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九娘》 第一章 家破人亡 燕,惠帝二十六年,春 四皇子杜颍驷于朝呈奏,帝阅之,勃然大怒,掷文于地,拍案而起,怒曰“杀其人,斩其家,诛其族。” 群臣惊悚,监管奇之,捡奏而阅,大惊。 上写:英武侯沐武之子沐希言,于镇守边关之时,通敌叛国,私传书信,幸副将秦明及时发现,阻之。沐死秦伤。 沐家,世袭的武侯,子孙世代守卫大燕边疆,在大燕朝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却因为这么一封奏章,倏的,犹如泰山将倾,崩于一瞬一般,沐府,这一棵盘踞于大燕朝堂数年的大树,倒了。 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声,人人自危。京城里到处是查抄家中是否有通敌叛国书信的官兵,翻脸无情,一时间箭雨流矢在长安城里到处皆可见。 而沐府,昔日里繁华如市的庭院,此刻亦是人凌乱事无序,桌椅横斜,绸丝散乱四处。 到处是抓人的官兵,以及四处窜逃的沐府家眷,仆从。 然,在皇权面前,一切的躲避与反抗都是苍白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沐府上下除去沐希岩一百三十六口便被齐齐的带走了,离开了这繁花似锦的侯府。 当夜,英武侯沐武悬梁自尽于天牢之中,英武夫人亦追随先夫而去。 次日,当前来提人的官差进入到关押沐府家眷的牢房中时,看到的不是哭喊着求饶救命的仆从,亦不是哀嚎着冤枉的沐家人,而是一百三十六个尸体。 官差走在牢房中央的过道处,只感觉背后阴风阵阵,尤其当他看到每一间牢房中以血写成的冤字时,呼吸逐渐变的困难。 终于,官差疯了。 然,这亦无法改变一百三十六条鲜活的生命消散于世间的悲剧。 众人闻之,无一不扼腕叹息,捶胸顿足。 “沐氏一族,灭了。” 四皇子站在书房里看着阴郁的天空,没有一丝一毫铲除绊脚石的得意,反而心中沉闷的紧。 “恭喜殿下。”幕僚何之健,这场悲剧的幕后策划之人,唇角一扬,“殿下离皇位又近了一步。” 近了吗?真的近了吗?可是为什么会有一种失去的感觉,那笑魇如花,明媚如阳的女子,也死了吗? 沐希君,你那么聪明,怎么就没有算到沐府会有此大劫呢?怎么就没有躲开呢? 是的,杜颖驷后悔了。 而就在众人皆为沐府哀悼之时,沐家的九小姐沐希君正躲在京城北郊的破庙里,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让这位自小便被父亲母亲捧在手心里的九小姐痛心疾首。 但此刻更让她不知所措的是眼前的人,自十岁便依父亲之言隐于暗处守护她的男子――时雨,在护送她出了京城时,被流矢射中了胸口旁的位置,血流不止,她罔读诗书,此刻毫无用场。 “怎么办?时雨,你别睡,你别睡。”沐希君看着时雨随着胸口血液的不断流出而愈加苍白的面色,心中的恐惧不断的扩大,她怕,她怕时雨死了,她就真的一个伴也没有了。 “希……君,沐家……就剩你……自己了,别,别……管我。”时雨用力的将她推开自己身旁,看着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道“快走!” “我走……”沐希君坐在原地看着他昏死过去,瞬间眼泪便下来了,“时雨!” 杜颖驷,若天公有眼,允我沐希君复踏京城故土,必将你碎尸万段,以祭我沐家上下一百三十八口的人命。 沐希君不再顾及已经错骨的脚踝,亦顾不得疼痛,扶着满是灰尘的墙壁站起身,用另一只完好的脚跳着向庙门外走去。 却在看到不远处来人的瞬间停下了脚步。 那人,她认得,是京城里的名医世家谢家的三爷。 他,对,他一定有办法救时雨。 既然有救,她就不能丢下时雨。 就在来人刚踏进庙门口的瞬间,沐希君跪在了他面前,“谢三爷,求求您救救我家兄长的姓名。” 说完也不再估计什么沐府小姐的面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向着冰冷的地面磕着头,每一次磕下的都是她沐九小姐的傲气与尊严。 她这一跪,一磕,一求,却让谢三爷凌乱了,这女的是谁,怎么认识他?救人,救什么人? ………… 谢三爷,大名谢明宇,是京城名医世家谢家的第三子,此次出门是去祁州采买药材去了,回来时快到京城了,却正巧赶上大雨,便寻思着找个地方避避雨,看到了此处的破庙。 雨再大,马车却是防水的,车里都是包袱行李,药材都由镖局押送着,因此便将马车拴在了外面,自己和两个到祁州采买药材的老人奔到破庙里躲躲。 却不料,刚进门便看到一衣衫脏乱的女子,却隐隐让人觉得这身上的气度不凡,更令他讶异的是,这女子跪下便开始磕头。 我的个乖乖,这如今的世道都开始兴这个了? 谢明宇开始怀疑了,自己离来京城不过小半个月的功夫,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就在谢明宇犯愣之际,跟着他去祁州的两个老人却一眼便看到了女子佛像下浑身是血的男子。 立时便推了推自家这犯愣的三爷。 “三爷,你瞧那!”说着,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伸手指向佛堂下。 谢明轩这才看到浑身是血的男子,此刻已经差不多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只听他“哎呀。”的高叹了一声,又听他吩咐了一句“袁六爷快去车里找紫珠叶,再掐着根参须过来。” 说完那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便应了声,溜出了庙门。 而沐希君则抬头便看着他急步向躺在佛堂下的时雨走去,到了时雨也不拖沓,利落的将手指搭在了他的脉搏之上。 眉头时皱时疏,不知是好是坏。见 他如此,沐希君的心七上八下的更加的不安稳了。 就在这时,那胖胖的中年男子对着她低声说道“姑娘,起来吧。我家三爷一出手,除非是阎王爷判的他命已至此,不然,就能将你这兄长的命给救回来。” 因着男女有别,中年男子并没有伸手扶她,沐希君心中有数,却在站起来之时突的感觉脚踝疼痛难忍,不禁“啊!”的低声痛呼,脚下无力,再次跪在了地面上。 “姑娘的脚是怎的了?”那胖胖的中年男子看向她身后的右脚踝,却碍于裙摆无法得见。 而沐希君呢,亦是无心顾及自己的脚踝,偷偷的看向时雨那边,她此刻最关心的就是时雨能不能活。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一般,谢明宇突然抬起了头,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吩咐着那两个人“苗四爷,快来,帮我压着这里,我得先把这箭拔下来。” 原来那胖胖的男人是苗四爷,见着谢明宇这紧张的样子,苗四爷也顾不得沐希君了,连忙走到了谢明宇那里帮忙。 第二章 放火烧庙 在苗四爷的帮助下,谢明宇瞬间便拔出了时雨胸口的箭,苗四爷用布死死地按住了那伤口的位置,刚完事,袁六爷便进了庙门,一身的水顾不得,只将那紫珠叶嚼碎了覆在了伤口处,将参须放到了时雨的嘴里。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时雨的脸色虽然更苍白了些但却是能活了。 三人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谢明宇便看到了默默看着三人流泪的沐希君。 “你,你别哭啊。” 谢明宇开了口,袁六爷,苗四爷二人这才将目光放在了沐希君的身上。 只见她费力的转动着身体,却还是免不了动了那错骨的脚踝,疼得满头大汗,生生没有叫出一声,直到面对三人的方向,腿才没有了动作。 却又是向着三人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头处已经渗出了血 “小女子叩谢谢三爷,苗四爷,袁六爷,几位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若有来日,必当结草衔环报之。” “哎呦,姑娘,这可当不得,当不得。”袁六爷和苗四爷连忙摆手,袁六爷想起身却被谢明宇按了下去。 沐希君怔楞的看着这位向自己走过来的谢三爷,不知他意欲何为。 只见谢明宇停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狭长的眼睛转了转,又恢复了初进门时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三爷这是要做什么?”沐希君欲后退,却一下子坐到了错骨的脚踝处,沐希君咬住嘴唇,将那声呜咽生生的逼在了嗓子里。 谢明宇的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却依旧笑嘻嘻看着他,就在沐希君寻思着他要做什么而出神时,便见他突然将沐希君向一旁推开,稍掀起裙角露出了同样满是尘土污泥的脚腕处。 只听“咔呮”一声,紧接着沐希君便昏了过去,结结实实的倒在了地面上。 痛,真的太痛了。 见此,苗四爷与袁六爷相视一笑,“三爷就是心善。” 谢明宇看了一眼趴在地面的女子,皱了皱眉“心善什么,我家要不是干大夫的,三爷我绝对把这俩人送去官府。” “三爷这话是……”苗四爷看着谢明宇的背影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 “谁让三爷我心善,也别歇着了,得将马车赶过来,带着这二人进城,回府安置一下,不然……”谢明宇看了一眼地上的时雨,走上前将那箭矢拾起折成了两半,放进了前襟里 “他就离死差不多了。” 说完,看了看按着伤口的苗四爷和一身是水的袁六爷,叹了口气,“得,还是我去赶车吧。” 说着便出去赶了马车过来。 谢明宇刚出去,苗四爷和袁六爷便互相看了一眼。 苗四爷叹了口气,“这三爷,才二十二岁,年纪轻轻便医术超群,心也好,哪都好,就是花钱没有算计。只是回去该怎么跟老爷子说呀!” 袁六爷拧着满是水的袖子,边回道“老爷若是没问,咱就什么也不说,若是问了,咱再实话实说。左右三少爷也没干什么大的错事。” 苗四爷赞同的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正说着话的功夫,谢明宇便将马车赶到了庙门口,苗四爷和袁六爷合力将时雨抬上了马车,看着地上的姑娘,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皆犯了愁。 最后苗四爷和袁六爷一齐看向了谢明宇,谢明宇连连摇头“哎呦,两位爷,我可不去啊,我家里面那个二位也不是不知道,要是知道我抱着她上了马车,那她俩就甭想进我们家养伤了。” 二人相视一眼,觉得甚是有理,寻思了一下后,还是年纪较大的苗四爷上前将沐希君抱上了马车,亦随着上了马车。 马车将驶,谢明宇突然跳下了马车,想着庙里面走了过去,只见地面上尽是血迹,眉头一皱,回了马车旁,向着车里的苗四爷要了火折子,又重新回了庙里,又在那血迹上铺了些干草易燃的东西,一把火烧着了,估摸着火势差不多了又将怀里的箭矢掏出来扔到了火中。 一切完了,这才出了庙门,跳上马车,一路向南,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因着是谢家的马车,再加上谢明宇使了银子的缘故,即使城中正处于多事之秋,守门的人也没怎么难为他们,便将几人放了进去。 一直到了谢家的门口,谢明宇三人的心才放下来。 “哎呀,三爷怎的冒着雨回来了。”到了谢府的门口,守门的严大头便披着蓑衣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三把伞,递给了车上的谢明宇和袁六爷。 “苗四爷呢?”没瞅见苗四爷的身影,严大头以为在车里便遇撩开帘子,却不曾想,被谢明宇拦住了。 “三爷这是做什么?”严大头看着谢明宇的手疑惑不解。 只见谢明宇嘿嘿一笑,故作神秘道“大头,将这车赶到马房去。车里的东西可不能见了水。这里面可是好东西!” 因着谢明宇一向有将新奇东西带回家的习惯,严大头也见怪不怪,只以为是些什么稀奇物件,怕见了水,手便拿了下来。 “好嘞,三爷。”边答着边将马向马房的方向牵去。 “三爷,您这是……”待严大头走远了袁六爷这才问道。 谢明宇却摆了摆手,袁六爷会意二人便进了谢府的大门。 “三爷好,袁六爷好。” “三爷好,袁六爷好。” 一路上弯弯绕娆,七拐八弯是终于到了老爷子的屋前。 还没等敲门,管家孟礼便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二人是甚是的惊讶 “哎呦,三爷您回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知一声啊?” 谢明宇笑了一下,摆了摆手道“三爷我想给我爹娘一个惊喜,还不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刚才老爷子还跟我这念叨您和两位爷呢……”说着突然发现缺了人,“这苗四爷呢?” “他有点事,一会儿来。”谢明宇似不满的说了一句,接着又道“快,让袁六爷进去,没看这身上湿着呢吗?” “哎呦,是我的错了。您请进。”说着孟礼便让开了门口,迎着两人进了屋。 第三章 医者心善 谢老爷子,谢家的掌权人,此刻正坐在太师椅上听着袁六爷汇报这一趟采买药材的情况。 袁六爷是家里的老人,所以这一趟也和之前一样办的顺利。 不过,谢老爷子看着这浑身滴水的袁六爷和同样浑身湿透的自家的小儿子,疑惑了。 “你们俩是有多着急,就不能找个地方歇歇脚先?” 老爷子眼睛一瞪,谢明宇便知道了,老爷子是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了,当即也不瞒着而是说道,“爹,儿子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一对兄妹,那做兄长的受了伤,儿子已经给他处理了一下,但是还需要养着……” 老爷子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把茶碗摔在了桌子上“然后呢?你不会带回家来了吧?” “爹,爹,爹,您消消气,消消气,气大伤身啊。”谢明宇连忙给自家老爷子顺气,这老爷子脾气一上来那可是八匹马都拉不住的主。 “你可真是你爹的儿子。”老爷子的气刚下去,老太太又撩开帘子走了出来,看见袁六爷点了点头算是见了礼,接着便走到了自家小儿子的身边,二话不说的拧起他的耳朵,立时便翻成了花。 “娘娘娘,您轻点。”谢明宇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做任何反抗,向袁六爷求救,却见袁六爷低着个头,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顿时,谢明宇便傻了眼了。 “你这小子,救人便救人,行医便行医,你做什么要往家里带?是不是瞧着那姑娘长的好看,啊!我告诉你,咱谢家可没纳姨娘的规矩!”说完了这番话才放开了谢明宇的耳朵。 谢明宇立刻松了一口气,揉了揉痛的要麻木的耳朵,“娘,这袁六爷还在呢,您就不能给儿子留点面子?” “袁六爷也不是外人,怕什么!”谢老太太义正言辞,一副我就是理的样子,谢明宇嘴动了动,终究是放弃了和他这个糊涂娘理论的念头。 回过头来,便看到了谢老爷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爹。” 谢明宇幽怨的看着自己的亲爹,谢老爷子这才清咳了一声,“既然带回来了,那就在府里养着吧。咱谢家也不差这一间房,一点米。只是,老三呀,记住了,以后可别往家带女的了啊。” 说着又看似不经意的瞅了一眼对面的谢老太太。 果然,谢老太太朝着白了一眼便又撩着帘子回了里屋。 得,老爷子说同意了,那就是没事了,当即便吩咐着袁六爷去马房将那兄妹俩接到厢房里去。 自己却留在了屋子里没有离开。 谢老爷子瞅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摇了摇头,“说吧,怎么回事?若是平常的救人,你可不会跟我说起。” “父亲大人英明。”说着便走近了一步,低声道,“爹,这京城里是怎么了?方才我回来时,见这城门的守卫查的甚严,就和查犯人一般。” 提起此事,谢老爷子刚下去的火又上来了,“听翰林院林大人说,昨日朝堂四皇子上奏皇帝,沐府通敌叛国,结果连带着整个京城都在接受盘查。” “这沐府可是世代忠良,怎么能通敌叛国呢?”谢明宇也是纳了闷了,不过这倒是对那兄妹二人身上的伤做了解释。 “我说怎么那男的身上有官府印记的箭矢呢?原来是从京城里逃出去的。唉,也真是可惜了。” “你说什么?”谢老爷子问。 谢明宇似这才想起来一般,说道“爹,您不知道,那男的中了箭矢,就在胸口旁边的位置,可怜了那妹妹,吓得手足无措的。” “唉,官兵二话不说的看见人就盘问,估计也是可怜人。需要什么药就去柜上支,既然救了,就等人家好了再让人家走。” “知道了,爹。”谢明宇笑着点点头,眼睛里却划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谢明宇这边没了事,便向着外面走去,到了门口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同样看向自己的谢老爷子,嘿嘿一笑“爹,为什么救女人不许往家里带呢?” 谢老爷子一愣,接着便怒了,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你这兔崽子!” 话音刚落就见谢明宇似兔子一般没了影子。 为什么?因为谢老太太就是谢老爷子救回来的。 恩,对,就是这样。 日子一晃,便又过去了小半个月,京城里的通敌风云也渐渐的平息,只不过在这一次的的风波里不知有多少无辜大臣,以及平头百姓含冤死去。 “九姑娘,您慢着点。” 沐希君刚要下床,一个穿着荷色衣衫的姑娘就撩开了帘子走进了里屋,看着沐希君要动作,一边过来扶着她,另一边便开始了喋喋不休的唠叨。 “九姑娘,我们老爷子说了,您那,就安心的休息吧。可千万别想着走。只要二少爷没说你的伤好全了,您就不能走。不然,馨儿可就惨了。” 九姑娘,因着沐希君在家排行第九,便让馨儿唤她九姑娘。 沐希君看着十足老奶奶一般唠叨的馨儿,似无奈,又似感动的笑了笑。 不禁想起往日在侯府时,作为最受宠的九小姐,阖府上下除了娘亲没有人会说她半个不是。 长辈们,哥哥姐姐们是因为宠爱她,不忍心斥责她,而她平日里对丫鬟仆人们也甚是优厚,以至于府里的下人们没有一个人在背后嚼她的舌头。 此刻,看着馨儿,沐希君不禁眼睛有些酸涩,开始怀念起娘亲的唠叨。 “九姑娘,您要是觉得沉闷无趣,那便唤奴婢过来,奴婢就在外间守着,您可千万别动了走的心思。” 沐希君看着唠叨个没完的馨儿,想起前几日腿脚刚好便想出去找时雨之时,不巧被谢家的二少爷谢明远看到了,二少爷看着她受伤的脚踝,摇了摇头,不由分说的便派人将她送回了樱兰院。 不过,好在告诉了她哥哥在另一间院子里养伤,如今亦是好了许多。 思及此,沐希君笑了笑“有馨儿姐姐在,我哪有本事逃出姐姐的五指山啊。” 馨儿面色一红,嗔道“九姑娘就知道打趣奴婢。” 沐希君看着脸红的馨儿,不再言语,只是扶着她的手向外面走了去。 许是因为许久没有出屋子了,沐希君只感觉这外面的空气呼的直让人心神舒畅,即便每日开着窗子,也不及这外间的和风半分。 “九姑娘,您慢点,小心着脚下的台阶。”馨儿看着只顾着欣赏院子里风景的九姑娘无奈的摇摇头,这九姑娘,心也太大了。 沐希君回过神,看向一旁的馨儿,只感觉一阵温暖,“好,九娘知道了,馨儿姐姐。” 说着便低头看着脚下,下了台阶,沿着院子里的石子路,到了院子里的休憩处,馨儿扶着沐希君坐到了椅子上,这才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姐姐也坐吧。”沐希君指着对面的椅子说。 馨儿看也不看那椅子,便说道“奴婢可不敢,这是主子才能坐的。” 沐希君闻言一怔,视线落在馨儿的身上久久不曾移去。 至于馨儿,则是低着头,不说一言一词。 沐希君叹了口气,收回了视线,心中感叹着,这份知礼懂趣的丫鬟,竟也能在这小小的医户中找到,这谢家还真是不愧百年世家的名誉。 第四章 你想报恩? “他是谁?”沐希君看着站在门口偷偷往院子里看的白衣男子,皱了皱眉头,这轻浮的浪荡子怎么进来谢家的门的? 然,馨儿的回答却让她不由得一愣。 原来那人是府里的大少爷谢明轩,本也是少年天才,三岁识千字,五岁便可作诗,却因八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又正巧着赶上家里的主人都去了外面,医救不及时,天才一夕间就变成了一个傻子。 说来也是个可怜人,怪不得谢府的二爷,三爷都是翩翩的公子,对女子都是礼而却之,而他却在这女子的院门口偷看。 不过,沐希君却也不恼了,只是有些同情这谢府的大爷,将至而立之年,却是这个样子。 然她这副沉思的样子,落在馨儿的眼里则变成了对谢明轩的不满,当即便开口道 “九姑娘,您要是不舒服,奴婢就去劝劝大少爷?” 刚抬起步子,就被她叫住了,馨儿回头看着沐希君,只见她摇摇头“谢家对我和兄长有救命之恩,把大少爷请进来吧,坐下喝杯茶也好。” 馨儿一愣,别人家的小姐见了大少爷不是嘲笑就是刁难,这位小姐可真真是个好样的。 “怎么?不行吗?”见她迟迟不动,沐希君疑惑着问道。 馨儿这才回过神来,许是因为开心,面上带了几分真切的笑意,说道“行行行,当然行,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便小跑到了院子门口,跟那谢家的大少爷说了什么,却见那谢家的大少爷死命的摇着头,任馨儿说什么也不进院子。 不一会儿,便从远处来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看那穿着好似这家里的小姐一般。 只见她二话不说,也不顾着馨儿还在,便拉着那顾家的大少爷离开了院子。 红衣服的女子离开了,馨儿气的直跺脚,好一会儿,估摸着消了气这才转身向沐希君这里走过来。 而沐希君呢,在她转回身时便低下了头,把玩着桌上的茶杯。 待馨儿走到了身前,沐希君这才抬起头,看了眼独自归来的馨儿,疑惑道“大少爷人呢?怎么没进来?” 馨儿的面色瞬间便有些不自然了,目光闪烁着道“晴儿姐姐适才来了,说是大少爷该吃药了。” “晴儿姐姐?”沐希君不解。 “晴儿姐姐是大少爷身边服侍的丫鬟。”馨儿解释道。 “啊~”沐希君了然的点点头,“既然如此,真是辛苦你走一趟了。” 馨儿连忙摇头说不辛苦,但那神色间明显不如适才一样清透。 沐希君看在眼里不做声。 估计是晴儿仗着照顾大少爷照顾的好,而谢老爷,谢老夫人觉得对这个儿子心有亏欠,对这晴儿便宽容一些,以至于让其狐假虎威的在这谢府里自觉高人一等。 仆人们不与她一般见识,主子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造成了刚刚的尴尬局面。 不过,沐希君嘴角一勾,这也是别人家的事,她如今亦是寄人篱下,又能说主人家什么呢? 一个小插曲过后,又过了大半个月,沐希君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走出院子了。 打听到今儿个谢老爷子正好在家,便急着去向谢老爷子和谢老夫人谢恩。 毕竟,这晚一日谢恩便是一日的亏欠。 刚到了杜若轩的门口,便看到了一同来的谢明宇夫妇和谢明远夫妇,沐希君已经踏在阶上的脚利落的收了回来,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门口的路。 “这位是……”谢明宇身旁的女人上下打量着沐希君,一双眼睛转来转去的,一看便知是个精明,不可吃亏的人。 沐希君颔首一笑,“时九见过三夫人。” 时雨的时,她的排行,故名时九。 话音刚落便听那三夫人“呵呵”一笑,恰也如那风摇的铃铛,清脆的很“时九,倒是个知趣的人。” 说着便扭头进了杜若院。 身后的谢明宇叹了口气,看着沐希君带着歉意道“我内人在家便被岳父岳母宠坏了,还请时姑娘多多担待。” 沐希君笑了笑,她其实一点也不在意那妇人的话。 “三爷说的什么话,蒙三爷搭救,时九和哥哥才能活下来,时九感恩戴德,三爷若是这么说,便是在责备时九了。” 谢明宇一怔,便踏着步子进了院子里。 谢明远夫妇走在二人的身后,路过沐希君身旁,同时顿住了脚步,谢明远夫人推了推谢明远,谢明远便也进了院子。 而他的夫人,却是向着沐希君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姑娘,我这位弟妹就是心直口快了些,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沐希君看着面前慈眉善目,温婉和蔼的二夫人,又想起了温厚宽容的二爷,笑着道“二夫人严重了,时九感恩还来不及呢。” 二夫人点点头,拉着沐希君的手一同向院子里走了进去。 ………… 谢家有规矩,只要谢老爷子在家,就要在一起用饭。 因此此刻的杜若院里,除了痴傻的大爷,其余的人便是都到齐了。 一大家子人坐在餐桌旁,饭菜都已经摆好了,却一个个的都不敢动作。 至于这缘由便还是要落在沐希君的身上。 沐希君在众人身后进了屋子,待众人坐定后倏的跪了下来,让一桌子的人蒙了圈。 “时九与哥哥遇险,承蒙谢家各位搭救,并允时九兄妹二人住在府中,此等大恩大德,时九与兄长没齿难忘。若有来日,必当结草衔环,涌泉相报。” 一番话说下来,桌上的人也都明白了,这时九是来谢恩的,然而谢家是行医世家,治病救人是本分,怎会贪图这报恩二字? 桌上的几人都听着,随了时九的心。 待她讲完了,二夫人站起来将地上的时九扶起,时九抬起头,便看到了谢老太太带着笑意的眼睛,那眼睛里泛着光,让沐希君心直发颤。 “你想报恩?” 一向万事不理的谢老太太突然开了口,接了话,谢家的儿子,儿媳妇,包括这老爷子都是一阵好奇。 而沐希君却在谢老太太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五章 以身相许 沐希君本是来谢老爷子这里谢恩的,却没想到谢老太太在看到她面孔的瞬间,当场接下了话。 这一下,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看向谢老太太,这可是个万事不管的人。 看着谢老太太满是笑意的眼睛,沐希君硬着头皮点点头, “是,老夫人,时九想报恩。” 谢老夫人看着她,淡淡道 “我大儿子明轩将至而立之年,但至今尚未娶妻,不知时九姑娘是否愿意以身相许,遂了老身的心愿呢?” 话音刚落,屋子里便是一阵的死寂,只听得到众人呼吸的声音。 大儿子明轩?谢家的大少爷,痴傻智障,只要是个正常的女子便不会答应与这样的人共度一生。 纵然谢家富贵,可是,若是一辈子守着这么个人,岂不是和死一般? 本是扶着沐希君的二夫人亦是陡的一惊,回不过神。 “娘,娘,儿子知道您爱开玩笑,看,都把人家姑娘吓着了。”谢明宇笑着说着,一边又看了看自家的那口子。 三夫人不喜欢沐希君,自然更不想让她做自己大嫂了,。 当即便附和着自家的三爷,说道,“对呀,娘,来尝尝这道清蒸虾肉,这可是三爷吩咐厨房今日特意为您做的。” 刚夹起来盘子里的虾肉,就见谢老夫人“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三夫人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筷子连带着虾肉掉在了地上。 “娘。”谢明宇咽了咽口水,这老太太是真生气了。 “我没开玩笑!”扔下这么一句,便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沐希君,“怎么时九姑娘说的话不是真心的吗?” 沐希君心一惊,只觉得眼前有些黑暗,好在二夫人扶着她,不至于摔在地上。 缓和了半晌,眼前清明了些,沐希君看着气呼呼的谢老太太,心中一阵苦涩。 面上却是笑了笑,侧开了脚下的步子,收回了放在二夫人手心里的右手,又跪了下去 “时九愿意。” 时九愿意。 时九愿意。 时九愿意。 “甚好。”谢老太太终于又笑了出来。 屋子里的晚辈们面面相觑,而一言未发的谢老爷子则是看着终于顺了心的老太太眉头微皱。 ………… 沐希君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杜若院出来的,亦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和谢家的两房夫人寒暄的。 只是痴痴的坐在屋子里,看着院子里的樱树,不言不语。 “九姑娘。”馨儿看着目光无神的沐希君,心一惊,不禁有些心疼眼前的女子。 “九姑娘,您说句话,您别吓奴婢,说句话好不好?” 沐希君听着耳边似有人在哭泣,慢慢的回过了神,便看到了眼泪汪汪的馨儿在自己身边,强自扯起嘴角笑了笑 “你哭什么?”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惊到了,嗓子哑了,哑的就像那绸缎撕裂的声音一般。 馨儿心也随着一揪“九姑娘。馨儿知道你心里委屈,你哭出来好不好?” 看着脚边哭的可怜的馨儿,沐希君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委屈什么?谢家救了我兄妹辆条命,我说了报恩,那就应该说到做到,这才不会辱没了我时家的祖宗。” 馨儿听着,却是哭的更加厉害了。 沐希君看在眼里,她知道馨儿一心想着她,念着她,可是,事已至此,她只能如此。 家破人亡,她要想对那个人做什么,就必须要有一席之地,就必须留在京城。 嫁给谢明轩,一来为了报恩,但是更重要的是,谢家作为京城里医药行的行首,吃着皇家的俸禄,和朝廷重臣亦有着联系,对她以后的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做这谢家的大少奶奶,她不亏。 可是,为什么心里就是发闷,闷的要死呢? ………… 医药房 “总管,这是谢御医送来的请柬。”小太监低头呈上红色的请柬,待身前的那人接过便退到了一旁。 “谢明远?”陆通接过请柬,翻开便看到了首页的三个字:谢明轩。 “谢明轩?不是谢家那个傻了的大爷吗?” 小太监点点头,“总管说的是。” “唉。”陆通看着那上面的时九两个字,叹了口气,将请柬阖上扔在了一旁。 “这世上还真有这奇女子。” 一时间,京城所有总请谢家看病的人,上至皇家,下至贫民百姓,皆接到了请帖。 而所有人的第一认知皆是,这时九是自愿的。 而时九,亦确实是自愿的。 可是,时雨却未必愿意。 本是还在床上养伤的时雨听到时九要嫁给谢家大爷的消息,顿时便从床上坐了起来,不顾裂开的伤口,只让人带他到樱兰院去。 而此刻在樱兰院里休憩的沐希君,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时雨时,眼中闪着星光。 时雨看上去,已经大好了。 看着时雨身后的仆从,沐希君对馨儿吩咐了几句,馨儿便依言带着院子里的下人出去了。人刚出去,时雨便走到了她身前。 “你,为何要答应!”时雨的胸口起伏不停,还未好全的伤口处正往外渗着血迹。 沐希君眼眸一眯,笑了起来“我为何不能应?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有错吗?” “救的是我的命,与你何干!” 沐希君看着他愤怒的样子,淡淡一笑“你的命都是我的,自然与我有关。” “你!”时雨语塞,或者说,和她吵架,他从未赢过。 见他如此,沐希君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他身旁,附在他耳边淡淡的说道,“时雨,我不再是侯府的九小姐,而你,随时可以走。只要你想。但是你绝对不可以搅黄这桩婚事,不然,你就是我沐希君的敌人。” 说着便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隐约见到白色的衣角,沐希君便知晓门外的人必是谢家大少爷了。 这几日,谢明轩每天都来,每天都在门口偷偷的向院子里看,无论她在屋子里坐着还是在院子里总是能看到他的身影。 她唤馨儿去叫他进来,每每馨儿刚出去,他便离开了。 沐希君一开始不懂,后来便也习惯了,随他去。 “小姐这么做会毁了你的一生。”时雨不再厉色对她,却依旧是在劝说着她不要嫁。 沐希君回过神,瞥了他一眼,道“我的一生早就在杜颖驷递上奏折,诬陷我沐家通敌叛国时毁掉了。之所以活着不过就是为了替沐氏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报仇而已,不然,沐希君早就死了。” 看着她坚决的目光,时雨知道她是打定了注意,自己再劝就会愈加让她坚定眼前的路。 “罢了,时雨的命是小姐的,小姐但有吩咐,时雨万死不辞。” 说完时雨便走了,和她擦身而过的瞬间,沐希君只感觉胸口一滞,看着那黑色的衣料从手中无情溜走,直到消失在视野中,突然脚下失力,瘫坐在了地上。 “姑,姑娘……不哭,给……给你糖。”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手掌,沐希君瞬间抬起了头。 第六章 嫁娶是什么 时雨,亦是良将之后,却因为被人陷害而满门抄斩。 英武侯心善,便将当时只有十岁的时雨救了下来,一直养在府中,和只有五岁的沐希君做伴。 如今,她已经十五了,二人相伴十年之久,沐希君最了解他,此刻的时雨,在愤怒,在不甘,但更多的还是愧疚,愧疚他无力去保护她。 可是,沐希君只能这么做,只有这样,她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留在京城。 她知时雨是为了她好,可是,心中难免不是委屈的,一时间如失了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 却见一只手伸到了面前,手掌心是一块方糖。 “姑,姑娘……不哭,给……给你糖。” 明明是成年男子的声音,说的话却如同孩童一般。 沐希君看着那白色的衣角,便知这是谢家的大少爷了。 缓缓抬起头,却不料,这一眼便让沐希君惊诧不已。 眉眼如画,墨发如瀑,丰神迥别,就像那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一般,只是那懵懂的眼神暴露了他只有八岁的心智。 这谢家大爷,若是不傻,或许还轮不到自己。 沐希君心中叹了口气,厌厌的看着他手心里的方糖,道“我不吃。” “娘说,心情不好吃糖就好了,姑娘……”说着便抿起了唇,期待的目光看着沐希君。 “我真的不……”一不小心便看到了他眼中伤心的情绪,后面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 “我自小便牙齿不好,吃不得甜食。” 明眼人皆知,这不过是沐希君随口胡诌的借口而已,但那谢明轩却当了真。 “我父亲,二弟,三弟医术都非常了得,你跟我来,让他们看看。”说着便欲去拉沐希君的手,却被她一瞪,又怯生生的收回了手臂。 “大少爷,我真的不吃糖。”话音刚落,还不见谢明轩开口,便见一个着红衣的女子走了过来,扶起了谢明轩,接着便对着沐希君指责道 “哎呦,我说时小姐,大少爷可是瞧得起你才给你一颗方糖,你这摆出来一副厌烦的脸色是给谁看呢?” 这便是晴儿了吧,好生的猖狂,谢府上下估计也就这么一个人这么跋扈了吧。 沐希君眸子一敛,唇角一勾,敢和九小姐这么说话的人,整个京城都未必见的有,一个小丫鬟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想着,沐希君便站起了身,看着那晴儿拉着谢明轩的手,眸光微冷,伸手搭在谢明轩的另一只手上,不顾晴儿涨红的面色,柔声问道,“我还做了些其他的点心,你想吃吗?” 谢明轩倏的面色一红,似害羞一般点点头。 见着他害羞,沐希君一怔,转瞬间便又淡笑着道,“你坐下,我去上馨儿给你端上来。好不好?” 谢明轩又是羞涩的点点头“好。” 看着晴儿依旧搭在谢明轩身上的手,沐希君眯了眯眼睛,看向晴儿,沉着声音道“大少爷想坐下,你怎么还拉着少爷的手!” 晴儿一怔,只感觉那目光似蛇一般吓得她脚步后退,同时松开了拉着谢明轩的手。 沐希君看着她唇角一勾,转而看着院门口守着的馨儿说道, “馨儿,去把我做的那份桂花糕给大少爷端过来。” 馨儿应了声便溜进了屋子里。 晴儿看着自己服侍多年的大少爷,此刻正听话的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的还偷看一眼沐希君。 一时间是又恼又怒,却偏生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绞着手心里的帕子。 沐希君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却不理会,自顾自走到了适才的椅子上坐下来,正巧抓到了对面的人在偷瞄着自己,见着被自己发现了,谢明轩的头垂的更低了。 沐希君看着他的动作,不禁觉得这谢明轩虽然傻却也有几分可爱。 沐希君正看着谢明轩,馨儿已经将糕点端了过来,见着谢明轩身后的晴儿,脚步便是一顿,屈膝一礼之后才将糕点放在桌子上。 刚放下糕点便听沐希君问道 “馨儿,大少爷之前可曾娶过?” 声音比平日里的高了些,却丝毫不妨碍沐希君那让人听了便觉得舒服的嗓音。 馨儿有些莫名,然而还不待她回话,那坐在对面的大少爷便抢先开了口,“不曾。” 这下子,不只是沐希君,就连馨儿也是看向谢明轩带着几分诧异。 而那谢明轩身后的晴儿脸色瞬间变的苍白,这沐希君的话明明就是针对适才馨儿向她见礼一事,话里话外尽是羞辱自己的意思。 然,晴儿却未曾想过,作为同等级的丫鬟,馨儿本是不需向她行礼的。 而另一边,谢明轩见着沐希君看向他,瞬间脸又红了起来,不,应该说,自沐希君拉着他的手开始,他的脸便一直是红的。 “明轩……从来没有……娶过。” 沐希君怔住了,看着对面的谢明轩,一时间有些好奇,这大少爷真是傻子吗? 馨儿更是毫无忌讳的问出了口,“大少爷,你知道什么是嫁娶吗?” 谢明轩也不知是怯还是羞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沐希君 “三弟说过,嫁娶就是晚上睡觉被子里多一个人。” 说完便低下了头,沐希君却看到了他发红的耳垂。 馨儿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家这痴傻的大少爷,又看了看沐希君,一时间竟忘记了晴儿的存在。 “九姑娘快看,大少爷害羞了。” 闻言,沐希君也禁不住笑了出来。 本是一句打趣的话,无伤大雅,却没曾想那站在谢明轩身后的晴儿秀眉一竖,厉声道,“馨儿,大少爷也是你一个做奴婢的能谈论的吗?” 馨儿的面色一僵,脸上的笑意尽消,抿着唇退到了一边。 沐希君静静的看着这个已经“照顾”大少爷“照顾”的过分了的晴儿,眸中含着笑意。 然而这含笑的目光落在晴儿的身上,却让她浑身一僵,嘴里的话生生的噎在了嗓子里。 “时……时小姐。”晴儿咽了咽口水,有些胆怯的向后退了一步。 见此,沐希君依旧笑着道“原来晴儿姑娘眼里还有我这个人?我还以为晴儿姑娘眼睛太高,看不到我。”言下之意便是,晴儿眼界太高了,手伸的太长了。 “时……小姐说的话……奴婢听不懂。”不知怎的,晴儿只觉得眼前的沐希君虽然在笑,却比那震怒的人更要吓人几分。 “听不懂?”沐希君笑了笑,刚要起身,便被谢明轩扯住了袖口,不禁疑惑的看向谢明轩“你这是做什么?” 谢明轩抿了抿唇,“你,你不要生气。” 说着,一双眼睛更是可怜巴巴的瞅着沐希君。 第七章 大婚之“喜” 晴儿的不懂分寸,一味挑衅,让沐希君动了怒,正欲起身,便被谢明轩拉住了衣角,而看着谢明轩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不知怎的沐希君瞬间便心软了。 罢了,看在那方糖的份上,她便不与这小丫鬟一般见识了。 当下只是笑看了晴儿一眼便不再理会她。而晴儿亦是被沐希君那一眼看的怕了,接下来也不再轻易言语。 四人就在院子里待着,差不多天都快黑了,谢明轩才依依不舍的随着晴儿离去。 待人走远了,馨儿这才扶起坐在椅子上的沐希君道“九姑娘,馨儿在这府里也有十年了,却从未见过大少爷对谁这么言听计从过。” 沐希君脚下的步子一顿,看了一眼馨儿,道“我知道了。” 馨儿看着她有些疲倦的面色也不再多言,便扶着她进了屋子。 夜晚,沐希君躺在床上,不禁想起了时雨刚到沐府时,除了父亲谁与他讲话,他都不应,四周弥漫着悲伤的气息。家里的哥哥姐姐亦都瞧不上他,甚至族里有的弟弟还会欺负他。 但是娘亲却与她说,要多和时雨交流,那是个可怜人,人这一辈子,什么人都能欺负,唯独不能欺负可怜人。 因着娘亲的话,自己便总和时雨待在一处,防着那些族弟欺负他,她是英武侯的女儿,是沐家族长的女儿,所以谁也不敢动她,自然也不敢动与她日日相伴的时雨。 时间久了,两个人便熟了,以至于不知不觉间,最后竟变成了他照顾自己。 想着想着,沐希君眼角便落下了泪,却不知怎的便又想起了馨儿白日里说的话, “馨儿在这府里也有十年了,却从未见过大少爷对谁这么言听计从过。” 亦是瞬间,沐希君眼前仿若看到了那伸在自己面前的手掌,捧着一颗方糖。 似乎,那就是他的真心。 不,不,不,烛光微晃,沐希君清醒过来,自己怎么在这里儿女情长起来,沐家的一百三十六口人皆自尽于牢中,哥哥又被人在边外陷害至死,思及此,沐希君心便是一痛,那刚刚聚起的小女儿心思“唰的”便散了。 闭上双眼,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寒意。 杜颖驷,只要有我沐希君在,定然不会让你登上这大燕朝的皇位,沐家这笔账,沐九一定会与你清算。 是夜,微凉。 入了夜已经许久,却不知怎的,四皇子杜颖驷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最后还是起身到了书房里。 点起蜡烛,刚走到书案旁便看到了醒目的红色请柬。 “谢家的请柬?”杜颖驷皱起眉头呢喃道,心中却在想着,谢家两个儿子都娶了妻,两个女儿亦是嫁了出去,而且谢家更是没有纳妾的规矩,那这请柬又是谁的呢? 翻开请柬,便看到了“谢明轩”三个字,接着入目的便是“时九”两个字,杜颖驷心中一动。 不知为何,看到“九”字,就想起了那明眸皓齿的灵动丫头,沐希君。 她,在沐家的排行便是九,人称九姑娘,自小便心思灵透,异于常人,若是惹恼了她,不论你是谁,决计没有好果子吃。 想到了沐九,杜颖驷眼眸微动。 或许,应该去看看,就为了这个九字,自己也应该备一份礼送过去。 ………… 因着这一夜的偶然,以至于本不该亲自去的杜颖驷竟在大婚当日亲自驾临了谢府,不止是杜颖驷的随从遥峰感到惊奇,就连谢府老爷子也是惊讶不已。 给这些人递帖子只是为了不落口实,却未曾想,这四皇子竟是亲自驾临了,还在拜着天地的空当。 一时间,谢府的来宾皆不自在了。 这其中虽然也有朝廷重臣,却也是臣子,如今来了君,这便让谢老爷子犯愁了。 不过,好在天地一会儿就拜完了,新娘子要入洞房了,谢明轩牵着红色的绸缎美滋滋的看着那穿着红色喜服的沐希君,他在想,自家的娘子,定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了吧,不,应该是这世上最爱笑的人,最好的人。 正当谢明轩要牵着红绸缎送沐希君入洞房时,只听一声,“慢着。”整个大厅刚聚起来的热闹气氛顿时便消失殆尽。 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四皇子杜颖驷。 “不知四皇子有何指教?”谢老爷子心中不满,却也不敢说话得罪了眼前的人,只能把火往肚子里压。 杜颖驷坐在侧面的的椅子上,从身后的遥峰手里接过一方锦盒,打开来便露出了里面两只泛着蓝色光晕的玉簪, 接着又笑道“谢老爷子言过了,指教不敢当,只是前几日偶得一对蓝田玉簪,正赶上贵府大爷娶妻,本宫也没什么好送的,便想将这一对玉簪给大爷娶妻做贺礼,也代表着本宫的一份祝福之意。” 谢老爷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这四皇子的礼既然带来了,便推拒不得,想着便看向堂下的一对新人道,“九娘,四皇子赏了一对玉簪,你还不赶紧谢恩。” 众人的目光又再次落到了那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身上。 而此刻的沐希君,喜服之下的四肢微微颤抖着,盖头之下的唇紧紧的抿着,藏于红绸缎之下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她沐希君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么想要一个人死。 仅仅是听着他的声音,便觉得全身恶寒,想要远离,想要让他消失在眼前。 可是,眼下,就算她再想也不可以,绝不可以。 她是时九,不是沐希君,她是时九,不是沐希君,她是时九,不是沐希君。 一遍遍的自我催眠着,过了良久才让自己平复下心情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对着侧面的杜颖驷福身一拜,“九娘代夫君多谢殿下赏赐。” 话音刚落,杜颖驷的面色瞬间就变了,这声音,如山风过境,纯酿入喉一般让人舒服的声音,瞬间便让他想起了沐希君。 震惊,诧异,再加上……恐惧,促使他瞬间便站了起来,直直的向着沐希君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一直到了沐希君的身前,才停下来。 就在众人疑惑他要做什么时,只见他伸出手就要掀开沐希君头上的盖头。 一时间就连遥峰也愈加的弄不清自家的主子了。 第八章 洞房花烛夜 沐希君看着地面上离自己愈来愈近的黑靴,眼睛一眯,心中想着若是杜颖驷揭开了她的盖头,她要怎么办? 却不曾想就在杜颖驷伸手要触碰自己的盖头时,一个人突然冲出来挡在她身前。 不是时雨,不是馨儿,而是――谢明轩。 因为那人与她一样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拉着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许是因为太过紧张,沐希君的手腕让他捏的有些发痛,却丝毫没有想抽回的欲望。 或者说,她根本无法将手抽出来,只能躲在他的身后。 只听他对杜颖驷喊道“她是我的娘子,你想做什么?” 整个天下除了帝后,没有人敢这么和堂堂的四皇子殿下讲话。 顿时谢家的宾客们都屏息凝神,生怕祸及自己,有的甚至还在心里后悔,为何今日要来看这傻子成亲? 杜颖驷的眉头一皱,看了一眼面前面冠如玉,貌似潘安的谢家大爷,目光便再次落在了他身后的新娘子身上。 然而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说 只见,遥峰指着谢明轩怒斥道“放肆,这可是当今四皇子,你怎可对殿下如此讲话!” “遥峰。”杜颖驷唤了一声遥峰的名字,后者这才退到了一边,不过看向谢明轩的目光仍旧是不善的。 “谢老爷子,本宫才从塞外回来不久,一时间便将塞外的习俗带回来了,还望谢老爷子见谅。” 堂堂一个皇子对平民百姓道歉?这恩赏谢老爷子可承不起,当即便站起了身,说道,“四皇子为国为民,出使塞外,偶回京师,时有不适,实属正常,草民岂会怪罪?” 杜颖驷闻言微微一笑,目光若有若无的略过沐希君的身上,最后落在了谢明轩的身上,道了声“恭喜。”便对着谢老爷子说道,“老爷子,本宫刚回京不久,府中事物繁忙,恐是不能在府上多留了,先行一步,改日有空必登门拜访,望老爷子不吝给本宫留一杯喜酒。” 谢老爷子点点头,说了几句场面话,杜颖驷便带着遥峰离开了谢府。 四皇子走了,众人这才松下了紧绷的神经,庆祝的气氛亦渐渐的恢复了几分。 这边新人入了洞房,因着谢明轩特殊,谢老爷子便让谢明宇,谢明远二人在院子里接待客人。 一时间,亦是好不热闹。 而另一边的杜颖驷却在离开谢府不久停下了脚步,站在街上的巷子里皱着眉头,心神不宁。 怎么会这么像?怎么会有这么像的声音? 沐希君怎么可能没死? 一时间,杜颖驷心里是喜忧参半。 喜得是,那沐希君可是难得的人才,忧的是若真是沐希君,必然会恨死自己,欲置己于死地。 看着自家主子面色变了又变,遥峰低着头守在一旁,不多一言一语。 ………… 俗话说的好,洞房花烛夜,千金一刻时,然对于沐希君而言,那只是俗话而已。 丫鬟们此刻已经不在房里,只剩下沐希君和谢明轩两人,坐在新置的婚床上,守着两只燃的正盛的红烛。 “娘子,喝……茶。”谢明轩将茶碗递到沐希君的面前,即使隔着头盖,沐希君亦可以猜测到他的脸肯定是又红了。 “哪里有新婚喝茶的?”沐希君盖头下的唇角带着一抹无奈的苦笑。 “那,那应该喝什么?”他好奇的问着。 沐希君笑着,柔声说道“自然是应该喝酒。” “酒?”谢明轩呢喃着,随即似乎明白了一般,突然离开了床边,听着急促的脚步声,沐希君忍不住撩起盖头的一角,便看到了往鸳鸯杯中倒着合欢酒的谢明轩,俊俏的面容认真的样子,着实是足够吸引人的。 沐希君的嘴角不禁一扬,待她回过神来,谢明轩已经倒好了酒,端着酒杯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沐希君瞧了连忙把盖头放下端坐在床上,听着耳边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一直到红色的喜服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娘子,喝酒。”谢明轩将酒杯递到了沐希君的面前,却见她迟迟不动,心中一急,以为沐希君恼了他,一时竟委屈的说道 “娘子怎么了?” 沐希君一怔,微微抬头,这才看到了放在自己身前的合欢酒,天地良心,她是真没看到。 沐希君无奈一笑,柔声道“你不先揭开盖头,我怎么喝?” 谢明轩亦是才反应过来,忙将手中的酒杯放到了一边,拿起一边的称杆挑起了沐希君头上的红盖头,至此,沐希君才终于感觉心情顺畅了许多。 然而,一抬头,便见谢明轩痴痴的看着自己,狭长明亮的眼睛一动不动。 沐希君脸色一红,别开了头“看够了吗?” 谢明轩这才回过神,拿着手机的称杆不知所措,但目光依旧停留在沐希君的身上,本就生的面容不凡,清冷如仙的沐希君,此刻被他看的面颊微红,一时间失了几分清冷,添了几分人气,却是愈加的美了。 “娘子真好看。”谢明轩眨了眨眼睛,嘿嘿的傻笑着,看的沐希君面色又红了几分。 “还不把酒拿过来?”沐希君偏着头嗔道。 谢明轩这才放下了称杆,一边说着,“娘子说的对。”一边向桌子旁走去,拿起适才放下的酒杯回到了床边。 沐希君接过酒杯,眼眸微垂,看着杯中微微荡漾的合欢酒,心中一沉。 眼前闪过那一袭黑衣上绣着兰草的高大男子,如果英武侯府未亡,她的良人就应该是杜颖驷。 可惜呀,可惜呀,杜颖驷,怎么就不肯相信她的父亲呢?竟然以为沐家没有表态就是他的绊脚石,害了沐氏一族。 想着想着,沐希君握着酒杯的手一阵发抖。 “娘子的手怎么了?是不是太久没吃东西饿了?”谢明轩问。 沐希君回过神,点点头,“是,太久没吃东西了。有些没有力气。” 话音刚落,谢明轩就要离开,沐希君下意识的拉住他的手,“你去哪?酒还没喝呢?” 谁知,只见谢明轩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说道“娘亲说,空着肚子喝酒会肚子疼。”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娘子肚子痛,明轩会心疼。” 第九章 我想护着你 沐希君看着面前低着头,有些羞怯的谢明轩,眉心微皱。 “娘子肚子痛,明轩会心痛。”这句话如同蚕丝一般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倏的,沐希君想起了在厅堂之上,他挡在自己身前说的那句,“她是我的娘子。” 心猛地一缩,“你,适才为什么要在厅堂里护着我?” 那是四皇子,一句话便可以让谢家满门抄斩的皇子。 “因为我想护着你。”他说。 直白简短的一句话,让沐希君的心微颤,习惯了世家大族心口不一的她,伶不丁的听到这直白却满是真心的话,竟有些不习惯。 “喝酒吧。”沐希君低着头柔声言道。 谢明轩一怔,“娘子不饿吗?” 沐希君眸光微闪,摇摇头道“不饿。”见他又要说什么,沐希君抬起头看着他,眉心微皱,嗔道 “你到底喝不喝?” 见着沐希君似乎有些生气的意味,谢明轩一怔,嘴里喃喃着,“明轩怕娘子肚子痛。” 沐希君面颊一热,将酒杯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道“不喝算了。” “别别别,娘子,明轩错了,明轩喝,娘子别生气。”说着便将酒杯端到沐希君的面前,眼睛又是可怜巴巴的看着沐希君,好像是他做错了什么一样。 沐希君心一软,便接过了酒杯。 而两人的合欢酒转转折折这才算喝完了,又吃了些点心,不一会儿沐希君便有些乏了。 “娘子困了吗?”谢明轩问。 而沐希君这才发现,谢明轩一直在看着自己。 “你为什么总看着我?” 谢明轩嘿嘿一笑,“因为娘子好看。” 沐希君弯唇一笑,摇摇头,心中却起了打趣的心思 “若是有一天我老了,满脸都是褶子你是不是就不再看我了。” 然而,明明是句玩笑话,却见谢明轩严肃的摇着头,“不不不,娘子在明轩心里是最好看的。”想了想,似乎觉得说的不到位,又补充了一句,“比父亲画里的人还要好看。” 京城人都说谢家有三宝,一宝治病救人之术,二宝医者济世之心,三宝便是那谢家老爷子的丹青妙笔。 而众所周知,谢老爷子画的仕女图更是一绝,婀娜多姿,宛若九天玄女下凡。 想到这里,沐希君不禁好奇了,借着摇曳的烛光,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墨眉红唇,星眸皓齿,身材修长,一身大红色的喜袍穿在身上衬得他更加的俊美,白皙。 这谢明轩若是不傻,在整个京城的公子哥里都是排的上号的。 只是,可惜了。 “你倒是会说话。”说着便觉得有些困倦,瞅着谢明轩亦是有些累了。 然而,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这,怎么办? 沐希君眨了眨眼睛,看着一旁的贵妃榻,心中有了主意。 “你,可是倦了?”她小心翼翼的问。 谢明轩点点头。 沐希君笑了笑“困了就歇吧。你睡床上,我睡在榻子上,可好?” 话音刚落,便见谢明轩摇着头道“不好,榻子上凉,娘子睡床。” 沐希君一怔,面露难色,却又听他说道,“明轩睡榻子。” 说着便低下头抱着一床被子便到了榻子上坐下。 沐希君愧疚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问。 谢明轩抱着被子坐在榻子上怯生生道,“因为三弟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对她好。” 说完便羞涩的低下了头。 沐希君看到了他微红的面颊,亦是心中一动,面色一怔。 他喜欢她?为什么呢? 沐希君没有问,或者说,她不敢问。 天黑了,人已入眠,然而桌子上的龙凤红烛仍旧在点着,燃烧的热度致使红色的蜡滴沿着烛身落在烛台上,像极了女子的眼泪。 ………… 次日 属于清晨的阳光照在屋子里,沐希君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遍是红色的婚房,心中沉闷。 这便成婚了,自己便成婚了。 不知道父亲母亲看到了会不会气的坐起来,自己可是他们最疼爱的人啊。 想到这,沐希君竟有些恶作剧似的笑了起来,亦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有多无奈了。 再看看榻子上的谢明轩,哎,人呢?怎么不见了? 沐希君猛然坐了起来,穿上鞋走到榻子边,便是一怔。 谢明轩竟然掉到了地上,虽然是春天,但是京城里还透着凉气,尤其是夜晚。 这人,怎么掉到了地上还不醒? 沐希君摇了摇头,迈着步子走到榻子的另一侧谢明轩的身边蹲了下去,轻轻的拍了拍熟睡着的谢明轩,唤道,“醒醒,快醒醒。” 谢明轩悠悠转醒,睡眼惺忪的看着面前的沐希君,“怎么了?娘子。” 沐希君心中叹了口气,柔声道“地上凉,去床上睡吧。” 谢明轩却摇了摇头,“不,我在这里睡就好,娘子睡床。” “我已经睡醒了,睡在地上会着凉的。”见他不动,沐希君轻轻推了推他,“快去床上睡。” 然而谢明轩却不再回她。 沐希君见此叹了口气,道“你若是着了凉,老爷夫人会说我的。” 没想到,谢明轩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她,“明轩去床上睡,娘子去哪里?” 声音仍旧带着几分睡意,更多却是不安。 沐希君怔了一下,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在屋子里,不走。等天亮了,再去给老爷夫人见礼。” 谢明轩这才妥协了,从地上站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向着婚床走去。 而沐希君则躺在榻子上,盖着被子看着窗子上的吊兰发呆。 再过几个时辰就要给谢老爷子,谢老夫人见礼了,沐希君叹了口气,不知道谢家的两位姑奶奶会怎么刁难自己? 她在沐府的时候,就算没有见过,却还是听人说起过,这两位姑奶奶皆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嫁的亦皆是官宦人家。 只不过四姑奶奶长的可人嫁给了五品翰林,五姑奶奶相貌平庸嫁的却是正四品京兆尹,官位品级有个差别罢了。 而昨日,这两位姑奶奶也来了,必然也看到了拜堂时的那一幕,估计一会儿定会拿这个做话题。 沐希君叹了口气,她连这谢府都没有摆平,又什么时候才能借着谢府这道墙够到皇宫这棵树呢? 第十章 新妇 沐希君,作为沐府的九小姐,最受宠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她是英武侯的掌上明珠,更多的是因为她自小便习读兵书,名著,三十六计,孙子兵法烂熟于心,并能举一反三。 因此,父亲哥哥每每有什么事便也会参考她的意见。 一来二去的,每每她的主意都会得到意料之外的收获,父亲哥哥便亦是愈加的依仗她,以至于,最后她的话竟成了整个沐府的方针。 沐九小姐聪慧便也传了开来。 这不,早几个时辰在杜仲院里寻思的事便在此刻应验了。 此刻的杜若轩里,谢家的人是一应俱全,上首的椅子上坐着谢老爷子,谢老太太,右边坐着谢家三爷夫妇,和一个俊俏的夫人,沐希君估摸应该是四姑奶奶。 而左侧呢,则坐着谢家二爷夫妇和一个面容普通的夫人,这,定是五姑奶奶了。 两位姑爷都不在,估摸着是朝中有事,去当差了。 谢府的人都到齐了,刚撩开帘子的沐希君唇角一勾,这,是要给自己立威了。 唇角带着一抹淡笑,沐希君便扶着谢明轩进了门,身后的两个丫鬟,馨儿是她的贴身丫鬟自然要跟进来,而晴儿,是谢明轩的贴身丫鬟,亦是要跟进来的。 提起晴儿,沐希君便有些诧异了,晴儿自那日在樱兰院起便再也没有在自己眼巴前捣过乱,足以见得,这丫头也是个知趣的,怪不得能留在谢明轩身边这么久。 看来,这谢家老太太还真不能小瞧。 至于为什么说是谢家老太太,沐希君在谢老太太让自己以身相许时便彻彻底底的明白了谢老爷子和谢老太太的关系。 看上去在这谢府里,是谢老太爷做主,其实不然,谢家里最精明的要属这个谢老太太,看似糊涂,其实谢老太爷做什么她心里都清楚,只是不想管而已。 同时,这谢老太太看人也是一绝,两个儿媳,都和儿子的秉性相配。 二爷生性敦厚,二夫人亦是温婉细腻,但心里却亦有着主张,不至于让二房被人欺负了去。 三爷,性情乖张讨巧,三夫人便是个小辣椒,看上去直来直去,却句句点在了关键处,精明的很,正好可以压住三爷那不好的一面。 而自己呢?如今的谢明轩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谁的话都不听,偏偏自己说什么都听。 这让沐希君连埋怨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连串的事刚在心里过了一遍,沐希君二人便也奉完了茶。 这谢明轩可真是……懂事,奉茶的时候彬彬有礼,一点看不出痴傻的样子,若不是那双眼睛,沐希君当真就要以为他是装傻了。 “爹,娘。”沐希君盈盈一拜,谢明轩也随着跪拜。 二位老人笑着给了两个红包,由馨儿和晴儿收着。 然,沐希君刚站起身,便听到了一个刁钻的声音 “大嫂的声音可真好听,怪不得昨日四皇子都想揭开大嫂的盖头。” 沐希君唇角一勾,不过虽然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但还是有几分不快。 而眼前的谢家众人皆没有动静,估计是想看自己会怎么解决了。 沐希君心中冷笑着,却是看了一眼谢老太太,后者却在闭着眼睛养神,似乎这周围的一切与她无关一般,这就是打算坐着看戏了? 沐希君一笑,转过了身面对着谢家的四姑奶奶说道“四姑奶奶昨日可曾来了。” 四姑奶奶谢明蝶一怔,不知她意欲何为,却也点点头道“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沐希君含笑看着自己,一时间谢明蝶竟有些发寒。 倏的,她突然明白了沐希君话里的深意。 既然来了,她这做小姑子既然现在提起来了,昨日在大堂之上为何不拦着,反而要看自己哥哥嫂子的笑话? 一句话,便隐隐的点出了,谢明蝶是个吃里爬外的人,不仅如此,她今日看的是大哥谢明轩的笑话,改日就能在谢家其他人有事时上去踩一脚。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回过神来,谢明蝶发现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爹,我不是……” “好了。”谢老爷子只看了一眼谢明蝶,后者便闭上了嘴巴,不敢多言半句。 沐希君不禁在心里感叹着,这谢家老爷子的厉害。 “时辰不早了,用早饭吧。”说着便起身去了一旁的饭厅,谢老太太亦随之而去。 接着,便是二房,三房夫妇,五姑奶奶,最后竟就剩下谢明轩夫妇和四姑奶奶谢明蝶还在客厅里。 “大嫂的嘴可是真厉害。”四姑奶奶从座子上站起身就要向一旁的饭厅走去,却被突然伸出手的沐希君拦住,将欲斥责,便听她说,“我这个人呢,不喜欢挑事,不代表我不会反击。” 一瞬间,谢明蝶便感觉脖子被什么掐住一般,呼吸异常的困难。 沐希君见此,只是笑了笑,便扶着身旁的谢明轩进了饭厅。 本以为能好好的吃顿早饭,却不曾想,这谢家的四姑奶奶着实的不知趣。 沐希君刚要坐下,便听她说“呦,大嫂你初次嫁人,可能不知道,我们家的新妇刚开始可是上不得桌子与家人共餐的。” 话音刚落,桌上的人皆是皱了皱眉头,却碍着谢明蝶怎么也是自家人没有多言。 二夫人抬眼担忧的看向沐希君。 却见她站在谢明轩的身旁,眼眸微冷,却依旧笑着道,“好。多谢四姑奶奶提醒。” 话罢,便开始给谢明轩布菜,刚抬起手,便见谢明轩看向自己,道,“娘子为什么不坐着?” 话音刚落,谢家的人便齐齐看向了沐希君。 沐希君亦是一怔,他的心怎么这么细? 却也只是一瞬,沐希君便回过神,看着谢明轩澄澈的眼睛,心中叹了口气。 就算她能看出来这四姑奶奶是在刻意为难她,可是眼下最重要的却是安抚着谢明轩吃完这一顿饭,不然,若是他耍脾气起来,那自己在谢家开的头便不好了,日后必会更加艰难。 想了一下,沐希君这才笑着道“这是规矩。大户人家的新妇进门第一日,是不能和家人同席而坐的。” 大户人家,听到这么一个词,谢老爷子便忍不住抬起了眼皮看着这大儿子的新媳妇,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子,心中感叹着这新媳妇的懂事与厉害。 他一直便知晓自家老婆子看人的独到之处,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 一时之间,谢家的几个人皆是有些惊诧不已。 第十一章 查账 谢明轩听着沐希君的话,些微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却面上仍有郁色,索性放下了筷子,道,“娘子不坐下,明轩也不吃了。” 说着便真的将筷子摔到了桌子上,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整个一副孩子赌气的模样。 沐希君有些尴尬的看着谢明轩,还未等她开口,便听谢老太太沉声唤了一句“明轩。” 却不见谢明轩有所回应,谢老太太皱着眉头,看着自家的大儿子,心里是又愧又气。 老太太不自在了,桌子上的人连着老爷子皆是连句话也不敢言语。 沐希君见此,心中一沉,面上却是笑着,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推了推谢明轩“明轩,娘在叫你呢?” 话罢,便见谢明轩抬起头抑郁的看了她一眼,沐希君笑着看着他,又看了看老太太,道,“明轩昨日有些贪杯,想必是没有醒酒,怪媳妇考虑不周了。” 说着又轻轻推了推谢明轩,眼带着不快之色,谢明轩见了这才又拿起了筷子,唤了一声“娘,明轩错了。” 见此谢老太太看了一眼沐希君,这才动了筷子。 一家子才吃上这新妇进门的第一顿饭。 沐希君的心稍稍的放下,看着谢明轩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心中微叹,抬手挑捡了些菜食放到了谢明轩的碗里,谢明轩也真是给她面子,无论是青菜还是肉类,他全都吃干净了。 一顿饭下来,一桌子人皆是有些惊奇的看着她,让沐希君一阵不自在。 最后还是出门后五姑奶奶说了一句话才解了她的疑惑。 “大哥吃东西向来挑的很,尤其是在老太太处,从来没吃过这么多东西。” 沐希君闻言一怔,看了看身旁的人,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她,确实疏忽了,这新妇确实难为。 待五姑奶奶离开了,走在回往杜仲院的路上,沐希君给馨儿使了个眼色,馨儿压慢了步子,又拉了晴儿要说什么,渐渐的离二人便远了一分。 见此,沐希君这才好奇的问道“你方才为何将那喜欢的,不喜欢的全吃了?” 却见谢明轩摇头道“明轩没有不喜欢的。” 沐希君眉头一蹙,谢明轩白低下了头,呢喃着“本来明轩便惹得娘亲不快,若是娘亲看到娘子夹的东西明轩没有吃了,明轩怕娘亲怪罪于娘子。” 沐希君微愣,胸口的某个地方微暖,却又听他说道,“再说,只要是娘子夹的,明轩都喜欢。” 沐希君看着他微红的耳朵,不自觉的面颊也有些发热。 “哎,大少爷,大少奶奶。” 沐希君看着面前一身深蓝色布衣长袍的中年人气喘吁吁的样子,有些疑惑,道, “孟爷,什么事这么着急?” 孟礼怀里揣着一本账簿,顺了口气这才说道,“就是前些日子三爷去祁州采买的一些事情,我得去跟老爷子交代一下。” 沐希君眉头一挑,眼眸微闪,笑道“那也不至于把您急成这样啊?” “嗨!”孟礼亦笑了笑,“大少奶奶不知道,这库房里还有一堆事呢,我这不心思着在路上快点,今天一天就把库房收拾完嘛。” 闻言,沐希君点点头,“那真是辛苦您了。”说着又似恍然大悟一般,“瞧瞧,我这个没眼力的。” 边说边让开了路道,“孟爷慢着些,别累着,您要是累坏了,我家老爷子可不得心疼坏了?” 孟礼连忙推辞道,“大少奶奶严重了,我就是一跑腿的,累的还是老爷子。” 沐希君笑着却不接着说下去,只是道,“孟爷请,我就不挡着您的路了。” “别别别,大少奶奶,这我可当不起。” “有什么当不起的,谢家这么大的家业多亏了您帮衬着不是?”见他又要辩驳,沐希君不给他言语的机会,又说道,“就算跑腿的,这么大的宅子,也是够辛苦的。更何况孟爷还管着那么多的杂碎事,您那,就别跟我客气了。” 孟礼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不过心里却没有半分的不痛快,反而被这沐希君的话说的美滋滋的。 “那大少奶奶,大少爷我就不客气了,先去向老爷子复命去了。” “孟爷请。” 孟礼这才又见了一礼便向着杜若轩的方向去了。 见着人走远了,沐希君收了笑,看了一眼身后的馨儿,晴儿,道,“晴儿,扶着大少爷进屋子里去吧。” 晴儿一怔,随即便应了一声,走到了谢明轩的身侧道 “大少爷,和晴儿回去吧。”晴儿说着,谢明轩似依依不舍一般看了一眼沐希君。 沐希君笑着点点头,道,“我一会儿就回去。”说着又看向晴儿道,“别忘了给大少爷热一杯奶,暖暖胃。” 晴儿看了一眼沐希君亦笑着应了,扶着谢明轩回了杜仲院。 “馨儿。”待人走远了,沐希君朝着馨儿招了招手。 馨儿疑惑的走上前便听沐希君问,“你认不认识帐房的人?” 馨儿点点头,“认得,帐房里的二把手是奴婢的表舅。” 沐希君眼前一亮,“厉害呀馨儿,没瞧出来,你还是真人不露相呢!” “少奶奶……”本不应脸红的事,馨儿却被她夸的不好意思,红了脸。 沐希君拿着帕子掩唇一笑,道,“好了不打趣你了,你来帮我办点事。” 说着便在馨儿耳边低语一番,“你去问问你表舅,就说三爷这次出去可买了什么此前没有的药材,他要是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就说是大少奶奶想给少爷做药膳,却没在家里挑到中意的。” 馨儿听着一边点头一边好奇,却没有问沐希君,沐希君亦特意未言。 看着馨儿离开了,沐希君这才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 当归院 四姑奶奶向来和三房的关系好,于是用完了饭,便随着三房夫妇便去了当归院。 谢明宇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同时听着旁边两个女人聊着天。 “三嫂,你瞧瞧她厉害的,哪里将姓谢的放在眼里了?”谢明蝶一想起来沐希君拦下她说的那句话便生气,而且是愈想愈生气。 “你呀,干什么非要在老爷子跟前惹她呢?”三夫人皱着眉头道,“自她来谢家的第一天,我便看出来了她绝不是个好相与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就你傻,在爹娘面前跟她对着。” “那依嫂子之见……”谢明蝶向来和这个三嫂最好,基本上已经算是,她说什么在谢明蝶这里都是对的。 只见三少奶奶微微一笑的样子,神秘的很,更是勾起了谢明蝶的好奇心。 而一旁的谢明宇听了连眼皮都没抬,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 第十二章 老爷子怒了? 沐希君刚刚走到杜仲院的门口,便听到了一阵低语,似乎在吵架的样子。 只是沐希君向院子里看了看,只有洒扫的下人,根本看不见吵架的人的影子。 沐希君眉头一皱,怎么听觉得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待她再欲细听时,那声音便消失了,紧接着便听有人的脚步声向院子门口这边走过来。 沐希君连忙走进院子里,脚下的步子不快不慢。 果然,刚走了几步门外便急匆匆的走进了一个人。 沐希君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人竟是晴儿。 晴儿看着沐希君,面带着一丝尴尬。 “大少奶奶。”俯身一礼,低着头,却依旧被沐希君看到了微红的眼睛。 当下却也不做声,点点头,“你去哪了?让你给大少爷热的牛奶可热好了?” 晴儿低着头连忙道“热好了。奴婢这就去取。” 说着也不待沐希君再言语,便向着小厨房去了。 这小厨房各个院子里是皆有的,就怕各房各院自己想吃什么东西,大厨房又只有那么大点的地方,不得做。 沐希君挑着眉头,虽好奇却也没细问,这晴儿一看便是个脸皮薄的,自己若是问了,怕是会让她恼了。 想了想,便回头向着屋子里走去。 “你在做什么呢?”掀开帘子便看见了在桌子上作画的谢明轩。 见沐希君走了进来,谢明轩连忙将面前的画纸收了起来,背在身后,低着头“我……” “你什么?”沐希君看着他身上的墨痕,突然笑了出来,“你是在纸上作画呢,还是给衣服作画呢?” 谢明轩的耳朵又红了起来。 见此,沐希君也不再多言,只是说道,“来,换一件外衣。” 说着便进了里屋到衣柜处翻找,终于找到了一件紫色的衣衫。 “就这个了。”说着又朝谢明轩招了招手,看着他背在身后的画纸和毛笔,沐希君眉头一蹙,“还不过来?莫非是想让晴儿给你换?” “没……” 话音刚落,晴儿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一顿。 沐希君笑了笑,看着晴儿道,“去打盆清水来,给少爷洗洗手和脸。” “是。”说着晴儿便放下盛着热奶的托盘下去了。 晴儿走了出去,沐希君将手上的外衫搭在了椅背上,又走到了谢明轩的身边,没想到她刚伸手,谢明轩便躲着她。 沐希君看着他的手紧握着身后的画纸,似乎那上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般。 心中不禁有些意外,却不再多举。 值此尴尬之际,馨儿从外面进了来,沐希君看了一眼谢明轩便和馨儿去了外面。 “你舅舅说了什么?” 馨儿悄悄的在沐希君耳边道“舅舅说,三爷此去采买,花费的银子有五千两对不上。” 沐希君眉心微皱,五千两?三爷不是贪财的人,那五千两他做了什么呢? 一时想着,竟也忘记了适才谢明轩的事。 “少奶奶……”馨儿唤了唤她。 沐希君回过神,看着馨儿笑了笑,“你进去吧,给少爷换身衣服。” 说着又向屋子里看了一眼,“记得把他手里的画纸和笔拿下来。” 馨儿点点头便向屋子里走去,走到谢明轩身后好巧不巧的见他将那画纸铺开, 馨儿看了半天,只觉得眼熟,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这不是大少奶奶吗?画的跟真人似的。” 话音刚落便见谢明轩耳根子发了红,将画纸收了起来。 而站在门口的沐希君听到馨儿的声音亦是一怔,好奇的向屋子里看去。 只见谢明轩将画纸收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看。 沐希君皱着眉头,看着这位谢家大少爷,眯着眸子,心中却在讶异着谢明轩给自己的惊喜。 痴傻的人会画得一手好丹青吗? 正想着院门口传来孟礼的声音,只听他问道“大少奶奶在吗?” 沐希君站在屋门口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看着馨儿和谢明轩纠缠,竟然起了看戏的心思。 直到小丫鬟来禀报,她才回过头 “大少奶奶,适才孟管家来叫您去老夫人那一趟。” “没叫大爷?” 小丫鬟摇摇头,“孟管家不曾说。” 沐希君点点头,又看了一看屋子里僵持不下的二人抿嘴一乐,馨儿怕是要被谢明轩气个半死了吧。 刚转过身背着房门,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又走回了屋子里,不顾及馨儿惊诧的目光以及谢明轩羞红的脸色进了里屋,拿了几张银票走出来,朝着馨儿招了招手,“馨儿你来。” 馨儿离了谢明轩身边向着沐希君走过来,“少奶奶有何吩咐?” 沐希君说道“你拿着这银票,赶紧去当归院拦下三爷,将这银票给他,记住一定要给他。” 馨儿点点头领命去了。 馨儿刚出去,晴儿便进了来,沐希君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出了院子向杜若轩走去。 ………… 此刻的杜若轩里谢家三个房的人皆来了,谢老爷子坐在首位,右侧依次是二爷,三爷,左侧则是袁六爷,苗四爷,管家孟礼站在谢老爷子身后见着沐希君来了点头一笑。 其余的人除了谢老爷子亦起身见了礼,沐希君屈膝回礼不讲。 “坐吧。”谢老爷子指了指谢明宇旁边的椅子,沐希君看了一眼有些犹豫,却在谢老爷子威严的目光下坐了过去。 刚坐下便听谢老爷子说,“今日叫你们来,是因为老三去祁州采买,账簿上出了岔子,这是公中的事,所以每一房都有必要知道。现在各房人都到齐了,苗四爷和袁六爷也在,老三,你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谢明宇依旧是那副笑着的面孔,站起了身道“不过是先借用一下,儿子这就补上。”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爹,给您。” 谢老爷子看着他眉头皱了皱,看了一眼身后的孟礼,孟礼笑着接过了谢明宇手里的银票,“五千两整。有劳三爷了。” 谢明宇笑着,眼神却不经意的看向沐希君。 他刚出了当归院的门,馨儿便气喘吁吁的拦住了他,说了一大堆,中心就是让自己将这银票拿着。 自己还纳着闷是怎么回事,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正疑惑着,却见沐希君朝着他的方向笑了笑。 谢明轩一怔,心不禁一动,收回了目光。 第十三章 三弟 银票被孟管家收了,账簿上的银子对上了,谢老爷子这才说道“没想到竟是我这小儿粗心,倒是麻烦袁六爷和苗四爷走一趟了。” 袁六爷苗四爷亦是通事理的人,老爷子要的是一个交代,账上要的是银子。 如今这三爷是交代也给了,银子也给了。他们又教个什么真呢? 当下苗四爷便连忙道“哎呦,老爷子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吃的是谢家的饭,走两趟不碍事。” 说着又瞧了一眼老爷子的面色道,“既然事情清楚了,我和六爷便先去柜上了。” 谢老爷子点点头,又招呼了孟管家和谢明远送送。 屋子里,就剩下了谢明宇和沐希君两个人。 谢老爷子看着他们两个人,不言不语,只是敲了四下桌子便起身向里屋去了。 沐希君和谢明宇对视一眼便出了屋子,离开了杜若轩。 前脚沐希君刚踏出了杜若轩,便被谢明宇叫住了。 沐希君回头看着谢明宇,疑惑道“三爷有事?” 谢明宇干咳了一声,看着沐希君道,“多谢大嫂。” “哪里,都是一家人。”沐希君笑了笑,没有承认什么也没有否认什么。 谢明宇看着她嘴角的淡笑,不禁好奇的问道“只是,明宇好奇,大嫂如何知道我动了这公中的银子?” 沐希君一怔,接着便是笑了笑,“是孟管家告诉我的,适才回去时碰到了他。” “竟是如此。”谢明宇又问道,“那大嫂为何相信明宇?” 沐希君笑了笑,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他道,“我只是觉得,三爷可以毫无顾忌的救助路上偶遇的人并带回家中,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这样的人绝不会做什么坏事。三爷不说,定是有难言之隐。俗话说,长嫂如母,既然三爷叫我一声大嫂,那三爷有事,我自是要帮的。况且……” “况且什么?”他问。 沐希君笑笑,继续道“况且,三爷又救过我兄妹的命,我不能看着三爷因爹娘生气而自责不是?” 谢明宇听着她说完,心中一动,他谢明宇自认为狂放不羁,不拘一格,做事从来都是随心,随性,却从不曾做过丧尽天良的坏事。 没想到,自己爹都不曾看出来的,竟被她一个女子看出来了。 当下,谢明宇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小瞧了眼前的人,同时,又开始好奇这位大嫂的身份。 当下,谢明宇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小瞧了眼前的人,同时,又开始好奇这位大嫂的身份。 身上带着伤,来历不明,又和沐家的事一起出现。 但,如这位大嫂所言,他,只是好奇而已。 就算他救的真是沐家的人又如何,他谢明宇什么时候怕过?大不了就是一死,也好过畏畏缩缩于这世间。 “多谢大嫂。” 沐希君笑了笑,“三爷若是没事,我便回去了。” 谢明宇想了一下,道“大嫂,这银票回头明宇一定补给你。” “别。”沐希君连忙向后退一步,蹙眉道,“三爷这是做什么?我是你大嫂,你大哥现在虽然是害了病,但是若是他没害病,定然也会如我今日所做一般。” 谢明宇一怔,想起了自家痴傻的大哥,心中微叹,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竟有些愧疚道“既然如此,明宇那多谢大嫂了。” 沐希君见此才舒展了眉头笑了笑。 却又听他道“大嫂日后唤明宇,“三弟”或者,“明宇”便好,别唤三爷了。” 沐希君看着他苦笑无奈的样子,这才点点头,也不推辞道“好,三弟。” 见此,谢明宇这才点了点头,收起银票向自己的当归院走去。 而沐希君亦是眉头一挑唇角一扬,心情大好的回了杜仲院。 五千两银子,能换来一个“三弟”,值。 ………… 沐希君自杜若轩不一会儿便回了杜仲院,刚到院门口馨儿晴儿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两个小丫鬟的脸色都不好,沐希君的心“咯噔”一下,便听晴儿说,“少奶奶,你前脚刚走大少爷让四姑奶奶带走了,还不让我们跟着。” 沐希君皱了皱眉头,“大少爷好歹也是四姑奶奶的大哥,不会出什么事的。你们两个别担心了。” 然而,沐希君的话音刚落,晴儿便有些急了,“四姑奶奶向来便不喜大少爷,带着大少爷出去一定没有什么好事,大少奶奶……” “住口!”沐希君眉头一敛,呵斥着,“主子的事也是你一个丫鬟能妄议的吗?” 晴儿的嘴抿着,低下了头,沐希君还是看到了她变红的眼圈。 心中叹了口气,她若是不说她,若是让人听见了她方才的话,定然会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这个丫头,果真是被惯坏了。 “你们随我进来吧。”说完便走进了院子。 跑了一上午,她却是有些乏了。 回到屋子里,果然空无一人。 沐希君看着身后的馨儿吩咐道“馨儿,你去四姑奶奶那问问,看看大爷在不在,就说是大少爷该吃药了。” 馨儿应了一声离开了。 馨儿应了一声离开了。 沐希君走到了椅子上,坐下来,端起茶碗吹了一下还在散着热气的茶水,目光扫过面前站着的晴儿。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沐希君这才说道“你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晴儿抿着唇,眼中尽是不服气的神色“烦请大少奶奶指教奴婢何错之有?” “指教?”沐希君冷笑一声,紧接着便听茶碗与桌子相碰的声音,晴儿的心一惊,却依旧抿着唇,带着倔强。 沐希君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一沉道 “你晴儿姑娘可是大少爷身边的人,整个谢府都已经快容不下你了!” 晴儿的眸子一缩,眼睛里瞬间尽是恐惧之意。 她是奴婢,一个奴婢而已,却敢妄言主子之间的事,若是有心人听见了,她还能活着吗? 沐希君看到了她神色中的慌张,见她明白了,叹了口气便站起身进了里屋。 刚落下帘子,便听到了身后的抽泣声。 沐希君唇角一勾,明白了就好,抬步走到了榻子边躺下,看着窗外的梨花,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 然而,刚躺下不一会儿,便见馨儿急匆匆的从院子外跑了进来。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沐希君便见馨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少奶奶,大爷不见了。” 沐希君一瞬间怔在了原地。 第十四章 人,不见了 人,怎么能不见了? 然而沐希君还不曾言语,却见晴儿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馨儿问“发生什么了?怎么会不见了,不是让四姑奶奶带走的吗?” 话音刚落,便见馨儿哭了起来,“她带到街上,把人弄丢了。” 沐希君眉心一紧,心头一跳,沐希君知道,自己这是紧张害怕时才会有的状态。 “你别哭了,馨儿。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人。你快去……”话说了一半,从榻子上瞬间站了起来,却突然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身体亦是要站不稳的样子,过了一会儿,眼前方见明亮。 “大少奶奶。”馨儿关切的扶住她的手。 “我去找管家,馨儿你去问问大少爷是在哪丢的。还有,晴儿,你跟我一起。” 说着三人半点不敢耽搁的离开了院子。 不一会儿的功夫,孟礼便带着人去了街上,谢明宇谢明远也出去寻了,沐希君带着馨儿晴儿去了适才四姑奶奶带着谢明轩去的点心铺――流仙楼附近四处寻找。 一时间,整个京城的街上似乎都能看到谢家的人。 同样,在流仙楼的不远处的一家字画楼――镜月斋,一个人将这一切收在眼底。 “五爷,这这不是谢府的老二,老三吗?这哥俩怎么都出来了?”一身紫衣的男人看着楼下的谢家兄弟摩挲着下巴,眼眸微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看看,我看看。”说着正坐在桌子旁的一个微胖男子便凑到了窗口,看着人群中的谢家兄弟,亦是微微诧异,“这倒是稀罕事,谢家老二没事可是绝看不到他的。整天就和那些个草药打交道。” 而在他们身后的月牙长袍的男子依旧坐在桌子边,唇角微扬,不动声色的品了口茶。 “啊~”紫衣男子了然的看向坐在桌边的男子,“五爷高呀。” “什么意思?”还在看热闹的微胖男子回过了头看向紫衣男子。 紫衣男子看了一眼桌边的人,见他没有什么反应,这才说道“适才五爷是不是将一个人留下了。” 微胖的男子想了想,随即道点点头“好像……是。” “这便是了。”紫衣男子不再多言,只是看着桌边的人思索着。 “那人不会是……”微胖的男子看了一眼桌边的人,怪不得他听着楼下那人痴痴傻傻的想将人撵走,却被五爷拦住了,还破天荒的亲自开口将那人留了下来。 只是不知,这五爷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两人说话间,楼下又是一阵喧闹,紫衣男子和微胖的男子从窗口向楼下看了一眼,只见三个女子走了进来,为首的女人一身的月白色,倒是和五爷那一身挺配,不过,面上却带着一抹忧愁之色,和五爷淡若清风,不为世事所忧的性子不符,当即又摇了摇头。 “那身后的女子怎的哭了?”微胖的男子惊讶道,却不料这一声正正好好被楼下的沐希君听到。 沐希君正要迈进楼里的脚步一顿,抬眼看了一下楼上,见此那微胖的男子瞬间便收回了头,却一不小心将玉佩挂落了。 好巧不巧的砸在了正在哭着的馨儿的头上。将要落了地,却被沐希君接住了,看着玉佩上面的仙鹤,沐希君眉头微皱,眸光微闪。 看来,这楼上的人不是一般人呀。 馨儿说,四姑奶奶带着大爷去了流仙楼,只是回头的功夫,人便没了。 晴儿说,大爷做喜欢的便是作画,这附近唯有这么一处卖书裱画的地方,她便直接向着这镜月斋来了。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 将玉佩捏在手里,沐希君又看了一眼楼上,这才领着两个小丫头进了楼里。 “呦,这位姑娘,不知您想看点什么?”店里的伙计连忙迎了上来,陪着笑,笑的让沐希君眉头一蹙,还不待她讲话,身后的晴儿便开了口 “你们掌柜的呢?” 声微尖,语调微扬,却也让人说不出什么来。 伙计连忙笑着道,“掌柜的在里面,不知这位夫人找掌柜的什么事?”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紫色衣衫的男子?”沐希君说道。 话音刚落,楼上雅间里的紫衣男子便是一愣,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糊涂了。 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看了他一眼,唇角微扬“不是你。” 紫衫男子一怔,微胖的男子亦是一愣,二人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莫非五爷留下那个痴傻的人目的是门外的那个女人? 若是如此的话,,,或许那个女人就“大难临头”了,这天下可没有五爷搞不定的女人。 只是,那个女人貌似就是那个傻子娶的媳妇。 这,有夫之妇…… 顿时,两个人便凌乱了。。 真没想到,五爷好这口。 然而月白色长袍的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二人便收回了狐疑的视线。 楼上这边的三个男人正想着,楼下的沐希君看着面前的伙计,将手心里的玉佩往桌子上一放,道, “这是适才我进门时,楼上的人掉下来的,不知小哥可否告诉我,谢家大爷究竟在哪?” 沐希君含着笑,却让那伙计顿时打了个冷颤。 竟然敢骗她说人在楼上,这小伙计的胆子可真大。 “嗨,夫人说的竟然是谢家大爷,在在在,怪小人糊涂了,只不过是楼上的一位爷也穿了紫衫,小人这才指错了人。”说着收起了玉佩,让开了路, “谢家大爷就在里面,东家钦点的掌柜的在里面照顾,说是谢家是医药世家,治病救人,谢家的人可不能怠慢了。” “有劳了。” 沐希君看了一眼这伙计,分明是个滑头的人,不过这话倒也是中听,只不过这楼上的人是谁呢? 眼下却无心顾忌,只想去里间看看谢明轩怎么样了,便领着两个丫鬟向里间走去。 伙计刚掀开帘子,沐希君便看到了在屋子里低头作画的谢明轩,一身的紫色外衫,眉眼如画,一副沉迷其中的样子,丝毫不让人觉得他和这周围的书画有何违和之感。 “掌柜的,谢家少奶奶来了。” 小伙计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另一个中年男子便向外看了过来,然,那谢明轩似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在作画。 掌柜的看着出现在门外的沐希君,心中微微讶异,自家主子怎么知道这谢家的大少奶奶一定会来? 不过,讲良心话,这谢家大少奶奶长的可一点都不次于那京中贵人圈的小姐,只是可惜了。 心中想着,却亦沉默的向着沐希君这边施了礼。 而沐希君自是看到了他眼里的遗憾,不过看着眼前安静作画的男子,沐希君也选择了沉默,点头算是回了礼。 然而,她淡定,不代表别人也淡定。 馨儿立时便走了进去,走到大爷的身边,好巧不巧的谢明轩刚刚收了笔。 还不及反应便听馨儿哭诉着道, “大爷,您怎么还在这里作画,少奶奶都快急死了。” 话音刚落,谢明轩便抬头看向门外,果然见着往常眉眼含笑的女子站在门外,但不知为何,谢明轩就是知道,她,心情不好。 第十五章 白玉无暇 这边伙计刚掀开帘子,馨儿便走了进去,沐希君亦是心中的一块大石沉了下来,然而等她回过神来,却见晴儿一直在身后。 看着绞着帕子的晴儿,沐希君叹了口气,这丫头明显是担心着大爷,却按耐着不敢上前。当下说道, “进去吧。” 沐希君发了话,晴儿亦没动,只见她低垂着眼眸,轻声说道, “少爷找到了,奴婢便放心了。” 沐希君一怔,她知道晴儿是一心为了谢明轩好,罢了,让她长个记性收收脾气也好。 “去吧,扶大爷出来,回府。” 晴儿这才点点头应了走进屋去。 沐希君回头便见谢明轩看着自己,不知怎的,心中就是有一阵不快之意在游荡。 就在这时,掌柜的收起了谢明轩面前的画,唤着小伙计的名字道 “骆春,将这画拿去裱一下给大少爷带回府去。” 本在门外的小伙计应了一声,随即又向沐希君行了礼这才进了屋接过画又走了出来去了后面。 “大少奶奶。”掌柜的这才走了出来,到了门口。 “掌柜的,多谢您照顾我们家大爷了。”沐希君笑着,却让掌柜的身体微僵,这大少奶奶的眼神可真是厉害。 “哪里,府上治病救人,我们这些人也没少受府上的恩惠,再说……”说着又看了一眼沐希君,“这是我们东家的吩咐,小人可不敢贪功。” 沐希君眸子微眯,心中思索着这镜月楼的东家是何人,竟然要将谢明轩留下?目的又是什么呢? “不论怎样,都劳烦掌柜的了,也多谢贵东家。裱画的银子稍后便差人送来。”沐希君笑着,眼中带着寒意。 她若是信了这老掌柜的话,她才是真的傻了。 “大爷的丹青不次于谢老爷子。”掌柜的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这倒是让沐希君一怔,这掌柜的是什么意思? 然而,还不等她细想,便见谢明轩向她走了过来。 掌柜的非常识趣的站在一旁,不言语。 “娘子……” 看着他讨好的笑,沐希君不知怎的,就是一阵心酸,转过身没有理他,反而向外走去。 “娘子,娘子……”谢明轩连忙跑到她身前拦住她,“娘子……” 沐希君看着他,心中便是一股气,许是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走吧,回家。” 说着便拉着谢明轩的手向楼外走去。 谢明轩见着她拉着自己的手,以为她不生气了,美滋滋的跟着她向外走。 却不料,两人刚走了几步,便听楼梯处一声,“大少奶奶且慢。” 沐希君停下脚步回过身便看到了一个微胖的少年,说是微胖,却也只是比对着谢明轩的身材说的,那少年长的也不可说是一副好的容貌。 只见他笑着下课楼,身后随即便下来了两个年轻的公子,而其中一个便着着紫色的衣衫。 “公子是……”沐希君看到他腰间断了的青绦,便了然了,“公子的玉佩,适才我已经给了伙计。” 话罢,倒是让那微胖的男子一怔,她怎么知道是自己的玉佩? “那便多谢大少奶奶了。”微胖的男子俯身一礼,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月白色长袍男子,便向后面走了过去。 沐希君也不做声,便拉着谢明轩的手离开了,压根没有将楼梯上那两个面冠如玉的公子放在眼里。 “大少奶奶……” 沐希君顿下脚步,将谢明轩护在身后,看着楼梯上走下的紫衣男子,看着他嘴角的笑意,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绝非善类。 不过,沐希君似乎忘记了,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公子有事?” 被她这么一问,紫衫男子一愣,适才他只想将这大山奶奶家叫住,却没有想好缘由。 一时间竟是犯了难。 京城里的浪荡子多的很,沐希君看着他不出声,自动的就将他归到了浪荡子一个行列。 “公子若是无事……” “少奶奶的画还没裱好,何必要急着走?”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开了口,顿时便让沐希君身体一僵,眼眸微缩。 这,声音如玉一般的温润,这声音是如此的耳熟。 是,五皇子杜颖玉。 沐希君突然间想了起来,杜颖玉身边一直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宋国公的三子,宋锦飞,一个是左相的独子叶舒兰。 看来,那紫衣的男子应该是宋锦飞了。 宋锦飞在大燕可说是数一数二的玉面郎君。 沐希君回过神,见那二人皆看着自己,微敛着眸子,道“多谢公子提醒。” 就在这时,谢明宇跑了进来,看着沐希君牵着谢明轩的手一怔,随即道 “大嫂。” 沐希君看着谢明宇,心中微舒了口气,来的太是时候了 “三爷来的正好,你大哥在这里裱了一幅画,劳烦三爷在这里等候,我先带着你大哥回府,收拾一下。” 谢明宇一怔,却也答了一声“好。” 随即便看到了沐希君的眼睛扫了一眼楼梯,便亦看了过去,只见一身紫衣的宋锦飞在前,月白色长袍的五皇子在后,顿时大惊。 “见过五皇子,宋世子。” 沐希君似是听了谢明宇的话才意识到这二人的身份一般,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亦是回身屈膝见礼 “见过五皇子,宋世子。适才民妇不知是二位贵人,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话罢,身后的两个丫鬟也随着见了礼。 “不必多礼。”五皇子杜颖玉这才开了口,温润如玉的声音就连沐希君也不禁是心头一动。 不过,却不得不腹诽着这五皇子,看上去温和好说话,其实你该做的都做了,只是得了他这么一句话,这么一个嗓音便让你觉得自己做的不够。 这种人,比杜颖驷可要厉害的多。 杜颖驷在他面前,就是一个透明人,若不是出身于皇后一脉,如今的太子殿下必是此人无疑。 只是,身份低微啊。 然,纵然身份地位,朝野上下也没有人敢小觑这位五皇子。 杜颖玉,白玉无暇。便可知皇帝对他的宠爱。 “大少奶奶何错之有,但是锦飞不懂事,还望大少奶奶担待。”杜颖玉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却知晓,她心里定不是表面的样子。 这大少奶奶,也不得不说是个妙人了。 第十六章 总会重逢 沐希君找到了谢明轩,正欲带着人离去,便遇到了五皇子一行人,看着楼梯上的杜颖玉,沐希君微微颔首便告辞了。 而五皇子却在他离去后看着楼下的谢明宇道,“明宇当真不准备入仕?” 谢明宇一怔,俯身说道,“明宇就是个俗人,会些诗词歌赋罢了,五皇子抬举了。” 杜颖玉看着楼下自己多次抛出桂枝,却屡屡拒绝的人,眼眸微眯。 这谢明宇有才,有品,却独独无心官场,倒是可惜了。 不过当下也不再勉强,只是说道“索性你也要在这里等候你大哥的画,不如上楼品一杯茶,本宫前日刚得了些碧螺春,倒是清甜的很。” 五皇子一向爱才,又礼贤下士,谢明宇知道,可是官场里的水,就算他站在外面看着都只觉得浑的不得了,他可不想将自己拘于那泥潭之中。 但,他却也不可驳了五皇子的面子。 “那明宇便叨扰了。” 见此,宋锦飞回身看了一眼楼上的杜颖玉,眼眸含笑,却又带着赞叹。 这谢家的老三,可是有名的风流人物,就连皇帝都想邀他喝一杯茶,共谈诗词,这也就是五爷,其他的人是决计请不下来。 “来,三爷楼上请。”宋锦飞让开了路,谢明宇一礼便随着杜颖玉上了楼。 然,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算计了。 而这根源,便是他大哥的那副画,掌柜的送到了楼上,叶舒兰便吵着要看那画上的内容。 谢明宇看了一眼叶舒兰,顿时便明白了五皇子的意图。 原来,是为了这一幅画。 当下也不敢推脱,只将画卷展开,顿时整个屋子里的人便是一惊。 包括五皇子在内。 看着这画上人活灵活现的眉眼,一颦一笑都恍若真人一般,这不正是那方才的谢家大少奶奶? 叶舒兰不禁惊呼出声,“谢家大爷竟有这如此的丹青妙笔?” “确实……是让人难以想象。”宋锦飞也不禁随着感叹着。 “妙。”五皇子只说了这一个字,但谢明宇却看到了他目光中的兴奋。 “三爷,你们家大爷的丹青师从何人?”叶舒兰最先按耐不住的问道。 “这是我大哥自己琢磨出来的。”谢明宇唇角带着一抹苦涩,若大哥未痴,决计让这北京城里的公子哥如万花于牡丹前一般,尽失色。 “这,真是厉害。”叶舒兰看着那画眼睛里满是喜欢之意。 谢明宇瞅着差不多了,这才道“五皇子,宋世子,叶公子,画已在手,在下便不再多扰,告辞了。” 五皇子点了点头,“让舒兰送送你。” 叶舒兰巴不得送送谢明宇,顺便再欣赏一下画作,当即便笑着与谢明宇出了门下课楼。 而雅间内,宋锦飞的思绪依旧在那画上,,不禁脱口而出,“可惜呀,可惜。” “总会重逢。”五皇子只说了四个字便不再多言。 宋锦飞唇角微扬,既然五爷这么说,那便是说,再见那谢家的大少奶奶之日决计不会远。 当下心中不知怎的,也带着几分雀跃。 然,他们在雀跃,谢家上下却是一片沉寂。 ………… 杜若轩里,谢老爷子看着站在面前的谢明蝶,眼睛里怒意。 “你!”说着谢老爷子便毫无预兆的拍了一下桌子,吓得谢明蝶一跳,忍不住向后退了退。 “爹……”说着,眼睛不禁看向左侧的三少奶奶。 三少奶奶见此,不禁干笑了一声,“爹,四姑奶奶也不是有意的……” 话刚说一半,就被谢老爷子一瞪,顿时便住了口,低下头不敢言语。 见此,谢明蝶才弱弱的说道“爹,我本来就是想带着大哥出去走走,没想到……” “没想到?”谢老爷子冷笑着看着她,“你要是都想到了,还有这么一出吗?” “我要是知道会这样,我才不会……”谢明蝶刚刚呢喃了几句便听谢老爷子呵斥道,“住口!” 谢明蝶浑身一颤,住了口,不敢再辩解。 “多大的人了,做事还如此的粗心大意!”谢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估摸着又收了收脾气,这才看向右侧坐着的沐希君夫妇。 “老大媳妇,今日的事是你妹妹不小心,爹也说过她了,让你房里的人注意了,下次可不要再让她独自带着老大出去了。” 沐希君听着老爷子的话,又看着身旁一脸懵懂的谢明轩,只觉得眼睛一酸。 一时间,沐希君心一揪,竟有些心疼谢明轩。 却说道,“知道了,爹。” 见着沐希君这么容易就松了口,谢明蝶的心一松,她以为这人会趁机难为她,没有想到,竟没有。 不知不觉间,心里对这个嫂子的看法便好了一分。 一家子开完了会,各自便又散了去。 临进了杜仲院时,沐希君便听见有人在唤自己,借着灯光回头一看,竟看见三爷身边的小厮奔了过来,“大少奶奶,这是裱好的话。银子倒是给镜月斋送去了,可是镜月斋的人不收,说是五爷的话,五爷爱才,大爷的丹青又是绝好的,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去提便是。” 看着被小厮举过头顶的画卷,沐希君微微挑眉,丹青绝好?那就证明这话,他看过了。 心里想着,却已经接过了他手里的画卷,“辛苦你跑一趟了。”说着又唤了一声身后的馨儿,馨儿应了一声,待着沐希君进了院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些散碎银两放到了小厮的手里,笑道 “这是大少奶奶一片心意,荣哥莫嫌少了。” 荣哥连忙退却着,“馨儿姑娘这便是折煞小的了,替大少奶奶跑个腿,是小人的荣幸。” “荣幸是荣幸,辛苦钱是辛苦钱,莫不是嫌少了?” 荣哥这才收了银子,馨儿也进了院子。 …………是夜 沐希君让馨儿晴儿去歇息了,自己躺在榻子合着眼不做声。 谢明轩手里拿着画卷,似做了什么错事一般站在榻子边看着她,眼眸中尽是委屈之意。 娘子生气了?可是娘子为什么生气啊? 他,不懂。 第十七章 迎春堂会 “娘子,生气了。”谢明轩看着躺在榻子上的沐希君道。 沐希君侧着身子背对着他没有回答。 “娘子再生气,也要去床上躺着,不是?榻子上凉……” 然而话音刚落,便见沐希君坐了起来,仰视着他,“你为什么要到处乱走?” 谢明轩一怔,因为他看到了沐希君眼睛里的泪意,“我,我只是看见了字画,想要去看看……” 沐希君眼眉一敛,带着怒意,眼睛里却亮晶晶的似含着泪水,道“你去看字画为何不与旁人说一声?知不知道,因为你,整个府里上上下下都在担心!” 谢明轩低下了头,看着手里的画卷,半晌才说一句,“明轩知错了。” 虽是认错,但那声音却是委屈极了。 沐希君一怔,却又听他哭诉着说,“明轩想给娘子画一幅画,没想到让娘子担心了。” “你……”沐希君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看着他手里的画卷,低声道“可否能让我看一眼?” 谢明轩迟疑了一刻,随即便将画卷递了出去。 沐希君接过画卷,打开一看,便看见了这画卷上的自己,眉眼间的神气犹如活人一般,这丹青的手法就算是皇宫里也找不出。 怪不得,杜颖玉会说这丹青是绝好的。 不过,沐希君真正在意的却不是这画的手法,而是这作画之人心思的细腻之处。 小到指尖,大到身型,都被他描绘勾勒的刚刚好,差一分便多,少一分便又觉得缺了什么。 沐希君收了画,抿着唇,看向低着头的谢明轩,“你,就是为了这画?” 谢明轩点点头。 “为何?”她问。 “因为,明轩想为娘子作画。明轩想把娘子笑时的样子画下来,想让娘子多笑笑。” 沐希君一怔,又是为了自己?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会让家人……和我担心的。” 谢明轩点点头,却依旧不敢抬头。 沐希君却瞧着他下颚处凝结着一滴水滴,“你哭了。” 他不出声。 “委屈?” 他点点头。 “适才是我的态度不好,你别生气。” “明轩不生娘子的气,明轩下次再也不乱走了。”他连忙道。 “你呀。”沐希君摇摇头,只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弟弟,“夜深了,快去休息吧。” “明轩……” “你睡床,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她道。 谢明轩见着她眉头一挑,瘪着嘴道,“娘子的身体不好,明轩会心疼。” 沐希君一怔,露出了这夜第一个笑意“你若是着了凉,我也会心疼,就再也不理你了。” 谢明轩听着这才连忙摇着头,:“娘子不要不理我。” “那就回床上去。” “嗯。” ………… 五皇子府 院子里梧桐疏影,交织横斜。 一道黑色的身影落于地面。 “主子。” “恩?”长相俊美的男子挑着眉头,看向地上的黑衣男子。 “谢……” “时九。”五皇子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道。 他只觉得那样妙的女子,那人配不上。 黑子男子身体一僵,随即改口道“时九姑娘睡了。” 这么早便睡了?杜怀玉唇角微扬,这时九不知是真的没有想到他看那丹青的用意,还是装作不在乎? 他好奇,一个能让杜颖驷在众目睽睽之下按耐不住想要掀开新娘盖头的人物,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所以,他让掌柜的将谢家的大爷留下,为的就是让她找上门,一睹这女子的独特之处。 然而,初见时,除了觉得这女子长的出众,心思也较之旁人灵透一分外,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同。 而现在,他亦没有觉得有什么独特,只是,他好奇,为何这样一个女子会自愿嫁给一个痴傻之人? 明明,她可以随意的嫁入一个官宦人家,作妾,或者嫁给一个普通人作妻。 也好过嫁给一个傻子。 不过,他不急,和谢家打交道的方法很多,每一年的迎春堂会便是一个好机会,只是,他现在关注的是,他的四哥,下一步想要做什么?想要铲除哪个挡路的棋子呢? 啧啧啧,还真是难猜,毕竟,他那位四哥,可是将自己未来岳丈一家灭了族,他这个做弟弟的也要小心了。 还是先看着四哥和大哥斗吧。 他,只需要按照父皇的意思,做个闲散风流的皇子便好了。 恩,不对,还是要适时的搭一把手,毕竟大哥若是没了,他就成为四哥的眼中钉了。 然而,杜颖玉没有想到,今夜自己悄悄在心里所想之言,另外几日后,被她人说了出来。 至于这人,便是谢府的大少奶奶――时九了。 话说,每一年春季,谢家都会办一场堂会,请的人亦是平日里来往密切的人。 有宦官,有商户,亦有其他的族人。 然,谢老爷子活了五十几年,还是头一次在谢家的堂会接到皇家的人,而且这一接便接了两个。 大皇子,五皇子都来了,谢老爷子连忙将两人请到了正面的首位旁边坐下,并让谢明宇和谢明轩好生的招待。 不过,让沐希君无奈的是……这杜颖玉怎么哪都不坐,偏偏坐到了自己和谢明轩的前面? 而且,还跟谢明轩聊了起来。说是聊,其实也不过就是问问谢明轩他的丹青师从何人,以及能不能送他一幅。 更让她讶异的是,谢明轩竟然一点也不反感他,两个人聊的竟格外的热闹。 身后的馨儿晴儿亦是一脸的糊涂不解。 沐希君只感到头痛,这个杜颖玉可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正想着,只听谢明轩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娘子,明轩想去解手。” 沐希君一怔,唇角挂上一抹淡笑,“好。” 说着,便扶着谢明轩起了身,离开了位置,沿着长廊向外走,晴儿馨儿也随着跟了过去。 坐在前面的杜颖玉见了,眉头一挑,唇角微扬。 “五弟怎的笑的这么开心?”大皇子不知何时回过了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 杜颖玉摇摇头,“无事,只是觉得这戏唱的甚好。” 大皇子看了一眼戏台上正巧一个丑生做了一个谈笑的动作,回头又看了一眼杜颖玉道“五弟果然不愧了这风流二字,大哥着实羡慕的很呀。” 杜颖玉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一旁的谢明宇眉头皱了皱,这大皇子的话暗含着挑衅之意。 想起了那日的吃茶之情,谢明宇这才起身到了二人身边道,“前日明宇偶得一盆稀有花卉,不知二位皇子可有兴趣观赏?” 第十八章 大少爷闯祸了? 大皇子杜颖怡向来崇尚武德,对文人那些个酸腐的东西没有兴趣,更别提这些个花花草草。 今日前来,也不过是因为才从南方灭贼归来,便听外公护国将军说起了前些日子谢家二爷妙手回春治好了外祖母的病 ,让他过来给谢家称个场面而已。 于是当下听了谢明宇的话便挥了挥手,“有劳三爷费心了,本宫向来对这些个花草便没有兴致,就不去了。” 杜颖玉看着谢明宇,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解围,离开的理由,自然是要接受的便随着谢明宇离开了园子。 然而,刚离开园子便见管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见了谢明宇气喘吁吁的道,“三爷,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谢明宇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身旁一脸淡然的五皇子杜颖玉,却见他一副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狐疑。 孟管家喘了口气,急忙说道“三爷,您快去看看吧,大少爷把赵家姑奶奶给推了。赵家姑奶奶可还怀着身孕呢。大少奶奶把人带到了杜仲院,正在府中院里疼得死去活来的。” 谢明宇一怔,抬步欲走,却又停下看了一眼身旁的杜颖玉,“五皇子……” 五皇子杜颖玉亦是眉头微紧的点点头“明宇快去,本宫无妨,可别出了什么事,毕竟人命关天。” 谢明宇施了一礼,这才随着管家去了杜仲院。 却不见身后的五皇子杜颖玉唇角微扬,眼眸中泛着亮光。 有意思,真有意思,时九姑娘,谢家大少奶奶你会怎么办呢? 抬着步子,看了一眼周围,便看见一个端着果盘的小丫鬟,挥了挥手将小丫鬟招致身边耳语一翻。 小丫鬟脸微红,低着头将果盘送到了园子里又走了出来,杜颖玉一笑随着丫鬟去了杜仲院。 而此时的杜仲院内,不得不说可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女子哀嚎痛苦的声音自内室响起,叫的让人背后毛骨悚然,连那院中的梨花都变得有些不耐看了。 赵府的小丫鬟站在外间指着馨儿晴儿的鼻子就开始骂道 “你们明明知道那是个傻子,为什么不把他看好了?告诉你们,若是我们家夫人和肚子里的小少爷有什么差错,你们整个谢家都赔不起!” 晴儿自认为嚣张跋扈,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明明她们和少爷正在路上走着想要返回园子里,这赵家的夫人迎面走了过来,大少奶奶想给赵家的夫人的让路,那赵家的夫人就像要找茬一般大少奶奶走哪,她偏要也要走那条路,还羞辱自家的少爷和少奶奶,“不过嫁了一个傻子,神气什么?” 大少奶奶只是看了一眼那赵家的夫人,却又听那赵家夫人道“生了这么一张狐媚子的面孔,却捡了人家不要的东西,时姑娘可真是奇女子。” 大少奶奶心中自然愤怒不已,却也只是说了一句“想必是赵夫人吃酒吃多了,府中的路不好走,夫人小心。” 不料那赵家夫人便一巴掌打到了自家少奶奶的脸上,正得意着,便被生气的少爷一把推在了地上。 少爷生气,自然是为了她打少奶奶那一巴掌。 可是,却没想到那赵家夫人竟然声称怀了孕。 这倒让众人惊诧不已。 见着那渐渐被染红的裙角,所有人都是吓了一跳。 大少奶奶连忙招呼管家找人把赵夫人抬进离得最近的杜仲院。 而孟总管则去园子里请了谢老爷子。 此时的大少奶奶在内室里守着赵家夫人,这赵家的丫鬟便不分四五的指责着她和馨儿两个人。 然而,却不能还嘴。 晴儿自来了这谢府,便从未如此的窝囊过。 一时间,竟气的浑身发抖。 馨儿察觉到她的异常,连忙握住她的手,以防她做出什么错事,雪上加霜。 感受到手背传来的温度,晴儿眼睛一酸,死死地咬住唇角。 外屋,是丫鬟们的争吵,内室里,床上的人正疼得死去活来,每一声哀嚎都传达出女子深深地痛楚。 “啊……”床上的女人死死地抓住床头处侍女的手腕,长长的指甲陷进侍女的皮肉之中,侍女也不禁痛的出了声。 将这一幕收于眼底,沐希君仍旧聚精会神的为床上的女子探着脉。 不一会儿便站起身匆匆走到外间,将三个丫鬟的样子看在眼里,却不予理会的走到书案前在纸上写下一堆东西,接着便唤了一声“晴儿,” 晴儿一怔,随即应了一声“大少奶奶。” “你拿着这快去抓药,熬好。” 晴儿微愣,似是从未想过自家的大少奶奶竟也会治病救人,一时之间不免有些失神,却被馨儿一推,便回过神接过药房出去了。 “等等……”赵家的丫鬟连忙拦下了晴儿,看着沐希君似笑非笑的道,“大少奶奶几时学会的医术?我家夫人可是尊贵的很,若是……” 沐希君拦住她的话,冷漠的看着她道“若是因为你耽误了你家夫人,那到时候可别怪到九娘的头上。” 小丫鬟一失神的功夫,晴儿便出去了。 小丫鬟想去追,却被馨儿拦住了,平日里低眉顺眼的馨儿,此刻仰着头一副凌人的模样,小丫鬟抿着唇回头看着书案旁的沐希君,咬了咬牙,冷声道,“若是我家夫人出了什么事,定要你们整个谢府的人没有好果子吃。” 沐希君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做声,却让小丫鬟瞬间感觉脊背发寒。 这谢家的少奶奶的眼睛可真是吓人。 ………… 这边孟礼带着谢明宇刚踏进杜仲院的门便见谢明轩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晴儿在一旁侍候,不过,他这位大哥的面色却不是很好。 然而,此刻让他意外的是,竟然听不到孕妇的哀嚎声,怎么这是?不是说被推了吗? 当下看了一眼孟管家,后者亦是回看了他一眼,二者的眼中皆是满满的疑问。 然而,这疑问却在他踏进屋子里的瞬间消失殆尽。 好大的艾草味,这是孕妇止血用的,屋子里还散着药材的味道,谢明轩眉头微挑,紧绷的神经瞬间便松懈了一分。 不知这下方子的会是何人? 第十九章 傻子竟然如此的抢手? 沐希君看着喝了药已经渐渐睡去的赵家夫人,心里稍稍的松了口气,血已经止住了,还好只是稍微动了些抬气,仔细调养不久就会好的。 想着沐希君拿着碗的手便是一顿,对那两个丫鬟的冷嘲热讽置之不理,看向窗外垂着头的谢明轩,眉头间的愁意渐浓。 “却捡了人家不要的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收回目光刚掀开帘子便和迎面走过来的三爷谢明宇撞到了一起,双方眼中皆闪过一抹诧异,不同的是,沐希君的眼中划过一抹了然,而谢明宇眼中的诧异却是渐深。 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碗,心中微微讶异,这个女人,竟然会医术? 仅是一个照面的时间,沐希君便让开了路,谢明宇随之走了进来,到了床边为赵家夫人号脉。 沐希君站在门口的位置,看着谢明宇的侧脸,白皙如皓月,却又凌厉似寒霜,看似带着风月的倜傥,但此刻认真严肃的他却又似那最青松,带着一丝古板。 沐希君眼眸微眯,不禁想起了那五千两银子的事情,五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他,会拿去做什么了呢? 沐希君想的入神,以至于未发觉他在与自己讲话,还是馨儿在旁边碰了她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见着一屋子里的人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这才不徐不慢的回头看向馨儿。 “药方。”馨儿说。 沐希君眉头微挑,从袖子里掏出那适才的药方,她就知道谢家会有人来,这药方才用了可印的纸书写,当下便将药房递给了谢明宇。 谢明宇看了她一眼,那眉眼间似乎再说,你为什么不等我来,要自己开方子?出了事怎么办? 沐希君无言,若她不当机立断,那赵夫人腹中四月的孩子恐怕早就不在了。 不过,谢明宇却也接过了她手中的药房,拿在手中,眉头皱了又皱。 见他如此,沐希君想了想没觉得自己的方子有什么问题,在沐府时,府中的夫人小姐的病除却了老夫人几乎都是她看的,开的方子。 应该不会有问题呀。 正当她寻思着,却见谢明宇又点起了头,随即又看向她道“这方子开的不错,没有什么问题,也应了夫人的症状。大嫂的医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说着便开始与那一旁的两个赵家丫鬟解释,这赵家的夫人已经无碍。 沐希君看着他,想着他的那句话――大嫂的医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替自己寻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可以让谢家和赵家都满意的解释――她是随着他学的医术。 这个三爷,可真是心思细腻。 当即沐希君也不在屋子里多待,掀开了帘子到了外间,再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的谢明轩摇了摇头。 却不想只是一个偏头的瞬间,看到了馨儿复杂的面色。 “馨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应该说的忘记对我说了?”沐希君眉眼含着笑,在馨儿的印象中,她便一直是笑着的,只是这笑却更让人心虚。 叹了口气,馨儿拉着沐希君去了院子里的角落处,见着四周都没有人这才说道“夫人,这赵家夫人原本和大少爷定的是娃娃亲。” 沐希君微讶,然而听了馨儿讲清了事情的原尾后,不禁苦笑出来。 原来,这赵家夫人也是那五品侍郎吴金书的女,闺名寒霓。 而当时的谢明轩在京都城里的学院也是小有名气,又生的一张好面相,吴侍郎便与谢府老爷子给大少爷和吴寒霓定了娃娃亲,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可是后来谢明轩病了,傻了,一开始所有人皆以为谢家行医世家定会有办法可是这一等便是十年,谢明轩十八岁却依旧如同一个孩童一般,不知世事。 而此时的吴寒霓已经十六岁,早已到了出阁的年龄。 然,这吴寒霓却也是个重情的,并没有因为谢明轩痴傻了便提悔婚一事,反而在吴侍郎提出退婚时苦苦央求,再缓两年。 吴侍郎不应,吴寒霓便以死相逼,吴侍郎心疼女儿,便又答应缓了,但却说,若是两年后谢明轩依旧痴傻,那就休怪他要悔婚了。 谢老爷子亦是一个明白人,看着自家痴傻的大儿子,不忍心毁人家姑娘,便和吴侍郎说,若是要悔婚,谢家绝无二话。 又过了两年,谢明轩依旧痴傻,吴侍郎便将自家女儿嫁给了翰林院的赵编修做正妻。 这一晃六年过去了,谢家的人早就将此事藏在心里,烂在肚子里了,却没想到今儿个偏巧不巧的这两个人遇见了。 而沐希君亦明白了为何那吴寒霓虽然是在挑衅自己,但那话里话外却尽是醋意,目光亦始终不曾离开谢明轩。 原来,竟是襄王已忘却,神女犹铭心。 沐希君听她说完这二人的纠葛,顿时便叹了口气说 “让你说的,我都觉得自己有抢人家心上人的嫌疑了。” 这傻子竟然也如此的抢手?她沐希君也是服了。 不过,这吴寒霓却也是个好人了吧。 听她言罢,馨儿顿时着急起来,反驳道 “大少奶奶,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沐希君看着她笑了笑,目光故而变的悠长“只是,这世间事变幻莫测,纵是情意深长又如何?终究是花归花,树归树。” “大少奶奶不气?”馨儿问。 沐希君看着她,有些疑惑“为何要气?” 馨儿眨巴着懵懂的眼睛道 “她可是对大少爷心怀不轨?” “那又如何?” “万一大少爷哪天好了,被她抢走了呢?”在馨儿心里,大少爷可是这京城里相貌一等一,丹青妙笔一等一的人了,若不是因为痴傻,早已孩子满地跑了。 却不料,沐希君只是唇角微扬的看着院子里的谢明轩道“馨儿,你记住,是你的永远是你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人抢走,若不是你的,纵然你机关算尽,但最后也会功亏一篑。”比如说,皇位。 就算他杜颖驷机关算尽,这天下的主人也绝不会是他的! 不过,今日杜颖驷似乎没有来?按照当日大婚时那种情况,听出了自己声音的杜颖驷绝对是想来看看自己的面容的,为何没有来呢? 沐希君想着,却不知一旁的馨儿早已听得迷糊了。 这前半句,她听懂了,可是这后半句却让她糊涂了,似乎大少奶奶的话里有话呀? 看着大少奶奶明亮却又带着伤感的目光,馨儿浑身一震,她知道大少奶奶有故事,可是却从未想过这样一个明媚的女子会有如此悲伤的一面。 第二十章 杜颖玉的心思 杜仲院里沐希君正和馨儿说着谢明轩与赵家夫人的纠葛,那边园子里的赵编修已经闻讯赶来。 要说这赵编修,也算是这官场里的奇才,不是说他才华卓著,而是说他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又无兄弟姐妹,于是,这一日,便是他亲自陪着吴寒霓来的谢家堂会。 等他和谢府的管家到了杜仲院,进了屋子里看到了自己妻子躺在床上睡熟,而又经谢明宇一说,他妻子无碍时,他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然而丫鬟也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他走到院子里便看到了外面的大少爷,却不见大少奶奶的影子。 瞬间便怒了,看着一旁的谢明宇,冷言道,“三爷,贵府的大少奶奶哪里去了?怎么就没人看着!” 谢明宇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之色,却碍于此事是自家理亏,便连连点头笑着赔罪。 却不知,他这副样子皆被角落里的沐希君看在眼里。 沐希君眉头微挑,似是没有想到这谢明宇还有如此忍辱负重的时候。 “大少奶奶,他这……”明明就是变相的侮辱人,馨儿虽然是个脾气好的,却也耐不住人一天如此的搓磨。 “犬吠声响必无用,得用之物必沉言。”沐希君唇角微扬,她好像明白了为何这吴寒霓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这赵编修一看便知是那小气无能的人,吴寒霓虽然出身不是王公贵族,却也能看出身上的残留的一丝书香气质。 生活,夫君的秉性估计是将她对生活的期望磨灭殆尽了吧。 “大少奶奶,那就看着三爷听他的训责?”馨儿不忿的抿着唇。 “好馨儿,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沐希君笑着摇了摇头,“可是,过日子,家和万事兴,三爷这是在替大爷消灾,只有这赵编修满了意,消了火,老爷子那里才好说话。” 毕竟,是谢明轩推了她。 沐希君看着三爷的目光中顿时又多了一分赞赏,这个家里,看似二爷最随和,其实他才是万事不管,只一心吃着那宫廷里的俸禄,而三爷,虽然是一身无功名,无心琐事,却是这个家里除了老爷子之外,唯一能挑起大梁的。 谢明轩能有这样一个兄弟,便知这谢家的家风是好的,无愧于这百年世家的名头。 馨儿看着大少奶奶眉头微锁的样子住了嘴,老老实实的守在一旁。 待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谢明宇和那赵侍郎说了什么,赵侍郎的神色微微转好。 沐希君这才微偏过头,看着身旁的馨儿,道,“现在可以过去了。” 说着便迈开了步子向房门口走去。 “见过赵大人。”沐希君屈膝一礼,眉眼间带着一抹哀愁。 赵编修一怔,心中疑惑着此人是谁,嘴上已经说了出来“这位是……” 谢明宇看着沐希君带着一丝不满,随即说道“这是我家大嫂。” “大嫂?”赵编修看向院子里的谢明轩似突然了然一般,“大少奶奶可真是清闲啊!你家大爷差一点就害了我的孩子,大少奶奶却是如此清闲模样,本官真是佩服之至。” “赵大人莫生气。”两个人同时开口。 谢明宇惊诧的看着说话的沐希君和她身后的杜颖玉,不禁有些疑惑,却举止得当的唤了一声 “五皇子。” 谢明宇惊诧,赵编修更甚,他一个小小的编修,见到的充其量只是一个翰林而已,五皇子殿下,对于他而言是高不可攀的人物。 “五,皇子。”愣了好半天还是在谢明宇的提醒下才回过了神。 沐希君自然是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侧开步子走到一旁对着那人俯身一礼。 五皇子杜颖玉唇角带着一抹淡笑的点了点头,随即对着赵编修说道“编修,既然夫人无事,谢府大爷亦是无心之失,谢家乃医药世家,平日里积德行善,不妨就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了了此事如何?” 作为一个朝廷官员,若是得皇子垂青,那便可平步青云,眼前有如此好事,自然是不会介意卖五皇子一个人情。 当即立刻变了脸色,点头应好。 见此,五皇子得意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沐希君,而后者却是一怔。 他,这是什么意思?沐希君想。 不一会儿的功夫,赵编修便离开了杜仲院去了前面和各家的大人交涉,谢府虽是行医世家,却与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姓赵的想要爬上去,自然不会错过这么个机会。 因着五皇子杜颖玉在这里,谢明宇便让管家同赵编修去了前面,自己则陪着五皇子一起。 然,沐希君瞧着这五皇子杜颖玉似乎并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是对谢明轩有着浓厚的兴趣。 只见他走到了谢明轩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对面的谢明轩笑道,“你怎么了?” 沐希君和谢明宇互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这五皇子想要做什么呢? 然而,五皇子的好言相待换来的却是谢明轩的沉默。 这倒是让众人一阵尴尬。 “五皇子,家兄……”谢明宇刚开口便见五皇子抬起了手,那意思就是在说,你不用说,我也懂。 “你,似乎有些不高兴?”五皇子杜怀玉的声音比适才又柔和了几分,这声音若是女子听了,定会觉得心神荡漾不已。 谢明轩仍旧不言语,但眼神却落在了一旁的沐希君身上,目光幽怨,似乎是在说他如此是因为沐希君一般。 沐希君一怔,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晴儿,见着晴儿摇摇头,这才走到了谢明轩的身旁,蹲下身看着他道, “你这是怎么了?”声音温柔不已,让一旁的两个男人心神微荡。 “明轩……不知道,她会出血。” “不知者不怪,下次小心便是了。” “可是她打娘子……”谢明轩不忿的说着,对面的杜颖玉一怔,竟然是如此,这谢家的大爷竟然是为了这位大少奶奶而动的手。 真是没有想到。 沐希君却是哑言失语,又是为了她。 谢明宇见此,连忙出来打了圆场“殿下,不如草民引您在这园子里走走?” 五皇子杜怀玉是个懂人眼色的人,谢明宇的提议他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只是,直到走出了杜仲院,他的心里依旧不是滋味,说不出来的感觉,眼前全是那女子含笑的样子,耳边尽是她温和的声音。 因着这个插曲,沐希君便在院子里陪着谢明轩,顺便守着屋子里的赵家夫人,待人醒了也好有个交代。 正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净,却不料不一会的功夫孟礼便急匆匆的跑进了院子里。 “大少奶奶,三爷在吗?”孟礼走到沐希君身旁问道。 沐希君看着孟礼眉宇间的愁色,隐隐预感到似乎出了什么事,而且这事似乎和三爷有关系。 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走了有一会儿了。孟管家有事?” 孟礼寻思了一下,似有些为难一般。 “三爷在陪着五皇子,孟管家和九娘说,九娘是不会声张的。” 既然他找的是三爷,不是老爷,那便是不宜声张的事情。 果然,孟礼又犹豫了片刻,想起大少奶奶上次银票一事对三少爷的维护,这才下定决心般开了口,在沐希君耳边悄声说道, “柜子上有人拿着三爷开的药方来提药。” “那不是很正常吗?” “那人不给银子,说是三爷讲的,到济世堂直接提药材,提他的名字便可。” 言罢,孟管家又说道,“问题出在这药方上。” 沐希君看了一眼孟管家,因他接下来的话怔住。 “那是一记安胎的药方。” 第二十一章 寻求安胎药的老婆子 三爷开了一记安胎药的方子,还是给一个女子,更甚者是一个老婆子来取得药。 三爷虽然拿银子不当事,但是这安胎药确实蹊跷,柜上的伙计便将那人留下,悄悄的报给了孟管家,孟管家以为是三爷在外面招惹的花草便急着找三爷询问此事。 巧不巧的是,三爷竟然陪着五皇子散步去了。 孟管家心里苦呀。 沐希君听完他的话,便将院子里的事留给了晴儿馨儿,自己随着孟管家出了门去了柜上。 然,不巧的是这一幕恰好又被刚出园子的谢明蝶看到了,谢明蝶眉头一皱,看着她急匆匆的样子,只以为她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完全忽视了一旁的孟管家。 唇角一勾,带着一抹冷笑,好你个时九,背着我大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我逮到了吧? 哼,看我不教训你? 本已经踏出园子的脚一转,又回了园子里。 ………… 另一边的沐希君随着孟管家到了柜上,刚到济世堂,便看到济世堂里人来人往,来寻医求药者来往不绝。 顿时,沐希君便有一种预感,这京城里的医药行被谢家垄断了。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谢家的名誉好,药效好,所以京城中的人都愿意来此买药,但谢家的济世堂在城南,有些地方便离得远,除非万不得已,便也就近买了。 而且,谢家有一条规矩,远地之人,可在济世堂看病,亦可要一副药材救急,却不可在此长久买药。 因着这么一条规矩,谢家在医药行中的口碑向来甚好。 而这些,都是在沐希君掌权之后才知道了解的。 眼下,沐希君刚进济世堂,便有伙计迎了上来,将要开口便看到了沐希君身后的孟管家,顿时一愣。 “这位是府中的大少奶奶。”孟管家介绍道。 伙计听了连忙说道“见过大少奶奶,那人就在里屋。” 沐希君点头微微一笑,这个伙计倒是个聪明的。 孟管家连忙掀开了里屋的帘子迎着沐希君走进去。 沐希君向里面看了一眼,便见那一身灰衣短褐的老婆子坐在椅子上,眉间殷悦带着一丝不快之意。 大概,是觉得这里的人怠慢了她吧。 沐希君唇角一弯,这老婆子定是与三爷有什么关系了?只是会是什么内容呢?安胎药,想到此沐希君微眯起了眼睛。迈着步子走了进去,椅子上的老婆子许是听到了脚步声,这才抬起头看向门口的位置。 只见一身素蓝色百褶裙的年少女子款款走来,嘴角带着一抹淡笑,似那三月份的淡白梨花,带着一分清冷。 只见沐希君走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端坐其上,眼睛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而是与一旁的孟管家说道, “孟总管,老爷子让我来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冒用三爷的名义,坏了三爷的名声?” 孟礼一听,心中寻思了一下便明白了沐希君的意图,这大少奶奶是在敲山震虎,当即便说道“就是这对面的老人家,说是三爷开的方子,让到药铺直接提药。” 说罢,只见沐希君捂嘴作吃惊状说道,“竟是这位老人家,我还以为……”说着又羞愧的笑了笑,看着对面神色间已有些不自然的老婆子道,“老人家,刚才多有得罪,望您见谅,不过,可是三爷让您来提药的?” 老婆子抿了抿唇,有几分不悦之色,却因着不知沐希君的身份而不敢多加放肆,当即说道,“那是自然,贵府三爷的亲笔,你若是谢家的人,自然能看出来的。”说着便将药方放到了桌子上。 孟礼在沐希君的提示下,走了过去对着老婆子致以歉意的一笑,随即便拿起药方走回了沐希君的身旁“大少奶奶请。” 沐希君接过药方,看着上面的药材,一眼便看出那是保胎安神的方子,而这笔迹也与谢明宇的相差无二,若不是谢明宇所写,那便是那模仿的人技艺高湛至极。 慢慢的放下了药方,看着对面的老婆子笑着道“老人家,不是我这卖药的非要挣你这两个钱,只是……”说着面上起了几分为难,“这笔迹确实是我家三爷的,但却也不能说明是我们家三爷让您到药铺来随便提药来,这,确实不妥。” 听着沐希君的话,老婆子冷哼了一声,“听着大少奶奶的话,是怕我假用贵府的名义了?” 然而却只见沐希君笑着点点头,老婆子瞬间便怔住了,这大门大户的不是应该说,“不敢”吗? 而孟管家也是看着沐希君一愣,这大少奶奶想做什么? 就在两人发怔之际,又见沐希君开了口,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对着孟礼说的“总管,可否让人给老人家沏杯茶?我瞧着老人家许是口渴了。” 这便是有意支开孟礼了,孟礼会意的点点头退了出去。 “老人家,可是从祁州来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老婆子先是一怔,随即眼中染上了防备,“少奶奶的话,老婆子不懂。什么祁州……” 然而还不等她说完,便见沐希君脸上的笑渐渐变浓,但那眼神却是愈发的寒冷了。 她说“老人家,我喜欢听实话。” 老婆子这才闭上了嘴,却是依旧不做声。 “既然老人家不说,那我便先走了,只是……”说着便站起了身,用帕子扫了扫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道,“我若是走了,怕是谢家再也没有好说话的人了。”说着又看了一眼依旧不屑一顾的老婆子,这才说道,“若是老人家在指望三爷,那我只能说,要枉费你一翻心思了,三爷自回了府,便从未提过什么人到铺子里直接提药材,估计是忘了吧。毕竟,三爷救的人太多了。”说着不顾脸色已经变的很难看的老人家便迈起步子向外面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慢着。” 沐希君的手已经搭上了门口的帘子,听着老婆子的呼喊便停了下来,回身看着老婆子,笑道, “看来老人家准备说实话了?” 第二十二章 宋国公府的孽债 看着门口笑魇如花的沐希君,老婆子便知自己落入了她的圈套,毕竟她曾经亦是那大户人家里的人,虽看破了其中的关节,但是却仍旧要往里跳。 因为正如眼前的人若说,自己除了谢家无以为靠,除了谢家三爷,自己和女儿在这京城里连半个人都不认识,若是他早已将她们母女忘记了,那自己和女儿便是真的完了。 况且,谢家三爷从未说过让自己到铺子里来提药的话,是因为自己与女儿没有了银子便想铤而走险到药铺碰碰运气。 如今,这大少奶奶看起来亦是个好说话的,何不趁此机会将自己的事与她说了,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女儿腹中的胎儿亦可保住。 念及此,老婆子终于开了口,而听她说罢,沐希君却是微微一怔。 没有想到,这老婆子竟是与宋国公有干系的人。 原来,这老婆子乃是宋国公的庶妹,却因为姨娘甚得老宋国公的宠爱,导致冷落了宋国公的母亲,老宋国公夫人嫉妒在心,便在老宋国公去世后将姨娘赶了出去。 这一走,便流落至祁州,因着姨娘早前深得老宋国公的宠爱,也有些金银珠宝傍身,却不料,长年的空虚寂寞竟让她染上了赌博,不仅输了珠宝首饰,女儿也被抵了人作妾。 女儿也是命苦,嫁的那人家没几年便败落了,家里人死的死,没的没,就剩下了姨娘的女儿和年仅六岁的女孩来偿还欠下的债。 人生艰难,世道炎凉,十年后女孩长成了大人,却被男子轻薄又怀了身孕,祁州城里姨娘女儿夫君欠下的债的债主又追上了门,要拉她的女儿抵债,姨娘的女儿不应,死命的拉住女儿,而这一幕正巧被路过的谢三爷看到,便掏了五千两替他们母女还债,听了她们的经历后,又安慰母女二人会让她们回了宋国公府,并拜托押送药材的镖师带着她母女二人进京。 而到了京城以后,谢明宇便从未去看过母女二人,身上没了银子,女儿的药又没了,无奈之下,才来了这济世堂。 没想到,却……却…… 沐希君摇摇头,她也是服了。 这谢三爷,怎么会这么不知道深浅呢? 唉,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不顾对面的老婆子狐疑的神色,紧锁着眉头。 “老人家的意思是,三爷答应了你,会将你二人接入宋国公府?” 老婆子应了一声,因着沐希君闭的眼睛,所以没有发现她眼中的闪烁。 “既然如此,我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也够你们母女体己一段时间了。只是,切莫再言及是三爷让你来提药的了。” 老婆子又应了下来,并接过了银子。 见此,沐希君也不再多待,瞅着天色已到了午时,估摸着家里的人也该找了,便离开了此处,到了再间唤过孟总管便回了沐府。 “大少奶奶,这人是怎么回事?” 沐希君一怔,“无事,不过是没有银子买药了,便提起了三爷的名讳,无碍。总管就不用和老爷子提起了。” 孟礼笑着应了,到了沐府,沐希君回了杜仲院,而孟礼则去园子里帮忙张罗去了。 ………… 回杜仲院的路上,沐希君刚走到池塘边,便遇到了从对面走来的五皇子杜颖玉,见了她,唇角带着一抹淡笑,“大少奶奶终于舍得回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沐希君愣了一下,他怎么知道自己出去了? 低下头,掩去眼中的疑惑,行礼道“民妇见过五皇子。” “大少奶奶做什么去了?”他问,眼角含着笑,若是忽略他五皇子的身份,倒也不失为一个风流的俊才。 然而,不巧的是,他是。 沐希君笑了笑,“只是一些琐事而已,不劳五皇子费心了。” “哪里,大少奶奶严重了。”五皇子杜颖玉说。 “那民妇便告辞了。” “且慢。”沐希君的腿刚迈出一步,五皇子杜颖玉便拦在了她身前说道“大少奶奶在躲我?” 沐希君微眯起眸子,再抬眼时,已是一片干净,“民妇不懂五皇子的话。” “大少奶奶是聪明人。”他道。 沐希君了然的笑了笑,“怪不得人家都说五皇子是玉面的郎君,这嘴跟抹了蜜似的,只是民妇却受不得五皇子的夸奖。” “为何?”五皇子杜颖玉有些好奇,自出生以来,这京城里就没有一个姑娘会对他视而不见,偏偏这谢府的大少奶奶竟然屡屡视他如无物。 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她眼里还不如谢家的那个傻子。 “因为什么?”沐希君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九娘虽是一介商妇,却也知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自古以来的兄弟纷争,九娘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能始终置身事外的人,除了得到家产的那位,其他的人,统统都没有好下场。” 说着眼睛盯着杜颖玉的双瞳,“人呢,自然都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一条路,既然早就知那条路不通,那倒不如躲躲的远远的,你说我说的对吗?” 五皇子杜颖玉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尤其是对上她那双灵动的眼睛时,不知为何,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本王不懂。” 沐希君笑了笑,也不再多费口舌,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五皇子难道不是在想,看着四皇子与大皇子相争,自己做个闲散的王爷吗?啊,不,应该说,闲散之余再适当的给大皇子搭把手,您说我说的对吗?” 沐希君看着她,嘴角沁着了然的笑意,她知道,杜颖玉对她有兴趣,从他留下谢明轩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他对她有兴趣。 毕竟,能让杜颖驷当众之下忍不住想要掀开盖头的女人,只要有野心的人,就会有兴趣。 而他,杜颖玉,便是这样一个人,看上去只是一个风流皇子,实则,却是皇帝的几个儿子中,品性最出众的一个。 只不过,他一直退而求其次,如同谢明宇一般的性格,不愿插手太多。 但是,万事,由不得他,他杜颖玉便是她沐希君看上的一步棋,只有他,才能让她断了杜颖驷登上皇位的路。 作为一个人人艳羡的人,一旦有人对他视而不见,即使说着不在意,其实那份在意,不,应该说是不服气早已在心里扎根。 第二十三章 鱼儿上钩了 看着面前狡黠如狐狸一般的谢家大少奶奶,杜颖玉笑了。 她,果真是个聪慧的人。 从一开始的引杜颖驷掀盖头,再到对自己的视而不见,再到适才的直言中语。 杜颖玉便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个女人看透了。 就像鱼儿上了钩一般,他这条鱼上钩了。 “沐九小姐真是有一颗玲珑心。” 沐希君身体一颤,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杜颖玉会猜到,她一点都不意外,反而,她就是想让他猜到。 “五皇子过奖了。” 似乎对她的果断感到讶异,杜颖玉微微一愣,“你……” “五皇子,实在是抱歉,适才府中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处理。”谢明宇从沐希君身后不远处走了过来。 听见他的声音,沐希君眉头一挑,和杜颖玉互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隐藏。 “无妨。”杜颖玉笑了笑,看了一眼沐希君道,“正巧遇上了大少奶奶,本宫一直有一个忙,想请少奶奶相帮,不知少奶奶可愿意?” 沐希君看着他,淡淡一笑,“五皇子但说无妨。” “不知贵府大爷的丹青妙笔可否为本宫勾勒出一幅观音的画像?” “……” 观音的画像?几乎是一瞬间,沐希君便想到了宫里的那位太后,太后是杨家的人,而杨家又是几世的工勋老臣,在朝中有着一定的威望。 在这朝廷里,只要是有心人便知这位太后一心向佛,若是得谢明轩的妙笔画得那一副观音像,可想而知,若是画的好了,太后一定是有赏的。 而这,便是今日五皇子来此的目的。 沐希君不由得对这个五皇子发自内心的赞叹,此人真是将日后的路都想好了,若是一心做个闲散王爷,背倚着太后这棵大树,是决计不会落到自己所说的那步田地的。 只是,似乎他的野心并不小。 “恕五皇子见谅,我们家大爷虽是画的比一般人好了些,却也只是参照着些事物描摹,这观音圣者,他,怕是画不来。” 杜颖玉闻言未怒反笑意愈加的浓厚,“画的来画不来,也要画完才知道不是?” “五皇子既然这么说,那民妇就让大爷试一试,只是若是画的不好,还望皇子见谅。” 说完,沐希君便与二人告辞欲离去,却在走到杜颖玉身旁时,听他说道,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大少奶奶的话虽是实语,但却不免偏离了事实。” 他,他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沐希君几乎震惊的看向身旁的人,忘记了谢明宇的存在,错愕的看着他。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说谢明轩,还是在说他自己?他的意思是说自己自以为是以为看透了他,但是,他却是不可能去争那个位置的吗? 为,为什么! 就在她震惊之际,只听身旁的人又说了一句,“大少爷的丹青就算是整个大燕,也没有几个人可以与之相比了。” 身旁的人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竟然撞到了她的肩膀,却恍若未见一般和谢明宇离开了。 留下了仍旧在原地错愕发呆的沐希君。 他,不缺野心,不缺心计,唯独缺的便是出身,可是他有皇帝的爱护,便是这最大的筹码。 为,为什么,他是不愿意去争吗? 还是,不愿意被自己当做复仇的工具? 难道自己就要这么错失了机会吗? 沐希君攥紧了袖子下的手,指甲刺痛了她的手心,却恍若未觉,只是不甘的看着面前的石子路。 “娘子,你的手好凉。”一个温柔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同时,手背传来阵阵的温暖。 沐希君回过神便看到了在自己身旁的谢明轩,那双清澈如水一般的曈眸竟让她突然的感到了一丝愧疚。 为什么,为什么会愧疚? 见她不语,谢明轩的嘴角微瘪,有些难过的样子再一次撞击了沐希君的心。 他说“娘子生明轩的气了吗?” 生明轩的气了吗? 为什么会生他的气?沐希君不懂自己在这个傻了的谢家大爷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一个傻子,叫她娘子,对她好,都是从别人教的罢了,他,懂什么呢? 自知之明,自知之明,看着面前的傻子,沐希君不甘心,难道自己的仇就报不了了吗! 不,不不,没有杜颖玉,她还有别人,外家是护国公的大皇子杜颖怡,母妃是皇帝宠妃的三皇子杜颖然。 对,皇帝的儿子这么多,怎么会没有人,怎么会没有人能将那人从那个位置拉下来! 想到此,沐希君的唇角微扬,然,却落在了坐在上首的谢老爷子眼中。 一旁的谢明宇清咳了一声,让沐希君的思绪回到现实当中,反应了一会儿,看着面前的青石板,沐希君才想起来,自己在堂会过后便被谢老爷子叫了过来。 刚刚,他在说什么?糟了,完全没有听进去。 “大嫂今日出了门?” 沐希君抬起头便见谢明宇皱着眉头看向她,眼中带着一丝担忧之色。 他,是在提醒自己。 抚了抚鬓角的青丝,沐希君笑着道“是。” “去了哪里?”谢老爷子敲了敲手旁的桌面,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竟让沐希君有些心虚。 “去给大爷买糕点了。大爷说想吃流仙楼的糕点。”沐希君淡淡的说着,淡然的语气与神态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让人不置可否。 “糕点?让下人去买不就得了?”谢老爷子皱着眉头,这话明显就是托辞。 然而却见沐希君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看着自己,谢老爷子不禁有些慌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沐希君开口说道“下人?下人哪里知道大爷喜欢什么吃什么口味的?”说着又是一副无奈的样子,略带着心痛一般的目光,“大爷今天受了惊吓,怕是别人去买,他是不会吃的。” 而见此,谢老爷子才对沐希君的话半信半疑,不过却也不再纠结于此。 而是又说了一句让沐希君诧异的话。 “你才学了多久的医术,就敢为孕妇诊治!你可知道,若是出了岔子,那就是一尸两命了!到时候,就不是救人,你是在杀人。” 这一次,谢老爷子的眼神很严肃,同时带着不满,却唯独没有责备。 沐希君瞳孔微缩,因为她在谢老爷子的眼里看到了负责,纵然他是在批评指责自己,但他的中心却是医者的负责之心。 “儿媳知错。” 第二十四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沐希君,做梦也没有想到,灭门之后的第一次相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灯市上花灯灼灼,闪烁明亮几乎让天上的弦月失色。 四周的普通百姓皆跪在地面之上,唯独身旁两个一袭月白色的男子仍旧站着。 一个是五皇子杜颖玉,另一个就是她身边的谢明轩。 一个是因为身份尊贵,一个是因为心智不全。 却皆长身玉立于这繁华的灯市里,都是那么的耀眼,如世上最精致的艺术品一般精致。 然,在这耀眼的对面,却是一身玄色衣衫的男子,冷峻面容,浑身散发着的肃杀和这灯市的气氛完全不符,却,又是那么的相合。 杜颖驷,沐希君看着对面也在看着自己的人,眼中迸发出愤怒的火焰,绝望悲伤的表情让对面的人一怔。 她,是沐九,是他心里的那个沐九。 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沐九。 杜颖驷曾经想过,谢家的大少奶奶就是沐九,甚至曾经期盼过,他也想在谢家的堂会去看一眼,然而却被父皇派去运送物资。错过了良机。 没有想到,二人竟是如此的有缘,竟在几天后的灯会相遇。 这灯会,他本是不想来的,却不知为何带着遥峰逛了这久违的灯会,天公作美,让他遇到了她。 不,杜颖驷一瞬间清醒过来,为什么是天公作美?自己是杀害她全家的罪魁祸首,怕是她已经恨极了自己吧。 可是,为什么会激动,为什么没有一丝丝的恐惧? 杜颖驷突然开始不懂自己的心了,尤其是当他不由自主的说出了维护那人的话后。 “谢家大爷好福气。” 沐九讶异了,为什么他没有拆穿自己呢? 他的目光中亦是一片淡漠,全然没有杀意。 他,将自己忘记了吗? 沐希君的心一痛,似乎只有这痛才能让她清醒一般,回过了神。 “见过四皇子。”拉着身旁的谢明轩跪了下去。 而那人却仿佛一个陌生人一般从她身旁走过。 就像,从未见过一般。 那目光,就如同他看这四周的人一般,在他的眼中,微不足道,卑如蝼蚁。 凭,凭什么? 那一瞬间,沐希君几乎就要忍不住伸手扯住他的袖子,质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视而不见?是真的没有认出来,还是认出来了,却在酝酿什么阴谋。 对,就是这样,一定有什么阴谋。 然而,心中的火焰,却在谢明轩摇晃着她的手臂时,瞬间熄灭。 她,在想什么?为什么会期盼他记着她?不记得不是更好吗?这样自己就会更安全。 然而,她的心里却微微的不安,她觉得他记得她,只是,只是,装作不认识而已。 “娘子,娘子。” 耳边有人在唤着她,沐希君知道,那是谢明轩的声音。 看着那双清澈的泛着蓝光的眼眸,沐希君的神经渐渐的放松下来,唇角也逐渐的弯起,眸光也不自觉的温和下来, “九娘陪明轩放花灯好不好?” 沐希君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在面对谢明轩的时候,越来越温柔,越来越有耐心。 而这一幕,落在了其他的两个人眼中,只觉得有些刺眼。 他,可真是命好。杜颖玉的嘴角带着一抹艳羡的笑意。 她,怎么可以笑的那么温柔?坐在楼上桌旁的杜颖驷几近被这温柔的笑靥刺伤了眼。 对,刺伤了眼。 在他的印象里,沐九只在真正开心的时候才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嫁给一个傻子,她很幸福吗? 她,忘记自己了吗? 杜颖驷的心微痛,拿起酒樽,顾不得作为皇子的形象,只想将这杯中的烈酒饮尽,只有这样,他才能冷静下来,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走自己的路。 “四爷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耳边渐渐响起女子独一无二的声音,似空灵,又带着一分让人安心的感觉。 “无事,只是太累了而已。”年少的杜颖驷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父皇派下来的事太多了,压得他有些疲倦。 “累了,就休息一下,小九守着四爷。”女子温柔的看着他,眼睛里满是笑意。 然而只是一转眼,杜颖驷便看到了窗口处目带冰寒的时雨,带着敌意的目光,让他不禁一怔。 “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能让你守着我?”杜颖驷摇头笑了笑,“你怎么来了这里?若是被人看到了,英武侯定是要说你了。” 彼时,杜颖驷正在城郊的别院里办公,为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小九才不怕,父亲最疼小九了。”女子天真烂漫的笑着,开朗活泼的情绪瞬间便感染了他。 “你呀。”不禁伸出手抚摸着她的秀发,软软的,滑滑的,让他爱不释手。 “小九。”酒楼里的杜颖驷向前伸出手,却不似梦境中触到了柔软,而是扑了空。 “小九。”呢喃着那个人的小名,杜颖驷的心除了空,只剩下了空。 只能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忘忧酒,却是更加的痛苦了。 杜颖驷渐渐的醉了,眼前一片眩晕,最后汇入了黑暗之中。 而,就在他趴倒在桌面上的那一刻,门被推开了,走进了一身月白色长袍的男子,身材挺拔修长,和他的名字一样,目光温和至极。 “五爷,四爷他,喝醉了。”遥峰在他的身后解释着。 “我看到了。”杜颖玉的唇角带着一抹浅笑,“你可听到了什么?” 遥峰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奴才什么也没听到。” “去吧,就说四哥在镜月斋歇下了。”杜颖玉挥了挥扇子,遥峰便几乎没有半分迟疑的离开了,似乎他就是遥峰的主子一般。 关上了门,杜颖玉走到醉了的杜颖驷对面坐了下来,伸手想要关上正在透着风的窗子,目光却及到不远处的祈愿河旁,河面上尽是人们放的花灯,然而最让杜颖玉在意的却是河边正在放着河灯的一对夫妻。 女人的河灯不知为何沉到了水底,而男人却在落笔写心愿的那一刻将河灯让给了女人。 杜颖玉没有看到女人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他想,一定会是很惊讶的吧。 不,应该是惊喜。 手一拉,关上了窗子,杜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看着趴在桌子上的杜颖驷,杜颖玉的眼中渐渐的变的明亮起来,里面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生于皇室的皇子,有几个人不想做皇帝呢? 第二十五章 无论你是谁 明亮如昼的祈愿河旁,沐希君看着自己沉入河底的花灯,眼眸微沉。 难道,她的愿望就这么难吗?让杜颖驷血债血偿就这么难吗?连上天也不愿意接受她的心愿。 “娘子,给你。”谢明轩将自己还没来得及写上心愿的纸条放在了沐希君的手中,一双眼睛看着她,明亮而又清澈,又带着一丝不易发觉的情意。 沐希君看着手中的纸条,眉头微皱,“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希望娘子平安幸福。”还不等沐希君问为什么,他自己便说道,“因为这样,明轩才会开心。” 沐希君一怔,手不禁一松,纸条便随着被不知从哪吹来的风飘到了水中。 一转眼,便看到了谢明轩眼中的悲伤,那种表情,就好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人丢弃了,而他却又不忍心责备那人一般。 沐希君心一动,待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在河水中,手心里是方才的那张纸条。不顾岸边其他人的目光,拖着已经浸湿的衣服,梳好的青丝此刻皆沾在她的脸上,却依旧可以看到她娇好的容颜。 沐希君走到了谢明轩的面前,将纸条放到了他的手上,微笑着说,“给你,写上你的愿望,河神这么期待你的愿望,一定会替你实现的。” 谢明轩的眼睛里泛着晶光,沐希君知道,他是在感动。 接过了手里的纸条,沐希君看到他在手中的纸条上写下了――九安。 卷起纸条,放到河灯里随着水漂流到远方。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沐希君刚迈开步子,便被人横抱了起来,双肩突然离开地面的失重感让她一时感到害怕,却在抓住那人的衣领时,瞬间安定下来。 “明轩……” 沐希君的衣服很湿,以至于,真的很沉,但是谢明轩却一直抱着她,她的身上盖着馨儿寻来的毯子,很暖。 “累吗?”回到了杜仲院里,沐希君躺在榻子上问。 “不累。”床上的谢明轩看着自己的手,似乎还能感受到方才抱着她时的触感,凉凉的,却是软软的,她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让他着迷。 “明天要去庙里上香,早些睡吧。”沐希君合上了被子,蜷缩在被子里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因为,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人漠然的曈眸,不带一丝情感。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沐希君的困意才渐渐席卷上来,就在这时,一双手小心翼翼的搭在了她的腰间。 沐希君闭着眼睛,没有反应。她想知道谢明轩要做什么?她想知道,谢明轩是真傻还是假傻。 谢明轩将她轻轻抱起,在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床上,就像在对待一件珍宝一般。 “睡吧,娘子。”依旧是那有些童稚的语气,同时温热的手掌抚摸着她的额头,即使在黑暗之中,沐希君依旧可以感受得到他目光的炙热。 “无论你是谁,明轩都会守着你。”他说。 无论你是谁? 如果不是那童稚的声音,沐希君真的会睁开眼睛,问问他,为什么要装傻? 可是…… 沐希君的眼角瞬间便湿润了。 因为,她感受到了一颗炙热的真心,却是她用尽一生都偿还不起的心意。她可以对他好,但是却不爱他。 爱情,会让人冲昏了头脑,忘记了自己,忘记本我,以至于,做错了事,迷失了方向。 就像,曾经的沐希君。 次日,阳光明媚,春意盎然,一出门便听见枝头的喜鹊在撒欢的叫着,只听着心情便好了许多。 沐希君扶着谢明轩走出院门,后面跟着的晴儿,馨儿在说着喜鹊报春,是个好兆头。 但沐希君的脑子里却在想着,晨间她醒过来时,自己竟在榻子上,下意识的便看向了谢明轩,他在睡着,睡得很香。 沐希君不由得怀疑,昨晚是一场梦,但却比梦更加的真实。 “娘子怎么了?”马车里谢明轩摇了摇正在发愣的沐希君的手臂,他害怕她这样无神的样子。 沐希君回过神看着谢明轩,笑了笑“没事,只是在想,你画的丹青怎么会那么好,惟妙惟肖的,比真人还要美上三分。” 果然,谢明轩一下子便红了脸,低下了头,“因为,因为……” 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沐希君不禁问道,“因为什么?” “因为,我的脑子里都是娘子的样子,手拿着笔就不自觉的画出来了。” 竟然是这样,沐希君恍然大悟。 因为心里有,所以才能画出来,作画的是心,不是笔。 沐希君看着他,想起那日杜颖玉说的观音像,他想要一幅观音像是为了讨好太后,可是,自己却又不清楚他的立场,帮了他,对自己有没有好处,沐希君不清楚,甚至有些糊涂。 她正想着,本是缓缓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由于惯性的原因,沐希君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滑去,一抬眼便要撞到了马车前的木板,沐希君心一揪。 就这么要死了吗? 一只温暖的手掌拦在她的腰际,而她的头与木板只有不到一个指甲的距离。 “娘子,你有没有事?”紧紧的搂住沐希君的腰际,谢明轩的嗓音带着颤抖,那是对于失去的恐惧。 沐希君轻轻的拍了拍胸口的位置,“我,没事。” 然而当她劫后余惊般的回过头时,看到的却是谢明轩闪着晶光的眼睛,面色是再显然不过的紧张,与害怕。 他,是紧张的要哭了吗? “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沐希君抬手便揉了揉他的头发,却突然愣了一下。 她,正坐在他的腿上,而且,刚才的举动,似乎有些过于的亲昵了。 但是,她却觉得很自然。 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是七公主的车驾,老爷让你和大少爷下车行礼。” 车外马夫的声音唤回了沐希君的思绪,回过神来后沐希君离开了谢明轩的身体,整理了一下两人的衣衫,这才下了马车。 “久闻谢府的大少奶奶长的清丽脱俗,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十三岁的小公主,似乎对着沐希君有着浓厚的兴趣般,略过了众人,直接向沐希君这里走来。 然而,让沐希君意外的是,她是如何知晓自己就是谢家的大少奶奶的呢? 而且,这话里颇有些打趣的意味又是从何而来呢? 第二十六章 人的本能 沐希君看着对自己兴趣非凡的七公主,脑子转了一下,才想起这七公主的身世来。 七公主,是五皇子的胞妹,亦是最受皇帝宠爱的小女儿。在风云莫测的皇宫中,很难想象她会是一个如此心思单纯的。 “民妇不敢当七公主的称赞。” “有什么不敢当的?”七公主笑着背起手,脚尖轻轻的点着地面,就像一个精灵一般,轻盈而灵动。 看着她活泼的样子,沐希君不禁想起了半年前的自己,说话的语气不自觉的比适才伤感了一分“民妇只是蒲柳之姿,怎敢提脱俗二字?” “奥?”七公主的手轻轻的放在唇边,似在思索着什么一般,“蒲柳?” 说着又自己笑了起来,笑的让众人心惊。 然而,只有沐希君知道,这个小公主只是爱笑而已。 “对,蒲柳。” 没有想到沐希君会重复她的话,七公主微微讶异,不禁想起了五哥的话――那是一个聪明却徘徊在迷雾中的女人。 不过,七公主此刻只觉得,这个女人和别人不同,别人怕她,但她却不。 她的四周散发着温柔之气,让她感到莫名的舒服。 “公主。”七公主身后的宫女轻轻的拉了一下公主的衣袖,七公主这才似想起了什么一般,轻点着脚步上了自己的马车。 临走前还不忘记掀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马车旁的沐希君,眉眼含笑,与沐希君的温柔不同,那是表达少女内心的笑容。 真实而纯净。 “大嫂,该上车了。”谢明宇提醒着,沐希君一回头便看到了扶着三少奶奶上车的谢明宇。 她还没有来得及和他说起那个老婆子的事情。 皱了皱眉头,也上了自己的马车,谢家的队伍重新出发,沐希君也开始思索着,那老婆子的话的真实性。 三爷,会答应那个老婆子帮她回到宋国公府?这怎么可能呢? …………普陀寺 跟随着谢老太太的步伐,谢家众人,除了在宫里当差的谢二爷基本上都到了庙里祈福还愿。 看着那金光闪烁,目光炯炯的大佛,沐希君迷茫了。 真的有神明吗?如果真的有神明,那为何沐家会被灭族,神明不是应该保佑好人平安的吗? 神明便,你睁开眼睛看一看,你所统治的人间忠臣被陷害,奸人当道,这就是你所统治的人间! 倏的,沐希君感到周遭的气氛发生了变化,熟悉的气息让她的神经不自觉的突然紧绷起来,就好像,对于那个人,已经产生了本能的反应。 他怎么会来这里?怎么会呢? 他向来都是不信神明的。 “大少奶奶诚心修佛,让本王自惭形愧。” 本是因为出神而没有起身行礼的沐希君,却因为杜颖玉的一句话变成了诚心修佛。 沐希君看着他,一边在讶异适才的气息,一边在琢磨杜颖玉来此处的目的。 “民妇见过五皇子。”沐希君歉意的笑了笑,却突然感受到一抹灼热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额间。 “让五皇子见笑了。”谢老爷子挡在了沐希君的身前,隔断了杜颖玉那灼人的目光。 “哪里,本王也只是替太后上一柱香罢了。” 杜颖玉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划过沐希君的身上,本是温和的目光,却让她浑身一颤。 然而只有一瞬间,这种感觉便消失了。 “娘子,走吧。”手背处的温暖让沐希君从适才的寒颤中恢复过来,“好。” 说着,沐希君便随着谢家众人离开了,然而,却没有人看到那一个隐于黑幕中的隐怒,一个是端坐于佛前的艳羡。 “四哥,你还要待多久?”大殿的门已经被关上,杜颖玉跪坐在蒲垫上,双手合十,眼睛却是含着笑,只是那笑和沐希君的一样,眼底却是一片冷漠。 话音刚落,自大佛的后面便走出一身玄子冷峻的男子,一双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眸子,瞬间将大殿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五弟,这么悠闲?”杜颖驷看着大殿上的佛像,目光冰冷。 杜颖玉依旧是温和的笑着“颖玉一向都是清闲的那个人,反倒是皇兄,怎么有空来这寺庙里?” “原因,五弟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吧。”杜颖驷抬步走到杜颖玉的身旁,俯视着他,“你来此不也是为了藏在普陀寺里的宝藏吗?五弟,竟是我以前小看你了。” 却不料,杜颖玉颇为惊讶的看着他,笑道“四哥,什么宝藏?颖玉听不懂。” “不过,若是真的有宝藏,五弟不介意也来寻一下,毕竟,钱可是个好东西。” 看着他眼中的狡黠之意,杜颖驷的眼中划过一抹蔑视的神色,“五弟,你是觉得有皇太后给你撑腰,所以才如此的有恃无恐吗?” “不。”杜颖玉爽快的回答,“我是来帮四哥的。” 杜颖驷闻言,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为什么?” “因为,我更不想让那个人找到。”杜颖玉说。 而仅仅是一瞬间,杜颖驷便反应了过来,同时,眸中染上了一丝惊诧之色。 那个人,是大皇子杜颖怡。 杜颖怡的外家与杜颖玉有杀母之仇。 那还是宫廷的辛秘,他竟然知道了,杜颖驷自己亦是在经手政事多年后才慢慢的琢磨出一些蛛丝马迹,而这杜颖玉竟然也知道了。 他,果然如同沐九所说,不可小觑。 不过,杜颖驷眸子微眯,看着面前的杜颖玉,如果,他是沐希君,为了复仇,他一定会选择杜颖玉。 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那冬日的寒若冰沉,而是那夏日的灼阳。 冷了,可以取暖,热,却是无法避免的。 “好。”杜颖驷弯起唇角,“那就有劳五弟了。” 痛快利落的态度让杜颖玉一瞬间疑惑起,这面前的杜颖驷还是那个多疑的四皇子吗? 不过,当他看到他那双寒若幽潭一般的曈眸时,杜颖玉的疑心消失了。 “四哥客气了。” 杜颖玉笑着,看着杜颖驷离开,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寂寞与孤独。 第二十七章 月夜相谈(一) 杜颖玉九岁的时候母妃便去世了,他已经记不清楚母妃的样子,可是,却依稀记得母妃总是弯起的唇角,就像是春日的和阳一般的温暖,而正是因为这一抹温暖的阳光,一直到母妃临死前,作为天下之主的皇帝仍旧对她的母妃宠爱有加,即使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却从不曾冷落过她。 他一直在想,或许身为皇帝的父皇是因为喜欢母亲的温暖,喜欢母亲那温暖的笑容。 于是,在母妃去世后,看着嬷嬷怀里的小公主,杜颖玉敛起了悲伤,走到了御书房,看到了正在批阅奏章的父皇。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父皇老了许多。 看着疲惫的父皇,杜颖玉学着平时母妃的样子倒了一杯热茶,呈给他。 “父皇,喝茶。”杜颖玉尽量让自己的笑容与母妃的一样,尽量的让自己的眸子不再悲伤。 就算是为了小七,他也必须如此。 皇宫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对于没有母妃的他们来说,若是没有了父皇,结果会很惨。 父皇看到了他,有一瞬间的诧异,却没有接过他手里的茶杯,而是放下了正在批阅奏章的笔,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发顶,“玉儿,你和你母妃真像。” 从那一天起,他便成了父皇最宠爱的皇子,宫里的人都在艳羡。就连他也以为父皇是因为对母妃的愧疚而宠爱他们兄妹。 但是,有一天,杜颖玉不小心听到了让他发怵的真相。 “皇上既然宠爱五皇子,何不将此次赈灾的事交给他去做?”那是父皇身边的大太监,王庆生的声音。 躲在书房暗格里的杜颖玉心中微微有些激动,他已经十四了,大他两岁的四哥早就开始参与政事了,而他,却一直是个消散的皇子。 他想为父皇作些什么,想为百姓作些什么,却没想到,父皇的一句话,打消了他所有的念头。 他说,“朕可以给他天下最好的宝贝,却不会让他插手政事。” 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冰冷。 “为什么?”王庆生不禁问出了口,随即又连连讨罪道,“皇上恕罪,奴才多嘴了。” 然而皇帝却并没有想象中勃然大怒,而是用平静的语气说,“他,太聪明了,聪明到让人心惊,然而,作为一个没有背景的皇子,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登上皇位……” 杜颖玉听到这里,后面的话就再也听不下去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回想起过往的种种,才想起来,父皇确实把最好的宝贝都给了他们兄妹,却始终未曾交于他政事。 原来,母族是如此的重要。 他的母妃只是一个采茶女,什么背景也没有给他。 所以,从出生开始,他便注定了只能臣服于人的命运吗? 想到此,杜颖玉的唇角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四年过去了,每每想起,都会感到心痛的难以呼吸。 他本来只是想做一些事情而已,没想到,野心因为那一件事开始在心里萌发。 他开始故意结交宋锦飞和叶舒兰,叶家是皇帝的肱骨,宋国公府是世代的老臣,这两个人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却知有杜颖玉知道,在这面具背后的不甘。 正如他一样。 “五皇子?”背后传来试探的声音。 杜颖玉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便转过了身,看到了石子路上的沐希君,月光皎洁,照在她的身上,就像渡了一层白色的光晕一般,周身一层银色的光辉。 “沐……大少奶奶。”许是适才的回忆太过伤感,杜颖玉的声音微微的沙哑,让沐希君不禁一怔。 回过神来,沐希君看着杜颖玉身后的梨树,眉头微皱“五皇子怎么在这里?” “晚膳吃的有些多了,出来走走。”说着又看着手里提着的篮子,上面盖着一层蓝布,杜颖玉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不禁有些微的好奇,却是打趣道,“大少奶奶竟有如此的闲情逸致,竟是到后山捡蘑菇去了?” 呃呃呃,沐希君一愣,随后想起这篮子里的东西,苦笑道“五皇子误会了,篮子里的不是蘑菇。” “那是什么?”他问。 “说起来还与五皇子有些关系。”沐希君走到梨树旁放下了篮子。 “与我有关?”杜颖玉有些狐疑,什么东西竟和他有关系? “对。”沐希君狡黠的一笑,“是七公主送我的。” “小七?”她怎么来了,而且他竟然不知道?顿时杜颖玉便不淡定了,“小七在哪?” 看着他紧张着急的样子,沐希君竟然笑了出来,比适才的还多了一分打趣“我何时说过七公主来了?” 杜颖玉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不待他问,沐希君便揭开了蓝布,“这是七公主让侍者送来的点心。是给殿下的。” 杜颖玉看着沐希君含笑的眼角,疑惑着,为什么小七让她给自己送点心,不是直接给自己呢? 其实不只是他,就连沐希君自己都在意外。 明明可以直接给杜颖玉的,七公主为什么要让侍者拦住正在散步的自己,让自己给五皇子送过来? 她以为,是五皇子有话要跟她说,可是,目前的情况是,五皇子自己也很意外。 沐希君是百思不得其解,而杜颖玉却在下一秒便醒悟了。 这个丫头,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小七知道我吃不惯外面的东西,倒是劳烦大少奶奶了。”杜颖玉笑着蹲下,拾起碟子里的糕点放到口中,鲜甜可口,入口即化,小七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想着,嘴角竟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意。 看着这唇角的笑容,沐希君一瞬间的失身,她分的清什么样的笑是真心,什么样的笑是假意。 真心与假意看上去的感觉便是不同的。 杜颖玉可以对这世上所有人带着一张温和的假面,却唯独不会带着假面面对七公主,包括,一切涉及到七公主的事。 “民妇告辞了。”行了礼,沐希君便欲走,却被那人叫住。 “大少奶奶若是不介意,便与我说说话吧。” 沐希君的脚步顿住了,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他的声音。 不再是往常一般完美至极的温润,而是带着一丝伤感与乞求。 他会说出一些不该自己听到的事,沐希君预感。 可是明知道不该多听的沐希君,身体不受指挥的走了回去,坐到了梨树下,欣赏着今夜漫天迷人的星空。 第二十八章 月夜相谈(二) 在沐希君的印象里,杜颖玉是温润的伪君子,比之杜颖驷更加的可怕。 但是,她却为了复仇搭上了他这条线,她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在谢家待的时间越久,她的心里就越平静,有的时候,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杜颖驷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每一次想起来,都会忍不住的颤抖。 “九小姐。”杜颖玉顿了一下,看着依在树下的美人,温声道,“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许是被这彬彬有礼的气度诧异到,沐希君微怔后笑道“可以。” “九小姐为何要嫁给谢家大爷?”这是杜颖玉一直都不明白的。 想要报仇的方法有很多,为什么偏偏选了一条最不可能的路。 “报恩。”沐希君想也没想的说道。 “报恩?报什么恩?”杜颖玉好奇道。 什么样的恩能让一个女人甘愿毁掉自己的一生? “五皇子很感兴趣吗?”沐希君偏过头看着他,“五皇子不是对那个位置没有念头吗?” 杜颖玉猛地想起迎春堂会上自己说的那句话,“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大少奶奶的话虽是实语,但却不免偏离了事实。” 看来,她应该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念头?本宫一无背景,二无实力,还是做个闲散王爷的好。至少能保我和小七一条性命。” “哦?”沐希君唇角微扬,“可是,殿下甘心吗?” “自然不。”杜颖玉如实说道。 “我想也是,毕竟,没有人会甘心屈于人下。” “你……” “你想要那个位置吗?”沐希君直截了当的说“你想要,我便帮你,背景只是实力的一个辅助。” “本宫凭什么要相信你?”谢明轩问。 “凭,沐家是一桩冤案。”沐希君的嘴角依旧带着笑,却是带着丝丝的冷意。 杜颖玉心一颤,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想法,她,是想为沐家正名。 “我好奇,你想为沐家正名,谢家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好处吗?沐希君笑了笑,眼前似乎浮现出那清俊的眉眼“要说好处的话,那就是,有了安身之处。能让我心境平和。” “心境平和,这可不像是一个被灭族的人说出来的话。”杜颖玉弯唇,带着一抹嘲讽之意的说道。 “你不累吗?”沐希君没有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 杜颖玉的眸子渐渐变沉,看着头顶的星空,淡淡道“累,又能怎样?” “对啊,累又能怎样?正如我不能放弃报仇,而你不会放弃皇位一般。” 话题又转到了起点,敏感的字眼。 “你想怎么做?”提到了皇位,杜颖玉的眸光微闪,他没有背景,不代表他真的没有实力。 “解铃还需系铃人,沐死秦伤,秦明将军的伤也不知有没有好。” “恩?”杜颖玉看着她泛着光芒的眸子,“你是想要……”让秦明说出事实。 “正是。”沐希君点头。“我要让他说出真相。” “真相?”杜颖玉的眸中闪过一丝晦暗,“有那么重要吗?” “人死不能复生,可是,沐家的声誉却是不能败坏的,人可以死,名誉不可以无存。”沐希君的目光坚定,仿佛,为了沐家的名誉,她可以牺牲一切。 “呵呵。”杜颖玉笑着摇了摇头,提起地上的篮子,“既然如此,本宫会帮你。但同时,你也别忘记许给本宫的诺言。” 说着便提着篮子回了头,却在踏上石子路的瞬间,顿住了脚步。 他说“听陆总管说,最近宫里不太平,医药房甚是忙碌,让本宫提醒一下府上二爷要多注意身体。” 说着便得意的弯唇一笑,伴着月光,踏着石子路离开了普陀寺的后园。 而身后的沐希君却陡然僵住,“最近宫里不太平?二爷要多注意身体。这是……” 灵光一闪,沐希君便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宫中争斗,祸及池鱼。二爷是御医,自然难免会牵涉其中,杜颖玉这是在提醒自己,近日会有事发生。 不知是因为春夜微凉,亦或是因为杜颖玉的话,沐希君的后背开始发凉,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谢明远进宫。 可是,她们现在在普陀寺,要待上三日的光景,她该怎么做呢? 春风拂面,吹起一片淡白色的梨花,飘落在沐希君的肩上。 看着肩上的花瓣,沐希君唇角微扬。 她去不了,不代表谢明远不能来。 而,能让谢明远不去宫里的事情,必然是大事。 …………夜,微凉。 漆黑而又寂静的夜晚,众人渐渐的睡去。 普陀寺西面的一间屋子却依旧烛火摇曳。 坐在木凳之上的杜颖玉毫无规律的敲打着桌面,似是为了排遣这长夜的寂寞。 不远处的角落里,篮子已经空了。 “叩叩。” “叩叩。” 有人在轻轻的敲打着窗上的楞疏,若是不注意听,是不会发现的。 杜颖玉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接着人便闪到了一边。 只见一身紫衣的少年眼带狡黠的从窗外跳了进来,姿势却是意外的优美。 “你可真是对得起你名字里的“飞”字。”杜颖玉看着面前的宋锦飞,唇角沁着一抹无奈的笑。 有门不进,非要走窗。 “五爷不也是早就知道了才等着我的吗?”宋锦飞眉梢一挑,从衣襟里掏出一张锦帛,递到了杜颖玉的面前,“五爷要的东西。” 杜颖玉接过他手里的锦帛,慢慢的展开。 很显然,这是一张地图,一张普陀寺的地图。 “五爷要这普陀寺的地图做什么?”宋锦飞有些不懂,午时他还在府中睡觉,杜颖玉的影卫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床头。 说是悄无声息一点也不夸张,那影卫就像没有重量一般,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说,五爷,下次让你的那个影卫别出现的那么突然好不好?”宋锦飞见他在看着地图,幽怨的说了一句。 而杜颖玉只是弯唇一笑“若不是我的影卫,恐怕你已经被人害了好几次了。” 好吧,宋锦飞摸了摸鼻子,这话是事实。 想起家里的那一堆烂事,宋锦飞就头疼,次子难为呀。 “对了,五爷,你要这地图做什么?”宋锦飞才反应过来,适才他还没有回答自己的话。 然而,只见杜颖玉看着锦帛上的一处慢慢笑了起来,只是却不同往日的温和,而是是发现了猎物的狼,对于猎物的势在必得以及……占有欲。 第二十九章 以身试毒 沐希君回到了屋子里看着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谢明轩,微微一怔。 “大少奶奶,你可算回来了,大爷说什么都不上床睡,要等你。”馨儿说完便打了个哈欠。 “晴儿呢?”沐希君看了一眼外屋,却不见晴儿的身影。 “你前脚刚走,后脚老夫人便把晴儿叫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估计是在那边歇下了。”馨儿扶着沐希君到了桌旁坐下,自己又到床边整理早就铺好的被子。 “辛苦你了。”沐希君看着馨儿困的眼泪都出来了,这一天也真是辛苦她了。 “哪里,大少奶奶,你和大爷歇着吧,奴婢去外面守着。”说着馨儿便欲抬步离开这里。 “等一下。”沐希君叫住了她。 “大少奶奶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馨儿疑惑的看向沐希君,眸光涣散,明显是困到一定地步的样子。 “馨儿,你信我吗?”沐希君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馨儿更加糊涂了,然而一切皆在看到她坚定的目光时,消散。 神志也不由清醒了许多,同时馨儿有一种预感,今天自己是睡不着觉了。 见着馨儿点头,沐希君唇边的笑意更浓了。 馨儿离开了,借着微弱的烛光,沐希君看着谢明轩熟睡的侧颜,内心某个地方突然变的柔软起来。 她呀,一直把他当成弟弟,可是他,却是在将她当作挚爱去守护。 就算是为了这一分柔软,她也不能置谢家于不顾的,向杜颖驷复仇。 ………… 次日,晨 谢明宇还没睁开眼睛,便听见有人在敲外屋的门,“三爷在不在,三爷在不在?” 守夜的丫头开了门,神色慌张的馨儿便抓住了她的手“玲儿姐姐,三爷在不在?” “在……”玲儿还没睡醒,有些糊涂的看着慌张的馨儿。 馨儿虽然年少,却是个稳重的人,这副慌张的模样倒是少见。 “怎么了?”谢明宇穿戴整齐的从里屋走了出来,同样看到了这一幕,“你不是大嫂身边的人吗?” “三爷,你快去看看大少奶奶吧,大少奶奶她,她……” 本还有些睡意的谢明宇顿时睡意全无看着馨儿,急问道“大嫂她怎么了?快说啊!” 馨儿吱呜着就是不肯说沐希君怎么了,只是掩面哭泣道“三爷,您去看看吧。” 谢明宇看着她叹了一声便飞也似的离开了屋子向对面的屋子走去。 馨儿哭诉着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将他引到了里屋。 ………… 沐希君有起早的习惯,而馨儿便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一大早馨儿便敲了敲里屋的门,却没听到回声,只是听到轻轻的啼哭声。 一向端庄自持的大少奶奶可从不曾这样过,馨儿隐隐觉得出了什么事,便大着胆子推开了门,却看见了让她惊悚的一幕。 沐希君坐在镜子前,镜子中昔日娇好光滑的面容此刻已经满是红疹,馨儿看到沐希君的目光中满是震惊诧异,与绝望。 而馨儿,亦是同样的震动,这是怎么回事? “疼。”沐希君捂着脸,声音像蚊子一般似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般,却比那大喊大叫更让馨儿害怕。 “奴婢,奴婢去找三爷,三爷一定有办法。”说着便不顾三七二十一的跑到了谢明宇的屋门外敲门。 也就是谢明宇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床上的人在熟睡着,而镜子前的人用青纱遮住了脸,却依稀可见那青纱下的红疹。 “这是怎么回事?”谢明宇大步迈进了屋子里一下子便扣住了沐希君的手腕。 这,怎么可能? “三爷,大少奶奶怎么了?”馨儿看着谢明宇惊诧的神色不禁有些打鼓。 谢明宇看着沐希君,皱着眉头道“你这是吃了什么毒物!”说着便从手上拿下了扳指,朝着馨儿说道,“快回府,让二爷带着六香散过来。要快,不然,大嫂的性命就难保了!” 馨儿一听事态紧急,心中的恐惧感愈加的扩大了,却半点不敢耽搁的拿着扳指就跑出了门。 看着馨儿走远了,谢明宇的惊诧之色尽消,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你这是要做什么!” “疼。”沐希君只感觉脸像火烧似的一般,眼睛都睁不开,疼痛让她恨不得想要死掉。 谢明宇自然知道这疼不是装出来的,她中的是连勾子的毒,是这普陀寺独有的一种花草,只是看着便什么事也没有,若是触碰到了,或是吃到了便如同那蛇蝎一般,可害人性命。 面前的沐九小姐,自己的好大嫂许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这毒只存在于脸上。 只是,如此以来,毒就算是解了,她的脸也不会再如起初一般了。 想到此,谢明宇的心情就更加的沉重与愤怒了 “明宇好奇,有什么东西值得大嫂拿自己性命相搏?” 沐希君很疼,疼到难以启齿,可是对面之人的愤怒,让她感到窒息。 她能说自己这么做是为了让二爷来普陀寺吗? 不能。 沐希君紧紧的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不去在乎这外间的一切。 而空气似乎就这样静止了一般,沐希君没有再听到那个人愤怒的声音。 却听到了他粗喘着气,似乎每一次呼吸都是在按压住心中的愤怒。 “我不知道大嫂想做什么,但是请大嫂做什么事都能想想谢家,想想我大哥对你的好。”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觉得自己对谢家有所图谋吗?他是觉得自己会不顾谢家吗? 沐希君顿时便也怒了起来,怒意暂时缓解了疼痛感,“三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三爷的意思是九娘自己故意把自己的脸弄成这个样子的吗?” “不然呢?大嫂如此聪慧,难道会误服连勾子吗?”谢明宇的声音带着一抹嘲讽,沐希君听得出来,只是她却说不得。 而她突然意识到,他是在激自己。想到此,沐希君的怒火渐渐的平息下来。 而看着慢慢坐到了椅子上的沐希君,谢明宇的眸光渐渐变的深沉,他想激她说出目的,可是她却适时的住了口。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一直到晴儿回了屋子,看到沐希君的样子失声叫了出来,谢明宇这才道 “你忍着些,我去住持那里讨一些止痛的药草。” 说着便走出了屋子。 至于晴儿,沐希君感受到了那不可思议的目光,是呀,就连沐希君自己也在诧异,自己竟然会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二爷到普陀寺。 艰难的睁开眼睛,沐希君看着床上依旧在熟睡的人。 还好她给他下了药,还要好久才会醒。否则,若是他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不知会不会发狂呢? 想着,心中竟有些微的期待。 第三十章 好心并不一定会得好果 能让谢明远来到普陀寺的方法有很多,她可以想办法让谢老爷子消失于众人视野一段时间,亦可以让谢明轩生病,也可以选择对二少奶奶做些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沐希君选择了对自己最不利的那一种方法。 连勾子,误食就如同一种毒物,很危险,她知道,所以她不忍心让谢明轩遭受这份痛苦。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心里渐渐有了这个人的位置,这是沐希君自己也没想到的。 沐希君想了好多,想起了还在谢家养伤的时雨,若是他见了自己这副模样,一定会将谢家灭门吧。 想到时雨那有些闷的性子,沐希君就不禁乐了出来。 以至于没发觉谢明宇就在自己的身旁。 “嘶!”突然敷到面上的凉意,让她不禁失声。 “谁?”话刚出口便闻到了那人身上的草药香,是谢明宇。 “你的那个丫头呢?”谢明宇一边给她覆上刚磨好的药膏,一边说。 脸上的疼痛随着药膏的服用而渐渐好了些,沐希君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晴儿, “我让她去作些明轩爱吃的点心。守着我这么一个吓人的怪物,也怪难为她的。” 谢明宇的手一顿,她怎么可以这么容易的说出自己是一个吓人的怪物? “你就不怕真的毁容了吗?” “有三爷在,三爷会看着九娘毁容吗?”沐希君的唇角扯起一抹笑,却牵动了面上的红疹,“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是止痛的药膏,忍着点,等到二哥来了就好了。”谢明宇将装有药膏的木碗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现在可以说了吗?为什么要把二哥叫来?” “三爷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他就是了。”说着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而是说道,“三爷可是在祁州救下了宋国公的庶妹?” 谢明宇诧异的看着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谢明宇不知道,那日的事情因为有孟总管压着,所以整个府里没有几个人知道,更没有人敢提及。 “你怎么知道的?” “三爷可曾允诺助那人认祖归宗?”沐希君不答反问。 谢明宇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不曾。” “竟是如此?”沐希君心中了然了,那个婆子在撒谎。 可是,她为什么又要对自己撒谎呢? 这样对于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沐希君平静的解释道“上次的迎春堂会上,孟总管说柜上有人冒用三爷的名义到药铺提药。因为找不到三爷,便寻了我去。结果,就在柜上看到了那位要给女儿抓药的妇人。” 谢明宇闻言顿时冷笑出声道“她二人只说是宋国公府的人,因为被人勒索才欠下了五千两的银子,还说宋国公府欲让她们回去,只是没有盘缠,我这才帮她们将债还了,这妇人……” “三爷现在气有什么用?”沐希君的心突然有些发闷,“人心叵测,也不能全怪三爷,只是,我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三爷的一片好心不仅没做下好事,还会给自己惹上麻烦。”沐希君神秘高深的说着。 然而换来的是她意料之中的反击“那大嫂呢,大嫂算不算麻烦呢?”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想起杜颖玉的那一声,沐九小姐,谢明宇便是心乱如麻。 不是后悔救了她,而是怕,怕她做出什么事牵连了谢家的其他人。 他可以死,谢家的其他人却是无辜的。 “麻烦?”沐希君呢喃着,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般,“或许,是吧。” 或许就是因为她这么一个麻烦,英武侯府才被灭族的吧。 是她亲手将沐府暗卫的兵符给了杜颖驷,只是因为他说,他需要。 就在沐希君出神的功夫,谢明宇亦在琢磨着,她方才的话。 什么叫或许,是吧? 谢明宇的心情很烦躁,可是却又不能走,他若是走了,有什么人进到屋子里来怎么办? 谢明宇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的纠结过。 “三爷在吗?”一个丫鬟在门外唤道。 谢明宇愣了一下,“我出去一下。” 说着便出了门,看到了门口有些面生的丫鬟。 “你是?”谢明轩微皱着眉头。 丫鬟随即便笑着解释道“奴婢是五皇子派来请三爷过去下棋的。听三少奶奶说您在大爷这边给大少奶奶治病,便过来寻了。” 杜颖玉找他下棋?谢明宇担忧的看了一眼屋子里,“五皇子在哪里落脚?” “在西边的静安居。奴婢引您过去……” 说着那女子便要走,谢明宇连忙叫住了她“姑娘且慢,我自己去寻便可,只是这屋子里需要有人看守,不知姑娘可否在此守一会儿,等这屋子里的婢女回来了再回到五皇子那里去领命?” 女子犹豫了一下,随即笑着点点头“三爷与五皇子说一声便好,奴婢无妨。” 谢明宇见此才放心的离去。 却不曾想他前脚刚离开院子,后脚那女子就迈进了屋子里,眸子里渐渐涌上得意之色。 “是谁?”听着那脚步的声音,好像是个女子的,可是却又不是馨儿与晴儿的。 沐希君尝试着睁开眼睛,然而只是模模糊糊的看到了女人灰色的衣角。 “啊!”颈后传来一阵痛楚,接着沐希君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女人得意的勾起唇角,推开了窗子召唤着屋外等候的人,“十一,快进来。” 话罢,一身黑衣的人便闯了进来。 见他一副木讷的样子,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还不快点将人抬出去。小心耽搁了时辰,主子责罚。” 黑衣人这才将倒在地上的女人扛在肩上,带离。 待人走后,女子这才关上了窗子,转身时却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谢明轩,不禁有一刻的失神。 “怪不得她会甘心守着你,竟是如此的俊俏容貌?”女子俏皮的勾起唇角,离开了院子。 只是你们的缘分太浅了。 ……………… “大少奶奶不见了。” 谢明远才进了院子,手里还攥着六香散,便听见院子里的人说,“大少奶奶不见了。” 不仅如此,刚刚醒来的谢明轩吵着闹着要找沐希君,就连晴儿也无可奈何。 一时间,整个谢家的人都在普陀寺里找着谢家的大少奶奶。 而当事人,却正躺在离普陀寺几十里远的别庄里,生死难测。 第三十一章 梨鸶小筑 梨鸶小筑,位于京城郊外的一处别庄,隐于重重叠叠的树木之中,是属于杜颖驷的别院。 “唉,那个女人要是再不醒,主子就要疯了。”将沐希君带离的女人躺在别院的围墙上,看着天上的星空,惆怅的叹了口气。 “醉梦,你知道那个女人的来历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四站在墙上看着躺着女人问道。 醉梦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就知道主子中意她。”说着又坐了起来,捂住了鼻子“老四,你这去哪了,一身的腥臭味。” 老四嗅了嗅自己的衣服,也闻到了一股子味道“还不是刚才回来时,差一点就出不来了,还好有一辆送鱼的车,确实有点味。”说着眼眸微闪,故意往醉梦的身边凑了凑。 “离我远点。”说着醉梦便从围墙上跳到了院内,拉着十一就逃。 “哈哈……”老四笑的前仰后合,乐不开支。 “什么事,这么好笑,说出来,我也听听。”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的杜颖驷阴沉着脸,声音更是冷到了极点。 若不是杜颖驷的眼睛里只有愤怒,没有杀意,老四几乎就要认为自己要死定了。 “主子。” “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到了吗?”杜颖驷虽面无表情,但语速却比往日快了几分。 “打听到了,五皇子在到普陀寺之前便从太后那里听到了宝藏的事。” 闻言杜颖驷点点头“去吧,把身上洗洗。” “是。”说着老四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杜颖驷的视线。 太可怕了,四皇子虽不曾轻易显露杀意,但那愤怒寒冷的视线便足以让他后背发寒的了。 “五弟,杜颖玉,看来是我小看你了。”杜颖驷看着天空中的星辰,微微冷笑,“星辰再闪耀,也不足以与日月争辉。” 本宫倒要看看,你能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而杜颖驷没有想到的是,他此生栽的最大的跟头,便是在杜颖玉的身上。 ………… 而相对于平静的梨鸶小筑,此时的普陀寺已经差不多乱成了一锅粥。 本来谢明宇,谢明远不想将此事声张,可是最后动静太大,还是惊动了谢老爷子。 碍于五皇子在场,谢老爷子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压抑着怒火说道,“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怪儿子粗心大意,明知大嫂行动不便,还留大嫂自己在屋子里,是儿子的错。”谢明宇毫不迟疑的跪了下来,半点没提到那侍女的事情。 “行动不便?她怎么了?” “不知是谁给大嫂吃了连勾子,好在大嫂本身也懂些医术,将毒控制在了脸部,但是,命是保住了,可是眼睛却是疼得睁不开。”谢明宇想想便觉得自己当时似乎有些过分了。 哪里有人会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呢? “连勾子?”谢老爷子顿时便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这是什么人,要对我谢家的人动手?我谢家世代行医,不说是慈悲济世,但也是从未做过亏心事,怎么还有人会害我谢家的人?” 见着谢老爷子怒了,谢家的人皆低着头,不敢言语,最后还是谢老太太站了出来,道“老爷子,大媳妇是个稳当人,许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来不及打招呼呢。五皇子在这,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你别着急。” 让老太太这么一提醒,谢老爷子才发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不合场面了。 “谢老爷子放心,本宫已经派人到附近寻找了,用不了多久,一定会寻回贵府的大少奶奶的。”杜颖玉依旧是那温和的模样,似乎这世上没有一件事能让他那微弯的唇角变低一般。 他和谢明宇皆是心知肚明,他没有派人去找谢明宇,那支走谢明宇的便是另有其人。 普天之下,敢借用皇子身份的,也不过是那么几个人,杜颖玉一下子便想到了杜颖驷的身上。 他的好四哥,可真是做事不给别人留后路。 这沐九就算安然无恙的回到了谢家,名声怕也是毁了。 如此想的不仅仅是杜颖玉一个人,还有沐希君。不过此刻的沐希君依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毕竟那不是一般的毒物。 “娘子,我要娘子。”自院子里飘进来的话带着童稚的语气,却是大人的声音。 “娘子哪里去了?”带着哭嗓的声音让屋子里的人皆是诧异的向外看去。 只见院子里,一身白色的衣衫早已满是泥垢的谢明轩四处乱窜,到处翻找着,寻找着他的娘子。 而看到这一幕,杜颖玉不禁匝舌,好一个沐九,竟然能让一个傻子对她死心塌地的。 难得,真是难得。 “娘子在哪里?我要找娘子。”整个晚上谢明轩都在哭喊着要找沐希君,然而,沐希君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晴儿姐姐,娘子是不是不要我了?”蜷缩在床的最里侧的角落里,谢明轩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般,胆怯,悲伤,但是却没有像个孩子一样的流泪。 “大爷,大少奶奶只是回府一趟,不久你就能见到她了。”晴儿从未见过大爷这般模样,大爷虽痴傻,此刻却是带着疯癫之意。 晴儿见了,只觉得惊诧,心酸与自责。 如果她没有走的话,就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了。 “真的吗?”谢明轩的眼里充满了希望与期待。 始终是不忍心看着那双眼睛,晴儿移开目光才点了点头。 “大少奶奶对大爷那么好,怎么会不要大爷了?大爷多想了。”晴儿安慰道,她相信,那个女人一定会回来的。 虽然,沐希君是这个府里唯一一个压制着她的人,但却亦是唯一一个对大爷比她要上心的人。 虽然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平常举动里的细微末节。 但晴儿却是看在眼里的。 或许,现在那个女人也在想着大爷吧。 正如晴儿所想,刚到了子时,沐希君便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与装饰,沐希君瞬间便崩溃了。 记忆深处的场景一窝蜂的全部涌上了脑海,最后定格于一个人的影像。 杜颖驷,而这里便是杜颖驷的梨鸶小筑。 曾经,她常来的地方。 “你醒了。”幽暗的月光下,一个人影向沐希君走过来,可是沐希君却看不清他的容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模糊。 “杜颖驷。”凭着感觉,沐希君说出了让他绝望的三个字。 而那个人,脚步终于在她的床边顿住,“大少奶奶就这么直呼救命恩人的名字,真的好么?” 第三十二章 杜颖驷的伪装 大少奶奶,沐希君看着面前的杜颖驷,隐隐有些害怕,他想要做什么? “民妇多谢四皇子救命之恩。”救命两个字咬的异常的重,好像在暗指什么一般。 “没了?”杜颖驷坐在床边,看着往床里侧微缩的沐希君,隐于黑暗的眸子染上了忧伤之色。 “还应该有什么吗?”沐希君的心咯噔一下,想到了沐家灭门的事,他是想说他对自己的不杀之恩吗? 然而,沐希君忽略了一个问题,杜颖驷似乎并不认识她,不知道她是沐希君。 “大少奶奶想把二爷留住,本宫不是帮了你一把吗?”杜颖驷唇角微扬,似乎带着一抹得意。 沐希君心中冷笑,这人明明是将自己劫了过来,却还披着一张好人的面皮,真是可恨。 “那还真是要多谢四皇子了。”沐希君别过头,不再看他,“现在能让民妇回去了吗?” “当然可以,前提是你觉得你能从这里走回京师。” 还是一如既往不将人放在眼里的语气。 “为什么不能!”然而话音刚落,沐希君便后悔了。 为什么不能?对,就是不能的。 这梨鸶小筑,除了杜颖驷的人,只有沐家的九小姐知道怎么从这里走出去。 果然,周围的空气突然变的紧张起来,让沐希君不自觉的向后退缩。 然而,后面是墙,她已无路可退。 沐希君几乎可以透过黑暗看到杜颖驷眼睛里那一抹犹如看到猎物一般的狼的目光。 只见他倏的欺身而下,却在离沐希君仅差一个手指的距离停了下来,只听他说 “这里离京师有几十里地,大少奶奶要走,估计得走个几天几夜,路上万一遇到了什么强人怎么办?” 这是沐希君从未听过的魅惑的声音,却又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沐希君听着杜颖驷的话,讶异,震动充斥着她的心脏,他竟然没有想到她是沐希君? 不,怎么可能?聪明如杜颖驷,他怎么会想不到,或许是他想到了,却不曾点明呢? 不不不,这更不可能,如果他想到了,怎么会将自己这么一个隐患留在自己身边? 按照他的性子,一定会赶尽杀绝。 “恩?”见她出神,杜颖驷压的更低了,沐希君几乎可以感受得到他呼吸的急促和那灼热的温度。 “有劳四皇子挂心了,既然四皇子有心帮助民妇,不如好人做到底,送民妇回去?夫君一定会不胜感激。” “夫君?”杜颖驷笑了,笑的不屑,“你的那个痴傻的夫君?” 杜颖驷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到痴傻两个字,以及那不屑的语气,沐希君顿时便怒了 “那又怎样!至少他从未伤害过我!”不像你,杀了我所有的亲人。后面的话,沐希君没有说,既然杜颖驷没有点明,她更没有点明的必要。 而杜颖驷看着她眼睛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微怔,心微痛。 “对不起。”杜颖驷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三个字,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错。 沐希君亦是一样的意外,从她认识杜颖驷开始,他便从未向任何人道过歉。 两人之间又重归于寂静。 “你要怎样才能放我回去?”沐希君开口打破了沉寂。 而她看到了杜颖驷瞬间上扬的唇角 “普陀寺住持的房间里,有一盆紫色的花,大少奶奶可以把那盆花讨来送给本宫吗?” “花?”沐希君疑惑不解,然而杜颖驷并不打算对她解释什么,只是点头,“对,是花。紫色的花。” “四皇子自己去不是比我一个民妇更方便吗?”沐希君隐隐的感觉,那花似乎有什么问题。 却听杜颖驷说“本宫不想强人所难。” 说着似乎为了配合他说的话一般,瞬间便远离了沐希君,更是离开了床边。 “大少奶奶可以拒绝,但是,要想好承担拒绝的后果。” 扔下这么一句话,杜颖驷便离开了屋子。 而沐希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觉杜颖驷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 “拒绝吗?”沐希君将自己整个人交给了床铺,看着床顶的花纹,目光带着忧郁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不知怎么的,沐希君便想起了那个一直粘着自己的人,虽然痴傻,却比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要知道爱护她。 沐希君,是沐家的九小姐,但同时,她也是一个女人。 “主子要生气了。”一直守在门口的醉梦看着离去的杜颖驷,叹了口气。 一直附和他的十一,这一次却没有顺着她,而是说“主子不是生气,是伤心。” “……”醉梦微微惊诧的看着一旁的十一,“木头开窍了?” 十一默默的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言语。 “唉,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想的。”醉梦悄悄的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沐希君,摇了摇头。 “醉梦!” 杜颖驷压抑着怒火的声音自醉梦的耳边传来,醉梦吓得跳到了一旁十一的身后。 “主子……”醉梦躲在十一的身后,陪着笑脸说道,心里却在想着主子怎么神出鬼没的? “你跟我来。”说着杜颖驷便转身向墙边走过去。 醉梦求救般的看了一眼十一,十一却视而不见,仿若没看到一般,如一尊石像。 醉梦叹可以口气,认命的向着杜颖驷的方向走去。 “主子。”醉梦低下头,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 然而却没有迎来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只是听杜颖驷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说道 “你去查一下,秦明在哪里?” 醉梦微怔了一下,随后点点头,“那这件事,有必要让何大人知道吗?” 何之健,杜颖驷的幕僚。 不过,醉梦却不喜欢何之健这个人,只觉得他这个人太过于阴暗了。 “不必。”杜颖驷非常爽利的回答。 “是。”说完醉梦便领命离开了。刚走出院子醉梦便庆幸的拍了拍已经跳的难以制止的胸口。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差一点就要以为自己会被杜颖驷罚去收拾院子。 毕竟,梨鸶小筑太大了。 第三十三章 窒息的拥抱 “四皇子在哪里?” 天微凉,守在门口的十一看着打开门走出来的女子,微怔。 “在书房。” 沐希君刚要出门却被十一拦住了, “主子吩咐,姑娘不能出这个门。” 沐希君看着面前的手,心中起伏不停,“那就请你告诉一下你家主子,就说,我答应他的条件,快放我走!” “是。” 看着依旧在门口守着的十一,沐希君望天无泪。 这就是一个木头。 不过,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只过了一会儿,杜颖驷便来了,不仅如此,竟还端着沐希君的早餐。 杜颖驷何时会照顾人了? 沐希君诧异的看着他将托盘放在眼前的桌子上,又听他说“听十一说,你有事找我?” “对,我找你。”沐希君越来越看不懂杜颖驷了,更看不清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想通了?”杜颖驷坐在她对面,平静的看着她。 可是,藏在袖子下紧紧攥住的双手已经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他是有多希望,她不答应,这样他就能再将她留在身边多一段时间。 是什么让一向倔强的她,竟然向他妥协了? “想通了。”沐希君突然看向杜颖驷,目光坚定,“我答应你,让我走。” “吃了早饭……” “现在!”沐希君强硬的口气,让杜颖驷一怔,然而她似不放心一般,又补充了一句 “四皇子应该不想让大皇子捷足先登吧?” 果然,是那个沐九,一句话便击重了要害。 “吃了早饭吧,再着急,也得让人先备车不是?” 杜颖驷似无奈一般的说着,站起身走到门口和门口的十一说了什么。 沐希君便见那人领命出了院子。 而杜颖驷却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门口,沐希君看得见的地方,静立不动。 沐希君只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自然,沐希君没有吃早饭的心情,而一直到离开梨鸶小筑,沐希君都没有照过镜子。 她只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心中的弦被某个人牵动,让她无心顾及其他。 从梨鸶小筑到普陀寺只需半天就到了,可是沐希君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杜颖驷的目光一直在她的头顶徘徊,就像看出了什么一般。 但是,却又不曾展露出一丝一毫的杀意,反而是有一点点的留恋之感。 “四皇子,在看什么?”沐希君皱着眉头看着同坐在一辆马车中的杜颖驷。 马车很宽敞,两个人之间亦是止于礼的距离。 本以为他会否认,却不曾想,他说 “大少奶奶很像我一个故人。” 沐希君藏于袖中的手微紧,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的位置“什么故人?” “一个很可爱的姑娘,却浑身是刺,不及大少奶奶一半的温顺。”说着杜颖驷的唇角竟扯起了一抹笑意,“不过,我确实很怀念她身上的倔强。” “怀念?”沐希君有些诧异,他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还会怀念自己? 简直是天方夜谭! “对。”杜颖驷点点头,“她,已经死了。” 她已经死了。 沐希君的嘴角不禁涌上一抹淡淡的苦涩,原来她在他心里已经死了。 对啊,像他这种自负的人怎么会对自己的杰作产生怀疑呢? “我却有些后悔,没有保护好她。” 杜颖驷扔下这么一句话,便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而沐希君却依旧处于他那句话群带来的震惊之中。 他是在与自己说的吗? 他,后悔了? 不知道为什么,沐希君的心竟有些微的酸涩,眼睛里面像有东西似的,想要向外流出。 “大少奶奶,普陀寺到了。”杜颖驷冰冷的声音从车外传来,一下子便将沐希君从沉思中唤醒。 刚才,她一定是幻听了,杜颖驷怎么后悔? 沐希君刚掀开马车的帘子,便看到了在车旁等候的谢明轩。 他的眼睛怎么那么红? “娘子。”几乎是刚下马车,谢明轩便抱住了她,将她待到怀里,紧紧的拥着她,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然而,沐希君却没有推开他,她感受到了谢明轩的紧张,伸出手轻轻的拥着他的后背。 “我回来了。” 眼里的泪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味,沐希君只感到安心。 离别后相聚的两个人,很激动,很高兴,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杜颖驷变的冷若寒潭一般的眼眸中渐渐升起的愤怒。 而这个变化,却被赶车的十一清晰的察觉了。 主子,很生气,是带着悲伤的,嫉妒的。 “娘子,有没有受伤?”在馨儿的提醒下,谢明轩放开了沐希君,却依旧紧紧的攥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目光中尽是担忧。 “没有。”沐希君笑着,想起了自己的脸,眼眸中露出些许的哀伤,“我变丑了,你是不是再也不想看我了?” 沐希君没有发现,自己说的这句话有多么的小女儿情态,就连杜颖驷也是为之一震。 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十一想的却是,这个女人到现在没有照过镜子吗? “娘子不丑,娘子无论是什么样子,明轩都爱看。” 看着他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沐希君不禁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你呀,就是会说些我爱听的话。” “没有,明轩说的都是真话。”谢明轩红着脸说,眼睛却看着沐希君触碰着他面颊的手。 沐希君笑了笑,不管怎样,有他这么一句话,她便有力气去面对里面的一切了。 “咳咳。”杜颖驷终于看不下去了,不禁清咳出声,“大少奶奶的病还要诊治,是不是先进去再说?” “娘子生病了?”谢明轩自动的忽略了他后半句,只捡到了他话中的病字。 “好多了。”沐希君拉着他的手,向寺门口的杜颖驷微微屈膝,“让四皇子见笑了。” 杜颖驷瞥了一眼谢明轩便抬步进了寺门。 沐希君也随着他走了进去,毕竟他是要给谢家一个合理的交代的。 路上,看着馨儿担忧的目光,沐希君安慰似的笑了笑,却不曾想,原本只是苦着脸的馨儿,竟是一下子流了眼泪。 “这是怎么了?”沐希君苦笑着看着她,手尖却被人轻轻的拉着。 “馨儿姐姐很担心你。” 谢明轩轻声在她耳旁说着。 沐希君沉默了,只是递给了馨儿一方手帕,让她擦干脸上的泪水。 终于,到了谢家在普陀寺的落脚处。 第三十四章 解释 因为顾虑着沐希君的清白,所以当杜颖驷传信说他会送沐希君回寺庙时,谢家选择留在寺里。 然而,不知从哪听到消息的谢明轩却跑到了寺院门口等待着沐希君。 馨儿不放心,便追了出去。 终于迎到了沐希君,看着面色阴沉的杜颖驷,馨儿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着鼓。 这个皇子不会欺负大少奶奶了吧? 看着大少奶奶清瘦的样子,又来安慰自己,馨儿的眼泪便忍不住掉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沐希君说, “别哭了,再哭就嫁不出去了。” 馨儿一抬头,便看到了谢家落脚的院子,而这才收了眼泪。 不过,眼睛依旧红的像个兔子。 沐希君看了一眼谢明轩,又看了一眼馨儿,叹了口气道,“馨儿,快把咱们家这个兔少爷扶回屋子里。” 馨儿看了一眼眼睛发红的谢明轩,脸一红,“少奶奶……” “快去。”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沐希君已经松开了谢明轩的手,随着杜颖驷向老爷子所在的屋子走去。 “请,大少奶奶。”杜颖驷依旧冷着一张脸,却是给沐希君让开了路,举止优雅,风度非凡。 而这便是皇家血统的高贵之处,天生的王者气度是其他人怎么修也修不来的。 不得不说,杜颖驷在整个皇家子弟中,亦是出类拔萃之人。 只是,沐希君的唇角浮现一抹微不可见的冷笑,心太狠了。 “爹,娘。”沐希君说着便跪到了地上,眼眸微垂,不再说话。 世家大族的儿媳妇,消失了一天一夜,这事,就算是放在沐府,即使不是儿媳妇的错,却也是儿媳妇令家族蒙羞。 就凭这一点,在沐家就足以被人踩到脚底了。 然而,屋子里的众人却在她跪下去的瞬间,心态各异。 有的人是惊讶,惊讶于她面貌如初,甚至是比原来的更加娇美。比如,亲眼见过她的脸被毁成什么样子的谢明宇。 有的人是为难,沐希君不是一个惹事的人,亦是一个省心的儿媳妇,责备她,本身谢家就对不住她,不责备她,却有难以对众人有一个交代。 比如,谢家老爷子。 还有的人,也是诧异,诧异于沐九小姐何时受过如此的委屈? 比如,杜颖驷,杜颖玉。 比之杜颖玉的诧异,杜颖驷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那个笑魇如花,明媚如阳的女子要为了这种事低头。 同时,亦在自责,明明谢家的医术很好,为何却没有忍住,刚听说她出了事,便差人去将人带到自己身边。 “大媳妇……” 于是,谢家老爷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杜颖驷便抢先开了口 “谢老爷,谢老夫人,能否听颖驷说一句?” 堂堂大燕皇子,竟以姓名自称,虽然在谢老爷子面前,杜颖驷是个晚辈,但是,君臣有别。 顿时,整个谢家的人都诚惶诚恐,杜颖玉眼中带着玩味的看着自家的四哥,对他接下来的话充满了好奇。 看了看杜颖驷,又看向沐希君,见她亦是神色微变,心中的好奇更加的浓了。 “四皇子有话请讲。” “贵府大少奶奶昨日早间昏迷,被一名女子带到了普陀寺的后园,恰好被我府里的女侍卫看到,便顺手救了下来,见她又中了毒,便带回了府中,府中人不认识……”说着不知为何,顿了顿,“就是颖驷也不曾识得贵府的少奶奶,还好少奶奶自己及时醒来表明了身份。若是多有冒犯,还望老爷子莫要怪罪。” 沐希君的心一缩,竟有些感动。 除非她是傻子,才听不出他这话里对自己的维护。 不过,转念一想,只是为了那朵紫色的花吧。 想到这里,嘴角浮现一抹几不可见的苦笑。 “哪里。四皇子严重了,老朽还要多谢四皇子将这儿媳安全的送了回来,大恩大德,鄙府上下将感激不尽。” 本来是坐在椅子上的谢老爷子,站了起来走到杜颖驷的身前便是俯身一拜,却被杜颖驷扶住。 谢老爷子看着杜颖驷,眼带迷茫。 “老爷子,这事本来便有颖驷的责任,老爷子不怪罪,颖驷便心安了。颖驷那里还有些事,先告辞了。”说着,杜颖驷便离开了,谢老爷子要送,却被他干脆的拒绝。 沐希君听着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心中百味杂陈。更多的还是嘲讽吧。 “好了,大少奶奶回来了,皆大欢喜,既然如此,本宫便也先告辞了。”五皇子杜颖玉路过沐希君的身旁时,若有若无的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了谢老爷子说道“听说,昨天夜里守夜的太医开错了方子,导致父皇最宠爱的美人不治而亡。真是可惜了。” 说着便离开了。 而与此同时沐希君却眼尖的看到了他袖下的手,比的“一”字。 皇家的人都离开了,屋子里面真真正正的剩下了谢家的人。 留下的谢家人,有的人在疑惑,为何五皇子要留下那么一句话,有的人在震惊,震惊的是,昨夜值班的太医本应该谢明远的。 而这一点,注意到的只有谢明宇和谢老太太。 谢老爷子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大媳妇,叹了一口气,“折腾了这么久,大家都累了,老大家的,你也去休息吧。” 四皇子已经给出了最好的解释,何况,四皇子犯不上为了一个平凡的女子撒谎不是? 众人散去,各自回了各自的屋子。 “大嫂完全可以去当算命的先生。”谢明宇在人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便随着三少奶奶回了屋子。 看着他挺拔昱立的背影,沐希君眼眸微动。 坐了一上午的马车,沐希君也有些累了,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屋子。 刚踏进屋子的门,便看到了红着眼睛的晴儿。 沐希君一怔,嘴巴动了动,还不等说什么,晴儿便出了屋子。 沐希君有些糊涂,还好馨儿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从里屋走了出来。 “大少奶奶,床铺好了,您休息一会儿吧。” 沐希君点了点头,撩开了里屋的帘子,心中却有些不放心,“馨儿。”叫住了馨儿。 “大少奶奶有什么吩咐?”馨儿低着头,举止有礼,但沐希君却是知道的,馨儿越是守礼的时候,就代表有什么事发生了。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沐希君看着馨儿抬了头,又抬眼瞧了一下外面的晴儿。 馨儿面色微微有异,却是掩饰着说道“大少奶奶放心,没事的。您还是先休息吧。大少爷还在等着您呢。都盼了好久了。” 沐希君摇了摇头,也不再与她争执,她是个有分寸的人,既然她说没事,那便是晴儿不想让人知晓的事,自己也不好多加插手。 点了点头,沐希君便进了里屋。 而馨儿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外面的晴儿,眼中隐隐带着担忧之色。 第三十五章 诡异的暧昧 沐希君看着前一秒还在床上坐着,下一秒便跳到了地上,将床让出来的谢明轩,心微微一动。 他,虽然痴傻,却给了她足够的尊重。 “你这是做什么?”沐希君坐到了椅子上,看着谢明轩说。 “娘子不是要休息吗?” 谢明轩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沐希君不知道馨儿和他说了些什么,但是看着他一个劲绞着手指,心情莫名的不好。 “我……”看着他青黑色的下眼圈,沐希君一怔,“你一夜没睡?” 谢明轩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似贪恋着一般的看着沐希君,那样子仿佛生怕下一刻她便会再次消失一般。 看着他这般的模样,沐希君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向他走过去。 “别动。”看着要向后退的谢明轩,沐希君拉住他的衣衫,解开他系在腰间的腰带,放到一旁的架子上。 接着是中衣,沐希君的手放在谢明轩胸口的位置,第一次给人宽衣,就算是不懂人事之人,沐希君的心还是会紧张,脸微红,手也有一丝丝的发抖,就在这时,谢明轩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沐希君抬头看着他,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谢明轩的个子好高的,高到自己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你这是……” “你的手在发抖。”他说,声音温柔又带着让人沉迷的磁性。 “说起来,我这个妻子还从未给你宽过衣。”沐希君浅笑着,用另一只手,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我守着娘子睡便好。” 沐希君微怔,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却发现了不可思议的炙热情感,那是,那是,喜欢。 比之她想起杜颖驷时的目光,更甚。 “你喜欢我什么呢?”不知不觉,沐希君的话,便问出了口。同时,心里带着让她也不曾发觉的期盼。 “明轩喜欢娘子,所有。” 这一刻,沐希君忘记了,自己面前的人,是一个痴傻的人。 只是,眼泪一瞬间便唰的流了下来。 见她流泪,原本便有些紧张的谢明轩亦是慌了,“娘子,别哭,明轩在这里。” 手足无措的擦着她脸上的眼泪,沐希君看着他担忧紧张的神色,顿时,哭的更加厉害了。 而原因,她自己都不清楚。 只是,很委屈,很委屈。 “娘子,别哭,娘子别哭。”谢明轩也不知怎么的,一把将沐希君抱在怀里,学着娘亲对他那样,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娘子别哭,明轩在,有明轩在,” 沐希君的眼泪仍旧似止不住的泉眼一般,从眼眶中流出,然而,嗅着谢明轩身上淡淡的墨香,却让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尤其是他胸膛处的温暖,更是让她想要靠近。 沐希君就这样哭着,哭着哭着,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而待她醒来时,自己却是躺在床上,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己的身边躺着一个人。 眨了眨有些发涩,微疼的眼睛,沐希君伸手摸着他的眉心,和他有些偏白的皮肤有些不同,摸上去有一些粗糙,沐希君却玩的甚好。 从眉心,到他那一对修长而又浓黑的眉毛,再到他垂着的长长的睫毛,像雨扇一般,摸上去痒痒的。 再从睫毛到鼻梁,他的鼻梁很高,带着一股子英气,再到嘴唇,不知道为什么,谢明轩的嘴唇很亮,而且很软,沐希君点着他的唇角,竟有些不忍离去。 一时间,眉眼含着动情的笑。 “唔。”还在睡梦中的谢明轩皱了皱眉头,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将在嘴角调皮的东西吞进了嘴里。 沐希君的嘴,惊讶的微张,指尖处传来湿润的感觉,而且时不时的还会有着软软的东西从指尖划过。 不仅如此,为了配合刚才将她手指吞没的动作,谢明轩又向着沐希君靠了靠,揽着她腰际的手亦紧了紧,原本两个人靠的便近,现下便又更近了,以至于,沐希君已经贴在了他的胸口处。 看着他依旧沉睡的面容,不自觉的面颊微红,唇角却洋溢着一抹笑意。 有的时候,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却可以帮忙释放一些情绪,让自己好受一些。 沐希君从来不认为,哭泣是丢人的事,但是,她确实已经好久未曾痛快淋漓的释放自己了。 似乎从五岁开始,她便不曾哭过了,爹娘死,她没有哭,被谢家老夫人逼着嫁给傻子,她没有哭,脸被毁了,她也没有哭,却,却在听到他说喜欢时,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为什么呢? 还有,她,为什么那时候会想给他宽衣呢? 沐希君看着自己被他含在口中的手,不知名的某个角落有些暖暖的感觉。 一时起了玩闹的心思,小幅度的勾了勾那根手指。 那人似不满一般,轻轻的咬了一下她的手指尖,酥酥的,麻麻的感觉瞬间便从指尖传到沐希君的心里。 沐希君的心跳瞬时便漏了一拍。接着,便以快过寻常的速度在胸腔中跳动。 心死,需要一瞬间,心活,亦是一刹那便足矣。 沐希君唇角涌上一抹苦笑,她的心活了,却是因为这个人。 沐九便,沐九,你可真是越活越出息了。 “唔……嗯……” 耳边感受着那人喷出的热气,身体下意识的一缩,却是将头埋在了他的颈下。 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下颚。 “好痛。”谢明轩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了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沐希君,耳根子瞬间便红了。 沐希君亦是不敢抬头,一时之间,屋子里竟有一丝诡异的暧昧气氛。 而谢明轩看着怀里的沐希君,一下子便吃惊到睡意全无,半睁着的眼眸完全不见迷离之感,惊讶的说着“娘,娘,娘……” “娘什么?”沐希君听着他迟迟未言出的后面的字,笑着嗔道。 “娘子,明轩不是故意的。”谢明轩说着连忙将放在她腰间的手抽出,自己则躲到了床里。 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般,脸颊红红的,带着羞愧之意,同时又眸光闪烁,时不时的偷看一眼沐希君的面色。 沐希君见此,无奈的笑了。 第三十六章 紫芸 沐希君看着紧紧的绷着膝盖,缩在床里侧的谢明轩,顿时是又无奈又感动。 感动的是,他足够的尊重自己,无奈的是,自己对他很不好吗?竟让他刚醒便躲到了床里侧。 “你这是什么意思?”沐希君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搭在自己的腰间,目光落在谢明轩的身上,亦是带着几分无奈。 “娘子,不喜欢别人碰你。”谢明轩的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间,语音不是很清晰,但沐希君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所以……”沐希君的眸光微沉。 “所以,明轩做了娘子讨厌的事。”依旧是委屈的语气。 沐希君看着他,良久叹了口气,坐起身揉了揉他的脑袋。 谢明轩这才抬起头,看着沐希君的眼睛里尽是害怕,怕她不要他了。 沐希君的手轻轻的擦过他的面颊,淡笑着道 “你呀,你是我的夫君,就算别人都不能碰我,你也可以。” 沐希君的话音刚落,便见谢明轩的眼睛一亮,但这亮光并未存在多久,随之又暗淡了下来,“明轩知道娘子只是在哄明轩而已。” 一向言语利落的沐希君竟是一塞,想了想才微皱着眉头道“那你为何唤我娘子?” “因为,明轩喜欢娘子。” “那你就不曾想过,你唤我娘子,我也会生气吗?” “……”谢明轩的头,沉在了臂弯中,像是被人抛弃的孩子一般。 沐希君摇了摇头,轻轻的打开他的手臂,在他惊讶的目光下,看着他的腿淡淡道“放下。” 谢明轩的身体先于意识的放下了,而沐希君则不顾他惊讶的目光环住了他的腰际,“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娘子。” 这一点,没有人可以否认。 谢明轩闻声,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怀里的沐希君。 在他的眼里,她一直都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神一般,如一朵清莲,让他只可远观不敢亵渎。 “娘……子……”依旧是小心翼翼的,却是毫不迟疑的将她拥住,嗅着她带着花香的秀发,嘴角微翘,眼中不安的神色亦消失不见。 在他怀里的沐希君亦是眼中带着笑意,随之闭上了眼睛。 就让她贪恋一会儿这样温暖的时光吧,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再次陷入陷阱。 前路迷茫,沐希君的心亦是倍加的忐忑。 日头渐渐的落下,转眼间便到了晚饭的时辰。 馨儿刚掀开帘子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顿时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床上的两个人,还好她及时的捂住了嘴,不然,恐怕就要叫出来了。 惊讶不一会儿便转变成了兴奋与雀跃,床上的人两个人姿态亲密,眼角皆带着一丝甜蜜,但不知怎么的,馨儿的眼角湿润了。 “馨儿,老爷子那边催着吃饭了,大爷和……” 见着里面迟迟没有动静,老爷子的人又来催促,晴儿有些着急了,于是便掀开了帘子,瞬间便呆在了原地。 和馨儿不同的是,晴儿只是一瞬间的呆滞,却比馨儿更加的感觉更加的深刻。 虽然晴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听着她前面的声音,沐希君已经渐渐的转醒。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白色衣襟,沐希君微怔,随之反射性的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馨儿,晴儿。” 馨儿带着歉意的笑着看着沐希君,仿佛就在说,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大少奶奶,打扰您和少爷了。 沐希君的面颊一热,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晴儿,这才从谢明轩的怀里挣出来,同时,谢明轩也醒了。 “娘子……”谢明轩不满意的再次将她搂入怀中。 被他这么一带,沐希君整个人没坐稳便被扑到了他的身上。 “该去吃饭了。”想起了刚才迷迷糊糊时听到的晴儿的话,沐希君拎着某人的衣领,道,“快起来。” 谢明轩试探性的看了一眼沐希君的脸色,见她一副不容迟疑的表情,这才松开了环着沐希君的手,坐了起来。 沐希君见此,莞尔一笑,“馨儿,来给我梳头。” 说着便收拾着下了床,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让她诧异的事情。 沐希君看着镜子里自己光滑无痕的脸颊,心中直呼不可能,她的脸,毁成了那个样子,无论如何,都是会留下痕迹的。 可是,可是,她的脸,竟然如此的干净。 “大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看着她像见了鬼一般吃惊的表情,馨儿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没,没什么。”沐希君平复了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些。 只是,心里却想着杜颖驷是怎么做到的? 而与此同时,就在沐希君为自己面容完好如初而震惊时,另一边的杜颖驷却在和普陀寺的方丈下着棋。 白胡子的方丈坐在蒲团上,手执白子迟迟未落于棋盘之上,眉头微皱,眼中却带着兴奋,“殿下的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是吧。”杜颖驷面无表情,却不至于让人胆寒。 “老衲认输了。不知这一次殿下所为何事?”方丈笑着放下手中的棋子,虽然输了,却依旧是淡如清风,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感。 “大师承让了。”杜颖驷的唇角微扬,然而刚刚张口,却被普陀寺的方丈抢先说道,“殿下,恕老衲直言,若是为了这寺中的宝藏,老衲无能为力。老衲曾许人不向人说起。” 杜颖驷微愣,随即摇了摇头,看到了老方丈眼中的诧异,这才说道“颖驷不问大师宝藏一事,只是希望大师将这房中的紫芸送给一个人。” “何人?”老方丈好奇道。 杜颖驷是皇家子弟,然而这寺中的皇家之人除了他自己,便是五皇子杜颖玉,他总不能要将这紫芸送给五皇子吧? 然而,老方丈的话音落了许久,都不曾见他回答,不过,老方丈却有了些意外的发现,他看到了杜颖驷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情。 “她,一会儿便会来。” 刚说着,外面便传来了有些喧闹的声音,当方丈看到那院中一身素色蓝衣的夫人时,不知为何,便隐隐的感觉,她便是那牵动了杜颖驷心弦的那个人。 第三十七章 相逢即是缘 沐希君和谢明轩在谢家老爷子处同众人用过了饭,看着谢明轩有些吃多了的样子,便提议着到处走走。 而谢明轩,作为一个无时无刻都想黏在沐希君身边的人,自然是答应了她的提议。 不过,沐希君却不是单单为了散步,想起杜颖驷的话,沐希君有意的带着谢明轩向方丈的院落走去。 不知是不是天意使然,沐希君刚走到方丈院子的门口,手里的帕子一时没拿住便随着风飘进了院子里,一时间,沐希君看着守门的僧人,面露难色。 她不言,身后的两个丫头也不言,守门的僧人更是不会言语,一时间竟有些微微的尴尬。 “敢问这帕子可是施主的?”好在这时从院子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的小师父,估摸着是专门跟随方丈的僧童吧。 沐希君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是,是的。” 说着,又接过了他手里的帕子,“多谢小师父了。” “施主客气,还请移步院内,寺中方丈有请。” 小师父低眉顺眼,眉眼带着清秀,一看便知是不会撒谎的人,但是,沐希君却意外了,这方丈她又未曾见过,为何会邀她进院。 不过,既然他给了机会,沐希君自然是不会拒绝,毕竟,她对他屋子里的花有着些微的兴趣。 她倒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花,能得到杜颖驷的注意。 随着僧童进了院子,院子里有一方池塘,池塘里种着各种莲花,皆是出水芙蓉,惹人怜爱。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屋子的门口。 “师父,谢施主到了。” 僧童的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了沉厚的声音,“请施主进来吧。” “是。”说着僧童便让开了门口的路,请沐希君二人进入。 馨儿,晴儿,则被沐希君留在了外面守着。 “大师。”沐希君拉着谢明轩向大师行了一礼。 这普陀寺的大师仙风道骨,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意味,仅看他那双可以包容世事的眼睛,便值得沐希君向他行的一礼。 “谢公子,谢夫人请落座。”老方丈看着二人并未起身,只是手掌的方向指着对面。 明明是两个人,可是对面只有一个蒲团。 沐希君眉心微动,扶着谢明轩坐到了蒲团上。 “娘子不坐吗?”谢明轩拉着她的手,顺便止住了她将要跪在地面上的动作。 沐希君歉意的看了一眼方丈,只见老方丈不在意的笑了笑,眼睛又落回了谢明轩的身上,带着探视。 “明轩听话,我……” “啊!”沐希君惊讶的看着谢明轩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而自己正坐在他的腿上,姿势别谈有暧昧。 “明轩……”沐希君的脸很烫,不用说,她也知道一定是红极了。 “放我下来。”沐希君低声嗔道,然而谢明轩却是恍若未闻一般依旧紧紧的环着她的腰际。 然而,沐希君只能看到身前,却看不到身后的谢明轩正瞪着眼睛,看着对面的普陀寺方丈。 像极了因为自己心爱的事物被人欺负之后生气愤怒的小孩子。 若是一般人,一定会怒了,即使不怒,面色也会变的些微的异样,不过,普陀寺方丈却是笑了出来。 不仅是笑,更是开怀大笑。 “大师,您这是……”沐希君看着对面不知缘何发笑的方丈,微微皱眉。 过了一会儿,方丈止住了笑声,捋着长长的胡子说道“女施主,好福气。” 沐希君微怔,随即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让大师见笑了。” 暗暗的想要挣开谢明轩的手,发现只是徒劳。 罢了随他去吧。她想。 “不知大师让我二人进来,所为何时?”沐希君看着对面的方丈好奇道,眼角的余光却是扫到了那放在屋子正中央的紫色的花朵。 张扬,鲜艳,邪魅的花朵,不知为何会被这样的世外高人摆在屋子里。 她正想着,便听方丈说“相逢即是缘,老衲一生信奉一个缘字,施主的手帕随风飘进了院子里,便证明施主与老衲有缘。恰逢老衲这里有一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看来,非施主不能解开了。” “大师严重了。”沐希君微微颔首,“若是能帮忙,才是弟子的造化。” “贫僧出家之前,曾娶过一个妻子,贤良淑德,却未曾育有一子,可是贫僧的母亲,以及贫僧的其他亲朋皆以为她是不祥之人……”说着方丈的眼里露出一抹伤感的神色。 “所以……”沐希君说。 “所以,贫僧便休了她。之后便出了家。”方丈说着又看了一眼沐希君身后的谢明轩道,“出家人本不该有七情六欲,可是昨日,贫僧又见到了她,她一个人孤苦零丁,很孤单。看上去,很可怜。” “然后呢?大师是怎么做的?”沐希君想知道结果。 “然后,便是贫僧想要问施主的问题。”方丈看着沐希君,那包容万物的眼睛,真的流露出一抹淡淡的迷茫。 “大师,对于她,应该是愧疚的吧。”沐希君轻垂着眼眸,微微的心疼着那个女人。 “是。”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即使大师的心里不再有凡尘俗事,却也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的。”沐希君毫不避讳直视着方丈的眼睛,“是大师毁了她的一生。” “可若贫僧不休了她,她会更难过。” 世家大族的争斗,向来便是最无情的,尤其是当一个女人没有子嗣傍身之时。 沐希君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却亦是摇了摇头“即使大师是为了她,却也终究是害了她。若是大师不想留下遗憾,那就作些力所能及之事补偿她吧。或是赠予她一壶晨练的曦露,或是邀她欣赏这山间的花草,无论怎样,只要方丈有心去做,那人终究会原谅的吧。就算不曾原谅,至少,也努力过了不是?” 不知怎的,说着说着,沐希君便想到了杜颖驷,周身的气息也变得异常的哀伤。 “娘子,你怎么了?”谢明轩看着她有些哀伤的神色,担忧的问道。 “没事。”沐希君看着他摇了摇头,将哀伤藏在了眼底。 “施主说的有道理。到底是贫僧的错。”方丈笑了笑,“施主帮了贫僧一个大忙,不知如何才能还报施主?” 沐希君一怔,脑子有些回不过神来,这是不是有些太如她的意了。 无论如何,沐希君还是将话题转到了屋子中央的紫芸上面,“大师的屋中为何会摆放着这么一盆紫色的盆栽?未免与大师的仙风道骨有些格格不入。” 第三十八章 施主若是喜欢便带走吧 沐希君一直好奇这屋中会摆放这么一盆看上去格格不入的盆栽,便问出了口。 老方丈看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亦是看到了屋子中央的紫芸,微微晃神,笑了笑,“佛容天下,哪里有什么不适合之说?更何况这是一位故友送的,一种很稀有的花。叫做,紫芸。” “这花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沐希君问。 “有。”方丈点头笑了笑,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而是道“施主若是喜欢便带走吧。” 沐希君看着老方丈微微出神,这是让自己带走的意思? 可是,这未免也太顺利了点,顺利到让人感到奇怪。 隐隐的,就好像在暗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事情的发展一般。 “这,未免有些不太好吧。” “万物生灵,皆有他存在的意义与价值,这紫芸平日里并不怎么显眼,可是在施主的眼里,他却在百花之中脱颖而出,或许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施主若是推却,倒是让老衲惭愧了。” 方丈这异常执着得态度不免让沐希君有些讶异,然而却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他所说的话并不无道理,便顺着他的话收下了紫芸。 又坐了一小会儿,听着方丈说了些佛法,天色便渐渐的暗了下来,沐希君便与谢明轩离开了。 然而她们前脚刚离开,方丈的屋子里便传出木板摩擦的声音,老方丈头也不抬的笑道,“四皇子这一步棋,老衲着实没有懂。” 杜颖驷从暗室里走了出来,走到老方丈的对面,却没有坐下,只是怔怔的看着那原本摆放着紫芸之处,目带哀伤。 “大师乃方外之人,知天理,晓佛法,只是这世间的爱恨情仇大师便不通了。”想着刚才这个和尚讲的故事,杜颖驷半便隐隐有些不快,因为他同样的想到了自己对沐家的所作所为。 他做的是对的,可是,却是终究害了她。 老方丈自是知他心中所想,杜颖驷定是在心中存在了他方才的故事。不过,老方丈却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道 “老衲不通七情六欲,却看的清人心。”说着,老方丈便见杜颖驷的神色微变,笑了笑继续道,“人心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事物,却亦是这世上最奇妙的事物。” “此话怎讲?”杜颖驷想听听这位大师会怎么说?他是不是真的能看透自己的心。 或许,他是希望的吧,有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却是很累。 “紫芸,是稀有的花卉,他所代表的含义更是鲜为人知,他的作用亦是很少有人知道。”方丈看着杜颖驷,果然,他的眸中流露出一抹痛意。 “紫芸,代表着原谅。而同时,这种花卉的香气亦有舒缓人情绪的作用。” 杜颖驷的心一动,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似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原谅,她会原谅我吗?” “会的。” 杜颖驷突然看向给予自己肯定回答的老方丈,眼中带着诧异,难道他知道了? 可是,看着他平静的眼眸,杜颖驷却又疑惑了。 或许,他只是身为一个出家人来普渡自己的吧。 “但愿如此吧。”杜颖驷摇摇头,又笑了笑,看着外面已经暗下去的天空,眼中的情感逐渐的消失。 而当他走出屋子时,眼中已是一片冷漠。 杜颖驷走了,老方丈还未来得及叹息,便听僧童进来禀报说“师父,谢府的一个丫头在后园里采了一堆紫色的凤鸢花。” 老方丈一怔,平静的眼眸染上了诧异之色。 目光再次落在已经走到院落门口的杜颖驷,复杂而又深远。 杜颖驷,皇家最出众的一个皇子,亦是当今皇帝唯一一个嫡子,从小便担负着帝后的深切期望。 皇家,是一个无情的地方,比之一般的世家大族更甚。在世家里,最差也只是日子过的难了些,可是在皇宫里,一眨眼间便是性命不保。 生在这样一个环境里的杜颖驷,从小便养成了不对任何人吐露真心的习惯,却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想要守护的事。 比如,皇后,比如,天下,再比如,那个谢家的少奶奶。 老方丈了然的一笑,随之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了空无一物的茶几正中央。 他,或许一开始,便想要将那紫芸送与那个女子的吧。 真是,这可真是杜颖驷的性格。 僧童看着时而皱眉,时而叹息,时而却又开怀大笑的老方丈,心中有些疑惑,然而,他却知道,自己不该问。 不一会儿的功夫,僧童便退了出去。 月上西楼,人约星隐。 一眨眼的功夫,子时便到了,沐希君躲开了馨儿晴儿,悄悄的从屋子里离开一路向着那日她见到杜颖玉的小路走去。 果然,看到了那个独立于月下的翩翩公子。 不只是月光清冷的问题,还是沐希君心境的关系,沐希君只觉得今日的杜颖玉似乎有些不同。 少了一分温润,多了一些无情。 沐希君的心顿时一缩,无情,她怎么忘记了皇家的人不能有情这一点了? 真是,天真了。 “见过五皇子。”沐希君微微屈膝,却被转过身的杜颖玉扶住。 再抬头时,只见杜颖玉淡笑着看着她,沐希君一怔,“五皇子……” “九姑娘无须多礼。本宫和明宇一样从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说着杜颖玉将她扶起来,便放开了手。 沐希君想了想,他的言下之意便是,他和三爷一样有着一颗放荡不羁的心了? 可是,沐希君真的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了。 “五皇子唤民妇来所为何事?”沐希君不喜欢和这个人单独相处,不知怎的,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虽然他是笑着,却始终不及沉默冰冷的杜颖驷。 更加不及,心灵单纯,不谓世事的谢明轩。 说起谢明轩,沐希君出来时,他还在熟睡,而且睡得很甜。 一想到谢明轩,沐希君的唇角便不自觉的攀上一抹笑意,而就是这样温暖的笑容,刺痛了杜颖玉的心。 不过,当下却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杜颖玉忍下了想要询问究竟的冲动,将一张地图递给了沐希君。 沐希君疑惑的接过了,看着上面纹路走向,沐希君只觉得有些眼熟。 果然,只听杜颖玉说道“这是一张普陀寺的地图。” 沐希君抬头,等着他下面的话。 “本宫需要九小姐帮忙找出这地图之中暗藏的宝藏。” 第三十九章 暗夜寻宝 普陀寺很大,大到一个人如果想要走遍整个普陀寺,需要用上几个时辰的时间。 沐希君看着手里的地图,头微微作痛。 只有一张地图,和一个心形的提示,她上哪里去寻到宝藏? 她问过杜颖玉,这心形的提示是怎么来的,杜颖玉只告诉她,这是别人给的,却没有说这提示的出处究竟是哪。 这让沐希君犯了难,毕竟,不同的情景下,每一个符号所代表的含义是不同的。 心,是生命的源泉,在医学上讲,是人生命的根本。 然而,在其他方面却各色各异。 沐希君叹了口气,看着绢布上七拐八弯的地图,心中微微的压抑。 这和心形有什么关系呢? 沐希君看的入迷,眉头不自觉的蹙起,以至于浑然未觉自己的一举一动皆落在对面那人的眼中。 杜颖玉的目光一开始是在绢布上的,可是最后不知不觉间便落在了沐希君的脸上,看着她因着疑惑而不时蹙起的眉头,心里的某个地方有些痒痒的。 这是他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眼里只剩下她,他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只剩下她,这个从未发觉自己是多么温柔的一个女子,即使在怨在恨,却始终心怀温软的一个女人。 “竟然是这样。” 杜颖玉还在出神之中,听到耳边女人惊喜的声音,待他回过神便看到了她眉眼间难掩的兴奋之意。 杜颖玉看了一眼夜空,只是半个时辰,她便找了出来,真是聪慧。 如此想着,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就是这里。”沐希君指着绢布上的一个位置,引着杜颖玉看去,见到对方微扬的唇角,沐希君一怔,眸中的兴奋之意些微的退去。 他早就知道了位置,不过是在试探自己。 沐希君苦笑着再一次看向绢布上的手指,指尖所至的位置,恰恰就是她白日里路过的地方――方丈的禅室。 随着杜颖玉走到了方丈的院外停住了脚步,看着在黑夜下略显清冷的院落,沐希君眸中带着一丝自嘲。 她一直没有看懂是因为她忽略了在普陀寺是一个寺院,是供奉神佛之地。 心,是最有灵性的,而在风水中,又以依山傍水之地为最佳,整个普陀寺中,只有一个地方符合这个条件。 那就是方丈的禅室,背倚着后面的大山,院内又有一方种满了清莲的池塘,同时又有得道高僧卧于此,集天地之灵气。 “主子。”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女人,一身黑衣浑身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却恭敬的立在杜颖玉的身后。 声音如寒蝉,凄切婉转,让人忍不住心神具哀。 沐希君亦是瞬间将注意力放在了女子的身上,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她盛满悲伤的眸子,以及那眼角处即使在黑暗中也无法忽视的黑痣。 那是一泪颗泪痣,通常有泪痣的人都会有一个无法摆脱的宿命,那就是会有一个人,与她痴缠一生,牵绊一生,而她注定要为那个人偿尽一生的泪水。 看着她悲伤的眸子,或许,她已经遇到了那个人了吧。 “九小姐,请吧。”杜颖玉的手伸到了沐希君的眼前,月影绰绰下,沐希君看着他得意的唇角,眉头不禁微皱。 如此明目张胆的进入别人的地界,还如此的有恃无恐,估计也只有这些个皇家子弟做的出来了吧。 沐希君些微担忧的迈进了院子里,一直走到了屋中,她的手刚落在门上,门便打开了一个缝隙,里面空无一人。 “人呢?” 身后的杜颖玉将门推开,踏步走了进去,经过沐希君身旁时,唇角带着神秘的笑“方丈今日有事,离开了。至少,午时之前是不会回来的。” 沐希君一怔,思索着杜颖玉话中的深意。 方丈去了哪里?是不是他做的?即使不是他做的,他也必然与此事有关? 想起下午时分方丈和她所说的故事,沐希君心中微沉。 “小姐,请。”凄切如寒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沐希君抬眼便看到了那个女人,被她眼中的寒意惊到。 这种凄寒的眼神,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努力的在她的目光下移动脚步,沐希君随着杜颖玉走进了屋子。 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沐希君疑惑了。 她不懂,为何杜颖玉要她跟随,明明他自己便可以找到的。 不过,这个问题,不到一个时辰沐希君便找到了答案。 杜颖玉带着她找到了暗道的入口,就在方丈的床下,而且机关就是那床头的花盆,仅仅旋转一下床铺便移动了开来,看着漆黑一片的暗道,沐希君有些紧张。 沐九,天不怕,地不怕,怕的就是这一片漆黑。 这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 然而在杜颖玉的面前,她却不能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在这些豺狼的面前,一但让他们发现弱点,便会被利用。 那个女人第一个走了下去,手中拿着火?子,稍微的照亮了下面的路,那是一条布满了尘土的楼梯,看得出来,已经许久没人走过了。 女人逐渐的下了楼梯,在前面探路,见此杜颖玉第二个跳了下去,看着还在床边的沐希君,似乎是在邀请她一般。 沐希君握紧了冒着冷汗的手心,一直到指甲刺痛了她,那痛意才让她心中的恐惧渐渐的退去些。 慢慢的抬起此刻在罗裙之下却众如千金的左腿,扶着床榻,沐希君的脚落在了下面的台阶上,落稳了之后再将右腿抬起迈了进来。 待沐希君整个人已经处于暗道之中时,后背上的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 若是有心细看,便可以看到沐希君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湿汗黏着她的几缕青丝在额头上,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只是,一心向着宝藏的杜颖玉并没有这个耐心,或者说,他的心思尽在宝藏之上。 宝藏,得宝藏者,即可得半个天下,钱财是一切势力的基础,有了钱才可以招兵买马,有了财,才能淬炼兵器,刀箭。 而他,才能真正的有一席之地。 沐希君迈下了三阶台阶,正正好好被暗道末了头顶的位置,只听“咯吱”的声音,沐希君再回头时,只见上方的床榻正在自己闭合。 而外面,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建造这暗道机关的人,除非是通行奇门遁甲之人,否则绝不可能做的如此的完美。 会是谁呢?藏宝藏的人,和建造地道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还有方丈到底去了哪里? 这些问题就像一条条密密麻麻的线困扰了沐希君。 却亦是促使她走下去的动力,沐九身上的血液,告诉她,前面的路正有着让她意想不到的事物在等着她。 第四十章 大雁图腾 作为英武侯府的嫡女,沐希君见过很多暗道,机关,可以说,基本上整个英武侯府就是一个巨大的奇门遁甲,若不是府中之人特意的将人带入,擅入英武侯府者,必死无疑。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外人知晓了英武侯府中所有的机关,带着其他人进入。 沐希君不知道那些来查抄英武侯府中的人是如何进来的,她没有看到一张熟识的面孔,亦没有见到那人的身影,只看见了红了眼的官差,听到了那从未在府中听闻过的撕心裂肺的哀嚎之音。 那时的英武侯府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哒”“哒”“哒”的声音逐渐传入沐希君的耳内,她才反应过来,如今自己身处于暗道,不是英武侯府的地道。 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了,畅通无阻,一直都是一条通畅的路,连一个分岔都没有,却怎么也走不到头一般。 “九小姐累了吗?”许是看到了她微皱的眉头,杜颖玉不禁开口问道。 沐希君确实皱了眉头,不过却不是累了,而是看着这似没有尽头的暗道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似乎一直在绕圈子。 想着,沐希君便说出了口“殿下没觉得我们在绕圈子吗?” 清冷的声音在暗道中分外的清晰,三个人皆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杜颖玉只看了一眼前面的女人,女人便提着步子,加快了速度向前走去,不一会的功夫,便不见了。 沐希君和杜颖玉留在了原地,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回了头,如果她说的是对的,那么,女人一定会从这里出现。 果然,只是不一会儿的功夫,女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不止是杜颖玉,就连女人自己也惊诧万分。 她们竟然一直在绕圈子,可是她却没有发现。 对于一个影卫而言,这是多么的失职。 “主子,血烟失职。还请主子责罚。”伴随着凄切的声音,女人跪了下来。 沐希君眉头微皱,其实这不怪她,是这个地方太过于诡异。 “责罚你?”杜颖玉似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般笑了起来,“将功补过吧。” 说着便看向了沐希君,“你怎么看出来的?” 带着审视与打量的神色,让沐希君心中的防备愈加的厚重了几分。 看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的血烟,沐希君唇角微动 “作为一个优秀的建造师,如果只是一条路,绝对不会修这么长,明明可以做成无数条死路等着别人自投罗网,怎么会行如此的方便?” 杜颖玉似赞同一般点点头,“有些道理。” “那现在怎么办?” 沐希君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着杜颖玉身后的石墙发起了呆。 这石墙上的划痕,从一开始她便注意到了,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这些划痕都是有关系的,从沐希君面对的墙面,一直延伸到沐希君可以看到的地方,都有划痕,似杂乱无章,却又含着一些规律。 班家,这是班家的杰作! 只是一瞬间,沐希君便看到了在杜颖玉身后的一只缭乱简单几乎难以辨别出究竟是何物的大雁,班氏一族的图腾。 “你在看什么?”看着她一直发愣的眼睛,杜颖玉不禁向后缩了缩,恰好退到墙壁上大雁的下方,遮住了一些东西。 本是无心之举,杜颖玉却看到了沐希君眼中迸发的兴奋与激动,就像发现了什么一般。 杜颖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一些凌乱的划痕。 她在兴奋什么? 然而杜颖玉的疑惑还没有持续多久,便见沐希君伸手在他身边的墙上摸索着,沿着一道道划痕,一点点的划过墙面,似杂乱无章,却又流畅若行云,不一会儿的功夫,沐希君的手便顿住了,同时,脸上的诧异之色愈加的明显与浓烈。 “九姑娘?”杜颖玉试探性的唤着她,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只是痴痴的望着墙面,似乎在此刻,她的灵魂已经随着她适才的动作飘到了另一个世界般。 整个人,整张脸皆是毫无变化的惊诧之色。 “这,怎么可能……”良久,杜颖玉终于听到了她言语,只是嗓音沙哑,不再见方才的圆润温和,反而沙哑的有些难听。 “这怎么可能……”沐希君的眼角接连不断的落下泪珠,随着脸颊流到下颚,最后滴在积满了尘土的地面之上。 这一次,杜颖玉终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别的色彩,却是更加黑暗的悲望。 到底发生了什么? “九姑娘!”杜颖玉连忙伸手扶住了几近坠落的沐希君,看着她布满泪水的面颊,和那不可置信的表情,杜颖玉心中的疑惑与震惊亦是愈加的深了。 “班家……”沐希君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袖,看着适才她在墙上画出来的图案呢喃着,“班家……” “班家?”杜颖玉皱了皱眉头,便听一旁的血烟用她那凄切的声音说道,“班家,是大燕最神秘的一个家族。善机关,通风水。不过,在很久之前便已经绝迹了” 杜颖玉看了她一眼,见着血烟指着墙面的方向,这才再一次向墙面看去。 “这是……”大雁。杜颖玉依旧有些疑惑,身后的血烟似乎通晓他的心思一般,解释道,“大雁,是班家的图腾。” 说着便看向了杜颖玉怀里的沐希君,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眼中也闪过一抹哀伤的神色,“想必,九小姐应该也是知晓的吧。” 九小姐,血烟很好奇,班家是一个神秘的家族,除了一些拥有同样久远历史的世家大族之外,基本上已经无人知晓了。 她,一个深宅妇人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想着,心中便对沐希君的身份起了疑心。 九小姐,京城里能被人尊称为九小姐的人,除了英武侯沐府的沐九,再无她人。 可是,沐九已经死了,是四皇子的杰作,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 当然,这世上见过九小姐的人甚少,除了沐家人,只剩下四皇子一个人见过她的真颜了吧。 就在杜颖玉这边的三个人各怀心思之时,另一边的森林里,杜颖驷看着面前的山洞口,若有所思。 因为十一回禀的话让他有些难以消化。 “乱葬岗里没有一具女尸的手臂上存在红色的梅花印记。” 第四十一章 腊月寒梅 英武侯,大燕自建国以来便存在的世家大族,向来只需臣服于大燕的天子,沐家的公子小姐享有着普通世家大族难以企及的优厚待遇――可与皇子公主共在皇宫中学习。 因此,每一年的考试课程便有一样是检验皇家子嗣与沐家子弟的学识。 男子间的争斗向来便是狠厉决绝,不仅仅在于书面之上,更是于权利之争。 而这每一年的考试,便是角逐出最出色的皇子与最杰出的沐家后辈,两个人皆会得到皇帝的悉心栽培。 竞争是残酷的,他不会因为你出身的高低贵贱而有所仁慈,相反,当你身处于高位之时所面对的竞争才是最残酷的,因为一旦有所过失便会跌入万丈深渊,永劫不复。 然而,纵然男子之间的争斗很残酷,却不及女子间争斗的半分。 女人的心,是这世上最柔软的,亦是这世上最易变化的。 或许因为一个人,或许因为一件事,或许是因为一句辱骂,便可以让这最柔软纯善的心变的坚硬与狠毒。 那时候的沐希君或许是一个异类了吧。 别人抢破头都想得到的机会,她却是不屑一顾,选择待在英武侯府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研读着诗书,翻阅着兵法。 清冷高洁,犹如那在风雪中独身挺立的寒梅,即便身旁有着让世人畏惧的严寒,也绝不退缩,安安静静的绽放着属于自己的最美丽的色彩。 而这,便是杜颖驷最欣赏她的地方。 即使过了多年,在英武侯府的荷塘边的初见,杜颖驷依旧记忆犹新。 他,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魔鬼,手里有着许多的献血,却因是魔鬼中的贵族,让人忌惮。 而她,便是那尘世间唯一可以洗净他身上污浊的清洁之水,让他忍不住的向往。 尤其是那双干净纯澈到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眸,更是让杜颖驷难以忘怀。 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杜颖驷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沐希君会选择留在那个傻子的身边。 她想要复仇,那是一条很艰辛的路,而每一个在这样路上行走的人,都会渴望有一个地方可以洗净自己身上的污浊之气。 对于沐希君而言,谢明轩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一个可以提醒着她,不能丢失作为人的最后一点未泯之心的人。 与狼为伍终害己,与虎谋皮终无途。 杜颖驷只要一想到沐希君会与杜颖玉联手,便头疼的难以呼吸,杜颖玉是一匹狼,更是一匹猛虎,不过是披着一层好人的皮罢了。 “四爷,就在这里。”十一的手落在墙面上轻轻的一按石墙便渐渐的移动,不断的挪动,一直到露出了一条刚好可以通过一个人的路来。 十一率先的走了进去探路,杜颖驷紧随其后,狭小而又黑暗的暗道中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格外的清晰可闻。 “十一,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杜颖玉走了不一会儿的路程便停下了脚步。 见此,前面的十一也顿住了,细细的聆听着,两个人皆屏住了呼吸,可是竟然还能听到别的声音。 顿时十一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杜颖驷沿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只通体碧绿,头顶着两个白色的圆球的长蛇,大概三四尺的身子盘旋在墙壁上,似粘在了上面一般,正看着两个人的方向吐着她那鲜红而又细长的舌信子,一看便知是一条剧毒的蛇。 “嘶嘶”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两个人的耳畔,顿时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他们两个人皆明白蛇还在犹豫,犹豫两个人里要先攻击哪一个人。 十一想要将蛇抓住,却一不小心踢到了脚下的石子,同时只是一瞬间,本还在犹豫的青蛇突然窜了起来,展开了细长的蛇身向十一的方向扑去。 狭小而又细窄的空间里,十一连转身都是问题,即使他反应再快,却无法控制外物因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蛇向自己扑过来。 十一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心渐渐的沉了下去,他们这样的人,生来卑微,如世间的蝼蚁,之所以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保护那些身在高位的人。 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然而过了许久,却没有预想当中的疼痛感,十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墙上泛着黑色的血,以及地上的尸体。 那是青蛇的尸体,尸体的旁边不断的有血液低落,寻找着那血液的源泉竟是杜颖驷的手臂。 “四爷,你的手……”破了,一边的墙上亦存在着一个深深地椭圆色印记,带着鲜红色的不自觉的烙在了他的心上。 “无事,快走吧。”杜颖驷混不在意的说着,十一却察觉到了他呼吸的紊乱。 “四爷……” “快走!有人和我们一样也在找宝藏,现在每耽搁一分钟都是在逐渐的将大燕的江山推入险地。”杜颖驷的语气变的强硬,不容拒绝,只是却比平日少了一分沉稳,多了一分焦急。 十一眼眸微动不再迟疑的向前走去,暗道里再一次响起莎莎的声响,不过十一却觉得,空气也不再是那么冷了。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道路才变的宽阔起来,渐渐的可以容下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一直到了开阔的空地。 说是空地,其实就是一个很大的圆形场地,可以让人稍稍的松口气。 十一将火折子放到了一旁的石台上,因着高度的问题,瞬间便照亮了整个场地,却让十一的眼睛猛地一缩。 眼前竟有五条路,每一条路都是不同的方向,都是一样的漆黑,仿佛要将人的灵魂吞噬一般。 “四爷,走哪条路?”十一看向同样诧异的杜颖驷,目光中带着担忧与期待。 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杜颖驷是无所不能的。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从身后的暗道里传出一阵“嘶嘶”的声音,和方才的青蛇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声音更加的杂乱无章,更加的响亮,更加的让人头皮发麻。 “糟了!”杜颖驷捶打着手边的墙壁,碎小的石片不断的滑落。 “走最右边的路!” 二人刚刚向右边的路走去,一只比刚才更加粗壮,更加长的青蛇从身后的通道爬了出来。 看着两个人的目光阴冷,让人胆寒, 第四十二章 第一次动摇 “班家的机关术,看上去很不可思议,但是你若是摸索出了其中的规矩,所有的不可能皆会在一瞬间变成可能。”说着,沐希君便用力的按上了墙上大雁的尾角,随之一旁的墙壁震动着,渐渐的露出一条缝隙,并不断的扩大,一直到扩大成一扇门的宽度时,停了下来。 “雁尾,很不起眼,却是大雁在天空飞行维持平衡必不可少的东西。”此刻的沐希君已经无视了杜颖玉和那个名叫血烟的女子惊讶的表情,她只想知道这里到底藏着什么? 能让班家为之精心策划的人不多,能让人这样守护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 更重要的是,她竟然看到了沐家的痕迹。 沐,清洁之意,有水方可沐,因此沐氏一族的标志便是那蜿蜒不绝,象征着生命与纯洁的水流。 沐希君的手尖落在大雁尾处的三个完全不起眼却又刻的深刻至极的点处,心瞬间便揪了起来。 如果,如果班家里有沐氏一族的人,那她在这世上便还有一个亲人,她如何能不激动呢? “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杜颖玉看着仍旧停留在石门处的沐希君皱着眉头催促着。 时间不多了? 沐希君的心中起了疑惑,只是看着血烟那双凄凉的让人发寒的眼睛,便打消了她想要询问的念头。 她丝毫不怀疑,只要她拒绝跟上去,等待着她的便是死亡。 沐希君唇角微扬,看上去依旧是神色自若的样子,似乎她已经完全从刚开始发现这个暗道的秘密中的震惊中走了出来。 随着杜颖玉走在暗道里,只有沐希君自己知道自己越来越不平静的心。 她是在与虎谋皮,虽然一开始便知道是这样,只是那时的她似乎还没有从自己身为地位尊贵的沐家小姐的背景中抽离,此刻的她只是一介平凡的商妇,对方混不在意之间的一举一动皆可让她丢了性命。 “九小姐竟然知道知道班家的事,着实让本宫刮目相看。”杜颖玉在她的耳旁轻笑着,又看向在血烟面前深不见底的五条路,那意思仿佛就是在说,沐希君一定要给本宫找出一条正确的路来。 “右边。”沐希君浑身一僵,无力的吐露出两个字。 此时此刻,她便是那案板上的肉,毫无还手之力。 杜颖玉给血烟使了一个眼色,血烟便沿着右边的路走了进去。 “五皇子就这么相信我?”沐希君刻意拉开了与杜颖玉的距离,却刚迈开一步,便被杜颖玉拉回了身旁,力气很大,丝毫不顾及她会因此而受伤。 许是察觉到了沐希君眼中的诧异与狐疑,杜颖玉有些不自然的看着沐希君,紧抿着嘴唇,似无奈之极一般说道 “九小姐,方才是本宫失态了。事关重大,本宫一时心急,所有得罪,还请见谅。” 礼貌的话语,再加上带着歉意的目光,活脱脱的一副温润公子的形象却让沐希君隐隐作呕。 沐希君的记忆力很好,以至于会对一个人的小动作念念不忘。 就像在暗道里杜颖玉因野心而泛起的光芒,以及方才催促自己行走的不耐烦,以及毫不留情的将自己拉回身旁。 这才是杜颖玉的真面目,一个人在面对金钱利益财富诱惑时所表现出来的神态才是他最真实的面貌。 这一刻的沐希君只是笑了笑,似非常理解他一般淡淡说道“无妨。” 然而,此刻她的脑海里想到的却是杜颖驷。 她在想,如果是杜颖驷面对着这样未知的巨大的宝藏,会是什么模样。 会不会也是如此的贪婪与野蛮? 想着想着,沐希君不禁怔住了。 她见过冷漠的杜颖驷,也见过愤怒的几近崩溃的杜颖驷,亦见过举手间便将一个朝廷的毒瘤拔出,却从未见过他因为什么而露出贪婪的神色,更不用说是野蛮无礼的样子。 这样的人,真的会为了自己的帝王之路而故意的陷害沐家吗? 真的会吗? 这是自让她崩溃的那夜之后,沐希君第一次认真的,不带任何偏见的,思考着沐家灭门的事。 而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在她的心里冒出这个想法之后,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她,竟然期待着其中有什么问题,竟然在期待着一切不是杜颖驷的错。 “九小姐?”杜颖玉的声音传来,沐希君回过了神便见着刚从最右旁的路走出的血烟点了点头。 “请。”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眼睛里亦没有了贪婪之色。 仿佛一切都是沐希君的幻觉一般,只是,沐希君知道,那不是幻觉。 三个人沿着最右旁的路向前走着,不知走了多远,竟然听到了“嘶嘶”的声音,不约而同的顿下了步子。 杜颖玉看着血烟,而血烟则是一脸的错愕与慌乱“刚才,明明什么也没有的。” “快走。”说着便拉着沐希君,生怕她逃走一般的快步向前走。 而沐希君却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血烟,若有所思。 班家所设计的机关与陷阱,皆是一环扣一环的,而且皆是对称的。 同一个地方,便可以有两个入口,两个出口,同样在两个入口处皆会有机关,却是不同的。 一个安全,却很难发现,一个显而易见,却是危险十足。 沐希君大致估算了一下几个人现在所处的位置,似乎就在普陀寺脚下的山腰处,也就是说,很可能,她们离另一个入口很近,近到,可以听到另一旁的机关。 还有“嘶嘶”的声音…… 莫非是蛇?沐希君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班家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家族,以至于不能忍受缺失,就连建造机关陷阱亦是追求事物的和谐与一致。 蛇,是五毒之一,既然这里会有蛇,按照班家的规矩,一定会有其他的四毒之虫。 那,在这暗道里就一定会有什么会触动那些怪物的出现。 然而,沐希君还来不及提醒杜颖玉,便听血烟尖叫出声。 本就凄切的声音尖锐起来愈加的悲戚,哀伤。 即使自己已经陷入了极端的痛楚与麻木之中,血烟依旧不忘记回头提醒杜颖玉 “是蝎子,主子快回去!” 第四十二章 石室女子像 沐希君想过许多种杜颖玉会对待血烟的方式,却唯独没有料到杜颖玉竟然将血烟推入了蝎子的方向,就像是投出去一个诱饵一般,不知有多久没有闻过生肉味道的蝎子,蜂拥而上的围在血烟的身上,毒刺穿透皮肤的声音在暗道里回荡着,让沐希君心惊。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着杜颖玉便趁着蝎子的注意力都在血烟身上时拉着她向后跑去,一直到后面听不到声音了,这才停了下来。 暗道里寂静无声,两个人喘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甚是清晰。 黑暗,有的时候真的是一个好的东西,因为它可以掩埋一个人所有的情绪。 正如此刻的沐希君,整个人都沉浸在方才惊心的一幕中,黑色的,密密麻麻的蝎子大军围在血烟的身边,不断的向她的身上爬去,蝎子的毒刺扎进皮肤里的声音不停的在耳边回荡,让人心惊,更瘆的人心发寒。 “九小姐,九小姐?”杜颖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沐希君看不到他,却感受的到他目光中的探究。 “殿下有事?”沐希君一开口才发现了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虽有些讶异她的声音的变化,但是此刻的杜颖玉已经顾不上了这其中的缘由,只想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怎样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说。 沐希君看着黑暗中他声音传来的方向,哼笑了一声,“班家的机关向来都是只有找到了出口才能离开,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那便找啊!”杜颖玉有些急促,更有些慌乱,不知道为什么沐希君觉得他竟然有些害怕? “殿下,怕黑?”沐希君的话音刚落,杜颖玉的背后便一僵,空气瞬间便凝固了。 沐希君顿时便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堂堂大燕朝的皇子,竟然会怕黑?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本宫不是怕黑,本宫……”杜颖玉的声音带着一股失望与不甘,还有一丝丝的气馁,“本宫只是怕你走不出去,这世上便无人替沐氏一族申冤了。” 沐希君的心一颤,毫无疑问,杜颖玉的话戳中了她的心思。 她也怕走不出去,没有表现出慌乱,不过就是因为她知道如何走而已。 她只是想要看看杜颖玉到底有多狠才迟迟没有动作。 看来,他的心还不算太坏。 虽然,他的话不能全信,但是他至少相信自己,相信沐家是被冤枉的。 而这,对于沐希君而言,便足够了。 放在身后墙上的手轻轻的按下了规律凸起的位置,果然,身后的墙裂开了一道缝细,还好,她来时的路上有仔细观察,看到了这里属于沐家的标记。 沐家,是一个大族,虽是武侯,却以仁慈仁爱为家训。 所以,若是班家与沐家一起打造的这藏宝的地点,即使班家的机关处处置身于死地,沐家仍然会给那人留有一线生机。 如果运气好的,知道进退的,便可生还,若是那不明是非,贪得无厌的,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而沐家,也绝不会姑息那贪得无厌之人。 站在与暗道只有一墙之隔的石室里,接着杜颖玉手中的火折子,沐希君看到了空旷的石室里唯一悬挂的一幅画。 画中是一个女子,很美,美的让人惊心动魄,但是最吸引人的却是她那微扬的唇角,很温和,带着独特的魅力,让人想要靠近。 似乎,只要被这女子看一眼,便会忘记了这世间所有的烦恼一般。 而沐希君不知为何,明明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却觉得眼熟的很。 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女子之后,沐希君放弃了,直接想周围的墙壁摸索而去。 石室里的墙壁一共有四面,每一面都有十二个杂乱无章一般分布的凸起,可沐希君却觉得,这些凸起,一定与出去的路有关系。 一定有着她没有发现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呢? 沉迷于思考的沐希君,此刻并没有发现一旁杜颖玉神色的奇怪,其实只要她稍稍的留心一下,就会发现那墙上的女子与杜颖玉有五分神似。 尤其,是那含笑的唇角,只是女子的太过温和,杜颖玉的更少了一分真心。 ………… “母妃,母妃,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粉雕玉琢的小孩子黏在女人的身边,嗅着她发间的花香,天真的小脸洋溢着幸福开心的神情。 那,是小时候的杜颖玉。 “玉儿,你是不是又淘气了?”女人神情宠溺的抚摸着杜颖玉的额角,温和的声音犹如春日的和风一般,让人心安,即使是训斥的话语,自她嘴里说出来,也变成了爱溺。 “女孩子是要宠着的,只有幸福的女孩子笑起来才会真正的好看。” “那母妃很幸福喽?”杜颖玉天真的声音刚刚响起,女子的神色便有些不自然了,不过亦只是一瞬便恢复入常。 “当然,母妃有玉儿,所以很幸福。” 小时候的杜颖玉看不懂母妃那时眼中的情绪,可是看着她的唇角的笑意。 杜颖玉想,母妃一定是幸福的吧。 杜颖玉笑了,带着一丝自嘲,在他的印象里,母妃嘴角虽一直沁着的笑意,但那神色却是带着些忧愁的,只是她掩饰的太好,以至于父皇没有看出来,而他更是从来没有想过。 这画上的女人,正是母妃的样子,只是眉眼间尽是女子的欢快无忧,哪里见得半分的愁意? 看了一眼仍在面对着一旁的墙壁思考的沐希君,杜颖玉上前将墙上的画拿了下来,不动声色的藏在了衣袖里。 这才走到了沐希君的身边,“九小姐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出去。” “出去?”杜颖玉皱了皱眉头,“可是宝藏还没有找到。” “宝藏?”沐希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待她捕捉到杜颖玉话中的词语后,这才后知后觉,杜颖玉并没有放弃宝藏。 只是,她要为了他赌上自己的性命吗,毕竟她自己也不知道后面的路会怎样。 然而,看着杜颖玉带着期冀的目光,沐希君屈服了,或者说她不能拒绝。 第四十三章 画像的秘密 “为什么会动?”沐希君惊叫着看向逐渐向中间靠拢的四个方向的墙壁,感受着脚下同时开始剧烈震动的地面,陡然间竟蒙生了恐惧之意。 眼角无意间扫到了四周空空如也的墙壁,心中一震,几乎只是一瞬间便看向了身后同样惊讶无比的杜颖玉,“你是不是拿了墙上的画?” “这,有什么关系吗?”杜颖玉的眼眸一缩,袖中的画卷逐渐收紧,虽然后果很严重,但是他真的不想放手。 “你觉得呢?真的要被你害死了!”沐希君说着便快速的看向四周的墙壁,看着那上面凸起的按钮,紧锁着眉头。 “拜托,快一点,快点想起来,快点想起来!”沐希君死死地攥着拳头,努力的回忆着沐家的每一处机关,可是无论她再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一种办法来破解眼前的局面。 父亲,母亲,哥哥,保佑小九! 沐希君看着不断靠拢,紧紧离自己只有不到一尺距离的墙面,咬了咬牙,伸手拨动了最右边的凸起。 下一秒便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死神的来临。 或许,她再也不能为沐家洗清冤屈了,她沐九让族人蒙羞了。 一闭上眼睛,沐希君便看到了族人的身影,每一个人都是体无完肤,尽是伤痕的向她走来。 “小九,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杜颖驷怎么会对沐家有机可乘。都是你的错。” 对,都是我的错。 愧意,歉意弥漫在沐希君的胸腔里,勾起了她无限悲伤的情绪。 此刻,她竟有些怀念那人虽稚嫩天真,却又倍含温情的声音。 一时间,她竟有些遗憾,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了。 “九小姐,九小姐。”一直到杜颖玉拍打着她的肩膀,沐希君才感受到了外界的空气,胸腔里的东西突然间停止了跳动,耳边传来轻微的喘气声。 这是……怎么回事? 沐希君睁开眼睛,看着四面皆已停住的墙壁,虽然只有不到一步之遥,但是,却是真的停下了。 沐希君惊诧的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是……她吗? 看着她怔楞的样子,一旁的杜颖玉竟是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沐希君不满的看着他,劫后余生的心情,让她暂时忘却了杜颖玉的身份。 此刻,她只想出去大口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我笑沐九小姐竟然也开始怕死了。”杜颖玉毫不留情的揭露了事情,接着便不带沐希君回答便将手里的火折子递给了她,“拿着。” 沐希君虽不知他要干什么,但是看着他冷静的神色,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接过了火折子观察着他的动作。只见杜颖玉先在左侧的墙壁上按下了最上方的凸起,又按下了中间第三个凸起,做完了这个动作便后退了一步。 只听,“轰隆”的声音,左侧的墙壁在逐渐的后退,沐希君微微的讶异,眼眸半眯着看着他接下来的动作,他又走到了旁边的墙壁,按下了左边第二个和下面第六个凸起,接着又走到了另一面墙按下了下面第五个和上面第二个凸起,最后走到了沐希君对面的墙边按下了最右边的和上面第四个凸起。 一系列的动作结束后,伴随着脚下地面的震动,整个房间的墙壁逐渐的回到了原位。 石室再一次宽敞起来。 沐希君眉头微挑,看着对面一脸得意的杜颖玉,心中蒙生了些猜测。 “九小姐就没什么想问的吗?”杜颖玉笑着向她走过来,唇角挂着他那标志性的笑容。 然而当看到沐希君非常不配合的摇了摇头后,杜颖玉只是怔了一下,随即淡笑道,“九小姐就是九小姐,果然聪慧。” 闻声,沐希君也不辩驳,也不解释,只是目光落在了他的袖中,估计是那幅画上写的吧。 还真是想不到,沐家的谁会想出这么低劣而且没有意义的机关。 沐希君这么想着,却不知道,那画上确实有破解的办法,不过那办法却并非一般人能知晓的。 除了沐家的那位,就剩下了那画中的女子。 而杜颖玉之所以能知道,无非是因为自小母妃便告诉他,要学会从不同的角度去看一件事,一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果然,那画上便存了这样的天机。 “现在该怎么做呢?”沐希君看着杜颖玉问道,她或许小看杜颖玉了,他一定有别的过人之处。 而不出沐希君所料,果然杜颖玉在接下的路上带着她走的很顺利,顺利的让她诧异。 是的,沐希君震惊了。 然而她的诧异与疑惑还没有持续多久,杜颖玉便主动为她解释了。 “九小姐很疑惑。”肯定的语气。 沐希君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换来的亦是意料之内的笑声。 杜颖玉真的很爱笑,在皇室中却是个异样的存在。 “我也很疑惑。”杜颖玉似乎苦笑了一下,沐希君不懂,便又听他说,“这是那画上所透漏的玄机。” 杜颖玉是这么说的,沐希君便是这么听的 其实。她并不是很相信,但她想一定与那副画有关吧。 只是,沐希君怎么也没想到,杜颖玉的母妃,会与班家有关,而且还有着密切而又不可分割的关系。 在杜颖玉的带路下,二人很快便到了整个暗道的中心,一个宽敞而又明亮的石室。 对,就是明亮的,因为一颗硕大而又明亮的夜明珠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摆在石室的中央。 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同样,也无法忽视夜明珠周围堆积成山的奇珍异宝。 沐希君仅仅是目测了一下最上面的珠宝,便再一次的被震惊了。 沐家,是个世家大族,亦是权贵之中的权贵,每日进出的银子亦是如流水一般,什么奇珍异宝沐希君没有看到过,仍旧被这眼前的珍宝晃到了眼睛。 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价值连城,传说中的名人字画与那些埋葬在传说中的宝物就这样呈现在沐希君的眼前。 “这……真是让人太难以置信了……” 沐希君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同时在心底亦是疑惑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有如此多的财富。 这真的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了。 第四十四章 正面相对 面对着堆积成山的珠宝美石,不仅是沐希君,杜颖玉亦是讶异的。 不过讶异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兴奋取代了。 只要从这些里拿出几十样东西,他便可以拥有让人艳羡的属于自己的财富。 他便可以养一只足够强大,让人发自内心畏惧的军队。 仅仅是一瞬间,杜颖玉便已经想到了自己身穿战甲屹立于三军之前的样子。 而他就再也不用看其他任何人的脸色了。 不论是他的好四哥,亦或是当今的皇帝,他都不用放在眼里了。 只是,兴奋之余的杜颖玉还没有丧失理智,眼中也仅是闪过一丝的得意忘形之色便恢复如常。 现在的他,还需要忍耐。 杜颖玉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却不曾想,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个眼神都被沐希君看在眼里。 这人的心机很深,将自己的心埋的也很深,几乎没有人能够看清他。 不知不觉沐希君只感觉背后一股凉意袭来,她以前一直以为,杜颖驷是厉害的,所以皇帝才将重要的东西交给他处理。 杜颖玉虽然聪明,但是也只是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而已。 却从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个心机如此深重之人。 面对着宝藏能面不改色的人,很少,有的人是真的无心宝藏,而有的人却是将这分窥视深深地藏在心里,让她人无法得见。 很显然,杜颖玉就是属于后者的一类人。 “难得见九小姐如此惊讶的模样。”杜颖玉似乎已经无视了眼前的宝藏,开始与沐希君闲谈。 虽然感觉到了有些不对,但是沐希君却说不出来,只是杜颖玉的举动着实的有些诡异了,让她不得不加升了防备之心。 “是,沐九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珍宝。”沐希君看向了他,补充道,“足以价值连城的宝藏。” “然后呢?”杜颖玉也低头看向她,唇角含着一抹淡笑,“九小姐觉得本宫下一步想要做什么呢?” 话音刚落,沐希君便被这略显阴测的声音惊到,脚下的步子忍不住向后退去。 即使杜颖玉的武功没有那些暗卫厉害,但他若是想要杀她,亦是如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沐希君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在与虎谋皮。 那个女人,对他忠心耿耿的人,他尚且都会舍弃,自己一个与他有二心的人又怎会留存于世? 替沐家申冤不过是他将自己留下的筹码而已。 互相利用的关系里,他们,本来就是不平等的。 她,怎么忘记了这一点! “九小姐在害怕?”杜颖玉的眸子流露出一丝的失望,“你怎么就不信,本宫是不会伤害你的。” 沐希君一怔,对面的这个人,纵然她知道他心机深沉,却始终猜不透他的心思。 “殿下的意思,沐九着实不懂。” “呵。”杜颖玉轻笑一声,眸光竟露出一抹伤感之色,就在沐希君为此发愣之际,却听他说“本宫,曾得英武侯恩惠,若不是英武侯,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本宫的存在。所以……” 沐希君有些意外,是真的有些意外。 英武侯府,是从来不参与皇权的争斗的,就连皇家的内务从来都是视而不见,父亲何时竟打破了族里的规矩? “所以,沐家的灭门,本宫无力阻止,却亦是倍感遗憾与无奈,你要相信,本宫心中的痛楚虽不及九小姐,却亦是铭心的。” 杜颖玉说着,沐希君听着,那一瞬间,她似乎真的看到了站在宫墙之下的父亲,只是却是如何也想象不出父亲会插手皇室内务的事情。 不过,杜颖玉骗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还在思考,杜颖玉已经在石室的周围寻找起来 “宝藏找到了,现在应该寻找出去的路了。” 沐希君眨了眨眼睛,唇角微扬。 跟天真的人待的久了,她也变得单纯起来了。 皇家的事,向来便是错综复杂,枝叶相缠的,人心更是难懂,人与人之间,本就是利益的交换与永无休止的利用和被利用。 正如她和杜颖玉,即使不平等,但是,她始终是那颗有用的棋子,而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的为她做事,他可以不断的向她示好。 而这,便是为什么杜颖玉会放弃血烟而带走了自己。因为,他需要自己,需要沐家给杜颖驷致命的一击。 同样,因为沐希君需要他帮忙洗清沐家的冤屈,所以她也要为他做事。 但是,她绝不会让自己落到血烟的结局。 已经有了一次血的教训,沐希君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沐希君的心突然变的通敞了,死亡真的会让人产生恐惧,同样恐惧会让人软弱。 看来,自己在谢家待的着实有些安逸了。 “五弟的速度真是快啊。”冰冰冷冷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击打着四周的围墙,同时也激荡着某人的心脏。 站在墙边的沐希君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入口处的杜颖驷,看着他衣衫虽有些凌乱,但面色却没有什么异常,虽然有些惊讶于他的出现,但是悬着的心却是放了下来。 两虎相争,她暂时便是安全的。 就当沐希君稍稍的松了口气时,突然,一抹凌厉的视线投射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手臂微僵。 十一,那个始终无声的站在杜颖驷身后的男子,此刻正带着戒备的看着她。 然而,沐希君只是迎上了他的目光,一双眸子含着笑意的看向他,不言不语,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像入了定的佛像一般。 可是,那囧囧有神的双眼强有力的证明着,她,沐希君,是一个富有生命的活人。 十一没有想到沐希君看向他的目光竟是如此的坦然,一时间竟有些怔楞,同时,亦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 见此,沐希君亦是淡笑着移开了视线,再一次落在了杜颖玉,杜颖驷二人的身上。 她真的很好奇,这两个人遇上了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那个视天下为己任,视皇室宗族为己任的杜颖驷在面对着觊觎着富可敌国的财富的杜颖玉时,会怎么做呢? 然而,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沐希君便意识到了一个被她忽略了许久的问题。 杜颖玉,为什么要带她进来呢? 目光再一次落到了杜颖驷的身上,心“扑通扑通”不停的在跳动。 第四十五章 九娘危险,快放开我 有些事情,算得到开始,算得到过程,却怎么也算不到结局。 人生的不可预知性才是它魅力的真正所在。 正如此刻趴在万丈悬崖口处的沐希君,眼前的这一幕是她前十五年从未预想到的。 一个在闺阁中长大的女子,成年之后面临的是结亲,生子,之后便是与生命中的另一个人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可是,此刻的沐希君正在用她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双手死死地攥住杜颖驷的手臂,与此同时,用脚尖勾住身后洞口的石头,尽量的稳住自己的同时,也稳住整个人悬在崖口的杜颖驷。 “你为什么要救我?”杜颖驷面对着面前的岩石峭壁,脑子里却尽是方才发生的一幕。 杜颖驷刚刚走到石室中,便看到了杜颖玉和沐希君,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依旧免不了有些遗憾。 再加上在暗道里长久的奔跑,他的身体感到愈加的疲惫不堪,便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却没有想到,竟触动了墙上的机关,身后的墙壁瞬间被打开,由于身体惯性的原因,向后仰去,而令他诧异的是,一旁的沐希君先于十一反应过来,拉住了自己的手臂,结果,却是和自己一起从石室里掉了出来,沿着坡斜坡一路一直滑到――悬崖的边缘。 “民妇不喜欢欠下别人什么。”沐希君明显有些体力不支,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对于她而言,始终是过分的。 “呵。”悬在崖口的杜颖驷轻轻一笑,眼中带着一抹难得的轻松,“你也从未欠过我什么?不是吗?” 沐希君听着他的话,不满的蹙起了眉头,“殿下送民妇的簪子,还在谢家的府中,这便是民妇欠殿下的。” 话音刚落,勾着石头的脚面便开始打滑起来,感受到了沐希君身体开始下滑的趋势,杜颖驷努力的仰起头,看着沐希君本是白皙的手背,此刻却是红痕遍布,眸子一缩,说不清是哪里在隐隐作痛 “九娘,危险,快放开我。” 他本来是想说“小九”的,可是,如果他却觉得,自己已经不配了。 沐希君的手一僵,眼眶微酸,“死……都不放” 沐希君用力的抓住那人的手臂,整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放开我吧,希君。”杜颖驷的话音刚落,沐希君的身体便是一僵,就当杜颖驷准备放手的时候,却听她说 “杜颖驷,你只能死在我的手里,而且,我决不允许你死的这么容易!” “绝不!” “你终于承认了。”杜颖驷想到了天牢里沐家的一百零八条人命,本来不甘心就此死去的心一瞬间安定了下来“九娘,我自问从小到大从未对不起过任何人,上无愧于父母君王,下无愧于兄弟黎民,我唯一愧对的便只有你一个而已。” “杜颖驷,不许放手!”沐希君更加用力的抓紧他的手,“你要是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活着最大的动力就是复仇,可是我一点也不高兴,看着你如此轻易地死去,那我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好好的活下去吧,除了我,这世上不再有人知晓你是沐家的九小姐,好好的在谢家,过你想要的生活。”这世上最了解沐希君的不是沐家的人,而是杜颖驷,“你不应该生活在仇恨当中。” 沐希君看不到杜颖驷此刻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此刻一定是轻松的表情,是解脱的表情。 “杜颖驷!”手中突然空了下来,沐希君看着面前空旷无边的云海,心,突然空了。 “杜颖驷……” “杜颖驷!”沐希君喊的声嘶力竭,可是那个总是一身黑色锦衣的人再也不会站在她的面前了。 沐希君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上面的龙涎香味还在,可是那人却再也不在了。 “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呢?”沐希君掩面哭泣,泪如雨下,呜呜的哭泣声在山洞中回荡,盘旋不绝。 其实,他一开始便是知道的吧,只是自己不敢承认而已,不敢承认他会放自己一马,不敢承认他会心软。 不敢承认,他的心里还有自己。 她怕,一旦自己承认了,便不会再恨他了。 情之一字,到底是害人害己。 包括适才在石室里,她明明可以不伸手,可是身体竟然下意识的去做了。 “九姑娘,四爷呢?”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沐希君缓缓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十一,两个人皆是一惊。 沐希君惊讶的是,十一是怎么出来的? 而十一惊讶的却是,这个女人竟然在哭,而且哭的很伤心。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眼前的女人不应该是这样悲伤的样子。 “九姑娘,四爷呢?”十一一路过来都没有看到杜颖驷的身影,焦急的心情打败了他的好奇心,占上了高地。 “四爷?”沐希君呢喃着,她怎么想不起来四爷是谁呢?四爷是谁? “四爷是谁?”沐希君抬头看着十一,疑惑的带着泪光的眼睛让十一心头一震。 她,这是怎么了? “四爷,就是四皇子。” “四皇子?”沐希君呢喃着,不知怎的又突然泪流不止。 看着她这副魔怔的样子,十一似乎知道了什么。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如此伤心,但是,他知道了,杜颖驷一定是出事了。 不可置信的带着一丝丝的期望的抬步向悬崖口走去,十一的心是拒绝接受沐希君告诉他的事实的。 那么坚强,像神一般的人物,怎么会死呢? 虽已快入了夏,但云海中的风却依旧很凉,凉透了人心。 ……………… 三日后,谢府 “娘子怎么还没醒?”谢明轩站在床头担忧的看着始终昏迷不醒的沐希君,一样是那般娇俏的容颜,只是却没有一丝的生气。 坐在床边诊脉的谢明宇看着亦是皱了皱眉,看这脉象,是平稳的,并无大碍,只是,人却迟迟不见醒来的预兆。 从沐希君被七公主的侍女送回来已经有三天了,虽然七公主的人说是在普陀寺和公主闲聊畅谈喝多了酒,但是什么酒竟然至于三日未醒? 还有这面上的泪痕,虽然很浅,可是沐希君的皮肤太过光滑无暇,还是看得出哭过。 她,为什么哭呢? 第四十六章 宋锦飞来访 时间匆匆,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六月,芳菲遍地,华满京都,绿意盈盈,虽亦是生机盎然,但比之温暖舒适的春季,更添了几分炎热。 “晴儿,外面怎么了,那么吵?”身着着黛倩梨花白颜色百褶裙的少妇正在窗边剪着盆栽的枝叶,伴随着剪子“咔咔”的声音,不断的有紫色绿色相间的枝叶落到窗台上,互相铺衬着,竟将丝毫不显眼的窗台显得异常的雅致。 “奴婢这就去看看。”外间还在照顾谢明轩作画的晴儿手刚落在裙边,便见馨儿从屋外面走了进来,朝着她挥了挥手后才向沐希君回话 “少奶奶不用派人去看了,是宋国公府的三公子来了。府里的管家都去门口迎接了。” 说着便坐到了外间的椅子上,拿起一旁的绣筐里还未绣成的样子发着呆。 自馨儿进院子里起,沐希君便感觉到她与平常有些不同,方才的话亦是故意问的。 悄悄的觑了一眼,便看到了馨儿看着绣样发着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沐希君笑了,嘴角旁带着浅浅的梨窝。 馨儿一怔,随即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 “没什么?”沐希君似乎懂了什么一般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剪子,走到了外间谢明轩的身旁,看着桌上的画纸不由得赞叹的点点头“大爷的丹青可真是越来越好了。” “主要是娘子长的好。”谢明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眼睛笑着,弯着,那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沐希君收了他手里的毛笔,笑着嗔道,“怎么也不知道把笔放下来,弄的哪里都是。”趁着谢明轩还在不好意思之时,又对一旁的晴儿说道 “时辰不早了,晴儿给大爷找身衣服换一下吧。” 晴儿福身应了便扶着谢明轩去了里屋,外间就剩下了沐希君和馨儿两个人。 沐希君轻轻的扶展着桌上的画纸,看着画上的自己,不禁唇角微扬。 沐希君沉默了,可是馨儿却是坐不住了。时不时的看向桌边的沐希君,见着她一副陶醉在画中的模样,眉头微皱。 “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花来。”估摸着画纸上的墨差不多干了,沐希君卷了起来,放到了一旁的画筒里。 “少奶奶怎么不继续问下去了?”馨儿捏着手里的帕子,整个人看上去闷闷的,和平日里沉稳的模样还真是不同的很。 沐希君当然看得出来,只是…… “你若是不想说,我问了,岂不是被你埋怨?”沐希君依着窗子看着里屋正在换外衣的谢明轩。 晴儿的眼光还真不错,知道蓝色的衣裳更衬谢明轩。 “少奶奶!”馨儿看着她淡然悠闲的模样,心中的担忧愈发的扩张起来。 “恩?”沐希君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落在谢明轩的身上,似乎完全不在乎馨儿的情绪一般。 “少奶奶,五皇子也来了。”馨儿说着便低头不再言语,只是心思却是完全的跑到了别的地方去。 不止是馨儿,就是沐希君也不禁身体一僵。 五皇子,有多久自己没有听到这个称谓了? 掰着手指头数差不多也有一个多月了吧。当初费尽心思想要与之合作的人,此刻竟是如此的不想看到他那副得意的模样。 人生啊,还真是,讽刺。 “那又怎样?莫不是我们馨儿也动了女孩子的心思?”沐希君自顾自的说着,完全不理会馨儿急得直跺脚的动作,“恩,确实,姑娘长大了,该嫁人了。” 说着便看向了外面,似喃喃自语一般的说着,“给你找个什么人比较好呢?”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让馨儿听得到。结果便是毫不意外的红了脸。 “馨儿要嫁人了?”谢明轩换好了衣服还不待晴儿把腰带给他系上便从里屋走了出来,猛然出现的大嗓门吓得馨儿一个激灵。 “大爷!”馨儿幽怨的看了一眼晴儿,而后者无奈的耸了耸肩后则默默的低下了头。 见此,馨儿也只好作罢。 不料,这一幕却落在了沐希君的眼里,看着此刻如此懂事的晴儿,沐希君很满意。 终于学会了“分寸”二字怎么写了。 “对呀,馨儿要嫁人了。”沐希君玩的心思突然起了来,看着谢明轩道,“你要送馨儿什么做嫁妆呢?” “嫁妆?”几乎不知嫁妆为何物的谢明轩稍稍的寻思了一下,一开口便让屋子里的三个女人惊诧了。 “馨儿的睡眠向来很浅,要不娘子把窗台上那盆紫芸送给她吧。” 紫芸? 沐希君愣了一下,谢明轩说的是她从普陀寺带回来的那盆花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了馨儿,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少奶奶……”馨儿站起来,走到了沐希君的身旁,面露难色,“是三爷告诉奴婢们的。” “继续。”沐希君道。 “那花是塞外稀有的紫芸,有安神的作用。”馨儿说着便不敢再看沐希君的眼睛,低下了头。 “还有呢?” 馨儿听着沐希君不带感情的声音,咬着唇边吞吐道“还有……三爷说,这盆花不祥。” “不祥?”几乎下意识的蹙起了眉头,心中思忖着谢明宇在搞什么名堂? 然而还不待她细想便见孟管家匆匆的从门外跑了进来,一直到门口才停下来 “大少奶奶。” “孟爷这是怎么了?”沐希君抬起步子向门口走了过去,看着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的孟礼,责备道,“能有多大的事,您让下面的人吱一声就好了,何必亲自跑过来,这大热的天,瞧瞧,满头是汗的。” 说着又回头唤了一声馨儿,“快去,洗个帕子过来给孟爷擦把脸。” 闻言孟礼连忙叫住了馨儿,又对沐希君说道 “哎呦,少奶奶,可千万别麻烦了,老爷子那边等着呢。” “怎么了这是?我这身子不利落,大爷这情况老爷子也是知道的,怎么要我去前面呢?”沐希君疑惑的说,同时亦在悄悄的观察着孟礼的神色。 只见孟礼面色带着一分喜,一分浅浅的愁说道 “七公主来了,想邀您和她一起出去走走,看看景。” 第四十七章 相思难解 七公主会来,其实沐希君并没有感到多不可思议。 七公主自小便和杜颖玉很亲,而杜颖玉也十分疼爱这个妹妹,恨不得要将天上的星星摘给她。 前提是,他可以的话。 不过,馨儿却不淡定了,不知为何,她就是对五皇子提不起好感来,只觉得那个人怪怪的。 对于这一点,难得谢明轩与她持相同的态度。 于是乎,孟管家的话音刚落,谢明轩便拉着沐希君的手说“娘子不要走,明轩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额,沐希君看了一眼谢明轩神色有些尴尬的晴儿,“怎么会是一个人?不还有晴儿陪着你吗?”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谢明轩摇着头,像孩子一般的无理取闹着,宣告着他心里的不满意。 如果是以上的沐希君,或许一定会是数落谢明轩,然后去前院陪着七公主,而现在,仿佛死过一次,灵魂被洗荡的沐希君心态平和的很,看着谢明轩的样子,唇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 不待孟管家劝说,谢明轩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孟礼,似乞求一般的说道 “娘子要是走了,明轩一定会生病的。” 那模样,可真是好生可怜。 孟礼愣住了,沐希君却是笑了。 笑他天真率直,笑他虽不通世事却也心存着自己的小心思,笑他眼睛里的那一抹害怕的神色。 沐希君不想去,馨儿又不喜欢五皇子两个人,瞧着沐希君自从普陀寺回来后,整个人身上的精神气完全变了个样,原来的沐希君是各方面的交好,和善,而现在…… 很明显她已经打算破罐破摔了,对于这样的沐希君,馨儿自然不会多嘴。 好在此刻屋子里还有一个算懂事的人,没有让孟礼太过尴尬。 只听晴儿说道“大爷,少奶奶只是去前面待客,你生什么病?” “相思病!” “……”晴儿哑然了,不再作声。 相思病?孟礼知道大爷喜欢大少奶奶,却没有想到痴傻的大爷竟然像开了窍一般,不禁开始有些狐疑起来。 这话是不是沐希君教他说的? 如此想着,下意识的打量着一旁的沐希君,只见其面色如常,丝毫不见一丝惊讶的神色,孟礼暗自的叹了口气。 这大少奶奶虽然年纪轻,但是他却是怎么也看不懂的。 自从她进了府,虽非圆滑世故,但却对他们这些底下的人甚是体谅,从不轻易责备,上至柜上的老人,下至门口看门的严大头,都轻易说不出来这位少奶奶半个不好来。 只是,不在人前显露个人情绪这一点,着实的让孟礼有些发愁。 做下人的首要的便是察言观色,没有变化,那他们这些人就摸不透这位主子的性子。 好在少奶奶脾性好,也从未与他们计较过什么。 “相思病?”沐希君重复着谢明轩的话,笑着勾了勾唇角,“孟爷你瞧瞧,咱们家大爷的嘴可是一日比一日甜了。” 沐希君笑了,孟礼也随着笑着点头应着 “重要的是少奶奶人好。” 沐希君挥了挥手“孟爷过奖了。”又拉起了谢明轩的手,道,“你随我去可好?” 话音刚落,孟礼便诧异的抬起了头,这外面的人都是王公贵族,向来大爷是不出屋见客的。 老爷子一向好面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估计老爷肯定要大发雷霆的。 然而还不待他想说些什么拦着,便听谢明轩兴奋的声音 “好啊好啊!” 一边说,一边还拍着手,以示欢心。 “那就劳烦孟爷带路了。”沐希君看到孟礼眼睛里的为难,却只是淡笑着。 见此,孟礼便知道了,这事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当即也不再开口,转身让开了一条路。 毕竟,他是奴才,后面的两个人才是主子。 只是,看着沐希君的样子,似乎对于这件事的发生并没有太过的意外,反而在预料之中。 孟礼疑惑了,这位大少奶奶在打什么主意? 这边沐希君便与谢明轩随着孟礼去了谢家见客的前厅。 一路上孟礼什么也没有与沐希君说,却在临到了前厅门口的时候突然在她身后悄声说了一句,“少奶奶请,想必七公主看见大爷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是什么意思? 沐希君可不认为这只老狐狸只是在说七公主看见谢明轩很高兴,感觉他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会是什么呢? 然而来不及深思,便听到里面传出谢老爷子的声音, “既然来了,就快进来吧。公主已经等了许久了。” 沐希君闻言看了一眼孟礼,后者无奈的一笑。 谢老爷子的耳朵可不是一般的灵。 刚迈了几步还未走到门槛处,便听到屋子里的人说“前些日子少奶奶大病了一场,皆是玥儿的错,让她多等一会儿无妨。” 杜颖玉的话音刚落沐希君便进了屋子,对着众人行了礼,这才与扶着谢明轩向一旁的座位走去。 然而刚走到椅子旁边便见七公主走了过来,拉着谢明轩的袖子,眼睛里泛着亮光的唤道“鱼哥哥!” 鱼哥哥?沐希君讶然,这又是什么情况?屋子里众人的视线皆落在七公主和谢明轩的身上,而沐希君却是难得的被人忽视了。 沐希君亦是淡笑着,犹如在看一场戏一般。 只是眼尖的人会发现她的手是抖的。 只见谢明轩先是迷茫了一阵,随之恍然大悟的问道“你是……小七?” 言语间亦是带着难掩的兴奋,这是连沐希君也未曾见过的样子――十成十的天真模样,打心眼里的开心。 只是这开心并未持续多久便被人打断了。 一向认为无规律不成方圆的谢老爷子看着自家痴傻儿子的不懂礼数,当即便有些着急了。 毕竟那是皇家的人。 “轩儿,不得无礼。” 听到老爷子微沉的声音,谢明轩眼中的兴奋顿时便熄灭了。 低着头,悄悄的看向沐希君,一脸委屈的模样。 沐希君依旧温和的笑着,心中却有些说不出的酸涩味道。 不过,看着他这副模样着实过不去,想了想便准备开口,却不料被人抢了先。 “谢伯伯,是小七让鱼哥哥这么唤的。” 七公主发了话,还有谁会说否呢? 谢明轩落了座,七公主自然的坐在了谢明轩一旁的座位上,却让沐希君尴尬了。 谢明轩左侧是七公主,右侧是杜颖玉,只留下杜颖玉旁边的位置。 想了想,沐希君还是走了过去落了座。 恐怕,七公主找自己闲逛是假,五皇子有什么事才是真。 第四十八章 “合家团圆” 沐希君刚来到了前厅,便因七公主的行为有些不快,看着二人之间甚为亲昵的动作,说不清的感觉,就好像她的什么被人抢走了一样。 沐希君椅在后面的靠背上,清垂着眼帘,从一旁的桌子上端起了茶盏,同时轻轻的打开了茶盏的盖子,吹了吹依旧冒着热气的茶水。 颇为散漫的动作,似乎眼前的一切皆与她无关一般。 见此,杜颖玉的眼中划过一抹玩味的笑,同时又带着一抹疑惑之色。 她似乎变了,变的与之前大为不同。 虽然表面上依旧和往常一样淡然,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变了。 此时的沐希君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精神。 “说起来,还要多谢贵府的大少奶奶,施手援赠医药,如若不然怕是姑母与堂妹又要受苦一翻了。”宋锦飞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同时沐希君的眼帘微动,下意识的看向了对面的谢明宇。 正巧,后者也向她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几乎一瞬间,沐希君便明白了宋锦飞的话。 怕是宋国公府的那位老姑奶奶回了府吧。 明明是高兴的事,沐希君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低垂着睫毛想着适才谢明宇的眼神。 带着探究与询问的目光,仿佛就像在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做的一般。 心顿时沉了下来。 如果不是三爷,不是自己,还会有谁呢? 然而,无论是谁,都与自己无关不是么? 沐希君心中暗自轻笑了一下,怎么那个人一死?自己反而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了呢? 摇了摇头,随之放下了刚刚崩起来的神经,旁若无人的继续品着自己的茶。 “大少奶奶摇头是什么意思?锦飞不懂,烦请大少奶奶赐教。” 沐希君闻言一怔,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宋锦飞,恍若才想起来他刚才的话是在说自己一般,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下才说道, “三少爷适才说的是什么?民妇也不懂。” “……”宋锦飞哑然,疑惑的看了一眼杜颖玉,后者给他打了个眼色,这才解释道,“大少奶奶想是忘记了,说来惭愧,锦飞的姑母就是那日到柜上提起三爷名字的人。” 话音刚落,沐希君的目光沉寂了许久才变的亮了起来 “瞧我这记性,竟然忘记了。不过,三少爷却是言重了,民妇只是做了举手之劳的事,何足挂齿?若不是宋国公仁慈,心中挂念,想必贵人也没有那么快便回到了府里。” 听了沐希君的话,宋锦飞便忍不住在心中苦笑,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的父亲自愿将人接回去的吗? 自打人刚进宋家的门,老祖宗的气就没有顺过。 虽说平日里宋家上下有些磕磕绊绊,但也算热闹。 现如今,老祖宗生气了,几乎在家里都听不到人的笑声了。 然而,送是决计不能送出去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的老姑奶奶回了府,竟然被皇帝知道了。 为了此事,老皇帝特地的在下了朝之后将父亲留住,在御书房里谈话。 内容无非就是大燕以孝治天下,要兄友弟恭,甚至将高祖皇帝都搬了出来,目的很简单,就是说宋国公如果要把人撵出府,不仅是宋国公,就是皇帝自己脸上也不好看。 人送不出去,放在家里老祖宗又闹,宋国公气的病了起来,迷迷糊糊之间还不忘将他叫到床边,让他给谢家的人提个醒。 尤其是那个将人送回来的大少奶奶。 其实宋锦飞在心里寻思了一下,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然而,事实就摆在那里,还由不得他不信。 宋锦飞苦啊,父亲让他来给个下马威,杜颖玉跟来了,分明是有护着这人的架势。 摆明了是不相信这位大少奶奶会做出多管闲事的举动。 看着就坐在大少奶奶身边的杜颖玉,宋锦飞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 下马威还是要给的,只是或许这其中有什么关节是他没有想到的,罢了,让他们自己去琢磨吧。 “大少奶奶,家父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姑母的下落,多亏了大少奶奶,姑母才寻得了宋府的门,回到了家里。祖母向来便以仁慈待人,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激动的一直在催促锦飞来此请大少奶奶无论如何也要过府一趟。不然,着实有违宋家的家风。” 沐希君惊诧的看了一眼宋锦飞,她没有听错吧? 是她送那母女俩回的府? 这,怎么可能呢? 然而,无论沐希君怎么想,宋锦飞的话就是落实了她的“功劳”。 这下子两难了,去呢,人家不把她撵出来也绝对不会让她心情舒畅的走出来,不去呢,便会被冠上目中无人的罪名。 沐希君看了一眼杜颖玉,他不会就是为了这个事来的吧? 想起在暗室里那诡异的目光,沐希君的背后忍不住冒起了冷汗。 他会这么好心? 不过,宋国公府,她也是惹不起的。 怎么办呢? 沐希君正纠结着,杜颖玉便开了口道“谢老爷子见谅,本宫今日过来亦是为了此事。”说着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宋锦飞说道,“想不到宋老夫人竟和父皇想到一块去了。宋国公乃国之栋梁,大少奶奶此举既全了宋国公的孝义,又全了父皇对于臣子的一片仁爱之心。因此父皇特遣本宫来此,请大少奶奶进宫一趟,届时母后的寿辰,还望大少奶奶前来祝寿。” 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方请帖,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大少奶奶请收下。” 对于杜颖玉的好意,沐希君简直是受宠若惊。 皇位的斗争之中,本来杜颖驷是最大的赢家,可是现在由于杜颖驷下落不明,杜颖玉作为皇室的皇子,虽毫无实权,但却亦是一瞬间地位便水涨船高。 现在不知有多少的朝廷重臣挤破了头都想对他示好。 毕竟,他是皇帝最疼爱的皇子。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即将登上天下至尊的宝座的皇子,竟然会亲自来传话。 而且,沐希君并不认为,皇帝会就这么简单的对她产生兴趣。 这其中杜颖玉到底起了多大的作用呢? 而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第四十九章 敬谢天恩 常言道,斩草要除根,否则就是在给自己留下隐患,可是…… 如果说一个月前的杜颖玉会留着自己是为了扳倒杜颖驷,那现在为什么他还要留着自己呢? 莫非…… 如果真是这样,那杜颖玉真是太瞧得起她了,也太瞧得起杜颖驷了,一个人如果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就是不粉身,也得碎骨,活着?怎么可能呢? “娘子,娘子?”谢明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回过神先是对着众人示以歉意的一笑,随之才站起身来,走到了杜颖玉斜前方,缓缓的跪拜了下去。 “承蒙圣上恩典,民妇不胜荣幸。” 杜颖玉点点头,将请帖递到了沐希君的身前,沐希君结果请帖,又道了一次谢才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多谢陛下天恩,既然如此,那锦飞便回府告知祖母大人一声,想必祖母大人亦是希望在皇后娘娘的寿诞上可与大少奶奶一叙的。”宋锦飞站起了身,对着杜颖玉与谢老爷子行了礼,“殿下,谢老,锦飞先告辞了。” 宋锦飞要走,按理谢老爷子是应该亲自去送的,可是,皇室的宗亲在这里,谢老爷子断断不能弃了皇家的人,便看向了谢明宇说道 “明宇,快送送三公子。” “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谢明宇利落的起了身,见了礼便引着宋锦飞离开了花厅。 待人走后,杜颖玉给七公主使了个眼色,后者这才看向了沐希君道,“大嫂可否有空?” 沐希君听见她唤自己,不禁有些讶异的看向了她,将自己费尽心机的唤了出来,结果是才想到自己的存在吗? “公主折煞民妇了,唤九娘便好。民妇今日无事。” “无事?”七公主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压根就没有把沐希君前半句话放在心上。“那不知大嫂可愿陪小七去街上走走?” “这……”沐希君看了一眼谢老爷子,回过头来说道,“怕是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民妇并不是京城本地人,所以……”说着尴尬的一笑,“怕是无法为公主引路。” 这一次七公主还没说什么,反倒是杜颖玉开了口,“少奶奶多虑了,这京城里的路小七那个侍从一清二楚,她只是想你陪着她去,提个意见。不然……”说着看了一眼七公主,“就不知道她会把什么东西买回宫里了。” 沐希君微怔,随之便听到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嗔言“五哥就知道欺负小七,不就是去年送了你一水箱的蚌壳,至于么?” “哈哈……”杜颖玉难得的笑了开,不再是那犹如绵绵春雨一般的浅笑,反而让人放心。 “九娘,你就陪着公主去吧。”谢老爷子亦是笑着道。 自家老爷子发了话,沐希君就是想拒绝这个时候也是万万不能推辞的,只能应口答应了。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被人一把拉住了右手,“明轩也想去。” 这是站在沐希君的身前,但话却是对谢老爷子和其他人说的。 感受着他手心内薄薄的细汗,沐希君心微动。再一看谢老爷子,果然,是既为难又隐忍的样子。 “爹,不妨让大爷也出去走走?”沐希君看向谢老爷子,话刚说了半句,谢老爷子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愈加难堪了起来。 见此,沐希君只得止了声。 看向谢明轩,不忍心但却不得不摇了摇头。 “谢老,正巧本宫也要去镜月斋走一趟,不妨让大爷同本宫一起去吧。一来看看镜月斋里新晋的名画,二来也为大爷解解闷。” 杜颖玉发了话,谢老爷子肯定不能再推辞什么了,只得勉强说道 “那……多谢殿下厚爱,那犬子就拜托殿下了。” 再看向谢明轩,虽然目光里仍带着幽怨,不过,很显然,杜颖玉给他的诱惑很大。 这下子谢明轩就能出去了,可是沐希君却愈加的忧心了。 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 对,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眼睛一转,沐希君便想起了一个人,趁着杜颖玉还没走连忙说道 “爹,让大爷自己去,怕是会给五皇子添麻烦,媳妇想着不如就让帐房的严春陪着大爷吧。” 谢老爷子寻思了一下,也认为沐希君的话甚有道理,便让管家去帐房叫人了。 几个人在花厅里等着的功夫,七公主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谢明轩说着话,而谢明轩竟然好脾气的一一回了,两个人之间的谈话无非就是一些小孩子的玩意。七公主的鹦鹉啦,谢明轩的蛐蛐,等等。皆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沐希君百无聊赖的坐着,心中却在下意识的想着七公主会和自己说什么,回过神来时就发现杜颖玉总是若有若无的看向沐希君,带着探究的意味。 沐希君一怔,移开了视线。 见此,杜颖玉得意的微勾了下唇角。 有些人啊,天生便是那操心的命,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老爷,严春到了。”门外管家的声音响起,沐希君和七公主便起了身先行出了门。 至于谢明轩,自然是一直拉着沐希君的手,一直到出了门,临分别时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谢老爷子是一脸的无奈,杜颖玉只是笑了笑,便上了马车。 谢明轩与杜颖玉共乘一车去了流仙楼,沐希君与七公主共乘一车去了中街的市场。 两拨人都离开了,谢老爷子才将门房的严大头唤了过来,竖着胡子说道,“说吧,三爷去国公府做什么了?” “回老爷的话,国公府的老夫人病了,宋三公子请了三爷去看病。”严大头说着不禁悄悄的瞄了两眼谢老爷子,心中狐疑着,老爷子是怎么知道的三爷去了国公府的? “老爷,三爷医术高明,一定会没事的。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孟礼跟在谢老爷子的身后向府里走去。 谢老爷子闻言忍不住叹息道“他的医术我放心,只是性子太过不羁了。我呀,倒是希望他能有老二几分内敛的样子。” 孟礼闻言笑了。 “你笑什么?”谢老爷子有些不满。 “老爷曾说,三个少爷里面只有三爷最像您。若是三爷性子收敛了,怕就不像老爷了。” 谢老爷子闻言,竟然被气笑了。 “是啊,是啊。” 第五十章 寒风烈火 京城的某条宽敞的沥青路上,一辆宽大而又精致的马车在缓缓行驶。 “嘎吱嘎吱”的声音在清冷萧条的长安街街上则是异常的清晰可闻。 “什么时候长安街竟变的如此冷清了?”七公主疑惑的问着赶车的八灵。 沐希君也被带起了心里的好奇,便听车外的八灵回道 “回公主的话,寒衣卫在前面办案。怕是要稍等一会儿了。” 寒衣卫,大燕专门为皇帝办事的机构,除了皇帝不用对任何人负责。 而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寒衣卫里的人皆有一颗如冰川一样幽寒的心。 杀人不眨眼是他们的代名词,可以说是让人闻风丧胆。 就算是最末等的寒衣卫到了五六品大员的家里,也是要上座的。 而作为寒衣卫的头儿,是足以与宰相辟肩的。 似乎是为了验证八灵的话一般,紧接着车外便传来了幽寒的声音,“沈琦见过公主。” 八灵,是七公主身边的人,寒衣卫自然是认得的。 “沈大人这是在做什么?”俗话说的好,出生的牛犊不怕虎,七公主被杜颖玉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能让她畏惧的。 即使是对于寒衣卫的统领沈琦,一个连杜颖驷都要敬畏三分的存在,亦是如此。 在她的眼里,沈琦就是一个下属。 “办案,还请七公主移驾。”简短的回答,带着不容否决的意味。 沐希君挑了挑眉稍,对于这位从未谋面的寒衣卫头领,因为一些原因,她也算是熟悉的。 她知道寒衣卫狂,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连皇帝的女儿都不放在眼里,着实是有些功高震主了。 然而,似乎皇帝并不在意,这位小公主也不是很在意。 沈琦的回答若是让别的皇子公主听了,难免会生气,即使他是皇帝的亲信,可是未免太不懂礼数了。 可是这位小公主却是未见半点难色,反而掀开了马车旁的帘子,看向外面的沈琦 “沈大人,小七要去前面的商业街买些东西,若是从别的地方绕,还要许久,可是皇兄是不会等小七那么久的,能否通融一下?” 沐希君看不到七公主的神态,但是从她那清朗活跃的声音来看,估摸着是很开心的样子。 看来这小公主对这位沈大人不一般呀,沐希君想。 不过,沐希君更好奇沈琦会怎样回复这位小公主的“恳求”呢? 只听沈琦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公主可以从这里过去,可以车里的另一位却不可以。” 话音刚落,沐希君便愣住了,自己并没有出任何声音,更是连动作也不曾有,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的? “沈大人好厉害,小七车里的是谢家的大少奶奶,你若是让她下了车,那小七怎么对谢伯伯交代呀?”七公主仍旧在与沈琦商量着,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哪里还有公主半分的架子? 沈琦拉了一下马缰,寒风一般的目光略过车厢,即使隔着一层车皮,沐希君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就请公主绕道吧。”说着便骑着马转身而行,“不许让任何人靠近。”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接着便是响声一致的步伐。 “沈……”七公主放下了帘子,双唇微翘“八灵,赶车直走过去!谁敢拦本公主的路,就和本公主到父皇那里理论去。” “是!”八灵利落的答着,随之沐希君便感受到车厢的晃动比之刚才不是剧烈了一星半点。 “大人,怎么办?”寒衣卫的人再横,除了沈琦,谁也横不过皇家的人去。 见着七公主的车直直的闯了过来,皆是为难的看向了沈琦。 沈琦看着飞速行驶的马车,眸光微闪。 “我说的是任何人都不许过。” 扔下这么一句话便带人进了一旁的阁楼――玉兰苑。 “寒衣卫……”话还没说全,便听楼上的唏嘘一阵,接着外面便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玉兰苑二楼的人顿时便惊叫起来,纷纷窜逃不止。 一楼的人见此亦是愈加的恐慌,可是对于他们而言,面前的沈琦更为可怕。 只往那里一站,便让人浑身骤寒,动弹不得。 二楼起了慌乱,沈琦只淡淡的扫了一眼二楼的人,顿时人群便消停了下来。 见此,沈琦才看向一旁适才出去察看的副卫,副卫这才轻声在他耳边解释道 “大人,是七公主的马车硬闯了过去,拦路的兄弟都被冲散了,有的从马上跌了下来,受了伤。” “去处理一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一依旧是幽寒的声音,但却加了一丝的威胁。 “是。”副卫虽有些错愕,但依旧领命出了门。 “原来是沈大人,怪不得红丹今日晨起时竟听到了窗外的喜鹊在叫。真是稀客呀。不知寒衣卫沈大人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见谅。”如罂粟一般娇媚而又勾人心神的声音自二楼传来,让将欲踏出门口的副卫不自觉的脚下一顿回了头。 只见带进来的寒衣卫兄弟皆是惊了眼,发了呆,失了神一般的看着楼上的女子。 而副卫,自然亦是仿若失了魂一般。 肤白似雪,指若葱尖,形容高挑,倩影卓卓。长发宛如黒瀑,就那样凌乱的铺散及至腰际,却带着迷人的慵懒。柳腰纤纤如拂风过境,足下款款如踏水拨云。 更有那媚眼如丝,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便可夺人心魄。 直直的将这屋里所有的姑娘都比了下去。 众人正沉醉在红丹,玉兰苑昔日之魁首今日之老板娘的美貌中,忽闻一声清咳,几乎整个寒衣卫便回过了神来,看着最前方的沈琦,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巴掌。 沈爷要生气了。 副卫连忙收回视线出了门。 “来呀!” “在!”寒衣卫众人齐声答道。 这玉兰苑里的姑娘虽然有人护着,平日里也总有官府的例行检查,可却也从未见过这副架势,简直要吓死个人。 与之相比更瘆人的还是沈琦的眼神,冷飕飕的。 “搜。”只一个字便让玉兰苑里的人心发突了起来,而有些人,甚至腿都软了。 第五十一章 生命之血 花开于春,胜于夏,余于秋,止于冬。 可是在玉兰苑,花永远没有衰尽的一天。 无论何时去,去到何处,到处皆是姹紫嫣红,美人云集。 红颜不老,四季常春。 百花争奇斗艳,让人看的眼花缭乱,尤其是美人惊慌的样子,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看着在玉兰苑里逐渐散开的寒衣卫引起的慌乱,红丹看向对面的沈琦,笑了 “慌什么?”带着柔丝的声音不大,却让奔跑的众人停了下来,齐齐的看向她。 “沈大人奉旨办案,让在屋子里的姑娘都出来,把屋子腾出来,好让沈大人好好的找。” 话虽然是对玉兰苑里的人说的,但是,话里话外却皆离不开――沈琦,二字。 红丹看似同意了,寒衣卫的人亦是心里一松,玉兰苑里尽是达官贵人,他们虽是寒衣卫,但和朝廷大员结怨,亦是谁都不想的。 忽的又听她话锋一转“只是,沈大人,我这玉兰苑也不是白开的,二十四花魁,十六艺妓,常人欲见需掷千两金万两银,而且,这屋子里尽是些贵客,若是惊扰了他们,红丹一介弱女子可是担待不起的。” 沈琦的目光一直在扫视着一、二楼的厢房,听到红丹的话,这才看向了她,只是眼睛里却多了一分蔑视与嫌弃。 在风月场里存活的人,有几个人不是眼力过人?沈琦的眼神让红丹的心一痛,眉头也不禁皱了下。 待她敛去情绪,再抬眼时,只听沈琦说“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搜!” 本已停下脚步的寒衣卫顿时便如脚下生风一般的向各个厢房里走去。 红丹见此不以为意,只走到沈琦的身侧轻笑道“大人可莫要后悔。” 沈琦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便径直的带着两个人向后院走了去。 沈琦前脚刚走,随后一身青绿色长相清秀作丫鬟状打扮的姑娘跑了过来 “妈妈,那位大人还在里面,这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红丹睨了她一眼,看着沈琦的背影,“寒衣卫与司军处的闹剧,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到的,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走,去看看。” 说着又对楼下的龟奴交代了几句,便与青绿色衣服的姑娘去了后院。 后院分为两边,左侧的温玉阁为青妓所在,右侧的白兰轩则是艺妓所在,前厅只不过是一个接待一般人的地方罢了。 沈琦深知别有洞天之处一定会在后院的两座楼里,这才让寒衣卫在外面大肆搜捕,而自己却来了这后园。 在这里,一定有司军处的人,不然以红丹的性格,他根本进不来。 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大人,这……两边这么大怎么查?”身后的寒衣卫疑惑了,玉兰苑,总听前辈们提起过,但是没想到竟是如此气阔,如此的万紫千红。 只前厅的女子,便让他们眼花缭乱了。 沈琦看着两边的路,皆是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面清净无尘,而且想必之下,右侧的路则更胜一筹。 “去白兰轩。”沈琦的话音刚落两个寒衣卫便打头走了进去。 沈琦还未迈开步子,便见不远处一袭红衣的红丹走了过来。 只见她微挑着眉梢说道 “红丹听闻沈大人最讨厌的便是脂粉香,不知在玉兰苑待了这么久,可有不适?” 沈琦默然,径直进了白兰轩。 “我没闻到脂粉香,只闻到了血腥气。” 就这样直接的扔给红丹这么一句话,这么一句暗含着警告的话。 红丹紧跟着沈琦走了进去,就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大人冤枉,小女子这里开的是风月所,做的亦是官府点头的正经买卖,又不是什么屠宰场,哪里来的血腥气?” 尾音还未截止,红丹便走到了沈琦的身前,就在白兰轩门口不到三丈的位置停了下来。 青绿色的丫鬟早已是气嘘喘喘,面色涨红,而红丹却是气定神闲的看着沈琦,挑衅道,“大人,这白兰轩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沈琦冷哼一声,嘴角沁着一抹讽刺“什么人不能进?” 红丹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姓沈的人不能进。” 沈琦的眼底隐晦的闪过一抹讶异,看着眼前依旧是记忆中的容颜,却是气质性子全然变了的红丹,心里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终究是一软。 “这种地方,你以为我想来吗?”一句话,无疑又是将红丹伤了个彻底。 “你……”红丹的眉梢明显降了下来,三十好几的人了,可是眸子依旧是不争气的升上了水汽。 女人是天神用水做的,而女子的眼泪则是由她最纯洁的生命之血结成的,纯洁的生命之血是有限的,所以泪流的越多,越快,那维持她生命的源泉便会消失的越快。 而如果这世间有一个女子肯真心为你流泪,一定要好好珍惜。 因为,她是在用生命表达对你的爱。 这是沈琦家乡的一个传说,他一直记得清清楚楚,看到她泛着水雾的眼睛,沈琦的心微动,可是下一刻,脑海中那不堪的一幕便浮现了出来。 心中的柔软也仅在一瞬间消失。 “姓沈的,你太过分了!”说着一身紫色长袍,胸前绣着猛虎衣服的男人便走了出来,将红丹挡在了身后。 “这里哪有什么逃犯?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连个鸟都飞不进来,难道你是在怀疑老子的能力吗?” “安大人在这里做什么?”沈琦默然的瞧着他,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寒衣卫和司军处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安大人还是不要阻挠沈某办案的好。” 说着又瞟了一眼被司军处的人押出来的两个寒衣卫“放人。” 安鹏自打进了司军处,司军处便被寒衣卫的人压过一头,无非就是这个姓沈的够狠,够决而已。 在安鹏的心里,沈琦就是一条听话的狗罢了。 见他如此不屑,又因自己今日所办之事背后有人撑腰,当即便挺直了腰板说道 “凭什么你说放老子就放?告诉你,姓沈的,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今儿个的事你要是给老子搅黄了,老子是拿你没办法,可是有人治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