意飞出指尖。叶知秋也是终于能有一次捕捉到那只不合时宜,仍要传信离去的灵蝶,蓦然推开搀扶着自己的谢清河, 掌心燃火,将那只曾无数次传递他与容羽情意的灵蝶烧成了一缕本就没有生命的白雾。这样的信使, 生来就关联着一缕神魂,毁灭怎可能不痛,然而叶知秋却是将这蕴含着太多回忆的东西,彻彻底底烧了个干净, 火焰熄灭之时, 他抬手抹过唇边的血痕,在谢清河等人的注目下,稳稳地踏上了法阵,说道:“开启吧。”“丹云子长老的意思是不可再靠近, 我见你好像也没个纳戒储物袋什么的, 叶师弟你可曾辟谷了?”谢清河颇为好心地取出一瓶辟谷丹塞到他手里,因这一路也是见他面如死灰, 就怕他会拒绝,立刻抬手一挥将人送进了寒天湖,明光大作,他见人影消失,方才留意到身边两人也取出了辟谷丹,这下可还真是动手太快,为难了,“你们动作也该快点,眼下这可怎么好,长老有命,自他入寒天湖,靠近者死,这,他不会活活饿死在里面罢?”天地变幻,让叶知秋意识到进入绝境的不是周遭的冰雪,而是彻骨的寒冷,这样的低温远胜过那冰鱼带来的感觉,它能让人在身在其中的一瞬间,心跳凝滞,血液冻结,却是在下一瞬,让人明白,此地可怕的不是寒冷,而是分明冻结的血液却在时时刻刻地流淌着直冲识海,直到记忆里不再有纷杂的画面,一切归于平静。所有因为冰冻而生的痛苦皆在,而呼吸却无法停止,必须活着,活着忍受折磨。“知秋,你或许不知寒天湖虽是冰天雪地,灵植不生,但湖面却不会冻结,湖水之中有一种身如锦鲤的鱼……”“你不准备与我同去吗?”“我想你为我添衣加饭。”“事到如今,为什么我这么折磨还要听到你的这些话,”叶知秋捧住头,望向漫无边际的雪白天地,就连眼泪都不敢流,若是化作冰晶,他的这双眼睛就彻底毁了,“你为什么不和其他回忆一样彻底冻结!”“你放宽心,就算瞎了我也养你。”“容羽,你说谎,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湖,也没有鱼,这里甚至没有风声,没有日月,”叶知秋跪倒在地上,捧起地面的白雪,忽然自嘲一笑,将白雪洒落,自语道,“这里就连地面都留不下一点痕迹,三年,三十年,原来在寒天湖不过是一场做不完的噩梦,是永远过不完的一天,可我何罪之有,可我罪不至此。”叶知秋心口疼痛至极,不知是霜冻所致,还是终究意难平,却是本就强撑着的身体再难为继了,他浑浑噩噩地昏睡了过去。在这样的冰雪之境,就连用脑思考都难,合该是没有梦境的,可已然连心跳难以被察觉的他,却偏生坠入了一个有些暖意的梦里。这是让他最为安心的怀抱,有着旁人不知道的温度,那个人的心跳声充满生机地敲打着他的耳膜,一下一下。他一瞬间就想沉溺在这样的温暖里不愿意醒来,可是,他亲眼看见了那颗曾为自己跳动的心是如何归于平静的,又怎能再假装不知,沉溺,只会让他愈发消沉,在这样的绝境中直至性命无存。他挣脱梦境,睁开覆着寒霜的双眼,没有日月更替的世界依然是满目的白,只是也不知是这世界本就如此易生变幻,还是自己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移形换影的事。他懵懵懂懂地坐起身,就瞧见面前是一片湖泊,而湖面上的微波涟漪可不就是在印证着此地不止有鱼还有风。“这种地方,不仅能做梦,还能梦游?”叶知秋抬手碰了碰自己冰而不僵的脸,又碰了碰后背,反复比对了一下与别处的温度,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祟,明明应该是贴着雪地的地方,怎么还有点比别处温暖。他将衣襟收紧了些,却也没能多添些暖意,倒还不如在梦里,这眼下还是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地要紧,他也不再费心纠结无关紧要的梦境,缓步走到湖岸边,方才蹲下想看一看湖里是个什么情况,就见一条肥硕的冰鱼倏然跃出湖面,不偏不倚地撞进了他的怀里。这一下可把他惊得不轻,先前误食此物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哪里还敢动手啊,谁知那鱼倒好,偏生就闹腾得厉害,还一个劲地往他脸上拍,就差直接给自己生把火,烤的香喷喷的往他嘴里送了。叶知秋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竟是第一次被一条鱼拍得愣住了神,因为寒冷,他的肢体本就不灵活,一时不察就向后仰倒了去,那鱼自是一下就摔在了雪地上,扑腾两下居然就不动了。他犹豫了一阵,用袖子笼着手,将那条鱼拾了起来,也算是确定了大概自己与这鱼成了某种同类,一旦融入了这个霜雪世界,也就不再被这冰鱼冻结了,也是,自己的血都是冷的,哪能再有什么被冻上。他是处理过这种鱼的,一回生二回熟,他食指轻推开鱼嘴,却见里面一团白色的灵光,还未待他看清形状就散了。“这算是气运不凡,饭都主动往嘴里送?”叶知秋挥散心里的一阵莫名,人都凄惨成这样了,还讲什么道理,有鱼就吃,做梦只当自己得天道眷顾又如何。也好在灵火尚可引燃,不烤了这小家伙都是对不起上天的恩赐啊。他一边苦中作乐,吃着那无需调味都别有一番滋味,入口即化成灵气却又不失饱腹之用的鱼,忽然又难以克制习惯地说道:“容羽,归一峰的师兄人还真不错,他还怕我饿肚子,给了我一瓶辟谷丹,他的名字我怎么忽然记不清了?”没有回音,除了那一点点风声,这里本就只有他一人。“好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我只是和你说话习惯了。”叶知秋放下手里的鱼,心中悲凉,人死如灯灭,可那个人不是真的死了,而是只想在他心里死了。他忽然忆起了件重要的事,从灵宠袋里抓出自己那只雪貂放在雪地上,又将鱼分了一半出来给它,说道:“我不能因为被关在禁地,就忘了怎么说话,我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你可是饿坏了吧,我这里也没有灵植了,你就宠物随了主,吃点鱼吧。”雪魄嗅了嗅那鱼的味道,眼睛一亮,倏地就钻进了水里,又叼了一条上来,还不忘显摆似的往他跟前献宝。叶知秋心情也算是难得的拨云见日,掌心又是一团灵火,将那只新鲜的鱼炙熟了,眼见雪魄吃的挺欢实,他点了下小东西的额头,说道:“有你在,我以后再也不和那个叫容羽的人说话了,你还能捕鱼,可比等上天恩赐来的好多了。”其实叶知秋这人还真算是能随遇而安的,哪怕上天只给他一点希望,让他看见一线生机,他都会拼尽全力去抓住。不能去思考,他就乐得放空心神,不能知时日,他也能自成一套累了就睡的作息,其实这样于他而言,除了记忆越发是短暂了真的没有什么不好。他在外面需要考虑的太多,在乎的太多,这不到十年的光景,他为自己的修行付出了多少,又为那未知的末世付出了多少,何时有过如此纯粹的清静。若是自己那只越发好吃懒做的雪貂,能在捕鱼一事上更加勤奋就好了,他有时真怀疑雪魄是在这无边雪地里发现了什么悄悄生长的灵植,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有一日他从温暖的睡梦中醒来,好像还看到它嘴里有没嚼完的绿色。“你说,这鱼一天天往岸上蹦,该不会是天降异象罢,我这样吃下去,会不会把鱼塘都吃空了?”叶知秋有些好奇地点了点水面,可这种鱼当真是奇怪,平日里不到他吃饭的时候,它们就是沉在水底,让人根本瞧不见,任你如何搅和水面,也半点不为所动。“我这也不能靠天吃饭啊,是时候辟谷了。”他下定了决心的事情,几乎从未拖延过,更别说是吃饭这件小事了,说到底,这不知年月的光景他吃的频繁,多少还是因为在这地方太过空虚,除了打坐调息,睁眼看来看去除了湖就是雪。不过这鱼也不是白吃的,他在吃过第五次的时候,身上就不再觉得那么冷了,就连几处因血气不畅生出的冻疮也都全部好转了。辟谷之初,倒也没多难受,因为不受寒气侵扰,他以打坐代替疲惫之时的入眠,也算是颇见成效,可也不知外面又过上了几日,只知那久未出现的寒意又逐渐攀上了心脉,仿佛又回到了初来此地之时,那周身冻结的状态。又一个大周天尚未运转结束,他恍恍惚惚昏睡了过去,瞬息坠入了温暖的梦境。“为何昏厥?”“我饿了。”叶知秋无意识地答着话。“鱼没了?”“容羽,我好冷,你抱抱我吧。”第77章 梦寐以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了?”“有你在的时候。”叶知秋恍惚间又回到了昔日在云中峰, 因为寒气侵体,身不由己地躲在容羽怀里瑟瑟发抖的时候,在这寒天湖几乎一切都被冻结了, 他的记忆也是时常变得断断续续的, 有很多时候, 他甚至是不能用自己曾引以为傲的头脑去思考的, 就像此刻,支配他的是本能。 第87章 叶知秋:好冷。(手滑落到颈边)容羽:(本能地抖了一下)叶知秋:我是不是冰到你了。(以为对方躲开了,吓得收回了小手手,又被抓回去贴在心口)———————————叶知秋当时以为发生的铭心刻骨,就是emmm,虽然方式有些不一样,但也算是实现了。群众呐喊:数学老师说过程很重要,物理老师说只写个答案是没有分的,语文老师说此处描述被省略了一千字,体育老师和音乐老师说……丹云子一手一个捂住了二位老师的嘴,眼神和善地说道:不,你们不想说。美术老师收回画笔,将一切默默描绘在了心底。———————————感谢瀚篠晡和陌莲笙两位小天使赠送的营养液。第78章 北斗摇光这样的缠绵刻骨, 自然不会在叶知秋自认为是梦境醒来后还记在心上,他已经很久没有与雪魄说过自己的梦了,这梦境若说对他有什么好, 绝非是什么儿女情长的愉悦心情, 而是即使什么也没有留在记忆里, 那每每醒来后更加稳固的修为是肯定存在的。“小雪貂, 你说我是不是记忆越来越差了,连自己何时修炼过都不记得了, ”叶知秋将团成一个雪球的雪魄推了推,忽然手一顿,雪魄就立刻咬了他指尖一口,他没好气地按住小家伙的额头往远处推了推,说道, “我又没忘记你,至于这么大的脾气。”就见那小小的雪貂耷拉着耳朵, 吐了片雪花出来,似在唉声叹气,叶知秋瞧着好笑,又道:“你也该好好修行才是, 若你的主人有一日寻了你回去, 你可不好让他瞧出懈怠来,就是不能化形为人,也别只是光长了肚子,开不了灵智。”这话音一落, 雪魄与叶知秋俱是一愣, 这妖兽如何化形为人,有过吗?“有兽类集天地灵气而生, 非凡兽可较之比拟,其形无外乎飞禽走兽,修妖丹于额顶灵台,引灵气自成周天,然妖兽非人哉,心智蒙昧,不得修行之法,有先惠者亦或来日结契飞升,或可开蒙明智,千百年受天劫而化妖,其形与人修无异。”叶知秋灵心一动,就滔滔不绝地道出了这一段,这些内容不在他的记忆里,甚至说出妖兽可化形为人都是与他所剩无几的既往认知相左的,可此话一出,却也立刻在心里坚定不移,仿若道破了一段天机。他再看雪魄,就更加笃定地对它说道:“所以,你要努力,万一哪日你的主人就白日飞升了呢,到时候,你这小家伙又做不得坐骑,可是要被嫌弃的。”那小家伙别的听不听得明白,叶知秋每日都似初见,倒是半点不清楚,但这番话它一定是听清楚了,只看它一双无辜委屈又不知所措的眼睛,就知道这小雪貂一定很怕会被嫌弃。转眼又是人间几回寒暑,一心修炼的叶知秋却似半点进境也没有,气海中心那一颗小小的莲子,别说发展成金丹,就连长大一些的态势也没有,可叶知秋这样一个过了今天就忘了昨天的人,倒是尝到了这寒天湖的好处,没有记忆,才是心境最平和的,不急不躁,现如今还不知疲惫,不需要睡觉。少了克服心境的困难,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可以继续修炼,他在此地用于修行的岁月,又岂是外界那些修士可以比拟的。想来若非如此,还不知要熬到多少人韶华白首,有生之年也难得看见莲子发芽。就在这翡翠般的莲子出现裂纹的一刻,寒天湖从未出现过浮云的天空骤然劫云聚集,雷电轰鸣之声将沉浸在感悟天道之中的叶知秋唤醒,他抬头仰望,心中倒也不惊,这样的雷云不过因金丹雷劫而聚,就在他看见电光闪耀的一瞬,关于金丹渡劫的记忆蓦然回到了他的识海。较之记忆里的自己,如今他手边连个趁手应劫的法器都没有,然而当他抬手形成护身结界用以抵抗那如迅龙一般落下的天雷之时,雷电却是顺着一道坚硬无比,远胜过他预料规模的结界落到地面,化作一地延展向四面八方的金光。他再一抬头,那劫云竟是一击结束,转瞬即散,哪有半点早先来势汹汹,威力浩荡的样子。此刻,他最关心的自然还是自己那颗长歪了的金丹,可别是就和这劫云一样说散就散,他自观己身,引灵气运转周天,待欲沉入气海之时,那原本自成气旋的所在,却是只余一颗碧绿莲子。突然间,青绿光辉溢散,一种远胜凡尘灵气万倍的磅礴气息瞬间自那一点青绿所在游向周身,所到之处无一不痛,又无一不焕然如新生,只叫叶知秋时时刻刻如踏在生死一线上,哪怕有半分心志不坚定,都是万劫不复之境。而他丹田之处,云雾散去,一朵圣洁的月白色莲花霎时绽放,转瞬又化作了净白灵光。只见叶知秋双眸微睁,瞳孔中倒映的还是这寒天湖万年不变的景,可通过眼睛传入识海的却不再是皑皑白雪,而是流动的灵气和掩藏在积雪之下的上古法阵,他眉心一朵莲花虚影浮现,时而没入灵台,时而摇曳着光辉浮于额前。他将一双较之从前更显莹白如玉的手环扣在身前,轻吟法咒,周身就似点亮了一层明光,长发轻舞,仿若置身在风中,他足下轻盈地向前迈步,及至湖岸边也未停下,只踩着一重重涟漪步到湖心,抬手将那朵莲花托在掌心又轻轻放在了水面。自那莲花落在湖面的一刻,从未冻结过的寒天湖瞬息化作了冰面,仙灵凝聚成一只宛若柔夷的手,将叶知秋牵引到了花瓣处,就在碰触上的一瞬间,天地变色,时空扭转,他眼前的一切已幻化作了一个被大火笼罩的村庄,而他却是站在云巅之上,俯瞰着这人间惨剧的发生。“此劫难过。”叶知秋听见说话的声音,转头就瞧见身边站着一个人,他绞尽脑汁也没想起这个颇为熟悉的人是谁,却是那人先发了话,说道:“我心中有悔,难得安宁。”“你是谁?”叶知秋此刻只觉得像这样的神仙样貌,合该是让人见之不忘的,怎么会全然没有在他记忆里留下印象。“你不是开阳,就该是瑶光了罢。”那仙人目光悲悯地看着下界,声音竟是有些伤情的。“开阳,天明?”叶知秋喃喃道,有些记忆逐渐浮出水面来,“我踏入寒天湖第一个忘记的就是在苍无秘境得到莲花。”仙人听见他的疑问,竟是看向他莞尔一笑,那是能融化冰雪的温柔,就连叶知秋这样一个自认不为美色所动之人都怔愣了一瞬,那仙人说道:“若你再早些得此传承,只怕是更难抵御天劫,瑶光星主劫后重生,指引忏悔者重获光明,我与开阳犯下的错,让你辛苦了。”“你是天明的师尊,我想起来了,他坠入了魔渊,他一直在想念你,我看见了他的悔意,但是你,你让人骗他前往他回忆里最美好的芦苇荡,是为了永生永世将他镇压。”叶知秋曾与天明共情过,说起这些爱到极致终只剩绝望的记忆,难免有些激动。“是是非非,其因在我,你与他共情,或许我残存的记忆,能得到你的原谅,也能让他得到救赎。”玉衡仙君话音一落,下一刻,叶知秋已然是与他一同降临至凡尘,置身在火海之中,然而接下来他看见的一切,却已是不能扭转的定局,而玉衡仙君也不再是那个能与他对话的仙人了。熊熊烈火燃烧,放眼望去,满地尸骸,唯有一个约莫六岁左右,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孤独无依地站在唯一的净土上,四周血流成河,他却满目空茫,没有失去至亲的悲痛,也没有一个孩子应该有的惊惧不安。那孩子面容姣好,即使乱发散落在面上,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纯净可爱,此刻他的眼中忽然有了光,而他目光所在正是一身月白衣衫,袍袖迎风,仙姿出尘的玉衡仙君。就在那孩子伸出了双手的刹那,玉衡仙君看似淡漠,实则温柔的眉心微动,问道:“你看得见我?”“你是仙人。”孩子的话语懵懂又坚定。“是,但你不可以记得见过我。”玉衡仙君道。“仙人你不是来带我离开的吗?”孩子抬着手做出求人拥抱的姿态向前走了一步,一脚踏上血泊,溅了一裤腿的污脏,“我很乖,我会听你的话。”“这是你的劫,有朝一日,我们还会相见的。”仙君的声音温柔,却也是下定了决心不欲带人离去。谁知,那孩子脚步不停,身后忽然窜出一道黑影,手起刀落劈在了他的背上,孩子身形摇晃着还在向前走着,目光恳求无助,一声声说着:“我会乖,会听你的话。”这样的画面,落在叶知秋的眼里残忍至极,可仙人之境自然不是他如今可以体悟的,只见玉衡仙君袍袖微动,似要抬起手,却又作罢,只眼睁睁看着稚童倒在血泊,直至那黑影散发着魔气的利爪一击划过孩子的脸,那本就小巧的脸上瞬间出现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不止,就连右眼都显而易见地割伤了。叶知秋虽知晓这是改变不了的回忆,但已是再难坐视,身影一动向前,却是瞬息又变幻了天地,眼前已是云雾缭绕,一派祥瑞,应该是凡人常描绘出的仙境。 第89章 第79章 芦苇花语三千世界, 太华不过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但也是玉衡承袭天意要成就的所在,数百年间, 他曾带着天明无数次前往这个貌似全无生灵, 又充满希望的世界, 将他的期许和展望毫无保留地传承下去, 可天明最喜爱的还是那片清可见底的湖水岸边,漫无边际的芦苇荡。玉衡想要带他看见的世界远胜过漫天星海, 天明独独留念的风景却不过是眼前的一隅。芦苇,生来坚韧不拔,不畏挫折,不惧寒风,它在逆境中能茂盛成长, 却又偏爱一汪清澈温柔的湖水,想要与它一起随风飘荡, 守护着它被沙粒惊起的哪怕一丝丝涟漪,可它临水而生偏又不敢靠近,即使被狂风吹折了秆,也不愿自己的花穗搅扰了池水的清静。“你近些时日越发清瘦了, 到底还是仙气养人, 我们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天明拢了拢师尊身上的素白斗篷,按理说这仙人之躯不该会被凡尘寒气所侵,但他不过是练了一个时辰的剑法,玉衡的额发眉睫皆是覆上了一层寒霜。“不任性了?”玉衡浅笑着婉拒了对方关切伸到自己脸颊边的手, 目光温和地微仰起头看向如今已然片雪不沾身的天明, 说话都裹着白气,“仙人式微, 天人五衰,倒是不能陪你在此渡过寒冬了,来年春回大地,我们再回来好吗?”天明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一双未来得及避开的手,冰冷的触感,让他瞳孔震动,竟是一副惊惧神色对上玉衡的目光,说道:“此间天地四季未明,是我疏忽了,还让你在此许久。”“你现在是连师尊都不会喊了吗?”玉衡摇头叹息,到底是拿自己这个弟子没有办法,只好再一次不厌其烦地解释道,“仙气于我自是最好的,但你成就仙体在即,多接触些凡界灵气才不至于在天劫降下之时,被天道误认作仙人,遭了不必要的罪。”“我如今与上界仙人来往的近了,对此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玉衡,你真的不是对我关心太过,保护的太周到了吗?”天明笑意温和,揉搓着对方的手,又神色乖巧地哈了两口气给他取暖。“你放肆了。”玉衡语气严肃。天明见他变了脸色,立刻讪讪收回手,又在自己衣物上反复蹭了蹭,跪拜在师尊身前,告罪道:“弟子关心则乱,一时语出犯上,请师尊降罪。”“罢了。”玉衡本是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眼见天明这般,他一手撑在石面上站起身,正要弯腰扶上对方一把,却是眼前一黑,下一刻当他恢复了意识,就已然是趴伏在天明的背上,想要说一声放自己下来,却也心知是力不从心了。他的长发温柔地垂落下来与天明的黑发交织着,双手无力地掩在素白宽大的衣袖里,每每有微风拂过,衣摆衣袖的唯美弧度,就似一朵依靠在芦苇秆上雪白的莲花,它已不在盛时,早没了摇曳生光的美。“为何不御剑而行,这芦苇荡中,不好走。”玉衡的头靠在天明的肩上,那声音虽是落在对方的耳边,却是轻到若非熟悉彼此,难以听清内容,“我长大了,不会踩着鹅卵石摔倒了,你睡一会,我们就回去了。”天明的声音有着成年男子的稳重,又因为关心,温柔至极。“天明,你能与人好好相处,我,很开心。”这声开心发自肺腑,玉衡却也虚弱极了地闭上了眼睛,而天明最后说与他听的话,玉衡一生都不曾知道,那是回荡在苍无秘境悲伤入骨的记忆,他说:“能让你开心,我无憾了,我不在乎是非纷扰,可我在乎你,或许大逆不道,你若清醒着,我不敢说,我爱你。”这样的画面本该是温馨至极,可身在其中的看客却早已知晓了结局,叶知秋清楚的记得,在天明的记忆里,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背着玉衡仙君遍寻三千世界的良药了,但在玉衡的回忆里,天明永远是一副无忧无虑,道心稳固的模样。这一切是如何倏然崩塌,将所有美好化作破镜难圆的呢?玉衡的身体是目所能及的每况愈下,而叶知秋在苍无秘境看见的记忆并不完整,他无从得知天明是从何处知道了什么,只看见玉衡如过去的每一次责怪天明不该私下凡尘沾染因果后,又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极为珍惜地收好了天明送来的东西,但这一次,显然天明没想给他安宁。“玉衡你是不是有事在瞒着我,那些灵花灵药你碰都不碰,是不是因为你一早就知道我越是接近你心中的开阳,你的生命就越快走到终结,这一切本就药石无医?”玉衡如今的脸色已是趋于衰败的苍白,他指尖蓦地一颤,手上的东西就摔在了地上,溅起一地不为仙界气息接纳的灵液,他轻闭上双眼掩饰着自己眼底难抑的哀伤,语气是天明熟悉的师长威严:“师尊告诉过你,你也亲眼看到过那条寿元轨迹,如今你仙体已成,只待你更名此仙宫为开阳,为师就能前往陨落之地了,化星之后,你也是能见到为师的。”“如何见到?”天明的声音抖得厉害,“见你远在天际,遥不可及,还是得你传承拿着那命盘,去捕捉星空的幻影?”“我不曾欺瞒于你,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玉衡的话语极尽淡漠。“为我好,你明知道我在意什么,你不告诉我真相,你要我努力的每一日都活成了你的催命符,你为何不干脆再虚伪一点,继续说我听来的都是别人的胡言,为何不让我一无所知地看你去死,事到如今,你怎能说出是为了我好。”玉衡睁开双眸,转身看向已然没有理智可言的天明,他越是心如刀绞,越是神色冷静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意什么,但我知道你自幼都太容易被外物所扰,我将你视为星命的传承,我所做的一切都无愧于心,你希望我怎么做?眼睁睁看你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就无心修行,自卑,怨恨,将仙途修成魔道?”“你……”天明前一刻还面红耳赤的面容,就在看清玉衡冰冷眸光,霎时惨白的没有血色。“若我不了解你,或许我今日会道一声那不过是胡言,但你扪心自问,即使我愿意说谎,你可当真会信?”玉衡见他冷静了许多,缓步走到他身前,劝说道,“天明,我本就是要死的,早一些晚一些,并无差别,能早一日化星,成就一个小世界,不好吗?我带你看过的河山,你命名为太华,你难道从没有一刻自觉身负使命,热爱过这个地方吗?”“热爱,是啊,这才是你爱的,师尊,弟子告退。”天明精神恍惚地摇了摇头,退到了门边,却是又看了一眼那冷静淡漠之人,再无言语,跑了出去。本以为这一次,会多闹些时日,却是在天明搅了灵犀仙子一场花会后没多久,又见他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回到了玉衡身边,而这次天明带来的良药却是与以往不同,虽形似花瓣,并无异常,却让人着实不喜。但玉衡那一番话语虽是无情,可眼见天明主动前来和好,又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再推拒一番好意,反倒是因为天明的觉悟,又心知时日无多,更加珍惜这仅剩的相处时光。也不知是心中再无挂碍,还是这次天明寻来的灵药当真有些让人回光返照的作用,只在他吃下第三次后,面色就渐渐变得红润有生机了,但这不过是表象,自己的身体如何,玉衡是再清楚不过了,大限将至,又何必说清道明,让已然承认知晓的天明再为了这些伤心呢。就在他安排好要前往陨落之地的前一日,天明也是坦言已然释怀,但唯有那片芦苇会成为心中的执念,只希望师尊可以兑现诺言,与他再去看一次。“可是,太华此刻应该是寒冬吧,为师有心前往,只可惜……”玉衡轻叹道,若能再见一次固然是好,也未尝不是了却了他的心愿。“没有寒冬了,玉衡,你忘了你将七星阵盘传承给我了,我已经用你教给我的,将那里的冬季彻底禁锢了。”天明说起自己的丰功伟绩,笑容灿烂,全然没有注意到玉衡面上瞬间凝滞的神情。“你疯了,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毁掉太华吗?”玉衡抽回前一刻还被人温暖地握住的手,双眸因为震惊愤怒圆睁着。“它不能停留在我心里最美好的时候,我要它何用,它要用你的生命交换,我所作所为何错之有,”天明激动地拽住玉衡的手腕,蛮横地将人拉进自己的怀抱,说话的语调早已没了理智,“他说灵犀碧落花吃下七日,你就不会死了,你的寿数未尽,不怕,只要你与我命数相连,我们就能同生共死,你要化星,我们双星同辉。”“他是谁?”玉衡死命挣脱开,看向天明那一双霎时变得猩红的眼睛,“天明,是魔,你被魔控制心神了,你把手给我,我能救你。”“师尊,玉衡,你也是爱我的对吗?”天明张开双臂,向玉衡伸出双手的动作像极了儿时初见的画面,无辜至极,可怜至极。“你相信师尊,听话。”玉衡小心翼翼地靠近,观察天明的神情变换,一手方一握住对方热度如火的手腕,一缕清净安抚的仙气尚未来得及施放,就被天明反手制住,不待他反抗,挥手召出七星阵盘。本就仙力衰退的玉衡如何能抵挡的了正当盛时的天明,被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弟子用自己传承的阵法压制在地面,他感受着炙热的手指掐在脖颈,竟是没有惧意,而是满心的悲凉和自责,仙界不是魔族可以随意走动的地方,以天明的境界,除非是在凡尘为自己寻药的时候遭遇了大魔,不然是断不可能如此的。“天明,我明日就要去陨落之地了,我知道你现在不清醒,可你若是杀了我,沾染了弑师的因果,不值得,你若当真恨极了我,就是要断了我一生夙愿所求,我可以不化星,你不要……”玉衡真心实意的劝说,却是被天明倏然扯开他衣襟的动作打断了。他满目震惊,仓皇无力地想要躲开,可是对方却是半点生机不给,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那只前一刻还似要他命的手此刻却是移到他脑后扣紧,逼他不得不对视上那一双血红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低吼道:“跑,你往哪里跑,连你也厌憎我!”“你不是要杀我。”玉衡只不过心软了一瞬,天明已然是埋首在他颈间,像一只享受猎物的野兽,撕咬,拉扯。“你大逆不道,你会后悔的。”第80章 喜从天降桃花灼灼, 柔情蚀骨,轻纱幔帐虚掩着的是恢复了清澈瞳眸的天明捻着一片花瓣送到那面无血色之人的唇边,一面试图温柔地安抚, 一面附在他耳边哄道:“这药你已是服用了六日了, 我大错已成, 后悔无用, 玉衡,你既说了不化星, 就吃下去罢。”“你可知你做了什么?”玉衡紧闭着眼睛,声音微弱。“是我们做了什么。”天明又将那花瓣往他唇边送,显然因为他的不配合面色有些冷。“你知道自己入魔了吗?”玉衡睁开盈着水光的眼睛,望向那个还能一副懵懂神态面对自己的人,竟还是心存一丝侥幸, 问道,“这药, 是那魔让你送来的,我不怪你,可你知道魔族之物,必会遭致恶果, 就是这样, 你还要勉强我吃下吗?”天明看了看指尖的花瓣,又瞧了瞧如今气色不佳的心上人,点了点头,说道:“连你都会骗我, 我只信眼见为实, 你吃了这药,确实好转了, 若断了这最后一日,可不是白费了我的心血。” 第91章 某个失去名字的白发君:嗯。叶知秋:(震惊脸)嗯你个头啊!别乱认啊!清醒一点看看我们怎么可能生出个儿子来啊!——————————————非生子文,小朋友有来历,emmm,我要不要让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感谢瀚篠晡和陌莲笙两位天使赠送的营养液,作者会更加努力的~(≧▽≦)/~第81章 认子风波那声“认了”让叶知秋瞬间懵了, 这话乍一听让人心生感动,可细细品味过来才觉出些不对来,这不就是将这凭空出现的孩子算在他头上, 还显得说话之人格外伟大吗。“你, 你好得很。”叶知秋碍于好歹是被人助过一回, 到底也是不能确定没有此人能否平安度过天劫, 也就姑且信了玉衡所言,只要这对父子不再纠缠, 他也无心计较了。“爹,你别走。”那孩子见他拂袖离去,不依不饶地跟上拽了拽。叶知秋却是脚步不停,就任这孩童拽着拉着,他还不信这世上有强认爹的理, 只要他面色再冷些,态度再坚决些, 想来稚童虽懵懂,孩子的生父总是心中有数的,难不成还能眼睁睁看他这样把孩子带走也不拦?可当他自认走出了老远也没见那父亲来领回稚子,而那孩子却似一只攀爬在树上的顽猴一样抱他抱得死紧, 他终于是忍无可忍, 一身浑厚气劲将那孩子震落到地上。再不回头,自顾自地在这寒天湖底奇妙地隔绝了水的世界继续走着,身后那孩童哭了几声,许是无人搭理, 也算是安静了。可就在叶知秋觉出些不对来, 停驻了脚步的刹那,就听那孩子夹带着哭腔大喊道:“叶知秋你没有良心, 父亲为你承受雷劫,伤重难愈,你一句关怀之语都没有,还说走就走,若是父亲死在这里,你当真不会后悔吗?”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就是千错万错,他不能没有良知,那人带着儿子嘴坏心怀占他便宜是一回事,救命之恩还是得还的,叶知秋思及此已然是转身了。谁知,那孩子越说越伤心,又用那稚气十足的嗓音喊道:“你身在冰雪之境,每每畏惧寒冷,都用父亲的身子取暖,你与他恩爱缠绵,相拥而眠,你把他当作修炼的……”那余下的话却是被叶知秋瞬息靠近一手捂回了孩子的嘴里,只见他目似寒星,审视着那孩子,问道:“你可知我的修为不亚于你父亲?”见孩子点了点头,他又肃容问道:“那你可知用这些污言秽语骗我会付出什么代价?”本以为这番威慑该是有些力度的,他还思忖着这样严厉会不会在一个小孩子心里落下阴影,可下一刻那咬在自己手指上的利齿就立刻教会了他什么是心软的代价。叶知秋本能地一掌拍向那孩子的额头,虽是气恼,但下手的目的只在击退,并无要人性命的意思,可这一掌却是激发了隐在孩童体内的神魂印记,一瞬的两伤共鸣惊的叶知秋立刻收回了手。只喃喃道:“怎么会是我的神魂印记?”……湖水蔚蓝色的幽光斑驳,时有鱼儿游过,在湖底两个看似亲近的男人的雪白衣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摇曳的影,让这尚且可算作一处洞天福地的地方更添了些神秘莫测的虚幻之美。叶知秋玉白纤细的食指轻勾起身前打坐之人上衣的衣带,即使不抬眸去瞧,也能感受到来自那人炙热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不去看才好,那男人本就天生谪仙般的好样貌,若是看了才真是要叫人心乱如麻了。他双手轻握在那人的衣襟,却是忽然面色犹豫,一番话不知是说与那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只道:“我虽没了许多记忆,但良知还是有的,此举只为看清你的伤势。”“我知道。”白发男人声音倒是没有面容严肃。“我让雪魄避开思过去了,”叶知秋提起这个名字,心里的震动丝毫不亚于初次听那孩子说起之时,这么熟悉亲切的名字,体内还有自己的神魂印记,再看那张脸还真是与自己有七分相像,他语气中难免歉疚,道,“你于我有恩,我却还将自己的……”“儿子”两个字他着实说不出口。那人倒似看穿了他,接话道:“谁的都无妨,他想唤我父亲,你若认可,我应了便是。”“这倒不必,他,哎,也是我教导无方,竟是让他连个正常称谓都不识得,说来也是惭愧,”叶知秋说话的间隙就手褪下了那人的衣衫,目光却是立刻被一块巴掌大的伤疤掠了去,那颜色并非新伤,该是有些年头了,不偏不倚,正在人攸关生死的心口处,他眼中有着自己都未留意到的心痛之色,却也不过一瞬,只低语道,“怎么会?”那人却是蓦然握住了他微颤的手,似安抚,目光瞬息有些温和,说道:“这是旧伤,已经无碍了。”叶知秋却是神色急切地跪立起身,以一种旁人看来像是拥抱的姿态看向对方坚实的后背,那一片冰肌玉骨却是在与心口对应的位置有一块几乎一模一样大小的伤疤,这是一处洞穿心脏的致命伤。“你叫什么名字?”叶知秋的指尖轻触到那伤疤,却似害怕的模样迅速收回了手,触目惊心,即使这样的碰触,他都痛的感同身受,“我想听实话。”“吾名容羽。”“容羽?”叶知秋微眯起眸子,心神有一丝触动,可也只是一丝触动,并不足以让他立刻对这名字产生什么共鸣,只退开了些,唇角挑起一抹笑意,道,“我倒是忘了以你的境界,知晓你的真名可对我半点好处都没有。”“也是我许久未用的名字了,”容羽未曾绽放过笑颜的面容倏然间有些柔和,目光中收敛了许多情意,叹道,“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有没有人愿意唤一声。”“嗯,很疼吧?”叶知秋指尖牵引一粒星光,落在容羽洇着鲜血的新伤上,他本意是想问对方接受这种疗伤方式的感受,可显然容羽是误会了。只见容羽眼底忽又燃起了光,将他的右手紧握,下一刻就要贴在心口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叶知秋左手食指对着容羽的手轻轻一划一勾,就将这短暂的亲密结束了。他埋头继续专注引灵替人疗伤,有些看似不合时宜的话,却是不得不说了,“我道心稳固,仅存的记忆里也是奉师命修无情道,虽未至太上忘情,却也没有与人成就伴侣的心思,今日既是平白有了一子,我也当对那孩子的生母守心专一。”“他何来生母?”容羽语气无奈。“我见你们发色皆是雪白,虽有些唐突,但这天生白发实为罕有,容羽你可有姊妹,若是真知晓些雪魄生母的事,可否告知于我。”叶知秋是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要负责到底的。容羽目光淡定从容,煞有介事地询问道:“是不是告诉你是谁,你就会娶了他?”“这事已至此,我自是要认的。”叶知秋答得坦诚。“是我。”容羽肯定道。叶知秋眉头一挑,倒没多惊讶这个方才还说要做自己儿子父亲的人会说出这话来,只觉着这人白生了副不染纤尘的仙人容貌,怕是旁人少有见他这般全无正经可言的真性情。容羽见他不回应,接着自顾自地分析道:“你记忆有损,但你在落水之时并不抗拒与我接触,反而主动与我相拥,这难道不是有情?”“我……”叶知秋想寻个理由搪塞过去,可他当时也不过以为一面之缘,对方宛若仙人降凡尘,要说映像深刻的还是一张俊美的脸,这说出来可不是更丢人。容羽又道:“你会回来,或许是因为良心发现,但你罚了雪魄又是何故,他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你心生动摇的话了?” 第93章 叶知秋心中舒坦了,看人的眼神也都化为一汪柔情的清池,立誓道:“黄泉碧落,天道在上,我叶知秋若负容羽,必遭天谴,此生境界止步凡尘,永不飞升。”两人说完了话,叶知秋取下发簪正要在容羽掌心划上一道血口,对方却是握紧了他掐在脖颈上的手,坐起身与他额头相抵。“天道誓言未成,你就是要做什么也不急于一时,还是你这么快就反悔了?”叶知秋紧握住发簪,心中震动。“知秋,我爱你是真的,但你恢复记忆之后不一定还爱我,”容羽收紧了手,几乎是要让叶知秋扼住自己的呼吸,“我把记忆还给你,是爱,是恨,随你。”第83章 结为道侣记忆溯洄, 虽只是容羽与他相伴的日子,这些细枝末节都似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满心欢喜的花开之时有, 伤心欲绝的叶败之时亦有。这回忆漫长, 悲喜交加正如树木一岁一枯荣, 即使有心斩断令人不悦的枯枝, 但年轮早已刻印在大树的心。“你可曾真心爱过我?”叶知秋与容羽分开些,睁开双眼, 微冷的眸光倒映着对方无甚情绪的脸,“我要听实话,听你丹云子的实话。”“深爱,但我一开始接近你的心态并不如你纯净,对不起, 我那日虽存了心伤你,但我说的话, 并没有太多是假的。”容羽将衣衫披好,叶知秋手未松开他的脖颈,他也就保持着这样依旧亲密的姿势坐着。“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身份存疑,指路、赠衣、探望是因为你或许得天道启示, 要了解一个可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叶知秋问道。容羽点头称是, 道出此事也许会遭天罚,他下意识地仰头看了眼上方,除了湖里游曳的鱼,仿若与世隔绝, “我在闭关之时, 参悟天道,知晓有一人或将左右这太华世界的存亡, 而那人……”叶知秋并未让容羽将天机道完,用那只本还在对方脖颈边的手掌心捂住对方的唇,眼神倒比容羽自己还紧张,说道:“你我这是易换了处境,说起这些挨雷劫的事情,只知抬头看一眼天道是否尚存吗?”他捕捉到了容羽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眉目微蹙,也不顾恢复记忆以后二人的师徒身份,扬起下巴,目光审视地瞧着那没什么惧怕之意,悔过之心的男人,说道:“你那句互相成就,其实只是在成就我吗?”容羽摇摇头,见他抿着唇冷了面孔,又点点头,也是怕他又会误会,一手握住他的手腕挪开,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告诉了我什么是魔气,在你得到莲花之后,别人或许不知仙魔之别,我却已然确认了你身负的使命,你说天道不允此间世界有人飞升,这与我得到的启示一般无二。”“你救我只为了飞升?”叶知秋有些不自在地向后挪了挪,这才觉察出自己此刻跨坐的姿势有多不妥,还真是没有记忆的时候什么事都敢做,所有尴尬都得他清醒的时候负责。容羽见他问着这样的问题,人却是在闪躲,赶紧两手兜住往怀里一带,一脸理所当然的恋恋不舍,说道:“陪你犯险而不阻止多少有顺应天道的原因,救你不为飞升,只因为爱你的本能。”“嗯。”叶知秋脸色蓦地一红,听了这番认真回答自己的话,却只是颇为敷衍地应了一声。“你不信?”容羽波澜不惊的脸上,显然是有了些急切,又见他低下了头看不清神色,连忙扶住他的肩,上身微弓去寻他的目光,却是看见了一张羞红的脸。叶知秋赶紧手捂住脸,却遮不住红透了耳朵和脖颈,声音有些低,道:“你别看我,好好答话,专心一点。”“我很专心了。”容羽倏然心跳又快上了几分。“你专心在哪了?”叶知秋是看过储存在莲花里的那段记忆的,虽然五感屏蔽得快,但说自己一点不知,一点未见,一点不懂,也是太过自欺欺人了。“宝贝,对不起,我们方才不是准备,嗯,我一时还没缓过来。”容羽也是才意识到自己把人兜回来放在了哪,收回手的刹那,喉结微动,却是没有挪开紧盯着叶知秋的目光,这目光此刻有些热。“你一个合道期修士,说控制不住,岂不是又在与我说笑,诓我呢,”叶知秋再次想要撤开,却发现被容羽突然抬手圈住,贴的更紧了,他也不再遮遮掩掩,认真瞧向那人,道,“你是故意的。”“一开始不是,现在是。”容羽道。叶知秋清澈的眼眸,如一汪清池起了涟漪,水光潋滟,问道:“你为什么要来寒天湖见我?”“怕你饿着。”容羽面色是克制的情动。“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见我?”叶知秋道。“见过一面,就再也舍不得了。”这话听着舒心,可叶知秋的反应却是让容羽掌心刺痛,他用那青玉发簪在容羽掌心一划,霎时就有鲜血汩汩涌出,然而下一刻,他也将自己的掌心划开。容羽从一旁早先解开的腰带上取下多年佩戴用以静心驱魔的灵珠,与手握玉簪的叶知秋掌心一合,十指紧扣,鲜血融合之时,肃容郑重道:“苍天为证,日月可鉴,我容羽愿与叶知秋结为道侣,祸福与共,生死相依。”叶知秋面上虽是温和笑颜,但话语之中的郑重丝毫不亚于容羽,道:“苍天为证,日月可鉴,我叶知秋愿与容羽结为道侣,生生世世,不离不弃。”许下誓言的刹那,一道明光穿过湖水,是不沾染半分杂质的纯白,它温暖圣洁,将二人笼罩。这明光象征着天道认可了一对道侣的结合,或许是因为叶知秋如今是承袭了仙器的半仙之体,这样的光芒万丈显得格外隆重,在他们看不见的天空,那是一片五彩祥云漫天的祥瑞天象。但这明光之中的两人,却是最无心观摩这天象的,他们此刻眼中只有彼此,掌心的两件信物,如今已然合二为一。叶知秋捻着那只玉簪转了转,由着容羽给自己那只划伤的手止血,他眼中此刻才出现了些许遗憾,叹道:“发簪是你的,珠子也是你的,我被你困在这寒天湖也不知外界几番寒暑,倒是该听你的,置办个合籍大典,至少这信物我能出一半。”容羽指尖灵光抹过他掌心的伤口,又牵到唇边轻吻,笑容洋溢着幸福,就连这样简单的碰触都是甜的,这心一满足,说话的语调都有些得意的味道:“后悔来不及了,你都是我的了,还计较什么信物,其实,我以为你还会怨怼我许久。”“看过了别人的悲欢离合,喜欢的我想早些紧握住,容羽,”叶知秋倾身搂住了对方的脖颈,“我不需要你与我生死同命,我许下的诺言是生生世世,你只需记得无论今生如何,在每一个来生,我都在等你。”“来生?”容羽蓦然觉着这话说的有些悲,但只要说的人是叶知秋,再怎么都是好听的,“我虽不知你半仙之体寿数几何,可我这合道修为还有大把的年华要与你过呢,若你哪日又得了什么仙缘,登于万丈云海之上,只要我还看得见你,你也愿意等我,一生还很长。”“只要天晴,都是能看见的。”叶知秋低喃道。“嗯?”容羽还未明白其中的意味,就被叶知秋轻吻住了唇。缠绵温存,柔情蜜意,明光消散的一瞬,叶知秋抬手向天空一抓取,覆手坠下万千星光将他二人围绕,一处与世隔绝的法阵浮现。他气息微乱地与心上人分开,褪下外袍在臂弯,一双温暖的手捧住对方的脸,眼眸中星光摇曳,道:“你想要我吗?”“怎么要?”容羽显然是情难自已,素来冷若冰霜的脸亦是薄红一片。叶知秋轻声浅笑,心知对方能有这样的反应,就是在明知故问,他不揭穿,只附在容羽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只不过几声暧昧述说,就似燃起了干柴的火,这火瞬息以燎原之势也烧到了自身,直叫人渴的厉害,燥的厉害,“其实修士双修,不必如此。”容羽雨点般地落下温柔轻吻,向前一倾身,就将人轻柔地,稳稳地放回到地面躺好。叶知秋由着这人毫无经验地主导,早已是心跳乱了分寸,却还不忘揶揄一声:“师尊,你说话做事总是这么言行不一的吗?”“你,换个称呼,”容羽勾起那最后一根衣带的手顿了顿,“这身份合该是要给你传道授业的,现下,不合时宜。”“唤你什么,也要我唤你宝贝吗?”叶知秋环住对方脖颈的手一收,将人的侧脸拉低到唇边,又是附在对方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只见容羽整个耳朵随着喷薄其上的热气红的透透的,他坏心地在那耳边流连了一番,直到听见对方呼吸又粗重了几分,方才双手穿过那如雪的白发,让容羽埋首在自己的怀里,轻声喂叹:“师尊听我这么说,还以为不合时宜吗?”“从哪里学会的这些浑话,在寒天湖你倒是修了些什么?”容羽说着这样看似责备的话,却是语气温柔至极。“一个幻境,只不过,他们,嗯。”叶知秋的话,蓦然中断,那余下的话语尽数变得模糊不清。 第95章 雪魄察言观色,知晓他已有所悟,赶紧道:“爹,你快去撒个娇吧。”……当叶知秋好不容易收敛了笑话心思追上容羽后,只见对方脚步不停,他也就直接绕到对方身前倒着走,面对面,瞧着容羽的眼睛一眨不眨,说道:“我可从来没有拿谁与你比较,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我们之间的回忆很多,也有漫长的未来可期。”“你,好好走路,摔倒了我可不管。”容羽当真是除了说情话之时的温柔,其余时候都是冷冰冰的,正如此刻,他言语之意分明是关心,但出口的语气和神色俱是面无表情的责备。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这话一出口,叶知秋就被自己曳地的衣摆绊了一下,仰倒之际立刻被人揽住了后腰,他抬眸瞧着那人关切神色都难遮掩的惊讶,温声说道:“雪魄说你是吃醋了,可我瞧着不怎么酸啊。”“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容羽眉目微蹙。“是他听我的,我愿意听你的,”叶知秋浅笑回道,提了提被自己踩着的衣摆,眼神狡黠,“他说的撒娇,我是做不来了,试试你心意还是不难的。”“这小家伙懂得也太多了。”容羽道。叶知秋点点头,挑眉传音说道:“你才留意到呀,他这阅历,装作懵懂辛苦了,对了,你是不是替我将雪魄交给别人看顾过?”容羽抬起头,又是一脸严肃地回想,说道:“有过,是在当初仙乐城我与你一同闭关之时,曾让你二师兄照看过。”“原来如此,花蝴蝶的做派还真是耳濡目染。”叶知秋感叹道。“等回去,我会好好教训他的。”容羽正色道。“因为带坏了你儿子?”叶知秋故作揶揄。“你说是就是,”容羽此言一出,又观察了叶知秋的脸色,见他情绪尚可,语气颇有些无奈,道,“你我说好,寻个理由故作翻脸,让小家伙以为覆水难收的。”“谁让你听他几句挑唆就追上来的。”叶知秋道。“舍不得啊,”容羽答得坦诚,“但你怎么听他说我吃醋就真信了?”叶知秋笑了笑,整了整衣衫与他并肩同行,道:“我也舍不得。”两人忽然极默契地停了脚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其实你真生气了吧。”第85章 前因后果这世间或许最难隐藏的就是感情, 即使是如容羽这样的高阶修士,一旦动了真情,或许能在成就对方之时, 毅然决然地选择放手, 但却断然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叶知秋受罪。这点也是叶知秋与他一起一层层踏入这寒天湖的地心之时发现的, 这预示着瑶光星现世的天劫自然不会只让这世间出现了雪魄一只开智的妖, 此间世界天道不完整,或许妖兽化形只是一个开始, 而他们此刻在湖底遇上的可绝非是善类。“它们在说什么呢?”叶知秋看着那几只离了水还能蹦跶的怪形鱼,唇角抽了抽,也不能说人家长得丑,说实在的,这鱼长得有点眼熟。容羽一脸淡漠, 瞧不出对此情此景的喜恶,道:“叽咕咕叽, 咕噜噜。”“哈哈哈,不带你这样的,”叶知秋忍笑失败,那一路在雪魄面前端着的高冷气场瞬间崩塌了, 他眼珠一转, 瞥向一边,语气里满满的调笑味道,“它们好像很讨厌你,这一路无论墙上挂着的, 地上躺着的, 无一不是‘死不瞑目’地瞪着你,你什么时候成了遭鱼烦了?”容羽干咳了两声, 后知后觉到尴尬,但能博心上人一笑也是好的,他提起跟在自己身边的雪魄的后领,往叶知秋跟前一放,倒有些像个严父,说道:“给你爹把鱼语说成人话。”“他一个雪貂能懂这个?”叶知秋道。也不是他要泼冷水,好像多瞧不起自己养的貂一样,但天南地北的就连人都会有点口音差距,难不成不同种族的妖兽还能有一套沟通的方式?“是,父亲,”雪魄自信地仰起头,手背在身后,认认真真地对着叶知秋说道,“它们说,啊,是他,是他,离蝴蝶远一点,要被吃掉啦,啊,好可怕,看耳朵,吃鱼的貂又来啦。”叶知秋先是一愣,惊讶于自己养的貂果真有点本事,这些年的灵植没白吃,下一刻才听出了这话中的关键来,蝴蝶,应该是灵蝶罢,若是说雪魄是吃鱼的貂,那他可不就是吃鱼的人了。他脖颈僵硬地转头看向容羽,见人肯定地点了点头,倏然间一阵反胃,再多一眼看那些怪鱼都不成,只碍于面子独自走到一边,假装探查扶住了石壁,将险些泛上喉间的恶心压了下去。容羽这人什么都好,不爱笑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可就是该说谎瞒着别人的事次次都诚实的不行,就摇个头说湖里的鱼和这些个怪家伙不是一个东西,可不是大家都好嘛。叶知秋还记得自己在容羽面前被虫子恶心到脸色都惨白了的事,这样的经历不堪回首,丢脸的不行,现如今若是再被鱼给恶心吐了,那形象怕是再不能要了。他站在光线晦暗处,灵蝶也没能照亮他的面容,忽然掌心一阵滑腻蠕动的触感,他蓦地收回手,方才退开一步,就见一条怪鱼来了个鲤鱼跃龙门,一口就将那只前一刻还在自己掌心挠痒的软体多节的巨大虫子给吃了,这画面的冲击力不亚于知道自己生了个儿子。“我……”叶知秋手都不知该往哪扶,就被容羽蒙住了眼睛,一下一下地拍着背顺气,他手捂着心口干呕了几下,扶住对方的手臂,说道:“动物还是毛绒绒的好,这些滑不溜丢的让人瞧见太难受了。”“爹,它们说……”雪魄抬头就瞧见容羽冲着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叶知秋喘匀了这口气,道:“我记得鱼嘴里有白色的灵光,是不是你的灵蝶?”“嗯,”容羽的声音温和又有些歉疚,“那日我罚你入了寒天湖,没多久戒律殿的弟子就来回话了,说你什么都没带,会饿死在里面。”“你心狠的时候哪管我死活,一餐饭你倒惦记上了,何不就解了部分禁令,让人正常送些吃食即可。”叶知秋想起自己吃过的那种怪东西,又是一阵干呕。“我送你到湖边之后,你可还能知晓如何回到来处,罚入荒泽之人会被戒律殿打下一道禁制,不解不得出,但入寒天湖却只需送进去就可以了,只因囚于此境之人,若是不到元婴,根本不可能将记忆留存一日。”容羽说到这,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心疼,接下来的话却只是传音给叶知秋一人听的。“我少时也曾被送入此境,人在不知如何再突破更高境界之时,总会想些别的出路,阵法不行修丹术,丹术无用修剑道,若是都无法飞升,他们就想出要培养一个无情无欲非人之人,无情道,就连我的师尊都不曾修过,又哪里能知道我会走到多远。”叶知秋缓过难受劲,听闻此言,双手犹豫了一瞬,还是握住了遮住自己眼睛的手,问道:“那时候你多大?”“可能也就雪魄这么高的时候罢,若是他们知道做这些努力,费这些心思,于此间天地,大道飞升并无半点意义,合该是要气急败坏了。”容羽提到这些或许在他生命里曾扮演过极其重要角色的人时,是半点没有情绪,似乎这些人就和水里的鱼,天空的云一样,在某些该在的时候就在那,看过也就忘了。“人死了,哪里还会有气急败坏的时候,”叶知秋拉下他的手,神色认真地瞧他眉眼,说道,“也不是全然没有用,我倒觉得,你这是替我走了一遍我要走的路,探清了环境,寻到了吃食,或许还为我找了个修行的好去处。”容羽神色又柔和了些许,说道:“我有时候在想,能做你的情劫也很好,七情六欲,生死别离皆尝过了,那句不知何为情,如何能忘情,我不忘,但或许你哪一日忘了就成就仙体了呢。”“又在胡说,你这就是被人灌输了无情道才是正途,我在幻境里可是见过人家七情六欲心中存,非但成就了仙体,还五行大圆满的,”叶知秋倒是没有把天明这位仙人的陨落道清,既是只谈仙人之躯,那天明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想来命数让他看见,也是给他修心少了些挫折。“容羽,我在幻境里看见过一位仙人,他说,记忆冻结,忘记那朵莲花,一心在修行突破境界,才是我能挨过天劫,得到完整传承的关键,也许也正是你说的尝尽喜怒哀乐和生死别离,才让我没有沉湎过那些记忆,甜蜜温存的也好,怨憎悲伤的也罢,我在幻境里始终能维持一个旁观者的清醒,所以,你怎么能说自己是一个情劫呢。”“至少,在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你,我感激命运。”叶知秋一番话说得是真情实意,这并非是得知真相之后的一时感慨,更多的还是对于自己的经历有所感悟,对于那些看似无情的曾经,实则有太多的情意在其中,容羽心口的伤疤,他初见之时是痛的,而遵从本心,不走那幻境中师徒彼此欺瞒,被漫长岁月蹉跎的老路之后,他看见的是一个人在真心付出。越是处于此间世界顶端的修士,在感悟天道之时得到的启示就会越接近真实,从前那些先辈得知的也许是无人可以飞升,但容羽看到的更多,或许是因为叶知秋的出现,重生,起于一位仙人私心为爱舍弃了自己的轮回,但如今,却也算是推动了命运的轨迹,让七星有再汇聚之时。 第97章 “我检查过了,上次留下的痕迹一点都没有了,算不得折腾,”容羽就势低头一口咬上他水葱似的食指,含在嘴里,直到见他面色红霞满布,方才用舌尖推出那手指,轻吻过手背,复又温柔至极地揽住他的肩,轻声哄道:“睡吧,有我守着你。”“你对我说过这句话,我不喜欢。”叶知秋闭着眼,对于这句话的回忆除了容羽给与的,他也渐渐恢复了些自己的感受,那一次,这个人信誓旦旦说完这句话,守着他到了最后,却也是在某种意义上,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那你想说话吗?”容羽轻晃着身子,还真似在哄人入眠,“你说的关于无量仙宗的,关于真正的魔主的,我都有在听。”“想听你说话,你一直没有告诉我,我在这里多久了,我看不见日月盈仄,你又是如何判断过去了几日的?”叶知秋强打着精神,又打了个哈欠,这次他可不想就让这人将此事模糊过去了,“你是不是怕我会怪你,其实,我心里有数,我的修行或许因为仙器快了许多,但这里能冻结人的记忆,也能影响灵气的运转,你说不成元婴,记忆不过一日,我这灵台虽被莲花取代了元婴,但修士结丹成婴,少则数十年,多则上百年,告诉我实话罢。”“好。”容羽应道。“你在寒天湖渡过的是一日,我在道宗经过的是二十年,从一开始,你会频繁的睡去,到后来须得三年五载才会有一次深眠,我自第一次踏入禁地,听你在睡梦中还能唤着我的名字,我就再也放不下你一人在雪地独眠了。”叶知秋听到这个数字,倒是轻笑了一声,微睁开盈满倦意的双眼,说道:“二十年,还不错,我好像依稀想起有人对我说这地方最久困了一个罪人三十载,本以为我能打破戒律殿的记载呢。”“你不是罪人,”容羽纠正道,看着叶知秋昏昏欲睡的面容是平和的,心中一块大石方才落下,接着说道,“接下来这些话,我出于私情,其实并不想在你境界还不算稳固的时候说清道明,也是怕乱了你的心绪。”“你入了寒天湖自然是与世隔绝安全了,我也能安心放手去料理那些奸佞妖邪,可那处苍无秘境却是在我带你离去后就崩塌了,原本是每隔百年开启一年的秘境,却似忽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里面除了那个魔主,还有太多各门各派的精英弟子,不只是我一直在吩咐姜楚探查,其余宗门也或多或少都在寻找。”“你说叶幽或许只是魔主化为实形的一个载体,我有些相信了,也许想要带你共沉沦不过是那个载体的一厢情愿,也许是二十年对于这大魔来说当真是太久了,我至今为止唯一庆幸的是,他们在你渡劫之前的一月终于是动手了,也算是借着姜楚他们的消息网,将这很快平息下去的魔物行动宣扬了开来,这样一来,你离开寒天湖也是名正言顺。”“知秋你还在听吗?”容羽小心地拨开他面上一缕碎发。“嗯。”叶知秋答得迷迷糊糊。“你每日亥时眼睛都会有些倦意,睡吧,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第87章 寒天起源叶知秋轻哼着一声, 下意识地又将依偎着的那人抱紧了一些,怀抱的温暖让他蓦然间又像回到了雪地里相拥而眠的每一夜,自己与容羽的每一次接触都像初见, 总有着莫名的情愫和初恋的悸动, 可容羽又是如何在这看似一天的二十年里, 面对自己这样一个每每相见都似陌生人的爱人的呢?“醒了?”容羽揉了揉他的头顶, 垂眸温柔地瞧向他懵懂初醒的容颜。叶知秋双手伸开,撑了个懒腰, 竟是乖觉极了地搂住容羽的脖颈,小猫似地蹭了蹭,道:“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坏,我想诓骗你说自己又把你忘了,想要看一看记忆里没有过的醒来之时, 你发现我忘了你的惊讶表情,可是……”“嗯?”容羽将外衣给他披好些, 很是认真地等着这心尖上坏孩子要说些什么。“可是我忽然就不想看到了,明明不必让你感怀伤情,这样的玩笑又是何必。”叶知秋轻嗅着对方肩上垂落的长发,那淡淡清幽的香气, 有些像寒天湖冰冷的细雪, 却又有着唯有他才能感受到的温暖馨香,这么美好的一个人,只要拥抱过一次就该落在心上,他怎么会在漫长的年月, 只以为萦绕在周身的温暖, 不过是落雪带来的错觉。“容羽,”叶知秋反复轻唤着对方的名字, 听着容羽一声声不厌其烦地回应着,忽然就笑了,道,“我不吵不闹不拿你开玩笑,我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该奖励我。”“一醒来就要奖励,昨夜不够累?”容羽轻拍了他一下,显然是立刻就发现叶知秋松开怀抱,坐起身不满地挪了挪,也是赶在他翻脸之前,容羽勾起了他的下巴,靠近一吻,眼眸中除却深深的欲念,更漾起了珍视爱慕的温柔笑意,叹道,“你这才是在对我撒娇,别恼,我喜欢的紧。”叶知秋拍开他的手,扬起下巴,睥睨着这个拿他取笑的男人,一手方一抬起按住对方的肩,那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衣就滑落了,中衣宽松,上等衣料也难免有些被揉皱了,衣襟微敞着,就露出了一片似红梅落雪地的温存痕迹,可这自认强势的人还不知自己此刻落在对方眼里的情状,只有些凶巴巴地冷声道:“不许这么说我,当我是小动物吗,还撒娇。”容羽蓦然起身将人抱起,只让人背靠着石壁,双腿空悬着,手不得不又再次圈住了自己的脖颈,一手强硬地不许他落地,一手将他的衣襟撩到的肩侧,说道:“小猫咪也是有爪子的。”“我是猫,你是什么,冰原狼吗?”叶知秋可无意撩拨他,这人别看着平日里衣冠楚楚,实际上却是个半点撩拨受不住的,“好了,狼崽崽放我下来罢,我这可是一身的筋骨被你折腾散了一半,且留下一半让我赶路罢。”“现在换个称呼还来得及。”容羽两手将人兜住,也算是给了他一个舒坦点的姿势,好好斟酌下措辞。“你想听什么?”叶知秋掰着手指数着,道,“师尊,哥哥,羽哥哥,我怕我说的越多,你越兴奋啊。”只见他附在容羽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容羽冰雪般的面上就倏然被火燃着了一块似的,手一松,就将人稳稳地放回了地面,轻咳两声,说道:“这个私底下喊喊就行了,嗯,以后可以多喊喊。”“衣服。”叶知秋手臂向前一伸,已然是学会使唤人了,容羽倒也是被他使唤得挺乐意,只一件件将衣物鞋袜送上,时不时还要做他不愿意扶石壁之时的扶手。待一切整理完毕,叶知秋振了振衣袖,抬起的手臂还未收回,就见容羽牵起他的手,给他左手无名指上戴上了一枚戒指,这并非是他从前的那一枚,款式更为精致简单,但镶嵌在上面的莹白宝石更为稀有奢华,几乎就在戴上的一瞬,一股强大的有凝神效用的灵气就涌向他周身。他有些好奇地抬手细瞧了瞧这块不曾见过的宝石,又看向容羽问道:“这是何物?”“一颗海沙珠,我收藏许久,配上曾与你在仙乐城拍下的食梦貘的唾液送到问剑峰炼制的,这些东西名字听着不好听,但用来凝神静心是极好的,还能在入睡后减少噩梦。”容羽道。“噩梦?”叶知秋如今倒不多在意做梦这种事,修士境界越高,越难有梦境,若是个噩梦,可不是天道示警,此间世界要毁灭了,他笑了笑,又检视了一遍纳戒中的东西,却是一对灵剑引起了他的注意。容羽合该是了解他的,一手轻抚过他的手指,取出那一对灵剑用作发簪给他将长发束起,说道:“素雪缘木,或许对你派不上多大用场了,但曾经是你最为喜爱的,你曾言等你结丹之后要去问剑峰重新制一枚戒指,我如今给你送来了,本是应该只对你一人认主的法器,可你我已是道侣,我这才能够在其中随意取物的。”“你送我的东西,何须在意这些。”叶知秋道。容羽摇头叹道:“你从前却是在意过的,走吧,看看地心之处究竟有什么。”……叶知秋这一日心情自然是好的,但他依然是没有轻饶过那只引妖物来恶心他的雪貂,他可并非没有把容羽那句雪魄还是很在意他的话听进去,相反的,这雪貂越是还心认他是主人,他就越是得出于对这世界第一只妖负责任的态度,好好管教。这首当其冲的,就是要让小家伙清楚谁才是主人,它又该时时刻刻和谁站在一边,可以为主人去算计别人,但绝不可以为了别人对主人下手,就是被雪魄关照的是容羽也不行。此刻就见本是三人行的队伍,只剩下两人和一只短腿的雪貂,那雪貂吭哧吭哧地一路跟着主人小跑着,当真是无比怀念有正常孩童双腿的时候,谁能想到,它自认做了促成一对姻缘的好事,还费心驱赶了那么大一片妖物靠近,才终于让这两个谁也抹不开面退让一步的人重归于好,可叶知秋怎么就不能大方道声感激,还一照面就将它给打回原形了。自己的主人能怎么办,跟着呗,宠着呗,这里谁是老大,谁说了算,难道它事到如今还看不出来吗?叶知秋却是又确定了一件事,容羽的话不假,喜欢雪魄还是多少因为那副与自己相像的面容,要不怎么一见它变回貂了,就没再对它多留意了。也不知算不算主宠一心,一人一貂竟是同时心生感慨,只不过一人是感慨容羽真是有情的人,一貂却是感慨这两人皆是无情的主。此路盘旋通往地心,能与叶知秋额间这朵仙莲产生共鸣的绝非是凡物,只看那越是接近,妖物就越少的状况,就知此物驱魔避妖的厉害。他到底也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眼见妖物几乎已经绝迹了,就立刻转身将雪魄捧起,神色认真地问道:“你可会像那些妖物一样觉着不适?”眼见雪魄点点头,他从腰间取下一个灵宠袋,在雪魄眼前晃了晃,道:“按理说你已经化了形了,让你进灵宠袋怕也是委屈,若你不能坚持前行,就在此地等我们罢。”雪魄看见灵宠袋就像又找回了自己的家,竟是爪子向前勾住袋口的抽绳一拉,下一刻已是钻进了袋子里,似害怕叶知秋会没看清自己迅速移动的身影,到时候又要担忧自己的去处,于是便将小爪子伸出袋子摆了摆,试图引起自家主人的注意。叶知秋一指将那小爪子按回了袋子里,如今此地就他与容羽两人了,说话也无需传音,道:“我越接近那宝物,头脑中的画面越是清晰,那应该是一个阵盘,寒天湖,天明,禁锢的冬天。”容羽听他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提起的东西是越来越让局外人看不出联系来了,也怕他再次如苍无秘境之时,被旁人的记忆左右,立刻牵过他的手握紧了,意在提醒他醒来。叶知秋感受到手上热度,转头看向容羽,浅笑温柔,道:“我没事,我们边走边说罢。”他牵着容羽继续前行,将幻境中所见简单道出,又认真分析道:“天明说他因为玉衡要牺牲自己成就一个小世界,所以也不再像从前一样为了随他喜好去珍惜此间天地了,而首当其冲让他不悦的就是当时的太华大**季未明,让他没有机会带着玉衡再去看一看芦苇荡。” 第99章 叶知秋眼神机灵,神色微微有些狡黠,指尖轻触上容羽的眉心,感叹道:“一点红妆是好,容羽你最喜好双双对对了,我这额间莲花仙印举世无双,可若你能在自己的眉心也缀上一只灵蝶,也算是与我辉映成双,成就一对蝶恋花了。”“你当真会喜欢?”容羽眉目温柔。“喜欢的很。”叶知秋点点头,目光满是期待,他倒要看看这个在旁人眼里映像冷漠刻板的师尊,要用什么理由拒绝自己,到时候自己就又能数落一番了。“好。”容羽道。一声话语落下,叶知秋立刻就觉出指腹滚烫,就在他移开手指的一瞬,却是怔愣住了,原被他触过的额间果真就浮现了一只灵蝶,虽不是什么红妆艳丽,不过一抹莹白灵光,但他提出之时也只是出于玩闹心思,哪还真指望对方这般迁就自己。他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直视,说实在的,莲花在眉间还有些仙风道骨,这灵蝶在额上就真是柔美如花钿了,他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我看过了,你这严肃清雅的样貌,真不适合这样。”“知秋。”容羽唤了声。叶知秋迎上视线。“你不喜欢那莲花印记,我陪你。”容羽神色认真。“你……”叶知秋一时竟是哑口无言。“你若不喜欢我额间灵蝶,我就陪你到你能接受眉心的莲花罢,”容羽眉头一挑,倒是对自己的容貌丝毫不在意,只又点了点叶知秋的眉心,说道,“你担心雪魄心性不足,故作疏离,是怕影响大事,现如今我们也离开了寒天湖了,回去道宗,你又想如何待我呢?”这话问的,倒有些像个任凭夫君安置的小娘子了,他如何待自己的男人,当然不是做给外人看的,但人言可畏,即使是强者,也没必要上杆子给人送谈资,更何况他先前听容羽提起那魔主的意思,就连沧澜道宗的掌门都未必可信,一个会把夺舍心思动到弟子身上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到底是长辈,叶知秋想到“东西”这个词的时候,心中一闪而过有些觉着不合适,只轻捂了嘴,暗暗心叹,这话还好没有脱口而出,要是被容羽听见了,岂止是不敬仙长,还辱骂了对方的师兄,话又说回来,自己的男人又高又帅,面容体魄皆是盛年,怎么那些师兄个个苍老的像个老爷爷。容羽见他若有所思,恐怕是因出了禁地,见着谁都是乱了辈分,主动说道:“掌门长老这些该怎么称呼还是一样,虽然人家心坏不是个东西,你也只当是敬老了。”“嗯,嗯?”叶知秋点点头,忽又惊讶地抬头看去,这话可以这样的说的吗?“你是我的人,与他们就是平辈,恭敬些是你识礼得体,疏离些也无人敢置喙,就算你不欲在你我隐居之前,做了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一心只在修复天道,也无需顾忌我的体面给人好脸色。”容羽一番话说得是理所应当,就差直言让他作威作福在沧澜道宗横行霸道了。叶知秋笑的明媚,也就依着对方的话,整了整衣襟,故作嚣张姿态,取出自己那把可隐匿修为的扇子,神色轻挑地挑起容羽的下巴,说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容羽一手覆上叶知秋的小腹,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玩笑道:“你这肚子里连金丹都没有,哪里来的蛔虫。”……转眼的功夫,他二人已然回到了云中峰,再次踏足大殿,却也只让叶知秋感叹一声仙家福地还真是任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也不被岁月匆匆染上丝毫陈旧之色,一切都是自己最初看见的模样,甚至就连花草树木都没有改变,二十年,于修士而言当真不过弹指一挥间。若一定要说有些什么不同,那大概就是大殿后花园中那一汪莲池,如今倒是连个荷叶都没有了,原来让这世上至尊的大能难为的不是修行的瓶颈,却是想喝一碗莲子汤数十年都难以如愿吗?湖心小舟飘荡,晃晃悠悠搅起了一池涟漪,叶知秋一手垂落在湖面上,指尖时不时地拨弄起水花,想想这也是回到云中峰好几日了,按理说掌门作为罚他入寒天湖的下令者,派人前来询问一二,亦或是命人传他前去凌云峰问话都是应该,可这容羽作为云中峰的首座,偏就是个不讲理的人。叶知秋听他口口声声美其名曰是掌门既是罚错了人,他们给人家几日脸色看也是应该的,莫要真以为云中峰好欺负了,实际上容羽自回来后的所作所为,分明是忙自己的,懒得理,嫌人烦,除了第一日连照面都不打,听了几句话就让人退下了,接下来的几日,还真是缠人的很。“专心。”容羽捞起他落在水面的手,似是对他此刻还在玩水花的行为不满,坏心地用上了些力气。“说好的,”叶知秋转头睁开水光滢泽的眼睛,瞧向那人志得意满的面容,叹道,“轻些。”叶知秋想起这人从前就说过,一生唯有一个爱好就是炼丹,即使是闭关化了个分神,也不忘走遍四海寻丹方,他早就该知道,这样专注于一个爱好的人,一旦换了个爱好,也会倾注全部的心血,就差要废寝忘食了。“你可真是……”叶知秋不想承认自己这是又要败下阵来了,修行心境有些差距也就罢了,这得天道眷顾的人还真是方方面面强人一等。“真是什么?”容羽声音低哑,蓦然将人翻了个身,让他的右脚垂落在水面,又拾起那只沾染过湖水的手,十指紧握,全然不指望他会答出些什么,只俯身贴在他耳边哄道,“喜欢玩水,用脚也是一样的。”良久。这湖面小舟上已没了先前的恩爱气氛,只一人郁郁不乐地趴在船舷上,另一人分明是一脸餍足,却还声声无辜,好声好气地哄着。“错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容羽认认真真地给他揉肩掐背,道起歉来倍显诚恳。叶知秋头都懒得回,这人回回都是“错了”两字了事,可哪次是真心诚意的,半点记性都没长过,还变着花样次次强词夺理,一旦他回了话,说一声知错不改,那人就能立刻说出这次犯的错和上次不一样。“哪里疼,我给你揉揉,这里有一瓶天阶暖香凝欢露,试试?”叶知秋听见这话立马转身,就见那人正要打开瓶子,赶紧起身拦下,这一下倒真是起的急了,牵动了筋骨,只痛得他龇牙咧嘴更加生气了,狠狠地夺过那瓷瓶,说道:“莲池,小舟,凝欢露,你这可真是早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知秋你想歪了。”容羽小心地替了他的手按了按他难受极了的椎骨。“这名字一听就不正经,你敢说不是我想的那样,才不到半个时辰,你也太,太坏了,都什么岁数的人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浅尝辄止,凡事不可过度。”叶知秋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通,却见对方神色暗了暗,好像还委屈上了。容羽一言不发,指尖在叶知秋发间素雪剑在一划,就将渗血的手指送到了叶知秋的眼前。“你这么不经骂的吗,我也没生气,你怎么就自伤了,”叶知秋握住那受伤的手,正寻思着治疗一下,就见容羽从他手上拿过了瓷瓶,将药液倒在了伤处,眨眼的功夫,那伤口就自愈了,半点伤痕也未落下,“这还真是治伤的药啊。”“凡事不可看表面,你看这伤药名字俗气了些,可人家当真是疗你伤处的好药,你怨我待你孟浪了些,可我也是情之所至,取悦于你。”容羽一脸传道授业的苦心,似还讲出了一番大道理。叶知秋却是从满面担忧之色,转而有过那么一丝明悟,可也就那么一瞬,他就目光严厉地看向对方,点着头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听人扯歪理的老学究,瞥了眼水面的方向,冷冷道:“这就是你险些把我翻到水里的理由?”“原来不是因为不舒服才生气的。”容羽面色坦然,居然还似松了口气。“你!”叶知秋有时还真是不得不服这人的本事,不就是要气人嘛,谁不会啊,“不舒服,其实还挺难受的,我觉得不行。”“原来反应都是作假的,我还以为,哎,真是难为宝贝你了。”容羽埋首在他颈间,长发遮掩着面容,看起来还真是有些懊恼的。叶知秋可是清楚这人的心性,哪就有真正懊恼的时候,他也是很吝啬假意安慰一下,只又语调诚恳地说道:“都是装的,可不就是怕你心里接受不了,像现在这样垂头丧气。”“嗯,那你让我看看不装是什么样子。”容羽也不待他反应,将人揽腰抱起,踏着湖面几步跃到了岸边,一觉出挣扎,就将人整头整脸的用外衣遮上了。叶知秋蓦然眼前一黑,不知这人又要玩什么花样,抬手推了推,说道:“别闹,真累了。”“不是没有感觉,都是装的吗?”容羽一步一步踩着竹叶,看着那偶然被微风吹起的白色衣摆下,时隐时现地露出的一双肤色莹白的脚,那脚趾卷曲着,有些莫名的可爱,眼见这双脚的主人又是不安分地要拽下掩在面上的外衣,他将怀里的人掂了掂,小声说道,“你师兄来了,急色匆匆,是有要事。”“你如何能让人走到这里才知道,又在骗我。”叶知秋话音刚落,就察觉到陌生人接近此地的气息,一时真不知该说自己误会人家说了谎好,还是怪这人明知有人来了,还不放他离去,当真是坏得很。他只在听清那人请安的声音后,就连脚都收回到衣摆里了,来的还偏偏就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位,虽说自己不怎么在意旁人对他们师徒的看法,就算哪一日非得要公之于众也无妨,但哪能第一次以人家师尊的道侣的身份出现,就是这种衣冠不整,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情|事的模样。“师尊,这位是?”姜楚过了这么些年,容貌气度倒是半点未变,只是从前那冷傲冰雕似的气质多了些温和和包容。 第101章 而他自己则是白日闭门不出,夜间前往甲板占星观月,将在幻境中得到的传承,根据天星走向一一摆设一番,在修行一事上自然是收获满满,也与姜楚再次见面攀谈甚愉,早先还有些担心身份的转变,会影响他们相处,可如今看来,就他们这个师门,个个都有傲骨,恭敬谦和是有之,但私底下他在姜楚面前还是从前那个师弟,对方的关心慰问也是真真切切的。直到那一日,他们寻常说了几句话,回船舱之时路过了容羽的门口,这船舱内的二人显然是没什么避讳,亦或是说笑得开心,忘了布结界,雪魄就一声一声父亲唤着,容羽也是难得的笑得开怀,竟是让门外的叶知秋心中啧啧称奇,而一旁的姜楚却是一脸莫名。“父亲,你看我可以追着尾巴跑。”听见里面传来稚童的玩闹声,姜楚瞳孔一震,瞧向紧盯着舱门的叶知秋传音说道:“师尊是认了个义子吗,怎么还有尾巴?”“呵,呵呵,你师尊,就,有时候很喜欢小动物,松鼠啊什么的,一起说说话很正常。”叶知秋打算随便几句圆过去得了,难不成还要细说自己的男人父爱泛滥,认了只雪貂化形的妖做儿子。“师尊私底下会自言自语出父子的故事?”姜楚神色更是茫然了,他这些年可是经历了太多震撼,接受了高冷师尊爱上小弟子也就罢了,不过就是多了个师娘,是个熟识总比是个陌生人强,可如今已然不缺爱的师尊,居然又好上扮演父慈子孝的独角戏了,还能有更刺|激的吗?“也不是,就是……”叶知秋的话还未说完,就见那船舱的门开了,从里面跑出了个容貌像自己,发色如容羽的小娃娃来,也没留意瞧他眼色,张臂就将他抱住了,还朗声唤道:“爹。”“哈,哈哈,”叶知秋干笑两声揉了揉雪魄那藏起了耳朵的发顶,瞧了眼姜楚那僵硬到要碎裂的脸,说道,“他乱叫的。”谁知雪魄就在觉出他掌心兴起灵光的刹那,爽快地松开手避开了,十分乖巧有礼地向着姜楚行礼,说道:“我爹记性不好,时常就不记得有过我这个儿子了,姜师兄,父亲传你进去说话。”叶知秋永远都不会忘记姜楚路过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瞥了他肚子一眼的画面,那一刻他清楚地认知到,自己早年在对方心里树立的强势孤傲的形象是彻底瓦解了。那船舱的门一关,他冰冷的眼刀子就似密集的松针扎向雪魄,也学着容羽的方式提起这家伙的后领,提溜回了自己的住处。布下一道隔音结界,他就将这个不知死活,不知给主人长脸的毛孩子丢在座椅上,自己则是双臂环抱,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那正待出口的责备之语却是硬生生被雪魄噎回去了。只见雪魄转坐姿为跪坐,一脸诚恳地说道:“这些坏事都是父亲让做的,他说你只知与人谈笑,却把正经道侣晾在一边带孩子,是时候提醒一下,你也是有儿子的人了,可长点心吧。”这还是叶知秋第一次看人反水反的这么彻底的,还真是什么刑罚未受,就把始作俑者供了个干干净净。“说完了?”叶知秋却是没等回答,一手覆上雪魄的额上,灵光一闪,就只剩一只张牙舞爪的雪貂了,他横眉冷目,语气轻飘飘地道,“再敢添油加醋胡诌,罚你一个月都是这个模样。”雪魄的嘴骗人的鬼,不是他有多护短,听不得别人乱造容羽的谣,可若是话出自容羽之口,除了对自己以外,这种事,绝不会超过十个字。来到大历国都之时,也是正好赶上了先帝出殡之日,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管他是赤诚为国的,还是碍于律法的,皆是一身缟素,沿街跪成一片哭天喊地,人都称帝王为一声君父,想来历清晖也是当得一声爱民如子的。然而他们师徒三人,今日也算是逆着人群走向的奇特风景,可这次并非是叶知秋提出从正门而入,而是较他二人更为通人情世故的姜楚提醒,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若闹得兴师动众的,没得还被人拿来立威名了。要打要杀自然不怕,但姜楚到底是清楚自家师尊脾气的,却是寻了好理由,只道是作为前朝国师来,再轰轰烈烈地飞走,就可把这与凡尘帝王家的因缘果报了断个干净了。入得宫门去,叶知秋故地重游,有些记忆倒是清晰了回来,就比如当年宫门口远远传来的议论声,说容羽就是一头七彩的头发也不多奇怪,而今日,戍守的侍卫自是换了一批,但小声议论国师的乐趣依然是有增无减,只是这一次,他们说的是这仙人就是仙人,多少年过去了,还和一甲子前绘的画像一模一样。“想起什么了,你好像有点高兴?”容羽瞧了眼叶知秋面上并无甚表情的脸问道。“这种日子,你说我高兴可不是给我安了个杀头的罪,”叶知秋这话虽是玩笑,但这宫中确实是人人愁云惨雾的,他若是能让人瞧出高兴,未免也太突兀了,“我是对你的年龄又有了新的认知。”姜楚本就是个冷面惯了的,此刻也是面无表情地纠正道:“师尊何等修为,就是一次闭关都有可能经历一甲子,这画像也不过是顾念师徒之情,挂了这国师名头的年月。”叶知秋方才还可道一声心中乐呵但面不改色,现下听了姜楚对于容羽的一番夸赞,他却是直接用袖掩了半张脸。师尊以为大婚就是找个宽敞的地,抬头望着天有多广,仪式就有多隆重,徒弟认为夸人就是夸年龄,活得越久,岁数越大,越显得自家师尊法力无边,修为高深。只见容羽本就冷着的一副面孔,此刻更是雪上加霜,叶知秋赶在他发话前就打了个圆场,说道:“姜楚是在夸你面容青春年少,旁人都道是仙人真是人不可貌相。”他还能不知道这人最近有多不满意年岁这个问题,自与他算作同辈之后,这人可不就是不以为是叶知秋长了辈分,而是自己心态越活越年轻了,也怪他前些时候没忍住道了声掌门也是老爷爷了。玩笑归玩笑,到底还是正事要紧,三人也是先到了从前的住处安置,入了夜方才动手,叶知秋本是想搭把手助容羽一二,却是被人强势地撵去和姜楚一起蹲屋顶。此刻,屋顶上的二人也算是找了个前排观看的好位置,人还没开始动手,叶知秋也只好晃着一壶灵茶,抛着从姜楚那拿来的灵果无所事事,时不时也抬头瞧一瞧天边的圆月,感叹一番不知月中是仙宫,还是一株桂花树。耳边传来一声牙齿咬上灵果的“嘎吱”声,叶知秋饮下一口灵茶,转头看向那吃着果子不亦乐乎的姜楚,说道:“爬高高,吃果果,我曾听过的童谣唱小猴的。”“知秋,你这是帮不上忙,心里不痛快呢,”姜楚见他抛起果子,趁着坠落之前就给抓住了,咬上一口,吃得津津有味,又道,“这灵脉也是有气性的,埋在此地这般久,早已是融合了,人家安安生生睡了一甲子,忽然要被挪个窝,难免会有些起床气。”“你讲这些传奇故事倒是比你教炼丹通俗易懂。”叶知秋说着话又瞧了眼那颗被咬了一半的灵果。姜楚道:“书本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倒是不多,埋下一条灵脉不难,可收回之时,却是随着年份越久,难度越大,像这样一甲子的,需要费的精力不亚于移山倒海,师尊做事若是亲力亲为,很少会有交代清楚的时候,你靠近了,可真不是帮忙,或许还会受伤。”“这样啊,”叶知秋确实对这方面的事知之甚少,不过这话听来有理,若是那么容易的事,那些个大小宗门也就不必择灵脉所在开山建派了,他心中还是有些感激姜楚的告知的,“那果子,我没吃是因为没来得及净手。”“啊?”姜楚还在想着关于灵脉更多的奇闻,待反应过来他话语中的意思之时,立刻瞧了眼被自己啃了一半的果子,那上面,果然零散覆着些泥,“不早说,你这是多大的人了,还玩泥巴,我都吃下去了。”“没关系,小猴子吃果子也不洗的,它们从来不生病。”叶知秋劝说对方的语气和神态像极了一个关怀备至的长辈,落在姜楚眼里真可道一声慈祥。忽然一阵灵气波动,叶知秋和姜楚几乎同时看向了一旁那间瓦房的屋顶,却是一着左衽明黄寿衣的高大青年男人凌风而立,他头戴盘龙金冠,一身气度威严。那人转身看向叶知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弟子辈的大礼,叶知秋正欲起身还一礼,就被姜楚按住了肩,提醒道:“那是你曾经的大师兄,你点个头就是。”“他穿这身给我见礼,会不会折我阳寿啊,”叶知秋给姜楚传音说道,按礼给历清晖点了个头,“话说,他这是直接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罢。”“咳,这是我提议的,到时候一起飞走,又是一段白日飞升的传说。”姜楚语气有些得意。“难怪说不要沾染太多因果,他这副打扮捉襟肘见,这些年老的好认真,”叶知秋再瞧一眼历清晖的面容,记忆却又浮现了一名中年女子的脸,忽而又叹了口气,道,“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这又是从哪听来的?”姜楚这好奇心一起,眼神都活泛了。“我想你有生之年应该能见到会说出这些话的人,到时候你看见没头发,头顶戒疤多的,再去问是什么意思。”叶知秋神色故作高深道。“你分明知道我这人最是……”姜楚有些气恼。“最是好听人闲话,这可不是闲话,我是怕胡乱解说,误人子弟,毕竟我这辈分,随口一句都是要对你们负责的,”叶知秋见他还急上了,立刻指向庭院正中倏然出现的一抹白色身影,严肃道,“师尊来了,还不赶紧悟道,切莫说我没提醒你,他最不喜欢弟子用心在炼丹以外的事了。”“你自己都跑去修阵法了,还好意思说我。”姜楚嘟囔道。叶知秋被这一提醒才想到,这所幸是历清晖历经人世沧桑回了门派,不然还真是师门不幸,无一人可承袭云中峰首座,但有一句话他却没有给这个师门至今唯一未经情|爱的人道清,他惹师尊生气挨打的可能还是师尊,但姜楚惹师尊生气挨打的就只能是姜楚自己了。此刻,圆月正当空,星河璀璨,夜风微凉,一袭白衣的身影浮空在荷塘上方,他周身灵光,身姿俊逸,一只灵蝶在额间却不掩半分清雅的容光,这样的仙姿出尘理应是漠然傲视于万物,可却偏偏在看清那本该芙蕖摇曳的水面唯余莲叶田田后,微勾了唇角,眼眸中耀起了温情的微光。心念动,风起云涌,白衣谪仙似的人掌心朝向大地,那平地而起的风逐渐化作气旋,似龙蛇伏地而行,威势惊人,只见他略一抬手,霎时飓风升腾,天地变色,幻阵中人皆觉地动山摇。旋风卷沙尘,自湖心凌空一人向那法阵四方扩散,所到之处万物皆化为虚无,而那掌风者已全然隐匿于风中,远观其形,却似一朵月空下绽放的白芙蓉。 第103章 要说装腔作势,这两人虽是际遇缘由不同,但都是个中好手,只要架子摆的足,站甲板,立墙头,都是一道仙风道骨的风景,这偶有路过的道友,该是都会以为此举必有深意,保不齐此地就要出个秘境,非行船不可入呢。直到,目力不俗的姜楚瞧见了个他一品楼的情报探子即将路过,这暗暗与师兄较劲拼定力的人却是眼皮跳了跳,败下阵来,只得独自一人再去请了师尊第三次。船舱内,叶知秋倒不知道姜楚他们这一遭一遭的来请,只还生着闷气,双手掩面坐在桌旁。那没承想一句玩闹之语竟有如此效用的罪人,好说歹说才见他有些回应,赶紧解释道:“我那是诓你玩的,怎么可能没设结界,我这么小气的人,会让旁人听吗?”“除了小气,没一句能信的。”叶知秋双手狠狠地拍向桌面,当真是羞恼极了,如今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他是当真深有体会,别有一番领悟,越是这种在人前看似无情无欲,一副清冷淡泊的,越是心思坏得很。“他们可是来请第三回 了,你若再不让我见人,只怕是真要让人猜测了。”容羽好声劝道。叶知秋心念一转,只道是这人是好话说尽了无用,就敢威胁他了,气恼之下一撑桌面站起,横眉冷对,道:“你是你,我是我,我何时不许你见人了。”话音一落,却是脚下甲板尽消,人一瞬就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也好在是早先站起来了。此刻,让人瞧见的就是二人隔着五尺远,叶知秋还在一脸不悦地在给容羽脸色看,气氛就那么僵持着,这时候不就是谁先说话谁尴尬嘛。“是我不好,”却还是容羽先开了口,在弟子们面前,歉可以道,但脸色一定是要冷的,“我昨夜收回灵脉消耗太过,回到船舱就安歇了,没有想起撤去结界,让你去休息。”嗯?这人学会对外人说谎了,还是那种精心编造的谎话,等等,容羽从前好像也只在自己面前变着法扯谎,为的还都是些道侣间恩恩爱爱的小事。此话一出,别说叶知秋的面上变幻莫测,就是涉及到此事的历清晖也赶紧上前道了声:“师尊为弟子舟车劳顿,弟子心中有愧,待回了宗门,必会潜心研习丹术,报师尊大恩。”这也行?叶知秋可是服了容羽这心思了,虽说历清晖也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可当年不也是为了私情弃宗门而去,师尊苦心为他埋下了一条灵脉,一甲子,也就供应了历清晖一人,如今又是费了移山倒海的功夫移走了灵脉,一番周全,也算替这大弟子彻底斩断了俗事因果。让师尊主动以此恩典示意,倒也难为了,但若是师尊的道侣因此不悦了,还真是能顺水推舟,给历清晖这种看重真情之人的修行之路更添了把东风。叶知秋想明白了这点,可也清楚这事不只这么个办法,说到底,他倒觉得这不过是给他心里的尴尬铺了个台阶下,他既然不信容羽之言,如今看人这两名弟子的反应,合该是能信了。他也寻思着要不要再回应两声,就把这师尊道侣本就小气计较的名声落实了,却是瞧见容羽对着自己眨了一下眼睛,这默契也是说来就来,他身影迅速闪现在容羽身侧,道:“大喜的日子,不与你计较了。”就这一句,那跌入冰点的氛围就瞬间和缓了起来,两人并肩向城门走着,叶知秋手持一条抹额交予容羽,传音说道:“弟子们不敢正视你的面容,时至今日也未真正留意过你额上的灵蝶印记,入了仙乐城,倒也不必以威压迫人低头,你若信我已不在意眉间莲花了,也可以不用上这个。”“当真不在意了?”容羽瞧了一眼他的眉目。“道歉扯谎都能冷着脸了,就别让人看出你惯是爱黏人的,好好看着路走才好,”叶知秋目不斜视,认真道,“真没在意了,其实容貌本就没多重要,人是强是弱也不在于面上装饰了什么,十三岁的我或许在意体格,十六岁的我也曾不满肤色,但如今已然是与你并肩的我,在回到云中峰的时候,其实就没在计较这个了。”“所以?”容羽依言目光淡然向前。“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要用这灵蝶哄我开心,我瞧着也开心过了,一会宾客云集,我想你能不为我,只做回你自己。”叶知秋道。“好。”容羽言出必行,答应叶知秋的事情从未耽搁过一刻,那额间灵蝶说话间就消散了。“有件事,我也不好问他人,只好问你了,姜楚该是在苍无秘境之时就知晓你我的情意了,那历师兄又是如何得知的,是姜楚说的?”叶知秋心中早就有疑惑,若说是姜楚说的,却也不合理,这人虽是私下好聊些闲话,但以他敬重师尊的程度,应该是不会随意谈起师尊的是非的。容羽没有吭声。叶知秋等了等,方才顿悟这无声不就是最好的回答了,感叹道:“是谁在回云中峰前信誓旦旦说随我心意,不将合籍之事公布出去的?”“这都是家人,多一个知道的都没有,”容羽面上是冷若寒霜,心跳却是蓦然快了一分,“毕竟我修成合道,这么多年才有了一件私心觉得高兴的事。”叶知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说道:“其实姜楚学你还是学了个八成像的,我从前还道他只仿了个外在。”“我可不说人闲话。”容羽纠正道。“所以也就八成,雪魄若能有一成,我瞧他该是能更心软些。”叶知秋拍了拍那又不安分摆动起来的灵宠袋。“你不放他出来观礼吗?”容羽道。“放?”叶知秋眸色一冷,一道灵光制住那灵宠袋,道,“放他出来让人以为我真给你生了个儿子吗?”……太华大陆最为气派的拍卖行有喜事,自然是整个仙乐城都张灯结彩,红绸将各个商户的房檐接连起,当真是抬头红云密布,低头一地霞光。歌舞轻快,锣鼓喧天,只让置身其中的人一时忘了仙家清静,却又想起那位于城镇正中位置的拍卖行,上悬一匾额,题曰“仙乐凡音”。叶知秋穿过集市之时,见人潮汹涌,散修摊贩们仍在吆喝着商品,忽然记忆浮现了些前世的趣事,手执折扇掩唇轻笑,却见身侧那时不时还会偷瞧自己的人,又投来了询问的目光。他扇了扇风,传音说道:“我只是忽然想起,若是我当年正好身在仙乐城,该是与这些人一般吆喝,哪里会去管这是谁家在办喜事。”“那时你却是不在。”容羽道。“自然不在,就这般盛景,我若见过,哪能映像全无,”叶知秋心道是这也太过夸张了,若以他前世的心思看来,该是会以为那个凡尘绸缎庄的娶媳妇,“要是如今的我回到了那时候,定要去二师兄那蹭喜酒,何苦在这卖东西,只怕是那喜宴上的吃食都比辛辛苦苦卖着这些值钱。”“你倒不说,若是你前去,就能见到我了。”容羽心中一阵疼惜,不是因为嘴上说的叶知秋不想着见自己,而是,分明两人有缘,却是自己不肯放下成见,带人回去,还让这本该被珍视呵护的人吃了那么多的苦,想来那个世界的丹云子必然是没有自己这般有觉悟的,说不定连合道都未成就身死道消了。“你在想什么呢,我若是去蹭饭,还见了大名鼎鼎的第一大能,你觉得会如何?”叶知秋就见他眸光逐渐暗淡,也知这人又在胡思乱想。“在想我与那人不是一个人,他肯定会把你打飞罢。”第90章 喜宴逆转打就算了, 还打飞,叶知秋听到后却好像打的是别人一样,笑盈盈地用折扇敲打着掌心, 叹道:“你倒也不必如此, 莫不是你越好, 就思忖着人家越坏了。”“你说你曾经也经常混迹于这些散修摊贩之中。”容羽莫名又起了个话题。“正是, 仙乐城是交易重镇,对于散修利益的保护可谓是最公正的, 我一年里除去前往秘境历练的时候,来往的最多的也就是这里了。”叶知秋却是从自己的答话中觉出些不对来。他前世的修为止步于金丹,非是因为能力问题,更多的还是由于物资匮乏,对于修士闭关突破, 除非是像他如今得到了仙莲,又长年累月在一处集灵气之地, 不然以他为突破金丹对灵石积攒的需求,那些年应当是急切需要往来这仙乐城的。但他没有见过这场婚事或许说得过去,可从未听到同样时常往来此地的散修提起过只言片语就不合常理了,可不是就连如今的他, 都会对这盛况议论两声。二十年, 于他而言是恍若一日飞跃至元婴境的时光,也是于他曾经劳顿辛苦为突破金丹的岁月,可是…… 第105章 叶知秋拍了拍额头,在空白里搜寻着零散的记忆,逍遥门,手持鞭子的女人,容羽分明与自己关联过的记忆,究竟被自己模糊了谁,救人本与那人无关。“划开眉心,牵引魔种,燃火。”叶知秋眼神一亮却又瞬息暗淡了下去。即使他能将尚有生机的活傀控制住,只要有一人反抗自爆就与屠城无异了,容羽是记得这个法子的,要他记起的必是能迅速定位一击驱除的办法,可那个魔主当真曾经会让他得知方法却难以道出吗?姜楚前来汇报的第三件事,苍无秘境有异动,容羽曾言那名为叶幽的人就被困在其中,自己对于魔的记忆也唯有在苍无秘境那痛彻心扉的一幕还有画面,如今看来即使是明知其中可能有诈,也不得不走上一遭了。拥有七星阵盘的叶知秋可缩地脉,移行千里,可道是风雨无阻,瞬息而至,与容羽这样的合道期大能出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来到邺城郊外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不必入城细细探听,只瞧着散修们往哪处去守着,就知道秘境疑似的入口不出百里之内。而但凡会有秘境现世的地方,灵气自成气旋,或许在普通修士的眼里难以察觉,但是对于半仙之体的叶知秋而言,灵气的走向尽在眼中,他相信清醒之时的姜楚这些年必然也是努力过的,但这真正接近入口处却是空无一人,可见传话果然是身在秘境之中,甚至已能掌握这秘境的那人吩咐的。此刻,叶知秋站在茂密林中的一棵五人环抱的参天大树前,他一手掌阵盘,一手轻触上树皮上的裂纹,感知,推演,灵气气旋就似秘境在此间世界的呼吸,而这充满生命气息的地方与他有着与生俱来的共鸣。芦苇飘荡,湖水清澈,只需找出那共鸣最为清晰的一处,伸手探入,如沉浸湖水之中的一粒小石子,周身涟漪漾开,再一睁眼,天地扭转,已是一番新颜色然而踏入秘境的叶知秋却是良久都未移动一步,这不是他记忆中曾有过的那片湖光山色,万籁俱寂,唯余悲鸣一般的风声鹤唳,天上积压着厚厚的云层,酱红色的天空让人压抑,这是一个不见天日,灵气无存的地方。风声夹带着一声稚童的低呜传进了叶知秋的耳朵,出于人性的本能,他首先就择了这条去路,却见在足有一人高的荒草丛生处,一条青黑巨蟒正死死将一个三四来岁的孩子缠住,而这孩子的右腿已然被这巨蟒吞食入腹。叶知秋不敢犹豫,一剑就将那蟒蛇斩杀,可这孩子的腿却是没救了,他将孩子抱在怀中,喂下一颗大还丹后,就将仙气凝聚在指尖,围绕着断肢处疗愈止血。远处赶来的脚步声让他立刻警醒着抬起了头,只瞧见来人是一男一女,皆是衣衫残旧,那女人是面上挂着泪滴,声声唤着的应当是这孩子的名字。叶知秋出于对陌生人的防备,未曾撤去护身结界,而这两人在不管不顾靠近之时,就被弹开了去。那男人怒目而视,全然忽略了地面上盘旋的大蛇,指着叶知秋大声呵斥道:“恶贼杀我儿之仇不共戴天,人既已死,还不速速将尸身还来。”“他没有死。”叶知秋语气冰冷地回道。“断他一腿,与死无异。”男人面上抽动,显然是怒不可遏。“他的腿是那蟒蛇咬断的,与我何干?”叶知秋道。却见那一直在旁抹泪的女人上前拦下了还欲争论的男子,全不似与那人夫妻一心,同一路子的模样,一个转身就跪在了叶知秋的面前,字字感激发自肺腑,道:“多谢道友搭救我儿,我夫君个性冲动,都未曾注意到孩子身上有服用过大还丹的灵气,还请道友莫要怪罪。”叶知秋起身将孩子送回到那母亲怀里,却是在放开孩子的瞬间被那女人握住了手腕,眼见他目光转冷,翻手就要将人击退,那女人却是立刻是抱着孩子磕了个头,连声抱歉,道:“道友可有去处?这苍无秘境入了夜可是要人命的,道友于我等有恩,何不给个机会让我等了了这因果?”“举手之劳,谈不上恩德,我也只是比你们早片刻,没能做到更多,”叶知秋细瞧了瞧那女人身上破损的衣饰花纹,微皱了眉头,问道,“你可是瑶池仙宗之人?”“正是,困于秘境二十载,倒不曾见到过道友你,若非是感念恩德,也不会多事请你同往营地,我们驻扎的地方也算是这秘境中仅剩的净土了,即使是入了夜,也不会有恶兽入侵,”女人似怕他不信,一把将杵在一旁的男人拽下来,翻起那人的袖子将一整片可见白骨森森的手臂示于叶知秋,说道,“被那种恶兽咬上一口,创处再难愈合,眼看着就要入夜了,道友就是寻着了其他营地,人家也不会收容陌生人的。”好好的洞天福地,怎会恶兽云集,叶知秋忽又想起了苍无秘境的大地裂隙,其下皆是染魔气异变的虫类,若是少了阵法压制,或许真就能爬出暗处,阵法,莲花,这事多多少少也与自己有关,可他离开仙乐城之时刚过正午,来到邺城也才午后,哪就这么快入夜了,他正思索着,就见本就灰蒙的天光又暗淡了一分,那女子忽然就起身环顾起四周,面色紧张,说道:“快入夜了,你再不与我们前行,我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女子见他不动,转身就走,却是在五步开外的地方,忽又哭喊着:“孩子怎么血流不止了,那蛇,蛇也异变了,这秘境早已灵气断绝,还有谁能救他性命。”缘分,因果,就如积雪聚集从山坡滚落,一旦开始了,就会越滚越大,而往往身在其中的人,很难发现,当发现之时,又会难以抽身了。叶知秋却也并非不知该提早抽身,不过这秘境如今早换了天地,与其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独自摸索,甚至还会陷入未知的险境,不若重回自己熟悉的人群之中,即使人有百恶,但估算起同类的心思总要比研究异族来的容易。叶知秋跟着这夫妻二人来到了一片由十余个营帐组成的小营地,此地背靠着山,营地一周未筑围墙,而是一圈宽逾一丈,深近三丈的坑道,唯有一道由厚实木板做成的桥梁连接外界。那戍守在桥边的人眼见来了个陌生人,首先打量的却是他光洁整齐的衣着,又见那女子怀抱着伤儿,竟是出手拦下了,说道:“身残之人,不可入内。”“我身后跟着的这位道友,喂他吃过大还丹了,也是为了给这孩子治伤,才肯前来的。”女人道。戍守之人又认真瞧了瞧孩子,竟是唇角微勾,说道:“你舍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来的舍得之说,”那女人在孩子身上比划了一阵,又道了声,“如何?”叶知秋对他们这些好似讨价还价的哑谜,是半点头绪没有,却见那戍守之人神色满意地点了点头,侧过身给让出了一条道来,就在他们走过了木桥后,天色又暗了暗,叶知秋听见声响回头一瞧,就见那戍守之人将木桥抽回了营地,将这规模不算大的地方化作了一个在旱地上的孤岛。黑夜已至,被安置在人家腾挪出来的营帐里的叶知秋,本是想打坐调息,可一阖眼就陷入了一场梦境,梦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血池,他独自一人赤足站在一根只可将将放下两只脚的立柱上,浓浓的腥气盈满鼻腔,令人气闷,难受的紧,这样的地方无路可走,甚至不能转身。他无法闭上双眼,只能看着血池中时不时探出的绝望求救的手,有的尚余血肉,有的已是白骨,偶然那足下立柱摇晃,他为了维持平稳,无法低头瞧清,可脑海中却能浮现那是一双双血肉模糊的手在攀爬立柱,蓦然,足背上一阵黏腻冰冷,他却是没能见到要激发人巨大恐惧的梦魇就清醒了过来。可就是如此,他的背上依然是冷汗涔涔,想来若是在这样的梦境里过上一夜,遭受的内心折磨会是层层递进的。叶知秋转了转指上的纳戒,想起了容羽交予他的那日还说,食梦貘的唾液名字虽不好听,但着实是用以安魂和减少噩梦的好东西,如今可不是真的派上用场了。就在他及时醒来后不久,就听见帐外有人在鬼鬼祟祟地接近,来人倒是给他解了惑。“他应该睡了吧?”陌生男人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自十年前不见天日起,我们哪个人不是经历了入夜之后闭眼就会沉入噩梦,这人并不是与我等困在此地二十载的人,不然怎可能不知苍无的规矩,还会出手救人,夜已深了,我早就见他灭了灵光,不睡也是在打坐。”另一人道。“拿走他的物资,我们能再在此地活上几年,只能怪他倒霉,也不知是怎么进来的,神主说再撑上几年,我们就能出去了,你快进去,也不知这人有几颗大还丹,若是他自己也吃了,可比那药童够分些。”那二人撩开门帘踏入的刹那,却是脖颈俱是一紧,被死死扼住了呼吸,叶知秋收紧了手,眼瞧着这两人面色已然乌紫,就连双眼就突出的可怖,方才冷声问道:“神主是何人?药童又是什么?你二人谁先眨眼,我就听谁回话,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不要耍花招。”见一人快速地眨了眼,叶知秋松开些手,目光清冷地一瞥,那人立刻喘了口气,说道:“神主在噩梦的终点,是光明的启示,你给那孩子吃了丹药,他的血肉就是我们得以支撑下去维持寿元的灵气来源,你不能杀我啊,为了物资,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盏命灯,过夜未归之人,灯灭就是死,我们今日前来,是大家共同决议出来的,你……”叶知秋收回双手不待他们呼救反应,瞬息拍向了两人的额头,只见那两人滑落在地,他方才冷冷地说道:“入夜闭眼就是噩梦,去见你们的魔主罢。”……营帐外,众人在山脚生着火,有人在磨刀霍霍,有人在手脚抖动着难掩激动神色,一面上皱纹明显的男人双手端着一盆水,正要接近,却是又被人拦下了,那人只道:“净水难得了,不好费在此处。”长者瞧了眼躺在地面上灰头土脸的孩子,为难道:“总是要洗洗的。”“不还有他自己的血吗。”一人插话道。“蠢货,血中才灵气最盛的地方。”那磨刀人也不管这些人还在争论个什么玩意,一刀就比在了孩童的颈边,面上狞笑丑陋至极,就在他手起刀落之时,只听风声飒飒,一片枯叶就落在了他的眉心,下一刻,就是周身皆被枯叶缠缚,再难行动。一道黑夜中格外显眼的白色光影,迅速穿梭在人群中,手腕翻飞,掌掌直击在那些面色震惊之人的额上,这力量多一分就可取人性命,可他却是每每碰触到额头就轻轻落下,掌心灵光一闪,将人一一放倒。 第107章 “我从你的记忆里面探知过什么?”叶知秋目光直视,认真道,“可不要说什么为了知晓一个人的心意,我想若你真是他们口中所说与我一同长大,就该知道这样的谎话,我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不会再听下去了。”他若当真要知晓一个人的情意,根本就不会费这种手段,且不说传扬出去光不光彩,感情之事又何须拐弯抹角,他从来就对自己想要的清清楚楚,即使是在寒天湖那样的境地,喜欢的人,他不在意主动接近。叶幽不过愣住了一瞬,叶知秋已然是一把从对方颈上扯下自己那只仿若死物的雪貂,指向门口下了逐客令,冷声道:“没想好怎么骗我,可以回去接着想,我明日一早就会启程去找地裂所在,暂住一宿,你也不必大费周章的不用纳戒,搬东西搬得这么辛苦。”“你心中若是已然视我如恶人,我说的话,你又能信几句,你都不曾仔细看过我一眼。”叶幽的语气很是悲凉,让人听着甚至有那么点虚弱的感觉。“你一个成年人,说起话来怎么和雪魄一样。”叶知秋想起自己那只不争气的貂就气不打一处来,想他一个傲骨铮铮的人,怎么就偏生养了只软骨头的势利鬼,在寒天湖底一化形就冲着容羽喊父亲就罢了,也不能在谁的地盘就抱谁的大腿,他就和宋清颜说了几句话,这小家伙居然就老老实实被魔主抱在了怀里,眨眼的功夫还讨好地以原型当上人家的围脖了。“是我不好,总在你面前像个孩子。”叶知秋道。叶知秋走回到榻边,正好瞧见那受伤的小孩摇着头苏醒了过来,见他靠近,就忽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一声嗡嗡的“阿爹”,让他蓦然头脑就要炸开了,只一手扶额,嘟囔道:“我长得像是很有父爱吗?”一个两个三个,都要在自己面前当小孩,认爹的认爹,认错的认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儿从天上来,再过几年他是不是都要儿孙满堂了。“知秋,你哪里不舒服吗?”叶幽走近些,抬手就要去握他扶在额上的手,却是被一下挥开,竟是身形不稳直接就倒在了地上。良久,当叶知秋一手给那孩子治愈着断肢,一手同时在给那自认为是孩子的人接上断肢的时候,他的内心几乎是毫无波动的,他不得不听着左边抽抽搭搭地喊爹,右边哼哼唧唧地唤他知秋,当真是好吵,好在如今雪魄是被放回了灵宠袋了,不然这夜晚该是更热闹了。他看向睡在地上,只被他将断指的手搁在榻上的叶幽,眉目微蹙,有那么一瞬,他觉着自己还是别管了,可要说他丝毫没有被旁人所说的两人的情谊影响,也是不可能的。这人生的好看,浓眉大眼的,此时大概是因梦魇与那榻上躺着的孩子在可怜兮兮方面,还真有些相似,可若说他对这样貌会有超出看待一个孩子的感情,是断然没有可能的。魔主,也会做噩梦吗?若说他曾有机会在此人入眠的时候探知情报,或许今夜也可以,叶知秋见那孩子伤势好转,于是收回了手,盘膝坐到躺在地上的人身边,两指悬于叶幽额上,却是有些犹豫了,他潜意识里觉着这样做并不好,可若这人是魔主,他所做之事是为苍生,就不能纠结于个人所想。他纤细的指尖再次落在叶幽额上,也不知是微凉的触感惹的还是此人正在梦境中的挣扎,在他指腹贴合的地方,明显能感觉到一个“川”字。书中记载,若探知一人的记忆,不能在这人心绪平稳之时,于人于己都有百害而无一利,若是这人本就深陷在梦魇之中,来自外人神魂的惊扰或许会让被探知者深陷梦中,无法自拔,也有记载,严重的甚至会影响施术者同陷昏迷。“若你能对我说实话,我也不想这样,我有不得不冒险的理由,你若真的是魔主,罢了,你如何能坦然相告。”叶知秋瞧着这睡得并不安稳的人,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闭目将一缕神识没入,没承想这过程却并不顺利,一层屏障瞬息将他弹出,力量之强大竟是震得他喉间蓦然一阵血腥。只听耳边一声响指,他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本就异于常人的紫色瞳眸较先前更为幽暗深邃,仿若目空一切位于至尊的王者,目光所及皆为尘埃,在这样的一双眼睛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留下倒影,可偏偏也是这样一双眼睛,在注意到他视线迎来的瞬间,仿佛深潭照进了光。叶知秋的双眼还未从闭眼之时的血光中恢复神采,他能感觉到魔气,可这魔气的来源却并非眼前之人。“别回头,”叶幽勾起一边嘴角的笑容成熟又邪魅,语气并无多少情感,说道,“虽这打扰你与我亲近的魔童该死,但好歹也是你抱了一路的。”“魔童?”叶知秋仰头想要与这人拉开些距离,后脑却是撞到了一个硬物。叶幽一脸无所谓地歪过头,绘声绘色地说道:“你若是现在回头,就会正好贴上一张青面白瞳死不瞑目的的脸,它口水都要滴到你背上了,不如你还是离我近些,至少脸还是张好脸。”叶知秋这才留意到对方一条手臂搁在自己的肩上,但并没有什么重量,简单想想也知这人正掐着自己身后所谓的“魔童”。“怎么不说话了,是被我说的小怪物吓到了?”叶幽手腕一转,就听见清脆的一声断裂声响。“在想好脸也不是你的脸,魔童都被你说成是青面獠牙,魔主又会是怎样的狰狞面目。”叶知秋眸色有些冷,语气却似与人玩笑道。“不信我的话,你自己看看?”叶幽很是痛快地收回手,起身向后退了两步,又对着床榻的方向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看似躬身有礼,实则不卑不亢,一身气度虽还是那张俊朗的脸,衣衫也是简单无华,但就是给人一种与从前那个叶幽截然相反的威严。叶知秋蹙着眉,对方一夜之间的巨大反差,让他很难适应,谁能想象这么个傲气邪性的男人会是刚才还说在他面前是孩子的那个,他拍了拍衣摆站起身,出于警惕并未背过身去,只略微侧身低头一瞧,却只见一片黑雾,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你骗我!”叶知秋话音刚落就被人穿过护身结界一把推倒在榻上,浓郁的魔息让他乍一吸入口鼻就立刻呛咳不止,却是见那始作俑者眉头一挑,随手一挥,就将魔息散尽了,叶知秋面色因为愤怒有些发红,一掌击出就被人制住了手腕,又是一掌,却是被人将两手制在了一处。“放开!”他怒喝道。“你再喊大点声,整个营地的人都能听见了,你猜他们会说什么,哦,小别胜新婚嘛,”叶幽低头在他双手上一嗅,笑容更邪,语气浪荡道,“这双手,握过他吗?”叶知秋当真是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什么,面上是一闪而过的疑惑,可就这么点表情,也被叶幽尽收眼底,只又低头在他雪白的衣衫上轻嗅,叹道:“这气息,本座不喜欢,满满都是丹云子的味道,只是我闻闻你就脸红了,是不是想起与你背德的师尊了?”“你是何人?”叶知秋冷冷道。“魔尊,幽,”叶幽饶有兴致地看向这个还能正儿八经问问题的人,说道,“接着问,不如我再回答你三个,你也回答我三个。”“这身体是不是有天明的残魂?”叶知秋道。“想起来了?”叶幽勾起他的一缕头发,眼珠一转,又道,“该回答你是。”果然,叶知秋的记忆虽不完整,但容羽说过,叶幽在大地裂隙之下,是可以穿过结界,落在冰面上的,若他有天明残魂就一切说得通了,这莲花本就是为了净化天明的,所以天明的残魂不会接近,所以让自己忘记天明残魂所行恶事的不是寒天湖的冻结,而是这已与自己融合的仙莲。这样的保护,究竟是对是错。叶知秋提出第二个问题道:“你与他残魂融合,或许是数千年才得以轮回,灭世,可是为了你的复生?”“本座看上的人果然聪明,还想知道什么,问吧,本座快没有耐心了,”叶幽的呼吸有些粗重了起来,他越看这人越发现除了美,还有太多让人心生欲念的地方,他轻触过叶知秋弧度精致好看的肩颈,越发是情难自禁道,“多好的皮囊,你若当真喜欢这个小世界,本座毁了一个,也会再给你千个万个。”“最后一个问题,没了天明的残魂你会死吗?”叶知秋目光冰冷无情看向对方,一字一句道,“我想你死。”这一下,却是那欲念高涨的人愣住了,也不过片刻,叶幽就大笑着,满目嘲讽地看着那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就像一头雄狮按住一只自以为狡猾的狐狸,那样的眼神竟还有些对于对方不知死活的怜悯,说道:“激怒我可对你没有好处,你这是被人捧在手心惯坏了,已经不知道对强者适当的谦卑才是生存之道了吗?”“你知道吗?”叶知秋轻蔑地笑了一声,道,“男人在被欲念主宰的时候,回答问题都是不过脑子的,你犹豫了,是因为答案是要你命的。”“你狂妄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叶幽话音刚落,就觉出自己制住的双手交错滑动。叶知秋蓦然起身,那双手就锤落到了叶幽的心口,用力一推将人压下,此刻两人确实易换可位置,可这居高临下之人却是没有丝毫情意,只两手灵光一震,就让叶幽制住自己的手失了力气。那青色衣衫遮挡的心口处,有一朵白色莲花正在逐渐绽放,而那着青衫的人则是从满面挣扎,复归平静,没有梦魇折磨,也没有魔念缠身,只是轻声说道:“我以为你会问我驱除魔种的办法。”“我不曾应允你回答你的问题,但这件事告知你也无妨,从你对我生出杀心之时起,我就全部都想起来了。”叶知秋道。这莲花本就是玉衡殒命化成的,既然会有保护天明残魂的私心,就一定会有七星传承的使命,玉衡可以牺牲自己拯救天明吗,但绝不会牺牲瑶光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终究是选择保护了叶知秋,而放弃了对记忆的压制。“你可知道依赖你的是他,喜爱你的是我?”叶幽睁开混沌的双眼,语气无力地说道。“昔年你是我旧友时,我告知过你,我曾被人投入盘龙丹炉,被炼魂折磨致死,那人是你的手下,”叶知秋没有因为对方此刻的目光像极了记忆里最好的朋友,而心软手软,只将那朵仙莲催动到极致,语气冰冷地说道,“恕我直言,你的感情,我承受不起。” 第109章 “出去!”叶知秋眸色冰冷地瞥了一眼容羽。“我只是占了无情道的优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容羽还想尝试着挽救一下,可显然这句话才是点燃炸药的一把火,回应他的已经不是言语了,而是一道凌厉的掌风,威力之大,丝毫不亚于自家宝贝屠狼灭虫之时,但心知是犯了错的人哪敢反抗,就由着他出了这口气,急退着出了门去。叶知秋看向那还未关的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翻了个身,脚刚一落地用上些力气,就一阵电流似的疼痛不适爬上了每一块骨头,尤其是一整溜的椎骨,更是在他坐回到榻边的一瞬都要裂开了似的。“滚回来!”片刻后,当叶知秋趴在那兀自享受着灵气无微不至的关怀时,他的眼睛只是微眯着,却是半眼都没瞧过灵气的来源,这人,他大概是好几日都不想理了。“知秋,你是骤然失去了那朵仙莲护佑,才会这么脆弱的。”容羽揭下他背上披着的衣物,一手继续维持着灵气供给,一手小心翼翼地涂抹上品疗愈的晶露。脆弱?叶知秋听道这词,是更加坚定这人是不想好了,分明是犯了错的加害者,还好意思说受害者脆弱,就算没了仙莲护佑,他也是有着元婴修为的强健之躯,若不是这人不知节制,怎会如此。“其实那仙莲虽为仙器,却已是用作复生消耗过一回了,你在觉察到封印无用后,能及时收手,只将莲花种到他心脉,还真是聪明机敏,吾心甚慰啊。”容羽见他不回应,也是变着花样哄他开心。叶知秋却是努了努嘴,直接紧闭了眼睛,心中暗道这些事还不是自己让这人看见的,还“吾心甚慰”,真当自己的机智都是跟他这个没正形的师尊学的吗?“我想你一定是留意到秘境出口的异象才做下了这么多布置的,知秋,姜楚和清晓还被我关着呢,你作为长辈,愿意去救他们吗?”容羽道。“你明明知道有这样的要事,还不顾分寸,留我在此,我还以为你都忘了自己还是个师尊了呢。”叶知秋听他终于是提起这事了,颇有些气恼地瞪了过去。谁知这人这会子倒是正经了,端坐肃容,道:“那魔尊不是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了,魔不是人,不会顾念人的那些细微的感情,他要掠夺占有,所以在他寻到了更有意思的挑拨你我,激怒我,还能乱我道心的方法后,不就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只要你离开秘境就能解困的仙乐城,你若是一回来就被我放去取出他可降魔念的魔种,他不会以为你是顾念兄弟情义。”“你总能给自己肆意享受,找出忒多借口。”叶知秋还是认同这个说法的,魔不是人,越能让这魔尊产生好奇,激起征服欲,越能反制这魔尊在棋局之中,能在心生杀念之后,反而是更爱不释手了,这哪里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考量。“你记得他曾告诉过你的夺舍之事吗?”容羽道。“他那个时候的表现应该不是主魂被魔占上风,其实他还是会有清醒的时候。”叶知秋知晓叶幽其实也并非全然没有真心与他为友的时候,难免还是会心生唏嘘,就是在秘境之中,他相信自己前后看见的也不是同一人。容羽点点头,又道:“所以我以为夺舍之事是为真,但如今会被夺舍之人,未必就还是这个掌门首徒的躯壳了。”第93章 解除契约夺舍?他能忆起那时的叶幽说过, 若能早一日修成化神,掌门就没有机会夺舍他了。苍无秘境灵气断绝,人人面上都有些枯槁之色, 可叶幽却能轻而易举地穿过他的护身结界。“他身上没有魔气, 动手击倒我时并非是用了魔族手段, 那就是宋清晅此人的修为已然是足以压制我的结界, 不依赖灵气修行,却可一日千里, 他在那些人的心里种下了心魔,让他们在恐惧中奉他为神明,这样的做法,与凡人供奉仙神如出一辙。”叶知秋分析道。“因为魔本就不是魔修,需要的可能并非灵气魔息, 而是你说的类似于信念的东西,”容羽扶他起来, 靠在软枕上,低头之时竟是笑了,却见容羽抬手掩唇轻咳了两声,道, “你倒是换称呼换得快, 转眼就连姓氏都不给人家用了。”“我已是元婴境,谁知他悄没生息地修到了何等修为,从前我只在书籍上看到过合道期的大能千里之外听人无礼可瞬息取人首级,防范些总是好的。”叶知秋正色说道, 还真不知自己谨小慎微有何可笑了。“可不是呢, 就你胆子大,千里之外还骂我呢, ”容羽敛了笑意,牵过他的手说道,“其实他都言明自己单名一个‘幽’字了,不过咱们的姓氏不给人家随便用也是对的。”“你也想跟着我姓叶吗?”叶知秋目光温润了些许,玩笑道。“也行呀,叶羽,叶云子,还有雪魄,以后就叫叶雪魄,多好听,以后让人家一听就知道这家谁做主。”容羽面色庄重,倒也不似玩闹之语。叶知秋见他又在一本正经地胡言,竟也是没忍住笑着挪开了视线,这其他几个也就罢了,丹云子又不是个名讳,哪还有强行在前面加个姓氏糊弄的。“能笑就好了,别气了,”容羽也是松了口气,从一旁勾起一个灵宠袋晃了晃,问道,“放他出来吗?”“你都瞧见了,还替他说话。”叶知秋瞥了一眼灵宠袋,没好气地说道。“他可没喊别人父亲,”容羽将抽绳松开,想了想,还是先按住了袋口,对他说道,“我眼里他是个孩子,但你眼里他应该还是只雪貂,你可有想过,这世间化形的妖只会越来越多,他们或许会混迹在市井商贩里,或许会经过努力成为修士,你说过的那幻境里的灵犀仙子,你会把她当做一株灵草看待吗?”“他,雪魄不一样。”叶知秋最是受不得这人一副正经的样子说教,非是不喜,而是每当容羽这样语重心长地说话之时,像极了一位指导弟子的老师,而他这个被教导的弟子,偏偏还次次都是这么个不成体统的仪态,这样陡然在他心上转变身份的状况,着实让他一想起早先二人还做过什么,就有些不合时宜的羞耻心作祟。“他不一样,是因为与你神魂结契,虽已有人形,你却总难以不将他看作是灵宠,以主人的眼光去要求他与你一样,”容羽虽在说教之时,较之平常相处会更多些严肃神色,但语气到底还算是温和的,“是人,就不会是千篇一律的,人、魔殊途,你尚且能看清,我想,你应该也可以将他视作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的。”“你待他总是格外好些。”叶知秋侧过身来,一手支着额,长发似海藻一般顺着手臂倾泻而下,那一身雪白华贵的衣料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柔美的弧度,就像被海风吹动的波浪,观之让人心神荡漾,却唯有碰触过的手,才知道这柔美中的力量。这样的美,满满都是刻意,却是让容羽瞧见就再难挪开眼睛,只勉强镇定了心神,顺着他的话,说道:“我没有经历过他这样无忧无虑的童年,说来惭愧,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哦。”叶知秋这一声婉转的意味深长,他眼波流转,浅笑迷人,只一手向前覆上了容羽微凉的指尖,一点一点游|走到手背,将这轻触即离的酥|麻痒意,一寸一寸带进了对方看似坚不可摧的心里,就在看见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为他兴起了涟漪的刹那,他起身贴近,却是将对方期待的唇附到了耳边,轻声道,“师尊,有一件事,我早就想|做|了。”“你这是怎么了?”容羽鲜少有见到叶知秋如此主动的时候,那轻声细语落在他心里就似温柔甜蜜的诉求。“我想,想,”叶知秋声声似叹息,指尖滑到容羽的掌心,却是一勾,将一个绳结已松的灵宠袋勾了起来,迅速退开,眉头一挑,看向那个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的男人,神色无辜极了地说道,“我想与雪魄断掉神魂契约,放他自由。”他的目光不经意地向下一瞥,正待再戏弄揶揄两句,却是蓦然被人扣住了后脑,一声抗议未出,对方已是让他无论是真是假,是玩是闹的话尽数都咽了回去,那刚才笑话人家呼吸凝滞的心思是半点没有了,反倒是自己的呼吸不顺畅了起来。也不过片刻的柔情,就让他指尖微麻,手一松,就让雪魄从灵宠袋里钻了出来,叶知秋头脑迷迷糊糊,直到对方终于是放开了手,才渐渐平复了气息,注意到身侧散去的灵光。“情难自禁毋需压抑,情之所钟,两心相许,只要不逾礼教,不背天道,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叶知秋听见容羽这番话,一脸尴尬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那个老老实实跪坐在自己身边的孩子,却见这孩子一副很是受教地点点头,满目尊敬地看向那个举止孟浪,却又仪容端庄的男人,说道:“二位爹爹感情好,儿子面上有光。”容羽又道:“告诉你爹,为何在苍无秘境与歹人为伍。”雪魄听到“歹人”二字,发顶蓦然窜出一对雪貂耳朵抖了抖,转身看向叶知秋神色认真地说道:“父亲教导,他不在的时候,打得过就上,打不过就跑,务必珍重自身,不可逞强,唯有一种情况另论。”叶知秋被这父子二人一唱一和,搅得一脸茫然,头昏脑涨,眼见这雪貂还故作高深,卖起关子来了,他双眼淡漠,冷语道:“爱说不说,关我何事。”“关了,”雪魄往他跟前挪了挪,双手撑着膝盖,一脸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道,“父亲教导,爹爱打架,遇强则强,从不退缩,对手弱些的,你上我就上,对手强些的,你攻我防守,如果遇上强弱不好判断的,能装死就别拖你后腿。”“你就是这么教小孩的?”叶知秋忍笑说着,转头看向那个面上莫名还有些欣慰神色的人。“那魔尊说面对强者要有起码的谦卑,我不知何为谦卑,也教不来这孩子谦卑,你们出门在外,难免有我顾及不到的时候,总得提前交代一些,”容羽眼中是有些期待赞许的光芒,问道,“怎么样?”“什么怎么样,教他装死还是教他处对象?”叶知秋神色戏谑,问道。容羽见他对于自己的教导方式有了些兴致,也是颇为认真地解释了一番,道:“我教养了三名弟子,人品倒还都是好的,只是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足之处,如今也算前车之鉴,我教他可以有情,但不可滥情,也教他如何对人一心一意。”“你最喜欢的炼丹倒不教他,”叶知秋摇头笑了笑,说道,“罢了,我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凡事还得因材施教。” 第111章 可就是如此,容羽也不忘叮咛他要将两人道侣的信物簪在发间,毕竟这是一个极品的压制魔息之物,叶知秋也不去计较对方那点男人都会有的占有欲,若是被人惦记上的是容羽,想必他,他倒不是一个会让人在身上挂满定情信物的人,但大概会打死这个不长心的人吧。他已有多年未曾踏足这间屋子了,记忆里较深刻的也就是墙上挂着的巨幅画卷,以及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的竹简和上面随风飘荡甚是好看的流苏。淡淡熏香缭绕,因为久无人生活在此,这屋内给人的感觉有些冷清,容羽说他将何清晓与姜楚带回云中峰后,是以寒冰将二人冻结,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能缓解魔种的影响,也能防止这二人在挣扎中自伤自爆。可当叶知秋亲眼目睹这屋内正中地面上的巨大冰块之时,他还是着实惊了一把,往前进十步,就是一张足以放下两个人的床榻,往左五步好歹也有一个柔软的坐垫,可他的好师尊,这样一位可以为徒弟出生入死,细心周全的好男人,居然就把人丢在了地上。他有那么一瞬,居然想起了自己拜师之初,还以为师尊考验自己,舍弃了舒服的大床和蒲团,毫不犹豫睡地的时候,那时容羽还问自己是不是喜欢苦修。这人该是多气两名弟子不争气,才把人也扔在地上苦修了一回。叶知秋两手燃火,将包裹着那二人的冰层融化,在两人苏醒的一瞬,就两手分别击向二人的心脉,一道灵流打出,迅速感知,在何清晓的身上击了三掌,又在姜楚的身上击了两掌。何清晓虽被作为阵眼,但实则身染魔种并不严重,而姜楚却是被魔主降身控制,识海早已是一片黑污,叶知秋一掌正要拍向姜楚的额头,忽然就被这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的人制住了手腕。想也知道,这不就是容羽所说的,只要他出手,这位魔尊就会来验收自己挑拨的成果,叶知秋狠狠瞪向这占据了自己师兄意识的魔,怒道:“你有话就用自己的躯壳来说,不要用我熟悉之人的手,做这么有失身份的事。”姜楚睁开眼,双目赤红如血,瞳孔有一轮转的漩涡,似利刃,将面上迅速变得血迹斑驳,只见他口在张合,发出的声音,却是另外一个人的,道:“这样是不是就不像你熟悉的人了,哦,不对,你年少之时在思过崖也见过这样的脸。”“你有话快说,我也没有什么耐心。”叶知秋未被制住的手,又是一掌袭了过去。这一掌人家却未躲,只用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说道:“这是我炼制作为魔种宿体的存在,你这一掌,可是会要了他的命的。”“你想和我提出什么条件?”叶知秋掌心悬在姜楚额前,那一道掌风震的姜楚的额发飞散,足可见此一掌的威力之大。“掌门设宴庆我等精英弟子回归,你师尊在气头上不见人,我要你来赴宴。”姜楚唇角微勾笑得痞坏。叶知秋看见这样的笑容,也是难免想起姜楚自己的笑容是什么模样,想这人端着清冷这么多年,唯一一次好看点的笑颜还是别人用他的脸笑的。“这么简单?”叶知秋一脸将信将疑。“不简单,我会在宴席上,让掌门成全了你我,看我什么安排都告诉你了,是不是对你很好。”姜楚笑道。“用威胁逼人就范,还有脸说对我好。”叶知秋嗤笑一声,再次一掌袭了过去,这次却是力道更大,贴向额间更近,那人依然未躲。只见姜楚笑得得意,又以一句话就打断了他的动作,说道:“你不过就是来吃一杯水酒,就可换得自家师兄安全,不对,他如今应该也算作是你的弟子,魔种宿体可不好处理,你又来处理的这般晚,就连我都是要废些功夫的。”“话说,”姜楚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下叶知秋,忽又一本正经收敛了笑意,说道,“你师尊可是狠狠地罚过你了?”第94章 闭关在即“与你何干。”叶知秋冷言道。“与我无关?”姜楚一脸狂傲, 戏谑道,“难道他不是恨我恨的牙痒痒,却又奈何我不得, 因为你不会让他冲动, 还会劝他压下怒火。”“怎么不说话了, 被我说中了?”姜楚倾身向前拉进些与他的距离, 一手撩下他显然是刻意拉高过的衣领,眸光一凛, 道,“你们玩的很大嘛,我看着好像都能共情了。”“不想做掌门了?”叶知秋向后退开。“老匹夫恶念深重,躯壳却是下等,这世界不是还有最上等的躯壳等着为我所用嘛, 我不妨实言告诉你,我现在一想到那人是怎么让你伏在身|下, 无法自拔,就兴奋得难以入眠,”姜楚轻松避开了叶知秋再次击来的一掌,一脸无所谓道, “总是狠不下心来的, 你倒不必连击我三掌。”“有人要打你。”叶知秋冷冷道。“杀我也是杀了自己的徒弟,你……”姜楚话未说出完,就被人一巴掌拍向一边,那下手的人声音还有些大病初愈的虚弱, 语气却是兄长威严, 怒道:“姜清楚,你怎么和小师尊说话的!”姜楚正要发作, 叶知秋已然一掌击上他的额头,力道不轻不重,正好将人打出一口黑血,叶知秋看着他渐渐黯然的眸光,说道:“姜楚嘴巴虽坏,但为人正直,如何做得魔种宿体,试你三掌只为看看何等力度才会激起本能自保,我也都告诉你了,是不是对你很好?”“打死了?”何清晓嘴角下巴满是乌黑血迹,眼神震惊,指尖还有些抖,定定看向叶知秋,道,“小师尊下手也,太狠了。”“你唤我什么?”叶知秋还未从对那魔尊放狠话中全然回过神来,就是神情都还是故意学做人家早先问他好不好时的模样,于是他说这普普通通一句问话的样子,落在何清晓眼里,简直就是邪性至极,没和问他还要不要命了差距多少。以至于当叶知秋想要好好与这位二师兄解释一下的时候,这人竟是先一步就换了个称呼,说道:“师娘,是弟子不敬了。”叶知秋干咳了两声,哪能放过这个来之不易,难得听着顺耳一点的称呼,说道:“小师尊挺好的,等姜楚醒了,记得也教给他。”云中峰大殿,夜晚亥时。叶知秋正闭着眼睛趴在枕头上休憩,闻着满室萦绕着的清新莲花香气,听着身边之人说着前日与他一同接触阵盘之时的感悟,说起自己曾为叶知秋没有金丹元婴担忧过,但如今却是通过这异于常人的灵气周转心有所悟,合道期就是先辈走到过的最高境界,前路为何,无人知晓,若是半仙之体尚无需灵台元婴,想来飞升之境亦是如此。容羽满怀期待地说着,叶知秋也就安安静静地听,能以自身所得让容羽走出瓶颈于他而言,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可同为修士,得到感悟意味着什么,他自然心里有数。叶知秋缓缓睁开双眼,看向不远处摆放的一朵朵粉色莲花,面上有一瞬的无奈,却也不是为了悟道之时,只轻叹了一声:“你可是要去闭关?”那日他心知容羽取出灵脉必不容易,这种在皇宫内的一池莲花曾也是容羽日夜惦记过的,莲子甜汤,他是记在心上了,但有些事他在意了是心思细腻,可人家却是半点无心,还在他出门之前就讨了纳戒去,回来之后还自以为浪漫地摆了一房间。心意难得,就算不是遂了自己所想,也不好太过打击了人,所以他自晚上回了卧房看见了,就干脆闭眼了事,也好过还得变着法的表示自己喜欢,还担心要被人看出了端倪。容羽理着他的头发,温声说道:“不会很久,我也可以化一分神陪在你身边的。”“不妥,”叶知秋翻了个身,看向那个或许也是因为花香醉人,眉目柔和温情了许多的男人,倏然有些严肃,说道,“你本就是为了感悟分神本体化一之事才前去闭关,全心感悟才是正途,我在沧澜道宗并无大事,人家魔尊看上的也是你的躯壳,陪伴我有何用,早些去闭关,早些回来才是正经。”“他今天说的话,你还是信了几句的。”容羽说着话,又伸手从床头取来一朵莲花,掐下一片花瓣尖。叶知秋眼见这人摧残了一朵好生生的花,没好气地瞥了对方一眼,又偏过头挪开了视线,语气多少还是因为早先的情绪影响,冷漠中透着些不愉快,说道:“他能放弃仙乐城陷害你的事,自然不可能是为了我,他想要保留一个人的名声,就和掌门当年会去考虑自己要夺舍的弟子必须是没有污点的心情一样,这些是我心中所想,与他今日说了什么,并无干系,一个要灭世的魔,说出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知秋,”容羽轻唤了声,见他回过了头,就立刻将自己指尖捻着的一点粉色放在了他的眉心,又反应很是快的按住了他的手,说道,“莲花在云中峰我种不活,其实你放在纳戒中也保存不了太久的。”“嗯?”叶知秋目光疑惑地瞧向他。“留下一些烦请你为我熬羹汤,余下的,就让它在还算赏心悦目的时候,好好绽放罢。”容羽眼中笑意温柔,低头轻吻了下他的眉心。“只是为了让我瞧着好看吗?”叶知秋在他略微起身后,晃了晃手腕,一被松开了手,就触向自己那点落在自己眉心的花瓣,说道,“说实话。”“不是,我瞧着你也赏心悦目啊,”容羽见他将花瓣拿下,轻声一笑,眼神倒有些小心翼翼,说道,“其实还有原因,我想到你失去了仙莲,难免会想着,多瞧瞧,多看看,说不定看这凡花模样腻味了,也就不想了。”叶知秋翻过身背对着这人,分明是被取悦了,却仍是掩了笑意,故作冷淡道:“我想着一朵花做什么。” 第113章 “是你做的都是好的,”容羽哪能没看出叶知秋对新作的期待,若是想听旧的好,早就心满意足地笑开了,只给他也盛了一碗新口味,主动喂到嘴边,道,“新滋味我以为更细腻清香,我心中却是难免偏向往日甜蜜,你也尝尝,也好品品我是否公正。”叶知秋眼睫扑扇,明眸清亮,瞧着这人小心作答的模样,心房一阵甜丝丝的,也配合人家,启了唇,饮下那勺羹汤,回应道:“我也觉着这碗更好。”其实什么味道他还能不知道吗,就连从前煮个冰鱼,他都会先尝上一口再给容羽送来,就算中毒也该是自己先受着,如今更不会心知这世上有不安好心的魔主,还不亲身试验一番。至少,想要经他的手,病从口入是不可能的。“是如何做的,跟我说说,我学着些,以后也做给你吃。”容羽道。说起是如何做的,叶知秋目光狡黠地瞥向一边,道:“我随手用上了些术法,是雪魄瞧见提醒我不妨一试的。”这话倒是不假,却也是抹去了大部分,东西好吃就行了,可不好说是用了炼丹的法子。“说起雪魄,你今日熬了这么大两碗,其实也可以让他尝尝的,”容羽瞧了眼被自己揉成了一团鸡窝的头发,想起自家宝贝可是个贫困之时都不忘整洁干净买秘籍,大风刮过都发型不乱的人,眼神有些心虚,也还好叶知秋瞧着一边也没看到,赶紧翻手化了只灵蝶,又道,“下次再尝也是……”“一样的”三个字还未出口,灵蝶也没来得及飞出去,就见那笑盈盈的孩子推开了门,只看了一眼两位家长投来的充满暗示的目光还有那头乱发,就立刻道了声:“我走错门了。”紧接着是立刻带上了门,头也不回地跑走了,他可不是真傻的人,嘴上一时痛快,哪比的上那二人皆在他这里有了个小把柄,反正一人一次,他这个儿子哪个也不说,最是公道了。叶知秋还对着那“嘭”的一声关上的门干瞪着眼,就惊觉自己头顶发冠一松,一头青丝散了开,却是刚回过了神,眨了眨眼,就被那动手之人捧住了脸,将满嘴甜腻滋味送到他舌尖,清香渐渐漾开,盈满了口腔,蔓延到心里,醉人的不是花,而是温柔如蜜的人。他双眼像一汪氤氲着雾气的清澈湖水,看着那退开了些许的人,对方的唇色微红,光泽莹润,蓦然让他的心跳都快了一分,却还不欲让他清池复归平静,道了声:“甜不甜?”“甜的,”叶知秋从那薄唇上移开视线,轻声说道,“为何散开我的头发?”“天色暗了,该就寝了。”容羽答得理所应当。叶知秋瞧了眼窗户透进来的天光,一脸莫名,道:“这刚过晌午没几个时辰,哪就天色暗了。”“你再仔细瞧瞧。”容羽在他转头的刹那,翻手对着窗户的方向一拍,那方才还挺亮堂的地方,瞬间就暗了,连带着整个房间都入了夜。叶知秋瞧见这陡然就颠倒的日夜,一时竟是怔愣住了,正要走过去开窗,就被容羽拽住了手,他一脸严肃地对这不管不顾在这天地变色的时候还任性的人说道:“这怕不是什么天生异象,万一是与那魔尊有关,你这人可真是关键的时刻不顾大局。”“不是的。”容羽瞧这人还认真上了,又往回牵了牵。“怎么就不是了,撒手,”叶知秋抽回手,就兀自走到了窗户边,双手刚一推,就被人一把拽到了墙边按住了肩,这黑灯瞎火的,也不知这人修为高些,是不是发现了外面有什么异状,他不敢轻易放出神识,只悄声说道:“可是我一日未曾留意,那魔主就杀来了?”“我觉得,可能不是。”容羽附在他耳边轻声回道。“那是哪位大能要渡劫了,还不知寻个偏远地方,把劫云都带到我们头上了?”叶知秋说道,又觉着对方离得有点近,耳边也是热热的。“都不是,是我想和你聊聊天,就,散开了头发,随便聊聊那种。”第96章 小惩大戒“头发散开的那种?”叶知秋喃喃道, 只觉得这人说起这话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没多不正经,反而让人听着有些呆呆的可爱。“嗯。”容羽肯定道。叶知秋抬手轻轻敲了敲一旁的窗户,没什么声响, 但他忽然就意识到对方太过镇定, 若是当真有什么大事不能让外面的东西听见, 哪能放任他这样, 也就静观其变,接上先前的话, 说道:“如何就不能点一盏灯了?”“我喜欢你惊惧担忧之时,依赖我样子。”容羽温声道,只将手扶在他脑后,却也被用上什么力气。叶知秋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顺着动作将头靠在了对方的肩上。容羽又将手落到了他的背后, 道:“你若是担心是劫云连累了我们,不知天雷何等威势, 不若再抱紧我些,也能让我护你之时,少费些力气。”叶知秋听到这话,动了动垂落的双手, 心道是自己分明两手空空, 何来“再抱紧”之说,只有些疑神疑鬼地踮起了脚尖,朝向对方背后看去,可黑漆漆的, 这人倒是将灵光收的干净, 就连法袍上的缕金羽翼都瞧不见,他瞧得仔细, 身体也是愈发前倾,却是自己倚靠之人蓦地退了半步,连累他一下就扑了个满怀。正要责备,容羽又“嘘”了一声,悄然道:“小心。”“须得这般紧张吗,”他一下就被这人诡秘莫测的表现带乱了思绪,哪还记得自己先前还敲过窗户试探过对方的反应,只微皱了眉,小声询问道,“你方才觉得有人抱着你,该不会是遭了什鬼蜮伎俩,我从前也以为魔气能化手,触人生寒呢。”“你检查看看。”容羽语气谨慎认真。叶知秋见他也没否认,哪敢耽搁,立刻抬手覆上容羽的背,那检查的可真是一个仔仔细细,不能放过一丝一缕,还不忘在专注检查之时,问上一声:“是在这里吗?”容羽答:“往下一点。”叶知秋又道:“这里?”容羽:“再往下一点。”“还往下?”叶知秋忽然就收了手,抬手打了个响指,一簇火光立刻就在指尖点燃,照亮了他一张神色暧|昧不明的脸,只见他虽是矮了人家半个头,气势却是高出了一大截,眼神审视着,说道,“我想那魔物妖邪该是和你一样是个不正经的。”“宝贝。”容羽试探着唤了一声。叶知秋横眉冷对,瞥向一边空地,下巴一点,说道:“别每次犯了错,就这样唤我,我又没有多喜欢。”容羽会意,顺了他的想法走到那处,又一脸疑惑地瞧他说道:“这是要我做什么?”“不是要在黑夜里聊天吗?”叶知秋说着话,走到容羽对面,又从纳戒中取出了一个蒲团,自顾自地摆放在地上,盘膝在上面坐好,手指掐诀,一副很快就要闭目调息的模样。容羽虽也是如他一般打坐,但却是认认真真地在瞧着对面之人的眉眼,想从一些细枝末节判断这是生气了还是怎样。却见叶知秋将那燃着火的手放到面前,轻轻一吹,让这屋内唯一的光明消失,瞬间变回了黑夜,他语调认真,并无甚情绪地说道:“我们日后就这样休息罢,反正少几日睡眠于你我并无多少影响。”“这算惩罚?”容羽道。“不是,只是你闭关之前,还是休养生息的好,”叶知秋知晓对方又会说些无大碍之类的话,却是没等人家出口,继续说道,“我知道道侣双|修与魔修采|补不一样,可你修为确实在我之上,你一身灵气于我尚可运用转化,我一身仙气于你却是半点无益,我与你相互倾慕,恩爱之事随你心意,可你既是要去闭关的,还是修为稳固一些才好。”“说是闭关在即,可也不是一日两日就会前去,我怎么也会等姜楚和清晓恢复了,最好清晖也能重新适应云中峰之事,接手管理才好,”容羽说着话,就见这本还黑暗的地方,忽然亮起了星光,他瞧向那召唤星光之人正掌着那七星阵盘,心知这是要布下能彻底隔绝神识的阵法了,只叹道,“看来,是你有话要与我说。”星阵围绕,撒下金色灵光,似微尘坠落堆叠,忽又在一息之间扬起,星辰灭,那无时无刻不再流动着的灵气倏然静止,融合了灵光尘埃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坚固壁垒,此阵法可隔绝仙魔灵识,自是不会耗费如此大的精力只用作防范凡尘修士。叶知秋收起阵盘,睁开双眼,看向星光消散后无尽的黑暗,此刻就算是他们彼此想要用上神识探知,也是无从知晓彼此的状态的。他眉眼现下并无多少原先的肃然之色,瞧着黑暗之中看不清轮廓的那人就像蔓蔓青萝依恋着松柏,这样的目光是容羽从未见过的,两个生来不屈高傲之人,又怎么会让人轻易看出依赖的情绪,可当容羽今日说起喜欢他的依赖之时,他知道那是逗他玩闹之语,可也是让他倏然想起了,自己心里当真是有依赖的。 第115章 “早就让你跟我学无情道了,现在这触感,倒好像是你更情动,有些遗憾了啊。”容羽道。三日后。主峰大殿是一改往日的庄严,经过连日来自各峰女修的布置装饰,入夜时分,就是距离沧澜道宗百丈开外的人远远观之,都要道一声霞光万丈,星河璀璨。这样的齐心庆贺自然不是为了某一人,精英弟子门的安全回归,于公,是整个宗门中坚力量的壮大,于私,是各大主峰等了二十载的一次团圆,掌门既是有心安排宴会,他们自然也是真心实意地出财出力,只将这千百年难得一次的宗门大典,置办的盛大非凡。可偏偏就是有一个主峰,不仅人未到,就连物资都未赞助上一分,令人推杯换盏,满面喜庆的时候,也难免会腹诽议论上一二,谁不知,这云中峰可是整个宗门最为富裕的,谁又不知,此次苍无秘境之行,唯有他云中峰两名亲传没有遭难,姜楚是早早就回了宗门,而叶知秋,可不就是那位亲自带回的。这种时候,倒又没人想起,人家虽是回了师门,可却是被罚入了寒天湖整整二十载,更有甚者,曾还在私下议论过,他二十载困于绝境倒是比他人在苍无秘境这样的洞天福地修为提升得快,虽是有隐灵之物傍身,但只看脸色气息,就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明面上挨了罚,实则是得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好机缘。“可不敢胡说,到底是辈分在那里。”一红衣女修小声议论道,这一句,就似打开了其余众人的话匣子。“他们不是都传两位叶师兄是一对吗,怎么今日盛会,倒不见两人同席。”“好生古怪。”“还以为今日能亲眼得见一段传世佳话呢。”却是宋清颜,眉目清冷地一瞥,放出威压止了那些不识大体之人的闲言碎语,一身气度庄严,只叫人蓦地一阵脊背发寒,怕是要被罚去戒律殿受刑了。可这人偏就是瞧着狠厉,说出的话却也没有与那些人差了多少,只道了声:“感情如何,还须得做给你们这些外人瞧?”她心中啧啧轻叹,这些人懂什么,自己可是在苍无秘境亲眼所见,那二人好的就似蜜糖,不过,糖不嫌多,她本也挺期待叶知秋今日赴宴的,可只要想想自己的师尊是个怎样的古板老人,就知他二人闹出了这么大的传闻,那位比自己师尊冷情狠心上万倍的仙尊该会是何等气愤。只盼着世俗观念,可别让那位误了一对有情人,听说历清晖也回师门了,啧啧,早年就听自己师尊说是为情所困,要她也要引以为戒,这该不会也是被那位拆散了罢。若不是师尊如今管得严,她这好歹也是风靡一时的作者,不得给他们写出个惊世骇俗的惊天巨作来。这满脑子的画面纷呈,却是被掌门一声先行离去掐断了,紧接着是众长老逐一离席,其实这些长辈大能来露个脸已是给了他们这些幸存弟子无上荣光了,离开了,反而才能让他们吃好玩好。宋清颜看着取代了掌门位置,坐上正席继续主持的叶幽,还真是对其人不服不行,都是在苍无秘境遭了难的,此人不仅能在逆境中能有所悟,得天道眷顾次次都能寻到机缘得以突破,就是心境,也从未受噩梦所扰,倒还能劝她带领众人走出阴霾。现如今,相较与其他宗门的损失,他们倒是得以留存下更多的实力,眼下叶幽能坐上主位,想必也是掌门有心让他接任掌门之位,这样的荣耀也算是众望所归。又是一阵推杯换盏,贺词连篇,明净峰负责安排的酒水灵气充裕,虽不醉人却也能叫人脸上好气色,众人的目光无一不是在那高高在上之人,却见那唯一与众人目光所向相反之人,终于是展露了今日唯一的一次真心笑颜,眼眸中星光万千,道了声:“你来了。”这前一刻的万众焦点,此刻就已换了人。一袭莹白曳地法袍的叶知秋容色清冷,长发整齐披在背后,仅以一青玉缀以明珠的发簪温柔地半束着,没有半点从前的干练英姿,却也是一身的烨烨星辉,气质高华,可谓是步步生莲,温润清雅,叫人瞧上一眼就挪不开眼睛。他倒是没有留心旁人是什么眼光,只一步步走到那上位者身前,从纳戒取出一个一个玉匣,道:“云中峰,送礼。”第98章 夜宴风波“怎么来的这般晚?”叶幽拿起叶知秋未放下仍还握在手心一个玉匣, 语气关切道,自然是不会让人瞧出什么责备来的。叶知秋心中却是暗笑此人明知故问,说是待他好才将计划和盘托出, 但他若是当真早些前来遂了这人的心愿, 恐怕是又要被视作没有心机好糊弄。越难摘折的花, 才越有与人交涉的资本, 看似复杂的魔,却也不过早就被他试探过了狂热和底线。他抬手指尖掠过玉盒, 盒盖一一开启,就见浓郁灵气似晨雾一般氤氲开来,这灵气至纯至寒,令人闻之心旷神怡。叶知秋掌心向上隔空托起,挥手间已是将丹药分发到众人案上, 却是没有去答对方的问题,只漠然转身看向众人道:“家师听闻苍无秘境灵气断绝, 魔物横行,特命我送来云中锋炼制的上品凝心无极丹,可安神魂,可驱魔气, 于诸位修行大有裨益, 此丹药珍贵,遇风则化,难以保存,若诸位不弃, 还请早些服用。”叶知秋看着众人有些犹豫, 议论纷纷的模样,转身步到叶幽身侧, 主动替对方揭开了玉匣,莞尔一笑,说道:“你道是与我交好,可识得这丹药是何人炼制而成?”“知秋为我一片心意,我服下便是,”叶幽抬手就将丹药放进了嘴里,片刻竟是眉目微蹙了一瞬,又复归温和,看向那一脸善意的人,道,“当真是有心了。”那赴宴众人有的是跟随叶幽二话不说服下,有的是瞧这丹药当真是好东西,又见二人对话,当可判断这丹药该是出自叶知秋之手,丹云子长老亲传弟子炼制,虽比不得本尊,却也着实难得,也就不再犹豫服下了。叶知秋丝毫不避嫌地唤人搬了把椅子过来,与叶幽并排而坐,一同欣赏大殿正中由归一峰一道幻阵布置的歌舞献艺,也还时不时与那掌门首徒说上几句话,那笑容亲切,落在目力皆是不差的弟子眼里,可谓是交情甚好。但这二人实则已用神识暗暗较劲了许久了,叶知秋见这人来来去去,还是最为关心为何来,为何又晚来,终于是正面答道:“我来,是为师兄早日康复,你们这些魔自然是不懂人盼望亲人少受苦楚的心情,至于为什么晚了,你可是从未与我提起过时辰。”“你师尊却未出手相救?”叶幽又饮下一口灵酒,叹道,“也是,对你动了情,未必也能对别人有心,弟子道心不坚定,是该受些罪才能长记性,不过,他出手也是三五月方能康复,你倒是等不得,与那姜楚感情甚好。”“我待你也很好,”叶知秋目光瞥向对方不时还在轻抿的唇,道,“一颗苦瓜汁调的面粉团,给你泻泻心火,都是凡尘走过的人,哪里至于难受成这样。”这苦味自然不是一根苦瓜可以比较的,他也不过是从提炼莲花中得到了些心得,若是花瓣都能变得更香甜,这苦瓜合该是要更有滋味了。“你倒是会叫我吃苦,可我偏还不怎么生气,不若说说,你缘何会愿意陪我坐在这看歌舞?”叶幽说是不在意,却是又饮下了一杯酒。“这么好的东西,你自然是独一份,”叶知秋目光示意对方看向远处一名看似醉倒在案上的弟子,说道,“那些人吃的津津有味,可不就是服下了真的祛除魔气的良方,可若是初染魔气不久,想来是要闹出些动静来的。”叶知秋不待对方责难就很是一脸庆幸的乖巧模样,看向对方的眼神干净又明亮,道:“还好你给我将那些魔主的恶名洗的是干干净净,不然吃下这药出了岔子,那些人可不又要将矛头指向我一人了,你说,这宴席之上有多少是受你影响入魔的呢?”“小知秋学会惹我生气了。”叶幽传音的声音冷了些许。“你不是爱与我共沉沦吗,”叶知秋的手对着远处遥遥一指,他二人本就是宴席的焦点,这样的动作立刻就吸引旁人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可这人自己偏就半点不在意,还有心思与叶幽玩笑道,“你要让我被人关注,面上有光,待我当真是极好。”就见方才还在谈天说地的人,有一成迅速起身,去扶了几名已然醉倒抑或是低垂着头的人,其中一人是一脸为难地上前看向叶幽说道:“几名小辈不胜酒力失仪了,我等先送他们回去休息。”叶幽点点头,待那几人离去之后,这宴席复又回复了欢歌笑语,才又在冷落了叶知秋许久之后,传音说道:“容貌瑰丽似你,有些刺也是好的。”“还以为这些人起码有五成着了你的道,既然魔尊的人都散了,想来我现在离去,该是没有什么异议了,”叶知秋传音言罢,起身整了整衣衫,笑意盈盈地看向叶幽颔首致意,用这席上大多数修士皆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清幽师兄言及有十足把握救治姜师兄一事,知秋不胜感激,虽说有心顾及师兄弟情义,但那丹药不比凡物,乃是我师尊亲自研制的方子,药性虽强,可供人运转纳为己用的时机也不过一夜,不若明日午后,再烦请师兄来一趟云中峰。”“好。”叶幽答得爽快。叶知秋一挥衣袖,还不忘在临走前气上那人一句,传音说道:“低阶丹师所炼之物,本就没有印记,哪里还需得你感念我一片心意。”说完是头也不回,转身就走,眨眼的功夫已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他倒不急于回去云中峰,只信步主峰那布满的青竹的山阴面,数着步子,八步,九步,十步,一阵寒风瞬息而至,一掌击在左肩之上,力量不至于伤人,只在将人击退。竹叶沙沙声响,青竹晃动,那背靠在青竹上的人被月光朦胧微光照耀的满面温柔好颜色,他轻轻挥开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唇角挑衅地一勾,道:“生气了?”“以为我真会不舍得杀你,躲都不躲?”说话之人一身青黑色斗篷,黑色魔气掩面,神色难见。“你是主魂换了支配,又不是被人夺了舍,我是不是个会受人要挟的脾气,你不知道吗?”叶知秋拍了两下对方被自己种下仙莲的心口,又道,“你推我下地裂,杀我心中所爱,为图自保命那魔蛟袭击我时,皆是这副真实面孔,我如何能不知晓你是真要杀我,还是与我玩闹呢。”“玩闹?”叶幽重复了一遍这两字,笑得爽朗,一手抓住叶知秋的手放到自己头顶兜帽上,竟还在他掌心温柔乖顺地蹭了蹭,声音隐隐透着些兴奋,道,“小知秋不如摘下这伪装,看看我的眼神是玩闹,还是别的什么。” 第117章 有些时候,他也真的会很惊讶于自己对容羽的感情之深,那样的魔语侵蚀识海,但凡对一人有些许怀疑深埋在心底又被那魔语道中,纵然只凭着稳固道心,不至于被人彻底控制了心神,也难免会让被恶念催动的疑心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魔主若是能信他心中已有动摇,自然是没有必要久久停留在身边,说到底,他们三人,都不是沉溺于情爱之人,也都能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要做的是什么。想明白了这些,他收回了目光,低头又看向自己那个解开了的衣结,正动手系上,就见一只红色灵蝶从自己衣襟里悄悄钻了出来,似依依不舍的拥抱之姿轻轻地贴在了他的食指。“你这人真是……”叶知秋语气无奈,可目光却是极为温暖的。“你这人真是不听劝,没正经,你定是会与我说这些。”容羽的声音温柔地自灵蝶传来。叶知秋还未听完,就趁着容羽本人不在,遂了这人提及过的小小心愿,将灵蝶搁在了眉间,随着灵蝶化作微微灵光没入识海,他的眉心也浮现了一个小小的印记,红色明艳却不妖娆,倒是衬得他更显肤光胜雪。那声音转而变为在识海回响:“衣带系上,灵蝶方出,那大魔裂魂就连嗅一嗅你的衣襟,都能兴奋个半天,以己度人,大概以为这对我就是莫大的刺|激了,你可是将灵蝶放在眉心了,别取下来,我看不见,但我想我已经知道是什么样子了。”叶知秋听到这,也知这人是故意让那灵蝶出声的了,却是当真半点没恼,明知对方听不见,还是没忍住道了声:“坏得很。”“是不是要说我坏得很了,别站在主峰当望夫石了,回去云中峰看看罢,不是你的住处,是我们的住处。”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和对象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在想什么~话题一:呵。叶知秋:不正经,没正形,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想做什么吗。容羽:我不会对他这么说话。主持:假设假设。容羽:分手吧,我已经不想看见你了。叶幽:叶知秋,你在我眼里已经死了。(噼里啪啦,哐啷叮当)主持:(冒着生命危险将二人拉回直播间)理智作答,请魔尊勿cue正主姓名。——————————————话题二:哼。叶知秋:我不开心了,有小情绪了,很难哄好的那种。容羽:我不会对他这样,非要假设,那就是我们彻底结束了。叶幽:结束得好,某些人早该正视自己的岁数了。容羽:几千岁的灵魂整个容还真当自己年轻了?叶幽:就连你徒弟都说叶知秋与我这幅皮囊更相称。容羽:又提大名,找死。(噼里啪啦,轰,哐当,哗啦啦)主持:刀剑无眼,不要勿伤啊!(悄悄躲到二人拆房子都会避开的唯一安全的人身边,果然是一点灰尘都没有。)容羽叶幽齐声:离他远一点!主持:不是说扯根衣带都没事吗?容羽:我已经要气死了,有本事说出是用哪只手,算了,一起剁了吧。——————————————如果说真有共通之处,大概是大龄年上攻的思维方式吧。叶知秋:原来是我太年轻。作者:(只关注了年龄的傻孩子。)——————————————此时一位喜欢吃水果的姜先生刚刚醒来。何清晓:你醒啦,大清亡了。姜楚:啊?何清晓:对不起,我重新来,你醒啦,师尊知道你昔年乱站cp,还舞到正主面前的事了。姜楚:是cp粉头宋清颜还在屹立不倒,我是理智粉,早爬墙头表忠诚了。何清晓:再来,你醒啦,你被魂穿调戏师娘了。姜楚:(赶紧装死,继续睡,这一定是梦。)第100章 灵蝶化形我们的……叶知秋也是听到这话强调的事, 才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回过自己在云中峰的住处了。若是初入宗门的他,该是要感概一番这真是荒废了一处好宅院,可如今时移世易, 影响本就是相互的, 也就是他爱嘴上不饶人, 实则早已是接受了新家, 接受了繁华,唯有挥霍, 他可是不认的。这云中峰大殿如今没了容羽,空空荡荡,好不冷清,若不是还有那长明灯盏照着亮,还有个影子作陪, 岂非是要更孤单了。 第119章 “姜师兄的情况, 我方才也都与你说明了,如今令师闭关, 就是请其他长老前来,也未必能让他短期内醒来,总也是荒废了他自己的光景,都说长兄如父,不然换作云中峰的大师兄来决断可好?”叶幽眉头一挑,就又回到了茶几边坐下。“你还未回答我你是如何知道解救之法的。”何清晓目光不善,说道。“那就要问问知秋了,宴席之上,可是他扬言我来此地就可治好的,我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以我们二人的感情,他说能治好,是谁治好,又有什么区别呢。”叶幽啜了口灵茶,就将祸水引到了叶知秋的身上。被这人嫁祸也不是头一遭了,叶知秋想想竟也不怎么气了,相反的,还有些好笑,这不就是明摆着让他解释了就不救人,不解释就被人怀疑与这害人的魔物有关嘛,可怜这魔尊千回百转,也就心心念念着拖他下水,与魔同伍了。分明是控制姜楚传过话,也听见过何清晓那一声小师尊,现如今装模作样,净玩这些丑恶心思,什么感情,着实令人厌烦。叶知秋阻下何清晓还欲再问的苗头,笑意温和地道了声:“姜楚醒来最重要,师兄疑惑之事,也不在一时,不妨先去大师兄那里坐坐,师尊这次闭关许是很多事都没有与他交代,我方才来的路上,还听人议论这事呢。”“师尊怎么突然就闭关了,我以为……”何清晓也是一头雾水,可思及有外人在此就止了话头,道,“也罢,想来我也劝不动你,自己保重,在云中峰,可不能随便被人欺负了去。”叶知秋目送这满脸不情愿的师兄离开后,果断关了门,布下一道隔音结界,走到榻边,回头瞧了一眼那还在悠闲喝茶的人,说道:“人都走了,劳烦贵手帮帮忙,做做正事可以吗?”“他倒是信你,听了这些也还惦念着你的安危,小知秋还真是讨人喜欢。”叶幽语气淡漠地走了过去。叶知秋眼神莫名地瞧向这人,只觉着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惦念你。”叶幽说道。“你是没有朋友吗?”叶知秋语气也不怎么好,他也是受够了喜怒无常的人在自己跟前阴阳怪气了,从前在自己跟前示弱让人迁就也就罢了,现如今是年岁比自己大出了几百轮,一手操控人心的恶毒本事,还这样与他说话,岂不可笑。叶幽目光低垂,说道:“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不就是你。”“那你已经没有朋友了,”叶知秋走到一旁搬了个凳子过来,自己坐好,眼神示意这人赶紧动手,见对方迟迟未有动作,有些不耐烦,道,“你说要几日,难不成就是这样站着看几日吗?”“我有三个问题要问你,是你在苍无秘境欠下的。”叶知秋听见这话心中当真哭笑不得,意在毁天灭地的魔尊,竟会拿着当初自说自话的事当约定,他面色清冷,语气平和不带一丝情绪地回道:“我不曾答应过你。”“那就当本座在强迫你也行,无需你发天道誓言,只要你闭上眼睛,本座不想看着你这双纯洁的眼睛,听你对本座说谎话。”叶幽的话语有些冷,目光是不容抗拒的威严。“知道会是谎话,你还要听?”叶知秋道。“是不是谎话,本座自己会判断。”叶知秋依言闭目,其余四感皆是更加专注了,道了声:“你问吧。”“第一个问题,你为何不将我的身份告知你师尊?”叶知秋毫不犹豫地回道:“他闭关在即,我没有把握他能一击彻底除了你,也不想你有机会影响他的道心,哪怕是你言及的所谓的名声,只要是他的,我都想守护,你昔年曾经在苍无秘境多次试探,言语嘲讽过我的感情,我当时能忍得,如今一样能忍。”“就爱的那么深沉,全没有一点是因为我?”叶知秋听这声音有些轻,蹙了蹙眉,问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不是,第二个问题,你可曾后悔认识了我?”“我不曾后悔认识过一个叫叶幽的人,他为人之时很好,上进,努力,比谁都有希望和抱负,在外门修行的三年,他的积极向上和成就是我每一日鞭策自己不可松懈的动力之一,他依赖我,像一个孩子依赖兄长,让我三年的时光曾以为自己拥有了一位亲人。”叶知秋的话可以说句句发自肺腑,也在说完之后,明显能听到对方的气息是有些被这话触动的。“但是,”他并不期待对方的触动,只是在说事实,“我极为后悔当初只把你的喜怒无常当成了弟弟的任性,只以为是剑修煞气所致,而没有看清现实,我一生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一件事,后悔过误信了一个人,你对我爱的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更加后悔没有早一些让他将你杀死在万恶的初始。”“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要感化救赎我呢?”叶知秋正要回答,就惊觉对面之人倏然靠近抓住了他放在膝上的双手,那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此刻却是从低处传来,道:“不要睁开眼睛,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之前,我有话要对你说,很快就说完,就会放开你。”“知秋,这世上有仙神就有魔鬼,我生而为魔,身不由己,遭受了雷劫的裂魂早已飘零散落在三千世界,我想活,就必须通过献祭小世界所产生的巨大能量,你不能理解我,只因为我在你心里只是弟弟,而不是爱人,若是今时今日,是丹云子需要一个世界覆灭方得复生,你能确信自己会阻止他,而不是为他复生不惜毁灭一切吗?”“我并非无药可救,我也曾见过一位入了魔的仙人是如何得到救赎的,只要你愿意倾听,愿意与我共情一二,仙魔亦可成眷属,那样的不离不弃,若是我能得到,或许……”叶知秋睁开双眼看向这个虔诚极了将额头搁在自己手背上的男人,冷冷地抽回了手,打断道:“没有或许。”入了魔的仙人,世上能有多少位,天明何时得到过救赎,不离不弃,最终不也是生死别离,而这悲剧的始作俑者,竟还在拿着自己昔年的功绩编排说谎,只为了让他觉着可怜吗?“我没有能力救赎别人,我只是一个凡人,”叶知秋见他难掩震惊的神色,又道,“三个问题问完了,可以开始救治我的师兄了吗?”“丝毫不为所动?”叶幽抬眸看向这貌似冷情的人,道,“分明是有些触动的吧。”叶知秋起身,绕到一边,也不再看那人,语气笃定地说道:“我的情感不允许我有触动。”“如此忠贞,若是你那心上人回来之时,怒气已消,对你坚信不疑,与你恩爱有加,你当真能确定他是悟道静了心,还是被我夺了舍吗?”叶幽的声音戏语一般从他身后传来,“我是越来越期待用上他的躯壳,看你言行不一了。”“怎么不说话了?”叶幽疑惑道,良久,还是无声,“这是又生气了?放心,就算我夺了他的舍,在我与你欢好尽兴之前,是不会让你知道的,说不定,这一恩爱就是百年千年,你最终无论是得道飞升还是身死轮回,都不会知道真相的。”“这世界你还能留它千百年?”叶知秋道。听见他回了话,那魔倒是笑了,一脸心满意足地说道:“前提不是我成了他,你心甘情愿与我不离不弃了吗。”“痴人说梦。”叶知秋转身一眼就瞥见了叶幽坐在了自己搬去的凳子上,还真是在有模有样地检查姜楚。“我对这世界丝毫没有感情,不过是当作复生的助力罢了,几千年风雨中来,要我做弱者再活一世,有何趣味,不过是徒添些岁数罢了,若是再为至尊,有你相伴自然就不同了,能做一方世界的主宰,又何必急于毁灭呢,”叶幽指尖一缕灵光没入姜楚的识海,啧啧叹了两声,又道,“你这师兄的记忆还真是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肯放人探知,可还是我待你好,什么都由你予取予求。”“你倒不如说,与我扯了半天的谎是为了占了那个凳子,说不定,我还能再信你一次。”叶知秋道。“其实这世上若没有他,你还是可以与我好好说话的,”叶幽抬手隔空将一个凳子抓取到自己身边,拍拍凳面,说道,“还你一个凳子。”“幼稚。”叶知秋冷冷道。叶幽见他不来,也不恼,道:“你对我笑一下,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叶知秋自然是不会笑的,那人却能自说自话道:“其实我与丹云子是一人。”叶知秋:“胡说八道。”叶幽:“因为你没笑啊。”第102章 他的秘密 第121章 “那就不要说了,”叶知秋伸手掐住姜楚捂住人家嘴的那只手的腕脉,细细探了探还有没有那魔尊的气息残留,确认无碍后方才收回手,关切道,“可还有不适?”“还好。”姜楚也跟着收回手,放回到被子里。何清晓却是认真瞧了瞧,说道:“气息不稳,呼吸加快,心悸紊乱,双眼迷离,这不像还好。”“你这人!”姜楚眼刀剜过去就欲了断了这人的命。“我这人最好了,”何清晓拿出一粒丹药塞到姜楚嘴里,道,“清心静气,别浪费,快些调息。”让姜楚服药调息后,三人就退出了屋外,厉清晖也是忍了许久,此刻方才教训道:“清晓怎可当着小师尊的面,如此胡闹,不成体统。”“姜楚若是真敢动了心,我也就不拿他取笑了,不过是多年的兄弟,知他是被记忆扰了心神,才故意玩闹的。”何清晓解释道。“二位师兄,可否听我一言。”叶知秋打断道。厉清晖立刻看向他,道:“唤名字即可,请说。”“我需得离开宗门一趟,”叶知秋也不再以师兄称呼,正色说道,“仙乐城因傀儡之乱,人心惶惶,各大宗门或都有意浑水摸鱼,清晓也该回去主持大局了,至于云中峰,也请清晖多费心,在姜楚心境恢复之后,以灵蝶告知于我。”作者有话要说:*引自唐 · 卢照邻《芳树》第103章 形似神似云中峰大殿, 卧室。莲香清新怡人,一只白色灵蝶落在花上扑扇着翅膀,引来灵气聚集, 于这室内正中化形为一气宇轩昂的男子, 他一袭华贵白衣, 气度雍容, 眉目温情如画。这由灵光聚成的身影没有额外的灵力维持,让人瞧着倒有些飘渺若仙, 不甚真切,只怕是信手一挥就要散了去。叶知秋坐在书案边,一手拨弄着莲花花瓣,一手支着下颌,目光注视着一步步走来的人, 离得近了,却是挪开视线叹了口气。“以为你立刻就会出发, 是有什么话想要看着我说吗?”叶知秋闻言又瞧了过去,薄唇轻抿,目光脉脉含情却不语,只手上力气失了分寸, 将花瓣扯了一瓣下来, 这花瓣一落,他倒是心中一咯噔,有些紧张那身影会散,于事无补地又把花瓣往那花朵上拼了拼。“那个人说的话, 对你的情绪有影响?”容羽的幻影本就温柔, 如今关心起人来,这声音更是似水温情, 叫人听着心底跟着就柔软了起来。“我害怕。”叶知秋手一松,由着那朵花瓣落到了案上。“嗯?”容羽走到他身前蹲下,双手覆上他搁在腿上的手,抬头仰望着他的双眸,道,“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宝贝,倒难得娇气了一回。”“我怕你不听话,真如他所说留下了什么可以看着我,保护我的东西,”叶知秋明知这不过是一道分神幻影,就连神情都未必是真切随心的,可仍是瞧得认真,温柔问道,“我听声音不能判断,需得看着你才相信,容……”叶知秋想起这名字是唤不得的,忽然就想起了两人情话缠|绵的时候,会用上的称呼,说道:“羽哥哥,即使是幻影也好,你会骗我吗?”容羽双眼蓦然微光浮动,眼底满是爱意,回答的声音郑重且深情,道:“不唤我师尊,喊我哥哥,你知我这分神心软,又如何舍得欺瞒你。”“这灵蝶会不会影响到你闭关,若是我身处险境,你会不会来救我?”叶知秋道。“不会,”容羽答得干脆,“除非你命星暗淡,命悬一线,若真是会有这一刻,我也不可能视若无睹。”叶知秋见对方当真是神色真诚,心中的大石也算是落下了,那魔尊惯会扰乱人心,哪怕是一语正中他的软肋,都让他难以故作不知,他可以去冒险,但绝不想带着这样的顾忌去冒险。“知秋,你可知我为何会留下这只灵蝶陪你?”容羽双手十指穿过他的指间,掌心贴合紧握。叶知秋听到这句问话,难免面上微热,低下了头,眼睫颤动着移开了目光,他知道对方定是要说出别的缘由的,可做过的事,那也是真真切切的。容羽目光灼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珍惜万分地将心上至宝的手握紧了些,字字情真道:“恋心坚定如你我,海枯石烂难移分毫,他人之语若能动摇你处事的决心,那起因绝不该是为了我,我只想时时让身处是非中心的你明白,你我之间从无嫌隙,我化灵蝶予你与你化命星予我,皆是陪伴,皆为安心,我若魂散,又如何能留一虚影在人间。”叶知秋浅笑嫣然,叹道:“我想过将你留在这里,如今看来,这番牵挂是放不下了。”“我想,所谓放下,为时尚早。”容羽道。“嗯?”叶知秋抬眸迎上目光,一声疑惑方一出口,就被倏然起身的容羽轻吻住了唇,那触感冰冷轻柔,如一股清泉安抚人心,有些意外,却也理所当然。一吻终了,一切化作梦幻泡影,灵光散去,唯有一人坐在原地,抬手轻触过自己的唇,一只灵蝶离开花|蕊,翩舞落在了他的指尖。“你倒不纠缠。”叶知秋将灵蝶送回到眉心。“你若有心缠|绵,哪会坐在这书案边的莲花旁,走吧,这魔尊喜怒无常,我可不觉得他是想让你看看自己有多伟大,你不轻信我的三名弟子也是好的。”容羽的声音回荡在他识海。“他的话真真假假,我是半点看不清了,一次不可信,万次不足信,”叶知秋起身理了理衣襟,眼眸已是恢复了清冷自持的平静,道,“前路未可知,不信,才能求真忘我,才是周全万物,他们于我越是在是非之外,越不会被人利用,成为重蹈覆辙的牵绊。”……到达塘九村已是翌日清晨了,叶知秋并未用上七星阵盘瞬息而至,也未前往问剑峰领取一把灵剑御剑而行,只轻松凭借着半仙之体,踏云御风。若说姜楚尚且拥有被那魔主操控之时的记忆,他在大历都城是如何弃剑飞行的,可不就是清清楚楚地落在了那魔的眼里,倒是七星阵盘作为仙器,却未必在他身处旋风中心之时被人瞧见,那魔尊既未提起过,只当这还是个隐秘之物,也未尝不可。想起前世来到此地所见,那是一片死寂,黑雾瘴气笼罩着不大的村落,鸦鸣凄切,只叫他那时一金丹之躯亦是生出了阵阵寒意,他还清楚地记得,当他走过那刻有“塘九村”三字的界碑之时,一道黑影蓦然现身,那一身员外旧衫的刘掌柜面色死灰,青筋密布颈项之上,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睛却似瞧见了他一般视线不移,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咆哮着向着他的方向袭来。那时的他是如何做的?那时的他在看见父亲遗物之后心中仇恨达到了制高点,面对活物或许会顾念因果,面对死物却是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一步步踏入死地,送那些恶念缠身的魔鬼重回阴间,直到他衣不染血,杀红了眼。他不知那亢奋的情绪有多少是受了死地魔气影响,只知一场活人与死尸的杀戮带来的感觉是极度愉悦的,以至于重生之后,再次见到这些人活在自己眼前,那生命的气息曾让他以为恍若置身过一个梦境,而能将活人想作死物的自己,该是心中种下了多么深的恶。也是在他身处鲜红炼狱,脚踏污糟血泊之时,他见到了曾在他年幼心中当称为“善”的胖三,那时的胖三或许在他心里堪称昔日的故友,却也只是漫长修行岁月中行色匆匆的过客,那样狰狞的容颜,落在被魔气侵扰的他的眼里,与其他死傀无异。直到他利剑直指对方眉心,胖三除了怒吼依然不为所动之时,他才注意到这硕大的身躯不做挣扎,非是失了傀儡袭人的本能,而是手脚骨骼皆断。也是这样的发现,让他听清了这人的身后还有几声更为细弱的呜嚎。“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叶知秋自语道。“世间总会有比你更善良的人,但那并不说明你不好。”容羽的声音回道。 第123章 “闭嘴。”叶知秋捂了捂额头,一声呵斥就出了口。“夫人既要你闭嘴,这话还是本座来说罢,”叶幽不顾他不耐神色,自顾自地说道,“这村中之人恶念缠身,确实都是魔种极好的宿体,早年竹溪曾与你在林中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听从本座的吩咐寻找这世间极恶之地,此处也算得一个了。”叶知秋心知能被这魔尊看上的地方,这些人早已是死了,也不欲听此人赘言,只将心中疑惑之处表明,道:“你为何要让我看见他们形似活物,又是如何做到的?”“又没耐心了,你若是与我说话皆如引我出手那般莺声燕语,我或许一高兴,还会有新的秘密告知与你。”叶幽瞥了眼竹溪,只一瞬,这方才还生机盎然的村落就恢复了真正的模样,与叶知秋前世所见并无太大差别,只是或许就这一日,此地是没有瘴气笼罩的。叶幽指了指地面那些幽魂似的死物,有些遗憾神色,说道:“杀这些死物,不过就像剁了一团烂肉,哪有看着仇人活生生在眼前,一刀一刀凌迟来的痛快,杀戮带来的快|感本就是要与鲜血,哀嚎相随,本座一想到你这双白净的手沾满鲜血的模样,就兴奋得情难自禁。”叶幽说着话,气息蓦然就急促了几分,一手隔空将鞭子抓取到手里,又命竹溪恢复了奇香幻术,只见他一鞭子抽向地面院落中的一人,缠缚着将这看似活人的死傀拽到空中,看向叶知秋的眼神炙热又疯狂,道:“不是都是你的仇人吗,杀给本座看看,怎么你面上半点触动都没有,这不是你最憎恨的那个?”叶幽一挥臂,那鞭子就将人松开,转瞬的功夫,那死傀就已然摔落在地面,成了一滩血雾。又是一人被拽起,这次叶知秋却是瞳孔骤缩了一瞬,也就这么一瞬的变化,叶幽登时就狂喜了起来,肉眼可见,他的面容因激动而扭曲,幽暗的紫眸仿若腾起了火焰,那毫不遮掩的欲念时时刻刻都伴随着他的呼吸,他的心跳愈加激烈了起来。“是他罢,你告诉过本座,你离开的村子有不愿想起的回忆,你不想想起的人,一个都不该存在这世间,即使是远在他乡入了土,本座也会派人掘地三尺,让你一次杀戮个尽兴,”叶幽将那没有生机的死傀拽到叶知秋的身前,又将手中灵剑递与他,声声狂热,邪魅狠厉,“这般丑陋的东西,就当他是从阴间爬出来的恶鬼,快杀了他,让本座看着鲜血沾染上你纯洁美丽的脸庞,流淌过你纤长高雅的脖颈,怨恨,杀戮,唯有魔,才能为所欲为。”“魔鬼。”叶知秋声音有些颤。“杀了这个魔鬼。”第105章 两败俱伤“杀了魔鬼, 知秋,你……”叶幽亢奋的眼眸骤然冻结。“为什么要让我越来越厌恶你?为什么就连寿终正寝之人你都不能容他安宁?”叶知秋接过那柄灵剑,却并未如对方所愿, 只瞬息退到了一丈开外, 双手引导灵火笼罩那灵剑焚烧到极致, 星眸冷对, 道,“魔鬼的杀戮游戏, 真叫人恶心。”只见前一刻还对他容颜狂热痴迷的男人,此刻却是寒了面孔,那双让人看不穿的幽暗瞳眸阴沉淡漠,蓦然就给人一种疏离又危险的感觉,可他并没有动手夺剑, 甚至没有出口斥责。高阶修士的对决往往也就在一念之间,当叶知秋选择毁剑而不是刺向对方的那一刻, 他早就估算好了,这致命一击他是躲不过的,他也没有打算躲。对方如此费心诱他至此绝不会是为了什么满足他向昔年仇人报复,不过是乱他心绪, 诱他出手, 再如教训那个魔宗宗主一样,再狠狠教训他一回。不过是为了亲自验证他身上到底有没有师尊留下的护身救命之物。袭击那早有安排的魔,未必能伤到分毫,但毁掉这人的本命灵剑, 却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当他手中灵剑断裂的刹那, 就被那魔宗大能一掌击在心脉从空中坠落,他本是计算好了伤到何种程度就该利用七星阵盘抽身, 可这伤已然足以让他吐血,甚至神魂震荡,却偏偏没有到他估量的界限。非是那竹溪护主杀人不够心切,而是就在他落地一口心头血喷薄而出之时,叶幽已然扣住竹溪的后脑,将那人绝美的面容按到叶知秋的眼前,仿若被灵魂抽离一般,那张脸正在逐渐趋于死灰,猩红血色的瞳眸也在一点点变作死傀一般的混沌苍白。叶幽唇角还挂着一丝因本命灵剑毁损的血迹,面色阴冷至极,本就轮廓分明的五官就似寒冰雕刻一般,他眼睁睁看着叶知秋口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竟没有半分先前的狂热之感,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化作了令人胆寒的天魔之音:“本座让你伤他,你竟敢起了杀心。”“魔主,属下尚有利用价值,属下也是听从您的吩咐。”竹溪如死物一般的脸挣扎不已,可除了申辩,身体却无半点反抗。“身为本座心爱之人,他可以任性,作为本座的使徒,你除了服从,不需要思想。”叶幽指尖掐入血肉,就有鲜血汩汩自竹溪发际流下。低阶的魔会向高阶的魔俯首称臣,叶知秋却没想过这服从竟是到了连本能的求生反抗都被遏制的程度。那一张痛苦扭曲的脸和叶幽冷静残酷的面容对比强烈地冲击着叶知秋的头脑,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一幕堪称恐怖,已让他手脚都有些因寒意而微微发麻,心脉处的疼痛也是实实在在的,不致命却又再一次迫使他呕出了一口鲜血。“走,快走。”叶知秋手指颤抖着挥动。“你在说什么?”叶幽听不太清他含糊不清掺杂着血沫的声音,却是一低头就瞧见一只白色灵蝶落在了叶知秋的手背又离去的画面,他果断松开了竹溪的头,冷冷斥了一声,“还不滚去追,给本座把丹云子闭关之地找出来。”“别去,是,送死。”叶知秋声音略带着喘,断断续续,因为急于说话还被口中鲜血呛着咳了两声,眼看着竹溪已经跟着灵蝶离去,他无力地闭了会眼睛,一副挣扎过后的无望之态。“本座以为你眉心的灵蝶才是丹云子留下的是护身之术,原来不过是他留在你身上的一个标记吗?”叶幽的声音缓和了不悦情绪,尚算镇定自若。“你怎么还在,是喜欢看我重伤羸弱的模样吗?”叶知秋睁开眼睛丝毫不留情面地瞪了过去,他算准了时机,算准了动机,以他对姜楚的了解,那枚凝神的丹药一经炼化,姜楚无论好与不好都会自称无欲无念了,但以历清晖的稳重,至少会观察到第二天才会将消息送出。为了让这灵蝶来的正正好,他方才也是刻意激化矛盾,促使这二人早些出手,要的就是他们弃他离去。此地死傀盘踞,却多年未被人发现,能压制魔气,形成遗世独立的空间,必有如仙乐城之乱的活人献祭法阵,如此费心,怎可能就为了他,定是有利可图,可若是他今日不能顺藤摸瓜,看个究竟,他可不认为这魔尊会再给他接触的机会。秘密,说出来或许是真,但未必会让人看清这秘密运转的真相。叶知秋瞧着这冷眼看他痛楚的人,不知又要意欲何为,不会是真就喜欢鲜血染他满面满身,觉着兴奋高兴得移不开眼了吧,这种嗜好也太过超出常人的想象范围,竟是比夺舍他师尊的躯壳更有意思吗?他想起身,可才刚刚头离了地,就被那一脸淡漠无情的魔尊揽住膝弯抱了起来,几乎没给他挣扎反应的机会,就已然轻轻一跃浮到了空中。“本座想过要给你服下丹药治伤,或许你身上的丹药效果还会更好,但经我之手的药,你未必会吃。”叶幽的声音蓦然就与叶知秋记忆里的不太联系得上了,成熟稳重得恍若一个长者在对任性不接受治疗的孩子表达无奈。“你放了我,我自己,能治疗。”叶知秋此刻虚弱的回话倒不是装的,他疼的厉害,因为伤在心脉,呼吸也似重|喘,其实这样的外伤于他当真不算什么,一颗他自己就能炼制的地阶丹药足以修复,若是天阶丹药或许还能原地即日复原,可这抱着他的人偏生就没走,该不会是就想看他受罪罢?“本座会亲自治好你,也好叫你欠下一个人情。”叶幽说着话已然是抱着人飞离了塘九村。叶知秋呼吸都不怎么顺畅,但微弱的声音却是怒气满满:“你的人,打的,你,要点脸。”“本座的人就你一个。”叶幽说的理所当然,就似那些受他控制,为他出生入死的属下都是死物一般。“你……”叶知秋的计划全盘乱了正是气恼,身心不适,真是一口大气出不顺,就连话都不想说了。“知秋,不要尝试和一个魔讲道理,若你一定要听一个道理,那就是我喜欢你,你也不会信,”叶幽这话说的神态语气丝毫没有温馨甜意,显然是对这喜欢并不太满意的样子,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可以任性,可我不想后悔,闭目调息罢,到了我要去的地方,你未必还有灵气可用。”叶知秋自是不必对方提醒早已在运转周天,吸纳灵气调息,听到这魔还故作好人说的话,真是要让他气笑了,如果说是为了影响他周天运转,让他走火入魔,这道理或许才说得通。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人明面上多关心他的样子,实则早已以魔气浸染了他的纳戒,为的不就是不让他好受,不给他服药的机会,也好在七星阵盘收于灵台,要走也并不太难,可他隐隐觉得留下或许会有更大的收获。想来他此生也只有这么一次希望一个魔的躯壳可以修为再高些,至少飞得能再快一点,管他是什么龙潭虎穴,早些到达也比这样抱着强,这感觉着实令人不自在。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概也就是一名元婴修士足以通过有限的灵气初步修复伤势,能够气息尚算平稳说话的时间,那本就算得上稀薄的灵气就彻底断绝了。叶知秋睁开双眸正待要瞧上一瞧这人间恶鬼又是将一座城镇毁成了什么模样,对方却只给了他看见一片荒芜的机会,就瞬息带他变换了天地,眼前画面再次清晰的时候,已然是在一个洞府了。被放在了一张石床上的叶知秋立刻挣脱怀抱,将人示好的双臂推开,翻身坐起打量了一番四周,冷声说道:“你明明可以瞬息而行,何以故意拖延,我闭目调息,看不见你带我走过的万千河山。” 第125章 叶幽冷冷回眸瞧向那心思颇多的人,勾起一抹算不上和善的笑容,食指挑起这人的下巴,打量起这张不输叶知秋的美丽容颜,啧啧两声,却道:“美则美矣,太过艳俗,若说化神期的躯壳,你不也是吗,还年轻好看,叫人瞧着心生欢喜。”“魔主与夫人同心,最是不喜合欢宗的秘术,属下这身子,您不是也瞧不上吗。”竹溪额上一滴冷汗滑落,笑容明艳娇媚。“你不是说夫人已经尸骨无存了吗,他都不在了,他喜欢什么还重要吗?”叶幽冰冷的指尖划过竹溪的面颊,落在灵台之上,感受着对方轻微的战栗,道,“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不如……”“天命所归之人怎会如此短寿,属下这就替您去寻他回来。”竹溪蓦然身体一寒,就连说话都快了起来,一见主人收了手,立刻就退了一步要走。“慢着,”叶幽颇为冷情地看了眼自己的双手,缓缓闭上了双目,道,“灵蝶既然是有意为之,他若是破坏祭坛,就不必带回来见我了。”第107章 你的蝴蝶要说这所谓魔渊也不过是叶知秋记忆中的瀑布, 如今虽说是瀑布沦为了溪流,对这里高度几何,他还是心中有数的, 可就在他尝试学那猫儿在空中翻个身的时候, 眉心那早就安安分分了多时的灵蝶忽然就飞了出去。“说好的天雷都要和我一起挨, 你这会子跑的怎么比谁都快。”叶知秋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声, 背后蓦地就被不知何物轻轻托了一把,那接触上的感觉很柔韧, 丝毫不会因为他的急速坠落又带来新的伤痛。一下,两下……七下,就将他坠落的身体整个给兜住了,也只是到了这一刻,他才看清了那将他好好保护起来的竟是一片片宽逾三尺的巨大树叶, 这也不知此地是异变了多少年,竟是连凡间的植物都长成了这般模样。又是谁在这种时候还能想着护着他, 就是那灵蝶不语,他也已然是心知肚明。只叹他先前预备的应对之策是半点没用上,还就这么轻飘飘地被送到了水面上,远远一观, 怕是会被人当作了一个巨大的粽子, 其上还系着一个货真价实的蝴蝶。叶知秋看着自己半点未沾上水渍的衣服,抬头望着那只拼命扑扇着翅膀,用灵力化作细丝牵引着树叶的灵蝶,说道:“你会不会对我保护太过了, 我哪就脆弱的还经不起一摔了。”“你有计划的事情, 我不会阻扰,但今日之事, 你分明是见机行事,可有半分考虑过后果?”容羽严肃的声音自那只小蝴蝶的身躯传来,还真是让叶知秋汗颜,面对强大之人的批评指责,好歹还能撒个娇,蒙混过关,可面对一个不到巴掌大的严师,着实叫人为难。“我已经观察了五天了。”叶知秋试图解释自己的处事方式。“五天你都在和人家置气,今日坐在溪流旁长吁短叹的时候,哪里想过上面都快干涸了,下面还能有水吗?”灵蝶带着人顺流而下,话说得严厉,可时刻都还不忘避开水中礁石,当真是将刀子嘴豆腐心表现的淋漓尽致。“可不就是有水嘛。”叶知秋望着它左偏偏,右摆摆的模样,蓦然就低头捂着唇笑了。“还好意思笑,我可是很生气的。”小蝴蝶生起气来就连翅膀都扇的快了些,那被牵引着的叶子就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叶知秋的肩和脸,但又都是轻轻拂过,只叫他笑得更厉害。“知错不改。”叶知秋听到这句,还有些认同地点点头,起身一手抓住了蝴蝶,跃出这树叶小舟,足尖在水面轻点两下,回到了岸上,又将那一个劲在自己掌心搔抓的蝴蝶送到了眉心,叹道:“从前都是我说你知错不改,现如今能听着你的声音说出同样的话,这小小分神不错,我定要安安稳稳地让你们这记忆融合,也好让你这不知羞的人清楚自己撒娇撒泼是个什么模样。”“我这是做你男人的正常反应,若不是你早先告诉了我塘九村的计划,我可是要冲上去和那两个家伙不死不休的。”容羽声音说到最是义愤填膺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小了。“我早先以为你是七情六欲占绝了,气恼我与那魔物说话方才不理人的,”叶知秋食指在自己眉心揉了揉,又道,“原是我忘了最简单的原因,你不过一缕神识化作,离了阵法又能有多少灵力相伴我左右,确实也是该少说些话,小蝴蝶就不要老想着怎么和人斗了。”叶知秋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从前的绿洲还是保留了少许原貌,河流山川倒是如故,只是树林里的树木多少变得有些奇形怪状,在这灰暗天色下,那扭曲的枝桠就似张牙舞爪的鬼|怪。他此行本就是为了将这魔窟探个究竟,自然是越看着奇怪的地方,越不能放过。可一入了荒草丛生的树林,他的想法就有些变了,非是他就不愿继续寻找真相,只是这树都变异了,虫子能好到哪里去。当他努力压抑身心不适,又再一次看见一只多脚蜈蚣似的巨大虫子从畸化出人脸状的树干中爬出,他终是忍住了反胃,却没抑制住冷汗从额上滑落。“别怕,再大也没到苍无秘境的程度,我看那蜈蚣一脚也就踩死了。”容羽的声音虽轻,但隐隐还有些玩笑语调。“我哪里怕了,我这么大个人。”叶知秋可不想被一只小蝴蝶瞧出软弱来。容羽语气理直气壮道:“宝贝你的冷汗都快把我淹死了。”“你这人可真是……”叶知秋从前经常说起这话都是说对方不正经,可这次却是真心无奈极了。和一只蝴蝶置气?人家说的都是实话。怪它做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但人家可不就只是一只蝴蝶嘛。“我知道我很好,有我保护你,别怕,勇敢地向前走,哥哥在你身边。”灵蝶说的起劲,竟是浮于额上,高兴地扑扇了两下翅膀。叶知秋现在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怎么没早点发现自己的男人还有这一面,他还主动喊过一声“羽哥哥”,还顺着这人的安排玩闹了一回,真不知道来日这记忆融合之时,是自己尴尬一点,还是对方尴尬多些。他有些怀疑,由着小蝴蝶继续说下去,或许就要又唱又跳了。“你知道自己的大小还没刚才那只蜈蚣的脚大吗?”叶知秋打断了对方滔滔不绝的加油鼓气,故作一脸潇洒擦干了汗,道,“我是挺怕的,你这么勇敢,就为我去战斗罢。”灵蝶道:“你刚刚还说要我别惦记着和人斗了。”“可那是只虫啊。”叶知秋忍笑回道。“可知秋你就不怕人,只怕虫,我们夫唱夫随。”叶知秋见这人说什么都理直气壮的模样,着实可爱的紧,这下是什么阴霾都扫尽了,蓦然就笑出了声,说道:“你若是故意逗我笑的,罢了,谁要我手边也没一个记录晶石,不然定要把你这傻气模样记下来,你若是再在我面前故作正经,我就翻出来给你瞧瞧。”“听。”叶知秋见对方还说正经就正经了,声音都严肃了不少,正要再取笑一二,就听见了远处草丛中有动静,立刻噤了声躲避到一棵大树后面。他如今伤势未愈,可不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个死傀来了也就罢了,若是个活傀,只怕就又是一场恶战。可这好死不死,就是有一只不长眼的蜈蚣爬上了他的肩,此刻若是运转护身结界将那虫子震远些,可不就是打草惊蛇。也是这时,灵蝶飞离眉心,落在了他的指尖,那蜈蚣吃不了人,可蝴蝶还是一顿美餐的,本还是老老实实爬在肩上,这一会就沿着手臂往手指爬去了。“别动。”灵蝶本就是传讯之用,落在指尖即可关联神识沟通,也不过是感觉到了叶知秋手指的微微颤动,就知道他定是要保护自己甩开蜈蚣,赶紧提醒了一声。树干后是逐渐接近的危险,已是能听清一些兽类的喘|息,一步一步都是有些重量的声响,而自己身上又有一只随时都能吞掉蝴蝶的蜈蚣,这还让他别动,可不是因为一时任性而为罢。“剑指聚灵,转身面向西南,以沧海剑诀第七式气劲,袭我中脘,择机直取百会,现在,立刻动手。”容羽的声音临危不乱,严肃语调叫人不敢心生半分犹豫,只叫叶知秋一时疑虑担忧顿消,按照指示一击袭在了一只毛绒绒的白狼身上,此狼身形巨大,除此之外却是没有半点变异的模样,这一击就正中了那巨狼的心脉。叶知秋只愣住了一瞬,就一个翻身跃起,一掌拍向了巨狼的头顶,只听一声全然融于周遭环境的哀嚎,那狼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他也顾不上看狼如何了,只赶紧甩手确认灵蝶无事。小灵蝶却没多少被蜈蚣惊扰的样子,还能飞舞起来回到叶知秋的眉心,说道:“还以为我身体太小,连虫子都打不过吗?” 第127章 走了许久,这不曾有真正白昼的地界现下已是入了夜,寒风呼啸着除了水汽还裹挟着阵阵腐朽气息迎面而来。叶知秋拍了拍狼背,俯身贴近狼耳朵温声说道:“放我下来罢,得你相助,这一路我已经将浸染纳戒的魔气净化了,服了药,调息一夜会好一些。”就见毛绒绒的狼耳朵似高兴,也似因为这柔声细语有些不好意思一般抖了抖,很是乖顺地就趴伏在地面,让他从背上轻轻松松下来。叶知秋笑了笑,挑了块能挡些风也还算可做遮掩的巨石,背靠着坐好,却见白狼将他围绕,是要用身躯给他挡风了,那一双入了夜就如同类那般发光的眼睛,该是不自知,还自以为可爱滴溜溜地转着,看得叶知秋蓦然又是一阵发笑。“我要服药了,你,不然还是闭上眼睛罢,我怕会呛到。”叶知秋道。这狼可不是什么都听他的话的,非要是紧盯着他从纳戒取出了一颗丹药,还很是过分地给他拍到了地上。叶知秋被这动作惊得一愣神,就又见对方推了推自己的手,他没好气地捡起原来的那颗,说道:“是我自己炼制的地阶疗伤药啊。”他自然是舍不得用天阶的,就这样的伤,若非是耽误了这么些天,又身处魔气弥漫的地方,就是不吃药也该好个三五成了,服下一颗地阶伤药,足以让他调息一夜后几近痊愈,可你有道理可说,对方就是仗着狼是没道理可讲的,大舌头一卷就把那颗叶知秋的得意之作给吃掉了。“这是暴殄天物,你可知送到交易行可换几块中品灵石?你又可知送到拍卖行让清晓挂上丹云子亲传的名头能卖几块上品灵石,你,你你……”叶知秋就差把骂容羽的那句“挥霍无度”说出口了。“呜。”白狼耷拉着耳朵,低呜了一声,下巴搁在两前爪上的模样,若不是当真是庞然大物,还真要道一声乖巧可爱了,叶知秋的目光一时不让步,他这呜咽就可以一直持续下去。殊不知,在黑夜之中除了那一双狼的眼睛明亮摄人,本就与此地格格不入的灵光更是清晰无比,那额间一只白色灵蝶早就无所遁形,将那一片绒毛照亮。让步?叶知秋即使面对容羽的本体也不会轻言让步,即使深爱,他也更多的自持己见,可他此刻却是将额头轻触向灵蝶,声音有些细弱的几不可闻:“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心疼。”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今日话题:你眼中的他#主持:一定是特别的缘分,又能请到三位来参与我们的节目。叶知秋:我猜你们节目组一定是不差钱。主持:哈,哈哈,毕竟三位是大咖嘛。(噼里啪啦,哐当,咻,啪叽,duang)主持:(小声)能让两位大佬冷静坐下吗?叶知秋:坐下。——————————————~瞬间恢复了安静的演播室~主持:请谈谈你眼中的他吧。(并不想cue大佬,但堵不住人家的嘴。)容羽:完美。叶幽:任性。叶知秋:完美。(因为默契相视一笑。)主持:我们今天有拿到某位竹先生送来的照片,都是小蝴蝶。容羽:我怎么那么可爱。叶知秋:你怎么那么可爱。叶幽:本座建议你好好看一看《一只毛毛虫的成长史》这本书。主持:(小声嘟囔)这就是ky。叶幽:(不想善意的眼神)主持:那不是人家怕虫子嘛,魔尊请不要再翻了。叶知秋:不对比还不知道,羽哥哥的灵蝶原来那么好看。容羽:我现在变给你看啊。叶幽:这里还有一断狼狗的vcr。叶知秋:我们以后养一只毛绒绒的大狗狗吧。容羽:可以背着你跑的那种。主持:近距离嗑糖真是要命,吃了一嘴狗粮。来自观众席压低帽檐的竹某人呐喊:容羽就是狗,吃的狗粮是希望牌的,我亲眼所见。(轰隆——)叶知秋掩唇轻笑,对着空荡荡糊了一块的观众席露出善意的眼神,道:“我最讨厌造谣的了,还好只是一只苍蝇,你们有听见声音吗?”众人摇头。叶知秋和善地看向导演组,道:“明明是两个人的电影,第三个从来都没有姓名,懂?”导演编剧排排坐,乖巧点头。——————————————感谢道听途嗦、一夜风游、又苏又绿三位天使赠送的地雷,作者会更加努力的。 第129章 分明是有能力将化神期的攻击发挥到极致,即使地裂山崩,叫天象为其生变都不在话下,可这化神期大能不敢,不敢摧毁了祭坛, 甚至不敢为了杀他一人“连累”了这一地傀儡。人一旦被束缚了手脚,再怎么自以为高高在上, 也得被那称作“猖狂”之人反制于绝地。那祭坛四周的傀儡已是躁狂不已,捧住脑袋嚎叫嘶鸣,哪怕是竹溪的威压再强上一分,都要一命呜呼, 彻底断绝了生机, 叶知秋站在血池边缘反而是最为轻松的,除了因这威压震荡溅起的血液每每接近都让人闻到一阵腥臭,他这半仙之体在这魔窟腹心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只差再给这魔修一个假象了。“知秋,灵蝶有为师合道期全力一击, 舍下一段回忆, 可为你添一份助力。”叶知秋本已是计划周全,有了容羽这话更是如虎添翼, 他早就想到这人不会真就什么都不给他留下,那些问话,只问对方是否提供了保护,却不曾问及有无这雷霆一击,现如今还真是怪不着人家说没说谎。“你倒是一早想好了不将这灵蝶融合化一,才做了不少不知羞耻之事。”叶知秋唇角微勾,眸光清亮,还有心与这关联识海的灵蝶取笑几句,这可不就是白为心上人操碎了心,还想着对方得了这些时日的记忆该是如何赧颜,又要如何装作不知,一笑而过。小蝴蝶飞离了眉心,扑扇着翅膀落在他右手食指上,仿若一枚点缀玉指灵光闪耀的纳戒,语调也算得信心满满悠然自在:“我爱的人生来无惧,心性好斗,若是予你一道防身结界,你未必用得上,或许还会碍了你的大事,可若是予你一道关联杀意的致命一击,才是顺你心意,知心暖心嘛。”“多话。”叶知秋道。“也只有你这么说我。”容羽话音一落,那灵蝶已然是灵光没入了叶知秋的掌心,化作了一抹莹白蝶影。叶知秋蓦地停驻了脚步,捂住额头故作一阵头晕目眩,身姿摇摇晃晃,就在傀儡尸海与血池之间摇摆不定,这一水弱柳扶风,就让人瞧出些力竭和破绽来。只见竹溪立刻就抽来了一鞭子,猩红电光接近的刹那,竟是连血池都拨开了浪涛,这一击就是要取他性命的。叶知秋一双清澈瞳眸,倒映着电光和血色蓦然也生出了些妖冶之态,就似一朵由纯白化作沾染了杀气的业火红莲,身在无间地狱,却依然摇曳生姿。那本还捂着额头的右手翻手向前一推,霎时将那天阶法器紧抓在手心,就在电光攀附上手臂的刹那,将那合道期致命一击沿着鞭子反送了回去。就见一片猩红一息之间化作莹白,叶知秋抬眸对上那依然浮在半空的魔修的眼睛,不过转瞬的功夫,这人的面目可谓是精彩纷呈,百般变化,从狂喜兴奋到不可置信,再到这一刻二人已是易换了位置,还来不及浮现仇恨神色,就已然是面如死灰。叶知秋高高在上睥睨着下方,一手握着这前一刻还是对方用来夺他性命的鞭子,一手催动着浮于身前的七星阵盘,星辉降落将那不可一世的妖魔笼罩,宛若一条无形的锁链将所有挣扎牢牢扣死在地面。化神又如何,心境不稳,堕入魔道,几句挑拨就看不清大局,竹溪输在不敢毁了祭坛,这也是叶知秋周旋许久看清的对方最大的弱点,即使是这本可以一击致命的最后一招,这人仍是心有余悸。叶知秋语调嘲讽,可神色已是掌控了全局,大仇即将得报的释然,叹道:“臣服于魔,受制于魔,在你放下为人尊严的那一刻,早已注定了你今日的败局。”竹溪因被重伤,面色苍白,那艳红妆容勉强还撑起了几分气色,兀自笑得明媚,讽道:“若不靠你的狗男人,藏了这一手合道一击,你也不过是认命等死。”“你错了,”叶知秋收紧困灵阵,眼睁睁看着那些失了压制的傀儡一涌而上,撕扯起竹溪的衣衫,却也无甚心思撇开了视线,道,“今日即使没有这一击,我一样取你性命,因为你太想亲眼见证我的死亡了,这阵法关联血池困魔之阵,就算你没有受伤,一样破不开,只要你接近,结局不会有区别。”“卑鄙。”竹溪骂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因为极力避开傀儡的手而将一身狼狈展现在人前。“若你以化神修为欺我骗我算不得卑鄙无|耻,我这不过是半仙之力以本尊与你对决如何敢当一声‘卑鄙’,对了,”叶知秋向天空挥舞起那魔修的鞭子,将禁锢此地的结界抽开了一条裂缝,冷眼瞧向那法衣都破损不堪的人,道,“我不像你,对残躯如何被傀儡慢慢分食并无兴趣,其实我这困灵法阵只让你没有机会夺舍,并不限制你自爆,想来你若是还有些为人尊严,该是会懂得取舍,我想想,若你将人置于这样的绝境,会说些什么。”叶知秋看向天际,似沉入了一段回忆之中,可如今的他,不再会因此苦苦被心魔纠缠了。“你会说,慎言,可莫要逼得此人自爆,没得还折损了一个祭坛。”一片嘶吼中掺杂着那么几声痛苦哀嚎,声声都在怒骂着叶知秋,还不忘仇视挑拨几句他与那本就没有感情可言的魔主之间的关系,道:“叶知秋,你以为谁真心在乎你吗,魔主命我前来就是要我杀了你,他要你尸骨无存,他要你灰飞烟灭,你只要踏出这魔域,他定会亲手取你狗命……”叶知秋本已是将手覆在七星阵盘之上,听闻此言,却是又停驻了片刻。“哈哈哈哈,你也会怕死,”竹溪显然是在死亡面前没有了理智,越是疼痛,越是被撕咬,越是笑得张狂,“他口口声声说爱你,其实只是把你当成了个玩物罢了,我只不过告知他当年你逃窜在林中有一友人相伴左右,他立刻就命人将那人的尸首掘了出来,他屠灭一村一镇,从不留一个活口,出身此地,无人生还,你也不可能是唯一的幸存者,玩物,做不成炉|鼎,就是个玩物。”叶知秋面色淡然,波澜不惊,只将那魔修的鞭子抛出了结界裂隙,倏然,那裂隙处就有火光如流星坠落,就连叶知秋这个手握此法宝不过片刻之人,都能感知到这是竹溪本命法宝被摧毁了,诛人诛心,他听着那愤恨的嘶嚎化为乌有,冷冷说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即使你杀了我,也只是坐实了自己不过是一个玩物罢。”言罢,他不再停留,凭借七星阵盘瞬息离开了魔窟,只心道是他前世至死不肯自爆是因为心怀对生的希望,但这竹溪却是被大魔压制,根本无法抗争,即使是一处祭坛的存续都远高于性命和尊严。堕魔之人,看见的是怎样的信仰,他无从得知,至少,他唯一共情过的天明,在堕魔之后是从未有一日有过快乐的,而这魔尊在彻底掠夺了天明魂魄的千百年,应该对这份哀伤痛苦感受的更为清晰。对待自己一体的残魂都能如此冷血残酷,对他叶知秋无情下杀手又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想要伤他的心,可他整颗心唯有一人,旁人,从未在他心中留下姓名。沧澜道宗,云中峰。叶知秋有着移行千里的本事,也不过一个时辰,就回到了宗门,他心境的枷锁有所松动,如今于手掌仙器的他而言,境界的提升已不在于修为几何,而是心境如何,到底是两世仇恨的关键,一旦跨过了,当真是一扫积年累月的阴霾,他一心闭关,也有了十足的把握了断这魔尊幽多年的筹谋,但在此之前,他还得向道侣的弟子交代几件要事。一入大殿,他就见历清晖与姜楚正在叙话,身为长辈,他不必多言,就瞬影接近,一手一个提起手腕探了一番灵脉,这动作来的突然,历清晖有过一瞬本能的灵力抗拒,但姜楚却是丝毫没有反抗,就由着他探了个彻底。“小师尊这是……”历清晖知晓叶知秋是在感知魔息,但见他神色肃穆,还是将疑惑之语道了出来,“小师尊可是有隐秘之言要吩咐我二人?”“姜楚缘何都无抗拒?”叶知秋如今辈分使然,关切有之,可也不得不对这出过一次纰漏的人更加严厉些,“若是再遇魔主,你可是也如这般半点防备也无?”“我……”姜楚抽回手,眼光闪烁着避开与他对视,道,“这才几日,我,我在凝神静心了。”“咳咳,小师尊容我再管教他段时日,这人可不就是从未动过心,连情为何物都不曾沾染过,这也不是吃一两颗丹药就能想明白的事。”历清晖提到此事,作为师兄也觉着尴尬。“你不是传灵蝶给我了吗?”叶知秋忽又想起自己只问身体康复,却也没细致到关心人家心境如何,也是摆了摆手,翻过了此事,认真道,“姜楚,我有一事交予你去做,为期半年,务必探清。”第111章 再见之时“你这就要交代整整半年的事了, ”姜楚孤高冷毅的面容神情稍显急切,也顾不着那些莫名的花花心思,认真打量了他一番, 道, “我可不是大师兄那般更重礼教之人, 你一踏入大殿, 我就察觉到你沾染了一身魔气。”“你怀疑我?”叶知秋星眸微眯着,仰起下巴瞧向这个比自己高出了许多的人。姜楚被这眼神瞧得一阵不自在, 只道他这还真是从前的傲气半点不改,如今还多了个惹不起的辈分,让人想教训两句都不成,那本还有些关切的眼神,瞬间就化作意兴阑珊, 道:“我关心之时视你为师弟,总觉得什么事也该多交代几句, 若你是为涤清魔气,或许我们助你一二也无需离开半年之久。”“我是要闭关,这魔气于我并无大碍,”叶知秋心知对方是关心, 到底他二人相识多年, 是要比历清晖熟络一些,便主动伸出了手,往人跟前一送,语气也是少了些许刚从魔窟归来历经一场恶战的戾气, 道, “不然你也检查一下我的灵脉有无魔息。”“倒也不必。”姜楚有些尴尬地退了一步。却是历清晖上前替了他,轻按住叶知秋腕脉, 细细验了验,眉目舒展,推开行了一礼,道:“小师尊一身气息非我等灵气,却也与那魔息相差甚远,气劲汹涌如洪流,以我之见,却也是应该闭关突破之征。”“他才突破元婴有多久,这可不是什么好征象吧。”姜楚急道。“我也以为,不若再等些时日,”历清晖虽是尊重居多,敬他一声小师尊,但多年兄长的身份,师尊不在,为兄者还是需得劝上一劝,“等上数月,师尊也该出关了,能在化神期突破一事上,指点一二也是好的。”“无妨,”叶知秋目光是信心使然的笃定,一身气度亦是落在那二人眼中不符合年龄的稳重坚毅,那玉白纤长的手轻轻一挥,就似仙人拨开云雾,美不胜收,将一枚玉简隔空送到了姜楚手里,吩咐道,“以半年为期,核对玉简中标注的城镇方位是否有误,只可确认,不可入城,若有异闻奇事与这几处关联,务必事无巨细地记载下来。” 第131章 正想再宽慰几句,又觉出怀抱松开,他刚想抬眸瞧一瞧爱人的容貌,就被一宽约三指的绸缎遮住了眼。第112章 他即天道“竟是这么在意吗?”叶知秋喃喃道。他抬手触了触那遮眼的绸缎, 消失在眼前的光明,或许就是对方不愿让自己看见真相,若说皮相重要, 那也不过是两人初见之时的印象罢了, 若非是容羽如此灰心的模样, 于他而言, 更关切的却是对方的修为。容羽温暖的手掌触上他微凉肌肤,竟是愣住了一瞬, 似在给他取暖一般贴着,语气也跟着严肃了起来,道:“我很在意。”“嗯?”叶知秋语调疑惑,却是在听到这声“在意”后下意识地抬臂圈紧了对方的脖颈,一扫先前所有的愁绪阴霾, 小猫似的依偎在容羽怀里劝慰道,“你我本是师徒, 人前人后,你较我年长些又何妨,若是哪日我垂垂老矣,唤不得你一声哥哥, 才该是呜呼哀哉。”“你何时开始喊哥哥喊得这么顺口了, 倒是一只灵蝶比我有福,不必费力气惹得急了,就能听你叫哥哥。”容羽捏住他的下巴,寻蜜似地浅尝着他的唇, 那语气是丝毫不遮掩自己的醋意,叶知秋仰颈躲开,推了推, 抬手就触上对方鼻子用力捏了捏,嘟囔道:“从前就说小气起来连自己的醋都吃,我还道你那不过是与我玩闹,你今日这般可不就是不讲理,你闭关需得静心,我不唤羽哥哥,难不成还能唤你姓名。”容羽握住他的手,贴到面上,深以为意道:“有道理,往常就是我太纵着你了,你都是容羽容羽的叫唤,既是习惯了,以后就喊哥哥罢。”“我可以认为你又是故意的吗?”叶知秋被这人一双手拿捏得痒痒,躲了躲,也没避开,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半推半就地倒在了榻上,他抱膝团成一团,翻滚了一圈,也还是没能阻下此人今日是定要抓挠得人笑个不停的心思,只两手猫抓似地胡乱挥舞,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好好说话,何必这般折磨人,你是个小孩子吗?”忽然就被容羽捉住了手往身前一牵一握,他只觉着掌心滚烫,蓦地耳根一热就愣住了神,却听这一边道着自己老,一边还老不羞的人,也似因一瞬的温差,发出一声喟叹,语调低沉惑人地附在他耳边,道:“不小了,你心绪不宁,我给你暖暖。”“哪就心绪不宁了。”叶知秋止了笑意,心跳倏然都快了几分,若是与容羽这样相处,他还能心绪平稳,才是奇也怪哉了。“无论你闭关之时感悟了什么,我认定你就是我的道,我要的得道飞升,非得是你才行。”容羽在他耳边流连了一阵,温暖的气息呵在一处,就惹得他肤色红上一处。得道飞升哪有这种说法,叶知秋感悟到的可不还有重铸天道秩序一说,哪能就由着这人胡乱说话,只蓦地收回了手,在容羽衣衫上轻蹭擦拭,虽是眼不能视,也是将半张面容的严肃表现得淋漓尽致,道:“你若总是与我这般说话,言及天道亦是不敬,我可不与你玩闹了,没的一道天雷劈下来,我陪你挨着也就罢了,却在身死道消之后,被外人瞧着与你是这般狼狈姿态。”“你嫌弃我。”容羽叹了一声。“不是。”叶知秋忙道。他几时见过容羽这样,怎好道是嫌弃,只不过是习惯就将手净了净,他如今可是知道被遮住视线有何不好了,瞧不见对方的眉眼,还真是听见什么都往自己心最柔软处想。“你嫌我老了,情话也不爱听了,碰都不乐意碰了,叫声哥哥都是勉强了。”容羽道。叶知秋觉出对方已然是要坐起身的样子,那气息蓦然就远了,甚至还能听见衣物窸窣声响,想必是当真扫了兴伤了心,是在整理衣衫了罢。他也是血气冲了头脑,不知是不是该道一声冲动,倏然就起身寻着那熟悉的气息一把搂住对方的脖颈拉回了榻上,他满脑子都是小蝴蝶撒娇的模样,一时就忘了自己的男人是何等攻人攻心的角色,一个翻身就将人压下,右手正欲抓起这人衣领,让对方感受一番排山倒海的爱意,谁知这一抓就抓了个空。没有衣领了?“你……”叶知秋前一刻有多霸气,这一瞬该是就有多气罢。“宝贝,急了?”容羽见他不动弹,一手护着后脑,翻身占了主动权。只听这又被人称作了“宝贝”的人,声音冷冷的,颇有些意味深长道:“你天生头发就是白的,还道什么白发苍苍,小蝴蝶成了精就会撒泼撒娇。”“小蝴蝶会撒娇,可为师能让你撒娇。”容羽这一声话语言出必行,立马就让叶知秋这本还有心再取笑的人,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连连摆头,直到乱发铺满了枕,那覆在眼上已是泪痕斑驳的绸带亦是结扣松开,随着他仰颈轻叹,滑落到一边。容羽许是瞧见他这双微眯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眼睛太过情动,气息也是难得的与他一同乱了分寸,双眸暗了暗,就低头堵上他急促的气息,却是将这呼吸化作了闷声抗拒,只觉着唇上一痛,就有淡淡血腥气蔓延开来。容羽抹过唇上猩红,语气关切,却是明知故问道:“这是恼了还是疼了?”“你,就欺负我,罢了,”叶知秋哪里还有闲心判断这人是何心思,头脑都是空白一片,如置身云雾之中,模糊了视线,恍恍惚惚就似要登至山巅,观日出霞光万丈,却是惊觉那绸缎被人系在了别处,瞬息让人从山顶滑落,一时竟是慌乱了手脚,出手要拦,又被人轻而易举地夺去了力气,只能哑声如了对方的愿,道,“羽哥哥,别闹。”也不知这一声算不算得对方心中的撒娇,他可是见识过容羽在这种事上的绝对克制的,只要这人想,大可以做到让人瞧不出半点情绪,无从得知何时是终点,倒能将人在折磨和期待中反复拉扯。“知秋,”容羽轻唤着他的名字,抹过他眼角终于是不带控制滑落的泪珠,珍惜又不容质疑地说道,“修行本就逆天改命,天要你我无情,我偏要你在我怀里是有温度的。”……叶知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爱了这么个人,每每遇上这档子事,就会将骨子里的霸道强辩和不依不饶极尽地放纵,可每次当他疲惫醒来,面对的又是一个有些那只小蝴蝶模样,会讨好,会关心,还能将恐怕是这人一生能有的全部的温柔和耐心尽数用来迁就他的人。“你要是每次都知道自己做错了,就该收敛节制一些,总好过这样看我脸色行事。”叶知秋这次倒没有故作不搭理容羽,只是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当世第一大能手法已日渐成熟的推拿,一边偏过头看向这个满面真诚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可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容羽言罢,就见掌中之人很是不满地挪了挪,立刻端正了态度,道,“错了,错了,屡教不改,让叶夫子你劳累了。”叶知秋显然对于这样的反应是很受用的,眯缝起了眼睛,道:“你那时说的话,我听的不真切,再说一次。”“哪句?”容羽手顿了顿,也是真回忆起来了。“你也知道自己每次都话多啊,”叶知秋好看的眉眼微弯,抬眸瞥向他,道,“我问的自然是有用的,你就捡重要的说,我是已经知晓何为互相成就了,就想听听你当年既是已经对我绝情,算是按照天道启示走了正途,又是如何跨过心坎,决意与我成婚的?”容羽给他垫了个软枕,好让他斜倚着舒坦些,已然是收敛与他独处之时的温柔笑意,多了些为师长者的认真严肃,道:“知秋以为何为正途?”“循天道、行仗义、锄奸邪、守本心?”叶知秋见他问的认真,也就难免掉书袋了起来。“若本心就是情呢?”容羽并不等他作答,只接着说道,“我爱你于凡尘不违律法,于修行不乱道心,世界本就包罗万象,三千世界亦是各有不同,若我今日因对天道的感悟,放开了你的手,来日我有机缘走出方寸天地,再见到有情的世界,到那时,我再后悔自己没有坚守本心,你即使还愿接受我,我也会因为自己没能守护到最后,而耻于扰了你的清静。”叶知秋怔愣了一瞬,却是听出些不对来,一双星光熠熠的眼睛蓦然就蒙上一层无奈神色,道:“你可不是与我断情绝爱的时候就想通了这些。”“我却是私心告诉你这些,”容羽牵过他的手,就似捧着这世上最珍贵之物一般小心地贴到自己脸庞,这手如今有了温度,再不似早些时候二人见面之时让人心慌,“我能悟到这些太晚,却是先因为爱你之故,我的决断为你改变过,动摇过,我因为自己的情,没有让你断情守心到最后,可你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若非如此,我这样冰冷的人此生都不会有温度。”不属于这个世界。叶知秋不仅是重生,作为创世七星之一,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只因为命运的轨迹早在玉衡天明陨落之时就被域外之魔更改了,他只是出现在了七星阵盘所在的世界,与一个缘分本该只在化星之后,得他天道秩序传承的人见了面。“先辈们想要造就的是一个无情的世界,但你我或许可以不同。”叶知秋的心境仿若拨云见日,是他陷入迷障了,关心的却是容羽如何飞升,他曾在玉衡的记忆里看见过不一样的世界,若是容羽爱他,他即天道,此间有情,又有何不可。“我明白的太晚,伤过你的心,这一世兴许都难偿还了。”容羽道。“你分明也能在我心有迷惘之时,让我也伤你一回,就当是两清了,偏要与我纠缠一番,粘人得很。”叶知秋轻笑一声道。“怕是不能两清了,我只要想到你会对我无情,就慌乱不已,你不也是没能舍得吗。”第113章 甜甜蜜蜜一室莲香萦绕, 花朵红白相映,灵光辉耀似月明。 第133章 从前为何不可考究,今时今日他只知这水中温度合该是要好好享受的。人生总有许多巧事,就比如他今日一踏出房门,就见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 这雪自然是与寒天湖不同的, 能融于掌心,也能在人的发上,肩上,乃至整片太华大陆的土地上留下痕迹, 化作积雪, 昭示着自这个世界消失的冬季,复又回归了。落雪之时何为惬意?不是待在那挡风遮雨的室内围着一个炭火盆子, 而是即使白雪压低了枝头,寒风萧瑟,你自有一汪温水池子泡着,既不耽误赏雪,也不碍着舒坦,还能有个知心知暖的男人候在身边,随时给你调整水温,放松脊背。叶知秋早先还觉着自己是个强健的身,劳碌的命,也曾为了容羽花费无度的生活颇有微词,可如今享受的是自己,才真真知晓了但凡是合了心意的付出,那都不能叫挥霍。“你说说,这么好的地方,你怎么今日才带我来。”叶知秋趴在岸边,又长长地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若不是这场大雪,你以为我说,你就会听吗?”容羽双臂圈着他的肩,食指微曲刮着他的脖颈,一下一下从喉结到下巴,就像在取悦一只难得乖巧的懒洋洋的猫。叶知秋一直都很是安于这样的感觉,兴致好时,还会顺着对方的动作轻轻扬起头,可此刻显然是对方一句话,又惹的这骄傲的小猫炸了毛,抬手就将这甚是舒坦的安抚终结了。他转过身,隔着云雾也能瞧清容羽眉宇间的疑惑神色,也不解释,就一手略显轻挑地穿过对方沾了水贴附在面上的白发,温暖的掌心蹭着脸,只用一个勾人的眼神就将对方引到面前,气息纠缠之时,却是偏过了头,让人一吻落了个空。“我原来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不讲理的,”叶知秋指尖轻触过容羽的耳朵,缓缓移到颈前之时,故意停留了片刻,让对方因吞咽滑动的喉结在自己指腹滑动,一双猫儿似的无辜双眼,瞧着容羽,轻声道,“我真的不讲道理吗?”“你可真是……”容羽哪能不知晓叶知秋这是又一言不合计较上了,小小心思如何能瞒得过他,可偏偏这看似乖巧的人,就是清清楚楚如何挠到他痒处,让人明知是要走进陷阱,却又不得不随着这人的心意来,“你有心撩拨,可莫要道我不知体谅了。”这所谓体谅,自然是因为前几日的放纵,可这放纵到底也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他二人是约法三章,其一就是不可沉溺情|事,修行休息两不误,这休息之说,以叶知秋的意思就是容羽要懂得体谅才是。可眼下点火的却是这个囔囔着要休息的人。这定规矩的人可不管朝令夕改,竟是还勾住了对方的脖颈,正欲仰头再戏弄一番,忽然就是一阵头晕目眩,此情此景太过熟悉,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初次前来之时的画面,也就是这么眼前一黑,就要,就要……“唔……”叶知秋蓦地一头栽进了容羽的怀里,尴尬,真心是尴尬至极,从前那是恋心悸动,修为低微,在云雾温水中失去了意识也还说得过去,现如今他一个修为不可小觑的半仙之体,只不过起得急了些,玩心重了些,怎好就又晕了,若是晕得彻底也还好说,偏偏还是有那么点感知的。容羽等了片刻,就等着自家小可爱来个反转,乱人心弦之后再扯出什么第二条第三条来着,谁知叶知秋不仅半天没有下一步,倚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还越来越沉了。“你可是胖了不少,面颊上的小酒窝都没了。”容羽故意气他两句,也算是给他一个发火的点,可这台阶都铺好了,怎么小猫却不磨爪子了?“知秋,知秋?”容羽唤了两声,见没反应,又故作玩笑道,“你该不会是真休息够了,其实是在暗示我罢?”这暗示合该是变作明示了,只见叶知秋的手臂倏然滑落,人也跟着仰倒下去,容羽赶紧将人抱起一步跃上了岸,正要抬手挥散云雾,就被怀里的人抓住手臂拦下了。却听那一声不知“嗯”还是“呜”,配着这一身湿漉漉,当真是可怜极了。容羽翻覆着手化出一簇簇带着羽翼的火光将他二人围绕,又将一个斗篷用作被褥将人笼了起来,轻声关切道:“还晕的厉害吗?”“太丢人了,”叶知秋往那斗篷里钻了钻,只露出一个额头,道,“这是不是天生穷苦的命,经不起一点享受?”“胡说,我家宝贝是人间富贵花。”容羽靠着一块石头坐下,也好让他枕在膝上舒服点。叶知秋心知对方在安慰自己,可这安慰却是半点不合情理的,只声音嗡嗡地嘟囔道:“这世上哪有富贵花泡在水里都一命呜呼的。”“那是别人家的花没有泡在热水里,你可瞧见过我移栽到这云中峰的莲花的,可不就是越娇艳的花,越得是好生在温室里养着。”容羽也不顾他不乐意,挥散了云雾,又将那斗篷往下拉了拉,就瞧向他一张不知因憋闷还是羞赧红透了脸,温柔地笑了。“什么娇艳的花,”叶知秋目光低垂,可不愿与这人对视,越是尴尬,越是脾气大,“你就是不知在哪学了这哄女人的话,倒往我身上胡乱显摆。”容羽半点不恼,只将他被烘干的头发拢了拢,露出一个耳朵来,轻声附在他耳边说道:“你可还记得十九岁那年晕倒在这池中,你醒来之后还问我有没有给你换衣服?”“你那日哄我说换了,后来又说没换,没一句真话。”叶知秋耳边痒痒,又往斗篷里缩了缩脖子。“今日我告诉你实话,”容羽见这人躲着躲着就将一双明亮的眼睛露了出来,分明是好奇得很,就更是神秘地贴到他耳边,悄声道,“你大概会觉得上衣松动,是因为我给你换了衣服没换裤子,具体说,应该是没换亵|裤,若是你今日再醒的晚些,我应该能给你全换了,也好了了多年前未尽之责。”这话说的叶知秋蓦地就红到了脖子根,一想起从前容羽总是挂在嘴边的那句什么从不说谎,他就羞恼地推了推这人的下巴,冷着声音说:“你这人究竟还有多没正经?”“你不觉得今日之事,非是你身体之故,而是上天给了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吗?”容羽将人抱起,向着竹林中走去,若非是雪景遮掩了绿意,此情此景还真如昨日重现。叶知秋未着鞋履,飞雪落在足背上有些凉意,倒是如自己有记忆那次一样,蜷缩在斗篷里,将一双脚努力地往里缩。他听着这人没理的话,也还有心反驳道:“谁会指望你弥补这种事啊。”“那就说说那日之后,你食了冰鱼,我是如何给你取暖的,你又是如何不依不饶,喊着不够的?”容羽未卜先知一般将怀抱收紧,阻下了怀中之人又一次的任性胡闹。“放我下来。”叶知秋抓了抓对方的衣领说道。“乖,别闹,姜楚来了。”容羽一句话就止住叶知秋的动作。但那懒得再折腾的人可不是有多像上次一样不好意思,只是听见这名字就愣住了,身为人家师尊的道侣,他怎么每每出关与这人见面都是这么个“娇弱”狼狈的模样,虽说形象于他并没有多重要,但正所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这一次,他可就没有由着容羽抱着他与人见面,只取出阵盘瞬息离了容羽的怀抱,系好斗篷,还未等姜楚上前开口,就几步浮空移至身前,一手正要去抓人手腕,谁知对方竟是避开了。这倒有些意思,他闭关之前见着的还是一个未出情瘴迷雾,被他检查魔息是半点无法心生抗拒的人,今日不仅是防了他这一手,更是有心反抗,要与他斗上一斗了。他一掌袭向姜楚左肩,就见对方反应迅速地倒退数步,待退到竹边,也不出手,只是以守为攻,任他一掌击上青竹,抖落竹叶之上的皑皑白雪,反而是让他自己不得不身手敏捷地避开霜雪,一路追击,激起了斗志。却是见一人身轻如燕,来回在两根青竹之间,借力步步向上,一人紧随其后翩若惊鸿,竹叶飒飒,雪花纷飞,不一会就让二人白了头,行至最高处,就见姜楚旋身一掌落下。这一击,早在叶知秋预料之中,虽是久未与人交手,筋骨惫懒了些,可只要他抬腿借着青竹韧劲回旋一踢,就能立刻扭转战局,将这多日不见的老对手,再一次一招拿下。可事实上却是他一个高抬腿,还没说跟上什么回旋踢就一阵隐痛,气力一松懈,就从本就没什么枝丫的青竹间坠落。眼前是前一刻还在和自己打闹的人,比自己还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纵身向下就要捞他一把,却是还没碰着指尖就很是自觉地收回了手。身后是一人倏然浮空靠近,还未等他反应就将他紧拥着送回了地面。叶知秋身形稳住后,却是一把将人推开,气恼更胜先前,留下了一个冷冷的“哼”就二话不说地跑掉了。第115章 陷入热恋“所以说你调戏过小师尊后又打了他?”云中峰, 历清晖的住处今日可真是热闹,这同门亲传三兄弟也是许久没有这样“和睦”聚在一处了。历清晖曾为凡间帝王,这作为他日后长久清修之所的屋舍难免也沾染了些凡俗富贵气, 燃的还是那皇族最喜好的龙涎香。 第135章 “什么火能烧的动你这金刚不坏的身?”叶知秋揶揄道,他可不觉得这一个天生火灵根还炼化了灵火的人有什么值得他担心的,他甚至还有心暗笑对方最不用担心的就是厚脸皮。容羽清冷英俊的面上是半点表情也无,唯有一双漠视过万物的眼睛燃着一团炽|烈的火,就似融化冰川的太阳,让他这千年冰山下一颗为情澎湃的心无所遁形。他倾身压低对方的身段,附在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这火是什么火,只瞧叶知秋蓦然红透的耳朵就昭然若揭。“宝宝,乖,别动,我结界都布好了,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容羽一手按下,一手召出数十只灵蝶围着池水落了一圈,瞬间就让这水面蒸腾起雾气来。叶知秋本想着顺人心意也是满足了自己,可这雾气却是让他提起了些警戒心来,若是这种时候还能晕过去,可不是要给以后留下心理阴影了。“这雾不行,别的都依你,”叶知秋不满道,却是话音一落就被人抓住了一只手腕,就有一道至纯的灵力探入了他的灵脉,“你这是要做什么呀?”“如你所见所感,也如我们所愿,”容羽答得坦荡,“正事私情两不误,找找你晕眩的原因。”“这种时候合适吗!”叶知秋一声争辩还没说完,忽然就被夺去了气力,不得不挪动了半步。“只要有心,什么时候都合适,别怕,师尊有分寸。”……要说人也真是由奢入俭难,睡惯了大殿里更为松软的卧榻的叶知秋,这一夜居然失眠了,分明是累得很,倦得慌,却偏偏一阖眼就觉着哪哪都硌得疼。“若早知有今日,你是不是当初命人给我布置的时候就该多考虑些,哪能只顾着大小了。”叶知秋很是不满又憋屈地翻了个身。容羽本就无需多少睡眠,只不过是每次相处之后都喜欢陪他躺躺,这样的感觉堪称温馨,此刻听了抱怨,自然又是精神百倍,陪他聊了起来,道:“已经比你几位师兄好上许多了,被褥还是每年都置换了新的呢。”“原来是换过了,难怪没有我记忆里躺着舒坦了。”叶知秋头在枕头上偏了偏,直觉告诉他,这枕头就不如从前的好。容羽侧过身,饶有兴致地撑着头,瞧着这当真是厌烦卧榻之人,说道:“其实被褥是换了,枕头还是你原先那个,知秋,是你变了。”“你是说我变得挑三拣四了吗?”叶知秋蹙了眉头。“变得有脾气了。”容羽笑了笑。按理说容羽自回归了丹云子的本体是不怎么爱笑的,但只要展露笑颜,就是和煦如春风,让叶知秋心跳心动,道一声惊为天人。可今日他偏就是不乐意看了,眼睛一闭,平躺着嘟囔道:“我从前脾气就不好,到如今你才知道嫌。”“知道得晚了。”容羽道。叶知秋本以为这人会哄上两句,谁知竟来了这么一出,蓦然就气的脸色一白,想到不久前还听过的甜言蜜语,什么宝宝乖乖,把他当孩子哄骗,哪句能信。“不晚,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我脾气坏的还在后头呢,说不定哪日把你的房子都拆了。”容羽将他的脸拨过来朝向自己,言辞笃信道:“你不舍得。”“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叶知秋与他对视,气势上是半点不肯输。“你不舍得那个家,不舍得松软的卧榻,最最不舍得的就是让你有了脾气的我,”容羽瞧着他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来,满满情深尽在眼底,“我已经太喜欢你了,你如今再与我说什么,我都只道是晚了。”“还说我挑三拣四呢。”叶知秋嘀咕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过,”容羽笑容更是美好,说道,“能被你挑选上,我很幸福。”这话说的人心底一阵暖融融,就连为何生气,为何又好了起来都不想再计较了,兴许感情本就没理可讲,唯有他二人知晓彼此之间的微妙。却是容羽见他情不自禁的浅笑后,蓦然严肃了起来,道:“你的小性子,只许在我一人面前这样。”“怕我脾气不好,被人打吗?”叶知秋心情明亮了,也乐意玩笑起来。容羽刮了下他的鼻子,可不是与他玩笑的模样,道:“怕我一看到,就嫉妒得发狂。”……翌日。当叶知秋醒来之时,身边竟是难得的空荡荡,他也不是多矫情要一同醒来这种小事的人,人家在,就说笑玩闹几句,人家既不在,这些小心思倒是不必了。其实归根到底,还是昨夜被人取悦的好心情让他即使起身穿衣许久后,还是依然浅笑挂在脸上。眼下,他正哼着一支小曲,抬手要将那支定情的发簪簪到发间,只听门被叩了三声,也不等他回应,就被推开了。他一脸不解地回头瞧向那梳着道童发髻的雪魄,眼见小家伙端着一个蒙着红布的托盘,说是走更似蹦蹦跳跳地靠近,他是忽然就板正极了地端坐好,眉头一挑,严肃道:“仪态举止需得端庄稳重,敲门是为了听见里面的人应声,可不是为了走个形式。”“爹。”雪魄大眼懵懂,也不知是不是真听进去了管教,只发挥出了自己最大的外貌优势,亲切地拉着他的手撒了个娇。“这手里拿着什么啊?”叶知秋瞥向那盖着红布的托盘道。只见这孩子一拽人手,身子就晃晃悠悠玩闹了起来,那托盘上的东西该是瓷器,哐当哐当响个不停,他也不待人回答了,主动接了过来,放在了案上。“这是父亲让我拿过来的,”雪魄眨巴着眼睛,一见他撩起了红布一角,就撒开手往后退了一步,那神情可谓是小心翼翼,“父亲说,昨夜克服了一个困难,爹爹言及此生还有一个困境,命儿子给您送来,务必克服,让您权当这困境就是他。”“困境?”叶知秋疑惑道。他昨夜糊里糊涂说了不少话,哪里还能字字记心田,所谓克服了的困难自然是头晕目眩之事,这今日神神秘秘的又是做什么。他将红布掀开,见托盘上果然放着一个汤罐大的瓷器,正要揭开盖子,就听见里面发出了令人不甚愉快,甚至让人一阵恶寒的声音。“这是?”雪魄麻溜的就跑回了门口,不似进门时的大大咧咧,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说道着:“儿子这,这就走了。”说完连看都不带看上一眼叶知秋的表情,带上门就跑没影了。叶知秋心中已有计较,自他与容羽说自己修行要突破的是心境,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可是哪有人凡事也不挑个日子,一番恩爱缠|绵之后就送上这么个大礼的。说是他自己要求的,他说过吗?他好像还真提过,只不过是问了那么一声容羽能化灵蝶,能不能化点别的,那时对方可不是说灵蝶是聚灵气而生,即使修为高深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化形万千的。 第137章 “去给你抓虫子啊,”姜楚回过头,神色是难得的有些玩世不恭,“我可知道主峰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不少,师尊既是要磨你胆量,光有一种长大了就好看的有什么用,作为弟子,师尊不忍心下的手,我可不得有点眼力见。”“你又知道了。”叶知秋怎可能真让这人寻些怪东西来吓自己,赶紧上前拦下,临到身前,那人却是躲开了,就这样从好声沟通,变成了对手过招,一来二去,此次却是叶知秋占了上风。正是打在兴头上,他一手拨开对方格挡的手臂,一手就要袭向对方的面门,眼见就要碰上了,他转腕将手心换作手背,可人家却是动用了灵力,一个闪身,避到了门边。叶知秋对待打架比斗可是半点容不得对手不认真的,只拼身手的时候,谁还会用上术法,正要责难一二,就听姜楚颇为紧张地说道:“原来不止一只虫,都爬到你衣领,快到脖子了。”叶知秋下意识地低头拍了拍衣领,发现空无一物,气恼道:“你!”“就你这怕虫的模样,怎可能自己寻虫子来养蝴蝶,喜欢的东西哪有用,师兄给你去抓真的来。”却是一声传音留下,人早没了影。叶知秋瞥了眼案上搁着的瓷罐子,心道是若没有姜楚来这一遭,他没人提醒,哪里就去关注虫子的生长史了,只待这毛毛虫变成了蝴蝶,不就对这虫子不再心生惧怕了吗。他家容羽才不会是顾念私情才给寻来了这化蝶之物的。只是,自己又怎么会把几只小虫想作是容羽附灵之物,都怪在魔窟那次附灵白狼,让他清楚明白了这男人能为自己付出到何等程度,容羽能玩笑提出附灵,就是当初那只灵蝶确实没有共通的记忆,不记得才好。这样的事,有一次也就够了,他必须强大起来,强到不再有明显的弱点,虫子而已,他们既要给他送,他又何惧看着这瓷罐一日呢。入夜。云中峰的夜晚常年笼罩在山雾里,因着今年的一场大雪,雾气似是更浓重了些,寒风卷着雪花拍打在窗户上吱呀呀作响,风声恰如婴儿呜咽,女子幽诉,给这平凡的夜,更添了些阴郁气息。陈设典雅华美的屋舍内,唯有一盏不甚明亮的光源,照着一隅,却照不亮一人清隽的面容,他的半张面孔都隐在黑暗中,肢体有些冷僵,神情极为专注,那一双映着火光的眼睛不知为何已是布满了血丝。只见火光倏然摇曳了一瞬,就在他面上投下了一道道阴晴不定的影。一声话语打破寂静——“宝贝你是在养蛊吗?”第118章 口蜜腹剑“你回来啦。”叶知秋一声回话轻飘飘, 头也不动,目不转睛。容羽赶紧上前试了试他的额温,手正要落下碰碰他的脸, 就被他一手搁在眉宇间, 往上推了推。容羽哪能见他这般模样, 这可不是被虫子吓傻了, 都不知道眨眼睛了,又一手去挪那瓷罐, 却是被叶知秋把手腕抓的紧紧的。“你这不是养蛊,是中了蛊罢?”容羽抽回手,俯身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尝试用与他相同的视线去瞧那瓷罐里的东西,这难道还能看上|瘾?“不要打扰我, 你一边玩去,”叶知秋掌心向后一拍, 就打到了容羽的额头,半点愧色也无,认真道,“我不能眨眼睛, 这些东西瞧一眼就恶心, 但只要适应了,不瞧第二眼,这恶心着就习惯了。”“这是什么歪理,”容羽揉了揉额头, 忽然就忆起叶知秋年少之时, 因为对丹炉心生恐惧,好像也是用了这么个法子, 若不是自己到得及时,险些连房子都拆了,“谁给你找了这么些虫子来的?”叶知秋指尖在瓷罐上敲了敲,蓦然就被脖子上的凉意惊得一抖,没好气地说道:“你派小家伙来给我送蝴蝶幼虫,姜楚又酌情添了些,我这么努力遂你心意,你不为我护|法也就罢了,怎好还来招惹我。”“你眨眨眼,我就不招惹你了。”容羽好声劝道。“就该布一道连你都进不来的结界。”叶知秋嘟囔道,就觉出那凉意倏然窜到了心口处,他有心责怪两句,却又思及对方这手能是这个温度,可想而知,这屋外该是有多冷,一时心软,又不舍得出言责难了,想着能给容羽取取暖了也是好的,他身姿巍然不动,甚至还因为不想让对方担心他冷就收手,连声人本能的叹息都没有。直到得寸进尺家伙惹得他“唔”的一声弯了腰,那维持了一日的不懈努力瞬间付之东流,方才一把抽出那人的坏手,转身气恼极了地呵斥道:“你心眼忒坏了些,谁许你这样掐人了。”“看来昨夜咬得狠了,”容羽面色云淡风轻,既未因对方恼了自己而歉疚,更未因自己的话语孟浪而羞耻,还能满目温情地捧住这气鼓鼓的爱人的脸,双手拇指指腹贴上人家的眼皮,倒是迫人闭上了布满血丝的双眸,他语气却似冷情,道,“再用这样的眼睛瞧着我,我就不是心疼,要生气了。”叶知秋感受到一丝丝灵流正在温和地包裹他的眼睛,很舒缓也很清凉,让人就连急躁的心都平静了下来,若对方只是一个好心疗愈的医者,他当是要道一声谢的。可这人是容羽,是一个方才还在撩拨戏弄他的人。“送东西来磨人意志的是你,不许人专心致志的也是你,”叶知秋嘟囔道,唇角向下撇着,微弱的光晃晃悠悠映在他不满的脸上,可不就是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模样,“你倒好来怪我,还说什么气上了,这样没理,我可不知道怎么与你说话,让你高兴。”“你啊……”容羽语气无奈,这下子才知道什么叫磨的人没脾气了,“我天生火灵根,耐心不好,后又被送到寒天湖多年,修的是静心禁欲,怎么知秋你也是寒天湖待了那么些年,出来反而脾气更大了?”“你想要我静心禁欲?”叶知秋推开对方的手,双眼眼皮微动,睁开之时已是恢复了清亮纯净,他目光低垂,眼神示意,冷声道,“你倒是管好自己的手,再来对人提要求,你在寒天湖苦修之时,可没有一个我又去送鱼,又去抱着取暖,还隔三差五就拉着你的神魂共赴巫山罢。”“我原来这么好啊。”容羽唇角微勾,还真就是一副感叹起来的模样。“你这人……”叶知秋一肚子的话,瞬间被这人噎了回去。容羽眉头一挑,复又一本正经地握住他的双手,因身姿摆得低,那仰望的神态看着极为亲切,道:“我们约法三章,谈正事的时候就不许生气耍性子了,我问你,是那蝴蝶幼虫不好,你才寻人去添了些别的吗?”“容羽,”叶知秋双眼对上人家的目光,忽而就柔情了许多,这话语说的有些轻,“你是不是当真是不忍心,亦或是打从心底把我瞧着弱了些?”容羽抬手捏了捏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神严肃了许多,一张本就清冷的脸,此刻是蓦然添了些傲气,不答反问:“我在你心里厉不厉害?”叶知秋本想啐他一声又不正经了,这话可不是第一次提了,哪次不是非得听到满意才罢休,可又想起对方方才言及是在讨论正事,这话该不能往那处想罢。若说容羽在自己心里的形象,堪称完美,无论容貌还是修为,在这世上道一声绝无仅有,天下无双,都是应该的,这样的仰慕倾心非是因为二人的关系,至少在他重生初见对方的时候都是难免因此心动的。若非要鸡蛋里挑出个骨头来,这人与身俱来的优越和傲气,往坏了说,那就是自恋,还是那种早已渗透入骨的自恋。叶知秋答得不怎么有诚意,那态度和语调就像是附和着夸一朵人人皆知国色天香的花,又有如评价一道早已名满天下的菜,只道是:“厉害,你最厉害了,丹云子宗师天下谁能不知谁能不晓,一颗灵丹抵万金,活死人肉白骨,一掌摧山岳,一剑平沧海,脚一踏,整个太华大陆都要抖三抖。”“这样啊。”容羽点点头,这就是照单全收了。叶知秋“嗯”了一声,也跟着点头称是,这些话总也不是他编造出来的,只要容羽想听,就往那山头一站,只怕都能听到声山呼海啸,那溢美之词绝对比他匮乏的阿谀奉承之语要丰富的多。“那你怎好说自己弱了呢,”容羽握紧他双手,往自己心口牵了牵,感叹道,“我爱的人,打的了魔修,撕的了恶狼,一颦一笑都能把我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吃得死死的,你道我将你看得柔弱了,是弱化了我还是看轻了自己呢。”什么撕恶狼,别的也就罢了,这话说的,叶知秋只凭想象那画面,都是一副身形壮硕,双手似刃,烈风中精神抖擞的模样。“那狼倒是不曾撕过。”叶知秋一双眸子已是染上了笑意。“你若喜欢,我陪你去撕一回?”容羽笑着将人往跟前拽了拽。叶知秋想着说好的正事,约法三章也是自己当初提的,忙敛了笑意,道:“谁喜欢这个了。”容羽可不效仿,笑容更甚,道:“那你喜欢我吗?” 第139章 片刻后,当二人坐在桌案边,叶知秋一手支着额认真思考斟酌着话语,容羽却是审讯犯人似的瞧着他连眼睛都不眨,他终于是忍无可忍地抬起头,一拍桌面,震得茶具哐啷一响,也震得容羽眼睛一眨,竟是在气势上就矮了半截。“烈火炼狱,你不是罚人审人自有一套,既是这般疑心我,干脆就把我也用火牢关起来好了!”叶知秋这一声话语才是真正的咄咄逼人,分明有事隐瞒人的是自己,哪哪都不占理,可偏就是越没理的人,越是脾气大,好像这样都能壮胆似的。“别气,我给你沏一壶茶,慢慢说?”容羽就像是一个过分专注一事,忽然就被惊堂木惊醒的人一般,越是见他没理,越是习惯性地要哄一哄。“我就是,就是……”叶知秋见人反应,立刻就展示了一番所谓后劲不足,竟是琢磨了半天,就琢磨出一句,“想和你过几天好日子。”“从前不好吗?”容羽眉眼温柔了许多。“好的。”叶知秋目光有些闪烁。“以后会不好吗?”容羽又道。“我不知道,”叶知秋容色淡然,可这轻轻的语调,蓦然就给人一种哀伤之感,“我想上天给我启示,命运让我拜你为师,本就是要我随你修无情道的,我若是与你一分相似,有那么一点可以随时置身在情|爱之外,或许我也不必在一生中难得放纵自己任性胡为的时候,还需要为欺瞒你而内疚了。”“知秋,”容羽有些无奈又心疼地挪到他身边坐下,揉了揉他未曾束发的发顶,顺着光滑的发丝滑到后脑,将他轻轻往怀里一带,让他的耳朵贴合在自己的心口上,道:“我不爱你。”叶知秋听见这话,自己的心跳就蓦然漏了一拍,却是也能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心跳乱了节奏。“我说不爱你的时候,我在说谎,我可以面不改色,但心是乱的,”容羽轻叹着,拍了拍他的背,安抚着,劝导道,“即使你随我修了无情道,以你这些年的修为,难道已然能静心远胜于我了?”“我……”“还是你希望自己从来没有爱过我?”容羽握住他的下颌,让他抬起头对上自己认真严肃的目光,“我不许,你今日对我说的话,我可以接受你不尽不实,但你爱我必须是真的。”叶知秋轻推开这人的手,叹了口气,复又恢复先前支着额的姿态,只是这次话是瞧着对方说的:“我在你闭关之时曾与那魔尊交过手,更加确信了只是灭了他一个躯壳是无用的,太华大陆百界山的荒原,他已然用魔族上古阵法将那里化作了一个与世隔绝的魔窟,他的力量来源正是那魔窟中的血池祭坛。”“不能毁去吗?”容羽道。“以我之力,不能,”叶知秋牵过容羽的手,捏了捏,显然是有些焦躁的,“我用了些手段才得以接近,但即使得到仙界阵法传承的我,都是没有办法在百界山上靠自己走入这法阵的,你赠予我灵蝶,我没有带回来,其实你早该知晓我用上了你合道期全力一击,你不问,原是等着我自己交代清楚罢。”“我在血池祭坛上与那湘竹的本体魔修交手过,用上你的攻击,祭坛却是丝毫未损,而那四周的无数小祭坛本也是通过上古秘术只用作将魔息念力传导至百界山,我想,血池并不如我所见,它不在此界,只是借由此界的活人献祭,供养着域外一只大魔的心脉。”容羽点头表示理解,说道:“小楚告诉我,你曾让他绘制了城镇分布图,可是与你所说的那些小祭坛有关?”“是,”叶知秋目光忽显笃定,道,“我动不得大魔心脉,但我可以引天劫瞬息毁了他的供给。”第120章 好说歹说“引天劫?”容羽听着这人风轻云淡说出的几个字, 就像是天劫是随随便便能召来一般,那一张即使冷情也未真正给过对方难堪的脸竟是难得的冷厉了起来,就连四周的空气都跟着寒了一截。“这不难, 只要我突破心境, 借助七星阵盘之力, 就可将天雷引导向标记了祭坛的城镇, ”叶知秋谈起自认缜密的计划,眉宇间都是信心满满, 这信心是要说服自己,更是要说服容羽,可就在他觉出些冷意,又瞧见对方那双寒潭似的眼睛已然是更暗沉了些后,声音不自觉就轻了许多, 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吗?”“现在是用这种撒娇语气就能模糊过去的事吗?”容羽抽回手, 倏然起身,这动作带着有些愣神的叶知秋也向前倾了倾。“我也没撒娇。”叶知秋声音是更轻了,伸手向前却是握了个空。这样的计划是算不得周全,天下又有哪个人会在渡劫之时还分心去做些别的, 且不说多少人修为止步难遇雷劫, 又有多少人在全心准备应对下仍然是身死道消,就是叶知秋在寒天湖遇上的那次,若无容羽相助是否能撑到最后也是未可知。更何况如今的他虽得了七星阵盘却是失了仙宝莲花,这无疑是给雷劫之中或许会出现的意外雪上加霜, 可他冥冥中就是认为这值得一试。容羽一甩衣袖, 手背在身后,气度瞬息就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 剑眉微蹙,双眼虽还算是淡漠,可脖颈上的青筋和面色异样的红,都在昭示着此刻难抑的郁气。有些人或许就是一点就燃的炮仗,喜怒也就在那一瞬的响亮,可有些人,如容羽,多年静心禁欲,早已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有再多怒火心焦,也不过是在冰山之下翻涌的波涛,无人得见,无人可见,但这样的火,谁也不知需要积年累月多少的风霜才能平息得了。可今日,只因为叶知秋的一句话,一点在他看来颇为盲目的自信,一股子为天下愿意牺牲性命的冲动,就让他素来引以为傲的冷清冷面崩塌了个彻底。叶知秋也是此刻才真正明白,其实常年覆着积雪的高山往往有着旁人不能想象的力量,那些温柔就像是依着山脉生长漫山遍野的花,花有四季,能为他绽放,也能因她陷入寒冬。只怕是再多一点的震动,都会让这座沉静已久的火山喷发。“我不同意。”容羽冷声道。“祭坛分布太华每一个角落,若不能一次尽数连根拔除,出其不意,你可知一一击破,每毁上一个,他就会再转移添上一个,你……”叶知秋据理力争,他的语调是平静的,他想沟通。容羽打断他的话,看向他的眼神狠厉的不许他反驳,道:“我说我不同意。”“容羽,你以为为何清晓能稳坐仙乐城?”叶知秋本以为对方多少还会有些在意弟子的事,可只从那张本是出尘如仙的面上看出这人正如何咬紧了磨牙,就知此刻是听不到什么回答的了。这世上唯有他叶知秋一人能动摇容羽的心绪。“那魔以为你的躯壳已是他的囊中物,清晓姜楚作为你的弟子,他大可以放任他们去壮大,他没有理由明知能以他们师尊的身份存活于世,再多此一举去毁掉一个属于自己的城。”叶知秋起身靠近些,双手覆上对方发热的面颊,仰望着这个心绪不宁的男人,声声温柔道:“我知道你为了我什么都能做到,你不爱这世界,你眼里只有我,你或许还会想着怎么在说服了我之后,独自一人强行突破。”“可你有想过吗,你越是强大,他越是难以夺舍,即使你能与我一起开启七星阵盘,也当真能引导天雷将我取而代之,在你离开云中峰前去渡劫的那刻,就不只是这数十座城要对付了。”叶知秋说着这些话,也知道这样的冰山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融化的,但他有耐心,也必须有耐心,只温言道:“再往后,若不能飞升,你可想过前路就是终结,我本就该是要比你多走一步的。”容羽蹙紧了眉,只觉着心绪难安,无论是叶知秋的眼神还是语调,都温柔的让他半句重话说不出,该是要推开对方独自冷静一下才是,可他偏就是难以下狠心避开碰触,就连落在对方面上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温和了不少。叶知秋只听一声叹息,就对上那显然是有些冰雪消融的目光,面上带着温暖笑意,轻声道:“你生气起来,连话都不乐意与我说了,其实我挺害怕的。”“你哪里知道什么是怕。”容羽倏然握紧叶知秋的双手,瞬息将人推倒在远处的榻上,观察着他颇为震惊又迅速恢复了包容的神色,一把拽下床幔边的暗红垂绦,眨眼的功夫就把叶知秋的手腕缚了个紧。“你这是要做什么啊?”叶知秋并没有挣扎,这样的丝绦别说用来捆他一双手,就是将他整个身体绑缚起来也未必起的到什么作用,他瞧着腕上那一看就敷衍的结,语气当真是无奈,道,“这可不是你撒气的方式罢?”“远远不够,”容羽抬手在那圈丝绦上轻轻一划,就有一只只灵蝶覆在上面,点点萤辉照得叶知秋的一双手是更显白皙,容羽抬眸瞧着他那双疑惑不解的眼睛,道,“这每一只灵蝶都关联我的神魂,你若是挣脱开来,我必会重伤。”这是什么意思?叶知秋本还在计算着该如何松绑才好,就被这话惊得手一颤,一只灵蝶瞬间就似暗淡了些,所以就连动都不可以动了吗?“你爱怎么撒气我都由你,这样算什么,是想学着天明禁锢玉衡一样对待我吗?”叶知秋此刻方才真有些气恼了,凡事总该讲个道理,他自认也是很努力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这人为什么偏就要用自己的性命禁锢他的自由,“别闹了。”“我得到的上天启示与你不同,”容羽轻吻过他的手背,道,“三千世界互有关联,太华大陆有一处禁地,名为无妄崖,乃是修仙界公敌的埋骨之地,三大宗门各自持有一把开启无妄崖的钥匙,若有一人,罪大恶极,无一人的审判足以让修仙界之人全然信服,就会被送到此地,曾有记载,入此境者,身死道消不入轮回,皆化作被黑暗吞噬的尘埃,我会前去一探究竟。”叶知秋却是任性劲上来了,冷眼瞧着对方的举动,道:“没有什么不同,我为天道秩序修复之人,你是得天启示的世界主宰,无论用上的是什么手段,最后我就是为了成就你的飞升,你为什么就不能理智一点,放我离去,难道你未入魔,也要学天明一样将爱变成禁锢对方手脚的锁链吗?” 第141章 ————————————————感谢梨墨雨寒赠送的营养液+2感谢卡布奇诺赠送的营养液+134作者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多的营养液,真的实在太感动了,感谢卡布奇诺小天使一路以来的支持,对于作者是莫大的鼓励,我真的,真的觉得很幸福也很幸运,第一次连载一篇文章到40万字,谢谢你们让我看到的不离不弃,我会更加努力,不辜负大家的支持,爱你,爱你们,比心。第121章 福祸与共“我不同意你一个人去。”容羽拨开叶知秋面上的头发, 将鬓发挂在耳后,显露出他一张精致的小脸,看愣神了一瞬, 忽又双手捧住他气鼓鼓的脸蛋, 像拍着一个成熟圆润的瓜果一样“砰砰”轻拍了两下, 那一脸的宠溺, 可真就是爱不释手了。“我怎么觉得你眼神怪怪的,”叶知秋说不上来被瞧得是个滋味, 若一定要比对什么,那大概是就是,容羽是在看什么吃的,还是味道很不错的那种,他歪过头靠着对方一边掌心, 面色古怪道,“你该不会是饿了罢?”容羽那好端端一本正经的模样瞬间就破了功, “噗嗤”一声笑了,看着掌心的宝,说道:“有那么一点,想吃西瓜。”叶知秋努了努嘴, 鼻子一皱, 嘟囔道:“看着我的脸想西瓜,是说我脸圆还是皮肤花的像瓜皮。”“白玉香瓜也挺好。”容羽瞧他不高兴,又寻了个皮白光滑又香甜的说道。“我也是走南闯北听过些民俗方言的,有些地方骂人傻就说是瓜。”叶知秋眼睛撇开视线, 脸色是更沉了。“我可是听你给我提起过这香瓜好吃的, 怎么好也是你说,不好也是你说, 我现在与你说话可真是如履薄冰了。”容羽眉眼间皆是玩笑意味,见着叶知秋要反驳,低头就是一个深吻堵住了人的嘴,直到叫人双眼迷离似秋水,方才分开些许。叶知秋轻叹了口气,呼吸好不容易平复些,正要张口,见容羽又靠近了过来,这一下可惊得不轻,心想着难不成还不许人说话了,他尚未解绑的双手就抓着对方的额衣襟,唇抿成一线往外推了推。容羽占着居高临下的便利,将自身的重量往前下方一压,就见叶知秋本就坐多稳的身体后仰着倒回了榻上,因着双手不便,那毫无缓冲仰躺下去的模样当真是有种脆弱无助的美,只叫人一颗怦怦跳动的心蓦然一颤。“我以后也不想与你讲道理了,”容羽的一双本就有些严厉的眸子,此刻是更凛上了一层霜,半点不让人好亲近,那声音也该是极为低沉惑人的,要不然也不会让本还气势汹汹的叶知秋瞬间没了脾气,还有些沉溺在对方的严肃又深情的目光里,容羽蹭了蹭他的唇,说道,“与其小心翼翼琢磨言辞,不如用行动说话,也叫你心里踏实真切些,我想表达的是爱你,你这下可清楚了?”“嗯。”叶知秋方一出声,唇上又是一阵温暖,如此这般,反反复复,就连他这个自认脸皮也没比容羽薄上许多的人,都红了脸,就连心也是融化了一般,当真是躲也躲不开,避也避不了。按理说也是被人禁锢了双手还是限制了说话了自由,可不知道怎么的,这样的感觉却是酥酥麻麻,比那些二人之间小吵小闹解释来解释去的话语要动人的多。也不知是这样被看似捉弄了多久,谁也不会真的去数上一数是多少下,只是一人已然是羞红了一张脸,眼尾亦是染着醉人的桃花,那不许人言语之人,方才将人一把捞起,靠在自己的怀里,语调不复两人从前相处之时的温润却有着成熟男人特有的稳重魅力,道:“千言万语,不如此法得人心。”“那个,你,”叶知秋试探着说了几个字,觉出对方的手收紧了些,该是在认真听到,他心跳的厉害,开口却是一句自己都好笑的话,“你还想吃香瓜吗?”叶知秋几乎是一说完就后悔了,脸深埋进了容羽的颈窝,嗡嗡地说道:“香瓜没有,我给你炸虫子吃罢。”“你不怕了也不用吃掉他们啊,”容羽面上挂着笑,可声音仍还是让叶知秋心动慌乱的那般好听,也由着他在怀里尽显依赖和羞赧,倒是一边指尖轻划人家的脊梁,一边说起了正事,“你说的有理,那魔主手下除了湘竹还有一容貌奇特的魔宗大能,若是一城一城毁去,却也是要与这人周旋一番,在偏远处还好,若是在城镇集中的地界,我是能遵守道宗魔宗不在凡人地界斗法的约定,他们就不一定了。”“嗯。”叶知秋小声应着。容羽故意装作没有发现他不适的挪动,一边轻柔拿捏,一边接着说道:“掌门昨日请了我与其他几峰长老前去凌云峰议事,说的是三月后的仙门大比,此次会在我沧澜道宗举办,届时三大宗门及其下属旁系世家皆会赴会,我想那魔主确实还没夺舍掌门,掌门也是当真稀罕这亲传弟子的躯壳,故而这样的盛会是全然落在了他那首徒的肩上,总也是长脸的事。”“嗯……”叶知秋一声答复似叹息,忽然身子往容羽臂弯一沉,就只能凭着勾住对方的颈项维持坐姿了,他咬了咬下唇,终是没忍住哼了一声,那张早已不能冷静淡漠的脸是更加努力埋在人肩上。容羽一手覆在他脑后,感受着肩上隔着重重衣物都热得灼人的呵气,还能有条不紊地继续着自己的话:“你的想法可以试,但既然是要冒如此大险,也该听听我的意见。”“停手。”叶知秋抓住容羽的手腕,却是半点没止住人家的动作。“说正事呢,好好听,不可任性,”容羽自顾自地说着话,仪态端庄,那被他抬手的袍袖遮掩着的却是坏心极了的事,这人偏就没个自觉,面容真可道一声雅正的君子,“魔主在人前的形象已然是难以动摇,何不借此机会,让他在各大宗门弟子那失了风度,想必谁被一息之间毁了基业,都难再以假面示人。”“你快些说,你,”叶知秋几乎都是咬紧了牙关了,可显然这人就没准备停,还不如早些说完给人个痛快干脆,这样不急不缓的,可真是要人命了,“停下,你再这样,我就要……”容羽轻轻顺着叶知秋的头发,很是好说话的模样,道:“我听你的,快些,其他宗门的弟子会在仙门大会前半月来我道宗,负责大会的掌门首徒既离不开宗门,也不得不每日在人前露面,你就在那几日动手,我会为你护|法,再带上几人,将你我之事堂而皇之的公布于众,到那时,你猜他会不会狗急跳墙,狠狠报复我一遭。”只听一声闷声哼吟,容羽终于是止了话头,抬起那久久掩在衣袖下的手,就见怀里的人瘫软了片刻,一恢复力气挣开腕上的丝绦就二话不说将他推开,满面的不乐意,又瞧向容羽那只染了污浊的手,没好气地说道:“戏弄我可高兴了罢,还带上几个人,我渡天劫,你当是搭戏台子给人取乐呢。”“知秋,你我道侣一心同命,若是你渡劫身死,也不许人给你我收个尸了吗?”容羽目光忽然就温情依依。“你……”叶知秋似被这一句同命震得愣住了神,哪还有心思责怪这种被人取悦还没即刻推开的事,他跪坐着,双手撑在榻上,双眼里是满满被触动闪耀的光,轻声劝道,“其实许多道侣即使死去了另一半,也并非是极大的伤,以你的修为,即使是我身死,就是动摇与你关联的神魂九牛一毛,不打紧的,你也不必想着那些最坏的结果。”“我替挨过天劫,或许真的也该把最坏的可能告诉你,”容羽一手仍是空悬着,一手牵过他的手,认真道,“修为越是接近的二人,越是不可以靠近雷劫,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的这次渡劫,大概就是天罚一般的死劫,而我,作为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只能站在远处看你独自度过,我帮不了你。”叶知秋回握住那只温暖的手,反而是安慰起对方来,道:“我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威势,我在幻境中曾看见过天明堕魔所受的天罚,说真的,从前只在书册里看过这些,也只有我这样通过共情身临其境的人,才能知晓那天劫的厉害,可是容羽,即使没有魔主,这也是我要经历的天劫,你不可能永远都在守护我的。”“如果可以永远守护你,我就不会与自己置气了,你说的对,我不是那九天之上的天明,也做不到因为自己的私情禁锢你,你说要与我一起去无妄崖,你就一定要做到,但我并不需要你来成就我的飞升,我们只是都在走自己的路。”容羽说话之时的神情极为动容,这一瞬的性情转变,真真是让叶知秋也要道一声那早先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的也不知道是谁。叶知秋一手捂上对方的眼睛,声音温和且轻柔:“你不要用这么伤情的眼神看着我,我可不想渡劫之时满脑子都是你委屈巴巴的模样,这样我哪舍得向死而生。”“委屈巴巴?”容羽问道,声音虽是清冷,可那被遮住的双眼已然是笑意温存。“你懂我的意思就好。”叶知秋也是怪自己没头没脑地说了些什么形容,也是一时太过情急,口无遮拦了些。“我现在是有点委屈巴巴的。”容羽用这极为正经稳重的声音说着委屈的话,着实是让人哭笑不得。“哪里,哪里就……”叶知秋神色认真,也没好意思笑人家,就被对方牵着手往前搁了搁。“这里,”容羽帮他收紧些手,语调更是诚心诚意,“你方才默念清心咒是无用了,我心中默念看来也是成效甚微,辛苦知秋你劳动一下了。”叶知秋苦笑一声,责怪道:“我们刚才还在说着生离死别的事啊,这都没能让你冷静一下吗?”“说好的要过几天好日子,我觉得知秋今日就这一句最在理。”第122章 缘分天定“哎呀, ”叶知秋语气无奈地推搡着自家的粘人精,这人好就好在该严肃的时候坐怀不乱,可坏也坏在瞬息就能完成情绪的转换, 这样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我这大起大落的心情还没回过来, 你这人怎么半点没个师父样的。”凡人有句话可不是说的好, 人家长辈可不是白长了年龄,吃的盐都比他吃的饭多, 可阅历长在哪不好,偏就是叫这人正经之中能收放自如的不正经,一不正经起来就是变本加厉。任是他铁打的身心也经不住这人粘死人不偿命的举动啊。“我们说正事,说正事好,你说要做三宗公敌才能去无妄崖, 如何做,你可做不得, 他们谁打的过你啊。”叶知秋一把推开容羽的手,还颇为嫌弃地瞧了一眼那满手污浊。“我可以自觉去啊,还不许我修行境界高,有觉悟吗?”容羽又去拽他衣角, 就见他一个侧身就避开了, 那模样可不是生怕弄脏了衣衫,叫人哭笑不得,又稀罕的很,只见容羽眉头一挑, 笑得颇有些坏心眼, 道,“可不是我的, 你怎么脾气上来了连自己都嫌。”叶知秋好似被点拨开了智的幼兽,那一水明亮萌动的大眼睛,可不就是才反应过来,两只犹豫着护在身前的手,掌心冲着人,懵懵懂懂的,虽是满满拒绝的意味,却叫人瞧着莫名可爱。 第143章 “顺带着也笑一笑我,哼,还不是你教养大的徒弟学你一样没正形,天马行空, 什么样的幻想都敢有。”叶知秋教训完大的,手扶着雪魄的双肩, 将小家伙转过来面对自己,很是认真严谨的教育道:“你师兄多不正经是你父亲为师之过,可你不一样,你这走出去还要挂上是我儿子的名头呢, 我得给你好好说道说道。”雪魄抬头望着他, 一双大眼睛水灵得很,那可不就是像极了叶知秋模样的机灵劲,那一脸的诚心求学,满目崇敬, 还真有点乖弟子看师父的样。叶知秋清了清嗓子, 严肃道:“你爹不会怀孕。”雪魄等了等,眼睛都忘了眨, 总想着自家爹爹那么郑重,该是要说出长篇大论的,结果就这几个字?“那别人的爹?”“也不会,”叶知秋抬手阻下雪魄将要问出的一连串的疑问,只捡着重点,说道,“谁的爹都不会,人是这样,雪貂也是这样,别问了,我说的算。”“可是,可是……”雪魄忽然就哽咽了起来,本还睁的圆圆的大眼睛此刻是眉毛下撇,眼角耷拉着,倒有些他原型的模样,可怜巴巴,怪叫人不忍心的。叶知秋不知哪句就伤到小家伙的心了,茫然地瞧向容羽,容羽亦是一脸莫名,试探着传音说道:“他可能是想要一个弟弟,小孩子大概都喜欢有个伴吧。”“我去哪给他找个弟弟回来,再去抓一只貂?”叶知秋回着话,就揉了揉雪魄的发顶,默默琢磨出了一个温柔的声线,劝那孩子道,“没有弟弟,你不还有三个师兄吗,不然还有你父亲的小蝴蝶,比你晚出现的,你都可以当是你弟弟。”“不是的,爹不能生孩子,那我不就不能是亲生的了吗?”雪魄看向叶知秋五味杂陈的脸,孩子气地耍赖道,“我要做亲儿子,爹,做亲儿子可有面了,你和父亲努力一下,再生一个嘛,我去给你抱一只貂回来,不,抱一个娃娃回来。”叶知秋可是服气了,这见过和爹讨吃食玩意的,还没见过要爹生孩子的,若是普通凡尘老百姓,该是要狠狠揍上一顿这学了胡话还敢带回来的孩子才是,但是……叶知秋很是好脾气地蹲下,在地面捧起一把雪,放在掌心搓|揉成一个小人的模样,又从一旁的灌木上摘下两粒小小的黑果子,按在小雪人脸上算作一双眼睛。他将雪人放在雪魄掌心,说道:“历师兄可有教你阅读一些上古传说?”“有的,女娲、伏羲那些吗?”雪魄很是珍惜的捧着雪人,问道。“正是,”叶知秋神色认真,将女娲造人的传说简短扼要地提了几句,浅笑着说道,“你因我的天劫化为人形,成了这世上的第一只妖,正如女娲大神泥塑造人一般,何必拘泥于凡人所谓‘亲生’,我赋予你新生,你父亲又给了你为人的牵绊,你需要在意的不是从何而来,而是到哪里去。”“到哪里去?”雪魄有些疑惑地重复着,他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自开智化形,他就遵循本能,选择了容羽这位父亲作为新生之后的倚靠,他不愁吃穿,不缺财富,就连如今的课业教习都是曾经的凡间帝王,除了这几日被人怂恿的想要一个弟弟,还真没什么心愿目标的。小家伙眉头一皱,就觉得大事不好,该不会是书里说的,好日子过久了,就该被撵出去独立闯荡了罢,只连忙道:“我还小,哪里都不去。”“嗯,听不明白这句话,说明你确实还小,待你哪日也将循天道飞升当作件必得奋斗之事,再与我说什么弟弟罢,”叶知秋站起身,牵起雪魄的手继续前行,见小家伙一脸为难,想牵父亲的手,又碍着手上的雪人不舍得扔。他瞧了眼容羽,示意对方接过去,又说道:“其实在我眼里,比我弱小的,我都视作弟弟,为此看错过人,但并无遗憾,为人总是需有怜悯之心的,不为善报,只为无愧于心,你既做了人,或许有一日也能对这种想法有些自己的感悟。”“儿子谨记教诲,这就不必到别的地方去了罢?”雪魄问的小心翼翼。叶知秋笑了笑,心道是这孩子还在惦记着这等事呢,却不知那位父亲早些时候可是惦念着雪魄晚些长大呢,他点点头算作是允准了,指点道:“你一会也去教你三位师兄堆个大雪人,让他们知道这世间难得的初雪,可不是只有打架一件事可以做的,你若是都不能和哥哥们玩在一处,又怎知自己能与弟弟好好相处呢。”……三人走到何清晓住的院落之时,那师兄弟二人仍是打斗不休,只因叶知秋与容羽身上佩戴有隐匿气息的法宝,也是推开了院门的声响才惊动了院中的三人。历清晖反应极快地上前迎了迎,却见师尊面覆寒霜,显然是有些动怒了,也未酌情先免了自己的礼,只声音冷厉地对着那未能及时停手赶过来的弟子道了声:“就站在那里,谁先说?”“弟子……”姜楚瞧了眼师尊身边披着斗篷的人,犹豫着先开了口。却是何清晓半点等不得,打断了,道:“弟子是在与三师弟切磋武艺。”姜楚满目惊讶地瞧向身边之人,那人眼上的乌青还是自己方才一时失手打的呢,这就算了?叶知秋留意到姜楚的目光,也是端着师尊的气势,声线却是温柔些许,道:“清晓的眼睛被姜楚打得都睁不开了,确定只是玩闹失了分寸吗?”“小师尊有所不知,弟子这伤,不过是应战之时不知为何打了个喷嚏,走了神,才一时没有避开三师弟的攻击,为兄长者,若非是自己之过,哪能被师弟打成这样。”何清晓说着话,悄悄拽了拽姜楚的袖子。容羽冰冷的眸子微微抬起,只一个不加情绪的眼神,那自知犯了错的二人就如惊弓之鸟一般,立刻弯腰行了礼,头都不敢抬起来。叶知秋见状,松开雪魄的手,走到一边的矮灌木丛边,一手轻拂过叶面上的积雪,似无意般一瞥他二人,问道:“是谁先动的手呢?”“是我。”姜楚道。“是我先口无遮拦,玩笑失了分寸的。”何清晓道。“是我小题大做了。”姜楚转头瞪了何清晓一眼。“雪魄小师弟已经去见过二位师尊了,你这帮我藏着掖着,又有何用?”何清晓是铁了心要揽下过错责罚,还不忘传音给姜楚,道,“你一个维护小师尊的,干嘛和我一个说错话必得挨罚的争?”叶知秋见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明是都想独自担下责罚,分明都不知道师尊是不是会责罚,却还争论不休,这雪魄所说的虚假兄弟情,此一时看,可不是真挚得很。他也是无奈地叹气摇了摇头,低头瞧向跟到自己身边满目不解的雪魄,轻声说道:“你做人不久,还不通晓人情事理,爹让你看看什么是口是心非却又真心实意。”说着话,叶知秋团了一个雪球狠狠掷向了姜楚,势头并没多急,该是修行之人皆可轻松拦下的,可偏偏就是挨打的人没躲,那鼻青脸肿的何清晓却先出了手。只见这一袭粉衣之人仿佛一朵乱了时节的春日桃花,花枝极为有力地摆起,那头还低垂着,掌心却是挡在了姜楚的面前,一把接住了雪球,这一下可是用上了些气劲的,将那雪球震碎簌簌落下。何清晓疑惑抬头,微蹙了眉看向叶知秋,一步向前,致歉解释道:“弟子以为小师尊这下是为罚,擅自出手,还望恕罪。”“姜楚为什么不躲?”叶知秋一手轻抚过兜帽上的风毛,又团了个雪球,作势要掷向姜楚。“你对我又没有恶意,该是又找了个乐子在玩罢,”姜楚当着师尊的面,也是答得利落坦荡,“有什么好躲的,松松垮垮的雪球,哪能伤得到人。”何清晓可不乐意了,转头看着姜楚挤眉弄眼了一阵,哼哼道:“倒说的是我多管闲事了。”叶知秋趁着他二人又较上了劲,一个雪球掷了过去,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姜楚的肩,只见这在师尊面前本因敬畏尚算矜持的人,一下子睁大了眼,甚是憋气,按理说若是私下二人独处,这一下肯定是要打回去的,可现在……现在……就在姜楚憋闷犹豫之时,又是一个雪球“啪嗒”砸在了身上,可见是忍得辛苦,他立马传音过来,道:“你给我克制一点,这就是狐假虎威。”“丹云子,你徒弟可能让我管教?”叶知秋下巴一扬,心道是今天他就当一回狐狸又如何。“嗯。”容羽一声答复清冷果断。叶知秋得了大老虎的首肯,掂了掂手心的雪球,扫过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说道:“既是打架惹的祸,就用打架来解决,我与你们二人就来打场雪仗。”“打雪仗?”姜楚二人疑惑道。叶知秋细想了想,在场众人恐怕也只有自己这个看过仙家记忆的人才知道这种说法,毕竟这才是太华大陆的第一个冬天,他们这些人可不是就把冰天雪地当成是寒天湖那种禁地,谁还会去研究这雪是多有意思。 第145章 “不是成日里说我没正经吗?”容羽拉下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垂眸对上那温柔双眼投来的殷切关怀之时,面色威严不变,却是试探着说了句孩子气的话,道, “长夜凄清,孤枕寒凉, 我不缠你便是,你就留在我身边,我给你暖被窝也行。”叶知秋蓦地就笑了起来,从容羽怀里退开些, 又走到那柜前收拾起自己的衣物来, 看到那件被抓皱了的白衣,他愣住了一瞬,复又微笑着收好了,转身看向容羽, 道:“我倒是才明白过来。”“嗯?”容羽似也刚回过神。叶知秋双手捧住容羽的脸, 往下拽了拽,可这人今日还真是心思颇多, 就连这样明显的暗示都没配合,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踮起些脚,在对方看来是有些突然地吻了过去。这样的接触并不多久,可叶知秋显然是不满意对方的反应的,呆住了是什么意思,平日里那么主动的一个人,怎么被人主动碰一下还和当年那分神化身一样,一抱就躲,一碰就僵。叶知秋双臂圈住容羽的脖颈,站稳当了自然就碰不上对方的唇了,只仰起头,好不气恼地瞧着那犹自动容,不知回应的男人,怨怼道:“你可不是满心生离死别的情景,还当作我是吻别,该有些泪染衣襟,期期艾艾之色?”“我……”容羽一时语噎。“我也不妨大大方方告诉你,”叶知秋眼角眉梢染上些傲慢之色,下巴昂扬起来的模样倒不像是在仰望人家,那双可温柔可狠厉的眼眸,此刻骄矜有之,不羁亦有之,一字一句道得恣意轻狂,“我若是决意赴死,真要与你死别,可不是纵容你在我身边任性胡为,也不是安排什么临终托孤,听好了,我会把你按在冰冷的地面,彻底与外界隔绝,极尽享受,夺取,不管日月更替,人间几何,定要让你永生难忘,人也好,身体也罢,我就要让我的爱情镌刻在你的骨头上,浸透入你的骨髓里,即使有一日这世界没了我,你尘骨化仙骨,你生命里流淌的每一滴血,跳动的每一次脉搏,都会让你时时记得那不眠不休的欢愉。”容羽本以为叶知秋要说出什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什么生生世世,万载轮回,可这一番话,分明在说死别,他却是可耻的有些的兴奋了,怎么能有人顶着这么纯情的脸蛋,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话来。“容羽。”叶知秋预想的自己一番言论,好歹对方也该配合一下情绪,低个头继续,他当真是不怎么喜欢踮脚,显得自己就不那么高大什么的,但对方的反应怎么是……“容羽,你流鼻血了。”容羽抬手碰了碰脸,还真是沾了一手的血,觉察到叶知秋要松手,他一手将人揽了回来,一手赶紧取帕子擦净了血,面上还能做到没有半点尴尬,用极为正经的语调说道:“宝贝,对不起,你说的那么慷慨激昂,我一下子就有画面了。”“什么画面?”叶知秋蹙了蹙眉头,“我死的画面啊?”“我知道不应该,但是你这气势,好像是要把我吃干抹净,再甩开似的,”容羽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眉头一挑,隐隐还有些期待之色,道,“你何曾这么威武霸气要人缠过,试试看,主动一次,说不定不用没日没夜,我就让你在白骨上铭刻姓名了。”主动一次?哪里没主动过?容羽留下的灵蝶可不是就让他发了次疯,做了次傻事,这人分明都猜到他能做到什么份上,还来讨要,真真是故意顺杆爬。“你的离情别绪呢?”叶知秋在对方心口拍了两下,还一副有些失望的模样。“因为你不喜欢看到,就隐藏起来了。”容羽答得坦诚,笑容温和。“撒个谎,就说我表现得特别好,你信了又如何,”叶知秋退开几步,转身缓缓向门边走去,声音悠悠懒懒的,不似在推拒,仿若在勾人,“我想好了,不离开这里,但你那鼻血可不是什么虚不受补,我在丹室等你,你,冷静冷静再来,我要见的是师尊,要严肃的。”“你要炼丹?”容羽这一下子的情动忽然就凉了不少。叶知秋推开门,一手扶在门框上,指尖轻轻敲打,寒风将他微热的面颊恢复成柔和的白,发丝飘逸,风吹着衣衫贴着身形优美如画,他这语调正经话不正经,倒是和容羽学了个七八成:“师尊若能在短短两月,将弟子从一个二流丹师教导成一个外人瞧不出破绽的顶级丹师,剩下的时光,弟子倒是以为,与师尊一起在丹室与世隔绝一下也不错。”言罢,这将“与世隔绝”暗示得风情万种的人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独留那前一刻才勉强是按耐住欲念的人,即使是寒冬的风吹着,也鼻尖又是一股腥气,心中只道这早先还怪自己不知怜香惜玉,害他在自己怀里无力哭了的几回的人,怎么一撩起人来,半点不计后果的。要不眠不休。要极尽享受。以自家宝贝的天赋,炼丹,这可不是难题,是邀请了。……丹室里。叶知秋正摆出自己的丹炉,思忖着不知自己这计划通不通,他也是想着不与容羽分开就该寻些两人都能专注的事才好,这一想就想起了炼丹,他若是能炼制出与容羽一般无二的丹药,那想要前往无妄崖就不难了,还能借|刀|杀|人,一次让那魔主基业覆灭。可这炼丹不是舞剑,还能摆个花架式,就算有大师密集训练,也至多求个形似,这些年虽然他也没放下丹术,可水准最多也就达到个五阶丹师,早知道,就该更努力些了。“一个人想,是想不出进境的,为师以为,丹术阵法本就有异曲同工之妙,只需稍加结合,炼制出掌门要的天阶铸魂培灵丹并不难。”叶知秋转身看向那果然已是白发如雪,一身气度若冰霜的男人,分明是才分开了不久,可这人偏就能转换自如,那一脸的淡漠疏离,目光清冷,可不就是让他这个半点不惧亲近的人,都不好意思再去与人说笑了。容羽手一挥,就将自己的丹炉摆好,又一手搁在叶知秋的身前,说道:“知秋可愿将七星阵盘交予为师一用?”“好。”叶知秋应了一声,从额间灵台将阵盘取出交到容羽手上。就见对方一手覆在阵盘之上,阖上双眼静思,那阵盘就在容羽掌心轮转,也不过片刻,容羽睁眼之时就已是了然神色,将阵盘还给了叶知秋,说道:“你可是想在仙门大会上参加丹术比拼?”“你前日告诉我掌门请你炼制丹药用来做剑修比拼的魁首奖励,我希望你可以应下。”叶知秋不知道这么一小会,这人就研究出了什么,只很是详尽地把自己的计划道出。片刻后,容羽听完颔首,并无多少惊讶之色,只颇为认真地瞧着他那跃跃欲试的模样,问道:“你执意要做的事,为师难以动摇,可若是有人要伤害你,你不能阻止为师翻脸动手。”“那你方才拿着我的阵盘又是琢磨出什么来了,说来听听,”叶知秋见自己的计划得人支持,心中欢喜,习惯性的就去牵人手,却没承想,容羽竟是一巴掌拍在他手背,抽回了手,他满脸莫名,没好气地道了声,“你自己打人,倒不对自己翻脸。”“喊师尊,自称弟子,这是本分,既要学习,就要专心致志。”容羽这一下师尊的威严出来,倒是显得叶知秋这个要求人家严肃又主动与人亲近的人没正形了。叶知秋责怪之语到了嘴边,却是半个字都没吐出来,只掌着阵盘孤零零地走回到自己的丹炉前,他可不傻,前日里是怎么被这人当成小娃娃教育了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呢,哪能再给机会做那等羞耻之事,不就是做个好学生吗,若不是容羽这师父不正经,他叶知秋本就是天底下最尊师重道的好弟子。“请师尊指导,弟子如今的水准也只能勉强炼制地阶上品,成丹至多一枚。”容羽点点头,伸出手,道:“拿给为师看看。”“没有了,”叶知秋可以想象对方定是一副又被戏弄了的神色,他可不管,为徒者本就该实话实说,既是要看他的本分,他就不妨说清道明了,“早些时候想吃来着,遇到一只暴殄天物狼崽子给弟子拍土里了,师尊以为,是不是着实可恶?”“你说狼吗?”容羽问道。叶知秋抿了抿唇,这问话当真不想回,不是容羽附灵的狼可恶,难道还能是自己可恶不成?“罢了,也是为师给你备的不周全,倒把地阶丹药当宝贝了。”叶知秋听了这话,可不是强忍的怒意都爆发了,气鼓鼓地瞪着对方,说道:“药是弟子炼的,狼瞧不上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不,师尊也瞧不起吗?”“若是你炼制的丹药让为师服下,哪怕是个黄阶凡品,为师也会视作天下至宝,可若是你自己要服用,为师以为必须是天阶上品,才称得上合适合用,”容羽瞧他生气,却是半点不为所动,唯有心中隐隐有些高兴,叶知秋从前可不是个急性子,这样对自己一两句话上心,可不就是自己惯的、宠的,自己看着竟还有些得意,“你让为师严肃,为师可是压着心火呢,若你再……”“我再任性,怎么了,你还敢再打我一回?”叶知秋方才还说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时情急就有恃无恐了起来。“为师会忍不住把知秋你给的好处提前,反正,结合阵盘之力,你学会这丹药,炼制出与为师一样的丹纹可用不了两月之久。”容羽一手背在身后,走到他跟前,一手覆在阵盘上,以灵力催动,化出星图,指尖轻点星光,这过程看似繁杂无序,但落在叶知秋的眼里,却是一个上佳的用以结合丹炉的阵图。 第147章 容羽捋着叶知秋的长发,因为刚历了天劫,这头发可是还有些仙气灵光的,晶晶亮亮,如碎星萤火,触手生温,又如流水,滑过指缝,绵软轻柔。容羽将这不知在生着什么闷气的人小心地揽进怀里,即使回来后看过无数次,还是觉得这冰肌玉骨的绝美容颜瞧不够,却是叶知秋又没好气地推开对方,嘟囔道:“你可是在我脸上瞧出什么天机来了,这向往憧憬的神色好不傻气。”“瞧我的小神仙啊,”容羽掌心贴着他的面颊,这手感还真是有些不同于往昔,目光一不留神就钉在他那色泽温润的唇上,“这事不都是如你所愿进行的好好的吗,小楚也是不负期望,将你吩咐的事真假参半散布得玄乎,方才还来回禀已开始将舆论引向天劫毁灭的城镇俱是魔气萦绕之地了。”“那些散修既是在天雷落下的城镇观摩了,自然就知道雷霆之力散去后那里是怎样的魔窟,”叶知秋哪能没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撇过脸又瞧向别处,说道,“我这寂寂无名之辈,被传身死道消,人家议论的是你丹云子痛失爱徒,被传死而复生,人家议论的是你丹云子得天启示召唤天雷,我怎么,就……”“可你不就是我的天吗?”容羽道。“我才不在意虚名,只是,是我死了,是我活了,怎么全没人在意似的。”叶知秋一想到自己这点小心思,竟还有点赧颜,好歹也是个仙人之躯,怎么一在容羽面前就跟个孩子似的,什么话都说,不仅说了,还有那么点期待对方来呵护一番。等了半晌,这耍起了小脾气的人没动弹,那被寄予厚望的男人也没反应,这可不是叶知秋要的结果,他也不僵持着,就翻身坐起,脸色难看地瞧着对方,说道:“你都看不出我不高兴,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要你何用,不想看到你了,出去。”“知秋。”容羽神色倒是比这生气的人还严肃。叶知秋见对方还敢给自己脸色看,早先还算是有些玩闹心思,现下是真气上了,容羽这是连哄都不稀罕哄了吗?“喜欢的时候喊我宝贝,不喜欢的时候就知秋知秋的,是不想和我过了吗!”叶知秋说着话,就把对方压住自己的衣摆都给扯了出来。容羽似是愣住了一瞬,更是冷了面孔,严肃道:“你觉得自己不高兴在理吗?”“你还……”叶知秋大气都没喘过来。“世人崇拜强者,这无可厚非,他们关心的是强者能走到哪一步,他们自己又能追到哪一步,本质上他们向往的是天道,是飞升,”容羽一把抓住叶知秋的手,紧握着,目光可谓是咄咄逼人,灼灼直视,“这些人或事我通通不在乎,我若是身处死地,亦或是死而复生,我只殷切渴慕你的目光,我只真心在意你会不会为我心伤。”“可是我……”可是我也和你一样啊。叶知秋这话显然对方是没怎么想听的,要不也不会立刻打断道:“我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一个你,你心中真的在乎那么多吗?”“我……”容羽情绪有些激动地将这个已然被自己质问得茫然无措的人抱紧入怀,双臂的力量已经不仅仅是为了禁锢,更像是在抱住自己随时可能流逝的生命,这怀抱让叶知秋不怎么舒适,甚至有些生疼,可心中却是温暖至极。容羽的声音有些喘,那不是情动,却远胜过情动,是一个强大的男人在克制自己的恐惧和脆弱,他在叶知秋耳边轻声说着:“你吓死我了。”“我不是好好的回到你身边了吗?”叶知秋抬手轻拍着对方的背,温柔地劝慰道。他那些小脾气可不就是因为对方没有表现出自己心中的紧张,可真的看见对方痛心至此,自己终于是有了一次安慰人的机会,反而没有那么心满意足了。容羽在他心中本就是强大完美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从不曾小心翼翼地去呵护过对方的心思,即使是渡劫之前容羽曾言生死相随,他仍会有那么一点点相信对方无论在怎么样的打击下都能独自活下去。可事实却是他就是这样被深爱着。偏偏就是他这个被爱的人在撕开人家极尽全力地以欢笑温柔遮掩的伤。“容羽,对不起,”叶知秋的语调有些伤情,他是真心觉着自己被惯得有些任性了,“我总以为你是不会伤心的,我若是早能想到这些,或许就不会告诉你这天劫堪比死劫,我就该告诉你我有十足的把握,可我实在太喜欢你关心我了,我以后不这样了。”“不行,”容羽松开怀抱,扶住他的肩膀,瞧着他的眉眼说得认真极了,“你这样我都适应了,忽然哪天变乖了,我只怕是又要担心你去应什么劫了。”“哪有那么多的天劫,你当这苍天就指着我一人逞威风了。”叶知秋道。容羽正要再与他说笑几句,就发现大殿结界有动静,他轻叹了口气,恢复了些以往的从容冷静,说道:“应该是掌门派人来取丹药了,你还是准备亲自送过去吗?”“自然,眼见为实,总得见着我这个大活人才能真给那魔主心里添一把火,”叶知秋说着话就起身整理起衣物来,却是被容羽揽腰又带了回去,他有些不解,但方才说的话也还谨记着,面色温柔地询问道,“办正事呢,你可不能这样不分轻重,等我回来再与你说话。”“遭了雷劫,你可是糊涂了,一身仙气缭绕,灵光闪闪,你这出了门可不是惊着那大魔一个,还有三日便是仙门大会,你可不想那万众瞩目站在风口浪尖的从他变成了你罢,”容羽一边劝着一边化出一只灵蝶传话出去,转头看向叶知秋时,是满面无奈之色,“我想你今日还真只能勉强陪在我身边说说话了。”“你什么表情?”叶知秋笑着捂住了对方的眼睛,“以后不许在我面前红眼眶,一点点都不行,我总当你是无所不能,你也该视我是不死之身。”“无能为力,眼睁睁看你被雷电笼罩的感觉太难熬,若我能靠近一步,也不会这么心如刀绞。”容羽道。叶知秋的掌心觉出对方眨眼之时长睫扫过掌心,手微微一抖,但他并没有挪开手,只专注地看着这个被自己掩住了双眼的人,瞧不见眼神,好像才能更有勇气,他问道:“如果我此生只能禁锢在此方天地,你愿意为了我放弃更广阔的天界吗?”“此话何意?”容羽想了想,心中已是了然,笑容坦荡地回道,“我与你同在。”“天界很美,就连我第一次在幻境中看见的时候,那时我还受天明的仇恨影响,但我依然觉得极美,我也会向往,我若是为你开启了……”叶知秋还欲道出更多,却是被容羽拉下手,突然贴近吻住了唇,将那些事关天机,或遭天罚的话尽数压制了回去。“这些话,还是我来说罢,”容羽轻抚过他的脸,斟酌话语片刻,说道,“我会是此界飞升的第一人,而你是此界的天道秩序,你所说的那个美好的天界并不是我们所能看见的这一片天空,但那又怎样呢,我若是不能飞升,就以这合道期的寿数陪你到终老,若是得以飞升,这一界云端之上,万里江山,于你我相伴千秋万载足够了。”“你倒是什么都说得。”叶知秋侧脸贴在容羽掌心蹭了蹭。“你又没认可我说的对,这若是也要遭天罚多不合适,就当我会读心术,在哄你高兴就是了,”容羽倾身接近,那吻在他唇边是若即若离,温暖的气息移到他耳边,食指轻点着他的唇,说道,“我尝着这里味道是不一样了,那别处呢?”“还不就是那一个我,就你能想出朵花来。”叶知秋觉着耳边被他呼吸吹得痒痒,偏了偏头。“你自己如何知晓,还得我再尝尝。”容羽道。“我怎么觉着来日你成了仙,也不会正经起来。”叶知秋无奈道。“有道理,”容羽捧住他的脸,鼻尖碰着鼻尖,还似有些苦恼,道,“所以你多虑了,我这样的去了仙界如何自处,还是与你在这天地做一个土霸王好。”……翌日。叶知秋颇显招摇地端着一个托盘前往凌云峰,那托盘之上搁着两个长型的镂空雕花木匣,其中正是盛放着铸魂培灵丹。天阶丹药自是灵气浩瀚,莫说此刻是放在这镂空的盒子里,半点不掩盖,就是放在容羽当年赠予的玉盒中,都难掩灵气溢出。或许在云中峰这个丹师聚集的地方还看不出什么不同,可当他走到主峰之时,就当真是万众瞩目,只是这目光聚集之处自然不是他这个传闻中死而复生的人,而是他手中用作魁首奖励的灵丹妙药了。不过,他这辈分到底还摆在那里,这些自己宗门的弟子总还有些畏惧之心,只敢远观,不敢靠近。却是一个身着绿色罗裳,梳着双环发髻的少女不甚见外地现身在他跟前,环佩叮当,一双大眼懵懂可爱,张嘴就是一声:“大哥哥。”叶知秋倒是想过会遇上别的宗门的弟子,但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个自来熟的,他面色微冷,站定了脚步,也有些好奇起这少女要在众人环视议论下做什么。 第149章 叶知秋收起丹炉和丹药,几步脱离了是非中心。就听见远处有人大呼小叫着:“祸事了,祸事了,无量仙宗的弟子有人化傀儡了。”众人循声望去,那看台上一人正提剑挥舞,半点没有章法,细细一瞧,这红眼暴躁之人可不就是昨日剑修比试的第二名,真当是要道一声造化弄人,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彼一时风光无限,此一时阶下之囚。有三宗长老坐镇,那两个活傀自是立刻被制住了,就有好事之人,扬声说道:“他们是一对道侣,昨日还是好好的,只怕是夜里遭了害了。”“这是在沧澜道宗的地界,如今为防魔物潜入,可是都经查验方可踏入山门的,这,这莫不是道宗之内有魔宗之人。”又有一人言辞激愤道。“能掩众人耳目,恐怕就是那魔主罢。”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人心惶惶,不知怎么就牵扯到了昨夜这瑶池仙宗的丹师是如何被人亲眼目睹服下了铸魂培灵丹的。叶知秋冷眼瞧着这些人是如何将丹药与魔主挂钩,又是如何利用人心的畏惧团结一致将祸水引向炼丹之人。上位者是各怀心事,谁也不敢真把这矛头指向端坐在一旁,就连今日露面都略显反常的丹云子,若是此事真与这当世第一大能有关,谁又能保证以一己之力击败丹云子。要说其余两宗此行皆是只来了一位长老,此事还得是看沧澜道宗如何表态。掌门瞧了一眼冷静自持,兀自云淡风轻的丹云子,自己总是要顾及些宗门颜面的,只好放出威压迫使那些吵闹之人安静了下来,极为威严地说道:“空穴来风,众口铄金,尔等怎可因这巧合之事牵连道宗长老。”可这难得有心视丹云子为同门的掌门,却是很快被自家弟子打了脸,一衣着凌云峰服制的静字辈弟子急吼吼地跑来,慌里慌张地说道:“禀掌门,那无量仙宗的住处,出了大乱子了,忽然就暴起了几个傀儡,那些无事的弟子皆是口径一致,道这些傀儡昨夜接触过铸魂培灵丹,弟子等已将那些傀儡控制住了。”瑶池仙宗前来寻长老求助的,正是那绿罗裳的灵玉,言之凿凿道出的话,与那凌云峰弟子一般无二。掌门这下可是蹙了眉头,再看丹云子,更是气恼,这人怎么就还能不置一词,就是辩解一二,也好叫人有个判断才是。丹云子却是冰冷的眼眸向掌门的方向一瞥,语气平静,道:“既是两盒丹药,总不会只有一盒出了问题,掌门首徒可也遭了害?”“清幽,你可曾服下丹药?”掌门问道。做了一日看客的叶幽立刻从纳戒中取出那盛放丹药的木匣,双手奉上,说道:“天阶丹药贵重,弟子一心在大会后献于师尊,倒是碰都不曾碰过。”掌门不接,却是命叶幽将木匣打开搁在案上,又看向丹云子,问道:“此药可是长老你亲自炼制的?”“不是。”丹云子只不过看了一眼,就颇为嫌恶地收回了目光。“可这丹纹分明是……”无量仙宗的长老眼见这人是为了洗脱罪名,只当他们都是睁眼瞎了,一想起自己宗门的弟子遭了毒害,偏就是沧澜道宗之人无碍,更是不忿,起身正要说理,就被瑶池仙宗的长老拦下了。“我也觉得这丹药有异,”那瑶池仙宗的长老本就是八阶丹师,自然能察觉出细微的差别,“丹云子长老是吾辈丹师翘楚,就是比这丹药难上几分的天阶上品也不会出现杂质,这灵气不纯。”“可是因为其中有魔种?”无量仙宗长老问道。“这丹药到底还是这位道宗弟子之物,不知,本长老可能分解其一?”叶幽还在丹云子否认之语中没有回过神,就听掌门替他应下了那瑶池仙宗长老的话,道:“务必小心谨慎。”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到了那颗被分解的丹药处,若是没有问题,此举可真暴殄天物了。却见那位长老将丹药化解为灵液,一滴一滴落在瓷瓶中,一粒众人再熟悉不过的黑色种子立刻惊得喧哗声一片,长老掌心燃火就将那魔种烧了个干净,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又看向了稳如泰山的丹云子。可那瑶池仙宗的长老却道:“这丹药确实不是丹云子长老所炼,除却丹纹相似,即使是本长老也不会犯下这种错误,其中通明草、寒水花、香缇子,提炼之时皆是因灵火控制不当,掺杂了些许土系灵气,然而这天下谁能不知,丹云子长老的灵火是冰中火,这栽赃陷害若非是本长老有心观察长老的四弟子在比试场上如何提炼同种灵植的,还真是要瞒天过海了。”“知秋,你可有话说?”丹云子明眸冷厉地瞧向打一开始就站在远处的人。“此事弟子着实冤枉,”叶知秋几步向前,拜倒在自家师尊身前,“弟子一介三阶丹师,如何能炼成八枚天阶丹药。”姜楚面色严肃,语调却是有些急切,道:“小师弟可曾将丹药托于他人之手?这事有蹊跷,可不是能随便认得的。”“不曾,昨日开启木匣不也是封印未解吗?”叶知秋目光闪烁,答得却是坚定。“你明明是交到别人手中过,怎么那么多人都瞧见了却不说呢,”灵玉一个瑶池仙宗的弟子倒是比人家自家师门还急,指向叶幽,说道,“我亲眼看到这人还与你争抢过呢。”丹云子抬眸看向四周,冷声道:“可有旁人瞧见了?”“弟子只看见二位说话,举止亲昵,那封印确实是没动过的。”一外门弟子说道。“两位师叔祖说话可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吗?”“弟子还以为云中峰的师叔祖是在给那一位暗示选哪个好呢。”那日围观的人多,可人家私底下说了什么话,也不是他们能妄自揣度的,只一点是不得不在意,那就是可以说二人感情好,但万不可将这祸事往叶幽身上引,若是说碰到过就有嫌疑,昨日将这丹药奖励给剑修魁首的还是掌门呢。叶知秋倏然起身,就走到叶幽跟前,与人对视一眼,可谓是痛下决心一般,看向掌门说道:“此事与阿幽无关,若是定要寻一人担下这罪责,就由弟子一人承担罢。”叶幽目瞪口呆地瞧着眼前之人,自两人决裂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眼见对方主动站到了自己身边,看似还与自己一心一战线,可为何偏偏……“你……”叶知秋打断道:“无需多言,你与我是何关系,怎么可能轻易破除那木匣封印,做下了恶事,再封印回去呢。”“谁说不可能,”一红衣女修厉声道,那一脸公允,不是宋清颜又是谁,“苍无秘境,清幽师弟力排众议洗清了你魔主的名声,又与你情深不寿,人人皆知,你若是担下这罪名,他又如何自证清白,我以为,既是被疑心是魔物,无量仙宗不是正好有血魔之阵可以一用吗。”第127章 无妄有望“所以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是要与我同归于尽吗?”“你当真以为禁灵锁能禁锢得了我, 等我脱离了,叶知秋,你是准备一个人困死在无妄崖吗?”“说话。”空荡牢狱, 哪怕一颗石子落地都能引起阵阵回响, 叶知秋早先催动叶幽心中深植的仙莲之时, 就知道影响这魔头不能控制傀儡会要面对怎样的暴怒, 他甚至还挺庆幸两人之间好歹还隔了堵墙,不至于还要面对对方那副想必是龇牙咧嘴的模样。可谁承想, 这魔怨恨至此,话还能这么多,自被送到这牢狱等候送往无妄崖,就没给他一刻安宁。 第151章 他蓦然回首,就见一人一袭黑色斗篷,不过一个现身就将那群处刑弟子击倒在地。那人手握着三块寒铁向他走来。第128章 正文完结叶知秋面上并无多少惊讶之色, 他是相信对方一定会出现相随,若说能有什么让他蹙眉深思,大概是这下手忒重了些。黑斗篷笼着的人并不多言, 只是一手一个推在他与叶幽的肩头, 不过一息的功夫, 三人就已卷入漩涡中心。眼前是彻底的黑暗, 莫说是伸手,就连眼皮子一开一合都无甚区别, 与这黑暗相匹配的是绝对的寂静,唯余三人的呼吸,轻的难以探及。叶知秋本是一直紧抓着那人的手,可此刻触感却不是那么清晰了。“这是……”三人中,还是叶知秋先出了声, 话一出口,就被人紧缚进了怀里, “容羽?”“我的灵力受到压制了,你可还能运转仙力?”容羽附在他耳边说道。叶知秋依言尝试在掌心燃一簇火苗,却是仙力犹在,火光难现, 他摇摇头, 说道:“自身运转无碍,可是没办法照亮这里。”“此地仿若虚空之境,千万不要松开我的手。”容羽道。“虚空?”叶知秋召出七星阵盘,与容羽两手重叠, 置于掌心, 道,“三千世界本就是自虚空化作, 我或许有照亮此地的方法。”“嗯?”容羽觉出掌心一沉,是温暖的手背抽离换作了阵盘,叹气道,“我体内灵气运转滞塞,未必帮的上什么。”叶知秋不语,只指尖在阵盘上方轻舞,目不能视,神识无法外放,但他清清楚楚容羽的掌心在何处。他与容羽是结契道侣,神魂关联,高阶仙器法宝亦是与神魂共存,如今只需要借着一点点的神魂共鸣,就能牵动容羽的灵力供给,只见黑暗中,在他二人掌心之间倏然出现了一只灵蝶环抱一点星光飞舞,虽是微弱,却也能勉强照亮了他二人的面容。容羽紧牵着他另一只手,向后一仰头,黑色的兜帽就滑落了下去,那一头白发在灵光照耀下,倒是在黑暗中给人一种暖意。叶知秋引导着阵盘运转,明亮清透的眼眸认真瞧着对方,说道:“七星阵盘记录了一个世界形成,我虽不曾经历,但先辈应该就是这样点亮了初始。”“天枢星?”容羽目光微动,道,“可人家不是两个人一起的罢。”“因为你说不想我松开你的手,我总得想出些两全的法子呀,”叶知秋眼底是有些温柔笑意的,忽而又是眼珠子一转,颇有些责怪之意,道,“你为何下手那般重,我见他们都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好似有些吃疼啊。”“他们一时半会回不去门派,才更为安全一些,你既是没有避讳与我说话,那可不就是早知道那魔主已然殊死一搏,不在此境,我想他没有太多时间固魂,出手献祭也就在朝夕。”容羽道。叶知秋在阵盘上凌空一抓取,抬手挥向天空,就见漫天星海已成,一轮上玄月当空,将这传闻中的死狱彻底照亮,他牵着容羽的手,向远处一片虚空中躺着的一人走去,说道:“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我画的饼,他又如何能听得进半分。”他俯身一手贴近已是魔种驱使的叶幽的心口,霎时仙雾弥散,一朵月白仙莲已然脱离了躯壳,他掌心托起仙莲,就见莲|心一缕人形虚影晃动,脆弱不堪,仿若一阵微风就能吹散。“我毁他祭坛,用了天雷死劫,于他这裂魂的大魔是关联记忆的恐惧,四次催动仙莲,皆在他冲动极怒之时,又让他自以为是自己阻断了我毁灭仙莲的力量,这样受制于人的错觉,自然是要早日摆脱的,”叶知秋将莲花送到容羽掌心的七星阵盘之上,摇头叹息,“玉衡仙君就连死都要给天明一个轮回重生,这样的感情,又怎么可能容我如今的力量毁掉天明残魂呢。”容羽眼见这仙莲花瓣合拢将魂魄包裹,逐渐没入阵盘,抬头一看,开阳已然归位,瑶光星明,北斗齐聚耀于天际,他亦是难得的浮现了惊叹神色,道:“我只是前来之时重伤了魔主的手下,但那人并不恋战,才知晓这事有蹊跷,你竟是部署了这么久吗?”“从他让我确认他的生命依赖天明的魂魄起,我就想到让开阳复归星空并不容易,抽离之日,就是他拼命一搏之时,”叶知秋看向容羽,目光战意沸腾,“即使有铸魂培灵丹相助,他完整神魂亦难即刻控制夺舍之后的身躯,如今孤注一掷,正是你为我寻到此虚空之境的用处。”叶知秋将融合了仙莲的阵盘催动到极致,二人足下一片黑暗忽然就化作青草萋萋,远处山川河流逐一浮现,天空日月轮替,人间四季往复,而这一切也不过片刻就已然成型,新生,创世,本就是激动人心,更何况是前人万载功绩,瞬息尽在掌握。然而这一切虽是壮观,却只是一隅,叶知秋拾起一枚石子掷向山景,那山仿若水雾一般化作涟漪,就将石子吞噬了进去。“这样的力量远远不够,你曾言,那魔可作踏脚石,我想就是今日了。”……沧澜道宗。宋清颜正在前往检视护山大阵的路上,她那常年不苟言笑的面容此刻是有些郁色的,这些年,虽说是她外表冷漠,可也算是与叶幽有过在苍无秘境过命的交情,就是叶知秋,想当年也是她亲自择选入宗门的。想想曾经也是多好的孩子,无论是修行还是感情都是被世间人人称羡过的,怎么就跟魔扯上了关系,还一次就去了两。真是她从前写书都不会写出这样的虐恋情深。“清颜师姐,师姐,”一青衣修士拦住了宋清颜的去路,急色匆匆道,“不好了,无量仙宗的长老出手重伤了掌门。”“这种事,你是如何知晓的,寒山长老不是来谈三宗肃清魔物之事的吗?”宋清颜下意识地回了句,又思及大事当前不可耽搁,问道,“其他几峰长老可是前去凌云峰了?”“广漠君的脾气恁大,若是再起争执,可不是更坏事了,师姐,快去请您师尊灵虚子长老罢。”宋清颜眉目微蹙,正待要转身,忽然就见一袭白衣翩翩隔在了他二人之间,来人正是云中峰长老丹云子,他一身气质如空谷幽兰,凌然出尘,语调稳重中竟是难得的有些关心起掌门之事来,说道:“本尊既是在此,也无需劳动灵虚子了。”“可是……”那凌云峰弟子面色苍白。“可是什么,灵虚子长老闭关未出,掌门之事也耽搁不得,还是你在说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丹云子神色不悦,目光探究,厉声说道,“还不快前面引路,是要本尊提着你走吗?”宋清颜目送那二人离开,心中难免还嘟囔着丹云子长老原来还能说这么多的话,转过身一抬眸就见长老又回来了,身边竟还跟着身披黑色斗篷的罪人叶知秋。她任是何等稳重的一个人都是张大了嘴,没能发出一个字来。却是叶知秋先开了口,说道:“我既没有掩饰面容,就是诚心与师姐一言。”“你,你不是去无妄崖了吗,早先收到的传信,那距离,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宋清颜说着话,还不忘环顾四周瞧了瞧。“如今的掌门已被夺舍,方才若无我师尊分神为你引开那人,想必晚些时候,遭了害的就不只是掌门了,”叶知秋靠近一步,神色认真,道,“请师姐带我们一同前去检视大阵。”“你……”宋清颜自知不敌丹云子长老,方才来人也是形迹可疑,但此刻看来,他们的目的却都是大阵,她面色犹豫,“我不知道你为何在此,也不知道长老缘何与你同行,但护山大阵关系到宗门存亡,即使是掌门有令,我也不能随意带人前往的。”容羽清冷地一瞥,就瞧得宋清颜立刻目光低垂,那是合道期大能的威压,迫使她不得不低头。叶知秋好声劝道:“师姐是糊涂了,若是我师尊有意毁坏大阵,灭一山门,何须在此与你多言,然而掌门明知你师尊灵虚子长老闭关,却还命你寻他相助,偏偏是在你前往检视之时,你还不明白是谁在那阵法上做了手脚吗?”……主峰山体地心。宋清颜手握着阵图玉简,依然是一脸懊恼神色,她看着叶知秋认真观察阵法的模样,说道:“我以为你是个剑修苗子的时候你去做了丹师,我以为你已经是个丹师的时候,你又学了阵法,其实我还是不怎么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