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遗迹之歌》 第一回 镜子 古遗迹之歌 传说： 在大陆西端最往北，是曾经被精灵族祝福过的地方。那里，有一片淡紫色的湖泊，湖泊下是埋藏已久的秘密。那里就是米纳森之湖。 预言： 你的命永远不会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去吧，艾塔多会告诉你，该如何前行。米纳森的贤王啊……米纳森的未来就掌握在你的手里。 ——天命预言师美芬·帕桑奥 东陆，被称之为“法师的国度”，名副其实，这里聚集了许多法师。甚至连世界出名的帕桑奥家族的主族也坐落在东陆。 然而，却有几个地方是列外。比如，弥尔梅村落。 正是弥尔梅村的夜晚，阿特伏老爷家灯火正旺，为静默的天空镀染了一层淡淡的光泽。今天可是阿特伏老爷家的大好日子，二小姐茉莉·阿特伏与梅斯廷伯爵独子的订婚礼。尽管仅仅是订婚，却也给这个村增添了无与伦比的光辉。 维里卡呆呆看着在人群中穿梭的茉莉，心里很不是滋味。十一岁那年，他被法兰克夫妇带到阿特伏老爷家做苦工，那时阿特伏老爷看着瘦小的他，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小子，在我家做苦力可是很苦的，你能撑得下来吗？”眼里充满了怀疑。 苦力哪有不苦的道理，维里卡刚要这么说，却听见一阵银铃般的女声：“父亲，你不让别人试试，怎么就知道他不行？”声音落毕，从房里走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她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在维里卡看来，她多像一个天使。她对着维里卡坦然一笑，那笑仿佛摄去了他的魂魄。 “好吧，就按茉莉说的，留下你吧。”阿特伏老爷说道。 法兰克夫妇感激得流泪：“谢谢阿特伏老爷。” 从那时起，维里卡就深深爱上了茉莉。尽管，他只是一个穷苦力，而茉莉是一个小姐。茉莉也在她十岁的那一年，从认识维里卡那一刻开始，下定了决心与他不分离…… 可是，现在命运就这样摆在眼前，多少有些残忍。梅斯廷伯爵的儿子不爱孪生姐姐罗丝，反而和维里卡一样看中了妹妹茉莉。不同于维里卡的是，他有钱有权……阿特伏老爷当然愿意把女儿交给他。 “维里卡，茉莉今天可真美呀！”阿特伏老爷家的下人阿洛说道。 维里卡笑了笑，苦意甚浓，他看到茉莉眼里的悲哀，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不能改变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他连他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左右…… “对不起，茉莉，我给不了你幸福。”维里卡看着那个娇小的人儿轻声说道，转身走出了阿特伏老爷的家门。夜……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寒冷，比任何时候都要漫长。维里卡轻轻关好门，转身刚要下台阶，这时才发现黑暗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对着自己。 “维里卡。”维里卡还没有看清那人的相貌，那个人却已经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是谁？”尽管觉得这么问别人可能不太礼貌，但是此刻，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个人却轻轻一笑：“维里卡，才多少年，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维里卡走下台阶，来到他的面前，仔细看着他。他身材魁梧，比维里卡要高出半个头，相貌也十分俊朗。维里卡只觉得周身的血都要迸发出来：“德科！是你！”没想到，几年出去的德科居然回来了。 德科拍了拍维里卡的肩膀，说道：“你小子才这么点高，以前我可比你矮多了。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谁啊……看你小子这么神秘。”说着，维里卡豁然开朗起来，跟着德科走过几条小街道。深夜的街，安静得出奇，独独只有他们两人。 德科没有多说，径直走进了一家酒店。酒店的装潢很简单，几盏昏暗的吊灯悬在上空，几张旧木桌子。酒店里坐了一些客人，围在狭小的空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德科朝酒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走去，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艾塔多，我已经把维里卡带到了。”德科向那个人深深敬礼道，显然是对他十分尊重。 维里卡看清那个叫艾塔多的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心里不禁多了些疑惑。这个老家伙找他干什么？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意识到艾塔多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老头，从他炯炯有神的目光里，维里卡看到了智慧的火光。 “维里卡……”艾塔多看着这个苦命少年，不禁有些感慨。“坐下吧，你不必疑惑。”他从怀里的装物球里拿出一面铜镜，推到维里卡面前。 维里卡抬头看着他，不明所以。 “告诉我，仔细看着它告诉我，你能看见什么。”艾塔多说道，那一双灰褐色的眼睛里充满的期待。 维里卡朝镜子中望去，竟然没有自己的影子，而是一片淡紫色，浓浓的，像是一团化不开的迷雾。迷雾渐渐散开，透露出一片水光，粼粼水面平静得出奇。一切慢慢变得清晰，紫色迷雾完全消散，映入维里卡眼前的是一片广阔的湖面。淡紫色的湖水……映得天空也带着紫色。 “我……看见了一片湖泊。”维里卡说道，目光依旧在那镜子里。 “什么样的湖泊？”艾塔多和德科都摒住呼吸。 维里卡抬起头：“是一片淡紫色的湖泊。”他的目光忽然之间变得深邃明亮，让艾塔多更加确信，就是他…… “那是米纳森之湖，你知道吗？”艾塔多说道，“我们只能看见迷雾而看不见湖泊的影子……所以我们都无法找到它。” “那维里卡真的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人？！”德科忍不住叫了出来。 “我想是的。”艾塔多说道，“只有从米纳森之镜里看见了湖泊的人，才可能真正地找到它。”看着维里卡茫然的表情，艾塔多补充说道：“米纳森之镜是用米纳森之湖的湖水制作而成……从镜子里看见了湖泊，那么，现实中你就能真正看见米纳森之湖。” “我不会离开弥尔梅。”维里卡看出两人的企图以后，坚定地说道。他是不愿意离开茉莉……一想到茉莉，他的心就开始疼痛…… “维里卡，你必须离开这里。”德科说道，“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你的姐姐拉芙林早就被卖出去了……” “够了，德科，我说了不离开就不离开！”维里卡有些恼怒。想到姐姐拉芙林是因为自己而卖出去的，他就痛苦不已……为什么穷人的命运如此多变，如此地不风顺！ 艾塔多似能理解地说道：“维里卡，我给你三天时间，只要时间一到无论如何你都得离开弥尔梅。你根本不属于这里，维里卡……” 维里卡说道：“我怎么会不属于这里！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弥尔梅，他的命运从这里开始，他所有的回忆都在这里。他真的有些生气了，想要把所有的不幸发泄在这个陌生老头身上。 “我认识你的父亲法奥兰多和你的母亲莉莎金，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我希望能和你谈谈他们……”艾塔多似乎不生气，说道。“不过，现在我希望你能用这些时间好好考虑你的未来。” “我的父亲法奥兰多……母亲莉莎金……”维里卡吃惊地说道。“他们在哪里？”这是生平第一次从外人的口里听到他亲生父母的名字。 艾塔多的眼里有了哀伤：“他们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维里卡，这其中也有我的过错……那天我去晚了……已经十七年了，我才找到他们唯一的儿子……” 维里卡怔了怔：“他们死了？”虽然曾经听养母说起过母亲莉莎金，据养母的判断，母亲很可能已经遭坏人毒手。但当艾塔多证实了后，他依旧不敢相信。最后的期望，也随之破灭了。 从酒店出来，维里卡心里很不是滋味，比任何时候都要难受。晚风吹拂，有些寒冷。回到码头边时，已经过了凌晨。墨色的天幕，深蓝的海，小木屋的煤油灯依然亮着。是那一点点的光明，鼓励着他一步一步向前走，那里——是他的避风之港。维里卡推门而入，只见是法兰克夫人还在织网。 “维里卡，你可算回来了。”法兰克夫人为他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鱼汤。“阿特伏老爷家今天很忙？” 维里卡点了点头，坐在桌子边。回到家，给了他温暖。 “能告诉我……我的父亲和母亲……”维里卡欲言又止地说道。 法兰克夫人坐到他身边，笑着说：“你母亲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我以前可告诉过你噢……十七年前的一个夜里，她抱着你来到我家，求我收养你。那时，还有杀手追上门来，不过她把他们全干掉了。然后，她说要去找你的父亲，后来……十七年了，她一直没回来……维里卡，她是很爱你的。” “谢谢你，收养我……母亲。”维里卡喝着鱼汤热泪盈眶。 第二回 预言 第二回预言 茉莉订婚的消息很快传遍，有不少人为维里卡感到惋惜。弥尔梅的居民几乎都知道维里卡深爱着茉莉，如果不是家世，维里卡从各方面都要胜过梅斯廷伯爵的儿子。 “哥们儿，你也不要太难过。”阿洛见维里卡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茉莉，眼里充满无奈，便上前去安慰他。“茉莉小姐貌若天仙，嫁给有钱人不正好嘛……” “你给我住口！”维里卡转身不搭理他，干自己的活去了。 夜晚，从阿特伏老爷家出来，他感觉到非常落魄。每下一级台阶，心里都会难过几分。 “维里卡……”刚下完台阶，背后有人叫住他。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 可是，维里卡依然回过头去，看着台阶上的那个少女：“茉莉……恭喜你。”仿佛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声音。 茉莉折级而下，站到他面前，轻声说道：“你以为我叫住你就是让你来恭喜我吗？维里卡，你真让我失望……”她一面说着，一面摇头。 “茉莉，可是……”维里卡不禁苦笑。可是什么呢，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只是一个苦力，而她是大小姐！在这个等级制度极其深严的社会，她对他来说，远若星辰，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茉莉俏皮一笑，说道：“可那毕竟不是你的心里话，我原谅你。维里卡，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里……” 维里卡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对不起……我……我给不了你幸福……” “维里卡……”茉莉轻轻一笑，转过身。“这次你叫我真正失望了……”声音里有些哽咽。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回府，一袭白色消失在门背后。维里卡呆在原地，他很想带她走啊……可是，他怎么能忍心叫她过着难以想象的穷苦生活……何况，他们又能走到哪里去？现实的世界根本没有地方能容得下他们。 他没办法改变自己穷苦的命运，他也不愿意屈服呀！岁月的流逝，亲人的痛散，已经消磨了他的拼搏意志。 他往家的方向走去，只有那里，他才会得到宁静和温暖。 夜，静如秋水。弥尔梅的夜晚被安详笼罩着。点点繁星点缀了夜空，这一刻，只剩下了静谧。街上几乎没有人了，唯有黯淡的灯光从酒店布满灰尘的玻璃洒出来，照到地上。 “少年……请留步……”维里卡刚拐过一道街，墙角处有人叫住了他，那声音苍远无力。他回头，只见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她身披一件破旧的白色斗篷，脸深埋在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 “老婆婆，有事吗？”维里卡坐到她身边，离她很近。 老婆婆笑了笑，十分虚弱，已经是弥留之际了，说道：“维里卡，我等你很久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维里卡问道，声音里掩盖不住他的惊讶。 老婆婆继续笑道：“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该走向何方……因为我是一个天命预言师。”维里卡听了这话，沉默了。他从来不知道天命预言师，因为弥尔梅一向都是封闭而落后的，然而，这个名词似乎从某些远到而来的商旅口中听过。目光澄澈，她道：“我从被遗忘的地牢里逃出来，就预示到我们会在此刻相见。你知道命运吗？” 过了一会儿，维里卡问道：“命运也可以被别人知道？” 命运的含义十分深奥，又怎会如此轻易被人理解？ “是的，预言师便是为了别人的命运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老婆婆说道，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可是，预言师却永远也无法预知自己的命运……所以呢，这个世界依然十分公平……” 维里卡听了“公平”二字，想到了自己的命运。不，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姐姐拉芙林这么善良却因为家里穷得没钱给他看病而被卖……他和茉莉原本两情相悦，却因为他家里穷而永远走不到一起…… “我不认为世界是公平的，老婆婆。”维里卡经过内心的一番争斗，苦涩地说道。 “不是世界不公平……是命运。”老婆婆说道，“只有改变自己的命运，你才会发现世界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维里卡，我曾经在被遗忘的地牢为你做过一个预言……只有你，才能让那个传说成真……”（关于美芬·帕桑奥的预言，详细请见《预言》） “什么传说？”维里卡问道，隐隐间想起了艾塔多。 “在大陆西端最往北，是曾经被精灵族祝福过的地方。那里，有一片淡紫色的湖泊，湖泊下是埋藏已久的秘密。那里就是米纳森之湖。”老婆婆说道，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似的，那么虚无。“听我的指引吧，维里卡，改变这个世界，改变你的命运……我预言，你将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贤王。去吧……”老人的周围散出金色的光点，飘散到空中，像无数的萤火虫。她的手，却一直指引着那个方向——正北！而老人的身躯，也随之变得透明、飘渺。 “老婆婆！”维里卡伸手去抓她，却只触摸到一片金光，老人的身躯化作了空气。 “去吧……找艾塔多……”老人的声音悠远传来，“天命预言家死后没有灵魂，你不必为了我担心……我已经活得很久了，我一直期待着随风而逝的这一天，化作清风，飘过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等到了……请记住我的名字吧……我叫美芬·帕桑奥。” 那时的少年不知道，他见证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天命预言师的死亡。也没人会相信伟大天命预言师美芬·帕桑奥会逃出被遗忘的地牢，死在空旷的街道上。她的命运，也是那么坎坷。 而那个少年，立于黑暗中，却有一丝光亮照到他的心底。他终于相信，自己会是这个世界的王。 光点散尽，他仿佛从梦中惊醒，径直冲向阿特伏老爷家。越过围墙，看到茉莉正站在院子中央。夜，没有月亮，却依旧显得那么迷人。 “茉莉……”他轻声呼唤自己的爱人。 “维里卡……”茉莉眼含泪光，深情看着他。 “茉莉，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他拥住她，轻轻吻下。为了她，他一定要改变命运，改变这个世界。 当他成为这个世界的王，还有什么好惧怕的呢？改变这个落后、黑暗的社会，他必须重新正对自己的命运。 “等我回来……”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他来到了酒店，里面安静得出奇。 “艾塔多，德科……”他走到曾经相见的那个角落，没有人。刚要转身离去，却听见有人大声喊—— “抓住这个少年！”一切的安静，被打破了。黑暗无形袭来，死亡顺着空气蔓延。酒店里，立刻站起来数十道人影，将他团团围住。“美芬·帕桑奥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