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不易当》 001、武定王又娶亲了 天寒地冻的腊月,呼啸的寒风裹着风雪吹在脸上,如刀割了一般,平常这种日子大家都巴不得留在温暖的被窝了,若没必要绝对不下床,更不愿出门。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滴水成冰的日子,街道两边都挤满了人,都冒着风雪伸长脖子看着远处而来的迎亲队伍。 刚进城的外乡人挤在人群看热闹,瞅到远远过来的迎亲队伍后,脸上挂满了疑惑。 这迎亲的队伍吹打得很热闹,但是队伍前面却没有迎亲的新郎倌,而且送嫁的人脸上也没有多少喜庆劲儿。街道两侧看热闹的人望向大红花轿的目光,带着的是同情和奚落。 他实在忍不住,好奇地问旁边的同伴:“哪家娶亲,怎么不见新郎的?” 嫁女的时候,哪家不是大门一关,二门一闭,新郎官不把好话说尽,红包塞足,由着大家嬉笑打趣热闹一番,才会让姑娘出门的。 就算新郎官有特殊原因不能亲自上门迎亲,男方家里也会安排未婚的兄弟族亲代替,好尽到礼数让女家满意。 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迎亲队伍一路上大方的撒着的喜钱和喜饼,路边看热闹的人不仅没有一个伸手去接抛在空中的饼子和铜钱,还一个个避之不及。 这是跟吃食和钱有仇? 旁边的同伴忙冲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压低声音道:“今儿,是武定王娶亲。” 外乡人恍然大悟。 说起武定王楚长铮,大兴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倒不是因为武定王是当朝的唯一外姓王爷,也不是因为他与皇上曾是生死之交,又是当朝皇后唯一的嫡亲弟弟;而是他自十五岁初上战场,生擒敌国首领,到连番大败东辽各大部落,战无不胜;最后让皇上封无可封的显赫战绩。 以及——他连克八妻的名声。 他的战功记录在了宗庙里,无人敢出言评论,但他的克妻的传闻让人津津乐道。 据说,武定王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娶过亲,还与夫人生养几个儿女。可是那位原配却是个没福气的,在武定王大捷得胜归朝、封王的当天,失足摔进水井里淹死了。 对于武定王原配之死,有人怜悯,有人惋惜,但更多人心中是喜不自禁。 武定王出身名门世家,胞姐又是当朝皇后,又凭自己的军功赚下了王爵之位,人长得还是一等一的俊朗。即使众人对她原配的死因有着百种猜测,但都盯上了那刚刚空出来的王妃之位。 人心都是自私的,死掉的人下没下葬,活着的人已经做好了打算。 有女待嫁的权贵世家狠狠一番明争暗斗。 半年后,皇上担心因丧妻而悲伤成疾的武定王,以王府不能无人打理内务、年幼的孩子不能没有母亲照顾为由,不容武定王拒绝,赐下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 可新妇在上花轿时不小心被垂地的红绸绊倒,凤冠滚落,一头磕在了自家闺房外的台阶,血溅三尺,当场死亡。 一年之后,皇后做主挑好了人选,皇上又替武定王赐了一次婚。这位新娘上花轿前偷吃了块点心,结果生生被一块点心卡住了,因抢救不及,生生噎死在了闺房中。 之后,京城里渐渐流传起了武定王因杀戮太重,所以克妻的谣言。皇上勃然大怒,严查谣言的来源,谣言没人强再提,但武定王的婚事还是让不少门当户对的人家生了忌惮。 太后瞧不过眼,干脆指了个身边得意的女官给武定王为良妾,好压一压流言。结果,那女官还没出宫门,就因一场小小的风寒卧床不起,很快就香消玉损。 太后盛怒,下令严查女官死因,可查来查去还是一场意外,只得将这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于是,虽然没有人再传那谣言,但各家心里都认定,武定王真是个克妻的命,避之不及。 上次,皇上随口提了句,说选秀的时候正好顺便替武定王也选个有福气的王妃。结果那一年各家送进宫来参选的姑娘们,不仅长相普普通通,而且一个个像木头人一般没半分机灵劲儿,才学也上不了台面,硬生生把皇上的脸气得黑了三天。 上上次,皇后在宫宴上瞧着宁国公夫人的二姑娘极好,招过来询问了句“可否订了亲”。结果不到三天,宁国公府就就传出二姑娘与穷表哥有了首尾的流言,不到三月,二姑娘就匆匆下嫁了。 上上上次,太后说武定王府连个掌管内宅琐事的人都没有,又顺嘴夸了句进宫来请安的东博侯嫡三姑娘一句贤淑,东博侯的三姑娘当场就发了羊癫疯。 几番折腾,皇后都死了替武定王选妃的心思,可皇上却一直不放弃。他将王妃人选的门第一降再降,甚至只要求姑娘的容貌、才学、人品好就行。 可是,无论哪家的姑娘,就没有一个能平安嫁进王府的。 一个个简单得让人不可置信的意外,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在众人面前发生,一而再,再而八! 可终究还是有人舍不得这武定王的权势,更想借这事在皇上面前挂个号,来一把富贵险中求;要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这一桩喜事了。 一听这是武定王娶亲,外乡人终于明白这一切的怪异出自于何处了,他轻叹了一声,感情这哪是办喜事,这简直是送葬。 临街酒楼的二楼里,一堆人也在窗边看热闹。待花轿过去了之后,有人忍不住感叹道:“哎,这苏家可真舍得。” 好端端的姑娘与哪家联姻不行,偏偏要拿去赌武定王妃之位。 这苏家不是一直号称是书香传家的清贵门第,就不怕背上个买女求荣的名声,又折了个好闺女吗? 旁边桌上的人冷哼了一声,神神秘秘地道:“这新娘子哪是苏家的姑娘,只不过是来苏家投亲的表姑娘而已。” “你怎么知道?”一听这其中有内幕,酒楼里的人都来了兴致,马上叫小二往那桌送了些好酒好菜,催促道:“说说,快说说……” “我夫人的堂姐的一个庶女嫁的就是苏家的旁枝子弟,怎么可能连这点消息也不知道?”那知情者见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听他说,更加的得意:“真要说起来,表姑娘家世也不差的,她出自姑苏宁家,还是家中唯一的独女,只可惜是个姨娘养的。” 002、不出意外那才怪 “宁夫人一直膝下无出,见她出生就没了亲娘,就把她记在自己名下,养在了身边。那宁姑爷和夫人一场热疫前后脚死后,宁家族中又没了人。表姑娘带着忠仆闭府守完了三年孝后,就跟着奶娘进京来苏府投亲。” “据说这宁姑娘长得花容月貌,又是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只可惜命是个不太好的,犯了小人。这不,她进苏府还没有一个月,外头就传出了流言,说她是个命极硬的,不仅怕克,而且与克妻命的男子是天作之合……” 皇上心心念念就想让武定王娶个王妃,听到这个消息,如何会不上心的? 旁边的人听他把表姑娘的家世摊开说清楚,不少知晓姑苏宁家的,也就猜到了这门亲事后头的缘由了。 “这门亲事若是成了,苏家跟着光彩;就算那啥了,也只是折了一个表姑娘,怎么着都不吃亏。” “是啊,是啊……” 酒楼里的客人都是大宅门里长大的,对这些弯弯绕绕都心知肚明。那姑苏宁家可是真正的名门旺族,祖辈还曾管过杨州盐务,可谓是要名声有名声,有钱财有钱财,只是子嗣上不顺,到了宁姑爷这一代已经是五代单传了。这表姑娘做为宁家最后一个主子,进京投亲只怕带了宁家全部的家当。 苏家再清高,也是要吃饭的,难道会看到金山银山不心动? 一些人叹息着这表姑娘的可悲命运;有些居心不良的已经开盘豪赌,赌这位表姑娘什么时辰死,怎么个死法。 各种议论中,被风雪盖白了的大红花轿终于停在了武定王府的门口。 王府的大门口上只有几条匆匆挂上几条半新不旧的红绸与两对大红灯笼,甚至都没挂住,红绸的一端被飞得四处飞扬,大红灯笼里的蜡烛还灭了一根,可见王府里的人对这门亲事的敷衍了事。 也是,十年里,几乎隔一年就要办一场婚宴,每次别顺顺当当,连活着进府门的新娘子都没有,谁有那心思来仔细布置? 王府大厅来道贺的各位大人们,一个个脸上的笑也没有几分真心,更不会对这不走心的布置说三道四。甚至好多人连白包的礼单都一并揣来了,等到一会儿喜事变丧事,马上就可以从怀里掏出来送个压惊礼,省得再跑第二回。 不少人还在心中腹诽,皇上年年坚持不懈的要给武定王娶妃,是不是变着法子让大家给武定王收礼?王府一年的一场喜事加上压惊礼,那可是不少的银子。 听到花轿平安到门口了,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惊讶,好事的年轻人甚至都涌到王府门口去看热闹。终究,这可是第一个平安抬到王府的新娘子,万一是福大命大的例外呢? 至于,武定王为什么还没有出现,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 他们都知道,武定王心里只惦记着去世的原配,根本就无心再娶,这些年的婚事都是皇上赐下来的,容不得他拒绝。但虽然如此,武定王还是表达了他的不满,对婚事从不上门,对女方家里也是从不理睬。 这也是各家放弃了与武定王联姻的最大原因。 嫁过去的姑娘如果不能得到武定王的在乎,哪怕活着进了王府作了王妃,那又有什么用? 再说,宫里的皇子也到了适婚的年龄,新一茬的年轻新贵们也成年了,与哪家联姻不比武定王强? 新郎缺席自然也就没有射轿帘、踢轿门之类的讲究了。 鬓角带着朵大红花的胖媒婆扯着嗓子大声喊了一句,“新娘子下轿。”两个送嫁的粗壮婆子立即伸手从花轿里把新娘子架了出来。 不少人看得清清楚楚,那身子单薄得能被阵风吹走的新娘子,是脚不着地的被人从花轿里架出来的,被架着迈了火盆,架着过了门槛,也架着进了府门。要是不看到新娘子时不时还微微挣扎着,他们都要好奇,这新娘子还有没有气。 看到平安进门,送嫁的人、前来喝喜酒的客人们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这个新娘子还真打破了陆续十二年的意外诅咒,活着进了王府大门。 拜堂时,武定王也没有出现,众人依旧视若无睹,连小声的议论都没有。 司仪扯着嗓子喊道:“一拜天地!” 两个粗壮的婆子立即压着新娘子一个人行礼。 到司仪刚喊完:“夫妻交拜。” 一直由着两个婆子架着像木头人一样的新娘子,突然发力,挣脱了架着她的两个婆子的控制,扯掉红盖头后,把胖媒婆推到两个婆子身上,撒腿就冲往礼堂外面冲。 胖媒婆爬在地上欲哭无泪,这一百两银子真个不好赚,下次她再也不要接与武定王府结亲人家府上的活儿,两个婆子更是被这突发状况吓得胆颤心惊,面无血色。 礼堂上观礼的客人们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要是婚礼会顺顺当当不出半点意外,那就不是武定王的婚礼了。 果然,送了个大红包,亲自来现场观礼还是很值得的。 这要是换个府,新娘子只怕还没冲出礼堂就被抓回来了,可是武定王府里对这门亲本就不在意,安排在这大厅里伺候的下人也就不多。苏家派来送嫁的婆子和媒婆又被新娘子那一推一撞摔得不轻,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客人们别说帮着拦下新娘子了,一个个见新娘子靠近就匆匆往旁边避,硬生生让出了一条大道来。他们都怕新娘子碰到了他们的衣角,或者往他们身上一扑一碰,到时候出了个意外,或者新娘子说几句不清不楚的话让人误会了,那他们就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于是,一堆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新娘子从大厅里冲出,然后撒腿跑远了。 “快、快追!”不知谁喊了一句,礼堂里外面发楞的侍卫小厮们马上都追了上去,一些下了赌注赌新娘死法的好事的客人们,也远远的跟了过去,想看看最后的结果。 新娘子在一堆人的追赶下,慌不择路慌乱的撞进了一个小院。 紧随在后的王府侍卫看到那院门时,一个个都变了脸色,尤其是看到本该紧锁的院门被轻易给撞开后,简直都要疯了,一个个不管不顾的大喊:“站住,不能进去,那是府里的禁……” 禁地,还没说完,只见冲进院子里的那一抹大红的身影一个趔趄,然后就摔进了院中的白石栏井里。 完蛋了! 王府侍卫们心中都不约而同的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个院子是府中的禁地,任何人都不能出入,院中那白石栏井就是十年前武定王原配的葬身之处! 003、克的哪门子的妻 “错了错了,她阳寿未尽,命不该绝……” “快、快、快把她送回去,不然要大乱了!” “啊,狐妖的内丹,快抓住她……” “一级警报?不能再耽搁了,就这样了,快……” 那些焦急的声音响亮又急,却又让人听不太清楚,断断续续的。 迷迷糊糊的宁香莲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狠狠拍在后背上,自己就飘了起来,径直撞入了一片白雾之中。 她在白雾中还没有站稳,一道黑影就冲着她撞了过来。她吓得花容失色,对方也吓得不轻,尖叫声差点没把她的耳膜震破。 随后更诡异的事发生了,就在她护住头往旁边避让时,对方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墙挡住了,呈一个“大”字狼狈的爬在了她一臂之外,紧接着黑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反弹力,比出现更快的速度又回弹进白雾,不见了踪迹。 不过黑影的声音却没有消失,她气急败坏的吼道;“d5,这是怎么回事,刚刚那个小婊砸是谁?” 一个没有生硬的声音平静的道;“发现异常,正在检测扫描中,请宿主稍稍等一下……滴滴滴……” 宁香莲知道那个女人嘴里骂的是自己,但她的脑子还是一片混混沌沌的,一下子想不出该如何反击。 没感情的声音“咦”了一声,但半点也没有惊讶的语气变化;“检测结果,那魂魄与身体的契合度高达百分之百,应该是原主?” “什么,她还没有死?” 女人的这句话像是一下子打开了宁香莲脑子里的某个开关,冰冷的寒意和痛楚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几乎要把她的身体冻僵,嗓子也干疼得厉害,连喘口气都困难。 不过,这冰冷又痛苦的感觉倒是让她的意识和记忆瞬间都清明了起来。 是了,她刚刚被人推下了井。 呵,那些人特意挑楚长铮的封王日,作为她宁香莲的魂断时,可见对她的怨恨已经到达了极限。 也是,从楚长铮一战成名后,就成了人见人爱的香馍馍,一堆从没有见过的亲戚长辈们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跳了出来。他们没办法对楚长铮的前途指手画脚,更没办法让楚长铮与他们亲近,一个个就把矛头都指向了她。 他们说,她和楚长铮的婚事没有长辈之命,做不得数。 他们说,说她是个商户女,与楚长铮门不当户不对,留她做妾就算抬举她了。 甚至有人直接给她撂话,让她知趣的主动自请下堂,省得祸害全家。 她又不傻,若是他们有本事让楚长铮休妻另娶,也用不用来跟她废话了。 这些年陪楚长铮吃苦受累的人是她,楚长铮又没有说要休了她,她怎么可能因为这些个外人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就把自己好端端的家毁了,把夫君拱手相让给他人的? 自然就是来一个骂一个,来一双怼一双,没给人留半分面子。 看来她的不知趣在楚长铮即将封王的时候,彻底的激怒了那些人,才有了这场祸事。 不过,她还真命大,竟然没有淹死。 宁香莲忍着痛,无声讽笑着。 耳边恼怒的女人声音还在继续斥问着地五;“我不管你刚刚出了什么差错,你现在只要告诉我,该怎么办就行,等着她断气?” “可据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来判断,短时间内她不会有性命之忧,您只怕需要重新挑一个身体了。” “什么?”那女人尖锐的声音几乎没把宁香莲的耳膜震破;“重新挑?你开什么玩笑。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皮囊吗?她可是武定王楚长铮的王妃。若我有了这个身份,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收齐集我们需要的能量,离开这个时空了。” “但她没有死,你怎么可能取而代之。” 他们想让她死,好取而代之? 宁香莲怒不可遏,吃力的睁开眼,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却不想这简单的动作却疼得她直冒冷汗,而且声音传来的地方哪里别说人了,只有一团依稀是女人模样的黑影子悬浮飘在半空中。 天啦,他们……不是人! 似乎是她的表情太惊愕了,被说话的那团黑影看到了。 那个黑影似乎查觉了她举动,直接扑到她面前,与她来了个脸对脸,惊讶地道;“咦,你看得到我?” 宁香莲能感觉得到影子身上的寒气,她假装没有听到黑影的问话想糊弄过去,可她移开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黑影更加确定了;“没想到,你不仅看得到我,还听得到我说话。这样也好,我们来做个交易。反正你是不想活了,你把身体给我,由我替你完成未了的心意,如何?” 宁香莲知道瞒不过去了,倒也冷静了下来,忍着痛问;“你……是谁?” 对方心心念念想要她的身体,她好歹也要套出对方的一些底细,才能知道该如何应对。 黑影道;“按你们的认知来说,我是还愿大仙。” 大仙? 宁香莲扯了下嘴角,依她看,这黑影就是个女鬼,还想骗她! 女鬼似乎想取信与她,洋洋得意的道;“我对你的情况可是一清二楚的。你叫宁香怜,虚岁十八,出自姑苏宁家,你的外公一家为了你手中的宁家产业,毁了你的婚事,还故意把你许给了克妻的武定王楚长铮……” 宁香莲听到女鬼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时,还吓了一大跳,随后越来就越觉得不对劲了,这女鬼嘴里说的人那里是她,她哪是什么姑苏宁家的姑娘,当她听到了“武定王楚长铮”,整个人一下子就懵了。 她记得当年楚长铮就是被封了武定王的。 大兴朝不会有两个武定王楚长铮吧! 说楚长铮克妻,她还没死呢,楚长铮克了哪家的妻? 难不成,为了门当户对,说出去好听,楚长铮给她编了个家世? 女鬼说了一堆,见宁香莲根本不为所动(发懵),她有些不耐烦了;“别装死,我要不是觉得你的条件很符合我的标准,我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许你个心愿。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宁香莲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听到她不屑的口气,反倒不害怕了,直接拒绝;“不要。” 004、不是她的脸 “什么,”女鬼被拒绝后,火冒三丈,说起话来也就更刻薄了;“呵,真不知好歹,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我不过是懒的发时间再找新的皮囊罢了,才想你我双赢的做笔交易。” “你自己心里非常清楚,不管是那狠毒算计你的苏家人,还是为了自保就忘恩负义出卖你的的白眼狼,都不是现在的你可以应付得了的,要不然你也不会万念俱灰的拿自己的死来报复他们。” “眼下你能看到我,可见你今天虽然没死,但魂魄已经不稳的,最多能再拖三五日就会死于非命,到时候,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你这个皮囊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女鬼的眼神变成阴森森了起来,她冷笑了几声,道:“看来你是得了机缘,重生了。不过,那又如何。现在你已经把你最大的靠山得罪了,哪怕你知晓了先机,知道了一些人的命运和发展的轨迹,那又如何。狼行千里吃肉,狗走万里吃翔,以你的脑子,你的能耐,也改变不了什么。你命该如此,心中再多的不甘,最后也逃不了最后惨死的下场。” 宁香莲被女鬼左一句“死”右一句的“亡”给刺激到了。她本来身体就难受,这下更没什么耐心,沙哑着声音道;“我的事……与你无关……我也用不着你来完成心愿!” 她已经不想听她胡说八道了。 她还记得刚刚那个叫地五的说过,只要她没死,他们就害不了她,那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说完那句话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用力把腕上的镯子磕在床沿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不管她弄出的声响会引来救她的人,还是想害她的敌人,好歹活人阳气能助她驱走眼前的女鬼吧。 屋内的动静,惊动了外屋的人。 “什么声音?” “好像是屋里传来的。” 一直保持着安静的d5也忙出声;“宿主,有人来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女鬼没想到宁香莲会来这么一出,气得破口大骂,“好你个宁香怜,给脸不要脸。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没有死在今日!”说着,女鬼的身影变淡,随后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宁香莲松了一口气,偏头看向门口,可门外的人却没有进来。 “嫂子,你说会不会是姑娘……” “胡说八道什么,她已经死了,就算回魂,也得再过几天!” 也许是这一句话扎了心,最开始说话的妇人压抑的哭了;“我就不该听你们的,我辜负了夫人临终前的托付,害了姑娘,以后怎么有脸去地下见夫人……” 另一个泼辣的女声骂道;“别说去地下见二姑奶奶,你先想想怎么回去见老夫人和两位夫人交代吧!。要不是你这个奶妈妈连自己奶大的姑娘都哄不住,又怎么会出这样的祸事?” 那骂人的人估计也是气狠了,有些收不住劲,又数落一番;“她真是个害人精,明明都平安进王府拜堂了,放着好端端的王妃不做,竟然去跳井!谁不知道武定王的原配就是跳井死的,她肯定是存心的吧,这一来就把王府上下得罪尽了。我们回去别说领赏了,只怕全家都要被发卖了。” 宁香莲听到这番话,脑子如同炸了一般。 楚长铮的原配是跳井死的? 说什么呢,她是被人推下去的,可不是自己跳井的。 再说她现在还没死,楚长铮又娶的哪门子妻,跟人拜的哪门子堂? 不不不,刚刚那女鬼一直说自己是姑苏宁家的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愿意再想下去了,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镯子再次砸在了床沿上,一声闷响让外面的对话声嘎然而止,半晌才有推门的动静。 一个妇人探头进来,正好与宁香莲对上了眼,她吓得摔倒在地,大声尖叫着往外爬:“啊……来人啊,诈尸了!” 很快,门外又涌进一群人来,借着透进来的月光,宁香莲看到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夫人。 那夫人也看到了床上的宁香莲,微微一怔之后,就反应了过来。她平静的道:“嚷嚷什么,是宁姑娘醒了,去两个人请大夫。”她又随手指了个婆子:“去,把屋里的灯都点起来。” 婆子们得了她这话,像有了主心骨,也跟着镇定了下来,训练有素的分头做事。 之前进来查看的妇人缩在门边,见众人都分头忙开了,又见宁香莲安静的躺在床上没有半点可疑之处,也就平静了下来。她狠狠推了身边的同伴一把,冲着床上的宁香莲努了下嘴。 被推出来的妇人也回了神,扑到床边,拽着宁香莲的胳膊就放声大哭:“姑娘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啊,可真真吓死桂妈妈了……” 那个泼辣妇人也跟着扑了过来,嘴里呼喊着;“表姑娘,你若有个好歹,二姑爷和二姑奶奶在地下也会不得安宁的……” 宁香莲听得出来,泼辣妇人提到所谓的二姑爷和二姑奶奶,是在威胁她什么。 联想到刚刚那个女鬼的话,一些不太清晰的画面以及杂乱的声音像狂风一样席卷过她的脑海。 黑影、白影、红珠…… 阳寿未尽、还魂…… 一个大胆的猜测随之浮上了心头,她哑声道:“镜子,快给我镜子。” 那夫人不明她为什么突然要起了镜子,还是示意旁边的婆子取了面镜子,端着给她照。 看清楚铜镜里映出来的那张完全陌生的小脸,宁香莲差点尖叫出声。 那不是她的脸,半分也不像。 她是圆脸杏眼,镜子里却是瓜子脸丹凤眼,脸上还有一粒添了几分妩媚的美人痣,瞧着最多十七八,而她上月就满了二十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变成了另一个人,还年轻了好几岁? 更让她惊愕的事,镜子里的人突然冲着她点了点头,随后她耳畔又听到了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声音:“贵人,请听我一言。” 她眼角余光寻声暼过去,只见一个白得似乎透明的人影跪在她的床脚,仔细一看,那个影子和镜子里人长得一模一样。 这……这又是个鬼? 她今天到底要遇几个鬼? 那小姑娘满脸是泪,身体透明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她双手撑着床,一头磕到底:“小女子宁香怜大限已至,愿意将这身皮囊以及一切都让于贵人,只恳求贵人替小女子保住家父的手稿,不要让小女子父亲一辈子的心血被他人窃取……” 005、活着最重要 宁香莲被她的话给惊着了,她现在是在这小姑娘的身体里? 可是,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床角的小姑娘象受到了什么力量的拉扯,整个被凭空拽了起来,随后漂浮到了床顶,然后消失不见了。 只是她的耳边还有着小姑娘最后关切的提醒:“贵人,苏府的人都不可信……不可信……” 这下,心底的所有猜想都证实了。 她苦笑出声。 古人道,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她去地府走了一遭,遗失了十来年的时光,又借了他人之身还魂,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悲伤了一小会儿,宁香莲的唇边的笑容渐渐变成了欣慰。 想这么多作甚呢,不管如何,她没有死,她现在活着。 世间还有比活着更重要,更好的事情吗? 没有。 只要活着,她就能找到当初杀自己的凶手报仇。 只要活着,她就可以看到、并照顾她的孩子们。 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小姑娘的心愿,她会完成的。 那洪嬷嬷跟着哭了一番,看着宁香莲呆楞的样子慌了神,伸手就捏了宁香莲的胳膊一把。宁香莲痛得脸色都变了,不过干涩得发痛的嗓子叫出的声就跟小猫儿哼哼一样,想打回去,手也抬不起来。 洪嬷嬷听到她叫出声后,也马上就松了手,扭头对那夫人请求道:“胡夫人,我家姑娘怕是受了寒,只怕不能挪动。” 胡夫人倒也不慌,慢悠悠地道:“这么冷的天,又在井里泡了那么久,好人也会泡出毛病,怎么可能不病的。至于能不能挪动,这个你说了不算,待大夫过来了再说。” 那嬷嬷的心思她懂,不就是想把宁姑娘赖在王府里,好坐实这门亲。 呵,有胆子到王府寻死,还想赖上王府,苏家真当武定王府上下都是软豆腐,由着他们搓捏的? 洪嬷嬷有些心慌,又想伸手捏宁香莲一把,宁香莲哪里是受气的人,抬手冲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虽然她没有力气,这一巴掌轻飘飘的也没打出什么声响,但也足够了。 洪嬷嬷懵了,惊愕地看着怒目相对的宁香莲:“表姑娘……” 她脸是不痛,但是表姑娘这一巴掌打过来,她哪还有脸面;再说,她不是为了表姑娘着想吗? 有了今天这一出,表姑娘难道还想嫁给旁人不成? 若是能赖在王府一晚,表姑娘王妃做不成,总能做个妾吧!到时候,她也能回去跟老夫人他们有个交代了。 宁香莲哪里会在意她想什么,直接对胡夫人道:“她……想害我……” 怪不得那宁家小姑娘说苏家没有一个好人,一个婆子当着一屋子的人就敢动手捏她,看来平日是欺负小姑娘欺负习惯了。 洪嬷嬷的脸瞬间就白了,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害主的一顶大帽子若是扣下来,她一个嬷嬷哪里顶得住,只怕回到苏府去,也是要被打杀的。 她“嘭”一声的跪倒,“表……表姑娘,您是不是病糊涂了,我是洪嬷嬷啊。” 宁香莲没有搭理她,看向了旁边似笑非笑看好戏的胡夫人,问道:“胡夫人……能不能借几个下人给我使使……” 胡夫人听到宁香莲这句话,挑了下眉,笑道:“不知宁姑娘想要什么人伺候呢?” 宁香莲闭了闭眼,道:“不知王府里可有叫木香风香的?” 木香和风香都是她的贴身大丫头,也是她信得过的人,相信她出事了,她们只要平安也绝对不会离开王府半步的。她若找到她们,就能与她们相认,从她们嘴中了解王府现在的状况了。 听到宁香莲要找木香和风香,胡夫人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不悦和鄙夷,随后慢条斯理地道:“我的闺名已经十来年没有人叫过了,没想到宁姑娘竟然知晓。不过……” 她轻笑着,右边的虎牙露出了一点点压在下唇上,嘴角也自然的往右边翘起,露出个不屑的表情:“现在,宁姑娘还是称呼我为胡夫人比较恰当。” 洪嬷嬷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赔着笑道:“胡夫人见谅,我家姑娘就是病糊涂了。”扭头,她又警告般对宁香莲道:“胡夫人是参将夫人。” 这胡夫人的名字也叫木香? 而且刚刚她不屑笑的模样也与木香的小习惯一模一样! 宁香莲仔细地打量着胡夫人,发现胡夫人与木香的五官几乎一模一样,相信木香到三十左右,应该就是这么个模样。 对了,当初楚长峥身边的亲卫出身的偏将就跟她提过亲,说要娶木香,那亲卫就是姓胡的。 她激动的想确定眼前的夫人是不是她熟悉的木香,屋外传来了婆子的禀报声:“胡夫人,刘大夫来了。” “刘大夫?”胡夫人言语中的诧异都掩饰不住。 宁香莲有些不解,刚刚不是胡夫人派人去请大夫的吗,为什么大夫来了,她会这样惊讶,难道她想请的不是这位刘大夫? 似乎要证实她的话一般,胡夫人冲着洪嬷嬷和桂妈妈丢下一句“好好伺候你家姑娘”就急急的起身,迎了出去。 她一走,洪嬷嬷没敢再捏宁香莲,但还是小声的威胁道:“表姑娘,你若再不知趣,就真别怪老婆子不管你了。” 宁香莲没有搭理她,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间的动静。 胡夫人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楚的传了过来:“刘叔,您怎么来了,王爷可缺不得您。” 那刘大夫的声音一听就让人查觉到了几分火气:“我不来瞧瞧怎么行,就他们那半桶水,连人是背过气和断气都没弄清楚,再让他们来瞧可是会出大岔子的。” 胡夫人没有再说什么,陪同着那位刘大夫一并进来了。 宁香莲扫了刘大夫两眼,那刘大夫是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板着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甚至让人很是畏惧,但她没有半点印象,可以确定是没有见过的。 刘大夫看到床上虚弱的宁香莲后,让人把床帷放下,并且让人在宁香莲的手腕上盖上了帕子。 胡夫人微微皱眉,半开玩笑,半探究般地道:“刘叔,以您这年龄都能做宁姑娘的祖父了,不需要这样旁人也不能说三道四,何需这般谨慎?” 006、大家都奇奇怪怪 刘大夫看了眼胡夫人,像是提醒般道:“该谨慎的就得谨慎,不能大意了。”随后,又嫌屋内的气味不好,让婆子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说是要透透气儿。 待到一切都按他的吩咐备妥当之后,刘大夫才坐在床边的小凳上替宁香莲把脉。他捋着花白的胡子,足足把了一柱香,才松开手道:“宁姑娘身体虚弱,该是久未进食,又落了水受了些寒。还好宁姑娘的身体底子好,才没有什么大碍,不过,现在这状况不易挪动,只怕要好好将养十天半个月才行。” 他说“久未进食”的时候,还不客气地扫了一眼床边桂妈妈和洪嬷嬷。 桂妈妈畏畏缩缩,不敢抬头。洪嬷嬷一听到他说不易挪动,瞬间就笑开了花,忙厚着脸色大声解释;“前儿我家姑娘受了些风寒,一直没有胃口,这才身子虚了些。” 刘大夫没理她,回头对旁边候着的婆子们:“去厨房里端碗玉子老参汤来给宁姑娘垫垫,顺便跟厨娘说一声打明天起,每天给宁姑娘炖一份血燕,膳食也以温滋的为主。” 婆子应声出去传话。 宁香莲也松了一口气。从刚刚洪嬷嬷跟桂妈妈抱怨的言语是得知,宁姑娘是拜堂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礼堂跑出去跳井的,并没有行完礼,算不得是王府的人。若是楚长铮非要把她送回苏家去,谁也没有理由阻挡。 她倒不是怕回到苏家去面对些苏家人,只是若是离了王府,日后想再回来,那只怕就不容易了。 胡夫人的反应比宁香莲大多了,她怔了一下后,直接就问:“刘叔,您这是……”话说到了一半,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冷笑出声,甚至都没有掩饰的意思。 “胡夫人……”宁香莲敏锐的查觉,这其中肯定有事。 这位刘大夫明显不是王府里供养的一个普通的大夫,胡夫人之前根本就没想过要请他过来,可偏偏他就来了,不仅说自己不易挪动,甚至没自作主张的就让人去厨房里给她安排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伙食。 呃,不对,怪异的地方还不止这些。 王府里娶亲,宁姑娘跳井,这么大的事怎么会由木香(胡夫人)里里外外的张罗? 就算在宁姑娘进门之前,王府里没有王妃,难道修之、治之也没有娶妻;云初没有掌家? 还有木香(胡夫人)那脸上都不掩饰的不屑又是怎么回事?哪怕苏家行事太下作,但这门婚事一个巴掌也拍不响,更不能把这些都记在一个小姑娘头上。 在她的记忆中,木香并不是个小气、不讲道理的人。 不,若是木香对楚长铮续娶有意见,那她为什么又要来王府里帮着张罗? 正想着,门口又进来了个身着暗褐色素纹锦缎褙子的老嬷嬷。看清老嬷嬷的脸,宁香莲吓了一大跳,要不是身上实在没力气,她真能从床上蹦起来。 进门的那个老嬷嬷是楚长铮的奶娘常嬷嬷。 常嬷嬷的出现也让胡夫人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彻底黑了,她什么也没有说,冲常嬷嬷微微点了下头就当打了招呼,也不等常嬷嬷发话,扭头就走了出去。屋内的婆子们也因为常嬷嬷的到来,谨慎了不少,大气都不敢出。 常嬷嬷的身后还跟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妇人手中提的食盒里飘出了一股浓郁的药味,看来就是刘大夫说的玉子老参汤。 常嬷嬷似乎对胡夫人的无礼已经习惯了,全然没有在意,进门之后一双精明的眼睛就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宁香莲,看得宁香莲浑身发毛。 楚长铮自幼丧母,对常嬷嬷非常的敬重,得了官职之后就把这位常嬷嬷接到他们家中供养。 那个的时候的常嬷嬷也有些瞧不上商女出身的她,在日常生活中没少挑她的毛病,甚至也可以说处处瞧她不顺眼。她本就不是个由得了别人说的性子,同住没有三天,就闹得不可交,最后楚长铮没有办法,只得另备院子把常嬷嬷安置了出去。 今儿个到底是什么个状况,以常嬷嬷的性子,宁姑娘成亲当天跳了井,就等于是打了楚长铮的脸,她掐死自己的心都有,怎么可能还冲自己笑得出来? 哪怕现在她外头披的皮囊是宁姑娘,姑苏宁家在常嬷嬷的眼中,与楚长铮也是不般配的。 洪嬷嬷从众人的谨慎的态度上,猜出常嬷嬷的身份,见常嬷嬷吩咐丫头端参汤,就忙舔着脸凑到常嬷嬷面前,讨好的伸手去拿汤碗;“我来,我来伺候王妃。” 常嬷嬷一记刺骨的冷眼瞥过去,洪嬷嬷伸到半路的手就停在了那儿,不敢再往前伸半分。 “哪来的婆子,怎么这么没有规矩。”常嬷嬷喝道。 洪嬷嬷被落了面子,也不敢顶撞常嬷嬷,低声应到;“我是宁姑娘的陪房嬷嬷。” 常嬷嬷不客气的道;“我不管你是哪家的下人,站在王府,就要守王府的规矩,还不快让开。” 洪嬷嬷噤若寒蝉,老老实实退到了旁边。 常嬷嬷让人将宁香莲扶坐起,又细心吩咐婆子在她身后垫了个两个靠枕,好让她能坐得更舒服一些:“宁姑娘别害怕,听老婆子一句,旁的事儿不要管,养好身子最要紧。” 她接过小丫头端过了那碗老参汤,吹凉了喂到宁香莲的嘴边:“来,先喝一点,暖暖身子。” 宁香莲有些受惊若宠,张嘴接下。入口中的参汤温热,不知道里面还加了什么,几乎没有药的苦涩味,喝下后既润了喉,又填了饿狠了的胃。 很快,一碗就见了底,她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碗。 常嬷嬷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眯眯地替她仔细擦拭干净嘴角的汤渍,温和的道;“宁姑娘,刘大夫说一下子不易吃得太多。” “谢谢。”宁香莲道谢,整个人还似在梦里一般。 常嬷嬷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宁香莲开始还能含糊的的应着,后来就撑不住了,头一偏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常嬷嬷仔细的替她掖好被角,又叮嘱人好生照顾着,这才出了屋子。 谁也没有注意到,之前刘大夫让人打开透气的窗户那里,有一双深幽的眸子把屋内发生的一切尽数收入了眼底。 007、处置恶奴 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摇自己,宁香莲猛的睁开眼睛,看到两张完全陌生的脸,下意识的就叫了起来:“啊……” 洪嬷嬷也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就伸手来捂宁香莲的嘴:“表姑娘,是我。” 宁香莲这才认出她来,猛的拍开她捂自己嘴的手,警惕的往床里一缩:“你要做什么?”她迅速的在屋内扫视了一遍,发现屋内只有她和洪嬷嬷桂妈妈三人,怪不得这洪婆子又敢对她下手了。 看到她满眼的防备,洪嬷嬷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怒意来。 这表姑娘一进府,二夫人就把她塞到了表姑娘的院子里,替二夫人盯着表姑娘的举动;后来表姑娘定了王府的门亲,她也没觉着如何,反正京都里被武定王克死的姑娘多了去了,表姑娘未必就是能幸免的那一个。 若是能幸免那最好,就表姑娘那软糯的性子,以及自家小姑子又是表姑娘的奶嬷嬷,那表姑娘的屋子里还不是由她说了算。 结果没想到表姑娘不仅在王府里闹出跳井那一出,甚至还当着胡夫人的面说自己要害她,要不是自己机敏说表姑娘是病晕了脑子说胡话,只怕现在自己早就被押送回苏府去问罪了。 后来虽然没有人再提表姑娘的胡话,但在常嬷嬷离开之前,还特意叮嘱了屋里的婆子,要好生伺候着表姑娘,寸步不离。依她看,常嬷嬷那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她想了整整一晚,起了个大早,豁出去了个银镯子塞给了屋内守夜的嬷嬷,才换得现在与表姑娘说说心里话的时间。 她得与表姑娘把眼前的利害关系说清楚,省得表姑娘再胡言乱语。 洪嬷嬷冷笑了两声,阴阳怪气地道:“表姑娘,你就认命吧。你昨儿闹了那么一出,哪怕王爷不追究,放你离开王府,外头的人也不会觉得你是个清白的,宁家的百年积累的好名声也会因你而毁于一旦。” 她这番话说是说给宁香怜听,估计宁香怜还要顾及一二,可是眼前的人已经换成了宁香莲,怎么会受她的威胁? 宁香莲开口道:“洪嬷嬷这是威胁我了?” 洪嬷嬷一怔,没想到她直接将话挑开来说,心里虽然不舒服,但她也不敢明明晃晃的应下,只得又把语气加重了几分:“表姑娘,嬷嬷知道你心里是极明白的,可是聪明就要懂得看形势才行。现在进了王府,不管你将来能做王妃,还是贬为侧妃或者妾室,只要能给王爷添个一男半女的,就能在这王府里立足,可不比老夫人随随便便把你许配个穷书生或者浪荡子强?” 说罢,她冲桂妈妈使眼色。 桂妈妈小声地道:“姑娘,您就认命吧,秋嬷嬷和豆儿还在苏府里等着您去接呢。” 呵……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想要吓唬住她。 怪不得那小姑娘说,苏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不可信。 背主的人不能留,留久了必定成祸。 宁香莲用尽全力屈脚踹在没有防备的洪嬷嬷身上,直接将她踹了个跟斗,随后就扯着还嘶哑的嗓子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桂妈妈瞬间就懵了,不知道该先阻止宁香莲好呢,还是先把洪嬷嬷给扶起来。 屋外传来了打翻东西的声音,随后好几个粗壮的婆子冲了进来,看到屋内缩在床角里的宁香莲,以及摔倒在地的洪嬷嬷,马上冲进来把刚爬起来的洪嬷嬷又死死的压在地上。 “宁姑娘,您没事吧……”拿了洪嬷嬷镯子的妇人脸色苍白如纸。 怪不得常嬷嬷吩咐宁姑娘身边不能离了王府的人,原本常嬷嬷早就在防备着她们了。 若是宁姑娘真有个好歹,只怕她全家都会没命。 “我没有,我没有……”洪嬷嬷忙大喊起来,又道:“我家姑娘病得不轻,这是在说胡话。”见四周的婆子不为所动,她又冲着桂妈妈道:“她可以替我做证的。” “你们是一伙的,都想害我。”宁香莲没等桂妈妈开口,一定话就把她们给绑在了一起;“还说捂死了我,我的家财就都是苏家的了,外人也只会认为是武定王克了我。” 关于宁姑娘和苏家的事,王府的下人本就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再听这话,说是扯到了自家王爷的声誉,她们哪里敢怠慢,立马把桂妈妈也给抓了起来。 得了镯子的妇人直接把镯子砸到了洪嬷嬷的脸上,还重重的唾了一口,对旁边一个像管事的妇人道:“刘嫂子,怪不得这婆子大清早的就给我塞子个镯子,还说什么她家姑娘面皮儿薄,当着我们这些外人的面不好劝,原来她们打的这样阴狠的主意。” 刘嫂子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喝道:“与她们还废什么话,押去给管家,总是会查个清楚的。至于你,也过去领罚。” 那妇人不敢反驳,跟着婆子一起拖了人就要走。 洪嬷嬷和桂妈妈都慌了,忙叫道:“表姑娘,您怎么能这样害我们……”扯上了王爷声誉,她们不死得也脱层皮的! 宁香莲不为所动,道:“明明是你们心生歹意……” 虽然她们害的不是她,但她得了宁家小姑娘的好处,总得要给宁家小姑娘出了一口怨气的。 婆子们不容洪嬷嬷她们再多说,拿帕子塞了嘴,就硬拖了出去。不过这次刘嫂子很谨慎,自己带着两人留在屋内照顾着宁香莲。 宁香莲先要了杯温茶,喝尽后,才让刘嫂子她们伺候着简单的梳洗。在梳头的时候,她看到婆子替她简单的梳了个姑娘的发式时,才微微皱了下眉。 对了,昨儿虽然被留下了,但她现在还是妾身未明。 她若想留下,并且照顾孩子们,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不过,这个身份不好得,她总不到跑去楚长铮面前直接说,我是宁香莲,我借了宁小姑娘的身体还魂了。那样的话,楚长铮不把她架到火堆上烧死,只怕也是不会相信的。 看来,她现在先要弄清楚,王府里这些人想在宁小姑娘身上得到什么,才能找出相应的办法。 何况,现在还有更紧迫的事需要做。 她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刘嫂子,昨儿个王府里事务怎么是胡夫人在打理,怎么不见世子夫人和姑娘们?” 008、怒骂 刘嫂子手脚麻利的把婆子端来的早膳摆满了一桌子,又在碧梗粥里加了些熬好的肉泥,送到宁香莲面前后,才笑眯眯地道:“回宁姑娘,府上的公子还没有成亲,姑娘们也不住在府里。” 宁香莲刚拿起勺准备喝粥,一听也顾不上饿了,忙问:“不住在府里,那他们住在哪?” “公子和姑娘都住在桂花胡同。” 宁香莲的心猛的一沉,她虽然不知道桂花胡同在哪,但刘嫂子没有在前头加城名,可见是在京都里的。 可父子同在京都,却不住在一个府? 看来楚长铮那个混仗家伙,这些年根本就没把他们当回事! 不过也好,他们不来,也不用看着楚长铮办亲事,娶新妇了。 刘嫂子一直留意着宁香莲的脸色,见她面上有了明显的薄怒,心中打了个咯噔,但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装成没有看到似的,继续道:“哎,姑娘,您刚到京都可能不知,自打我家王妃过世之后,王爷伤心成疾,成天守着王妃的那些旧物,睹物思人。” “他睹物思人?”宁香莲重重的将勺子丢进粥碗里,要不是她舍不得糟蹋食物,又身子无力,眼下都有的揭桌子的冲动了。 她跟楚长铮之间是怎么回事,旁人不知,她自己还不清楚吗? 呵,说得好听是相对如宾(冰),说得直接一点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谁也不愿意听对方说话,谁也不愿意搭理对方,只是……命不好凑在一块儿了,混着过日子罢了! 刘嫂子似乎没看出她生气般,又继续往下说:“王府里平时就是管家打理外务,常嬷嬷管着院子里的琐事,遇上像昨儿那种大事,才会请胡夫人过来帮着常嬷嬷张罗一二。姑娘应该也发觉了,府里的下人,除了我这种成了亲后夫妻两人都在府里听吩咐的,也就只有婆子了,这可是王爷亲自下的令。” 这,这能代表什么? 宁香莲冷哼了几声:“你家王爷既然这么思念你家王妃,那还续什么弦,娶什么亲,直接守着王妃的牌位过日子不就行了吗?” 刘嫂子被她这不客气的话吓得直抽抽,尴尬了好一会儿,楞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 常嬷嬷说她是个本分的人,挑她过去伺候宁姑娘,她没觉得这是个什么难的活儿。可是,昨儿晚上,当家的却一再的跟她强调,只要宁姑娘开口问王府里的情况,她一定要如实回答。 当时她心里就打了咯噔,但当家的面上表情太过于严肃了,并且不准她追问,她也就没有敢问。自家男人的性子她明白,绝对是不可能背叛王爷的,他这话极有可能就是王爷的意思。 看来,王爷是真的想留下这位宁姑娘了。 不过,说真的,王爷这些年的日子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看在眼里,若是真有个不会被王爷克的人,进府在王爷身边嘘寒问暖的,也是极好的。 不过,这宁姑娘好像并不甘愿。 心不甘情不愿,留得下人,也未必留得下心,弄不好还要生祸的。 她心里有了个结,面上不显,陪着笑把粥碗往宁香莲前面送了送,“宁姑娘,粥要凉了,您还是先吃两口吧。” 宁香莲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刚刚那话有些难听,刘嫂子只怕是起了顾及,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反而是在为难她了。于是,她也就不再问,压下怒气之后接过了碗。 再气,也不能不吃饭。 不吃饱了,怎么能恢复身体。 不恢复身体,她又怎么能去找那个混仗东西算帐呢? 吃完之后,宁香莲又躺回到了床上,刘嫂子还在旁边陪小心,她挥了下手:“我眯一会儿,别打扰我就好。” 刘嫂子应了句,吩咐两个婆子在旁边仔细着伺候才出去。 她匆匆出了院门,径直就去了二门外的一处小廊屋。等在里面的刘柱听到门响,忙起身迎了上来,急切地问道:“如何?” 刘嫂子埋怨的看了眼刘柱,不满的道:“你也不让我喝口水?” 刘柱忙讨好的倒了杯水给她,看着她喝了大半,才再一次追问。见她迟疑,刘柱有些着急:“快说,那边还等着信呢。” 刘嫂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那宁姑娘好像不甘愿,说起话来像是吃了炮仗一般,戳得人心窝儿都痛。”说着,她一字不拉,把宁香莲的话重复了一遍。 刘柱听了,脸色也不好看,“她怎么能这样说王爷,她不过……” 他没说完,握着拳在屋内气得来回转了好几个圈,才道:“我去金桐院回话,你也回去看着。”也不等刘嫂子应话,推开门顶着风匆匆走了。 金桐院里,他站在大书房的门口,低眉垂眼,将从自家媳妇那儿听来的话,一字不拉的学了一遍,然后垂手立着,等着屋内的人发话。 屋内只穿着一件乌青棉布夹袍的男子,放下了手中一直把玩的镂空墨玉球,眉毛一挑:“她是这么说的?” “是。”刘柱应道。 随后,他听到了低沉的笑声,差点儿没腿脚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到过王爷的笑声了,算起来,好像自从王妃意外之后,王爷就再也没有笑过了。 今儿王爷这是怎么了,听到宁姑娘那么无礼的话,不仅不怒,反而笑了。 难道,王爷真的对宁姑娘动了心? 可是,王爷都没有见过宁姑娘。 难道王爷一直欣赏的就是这样的女子? 呃,这也怪不得他乱猜,而是王妃死后,王府里王妃就成了禁忌,谁也不准再提半句,而且王妃身边的那些旧人,也尽数被王爷送到了桂花胡同的院子去了,根本就无从知晓。 楚长铮没管自己的笑是不是吓人,笑了一阵后,才道:“你亲自押着那两个婆子走一趟苏家,让苏家给本王一个说法。” 她既然要给那两个婆子难堪,那他自然就要如她的愿。 只她回来了,回到他身边,别说只是处置两个不怀好心的婆子这样的理所当然的事,哪怕世人都认定为无礼又苛刻的要求,他也答应,让她顺心如愿。 009、正名 这些都是他欠她的。 她原本该是飞翔在那九天之上的金凤,却因为他的过失,硬生生摔落成了人人都能欺的灰鹌鹑。而且他这个始作俑者在拖累了她之后,不仅没如宝似玉的珍惜她,反而因为他的大意疏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把她给害了。 哪怕现在他拿自己的后三世的福禄寿做为代价,换得一个她再生的机会,也不足以弥补他那些年对她带来的伤害。 刘柱忙应下:“奴才立即去办。” 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自家王爷对那位宁姑娘有了几分心动。 “等等。”楚长铮又叫住了他:“去之前,先去问下……”他一下子语结了,他现在该怎么称呼她,宁姑娘?虽然这是她现在明面上的身份,但他怎么也叫不出口,也不愿意叫出口。 若她还是姑娘家,那是不是可以走离他的视线,远离他的一切? 他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不,这种事是他绝对不能容许的,失去她之后,他才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悔恨得想拿刀子把自己给剐了。 现在好不容易重新找回她,哪怕当初他们的相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阴谋,但错都错了,怎么就不能将错就错呢,他可以把自己这下半辈子都赔给她。 哪怕是她知晓了前因后果之后,不会原谅他,他也不会松手的。 他这辈子认定她了,也只要她一人。 他道:“你先去请示一下王妃,看看王妃可还有什么事吩咐,就一并办了。” 听到他嘴中说出“王妃”两字,屋内伺候的人,门边候着的刘柱,以及门口的护卫们一个个都惊愕得落了下巴。 王爷说的王妃是宁姑娘? 王爷的意思是要承认昨儿的那门亲事,给宁姑娘正了名? 啊,该打! 王爷都说出来子,那又怎么能置疑呢? 那是王妃,王妃,王爷亲口承认的武定王妃! 刘柱从屋内退出来后,恨不得脚底生风的赶回到迎仙居去。刚刚自家那憨媳妇还因王妃对王爷的不喜生了满心的埋怨,可千万别犟劲上来,把王妃给惹了,要不然,以王爷对王妃的重视劲儿,他们一家要被王爷赶出去的。 “王妃,您睡着了吗?”听到刘嫂子小心翼翼站在床边问这话时,宁香莲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自己。 睁开眼睛,对上刘嫂子紧张又谨慎,还带着一点点不解的眼神,她瞬间就明白了,楚长铮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不,楚长铮认下了昨儿的那门亲事。 这门亲事里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并没有太在意,终究她忍着身体上的不舒服,绞尽脑汁想的就是如何名正言顺的在武定王府里留下来,并且还要一个光明正大的好身份。 做侧妃,做妾……那肯定是不行的。 她宁香莲宁愿跟楚长铮和孩子们把一切挑明,也不愿意坏掉自己心中的底线。 现在这样得了王妃的名份,那她不仅留在王府里是名正言顺的,甚至可以用嫡母的身份去关心孩子们的事了。 想到这儿,宁香莲对楚长铮的不满也消了几分,脸上浮上了淡淡的微笑。 旁边刘嫂子将她的表情尽收入眼中,但不敢猜测她的心思。 不管眼前的这位王妃到底是用偏激的法子引起王爷的注意,还是王妃真的入了王爷的眼,这些事儿都与她一个下人无关,也不是她一个下人能管的事儿。当家的让她仔细伺候着,那她仔细做事,不要出错就好了。 “王妃。”刘嫂子又唤了一声,才道:“王爷下令,让我家那口子押着那两个婆子回苏家去要个说法。这不,让奴婢来问一声,您可有其它的事儿吩咐?” “要去苏家?”宁香莲欣喜,真是刚想打瞌睡,就送来了枕头,且不管楚长铮打的什么主意,她可以借这一阵风,替宁姑娘把心愿给了了,也能在头七日,让宁姑娘安心的去投胎。 “扶我起来。”她撑起了身子。刘嫂子忙扶住她,并且在她身后垫了一个软垫。 拨开滑到眼前的头发,宁香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去跟你家王爷说,我要见他。” 有些话当面讲,可比传来传去要实在得多。 刘嫂子不敢应,正想找些话来暂且敷衍一下,宁香莲伸手在她胳膊上轻拍了一下,慢条斯理地道:“我有要事与你家王爷说,若是你家王爷不愿意来,那我也不会怪你的。” 见她将话说到这份上,刘嫂子不敢拒绝,唯唯诺诺的应下,退了出去。 宁香莲也没有唤人替自己精心打扮,只是微微的整理了一下睡乱的头发。她靠坐在床头等了一刻钟,也没有等来楚长铮,来的却是常嬷嬷。 常嬷嬷进屋后,就向宁香莲行礼,也改口称其为王妃。 宁香莲早就知道她必定会来的,但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坐着没动受了她那一礼,唤人将她扶起,并且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常嬷嬷,您是王爷的奶嬷嬷,往后不必再行这般大礼。” 常嬷嬷客气的谦虚了两句,有张有弛,礼数上根本挑不出理儿来,说了几句喜庆的话儿后,她就道:“昨儿王妃失足落水,就近才把您安置在这客院里,瞧着王妃今儿气色不错,是不是搬回玉梧院去?” 搬院子?早不搬,晚不搬,现在搬? 一番折腾下来,只怕要半天功夫。 常嬷嬷的真正用意,是想阻止她见楚长铮吧。 宁香莲摆手:“我刚刚让人去请王爷了,等王爷过来后再搬,省得王爷白走一趟。” “王妃考虑得周全。”常嬷嬷仿佛不知道这一层,倒是顺着她的话道:“那就先等王爷。” 宁香莲正想着要用什么样的法子,从常嬷嬷的嘴里套些王府里的情况,刘嫂子回来了。 她弓着背,不敢看宁香莲的眼睛,行礼后,低声回道:“王爷在书房里与人议事,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进去打扰,奴婢怕王妃久待,就将话告知了王爷身边的全梁,先一步回来向王妃回话了。” 听着明显像敷衍的话,宁香莲有些不高兴了,但她没发火。她心中有数,现在自己就算发火也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楚长铮虽然承认了她的身份,但她这个王妃只怕是一个虚名,并没多少实惠。 010、撞妖 “王妃。”常嬷嬷提醒般轻唤了一声,慢悠悠地问道:“那王妃可还要等等王爷?” 等,还等个p! 管他楚长铮打什么主意,她先把实惠给落稳了再说。 那书稿苏家人想要,肯定舍不得毁,早一天晚一天的,也没什么区别。 打定了主意,宁香莲收起了脸上的不悦,道:“王爷忙于正事,自然是不能打扰的。也是,后院这些琐事儿自古是妇人家的份内之事,哪里需要王爷忧神的。嬷嬷都特意为了我搬院子的事亲自来一趟了,我总不能不给嬷嬷面子,那就搬吧。” 常嬷嬷眼皮一跳,面前这位新王妃的意思是想顺道儿拿下王府的管事之权? 真是年轻姑娘,无所畏惧,想什么就说什么。不过,只要她真能能王爷驱祸挡灾,自己哄着供着她一些,又何妨。 她没有顺着宁香莲的话应,只是笑了笑:“王妃说现在搬,那就搬。” 宁香莲也见好就收,又对刘嫂子道:“王爷吩咐刘管事把她们送回苏家,那就听王爷的,只是记得把我的嫁妆单子从她们的手里拿回来。” 这宁小姑娘是姑苏宁家唯一的后人,属于宁家的一切都该拿来给宁小姑娘做嫁妆的,包括她父亲的手稿也是。 向洪婆子她们要嫁妆单子,就是透过她们往苏家递话。若苏家人知趣,愿意就着她这个坡把手稿一并送来,也省了她的麻烦,若是他们想要瞒天过海,那她今天要的嫁妆单子,以后也能做为发难的引子。 说罢,她还问了句常嬷嬷:“嬷嬷觉得我这般,可好?” “王妃,这是理所当然。”常嬷嬷应道,眼睛里还不吝啬地透出了几分赞许。她这是真心的,她原本以为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的庶女,遇上事儿只知道寻死,没想到还真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气度。 刘嫂子忙应了,待她没有其它的吩咐,挥手示意离开后,才退出了门外。 说起搬院子,实际上也就是宁香莲一个人挪过去就行了。 常嬷嬷让人取来厚厚的披风,她亲手仔细地替宁香莲披上,又塞了个小巧的手炉到宁香莲的手中,这才叫过两个力气最大的婆子以手搭成轿,把宁香莲抬入早就等在门外的里。 轿子里铺着厚厚的软毯,角落里还固定着一个包得紧紧的小炭炉,把不大的轿子里烘得热乎乎的,可见准备的人考虑得有多仔细。 宁香莲坐下后,如同坐在棉花堆里,舒服得差点没打盹。 这做王妃还真是舒服,怪不得当初,那些人迫不急待的向她下手。 可没走久,她就接二连三听到一堆非常大胆的议论声,整个人都惊呆了。 【咦,这新娘子真的没死!】 【这是第几个了,八,还是九?】 【如果按进门来算的话,这是头一个,以前那些都还没进门就死了,只能说未婚妻。】 是谁在说话,还说得这么旁若无人? 常嬷嬷是最讲究规矩的,她怎么能容人当着她的面说三道四,而且议论的还是楚长铮的事? 这楚长铮这些年到底订了多少次亲? 宁香莲心里的怒气,一下子翻腾了起来,瞬间,那热火朝天的讨论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紧张的呼吸声。 【大……大人……息……息怒……】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它们年幼无知,口无掩拦,不知道大人您驾到,若有冲撞,还望大人海谅。】 这是在求她? 宁香莲一把撩开了轿帘,见跟在轿边的常嬷嬷面色如常,见到宁香莲拉开了帘子,她只是柔声叮嘱着:“王妃,外头风大,您小心冻着。待您养好了身子,再来逛园子。” 敢情,常嬷嬷是以为她好奇园子里的景色,才按捺不住好奇。 那……常嬷嬷是没有听到那些议论声吗? 难道,她清天白日的也会遇上鬼? 那个苍老的声音似乎是查觉到了她的疑惑,道;【我是您刚刚路过的那棵大榕树,至今已有八百岁,另外的一只是在我树上做巢的翠鹦鸟,一只是府里的鬼瞳貂。】 树,鸟,还有貂在道人长短? 呵,看来她这次不是遇鬼,是撞妖! 她偏头往后看,果然看到了一棵五六人拉手也围不住的的大榕树。虽然已是冬天,但那大榕树依旧是苍翠欲滴,上头胳膊粗的树叶蜿蜒盘旋着,展现出千姿百态,称得上为一景。 只是现在她知道了,眼前的树并不是景,而是妖! 遇上妖要怎么办?谁来告诉她啊! 她一着急,外头那大榕树的声音更慌了;【大人,息怒,息怒啊,请看老朽这么多年修行不易,又从没害人的份上,放老朽一马吧。】 得,它比自己还害怕! 宁香莲瞬间就不怕了,只不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与那大榕树沟通。 没等她想出主意来,软桥已经离大榕树有一段距离了,大榕树似乎也查觉到了她并没有杀意,声音也缓和了下来;【谢谢狐仙大人不杀之恩,以后若有用得上老的地方,请大人尽管差遣。】 差遣,难道你一个树精还能帮忙跑腿? 宁香莲噗通一下笑了出来。 等一下,他最后称自己为什么来着,狐仙大人? 她可是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是狐?宁小姑娘也不是狐啊。 瞬间,她想到了那些模糊的记忆,好像鬼差在送她还魂的路上,遇上了逃脱的狐妖内丹,难不成,那狐妖内丹现在藏在她身上? 随着她想到狐妖内丹的那一瞬,她的心窝处开始发热起来,一阵的暖意慢慢的蔓延到了全身,最后慢慢汇集到了她的额头上,之前还有少许的晕眩,瞬间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服过仙丹一般。 可是妖的内丹是仙丹吗? 可别欺负她《搜神记》《列异传》看的遍数得少,肯定是不会是同一个东西的。 不过地府都不收她,那她还怕什么内丹? 她按住自己还在发热的额头,低声道:“你选定我,肯定有你必须的道理,我也不想弄明白。你只要不害我,我们就相安无事,要不然,我们就玉石俱焚吧。大不了,我再从地府走一趟,只是你就未必再有逃得出来的机会。” 额头上的热度瞬间就凉了下来,并且冷得刺骨,但仅仅也只是一瞬间,额头上又恢复了正常。 宁香莲明白,这是妖丹暂且向她妥协了。 011、交权 不过,这一番折腾下来,她养了一晚上的精神又尽数给耗损尽了,脸色苍白地无力的靠在轿壁上,以至于到了玉梧院,常嬷嬷撩轿帘请她下轿时,被她憔悴的模样直接吓出了个好歹。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常嬷嬷欲哭无泪,这才几步路,轿子又不颠不簸的,怎么能把人折腾成这个样子? 她忙指挥人去请刘大夫,亲自盯着婆子把宁香莲抬进了玉梧院的正房。 一刻钟后,宁香莲不仅看到了刘大夫,也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楚长铮。 楚长铮的长相与当年并没有太多的变化,长眉风眼,容貌俊美,只是他不仅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稳重,整个人的气势也变了,若说以前是一把出鞘的利刃,现在却是隐藏在刀鞘中都能让人感觉到危险的寒铁。 他拽着刘大夫一路冲进了正房,进了门与宁香莲的眼神对上了。虽然昨儿晚上他趁着刘大夫去看诊的时候,偷偷带着墨玉球过去确认过,知道是她回来了,但冲击力真没有现在这四目对视来得大。 哪怕面前的人的长相与他印象中的脸没有半分相似之处,但那带着怨气的眼神没变,与他记忆中一模一样。瞬间,他整个人就不对了,想上前询问,又有些害怕自己的行为引起她的怀疑,忐忑不安了起来。 这样子落在外人的眼中,倒像是一个动了情,又有些胆怯的毛头小伙的样子,让屋内的人不由得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 经历了这一次,他们明白这位王妃在王爷心中的份量了。 宁香莲歪在靠榻上,眼睛也死死的盯着楚长铮。不见到人,她还不怎么生气,一看到他,就想到刚刚那鸟儿貂儿的议论,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虽然她心中明白,世间为了亡妻不再娶的男子万中也不出一个,她不认为自己和楚长铮的感情,能让楚长铮替她做到这点。但是她无法接受,楚长铮一边向外人表现出对她的深情思念,一边挑着新妇,甚至克了几个,还坚持不懈! 她放身侧的手死死的扣住了身下的被子,就怕自己会忍不住,开口就会破口大骂而露了馅。 楚长铮在宁香莲的眼神对峙中败下阵来,他心虚地撇开了脸,还把刘大夫往他前面一推,尴尬的描补:“快快,替王妃看看……” 刘大夫看到宁香莲憔悴的模样,也吓了一大跳,这状况可比昨儿他来时还要差上几分,该不会昨儿他把错脉,没有查觉出王妃身上还有其它的毛病吧! 这种要砸招牌、打脸的事儿,可大意不得。 他借着旁边的桌子稳住身子,伸出因为一路疾跑,而有些发颤的手:“王爷……您好歹让老朽喘口气啊,您瞧瞧,我这手抖得哪里号得准脉?” 他敢保证,刚刚那是他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了,都命都搭上了。 呃,不拼命不行,相信他慢一点儿,王爷也会毫不怜惜的、像拖一只死猪般拖过整个王府前院。 那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当下,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做,询问常嬷嬷道:“王妃刚刚是做什么了?”他敢肯定不是昨晚出的状况,要不然一大早就该来请他了。 看到刘大夫抖得像筛糠一样的手,楚长铮不太自然的眯了下眼,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但眼神中的急促却没消散半分,因刘大夫的话看向了床边的常嬷嬷。 常嬷嬷不安地回答道:“在客院上轿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到了正院,老奴请王妃下轿,就发现王妃状况不对了。刚刚老奴已经使人将轿里轿外全部检查过了,没有找到任何的异物。” 说起这事,她也想哭,早知道搬个院子会出这种事,她怎么会提出让王妃搬院子。 当然,她也不认为宁香莲在来的路上,一个人轿子里做了什么。从昨儿落水到现在,宁香莲身上所有的衣物全是王府里的东西,想做手脚也不可能。若真要说哪儿出了岔子,也只有今天早上的那两个恶奴有可能做得到,怪不得王妃说那两个恶奴要害她。 常嬷嬷刚想说是自己的大意了,宁香莲倒是不愿意常嬷嬷因她之故受冤枉,道:“我只是刚刚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儿,太激动了些,不必大惊小怪的。” “还是看看的好。”楚长铮坚持。 刘大夫待自己状况稍稍缓过来后,就过去替宁香莲号脉。这次,他谨慎的足足号了一个时辰,得出的结论与宁香莲说的一样。他忍不住就叮嘱道:“王妃您昨天才受了风寒,不要心思过重专想那些不好的事,会伤肝伤肺耗坏身子骨的。” “我记下了。”宁香莲面对着诚心相劝的刘大夫,非常虚心的接受对方的好意,态度温婉得让旁边的楚长铮忍不住瞪了刘大夫好几眼。 刘大夫莫明其妙被瞪得背后泛寒。 他哪一句话说错了吗? 还是王爷嫌他刚刚跟王妃说话时的语气不好,心疼了? 得,老房子着火惹不得,一不小心就会惹火上身! 刘大夫立即借口要去开几张新方子,猫着腰一溜烟的冲出了正房。 楚长铮也想走,宁香莲哪里会如他所愿,忙出声叫住:“王爷,您既然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瞧我,那不如我们谈谈。” “谈什么?”楚长铮习惯性的接话,说完又觉得自己心太急,有些不太自在。 他这样,不会被她给看出来了吧! 宁香莲还真没看出来,她只知道好不容易逮到了他,总得先把眼面前的事儿拉扯清楚。不管他娶这宁小姑娘是出于什么心思,这王妃的位置给她了,那她就要定了。 至于他,她不在乎,但孩子们的事,她绝对绝对是要干涉的! 楚长铮可不想现在跟她谈。这些年没有她,他整个人都颓废了,又因为要施法救她之故,他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之中,清醒的时候也都是想念着与她相处不多的那些时光。这若是与她面对面的坐着,一开口,难免会大意失查,说得多错得多。 他匆匆丢下一句:“你是我的王妃,你的话就是我的命令。王府的事务都由你做主,外事你吩咐全梁去做,不必经过我。” 一屋人皆呆,王爷这是真要把府内大权交给王妃了? 012、太简单了 宁香莲这下也没有心思去深究他打什么主意,眼面前快到手实权最实在,忙抓着要把楚长铮的话尾,就要落到实处;“王爷,府里所有的事物都由我做主?”是不是也包括孩子们的大事小情。 但最后一句她留了个心眼的没有问出口,就怕被他一口否决了凭添波澜,才含糊不清的概括,好以后拿着当令牌。 看到她眼睛里闪烁着的算计亮光,深知她性子的楚长铮那会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小算盘,没有点破,只是顺着她的意思点头承诺;“是的。” 虽然他们成亲的时候他故意为难提了些苛刻的条件,但婚后她跟着他吃苦受罪的那些年,把家里里里外外打理得极好,根本不用他操心半分,也让他挑不出半分错。 何况,这本就是她应该享有的王妃和母亲的权利。 为了证明他不是信口胡诌,楚长铮还直接让常嬷嬷把王府的对牌取来交到宁香莲手上,并且还道;“回头我让回事处把账本、房契地契以及铺子和库房钥匙都送过来,等你身体好了,再仔细查看整理也不迟。” 说罢,他趁着宁香莲高兴得顾不上他,也不再迟疑快步地出了房门,动作敏捷得像是在逃跑一般。 常嬷嬷看着他的背影晃了下神,坚定自己是看错了,王爷怎么会有心虚逃跑的时候。 宁香莲满心都是自己心愿打成的欣喜,倒也没注意到楚长铮的不对劲。 有了楚长铮的公开表态,宁香莲在常嬷嬷回去去取对牌的时候,大大方方得向刘嫂子问起了自家孩子的事,着重询问现在的处境和婚约。 刘嫂子虽然得了吩咐,又亲眼看到了王爷对这小王妃的看重,心里对她可能要问的事有了些准备,真听到她问出来时,还是迟疑了少许才一一说与她听。 “大公子进了近卫营,二公子不爱与人往来,醉心于书画;大姑娘与承恩侯府的世子有婚约,但婚期还没有订下,二姑娘喜欢各类美食。除了大姑娘,其他的公子和姑娘都没有婚约。” 迟疑了一下,她又补充道;“包括修公子。” 宁香莲微微蹙起了眉,扫了一眼刘嫂子。 虽说那些人瞧不起她自于商户之家,倒她家并非小门小户,而是江南巨贾。身为长女的她自小受到了全家老小的宠爱,打小身边就环绕着数十奴婢,又被母亲精心教养过如何治下的,哪会瞧不出眼前刘嫂子那心虚又紧张神色下掩饰了什么。 不过她心中也明白,楚长铮不与孩子们同居一府,本身就有蹊跷,只怕孩子们的事,绝对不止只有刘嫂子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不过她现在的身份在外人眼中是王府继妃,刘嫂子又不是自己的心腹,关于自家儿女的一些不好的事不方便告之她,或有私心而隐瞒了一些实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哪怕她执着的追问,也未必能问出什么,反而只会让人难做。 退一步讲,就算刘嫂子如实把孩子们的状况跟她说了,她在恢复行动自如之前,什么也做不了。 见宁香莲皱着眉半天不语,刘嫂子越发的不安了起来。不过,她还是壮着胆子问;“王妃,您可是要招公子和姑娘们过来给您见礼?” 按理来说王妃进门,公子和姑娘是应该要过府来拜见的,可是王府里的情况和其他家不一样。 自从先王妃去世后,王爷就把公子和姑娘们送到了桂花胡同那边,除了大管家每年送过去一笔份例银子外,再也没有过问过公子和姑娘们的事,哪怕是过年过节也不会把他们召过来相聚,甚至桂花胡同那边出了些事,都不予理睬 几乎整个京都都知道,王爷因为先王妃之死,连公子和姑娘都怨恨上了。 虽然现在王爷把王府的事务都交给了王妃,可谁又知道公子和姑娘的事还是不是王爷的忌讳。 但这种事,她一个下人怎么敢挑破提醒新王妃。 而且,她壮着胆子问的这句,也已经是越逾了。 宁香莲看着她额头上冒出来的白毛汗,慢悠悠的接了一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可以延期,但谁也别想以任何的理由拦着她见孩子们。 刘嫂子在她的冷眼下,最终也没敢再说什么。 宁香莲折腾了这一上午也累了,打了个呵欠后,眼睛就微眯了起来:“我要休息会儿,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她的语气一软,刘嫂子如同大赦,忙过来伺候她躺下。 王府里,宁香莲心里头有了主张,又打成了初步的心愿,睡得正香;王府外头,苏家表姑娘活着进了王府,又跳了井的事昨儿晚上就传遍全京都,所有人都好奇的等着下文。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等来的不仅是那表姑娘没有死,武定王还承认了这门亲事的消息,据说,武定王替表姑娘请封的折子都送进了宫。 真的有人不会被武定王克死? 这么多年来武定王无妻无妾,府中连个暖床的女人都没有。可还有人不长眼的给武定王送过年轻水嫩的各式俊男的,可不管明里暗里无一例外都出了意外。 而现在一个小姑娘不仅打破了王府的诅咒,活着嫁进了武定王府,而且还入了武定王的眼,愿意承认她为正妃? 一些家中有女待嫁的官员们瞬间心里就酸了起来,觉得自己错过了成为武定王岳父的大好机会。 更多的人是震惊之后就好奇不已,那位苏州来的宁姑娘到底是哪儿与众不同,怎么有这么大的福气,承受得住武定王那克妻的命格,还能引得对亡妻念念不忘的武定王心动? 不过好奇归好奇,谁又敢冲进武定王府去一探究竟? 只怕人还没进府门,就被王府里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卫给打破头踹出来了。 不过,敢去的人还真有是的,比如龙椅上的正顺帝。 接到楚长铮派人送进宫给宁香莲请封的折子后,正顺帝看着折子足足看了三遍,确定是他熟悉的笔迹,都顾不上换下龙袍,就急吼吼就带上人一路冲到了武定王府,去看那位流言中传得神乎其神的武定王妃! 013、人家不愿嫁你 看到熟门熟路闯进自己书房的正顺帝,楚长铮只是抬了一下眼皮,顺手把桌上的一堆东西扫进手边的小匣子里,慢慢悠悠地说了句:“臣不知道皇上驾道,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正顺帝挥手,把屋内伺候的人叫起,除了留下他的心腹胡全,其它人下人一并打发了出去,才不满地瞪着楚长铮:“是朕没打招呼就来了,也是朕没等下人通知,你不知,没有远迎,自然无错。” 但是你都看到我了,好歹站起来行个礼意思意思一下啊! 似乎猜到了正顺帝后半截没有说出来的话,楚长铮扶着桌角就要起身行礼,正顺帝刚刚还满腹的牢骚,瞬间消失一空,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楚长铮往椅子上一压,埋怨地道:“动什么动,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身子骨都软得跟面条儿似的。” 谁敢相信,眼前这被他一巴掌就压下去的人,曾是十几年前能以一抵百,还面不红气不喘的勇将? 不过,好歹他现在人是醒的,而不是像以前,几乎每天都是在半昏半迷之中,难得有一个清醒的时辰,更别提像现在这样下床了。 想到这儿,他的鼻子都有些泛酸。 他认得楚长铮的时候,还是个没有亲政的少年君主,楚长铮也只是一个家族弃子,两人却在江南地界因一伙山匪相识,只不过他是那个赌气离家被绑的倒霉肥羊,而楚长铮却是那个砸了整个山寨的英雄。 与心腹失散,一无所有,又无处可去的他只得硬着头皮跟了楚长铮整整一个月,两人也由最初的彼此瞧不上,变成了好友。 他回到皇宫之后,也是借用了与楚长铮闲时得到的一些提醒,利击破了重臣们的利益联盟,收回了皇权。就在他准备向楚长铮亮明身份,并召他入朝施于重用,楚长铮生擒敌国首领的战报就送到了他的龙案上。 后来的岁月里,楚长铮是他最倚重的重臣,也是他最忠心的将军。 当楚长铮的战功已到封无可封、功高盖主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心生了提防;可是还没等他想好要如何对待楚长铮,楚长铮却因妻子之死,伤心过头引发了旧疾一病不起。 刚开始,他不以为然,觉得楚长铮是聪明的急流勇退,他也乐意给这个颜面。 可是时间一久,他才知道自己失去的不仅仅只是一位王爷,还是一位可以依赖的良师善友,以及于最忠心的支柱。 当他到王府想和楚长铮再来一次抵足长谈,把一切说开的时候,才知晓楚长铮原本就因连年征战杀戮过多损了福寿,加上命中旺他的宁氏去世,才导致楚长铮的整个身体迅速的落败,甚至一天大半时间都会陷入昏迷之中。数十位太医还一致说楚长铮极有可能不会活到四十。 那个时候起,他才知道自己错怪了楚长铮。 楚长铮明明知道自己杀弑过重会有什么后果,依旧替他彻底扫平了边疆的隐患;可是他明明知道不少人明里暗里给宁氏难堪却放之任之,甚至想等到宁氏离开后,给楚长铮换一个他觉得妥当的王妃。 生心悔意之后,他就不惜余力的想要给楚长铮再找到了和宁氏一样命格的妻子,给楚长铮添福添寿。 没想到,他坚持不懈的努力,还终于成功的找到了一个与长铮命格相和女子。 在皇上的催促下,楚长铮吃了两粒人参养荣丸。他靠坐在椅背上,不客气地问道:“皇上,可是边疆又有部落不安份了?” 正顺帝的脸有些燥得慌。 这几年,休养生息的东辽部落恢复了元气,又打听到楚长铮一直没有康复,就又蠢蠢欲动了起来,他也派人镇压了几次,可是每次都赢得非常的辛苦。后来还是楚长铮清醒的时候,推荐了几员将领,又强撑着制定了一些战略,才把那些部落重新压制了下来。 他更加明白大兴朝是缺不得楚长铮的! 他忙摆手,还有些不悦:“没有。怎么,没有战事,朕就不能看你了?” 他每次遇上难题和困扰的时候就会来一趟,只是他过来的时候不能每次都正好碰到楚长铮是清醒状态。他也舍不得让人用灌猛药损伤身体的法子把楚长铮唤醒陪他说话。 “哦?”楚长铮不客气的挑了眉,满口明显的不信。 正顺帝更加胸闷,但不恼。 在楚长铮并不知道他身份之前,他们之间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再彼此身份说穿之后,他忙着朝政,楚长铮忙着在边城打战,两人根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更别提煮茶谈心了。唯一联系的旨意和折子,也因为要经一些人的手,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心写些友人的言语。 倒是楚长铮病倒后两人见面,楚长铮跟以前一样对他,还时不时憋屈他几句,他不仅觉得熟悉,而且还感觉到了几分亲切,就更加不会在意。 他气呼呼地解释道:“就算以前朕来得少,那也是朕怕打扰你休养,没事才不来的。但是逢年过节的,以及朕得了些好东西,哪次不是先挑最好的送到你这里来?” 他对自己亲娘,也没这么好过。 楚长铮倒是坦然的点头承认:“这倒是,拖皇上您的福,臣这倒是什么也不缺。” 没等正顺帝再乘胜追击,他眼皮儿一挑:“那今天,皇上来做什么,祝贺我的新婚大喜的赏赐昨天应该就已送过来了。总不至于今天您同意了我替王妃请封的折子,就亲自登府,好免了我家王妃进宫谢恩的辛劳吧。” 看着他就差没指着自己的鼻尖,说自己就是看来戏的,正顺帝又心塞了。 他一拍案几,指着楚长铮的鼻子就骂:“怎么,你心疼了?要不是朕这些年替你张罗,你能娶到这位新王妃吗?现在这是新妇进了门,就准备甩把朕这媒人过墙了?” “好好,朕倒是要看看,你那新王妃是个什么模样的女子,能将你这石头磨出的心都软化成了一江春水!” 说了,他还挑眉故意冲道:“朕听说,昨儿那姑娘为了抗婚,还跳了井!可见……人家这是不愿嫁你啊!” 一句话成功让楚长铮黑了脸,正顺帝瞬间就如吃了人参果,神清气爽了! 014、是不是真的动了心 楚长铮捂着嘴虚弱地咳嗽了起来,刚刚占了上风的正顺帝笑容挂不住了:“别激动,千万别激动。刘全,你发什么楞,快出去叫刘大夫。” 若是因为他一时之气,把楚长铮又给气出了个好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刘全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不必了,我没事。”楚长铮端起茶水,直接灌了半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似乎缓过来了。 “真的没事?还是看看吧。”正顺帝还是忐忑不安,看到楚长铮的脸色遂渐好转,才稍稍放了些心。 但一转念,他就又把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新王妃给记恨上了,道:“那个宁氏在成亲当天寻死,你又何必给她颜面,还替她请封诰命。不如就当个妾拘在府里做味药,日后,朕再替你挑几个好的。” 有一,自然会有二三四。 而且有了这成功的例子,相信那些世家名门的也都会蠢蠢欲动了。 楚长铮一口参茶尽数喷在了刘全脸上,都顾不上擦嘴,忙道:“这怎么可以!” 开什么玩笑,他弥补过失还来不及呢,还贬她为妾? 信不信,这话只要一传出去,宁香莲会在第一时间就会冲过来扇他几个大嘴巴子,然后跟孩子们把牌一摊,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的视线,永生不再相见! “你是真瞧上宁氏了,还是……”正顺帝的目光暗沉了许多:“只因为她也姓宁?” 所以,爱屋及乌? 楚长铮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冲着正顺帝拱手深鞠了下去,道:“皇上,臣岂能做那种忘恩负义之事?” 见他郑重的自称为臣,又强撑虚弱的身子行礼,正顺帝知道他是认真的,想想这也符合他一贯以来的行事准则,忙起身将他扶住,又摁回到了椅子上,才道:“若是……” 楚长铮打断了正顺帝的话道:“皇上,她只是一介弱质女流,若不是真受了屈辱,如何会做出抗旨寻死之事?这后头只怕还有蹊跷。” 他故意说得有些含糊。 相信他一大早让刘柱把那两个婆子送回到苏家的事,很快就会传到皇上的耳中,再加上宁香莲让人去讨嫁妆单子,更是会引发出一堆猜测。 正顺帝屈指轻敲着桌面道:“你说得倒也在理。若没有人想逼,她一个孤女怎么可能放着王妃不当,而去自尽呢?” 旁人是进不得武定王府,那宁氏可是活生生进来了。 再说,寻死的法子那么多,为何偏偏要去跳大宁氏葬身的那口古井。 难道长铮多年不露面,依旧有人想要除他而后快,又无处可下手,就借着这次的婚事的意外再次挑起他的亡妻之痛,再次引发旧疾。 楚长铮见他疑心已起,也就见好就收,不再多言了。 正顺帝使了个眼色给胡全,也就没再提。反正在他看来,长铮知思,那宁氏知趣,两人若是和和美美,也是一出佳话;若是宁氏不知好歹,长铮也不是个面团儿捏的没脾气,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置宁氏。 他就犯不着再伸手管长铮的后院。 不过,他还是说了一句:“这婚虽然是朕御赐的,但是朕可没想委屈你。” 旁人被赐婚,哪怕夫妻再不和睦,也得凑和着过一辈子;但他跟长铮是什么交情,只要长铮一句话,这门亲事他能赐,自然也能毁。 “臣谢皇上厚爱。”楚长铮顺着正顺帝的话谢恩,顺便还不忘:“那宁氏的诰命什么时候才能下来?” 正顺帝伸手指着他,手指抖了好一下,喝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真的对那宁氏心动了?” 就他这样子妥妥的老房子着火,没法扑的模样。 轻叹了一声,楚长铮才半真半假地道,“今儿与她见了一面,瞧着她那刚烈的性儿,倒是觉得有几分熟悉。您知的,有些事有些人,一旦进了心里,就再也磨不灭的,哪怕再找不回当初,好歹也不能让记忆褪了色。” 他总得对自己将来护着她的举动,做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听了他这话,正顺帝的心头蓦然涌起一阵苦涩,他懂楚长铮的心思。 他也曾经遇上过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只是年少不知珍惜,而把她给遗失了,现在除了在他们身上寻找影子外,他也没有其它的法子寄托自己心底的思念。 “哎……”正顺帝一声长叹,不再追问。 楚长铮也见好就收,转而问起了现在边疆的动态。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正顺帝见楚长铮越来越没精神,也就不再久留,摆驾离开了王府,他完全忘了召自己来之前非常好奇的宁氏过来瞅一眼。 宁香莲是在正顺帝走了之后,才知道正顺帝来了一趟。 告诉她这个消息的并不是她身边伺候的刘嫂子,而是搬院子路上碰到那只鬼眼貂。 当时她刚刚睡醒,就听到了窗边有细微的动静。 似乎知道她查觉了,窗外一下子寂静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有声音怯生生地道;【大人,我想伺候在您身边。】 这很有特点的声音一下子宁香莲就听出来了,这就是园子里听到的那三只精怪中的一只,但不是榕树精,应该是鸟精或者貂精。 不过,伺候在她身边这是什么回事? 难道它们真拿她当成了大妖,所以前来投靠? 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外头的东西急了,又道;【我呆在京都有一定的年份了,可以帮您跑腿,可以帮您打探消息,也可以帮你做各种事情。只要您愿意让我留在您身边就好了。” 宁香莲不敢应。 自古妖都是狡猾的,这家伙肯定不会是白白送上门来任由她差遣的,必有所图。 那东西又道;【我修练不易,本身又弱,但我又离不得京都。所以,我只能厚着脸皮来求您的庇护,以及在您身边沾沾灵气儿。】 就这么简单? 她是个人身边收只妖干嘛。 再说,她又不是妖,能制得住这妖吗? 似乎是想回答她的这句话,胸口处又隐隐发热了起来,甚至心跳也加速了几分。 不过,她硬生生按捺下了胸口的燥动,不所为动。 015、收貂为仆 可能是久久没有听到她的答复,窗外就再也没有传进声音来。宁香莲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外面婆子惊愕的呼声:“啊,哪里来进的野猫崽子,快抓住它。” 随后,重物撞在了窗户上,窗户应声洞开,宁香莲吓了一大跳,就见一个黑乎乎的煤团从窗口跃了进来。不过那家伙非常的小心,没敢上床,蜷缩在床边高几的花瓶边上,非常拟人的露出一个可怜的神情,双眼湿漉漉的,满是乞求的看着她。 宁香莲也看清楚了,那是一只才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的小貂儿。它的两只眼睛不一样,一只碧蓝如天空,一只却红艳如烈日,怪不得被称之为叫鬼瞳貂。 刘嫂子估计也没认出是只貂,又见它个头儿小,也就跟外头的婆子一样认定只是一只猫崽子,就松了口气,“估计是天气太冷了,小家伙受不住,才往暖和的地方钻。”说着,她就伸手去抓鬼瞳貂。 谁知她才一伸手,鬼瞳貂就瞬间跳离了花几,落到了旁边的多宝架上,一双眼睛依旧是盯着宁香莲。 宁香莲不满的皱了皱眉,那只鬼瞳貂似乎查觉到了她的不满,然后吓得发抖,哪怕被刘嫂子揪住了后颈皮也没有反抗。 它就这么害怕,却还要不死心的要往自己身边凑,是真的只想要自己的庇护,还是它对自己有所图谋? 看着刘嫂子手中那一脸弱小无辜,蜷缩成一团,不停用眼神哀求她的鬼瞳雕,宁香莲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 若这家伙真是个狡猾的,自己能拒绝它的请求,能把它赶离自己身边,但是又如何能控制得住它不用其它的阴招来达成它的目的呢,比如,去祸害自己的孩子们。 那与其赶走不管,还不如留在自己身边盯着。 在刘嫂子走到门边的时候,她道:“它倒是乖巧,拿过来我瞧瞧。” 刘嫂子犹豫一下,劝道:“王妃,黑猫不吉利。” 尤其是黑得这么彻底的,简直就是丢到煤堆里,再也找不出来。 不过宁香莲坚持,刘嫂子也不敢违背,只得把鬼瞳貂送到了她面前。鬼瞳貂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但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只是呼吸声明显的轻柔了许多。 宁香莲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下鬼瞳貂的额头,它就势抱住了她的手指,还轻轻的舔了一口。那一瞬间,宁香莲看到了鬼瞳貂的头颅里有一粒绿豆儿大小的红点,颜色非常的暗淡,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明明没有人告知,她却知道那就是鬼瞳貂的内丹。 是不是那内丹的光熄灭了,鬼瞳貂就会死?所以它明明害怕,还是跑到她面前来了。 正想着,她感觉手指头上一热,然后,一个小小的红色光点从她的指尖上冒了出来,直接就穿过鬼瞳貂的皮肉,直达它脑海里的内丹,并且迅速与内丹融为一体。 【谢谢大人,谢谢……】鬼瞳貂欣喜若狂,在刘嫂子的手心里翻了过来,露出了它柔软而又小小的肚皮以示臣服,但一双小前爪子还是抱着宁香莲的手指不放。 宁香莲:“……” 刚刚那个红点是她做的,还是她体内的那粒狐妖内丹做的? 她好像只是同情了它一下些而已。 不过,随后她又发现自己与鬼瞳貂多了一些她还弄不明白的联系,但可以确定,自己一念就可以爆掉鬼瞳貂的内丹。 鬼瞳貂也软软地再表了一波忠心;【往后,小的就是大人的小妖,您指东,我绝不往西,您说撵鸭,我绝不抓鸡。】 宁香莲哭笑不得,事到如今不收下它,只怕也甩不掉了。 “刘嫂,你让人替它洗干净。” “王妃,您是想要养它?”刘嫂子小心翼翼地道:“这不知道从哪来的,身上只怕不干净,您若是喜欢,让大管家挑一只名种的过来。” 鬼瞳貂一个翻身转了过来,小眼睛不悦地盯着刘嫂子,没过宁香莲没有发话,它也没有乱动。 宁香莲倒是满意它的知分寸,回绝了刘嫂子的建议:“它能撞到我屋子里,也算是与我有缘。” 刘嫂子没敢再劝,只得应下,鬼瞳貂倒也老实的任由着刘嫂子把它拎了出去。 很快,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的鬼瞳貂就再一次送回到了宁香莲的面前。宁香莲指了一下自己的枕侧,它马上跳上床,乖巧的爬在枕头边上。 刘嫂子瞧着惊奇:“看来它还蛮通人性的,王妃,您给它取个名字吧。” 都成了精,能不知趣吗?不过,给它取名,她看向鬼瞳貂。 马上就听到了鬼眼貂的声音;【它们叫我鬼瞳,或者异眼。不过都不好听,大人替我换一个吧。】 宁香莲也觉得那两个都不像是正常的名字,想了一会儿,才道:“它这么小,又这么黑,就叫芝麻吧。】 【好听好听,我以后就叫芝麻了。】鬼瞳貂,不,芝麻忙连声应下,还讨好的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宁香莲的手指。 宁香莲被它舔得发痒,戳了下它的额头,它似乎不受力,直接就一个后仰摔到了床底下。那摔得懵懵懂懂的小模样,连之前对它怀有忌讳的刘嫂子都笑出了声。 外头有婆子过来请示,刘嫂子出去说询问。 芝麻又跳上床,瞥了一眼屋外,道;【是你们的皇上来了。】 正顺帝,他来府上做什么? 宁香莲眯了下眼,忍不住捏紧了身下的被子,低声道:“你知道他来做什么吗?” 芝麻摇了摇头;【他身上有龙气,妖魔鬼怪都是不能靠近的。】 等等,妖畏惧龙气。 那自己呢,自己体内可有一枚狐妖的内丹,这些小妖可都拿自己当大妖看,那会不会也会受到龙气的伤害? 宁香莲有些不安了起来。 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芝麻怔了一下,还是跟她解释道;【像我这种小妖的道行太浅,自然是受不住,您这种千年大妖可就不一样了,何况您身上的灵力非常的干净和纯粹,并没有罪孽,自然不受其扰。” 宁香莲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也慢一拍的反应过来,敢情这小家伙是发觉了她身上没有罪孽,所以才过来缠她的。 016、儿女的真实情况 芝麻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道;【大人,您不会想学九尾娘娘,要皇帝身上的龙气吧?” 宁香莲打了一个寒颤,一代妖姬苏妲己的故事被记录在《孽嬖传》中,民间还流传着各种版本,无一例外都是被唾骂的对象。只不过无人知晓,到底是苏妲己被九尾狐妖给迷惑了做下的傻事,还是九尾狐妖占据了苏妲己的身体才祸国殃民。 现在她身上有妖狐的内丹,那她会不会像苏妲己一样被妖狐所控制,甚至是慢慢取而代之? 她轻轻的摸了一下芝麻的后背,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怎么,不可以吗?” 芝麻整个吓呆了,过了好久,它才道:【大人,皇宫内院里法力高强的能人多,想要藏身极不易;而且宫里未必有与你瞧得上眼、并且刚刚去世的女子。若是您只想附身在那后妃的身上,也要小心她们的贪得无厌,终究而您的内丹是世人梦寐以求的珍宝。】 宁香莲揪到了中间关键的话语,看来他们妖想要附身于人身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心中暗喜,又故意用不屑一故的口气道:“他们……也想要我的内丹?” 芝麻没想过她有心诈自己,只以为她是头一回才到人世间来的,并不懂人心的险恶,想着自己刚立下的契约,老老实实地道:【当然,妖或鬼吃了我们内丹,可以增强法力。人若是吞食了妖兽的内丹,不仅可以延年益寿,百病不侵,而且可以让男人身强体健,女子的容貌变得美艳倾国。】 【所以不管我们做不做恶,都他们是要除之而后快的妖兽。别说您了,像我这种刚刚百年的妖兽,他们也不想放过的。要不是他们,我哪里会伤得这么重,差一点儿连内丹都毁了。】 宁香莲提到了嗓子眼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看来她还魂成了人,哪怕吞食了那狐妖的内丹,也只是得了一个大机缘,而不会被那内丹的原主所取代。 这还真是一个好消息。 只是内丹到她身上的时候,她还没有还魂,那会不会有所不同? 但这个问题,宁香莲留了个心眼没有问出口,而是深埋进了心底。 从外头传话的婆子那得了消息的刘嫂子进来了,一脸的着急:“王妃,皇上来了,现在在王爷的院子里,说不定会召见您。您是不是先更衣梳妆一下,省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宁香莲拧眉,问道:“这是王爷让人来吩咐的?” 就算楚长铮替她请封的圣旨下来了,做为女眷,按规矩她是要进宫向皇后谢恩,哪里需要见皇上的;哪有皇上直接跑到人家家中,瞧人家女眷的。 何况她还病着呢。 “没有。”刘嫂子被问得一楞,大家都心知肚明皇上为何而来,可是这怎么与王妃说? 芝麻倒是插了话;【大人,那皇帝小儿的一双眼睛都盯在武定王的身上的。他一再给武定王选妻,就是因为武定王杀戮过重,损伤了福寿,才要给武定王找到一个命格相合,可以旺武定王的好命媳妇,好让武定王早些好起来,替他守江山。】 【眼下您接手了这王妃的身体,武定王的病况也有了明显好转,他自然想要见你一面了。】 宁香莲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芝麻的话可以解释清楚这两天来她所查觉到的一切不对劲的问题了。 怪不得常嬷嬷会对她这么宽容,怪不得楚长铮会给她正名,甚至把王府的管理大权交到她手上。 宁小姑娘的命格就是他们所图的东西。 她甚至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那个时候楚长铮年轻气盛,为人又孤傲,但只要不招惹到他,他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性子。 可是他却偏偏执恩求报,非逼着父亲将自己许给他为妻,甚至还拒绝了她父母陪嫁的重金,只带着她一人远赴远城。之后,他虽然给了自己相应的尊重,但对自己一直冷冷淡淡的亲不亲近。 看来那个时候,他所图的也只是自己与他的命格相合。 她婚后最初还有的一点期盼,也在那些日子里消磨干净了,现在更加不会有所期盼。 不过这也好,他们想要,自然就得有所付出,那她就有依仗了。 她由着刘嫂子简单的替她换了一件可以见客的衣服,再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然后依靠在床边,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芝麻的后背,又问起了一个她最在乎的事。 “你可知道他儿女的状况?” 芝麻眨巴着眼道;【据翠鹦鸟听到的闲话,他的长子不学无术,是京都一霸,所以楚长铮至今也没有给他请封世子;他的长女粗鲁不堪,棋琴书画是半点也不通,虽然和承恩侯府有婚约,听说那承恩侯世子一心就想退了这门亲事。次子之所以闭门不出,那是小时候受到了刺激,不能说话了;而最小的姑娘是个大胖子。】 宁香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这就是她的儿女的真实状况,怪不得刘嫂子不敢明说。 芝麻神神秘秘的凑过来,爬在她的耳边还道;【还有那个什么修公子,明面上是楚长铮的养子,不少人说,那是他先王妃与外人私通生的野孩子。】 听到这,宁香莲再也忍不住了,抓起旁边刘嫂子给她解闷的书,直接就砸在了旁边的多宝格上,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外人如何嘴舌,她管束不到,但是她明白,正是因为楚长铮的不闻不问,才让外人无所畏惧的编排着她的孩子们。 她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她现在、马上,就要去见孩子们。 想着,她强撑着床栏,就要下床。 刘嫂子真不明白,这王妃刚刚还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就发了火,似乎火气还不小。可是不管怎么样,她也不能由着王妃就这样出去。 王妃昨儿就闹了那一出寻短,虽然王爷不计较,但明眼人都知道王妃奶过来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现在皇上还在府里呢,若是王妃跑出去冲撞了皇上,那该怎么办? 哪怕王妃不会如何,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肯定讨不得好。 017、儿女的真实情况(二) 她一边快步冲过去拦宁香莲,一边给房里其它的婆子使眼色,“王妃,您要什么,吩咐奴婢们去做就行。” “对对,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老奴们没有不敢尽心的。”其它的婆子们跟着劝。 宁香莲走了两步,脚下轻飘飘的差点儿没摔在地上,被刘嫂子拦下后,倒也没再坚持,被她们又扶回到了床上。她缓了一下,道:“我要去桂花胡同。” 刘嫂子一脸的为难,好声劝道:“王妃,别说皇上亲临府上,不由任何人随意出入,就您现在还病着,怎么可以出府?您若是想见公子和姑娘们,奴婢这就让人去桂花胡同传话。” 她的话在理。 宁香莲冷静下来后,也觉着了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冒失了。 她就算现在冲到了桂花胡同,能见到孩子们,那又能如何,她能跟他们说,她是他们的亲娘(养母),她只是借了宁小姑娘的身体还了魂。 即使她摊开来说了,他们就会信吗? 一下子,她整个人像是被人抽走了精神头,又蔫了下来,但还是认同了刘嫂子的那话:“马上就去请公子和姑娘过来,说我想见他们。”她怕下人们只是明面上敷衍她,还加了一句:“若是请不来人,你们就自个儿去见你们王爷。” 刘嫂子见她脸色苍白,眼神坚定,不敢怠慢,唤了婆子在门外,当着她的面用原话吩咐了。 等到婆子离开,宁香莲躺在床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又问芝麻:“你知道不知道,他们对于王爷再娶是个什么态度?” 问完,她又苦笑着摇头。 实际上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回答,她自己就能想到。 哪个孩子会喜欢后母的,若是他们年纪小的时候,可能还会对母爱和温情抱有一定的期盼,不会对楚长铮再娶有什么意见。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懂事,而且还被楚长铮随意丢弃在桂花胡同如同弃儿一般,只怕早就看清楚了世态炎凉以及利益得失,哪里还会真心实意的接纳继母? 没有继母,将来楚长铮有个好歹,皇上为了面上好看,也得给他们留下爵位和家财。但若是有了继室,再有了继兄弟,那他们的处境可就会比现在还要糟糕了。 所以,她这个娘可不好当。 哪怕是当面把心掏出来,他们未必会相信,甚至会认为是她的阴谋诡计。 芝麻见她的脸色越发的黑了,忐忑不安,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道:【从我藏到王府养伤以来,就没有见过他们,也极少听到府里的人提起他们。不过,王爷每次的婚事都是皇帝小子御赐的,王爷都拒绝不了,他们想反对也没用。再说,您来之前,可没有人活着进过王府的大门。】 人都进不了门,那又何必去枉做恶人? 何况人可狡猾着呢,面上笑眯眯,谁知道肚子里面藏了什么诡计。 迟疑了一下,它又道;【若是您想知道他们真实的想法,我现在就去桂花胡同那边替您打听打听。】 宁香莲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再难,她也得做。但有的放矢,总比对孩子们一点儿也不了解要来得容易。 老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哪怕是块石头也能捂热了。她错失了这十来年,哪怕她用剩下的几十年去关爱包容孩子们,也是应该的。 何况她亲生的孩子,她教养过的孩子,她自己有信心,相信他们的骨子里与她一样。 芝麻身子一弓跳下床,直接扒开窗户就窜了出去。刘嫂子见宁香莲的眼睛一直跟着芝麻,怕芝麻丢了又会有麻烦,忙叫一个婆子追过去抓。 宁香莲把人给叫住了:“没事,让它出去玩吧,累了就会回来的。” 芝麻走后不久,常嬷嬷就派人把王府里的对牌送了过来,帐房也把府里的帐本、地契房契什么的搬了过来,整整两大箱子。 这还不算什么,全梁还亲自过来向他报喜,说楚长铮替她请封的折子皇上已经恩许了,诰命和诰命服过几天就会由礼部送过来,同时还给了她几本小册子,说是楚长铮的私产。 宁香莲毫不犹豫的全部收下,然后让刘嫂子赏了全梁二十两银子,并且大方的给全府下人都加了一个月的月钱。 名正,言顺,有了诰命,有了王府的话事权和王府的家财处置权,哪怕是暂时的,也足够让她做许多事了。 比如,关照孩子们。 至于楚长铮…… 呵,她留在这王府里替他添福添寿,就已经够给他好处了,至于其它,他哪儿凉快滚哪去,就跟以前一样,不要过来碍她眼就好。 一个时辰之后,芝麻就回来了。【他们并不在桂花胡同的府里,听下人说是三天前,他们就跟楚修之去郊外头的一个庄子上打猎了,说是要玩半个月才回来。】 宁香莲默不作声,这事若是摊在她身上,她肯定也是眼不见心不烦,何况这么多年,他们过的日子就跟武定王府没有瓜葛一样。 芝麻记起了回来时偶尔看到的一幕,又道【您平安无事的消息也传过去了,府里一个叫风香的姑姑说起您是咬牙切齿的,还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虽然没有骂人的话,但听起来对大人是非常不敬的,甚至还有怨气和恨意。】 宁香莲没有在意芝麻的后半句,满心的欣喜。 风香她人在桂花胡同?那孩子们有了她的照顾,那生活上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 不过,芝麻说那府里的人称风香为姑姑,难道风香为了照顾孩子,至今没嫁? 宁香莲有些心梗,又份外的难过,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补偿风香,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 门外有低语的声音,随后,婆子小心翼翼打起帘子偷偷给刘嫂子使眼色,刘嫂子出去没一会儿,一脸为难的进来;“王妃,派去桂花胡同的人回话道,说公子和姑娘们都不在府上。王爷已经派人去庄子上寻了,说最晚明天就会让他们来给您见礼。” “没事,晚几天也好。”宁香莲这也倒是不急了。 孩子们打定了主意出去的,她急也没用啊,还不如好好养好身体,真正把王府大权握在自己手中,再来慢慢谋划一切。 018、清查嫁妆 刘嫂子松了一口气,但眼睛依旧没离宁香莲的脸上。 宁香莲笑了笑,与她闲话家常般问道:“上回儿你与我说,府里都是跟你一样成了亲的妇人,或者是上了年纪的婆子?” 刘嫂子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老实应道:“是的。” “那你们成天在府里,也多有不便。”宁香莲轻轻打了个呵欠:“让大管家走一趟牙行,让牙婆挑几十个做事麻利又机灵懂事的小姑娘,带过来给我瞧瞧。” 苏府和宁家的人,她嫌弃。 王府的人,她也不敢用,谁知道背后占着谁。 还不如自己挑一些新人,慢慢调教着,用着方便省心。 “是。”刘嫂子应下,召了个婆子出去传话,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您的陪嫁丫头呢,要不要唤她们过来伺候着?” 宁香莲楞了好一会儿:“我还有陪嫁丫头?” 她记得,当初那洪婆子她们曾经拿秋嬷嬷和豆儿威胁过她,但其它的人倒是没有提过。 能被拿来威胁宁小姑娘的那两人,应该是忠仆。不过苏家就算是那把两人送过来了,她也是不敢用的,要不然很容易被人发觉她换了芯子。至于其它苏家陪嫁过来的人她更加就不敢用了。 刘嫂子道:“除了押回去的洪婆子和桂妈妈,还有十二个丫头及三房人,现在都后罩房那边听吩咐。” 算下来,至少二十人。 虽然这点陪房对于一个王妃来说不多,但只是从苏家表姑娘的身份来论,也就不少了,苏家这方面,还是考虑得比周全的。 宁香莲转了两个念头,道:“你去打开我的小匣子看看,里面有没有他们的身契。若是没有,让人去苏家要,若是有,明儿个牙行来人,就一并卖了。” 刘嫂子傻眼,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了。苏家能做得出贪了王妃家产,还欺负王妃一个孤女的事儿,未必就做不出来只送人不给身契的恶心事。甚至他们可能还想着,王妃肯定会被克死,那些人只是走个过场,回头还是苏家的。 这样的下人,谁又敢使? 她拿着之前从洪婆子身上抄来的钥匙,打开了宁香莲的随身匣子,匣子里厚厚的一叠纸,只有上头几张是姑苏的房契和地契,下面的全是白纸。 拿白纸充数,苏家还真不要脸! 刘嫂子每一张都仔细看过,没有找到下人们的身契,一张也没有! 呵,还真让王妃给猜中了。 王妃可是姑苏宁家的人,哪怕是千里投亲,也不可能没带一个下人的。苏家这种做法,真是欺人太甚。 刘嫂子忿忿不平,看向宁香莲的眼神满是同情。她终于有些理解,为什么王妃平安进了王府还要跑去跳井了,不是王妃瞧不上王爷,而是她不甘自己被人像个木偶一样操纵一辈子吧。 若是宁香莲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说:你想多了! 宁小姑娘为什么会跳井,她不知道,但宁小姑娘亲口说了,她是命该如此。 至于她……她从来都是想好好活着的,谁敢让她活着不痛快,她就让那人先不痛快了! 刘嫂子把匣子重新锁好,放回原处,她迟疑了一下,问道:“把身契要来后,都卖了吗,一个不留?” 不留,为什么还要身契,直接把人送回去打苏家的脸不就好了吗? 把人卖了,反而会给人留下个话柄的。哪怕真瞧不上那些人,打发到边远的庄子里,或者把年轻丫头配给庄子上的汉子也行啊。 宁香莲的想法和刘嫂子完全不一样。不管那些人是忠的还是奸的,谁让她们是从苏家出来的,又与苏家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她不把他们卖去做苦力和下等地儿去,而是给他们另一条活路,就已经是开了恩了。 她没有应刘嫂子的话,而是问道:“我让刘柱顺便去苏家要我的嫁妆,你说他们会不会自觉地把下人的身契给送过来?” 刘嫂子被楞了,迟疑了半会儿才道:“应该会吧!” 至少现在外头都知道王爷已经认可王妃了,还给王妃请了诰命,苏家不至于这么不知趣。 宁香莲只是笑了笑:“那就等着看好了。”她瞥了一下窗口:“算算时辰,刘柱也该回来了。” 刘嫂子算算时间也差不多:“那奴婢这就派人去二门处等着?” “你去吧,我睡会儿。”宁香莲也想静一静,消化一下那些消息,再好好的想一想接下来该如何。 刘嫂子又叫进来两个婆子,叮嘱了她们好好伺候着,才离开了正屋,没一会儿她就回来了,手上抱着一个首饰匣子,脸上忿忿不平。 一进门她就道:“王妃,还真让您给猜中了,苏家派了苏三老爷过来,说是为那两个婆子的事赔礼道歉,还说您的嫁妆已经都送过来了,现在送来的古董和首饰,还有房契地契,都是他们给您的添妆。” 敢情他们以为,拿堆白纸充数,再假模假样的给些东西,就可以掩藏住他们做下的那些个恶心事了? 还有王妃问的下人身契,苏三老爷一张也没带来。 看来,苏家人还想利用捏着那些人身契,好作文章。 宁香莲打开匣子,里面的首饰倒是华贵,她拿起角落里的清单扫了两眼,古董倒是罢了,房契和地契果然又是姑苏地界的,看来这就是苏家昧下的一部分。 说实在的,她对宁家留下的家业并不在意,苏家若是贪了,那也就贪了,但她在意的是他们并没有把宁大人的手稿送回来,这样她就没办法完成宁小姑娘的心愿。 而且苏家还想还用这样的手段想要给自己争个脸面,那可就别怪她把那些个假面全部给他们撕了。 她冷笑了两声:“我虽然挂在夫人名下充为嫡女,但夫人膝下无子是事实,苏家想要收回夫人的嫁妆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儿。只是,宁家进京到底带了多少家产,这总是有个数的。” 手稿的事儿她没办法摊开来说,那就只能先在财产上做文章,狠狠的让苏家学会怎么做人! 019、来,先喝一壶 刘嫂子迟疑地问:“王妃,那清单有几份,您手上可有,或者可有忠心的人收着?”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家是在欺负孤女,可是若王妃手上没有真凭实据,真闹起来,旁人也只会说王妃目无尊长,仗着武安王府的权势欺人。 宁香莲知道她在提醒自己什么,垂下了眼:“我自有主张,不会坏你家王爷的名声。” 这王府名声和爵位,她还要留着传给儿子,才不想祸害了。 至于宁家的财产清单有没有,对于她想要拿回宁家的财产,并不是必要的。 她本是商家女出身,嫁给楚长铮后就一直亲自打理着各种庶事,自然比后宅的妇人对于那些钱财的事宜要清楚得多。 若是宁小姑娘进京都已有个一两年了,苏家有数十种法子能在不引人注意、而且不会留下痕迹的法子把她的钱财变成苏家的。但现在前后不过三个月,苏家再有能耐,许多事也来不及做手脚。 那宁小姑娘在姑苏那边守孝三年都没事,应该宁大人托了什么信得过的人护着。她进京投亲,那人肯定也会替她考虑周全,不会让她随身带着大量的金银或者银票。 通常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姑苏的时候就把银钱存进了银庄。若是没有对上银庄的半块信物,那些银钱根本就取不走。哪怕是他们拿走了宁小姑娘手中的信物去挪了银庄的钱,只要上银庄查一查也就清清楚楚了。 至于房契地契的变更是需要去衙门过户的,哪怕苏家仗着权势动了手脚,眼下她身后靠着楚长铮,衙门那些老油子更清楚哪边惹不起。 仔细估算下来,宁小姑娘撑死就是损失一些现银、古董以及首饰。 而且她不信,宁家除了那两个被扣住的忠仆外,就没有其它忠心人了。说不定在姑苏照顾宁小姑娘的人手中,还有一张宁家家产的清单在。 现在苏家人敢不认帐,拿这么点东西还想占个明面上的大理儿,所欺的不过就是宁小姑娘是一个闺阁姑娘,不懂其中的这些门门道道;甚至还有想要惹宁小姑娘再跟他们闹起来的歹毒心思。 可惜啊,他们行事太毛燥,小辫子一抓一大把,就她刚刚发生的身契问题,已经足够苏家先喝一壶了。 看着刘嫂子明显松了一口气,宁香莲心中也暗暗叹息,可见刘嫂子夫妇真是忠心耿耿的,只可惜他们的忠心是冲着楚长铮,而不是她。不过,明面上的事儿,倒是可以让他们去做。 她挪了一下位置,又问:“你让刘柱问身契的事了吗?” “说了,这奴婢跟他说了。”刘嫂子忙道,她可是一见面,问清楚了苏家那边的回话,就跟自家当家的提了。 宁香莲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指了个屋内的婆子;“你去盯着,有消息立即回来告诉我。”她抚在芝麻后背上的手,也稍稍重了些。芝麻一猫腰,窜到了床里角,趁人不备就扒拉开纱帐,悄悄溜了出去。 婆子得了这差事,应了后,欢喜地快步出去了;倒是刘嫂子恍惚了一下,随后琢磨过味来了。 她陪着这位新王妃一整天,原本以为王妃只是个烈性的姑娘,没想到她的一出又一出,处处都显露着城府和手段,让人看不透。若她真跟王爷一条心,又是个心善的,那王府可就真有福了。 她的腰不知不觉的弯了几分,态度也更加谨慎了起来。 眼下,在武定王府前院的一个小侧厅里,苏三老爷面对的可不是刘柱,而是全梁。听了全梁的质问,苏三老爷整个人都呆了,好半天才说出来,声音都是抖的:“全管事,香,不,王妃那儿真的没有陪嫁下人的身契?” 全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难不成,这事我还哄你不成?苏三老爷,您知的,我们武定王府可不比其它的府里,王爷书房里哪怕是半张纸丢了,那可都是大事啊。” 王爷让他过来走这么一趟,就没想让苏家好过,他自然是怎么严重怎么说。 苏三老爷的汗,瞬间就下来了。 武定王这些年虽然一直在王府里养伤,再没上过朝堂,也没再领兵出征,可是谁不知道,只要东辽那边一有事,皇上就会过来与王爷相商。若王府里的进了不明身份的人,且不说会不会透露重要的军情,皇上的安危也都是个问题。 他哆嗦着从袖子里拽出帕子,擦拭了一下快滴到眼睛里的汗珠,道:“全管事,我真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 若他知道,他怎么会走这一趟? 怪不得大哥二哥不来,原本还有这一出! 平日人人以能进武定王府为荣,希望与武定王府沾些关系;可现在他觉得这王府就是油锅,一点一点地要把他的骨头炸酥了。 全梁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笑着。 苏三老爷被他盯得更加坐不住了,忙道:“也许是府里的下人忙里出错,把装身契的匣子忘了拿,我这就回府去找。” 全梁也不戳穿他,笑着相送:“那就有劳苏三老爷了。” 苏三老爷逃命一般的奔出了王府,上了自家马车后,才发觉腿脚都软了,瘫在马车里半天也没缓过来。芝麻也悄悄地爬到了马车顶上,随着苏家的马车一并回了苏府。 回到家中,苏三老爷径直就冲进了正院,也不管正堂里坐了什么人,指着屋内伺候的一干下人,喊道:“出去,都给我出去。” 他的怒气把一屋子的人惊了个好歹。 苏二老爷脸一板,怒喝道:“老三,你发什么疯,当着母亲的面也敢这样放肆!” 苏老夫人也阴着脸,拍着案几骂道:“你这是喊给谁看呢?” 苏大老爷倒是觉得不对劲了,自家这三弟行事最是谨慎的,又是最孝顺的,平日让他出去办事也是稳稳妥妥的,今天怎么会这般反常,难不成…… 他挥手阻止了众人的斥责,问道:“是不是王府那边又出了事?” 苏三老爷吼出声后也消了些气,听到母亲和二哥骂他,下人们又不动,在王府里受的惊吓又憋屈到心口上了,也不管不顾地张口就问:“母亲,您可知随那个丫头的陪嫁下人们的身契在哪儿?” 020、就是恨上了 “身契?身契有什么问题?”苏老夫人反应不过来,抬眼去看对面的二媳妇朱氏:“你是没按我说的人数给,太寒碜了?” 朱氏的脸瞬间白了,心虚地低头避开了苏老夫人的目光,苏大老爷和苏二老爷也不是傻的,一看到她这表情就全都明白了。 苏二老爷更是跳起来指着朱氏的鼻子骂道:“蠢妇,你这蠢妇!武定王府那是什么地儿,你敢使这样的手段,是要害我们全家吗?” 苏大老爷忙出声让屋内伺候的下人都退出去。 朱氏被苏二老爷当众一骂,只觉得自己在全家人面前颜面扫地,刚刚才冒头的心虚瞬间就没了,猴急白脸地道:“我怎么知道那丫头真是个命硬不怕克,还有今儿?” 若是那丫头被克死在路上,或者那天晚上跳井死了,一切也就了了。现在他们都可以把那些个“嫁妆”完好无损的搬回来了,谁还会在意其中有没有少几张身契? 她也不等苏二老爷再骂,起身推开苏二老爷,冲到朱氏面前,道:“母亲,大哥,你们也别都急着骂我,府里扣着的可不是那几张身契。真闹出来,我最多就是落个挑奴才的时候没上心,被人蒙骗了,又忘了给身契的错儿而已。” 就算给人没给身契这事她做得有些过了头,只要她舍了脸面上王府去向那丫头低个头,难不成那丫头还能咬着她这个长辈的小过失不放? 倒是母亲他们私下扣下的宁家家产,还强行把宁家那丫头许给武定王的事,被宁家那丫头记恨上了,只怕是要不依不挠了。 苏老夫人等人被她这番话堵得心塞,一个个脸色像胀红的猪肝。 苏三老爷眼睛都瞪圆了,盯着自家亲娘和亲哥们,身体晃了晃,扶着旁边的椅子扶手才稳住了身子:“你们……你们还扣了什么?”该不会真的是扣了宁家的家产吧! 苏大老爷尴尬的偏开了脸,苏老夫人倒是振振有词:“我只不过是扣下了你三妹妹的嫁妆而已,她一个庶女,怎么能得嫡母的私产?” 反正,该办的都办好了,那死丫头就算有武定王撑腰,闹到宫里去也是没用。 真的吗?这三个字都快到嘴边了,苏三老爷又咽了回去。看他们的表情,他实际上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是他是庶子,府里有母亲,有又两位兄弟,这些事儿轮不到他管。 不过,往后与王府相关的事儿,谁也别想再让他去。 打定了主意,他马上起身向苏老夫人他们道:“母亲,兄长,其它的事等会儿再说,还是先让人拿齐了身契送到王府,把这个错给补上。要不然王府里丢了要紧的东西,或者出现了刺客什么的,我们苏家可就真说不清楚了。” 苏大老爷马上就让自己的夫人吕氏陪着朱氏去拿身契,然后看向苏三老爷,苏三老爷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大哥,我现在腿还是软的呢,可不敢再去王府了。你还是让二哥走一趟吧,呈得我们慎重。” 苏二老爷当场就骂了:“你不敢去,就让我去?” 苏三老爷不应他这话,身子哆嗦了两下,侧过身把湿透的后背给他们看:“母亲,我先回屋去换衣了。” 苏老夫人也嫌他在这里碍眼,“你回吧。” 苏三老爷回到自家的院子里,顾不上换下湿衣,马上问夫人:“这其中的事儿,你有没有沾手?”得到否定答案后,他松了一口气,“往后相关的事,千万别沾惹。” 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寻个理由从府里分出去,省得去趟这些混水。 正院,苏三老爷一走,屋内说话也就自在许多了。苏大老爷连叹了好几口气,对苏老夫人道:“那丫头只怕是恨上我们了。” 那怜丫头才进王府几天,都已经兴风作浪几场了? 先是当着满府宾客的面去跳井,现在跟他们闹嫁妆和下人身契的事儿,这是想告诉天下人,他们苏家亏待了她,欺负了她? 早知道她是这么个烈性子,他也就不想着把她往武定王府送了。 苏老夫人也后悔了,阴沉着脸,重重的把手中的佛珠往茶几上一拍: “她记恨了我们又如何?真认为她进了王府,成了武定王妃,就可以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了?武定王可不是她能哄得住的,宫里的皇后,还有那楚家也不是好说话的。” 以前是人人怕武定王克妻,现在打破了这个僵局,还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武定王妃的位置呢? 再说,哪怕正妃的位置占了,还有侧妃之位,哪个男人会嫌自己女人多的。 “她一个孤女本就没有娘家和根基,在王府里难以立足;若再不念恩情与我们翻脸,她的名声就别想要了。她现在是不知,等她在王府呆上几日,大概就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 苏大老爷眯了眼,沉默着不说话。 苏二老爷倒是配合的点了点头:“现在她抓到了我们一点疏漏,我们那不如就先稍稍退一步,也显得我们大气不与她计较。” 苏老夫人知道暂时妥协是不得已的,还是觉得心塞,抓起佛珠快速的拨动了几粒,才道:“现在她病着,过几天缓过来应该就要回门,到时候,我会让她知道这其中的利害的。” 她的手里还握着那死丫头致命的把柄呢。若那死丫头还不依不挠的想要闹腾,那她就让她连王妃也做不成! 芝麻爬在屋顶上,把屋里苏家母子三人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跑回来给宁香莲一字不拉的学了一遍。 宁香莲挑了眉:“回门,他们惦记着,那就让他们等着。” 她才不要去苏家那个肮脏的地方呢。 不过,她还是多了个心眼:“你有办法盯着苏家吗?”她不能用楚长铮的人手,自己也没人可使唤,也就只能靠它了。 芝麻犹豫了一下,道:【我让翠鹦去办。】 “嗯,”宁香莲很满意:“你们若是听话,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们,当然,你们可不能做恶,要不然,我头一个就饶不了你们。” 芝麻两只前爪抬起,冲她拱了拱:【小的不敢。】 021、布下眼线 宁香莲满意的点点头,芝麻非常高兴的追着尾巴绕了一个圈子,然后四爪朝天的把小肚皮露了出来,尾巴尖儿勾着宁香莲的手腕,往她有小肚子上划拉。 它们虽然开了心智成了妖,但都只是普通的小妖,并没有高超的法力,遇上稍有武力的人,都无法对付。哪怕是榕爷活了几百年,也被困在武定王府这一片地界里,挪不动不了半分,生死由人。但若是它们有了大人的相助,不说之后可以长进成什么样子,至少可以保全平安。 宁香莲顺着芝麻的意思,在它的小肚皮上轻揉了两把,芝麻舒服并高兴的直哼哼,话也更多了:【大人,只有有鸟儿的地方,翠鹦就可以从它们的嘴里打听出消息来。】 听了芝麻这话,宁香莲乐了。 京都富贵之家,哪家的绔纨子弟不斗鸡走狗,哪家不养几只鸟儿雀儿的给自家姑娘和老人逗趣的。有了那只翠鹦鸟儿,京都各个地方都可以有她的眼线了,还是不引人注意的那种。 只是,她还记得之前芝麻说害怕正顺帝身上的龙气和楚长铮煞气,叮嘱道:“若是你们去不得的地方,也不要冒险。” 【大人放心。我这就去把翠鹦叫来,您若还有其它的吩咐,就让它一并去打听。】 芝麻又乐得连番了几个跟斗,就跳下床,飞快的窜到窗台上,从刘大夫特意叮嘱白天要留开通气的窗户里钻了出去,一会儿就把翠鹦鸟领了过来。 芝麻又原路钻了进来,翠鹦鸟没敢跟着它进屋,而是落在了窗台上,不安的偏着头偷看宁香莲的脸色,瞧得出来它非常紧张和害怕。 【大人,您唤小的?】 宁香莲闻声看过去,那翠鹦鸟小小的,只有半个手掌大,浑身上下都是翠玉的颜色,只在翅膀的边沿上有明亮而症状丽的深蓝色羽毛,若是不知情的人,还真认为这就是一只漂亮的鹦鹉。 宁香莲冲着翠鹦鸟伸出了手,翠鹦鸟知趣的飞进屋,落到了她的手背上,刘嫂子看着惊讶不已:“咦,这不是在大榕树上做窝的那只花翅鹦鹉吗,怎么跑这来了。” 见宁香莲看着自己,刘嫂子笑着解释道:“也记不得是哪年来的,突然就在大榕树上做了窝,被王爷瞧着了,王爷说它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儿,吩咐我们不要惊了它,隔三差五让人放些小米谷粒的。” 宁香芝的牙都经酸掉了。 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儿?她真不敢想这种只在话本子上出现的话是楚长铮怎么说得出口。 又是说给谁听呢! 这些年,是他娶不进新妇进门,可不是他闲着没娶! 不过,他把这鸟儿貂儿的容下了,倒是便宜了她。 她看着一动也不敢动的翠鹦鸟,捏碎了小块点心放在手心里让它吃,翠鹦鸟张嘴先来了几声“大吉大利”,才小心翼翼的啄着,那动作轻柔得让人根本感觉不到。 刘嫂子瞧楞了眼,啧:“真没想到,它还会说话。王妃,您喜欢,不如将它养在院子里?” 翠鹦鸟吃点心的速度变化了,小眼睛偷瞅着宁香莲,宁香莲轻笑着摇头:“自由自在的多好,干嘛拘着它,反正它在那儿都做了巢,偶尔过去逗逗就行了。” 屋外,有婆子隔着门禀报,说苏家已经把陪嫁下人的身契送过来了。齐嫂子出去把匣子拿了进来,检查了一番,上头是一堆的身契,数数也与送过来的人数相符,下头却是一叠银票。 她把这些都拿到床边给宁香莲看。宁香莲探头瞅了一眼,伸手大概的翻了一下银票,面额都是一千的,大概有个十来张的样子,就心中有数了。 若是之前苏家送过来的那些嫁妆没问题,再加上这些银票,应该算是称得上丰厚了,也比较符合苏家的门户。苏家是想用这样的法子堵了旁人的嘴,得一个宽厚的好名声,再顺便安抚她一下吗? 宁小姑娘接到这些会怎么想,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其中没有手稿。 “把银票拿出来,身契交给大管家,明儿一早就把人给卖了,一个不留。”宁香莲吩咐着,刘嫂子也没劝她,取出银票和宁香莲的嫁妆单子放在一块,又把匣子盖上,拿出去给婆子。 趁着刘嫂子去传话,宁香莲轻点着翠鹦鸟的额头:“你都清楚了吗?”翠鹦鸟忙点着头,【小的记住了您的定下的规矩。】 大人是把它们的本事想得太高了,就它们这种小妖,遇上气运子都要避,哪能兴得起什么风,掀得起什么浪,又能害什么人呢? “对了,若是探到与宁家书稿相关的消息,第一时间回来告诉我。”宁香莲又叮嘱了一句,才扬起手,由着已经吃完了点心碎的翠鹦鸟儿从刘嫂子打起的帘子上头飞了出去。 晚上,为了尽快养好身子,晚膳的时候,她多吃了小半碗的梗米粥,又把一碗血燕吃得干干净净。 也不知道是粥里放了安神的药材,还是今天太累了,刚吃完她就犯了困,本只想眯个眼的,结果一眯就睡着了,还一觉睡到次日的日上三竿。 已经是还魂的第三日了,睁眼后,看到陌生的的房间,宁香莲倒也习惯了些。她撩开纱帐子喊了句:“刘嫂,什么时辰了?” 经过三天的药食调理,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说话声音正常,而且还是年轻女子那种脆脆甜甜的嗓音。 刘嫂子听到动静,忙进来把她把纱帐挂起,笑道:“王妃,才刚过巳时,刘大夫说您身子还弱,需要多睡多休息。” 宁香莲扫到她的脸上有紧张的神色,甚至有些不太敢与她的眼睛对视,她慢悠悠的扶着刘嫂子的手坐了起来,问道:“今儿府里是不是来人了?” 以她的了解,从她苏醒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楚家那些人应该就会坐不住了,要不是昨儿皇上亲临,只怕早早就已经寻上门来了。 刘嫂子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敏锐,也不敢瞒她:“今天一大早,公子和姑娘们就已经到了。” 022、亲娘后爹 “什么?”宁香莲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不是说他们去了郊外的庄子上吗?”芝麻还特意跑出去打听了,说从京都到那个庄子往返一趟至少要大半天呢。 难不成楚长铮那个混蛋昨天真的派人去逼着孩子们连夜往回赶? 果不然啊,有了后妈,就有后爹! 可惜,她这不是后妈,是亲娘! 他敢折腾她的孩子们,那就别怪她折腾他!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见孩子们。 “快快,帮我梳妆。”宁香莲可是半分时间也不想耽搁了,起身就下床,刘嫂子扶住她,忙唤外头等候的人端着洗漱用具进来。 洗漱之后,宁香莲看到婆子拿来的正红衣裙,毫不犹豫的就摇头:“换一套。” 婆子面露出了难色,宁香莲干脆自己去看,才发现衣服柜子里除了上头两套颜色鲜亮的新妇衣物外,下面都是颜色样式都非常老气的衣服。估计是苏府老夫人夫人她们做了又不喜欢的,就拿来给她填箱子充数了。 不过,这倒是合了宁香莲的心意。哪怕现在她在外人的眼中只是一个十六七的新妇,但在她自己心中,她已经是一个成亲多年的妇人,何况加上那流失的十来年时光,她都到了该当奶奶的年龄了,哪好意思穿得跟小姑娘一样花枝招展的。 刘嫂子跟着过来瞧了,也忿忿不平,宁香莲扒拉出一件绛紫色的衣裙,又在上妆的时候挑了那种偏黄的脂粉,还让刘嫂子替她梳了个古板老成的发髻,尽量让自己显得老成稳重一些。 临出门前,她又站住了,唤刘嫂子:“对了,快让人去我的嫁妆里把我昨儿勾出来的那几件东西找出来。” 那几样都是苏家明面上用来撑场面的,件件精品,正好拿来给孩子们做见面礼。 刘嫂子忙应着:“王妃放心,已经备上了。” 帘子刚刚打起,宁香莲还没出门,芝麻就一溜烟的窜了出去,然后顺着廊柱爬上了屋顶,转眼就没了踪迹。刘嫂子看着愕然:“这猫儿还真野。” 宁香莲也心里嘀咕,感觉芝麻像是在逃命,随后,她听到了前面远远的有人唤王爷,大概就明白芝麻为什么要逃了。 敢情,楚长铮来了。 芝麻畏惧楚长铮身上厚重的煞气。 看门的婆子满脸堆笑的跑过来;“王妃,王爷过来接您了。”王妃越得宠,她们这些下人才越有脸面。 谁稀罕他接了,他眼里的人又不是自己…… 宁香莲满心的不悦,抬头瞪了一样进门的楚长铮。 楚长铮迈过院门,站在台阶远远地看着宁香莲,脸不一样了,身形不一样了,但梳妆打扮,甚至走路的姿势,甚至看自己的眼神都还是老模样,不过,她今天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比平常的冷漠中还多了些愤怒和……埋怨。 转念他就明白了自己是哪儿招了她了,看来,她是心疼孩子们,埋怨他让儿女们连夜赶回来见她。 可自己也是一片好心,知道她肯定极想见儿女们的,才会让人去把他们叫回来。仔细算算,已有十年了,相信她应该都想象不出儿女们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不过,好像自己的好心又办了坏事,让她不满意了。 呃,好像,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她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一些他以为为她好的事,给她带来的都是麻烦和困苦。 记得他们刚成亲的时候,自己还是一个居无片瓦的边疆小兵,而且他求娶她的时候是强人所难了。他明明知道宁香莲心有所属,还是执恩求报,让宁家把她嫁给了他。而且,他还并不是真心喜欢她的,为的只是替另一个人出气、扫清障碍而已。 婚后,宁香莲对他的态度虽然不太亲近,但还是眼中有他的,只要他在家里,她就会跟在他身边说话,只是他爱搭不理的态度,让她的笑容和话越来越少。 再后来,他们聚少离多,又生了些误会,慢慢的越发疏远,以至他们开始相对无言,相敬如冰;后来甚至到他发现自己被人欺骗了,想要弥补她,对她好的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如何去修补两人的关系了。 那个时候他还想,他在战场上卖命,挣得官职,就可以护住她的笑容;等到他功能名就,就能给她带来无限风光,让楚家人不敢再低瞧了她。 然后事实证明,他错了。 他的功成名就,却成了那些人害她的理由。 他一直是亏待了她的,她怨恨自己也是理所当然,何况这些年,他也没真正照顾好那几个儿女。 他屈拳捂着嘴,尴尬的轻咳了两声,对眼中根本没有他的宁香莲,道:“王妃,你才刚刚好些,少劳神,有什么吩咐下人去做。” 宁香莲对他的关心充耳不闻,扶着刘嫂子的手就上了停在院门口的暖轿。楚长铮撩开轿帘也准备上去,宁香莲眼睛往他身上一瞪,直接挪到正中间,霸住了整个位置,道;“王爷,这顶轿子小,你还是坐另一顶吧。” 楚长铮;“……” 她是故意的吧,明明看到门口只有一顶暖轿,还是他刚刚坐过来的,而且这轿子绝对不小,坐两人绰绰有余。 宁香莲可不管他怎么想,强拽下轿帘,喊到;“起轿。” 四个健壮的轿夫不敢动,都看着楚长铮,楚长铮哭笑不得,又不想给宁香莲没脸,点点头;“王妃身子,你们慢一些,抬稳当些。” 众人皆默,看来王爷中意王妃真的不是谣传,妥妥的先王妃后他自己,看来以后伺候王妃要更加小心谨慎了。 一路上,宁香莲是又紧张又迫切,到前厅院中下了暖轿之后,望着那大开的厅门还有些望而止步。那里面都是她的儿女,但却不是她印像中的模样,她还能认出他们吗? 他们对她……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没容她想太多,厅内就传来了年轻人的争吵声。 “我吃块点心怎么了,难不成,这糕点还能有毒?她要毒死我们,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吧!” “闭嘴,不会说话就闭嘴。” “啧,小妹说的有什么不对的,我们还怕他不成?反正,又对他没什么期望。” 023、初次见面 “就是,这些年没有他,我们还不是一样长大了,一样过得好?” “对啊,这些年不管不问,今儿为了一个新妇,竟然想起我们来了,呃,该不会是那新妇想在我们身上做文章……唔唔唔……” 说话的男子似乎被人捂住了嘴,好半天才扒拉开,他气极败坏地说道:“难道我说错了?别捂,我在外面也这样说,你又不能让我咽回去,有本事让他打死我啊!哎哟、哎哟,你还真打……反了你了……”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别忘了我们今儿是为什么来这里,早早完事,早早回去。” 屋内传来的是男女不同的四种声音,也是四种完不全一样的口气,但每个人的言语里都透着同一个意思,对王府没有半点眷念。 宁香莲站在院子里,心如刀只觉得脚下有千斤重,根本就无法再往前迈进一步。旁边的刘嫂子站在旁边如同热窝上的蚂蚁,根本就不敢劝,她忍无可忍,狠狠的瞪了门边伺候的下人两眼,大声道:“王妃,您慢点儿……” 屋内,似乎是听到了刘嫂子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 随后,几乎是转眼间,屋内一番响动后,就一个穿着玫红锦袍,与楚长铮有八分像的高大年轻男子大大咧咧从厅里冲了出来,看到宁香莲后,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门边,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偏着头斜眼打量着,嘴中还漫不经心地道:“啧,也不怎么样……” 宁香莲一眼就认出,这绝对是她的长子,忍不住轻声唤道:“逸之。” “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楚逸之的脸上那吊儿郎当的笑容一下就没了,黑得能滴下墨汁来,看宁香莲的眼里还带上了几分怒气。 宁香莲没恼,刚想说话,只见厅里追出来一个身着青色缎袍的十三四岁的少年,那少年的长相要比楚逸之俊美得多,似乎是搓和了她和楚长铮两人比较温和的地方,秀美的五官浓郁得如同一副漂亮的水彩画,尤其是那张弯弯如上弦月的嘴唇,让人有一种温柔到无法拒绝的好感。 那少年冲出来后,就紧紧拽住了楚逸之,一个劲的往里拽,还不停的摇头。 看着那个少年一脸着急上火的模样,却安静的没有发出声音。宁香莲一下子就记起了芝麻告诉她的事,适之年幼的时候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重伤愈合之后,就再也不能说话了。 她实是是忍不住了,甩开了刘嫂子的手,快步就朝着楚适之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拽楚适之的胳膊。她想把他拽近看清楚,看看她可怜的孩子。 可她的手还没碰到楚适之,就被楚逸之重重的推开了,她一脚踩空,眼见就要从台阶上滚下来,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用力一拽,她就不由自主的朝着那人身上摔去。 那人退后了半步,轻轻的扶住了她的肩,温柔地道:“王妃,小心站稳了。” 宁香莲一回头,就看到了一有着一双漂亮墨眼的男子,正无比温柔的望着她,这男人的脸好熟悉,但是她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刘嫂子快步冲过来,把她从那男子的手中抢了过去,低声道:“修公子,快放手,这不合规矩。” “你,你是修之?”宁香莲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眼熟了,他除了那双眼睛,长得与原来的自己足有八分像。 宁修之被刘嫂子埋怨了,也不恼,整理了一下衣袍,笑着冲宁香莲拱手道:“王妃,在下是宁修之,刚刚情况紧急,修之才不得已冒犯了,还请王妃不要在意。” 宁修之?修之跟她姓了宁? 她还没震惊过来,楚逸之又嚷了起来:“明明是她先对小弟动的手。” 厅里一个红衣似火的姑娘也跑了出来,柳眉倒竖着,指着宁香莲就道:“我就说,她找我们来,肯定是没安好心的。” 没了软轿,又不能让人觉着他恢复如初,不得不放慢步子走路过来的楚长铮,刚拐过廊角就听到了红衣姑娘的这一句,他怒骂了一声“混仗东西”就快步走了过来。 他走到宁香莲面前,先飞快地在宁香莲的身上瞥了几眼,确定宁香莲没事之后,才横眉怒目的看向楚逸之他们:“你们还有没有些规矩?” 红衣姑娘冲着他吼道:“规矩,可没有人教过我这些东西。” “瑛姐儿!”楚逸之忙把红衣姑娘推到自己身后,毫不畏惧地迎上楚长铮:“规矩,你若还记得规矩,那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这位新王妃还没去我娘牌位面前行妾礼呢!” 楚长铮的脸瞬间黑透了! 香莲是他原配正妻,哪需要给她自己的牌位行妾礼的? “怎么我说错……”楚逸之恨不得把埋了一肚子的火全部说出来,可他不怕,旁边的人看到楚长铮的眼中流露出了凶光,心底不由的发颤了起来。 楚适之冲上奋力的捂着他的嘴,跟着楚月瑛一起往后拖,屋内一个胖呼呼的小姑娘也跑出来警惕的挡在了楚逸之面前。只有宁修之平静的冲着楚长铮拱手行礼:“王爷,修之他年轻气盛,不会说话,还望王爷原谅他这一回。相信,王妃也会大度的。”说罢,他漂亮的眼睛又看向了宁香莲,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 宁香莲本还想初次见面给他们留一个好印象。结果楚长铮的突然出现,以及瞬间就起的火药味儿,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没遭遇过这种状况,以前都是她一个人带孩子的,楚长铮一年也回不来三五次,每次也住不了三天就走。在家的时候不是一个人呆在书房里,就是板着个脸跟谁都不说话。 她哪里会想到自己重生后,这父子一见面就这样子! 宁修之那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她抬手就一巴掌拍在了楚长铮的背上,喝道:“楚长铮,你给我闭嘴!” 瞬间,整个前厅全部静了,下人们恨不得把脑袋埋进了胸里,装成什么也听不见的鹌鹑。 楚逸之也呆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楚长铮摸了摸鼻子,没有发火。 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这位新王妃,好像很了不得! 宁修之倒是微微眯起了眼,露出了一个温柔无比的笑容来。 024、没娘的孩子 宁香莲吼完之后才知道自己刚刚一气之下做了什么。她若是众人眼中的宁香莲,跟着楚长铮一起吃苦受累的原配,别说拍楚长铮一下喝斥一声,哪怕她现在就冲着楚长铮发火,也不用在意旁人的看法,更不怕楚长铮会对她如何。 可是她现在却是宁香怜,旁人眼中的孤女新王妃,那举动就有些放肆了,楚长铮若是因此跟她翻脸,赶她出府,她也毫无办法。 当下她就有些紧张心虚了,低咬着唇,斜瞥向楚长铮,想着该如何把刚刚的事儿给混过去。 “咳……”楚长铮看到她双手紧紧拧衣摆,也想说两句把这事儿给抹过去,楚逸之冷笑了两声,阴阳怪调的地“啧”了一声。 害怕楚长铮面子上下不来,场面会变成无法收拾,宁修之忙横了一眼楚逸之,柔声劝道:“王爷,王妃,这儿凉,咱们先进屋吧。” 宁香莲习惯性的伸手戳了一下楚长铮的胳膊,楚长铮刚被楚逸之那一句冷笑激起的火儿瞬间就消失一空了,板着脸点头:“先进屋。”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楚长铮走了两步,见宁香莲没有跟上来,就还故意放慢了速度。宁香莲在刘嫂子的提醒下,只得收回在儿女们身上的目光,随着他一起进入大厅。 大家各自坐定,楚长铮也不费话,“今儿叫你们过来,是让你们跟你们的母亲见个面的。”他指着面前的几个儿女跟宁香莲介绍:“这是修之,逸之、适之,月瑛和月琳。” 被他指到的宁修之站起来给宁香莲行了一礼。楚逸之不仅没有站起来,还眉毛一挑,就想开口顶撞,被宁修之的警告的目光狠狠的逼了回去。他扭了下身子,扭开头不看宁修之,没骨头一般的靠在椅背上,还故意眯起了眼睛,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楚长铮的话一般。 楚适之倒是站了起来,只是他低着头,十指紧紧绞在一起,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动也不敢动。 对面的楚月瑛也没有站起来,还挑衅的直接迎上了宁香莲看她们的目光,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防备。她身侧的楚月琳倒是站了一下就坐下了,一手拿着一块点心往嘴里塞,两边的腮绑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宁香莲可不想头一天就把局面给弄僵了,见楚长铮不满的皱眉,她忙道:“坐坐坐,都坐,都是自家人,不必太讲究什么规矩了。”说完就让婆子把她之前准备好的礼物送了上来。 她给三个儿子准备的都是一套文房四宝,给两个女儿的是头面,红宝的给月瑛,珍珠的给月琳。 宁修之双手接过礼物,温和的往宁香莲道谢,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还带着让人忘不掉的温柔。楚逸之懒洋洋地接过东西就想故意松手,宁修之眼疾手快,一把连他手带东西一起握住了,低声警告:“小心点儿,这可是王妃的一片心意,你若犯困手抖,我替你拿着。” 楚逸之翻了个白眼,不满的嘀咕了两句,倒也是又安静了下来。 楚适之和楚月瑛都接了东西,没有故意做什么不适合的举动,楚月琳不接了,还笑得很欢:“大姐,这可以换多少香满楼的点心?” “可以换不少。”楚月瑛也故意接着:“回头,姐姐的也归你,一起换了。” 这话,若真是让个后妈听了,心中肯定好受不了,可宁香莲听了却只觉得心酸。 没娘的孩子,可不得自己处处小心,处处警惕。 世间的后娘不是没有好的,但是谁不为自己的利益着想,替自己将来的孩子盘算的。 她道:“往后我们大家好好相处。”日久,就见了人心。 她相信他们不是那不知好赖的。 至于她的身份,等大家的关系不再这么紧张了,再慢慢找机会跟他们说开了。不然哪怕她现在说,他们不仅不会信,还会误以为她是故意利用他们的亲娘去哄骗他们。 楚逸之又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阴阳怪调地道:“往后?依我之见,往后我们还是少见面,哪怕见着了,您也就当没看见,不认识。” 楚月瑛也挑眉,接了腔:“这些年也蛮好的,不必多见,省得给您们添堵。” 不见这怎么行,她还打算让他们搬过来住呢。 宁香莲心里急了,刚要起身劝,楚长铮伸手按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别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宁香莲毫不犹豫地缩回了自己的手,还将手背在自己的衣摆上擦了两下。 不过,楚长铮的话倒是在理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修复关系的事儿是急不来的。 宁修之瞧着楚长铮收势不及,手直接拍在了案几上,虽然不疼,但够丢面子,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了起来,又起身冲宁香莲道:“王妃,我们昨儿是连夜赶路回来的,早上在府里凑和着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眼下他们都乏了,脑子也不太清楚,有些没上没下的,你别见怪。” 楚逸之和楚月瑛两人同时向他瞪眼,他不为所动:“等几天,他们都缓过神来了,我们过来给您请安。” 这位新王妃的态度太怪了,眼下先离开得好。 听到他末了说要走,楚逸之和楚月瑛也就没有再说话。 楚长铮也宁香莲马上提出要他们搬回来,他们不乐意,场面再次乱了套,马上就应了宁修之的所请:“你们回吧。往后,每三天过来一次,给你们母亲请安。” 好歹,今天的场面也不算闹得太难堪。 “是。”宁修之大声应着,其它几个人都是含糊不清的哼哼了几声,然后起身,草草的行了个礼,立即转身离开,仿佛这里是个什么龙潭虎穴似的。 宁香莲不由自主的起身,想要随他们一块儿走,楚长铮冲刘嫂子使了个眼色,刘嫂子上前扶住了宁香莲的胳膊:“王妃,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被刘嫂子这么一阻拦,宁香莲到门边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那五个孩子的后影,她有些恼怒,也不顾屋内的楚长铮,径直往旁边院中一侧的轿子那边走:“回院。” 刘嫂子回头,看到楚长铮微微点头,忙快步跟上宁香莲上去。 025、没娘的孩子(二) 楚长铮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似乎是把刚刚积压的火气一并给咽下了,才慢慢悠悠的出了门,站在廊下,他微微偏头朝着东边的月牙门那儿瞥了一眼,看到一个人飞快的缩头藏回了门廊后。 全梁浑身紧张,就要过去查看。 “不用去了。”楚长铮慢悠悠回头,由着原路回自己的院子。全梁不敢问,只得快步跟上。 月牙门旁边,缩回头的楚逸之吓出了一身冷汗,刚刚父亲的眼神,太凌厉了,他甚至有一种猜测,若不是父亲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只怕自己今天走不出王府的这个大门。 宁修之伸手扶住他:“被发现了?走,我们去认个错。” “不必了,他若是想追究,肯定这会儿全叔就已经过来逮我们了。”楚逸之心中还是有数的。 宁修之只是挑了下眉,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说让你别这样,你非不听。走,回吧。”再留下去,若是真出事了,又是一身的麻烦。 楚逸之已经缓了过来,拽着旁边的宁修之一路飞奔到了前西院的马车处。 楚适之陪着楚月瑛两姐妹已经上了马车,只等着宁修之的楚逸之回来了,见楚逸之满头大汗,他就要下车来迎。楚逸之忙冲他摆手,自己也没上马,而是也上了马车,还顺手把宁修之也拽了上来。 “走走,回府。”楚逸之大声催促着马夫,马夫不敢怠慢,忙驾车往外走,跟着他们来的丫头婆子下了后面的马车,被一从护卫围着,离开了武定王府。 车内,楚月瑛取了自己的帕子给楚逸之擦汗,嘴里还打趣着:“怎么了,被发现了。这是逃出来了?” 她就不明白,二哥为什么走出院门了,又还转回去廊下瞧那么一眼。 还有啥好瞧的,不管那个小宁氏在他们走后要做什么妖,那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又阻止不了。至于父亲的态度,这些年下来,他们不早就明白了,不再抱期望了吗? 楚逸之胡乱擦了两把,把帕子还给楚月瑛,楚月瑛一把拍在他手背上,骂道:“臭死了,别给我,我不要了。” 楚逸之笑着,把帕子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回去我让人给你洗洗,明儿再去给你买个十几二十张的,让你轮着用。哦,小妹也有。” 楚月琳啃着点心,眨巴着被胖乎乎的两腮挤成了一条缝的小眼睛,问道:“我想拿帕子换香酥楼的小酥饼。” 楚逸之看着楚月琳笑眯眯的小模样,眼眶儿有点红:“都给你买,不过,琳姐儿,平常你少吃一点儿,姑娘家不能太胖了。” 小妹兴许是真的爱吃,但他更明白小妹为什么会把自己吃得这么胖。 楚家人不喜欢母亲,他年幼的时候就知道。 他亲耳听过楚家人骂母亲出身商贾,配不上父亲,让母亲自请下堂;楚家人也嫌弃他兄妹几人,说他们楚家的嫡系不能身上流着低贱血液,给他们一个庶子庶女的身份就已经够宽容了。 楚家人还因为大哥长得与母亲容貌相似,说大哥是母亲在父亲出征的时候,与人私通生下的孩子,定了母亲不贞的罪名。 后来,父亲在母亲遭遇意外之后就一病不起,引起了皇上震怒。打那后,也就再也没有人敢向他们下手了。但他们都知道,那些人只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不过,有一点他也是非常奇怪的,自从父亲病后,楚家人不仅不再上门来找他们的岔,甚至偶尔在外头遇上了,也是避让他们得多。 满京都都知道,哪怕楚家再不认,若是父有什么意外,他做为嫡长子就算不能继承父亲的王爵,皇上怎么着也得大度的给他个侯爵以示安抚。他就不信楚家不眼热爵位,不想除掉或者拉拢他。 还有大妹可是太后亲自瞧中,指给她家嫡长孙的,大妹又长得和宫中的皇后有八成像。这种事若是落在旁人家中,必定会把大妹当心肝宝贝般精心照顾着,可是皇后和楚家却仿佛没有大妹这个嫡亲侄女(晚辈)一般,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的。 年幼的时候这些他都不懂,也不在意皇后和楚家人的看法。 这些年他和大哥努力不懈的追查母亲的意外,却发现不仅当初的意外有着苏家人的影子,甚至连小弟当年的病与楚家也脱不了干系,只是相隔的时间太久了,他们根本就查不到证据。 随着小妹的长大,与母亲越来越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他和大哥怕楚家人发现这点,更担心楚家会担心小妹的长相再次勾起父亲当年的那些怨恨,和楚家来一个彻底的决裂,就又会对小妹下黑,才想了哄小妹多吃东西的法子,尽量把小妹养胖一点儿掩真实容貌的法子。 也许是小妹也查觉到了他们的担忧,乖巧的什么都不说,主动认真的把自己吃成了一个糯米团子,好让他们放心。 说到底,还是他太弱了,他保护不了弟弟妹妹,才让弟弟妹妹们受这个委屈。 一只大手落在了他的头上,揉了两把:“都是大哥的错。” 宁修之认认真真的道:“相信大哥,最多三年,三年后,大哥一定让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再受任何人的气。” “大哥,你要做什么?”楚逸之和楚月瑛同时说道。 楚适之也抬起了头,用眼神询问,甚至楚月琳都停下了吃东西。 三年? 大哥去年中了榜眼,进了翰林院做了修撰,但也不过是六品而已,可是他们对面的是楚家,还有宫里的皇后。他要怎么在三年里,达到可以与他们角力的高度,并且踩下他们! “大哥,你可不能想那些歪的邪的!”楚逸之急迫的又道,其它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这些年,里里外外都是大哥在护着他们,若是没有大哥,他们肯定不会这么顺利的平安长大。 他们是绝对不能失去大哥的。 楚月瑛下定了决心:“大哥,我不会退掉承恩侯府的那门婚事。” 她知道,大哥之所以这么急的定下三年,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她。二哥小弟是男子,受姻婚的因扰相对比较小,小妹年龄还小,婚事还有得拖。而她马上就要及笄了,及笄之后和承恩侯府的亲事也要开始预备了,最多只能再拖上三年。 若是用她的亲事去换大哥的冒险,她绝对不答应。 “瑛姐儿。”宁修之板了脸:“你知道的,他不是良配,再说我的决定,与你的婚事无关。” 026、没娘的孩子(三) 楚月瑛轻笑了起来:“大哥,那你说宋言良不是良配,什么人会是我的良配呢?京都里其它那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还是进京赶考的有学才子?前者只怕当家夫人都瞧不上我;而后者图的不过是攀附权贵罢了,信不信过上个十来年,他们春风得意时,就是我的下堂日?” 她不相信,世间有那么美好的感情,母亲不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吗? 当年她虽然小,也已经记事了,知道母亲是怎么陪着一穷二白的父亲过的那些日子,也知道父亲功成名就之后楚家人的脸。 她甚至是有些恨父亲的,若不是父亲没有彻底的和楚家划清界线,护住母亲周全,楚家又如何能欺母亲到那个地步。 宁修之答不上来了,但他依旧不松口:“我已经听到了风声,说那宋言良和楚云雁往来亲密。” 楚家人只怕也是盯着这门亲事的,他不想让瑛姐儿为了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而受其欺辱和牵连。 “那又如何?”楚月瑛不认为然:“我的亲事可是当年太后亲自当着皇上的面向父亲提的,甚至承恩侯还当着皇上的面拍着胸脯向父亲保证过我进府就当家的。眼下既使我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名门闺秀,但说出来的话,还能咽回去不成?” 楚家敢不要脸,太后和宁家还想要一层皮的,要不然这些年宁家嫌弃她嫌弃得半死,也没有人敢跟她提一句退亲;只不过是变着法子恶心她甚至宁言良勾搭上了楚云雁,也不过是刺激她,想让她主动去提退亲之事而已。 她岂是好惹的,大不了豁出自己去祸家承恩侯府上下三代,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何况,她更明白,大哥若是真下定了决心,谁也改变不了。 她既然阻止不了,那她就成为大哥的助力好了。 宁修之看着她眼角流露出的煞气,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怒道:“这些事儿有我,有你二哥,轮不到你去操心,更轮不到你去受委屈。” “我不委屈,我只会让他们委屈。”楚月瑛是油盐不进,见宁修之眯起了眼,她又道:“若是大哥愿意承诺,把你所有的计划都如实告诉我和二哥,那我可能改变心意。” “你……”宁修之被堵得半死,若是能说,他自然会说。 三年要搬倒皇后还有楚家,他要走的可是那奸臣佞幸的翻天之路! 他无所谓,本就是不知爹娘是谁的一个弃儿,是母亲好心拣了他细心抚养长大,还亲自教导。但是母亲却因为他被人贯上了不贞的骂名,甚至死得不明不白,他若不能查清一切真相,还母亲一个公道,那他有何面目立于世间。 可是弟弟妹妹们就不一样了,母亲给他们取名为逸,为适,就是对他们的将来抱有了美好的期望,他们本就该享有平静的一切,无忧无虑,更不能沾染那些罪恶和骂名。 要不然,他百年之后如何有脸面去地下见母亲。 至于他败坏了母亲赐于的修字,百年后自会去向母亲请罪认错的。 “瑛姐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跟大哥说话!”楚逸之摆出了兄长的架子,喝斥完了之后,又对宁修之道:“大哥,我们是一家人,有事应该大家商量,而不是你一个人承担起来。” 他咧了咧嘴,挤出一个不好看地笑容:“未必事情就有你们想的那么坏,至少今天就得了个不错的消息,父亲他恢复得不错,看来这次还真选择了冲喜人选。刚刚我那一探头,隔着那么远,竟然被他给发现了。” “选对选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楚月瑛还在气头上,话语里尽是火星子。 楚逸之瞪了她一眼,“有他,还是比没他要好点。” 他心里很明白,至少在他能照顾起弟妹之前,上头还是需要一个顶风挡雨的人;要不然,他们兄妹的日子哪里还能过得像现在这样自在? 只不过眼下…… 他看向了楚月瑛:“瑛姐儿,你若是想搬回王府……” “不搬!”楚月瑛“啪”的一下,拍在了马车中的小案上,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怒瞪着自家哥哥,“二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搬回来,又能如何?是父亲会对我在意几分,还是承恩侯府会高看我一眼?” 她已经不再是需要父亲关爱的年龄了,哪会有什么期盼。 她又冷笑了一声:“你们也瞧见了,那个小宁氏装模作样的只怕也没怀好心。我的亲事若是落在她的手里,未必会比承恩侯府强。而且,若是她拿小妹来威胁你们,你们又能如何?她现在可是极得父亲的欢喜。” 马车里的气氛因为她的几句话,又紧张了起来。 楚月琳忙道:“我也不怕的,我有三个哥哥呢。” 楚逸之忙点头:“对对,有大哥和我在一定会护着你们周全的。搬回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前门有虎,后门在狼,再险,他也要撑起来,不能让大哥一个人孤军奋战。 可是,他只是一个绔纨,要如何才能护住弟妹呢? 王府里,宁香莲回到了玉梧院,脸黑得能掉下锅灰来,进门就歪到坑上谁也不理睬,眼泪却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她虽然早就听芝麻说了,心里也有了些准备,可真正看到儿女们时,所有的愤怒和悲伤都涌了上来。她不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把他们一个个磨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一个个像是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动不动就会竖起身上所有的刺来攻击。 真是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她恨楚长铮,也更恨自己,若是她当初再小心一些,不让那些人有机会害到自己,是不是一切都可以不一样了。 刘嫂子看着她独自落泪,只认为她是被公子和姑娘们气着了,上来柔声安慰:“王妃,自古后母难当,你不要着急,这日久啊就见人心了。” 是啊,后母难当,可是她这不是后母,是亲娘啊! 可是这话,宁香莲跟谁都不能说,也不敢说。 她抹掉了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是啊,日久见人心。” 她当初跟楚长铮那种状况都能过得下去,眼下儿女都在身边了,总有暖回来的时候,她不能着急。 027、摸清王府的内务 见宁香莲这么快就缓过来了,刘嫂子是又欣喜又担忧,欣喜的是位小王妃比她想的好像更能听得进旁人的劝,担忧的就是怕小王妃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并不是一回事儿。 终究,她对王妃还是不太了解了,这不到三天的功夫,她已经被王妃做出的那些事儿震得有些摸不着北了。 她没敢再提这些事儿,忙唤人端水进来,给宁香莲净脸。见宁香莲还是靠在软榻上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又小心翼翼地问:“全管家已经把牙行的人叫来了,现在都在前院等着您发话。” “哦,按我的要求,把人带来了?”宁香莲问。 刘嫂子忙应道:“是,您是现在挑人呢,还是让他们改个时候再来?”她心中有数,王妃没提苏家送过来的下人,看来是不打算改主意,定要把那些人都给卖了。 “不用再改时间了。”宁香莲轻抚了一下梳得整整的鬓角,回想了去前厅那一路上,刘嫂子给她介绍的王府各处,道:“让他们在前院的朝华堂前等着。”她记得,那处够大又正好离二门近,楚长铮也一直把那儿空置着,应该可以拿来做她以后管事府务的地方。 刘嫂子应了,又道:“王妃,常嬷嬷刚才还让奴婢请示一句,您什么时候见见府里的下人们。” 常嬷嬷这是真的要听楚长铮的话,要交权给她了? 她昨儿在派芝麻去苏家后,闲着无事就翻了翻楚长铮让人送来的一堆东西。不得不说楚长铮把事儿做得极细,几乎是把府里的情况都全部写清楚了,让她看一就明了。 回想了一下府里人员的清单,她心中大概有数。 王府里的人不多,共计也就七十六个人,而且这其中还有三十多人是以前楚长铮的近卫和小厮,负责王府里的安全警惕,真要说起来,府里伺候的下人确实是已经是很少了。 不过,王府府就楚长铮一个主子,确实是不需要多少人伺候。 而且她还发现,真如刘嫂子所说的,在府里伺候的下人,一般都是一家一家的,哪怕是单身的也是老婆子,而极少有单身男子,年轻未嫁的丫头更是一个也没有。 宁香莲可不管楚长铮和常嬷嬷他们打什么主意,他们敢交权,她就敢接,而且到了她手的东西,谁也别想拿回去。 “那就先见见他们,让牙婆再等一会儿。” 刘嫂子应了,忙让人出去给外头等着的婆子传话。 慢慢悠悠的喝了一碗特意按刘大夫的要求熬制的补身燕窝粥,宁香莲由刘嫂子领着一群婆子陪着去了朝华堂。 早上她只是从门口路过,当时门窗紧闭的,只是远远的瞧了一眼。现在此时正门、四面的锦窗齐齐的都打开了,才真正知道这是间多大的厅堂,容纳下五六十人都绰绰有余。 屋子里透亮的,隔着门窗,一眼就可以看到墙上挂着的中堂画。厅正中间是一张鲜亮的红木八仙桌,两边都是抚手大椅,上面铺着厚厚的虎毛,让人一瞧不由得心中生畏,而下头是两排笔直放好的好些配着雕花方几的矮背宽椅。 一个她没见过的老人家和常嬷嬷带着五六个低头垂首、衣着光鲜的男子和妇人站在廊下,更多的人紧张拘束的站在院子里,所有人都没有东张西望的,更没有人交头结耳。 这与她以前所管的府里气氛完全不一样,但她倒是从常嬷嬷的嘴中听到过许多次,说这才是豪门大宅里应该有的规矩,嫌她对下人太宽容了。那个时候,她真没太把自己的宽容当回事儿,结果倒好在自家府里被人给害了。 还好,她还有回来的机会,以前犯过的错,她不会再犯了。 宁香莲径直走进厅里,坐到上首的红木抚手大椅上,常嬷嬷和那个老人家跟了进来,给她见礼:“老奴见过王妃。” 宁香莲微微颌首,“不必客气,这位……全大管家?” 全大管家上前一步,垂首恭敬:“正是老奴。” 宁香莲很满意他沉稳的态度,点了点头,颇为和气的笑了笑。 全大管家笑的十分恭顺,不也废话,指着外头的那几排人道:“禀王妃,老奴想着,除了金桐院里的护卫,四个看前门的,厨房里两个看火的,府中其它的人都来了。” 见宁香莲只是点头,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又挨个儿把廊下的人叫进屋里,给宁香莲嗑头,并且介绍这人负责的是王府哪一处事务,然后,再把那一处的人,叫到台阶前给宁香莲瞧上一眼,让他们在外头磕头请安。 宁香莲听着他的介绍,细细地将把名处的人都大概的记了一下,有些人她还问了几句,谁与谁是一家的。 全大管家依次介绍完回事处、帐房、药房、采买、护院、厨房、洒扫清洗后,然后……就没有了。 她微微皱眉,不解地问:“那针线房呢、负责府里各处花草的匠人呢?马房的那些琐事由哪里负责?” 全大管家道:“回王妃,王爷这些年不出门,府里用不上车夫。若奴才们真有需要用到马车的地方,府中的侍卫都可以驾车,他们还能顺便照顾马匹,修整马车。还有府里下人的衣物都是从外头买的成衣,王爷的衣物则都是常嬷嬷带人负责的。至于园子一直都没有特意打理过,只是让负责洒扫的有空修剪一下而已。” 宁香莲:“……” 这是,一人当几个人使?而且还都是凑和凑和的。 敢情楚长铮这日子过得,还没有她在的时候舒服。 呃,这样一想,孩子们没有跟着他在这里一起吃这苦头,心里又舒服多了。 全大管家还说这些人最少都进府有近十年了,多半是跟楚长铮上过战场的受伤退役老兵或者是老兵家属,都是值得信任的。 这点子,宁香莲瞧得出来,他们面对自己这样规矩,并非是因为自己头上顶了个王妃的头衔,而是楚长铮发了话,楚长铮承认了她的身份。 他们的忠心是给楚长铮的,并不是她宁香莲。 028、买人 见她面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全大管家又道:“王妃,当初府里并没有主母,王爷又常年病着没空打理这些事儿,自然是能简就简。现在王爷将王府的事务交到了您手中,您想如何安排,都听您的吩咐。” 果然啊,还是楚长铮的话好使,那今儿她就捏着这鸡毛当令箭用用了。 宁香莲微笑着拿起了旁边的茶碗,慢慢悠悠的抿了一口,才朗声道:“王爷把府里的事务都交给我了,我自然是要担起来的。今天儿我也只是想见见诸位,心中有个数而已。往后,哪处该谁负责的,还依旧负责着,按王府原本的规矩行事。” 她笑了笑,又道:“不过把马房和侍卫混在一起,这不是件事儿,全大管家,今儿就劳烦你把他们分一分;再找找府里有没有会伺候园子花草的,专门负责这部分;针线房也得备起来。家生子中挑不出来的话,正好我今儿叫了牙行的人过来,就一并让他们把合适的送过来挑挑。” 全大管家满口应下:“王妃吩咐得是,三天内老奴必定把马房的人从侍卫中挑选出来,再去牙行找些适合的人手进府。” 厅里厅外的人,都齐声应着,不少人还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宁香莲还特意的瞥了一眼常嬷嬷,见常嬷嬷不仅没有想要反驳她的意思,甚至眼神中还有些欣喜的光泽,不由得心里又咯噔了好几下。 她都做好了要跟常嬷嬷“理论”一下的准备了。 当初楚长铮才是一个副将,这位常嬷嬷就可没少对她管家的事儿挑三拣四,说不符合大家风范;现在自己在她眼中“年轻不知事”,今儿一大早就卖了苏家的丫头,又当着他们这些王府老管事儿就对王府原本的规矩说三道四的,她应该对自己不喜才是,怎么还这么安静? 转念一想,她心里又舒服了。 就现在的王府,在常嬷嬷的眼中更不像是个王府吧,她只怕也早憋着一股劲儿了,眼下自己这有了东风也就乐得搭一程。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费心。 说真心话,她也不想对上常嬷嬷。 宁香莲心里非常满意,见该说的都说了,也不想再耽搁了。她偏头看向了常嬷嬷:“常嬷嬷,你可有空陪我挑一挑新进府的丫头?” 常嬷嬷只是怔了下,就答应道:“王妃客气,老奴自然是空的。” 全大管事带着众管事和下人们都退了下去,厅堂外头的院子就空了。宁香莲也懒得换地方了,直接就唤了个婆子把牙婆和那些人都带了过来。 听着廊下牙婆半鞠着身子,小声介绍了她领来的下人,宁香莲忍不住点头赞许。 这牙婆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寻来的,行事倒是非常的稳妥,她只是大概地说要几十个女孩。牙婆这次带来的一共是四十七人,十二到十四岁的一共十三个,十岁左右的二十五人,还有刚总角的九人。这样一来,不管她想要挑什么样的丫头,都足以从中挑出合适的人选了。 而且这些女孩们像是都被教过规矩了,哪怕是最小的那个,跪在院子里也规规矩矩的,不敢抬头东张西望,更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宁香莲满意的让刘嫂子先赏了牙婆一个银锞子,才吩咐个婆子去传话:“让她们有一技之长的站一处儿。” 婆子站在廊下大声重复了一遍,别说院子里的女孩们们慌乱了一阵子,连牙婆都楞住了。 旁人家买丫头,一般都是挑长相漂亮的。这样的漂亮的丫头不管是将来拿来替自己固宠,还是赏给府中的管事或者用来收买人心都是极好的。就算不挑漂亮的,那也拣那老实本份,没有什么心眼的,好用着安心,也省事。 哪有像武定王妃这般,上来就要一技之长的? 这又不是选手艺人。 不过,王府里没有人敢出声质疑,牙婆也不敢问。 那些女孩们想了好一会儿,也只能听命行事,很快就分成了两堆。 站到有一技之长那边的只有四个人,剩下的大半女孩们都忐忑不安,都不知道自己会的事儿算不算一技之长。 一个十三岁左右柳眉大眼,身姿高挑,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往前迈了半步,对着传话的婆子行了一礼,才道:“敢问这位妈妈,对于一技之长是怎么个说法,是要识字,会乐器,还是女红,或者其它?像奴婢懂挑茶,会泡茶,算不算?” 婆子回头看向宁香莲,宁香莲挑了下眉,点头:“留下她。” 就冲着她敢开口,这丫头也是个适合的。 常嬷嬷看了宁香莲一眼,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传话的婆子立即让那个漂亮女孩走到一侧站定。 有了一个人开口,并且被留下了,剩下的人也就没之前那么紧张了,一个接着一个地说起了自己擅长的事儿。 宁香莲把会识字计数的、会绣花做饭的,会伺候鸟儿猫儿、甚至会编草筐子的都留了下来,但是那些会乐器的,会跳舞的,会画画的,一个也没要。 并且她还让婆子问牙婆,她挑出来的女孩们,有没有亲人也在牙行里等着被卖,若是有,一并都送过来,她都要了。 这样,她很快就挑出了一些人。至于只剩下那些,连自己会什么都说不了来的人,她可没有心思挑了,只是问常嬷嬷:“嬷嬷可觉得还有好的?” 常嬷嬷倒是直率:“老奴去看看。” 她站在廊下,先把总角的女孩们都留了下来,然后问了剩下的女孩们几句,又让那些女孩们摊平手给她瞧瞧,然后又从中挑出了三四个。 同样,她也让牙婆把这些姑娘的家人都尽数送过来。 仔细算一下,买下的女孩一共一十九个,加上那些她们所报的家人的人口数共有三十一了。其中母女、姐妹的居多,剩下的是兄妹姐弟,还有一户全家发卖的。 宁香莲很满意这个数目,当即就让牙婆把卖身契留下,然后吩咐让人把这些女孩们都安排在一个僻静偏院子里。说是回头等她们的家人送来之后,一起由管事妈妈教导半月,专门学习王府的规矩。 半个月之后,这些女孩们就送到她的院子里来当差,至于她们的家人则按他们的擅长的活计补到各处。 029、故意小露一手 宁香莲安排下一切后,就坐软轿回正院了,让常嬷嬷留来下来处理添人将要带来的各种后继的事宜。 待宁香莲的软轿走远之后,常嬷嬷身边的一个穿着暗红色袄子的妇人低声道:“干娘,这王妃瞧着年轻气盛,行事莽撞冲动,没想到是个有胸中有主意,行事有手段的。” 旁人瞧着王妃这般挑人都是一头雾水,弄不明白王妃为什么要这般麻烦。但她这些年跟在干娘身边,看着干娘打理王府的各种琐事,还是有些眼力劲的。 识字这可不是普通老百姓就会的,计数、泡茶这类的更不是落魄的小户人家里活得出来的,这样的女孩不是落魄的官家女眷,只怕也是从官家女眷身边发卖出来的。这样的女孩们大多数都长相漂亮,若是找不到好人家,极有可能就会流落到风尘之地,她们会非常珍惜进王府这种难得的机会。王妃只要薄施小恩,就可以把她们牢牢的把握住。 而会做饭、养狗逗猫,编草筐的这些农家活儿的都是苦出身,家里揭不开锅,才会把女孩卖出来。这样的农家女孩子见识少,大多都老实本份,好调教也好把控。 而且王妃连同她们的家人一并买下,又一面向她们施了恩,免了他们亲人离散,一面又可以让他们因为亲人而行事有所顾及,更容易被牢牢地把控。 就这一招,可见这位王妃是真当过家,管过后宅的。 再想到今天一大早王妃就把陪嫁过来的下人全部卖掉,她不由得心底泛出一股寒意,额角慢慢沁出汗来。 只是,这样厉害的王妃,怎么会被苏家坑得那么惨呢? 常嬷嬷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过想到这王妃的命格和王爷前儿召她特意叮嘱的那几句话,往事又涌上心头。 当初她一心想着为王爷好,觉得王爷能配上世间最好的女子,觉得王爷娶了宁氏太委屈,才对宁氏持家之道百般瞧不上,最后被王爷送离了到别庄。可是当她看到宁氏死后大受打击的王爷,她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她觉得不好,那不是废话吗,日子是王爷在过。 王爷喜欢谁,觉得谁好了,那就是真好,还有什么比王爷喜欢更重要的? 现在谁能让王爷喜欢的,她就喜欢谁,她就护着谁。 想到这,她严肃的转身,狠抽了身边妇人一个大嘴巴子,怒道:“格娘,因今儿这是头一次,我且给你记下;若是你再敢背后说王妃的不是,别怪我两次并罚,让全大奔赶你们全家出府。” 妇人被打懵了,抬头见常嬷嬷微眯着眼睛,就知道她这不是打给别人看的,而是真的生气了。她不敢再替自己解释什么,忙弯腰认错:“格娘知错了,绝没有二次。” 宁香莲并不知道这一出,她回到正院后就让芝麻和翠鹦分头行动,芝麻去后院看着刚买下的那十九个女孩的状况,而翠鹦而跟着牙婆一起回牙行。 宁香莲刚换成舒服的家常衣袍,靠在暖炕上看府里的帐本,芝麻就回来了,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没等宁香莲问,它跳到宁香莲的身边,在她腿边找了个地方窝着,笑着道:【新买进来的丫头们被安排在西北角的下人小院的右侧院里,空出来的左侧院说是留给那些人的亲人们住。常嬷嬷安排了四个老嬷嬷过去,一个负责院里的日常琐事,一个负责做饭,两个专门教导规矩。】 【对了,大人,我回来的时候,还发现全大管家还在院子外头放了四个暗梢,两个在屋顶上,两个爬树上,从不同的角度盯着那些丫头们。】 它越说越来劲:【啧……人的心眼儿怎么就这么多,他们说我们妖有多狡猾,实际上他们比我们可狡猾多了。】 “这不叫狡猾,这叫谨慎。”宁香莲侧了下身体,换了个靠得比较舒服的姿势,“这是王府,可不能随便进人的。” 虽然她要买丫头只是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可是从送出消息到牙婆把人带过来过了一夜,谁又知道送来的这些人里被安排了多少眼线呢? 楚长铮这些年卧病在床,但他身上的君恩不减,又与边疆的安危相关,只怕满朝文武都在盯着他。只是这些年王府不进新人,常嬷嬷和全大管家又把王府看得滴水不漏,那些人想插手也没机会。现在自己大肆买人,只怕让不少人会起了心思。 当然,她也不可能因为顾及那些人,就不买人的。 所以买回来的人,她大方的交给了常嬷嬷去调教半个月。相信这半个月里,常嬷嬷不仅会把那些人的规矩教好,也够王府把那些人的底线摸个底朝天了,到时候送到她面前的人,是外头的探子的可能性将大大降低。 【对对,就是这个词儿。】芝麻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一只小爪子试探着按在宁香莲的帐本上,又道:【还有,小的回来的路上,听到一些婆子们偷摸着说你厉害,要不是没您的同意,小的真想抓花她们的脸。】 宁香莲被它张牙舞抓的样子逗乐了,也喜欢它替自己打抱不平,又不违背自己的命令的小模样,她伸手轻了一下它的小脑袋:“现在不要与那些下人们计较。” 她今天是故意小露一手的,目的只是提醒王府里的明眼人,她是个精明的,让那些有心阳奉阴违的人行事小心着些,别撞到她手里。 至于连她的手段都看不出的蠢笨人,她又何必现在就在意;等到她真正大权在握的时候,那些人能用就用,不堪用,那就乖乖的给她滚出去。 芝麻得到了奖励,小眼睛都乐眯了,【大人,小的回来的时候,路过榕爷那儿。榕爷说,小的现在是您的宠物,要是一天到晚跑得没个影儿,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若以后要盯着府里的哪一处,不如它方便。您觉得可以吗?】 榕爷,那棵老榕树精? 翠鹦可以从鸟儿那里探到消息,那是不是老榕树精也可以从花草树木那得到信息,或者通过它的根须偷听? 030、皇后的赏赐 芝麻和翠鹦靠近的时候,她能感应得到,而那树根可在地下又无声无息,她又不是真正的大妖,只怕有心防备也防不住。何况书本上介绍的普通的大榕树的树根可以蜿蜒好几里,这几百年的老榕树根真要铺开,那得是一片多大的范围。 想到暗处有无数的眼睛和耳朵在盯着自己,宁香莲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了起来,她放下了帐本,将芝麻抱到炕几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的后背,心中想着要着怎么开口问。 芝麻舒服得直哼哼,连小肚皮都翻了过来。 宁香莲怕它睡着了,戳了下它的小肚子:“榕树精能长腿挪儿儿?要不然他怎么替你盯着?难道只要它根须可到达的地方,就都在它监视的范围之内吗?” 芝麻连想也没想张嘴就答,“怎么可能,它若有这么大的本事,早就在武定王住进来之前,扒根换地方了。” 【武定王身上的煞气可是我们这样的小妖最害怕的东西。小的和翠鹦还好,有腿有翅膀,远远的避开武定王就好了。但榕爷可就没我们这么幸运了,武定王不去园子则罢,心情好则罢,若是遇上武定王哪天不高兴,不开心,身上煞气没有收敛好,它哪怕只要被扫到煞气尾,也得养个一年半截的才能恢复,您说它敢往四处乱伸根吗?】 【再说,要利用树根探消息也是需要许多妖气的,还好那处院子离它那儿近,又离武定王住处远,要不然它绝对是不会这么好心的。您也知树妖是妖类里修练最难的,我们这些不愿做恶的小妖可以以名贵药材来增强修为,人类也拿它们做药,而它们自己凭靠着从日月之辉中吸取那么一星半点的精华攒着,若不是重要的事儿它才舍不得用一星半点儿呢。】 说到这,眯着眼求挠痒痒的芝麻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小心翼翼从宁香莲手心里爬出来后,马上就炸了毛:【小的明白了。那老家伙嘴上说得好听,说是替小的着想,给小的帮忙,实际上是看着您收了小的和翠鹦,眼热了,也想到大人面前来表现表现。果真是越老越狡猾,越老越成精!】 骂完,它马上扬起尾巴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小眼睛紧张兮兮地瞅着宁香莲:【大人,小的绝对不是在骂您。】 宁香莲:“……” 宁香莲又揉了揉芝麻的小脑袋:“没事儿,我不在意。” 她又不是妖,绝对没有想不开去对坐入号讨骂的心思。 不过,要真像芝麻说的那样,有树精帮忙,一切也要方便得多。 用过午膳后,宁香莲觉得精神不济,就又躺回床上准备睡个午觉,迷迷糊糊刚睡着的时候,就被刘嫂子给唤醒了:“王妃,醒醒,王妃,醒醒……” 宁香莲打了个呵欠,不满地问:“什么时辰了?” 刘嫂子焦急得道:“时辰还早,可是宫里来人了,皇后娘娘特意派了身边的映水姑姑送了赏赐过来。” 皇后,她的那位大姑姐? 宁香莲的嘴角泛上了一抹冷笑,她嫁给楚长铮那些年,皇后娘娘可没少派人送东西过来的,永远都是明面上的赏赐,暗地里的斥责。要不是她本就不在意外人的指责,换个其它胆子小脸皮薄的妇人,早就被那些宫人骂得上吊自尽了。 她撑起身:“那映水姑姑可带了懿旨过来?” 刘嫂子楞了一下,才慢半拍地道:“没有。” 王妃的意思该不会是,没有懿旨,她就不准备去花厅了? “哦。”宁香莲应了一声:“那就说我病又重了,下不得床,请常嬷嬷帮我招待那映水姑姑喝杯茶。” 皇后身边的姑姑又如何,不过就是一个有些脸面的宫女罢了。 以前她只不过是个武将家的夫人,家里又没有个长辈能替她撑着,遇上这种事儿,不得不自己去受那些委屈气儿。 眼下她可今非昔比了,是皇上刚赐了诰命的超品王妃,对于宫里来那个狐假虎威的姑姑,哪里还需要她亲自前去的,看宫里那位的脸面给句好话儿就不错了。 再说,她还有常嬷嬷这一张分高资格老的好牌呢。 看到宁香莲又躺下了,刘嫂子知道她是真不会去了,也不敢再劝。干脆一狠心快步转身出门,吩咐门外的人好伺候,就一路小跑亲自去请常嬷嬷了。 常嬷嬷听了刘嫂子忐忑不安的话,起身顺了顺衣襟,满意的点头:“王妃这般安排,极好。” 她人老,但脑子可不糊涂。当年王爷和皇后争吵的旧事她不知道内情,但也知道皇后有些事做过了头,伤到了王爷,要不然王爷也不可能对皇后的态度一下子就冷淡得如陌路人。 头先年,她还念着皇后和王爷是一母孪生的姐弟,不能真的离了心,想等王爷气消后,再好好劝劝。没想到,随着王爷病重,皇后对王爷也就由最初的关心渐渐变成了面子上的应付,除了过年过节派人过来意思一下,就再没其它了,反而与当初赶王爷出族的楚家越走越近,她也就把那片劝和的心思尽数咽了下去。 现在王爷身子骨好了起来,皇后派人来只怕是有心要从王妃这边下手,好缓和与王爷的关系。若是不知内情的王妃被皇后给笼络住了,以王爷的脾气,哪怕是不要这旺他的王妃,也不会向皇后妥协的。 刚才她还担心王妃年轻,见了宫里的人会稳不住阵脚,不知道该找个什么理由过去帮王妃撑撑面门;没想到王妃比她想的还要精明,直接就把这人给推到她手里来了。 小花厅里的映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不敢直接说宁香莲的不是,就只拿回宫的事儿做文章:“这天儿都不早了,皇后娘娘还等着我回去回话呢,你……”她指了个身后伺候的婆子:“再去催催。” “催谁?”常嬷嬷在门口听到了,张口就问。 映水听到苍老严肃的声音,心里打了个咯噔,回头后见是常嬷嬷,哪里还敢坐着,忙放下茶杯起身,满脸堆笑地向着常嬷嬷福了一礼:“映水见过常嬷嬷。” 031、皇后急了 常嬷嬷也没揪着刚才的话追问,抬手把映水扶了起来,客气地道:“我还有些日子没见了,你想我得紧。” 映水能在皇后面前混出一席之地,哪里会是个笨的,大概也猜到了为什么她见到的是常嬷嬷,而不是武定王妃了。看来,武定王真的很看重武定王妃,生怕王妃吃了亏。 看来,这趟没白来。 她笑眯眯的顺着常嬷嬷的话,往下接:“若我到王府没给嬷嬷见礼,让皇后娘娘知晓了,非罚我不可。” 骗鬼的客道话,常嬷嬷也不会当真,脸上笑眯眯的,嘴上半分也不松:“本该由王妃过来亲自接下皇后的赏赐,只是我家王妃受了风寒,怕传染了你带回宫,那可就不好了,只得我这老婆子过来。你回宫后,在皇后面前帮我家王妃好好解释解释。”说着,她取了个桔红色的荷包递给身边的格娘,格娘接过来,双手奉到映水面前,映水只得笑眯眯的接了。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一个是心中有事但不敢问,一个是嘴里客气但有用的半句也不透。 映水于是也没久呆,客道了两句后就提出了告辞。 常嬷嬷客气的送她到门口,看到她过了半月门,才松了口气,转回去玉梧院向宁香莲回话。 宁香莲早已没了睡意,穿了外衫又倚在榻上看帐本,见常嬷嬷来了,放下了手中的笔,笑着道:“有劳嬷嬷了。” “王妃说哪里的话,替王妃解愁本就是我的本份。”常嬷嬷扫了一眼小几,越过数十册的帐本和一个巴掌大的小金算盘,看到旁边的纸张上已经整理出了不少的内容,好几处还勾画着重点。 她有些惊讶,虽说掌家是大家闺秀需要掌握的一门本事,但是不是所有的姑娘家都真正会掌家、能掌家的。大半的夫人们都得进门后由着婆婆调教,身边的陪嫁老嬷嬷帮衬,好几年才能上手。 而这位王妃却像是掌家多年的主母一般,纸上勾画出来的那些条条框框,任由她瞧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如果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也只是说这些安排缺少了王府应该有的奢华和大气而已。 宁香莲请常嬷嬷坐到小几对面,又让刘嫂子换人泡了壶适合年长者喝的养生茶来。 常嬷嬷知道她有话说的,在她开口之前,就道:“王妃可是要问宫里的事?”她把“宫里”两个字压得很轻。 宁香莲本没这个意思,她留下常嬷嬷只是想问问她在帐本上的一些不明白的地方,见常嬷嬷提了,她也就势点点头:“还望嬷嬷指点我几句。” 常嬷嬷看了眼刘嫂子,刘嫂子知趣的去门外和格娘一块儿守着。见没了第三人,常嬷嬷才道:“王妃,皇后娘娘膝下无子,眼见着几位皇子渐渐长大,不由得有些心急。但这些事儿,府上都得听王爷的。若是以后宫里再来人,您使人去唤我,我陪着您。” 常嬷嬷说得有些含糊,但宁香莲悄悄一怔,就明白了常嬷嬷没有说穿的意思。 皇后无子,只要不犯错,谁还能威胁得到她的后位?将来无论哪位皇子登了大宝,都得封她为太后。 皇后急了,王府上下却要听楚长铮的,可见楚长铮和皇后翻了脸,并且整个王府还在防着皇后从她这儿下手。 世间的事儿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当初怎么也瞧不上她的楚玉蓉,今儿还想着拉拢她来改善和楚长铮的关系,想得可真美! 见常嬷嬷看着她,她满口应了:“我进了王府的大门,就是王府的人,以后生富贵皆于王府一体,自然要从王府这边考虑。” 且不说皇上还年轻现在会不会考虑立嫡之事,她还等着楚长铮把整个武定王府平安的传给她的儿子呢,怎么会乐意他去掺和那些夺嫡之事。 何况,她楚玉蓉还百般为难欺辱过她。 常嬷嬷见她目光真切,知道她是真听进去了,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温和了几分,轻拍着宁香莲的胳膊道:“王妃,日子久了,您就会知道王爷是值得依靠的英雄,绝委屈不了您的。” 她在楚长铮那受的委屈还少?早就罄竹难书了! 她在心中连默念了好几遍“小不忍则乱大谋”,才忍住没有当朝讥讽出来,神色不在自然的“嗯”了一句。她这样子落在常嬷嬷的眼中,全然就是心动不知所措的模样,常嬷嬷笑得更加开心了,看宁香莲的眼神里也带着许多的期盼。 宁香莲怕她再说出什么让她会忍不住的话语来,马上扯开话题:“嬷嬷,当初王爷怎么就没把哥儿姐儿留在府里?” 常嬷嬷没在回答她的这话,问道:“王妃您真的想要把公子和姑娘们接回王府来住?” 早上王妃见公子和姑娘的事儿,她也听说了。 说真,她也是想让公子和姑娘们搬回来的。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王爷和几位小主子的关系哪里是说缓和就能缓和的。何况现在王妃刚进门,王爷的状况刚有些好转,王府里可容不得半点意外。 “自然。”宁香莲正言道:“我瞧着哥儿姐儿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了,现在不搬回来,以后怎么议亲?议亲之后,难不成还让他们在外头成亲,出嫁?那成何体统!” 常嬷嬷心中叹了一口气,叹息道:“多年前,先王妃出了意外,王爷伤心过头引发旧疾,一病不起,王府里外又人心惶惶。王爷没有法子,才让先王妃的人把公子和姑娘带去了旧居桂花胡同照顾。后来,外头传出了一些流言以至王爷和公子姑娘们生了误会,王爷病着不方便过去解释,公子和姑娘们也赌着一口气就是不来,这些年也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流言,误会? 宁香莲大概猜到了原由。 她勃然大怒,一时控制不住手重重的拍在了小几上,小几上的笔滚落到了榻上,在她的裙摆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墨迹,她全然不在意,气白了脸,怒问道:“你说的外头流言是不是说修哥儿长得像我……像我们府上的先王妃?” 032、皇后的不甘 她根本就不需要常嬷嬷回答,又愤怒地道:“长得相似又如何,世间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像那些精心挑选出来的替身,哪个不像主子的,难道都是那血脉至亲?” 常嬷嬷开始被她突如其来的拍案声吓了一跳,听到了宁香莲后半截话,忍不住也附和道:“王妃说得是。” 只要见过前王妃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修公子长得与前王妃相似。当初她瞧见修公子的时候,确实也吓了一大跳,也仅仅只是惊讶而已,并没有怀疑过前王妃。 她前知王爷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会容许枕边人背叛,他继续和前王妃生活,生儿育女,可见那些事都是子虚乌有。 她就不明白,连她一个后院嬷嬷都可以想明白的事,怎么就有那么大人夫人都信了呢? 是那些人不了解王爷的性子,还是三人成虎,众口烁金。 后来她才明白, 只不过是那些人的嫉妒心在做怪。男人们嫉妒王爷能一战成名,能一路加官进爵;女人们嫉妒前王妃一个商贾出身的女子转眼就成了她们需要抬头仰慕的贵人。 他们都不敢拿王爷战功说事,于是在楚家放出那种恶毒流言的时候,哪怕知道消息可疑,还是在没有证实的情况下就选择了相信,并且传播。 也许他们觉着这样,才能从王爷和王妃的身上找到一点点的平衡感,还一个个振振有词的替王爷打抱不平,说什么大丈夫难免妻不贤。 只怕他们心中还盘算着,若是前王妃下了堂,他们的家的姑娘就会有嫁给王爷的机会。 后来原王妃出了意外,王爷没有把公子和姑娘们接回王爷,外头虽然没有人敢公开议论王府的事,但不少人还是在私底下说着那些流言。要不然就新王妃才进京都几月,怎么可能知晓当年的流言呢。 她看宁香莲的眼神又柔和了些,握着宁香莲的拍案的手翻了过来,见一大块都拍红了,心疼地吹了吹,道:“王妃,您自己的身体要紧,再气也不能伤着自己,疼吗?” “还好。”宁香莲被她在手心轻轻一按,忍不住颤了一下,常嬷嬷忙扬声让格娘去药房取最好的药膏过来,又唤进刘嫂子替宁香莲取了干净的裙子来更换 被常嬷嬷仔细地像个孩子般照顾,宁香莲很不太自在,她避开了常嬷嬷关切的眼神,又把话头儿扯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依嬷嬷觉着,我把公子和姑娘们接回王府来住,很不妥吗?” “王妃想得周全,”常嬷嬷指挥着婆子们团团转:“只不过别急在一时,给公子和姑娘的院子需要打理,而且公子和姑娘们回来必定把身边的使惯了的人也带回来,府里又一下子要进那么多的人,也是需要提前安排的。” 听着她委婉的回答,宁香莲发现自己反驳不了。 确实,接孩子们回来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而且她还知道常嬷嬷有一句话没说,孩子们会不会搬回来,决定权只怕还在孩子们那里。要不然,她极有可能把孩子们和楚长铮之间的矛盾给激化了。 她可以不考虑楚长铮怎么想,但是她不想不在意孩子们的想法。 她叹了一口气:“那就慢慢准备着。” 就从挑院子开始。 …… 映水回到了宫里,如实的把自己这一趟去王府的事儿,都禀明给了皇后。 皇后微微皱眉,之后目光冰凉,“看来,他的那口气还没消!” 她不相信小宁氏一个孤女,有胆量把她派过去的心腹给凉在小花厅里,而让常嬷嬷出来应对。 但若不是小宁氏,这么做的人……那就只有长铮了。 当初她是编了个大谎话,哄骗着长铮去娶了那宁香莲,但是她也是不得已啊,长铮就不能体谅一下她的难处吗? 他是男子,他可以不畏惧被楚家除名,甚至被楚家除名后,他依旧能凭着自己的能耐成为朝堂上的唯一异姓王。可是她是女子,若没有家族为靠,她又如何能在宫里争出那一席之地? 难道她还跟前世一样,在宫里苦苦煎熬着,甚至因为份位低,连生了孩子都不能自己养,只能亲手送给他人为子。哪怕长铮后来也立下了不朽的功绩,皇上加封她为妃,却一直没把孩子送回到她身边。 后来,孩子登上帝位,只封了养母为太后,并且承欢膝下,而自己这个生母只是后宫里众多太妃中的一个,并没有得到新帝的半分另眼相待。 她不甘心啊,她郁郁而终的时候,那口气也咽不下去。 没想到死了之后,她能得到机缘,又回到了十五岁选秀之前的那个夏天。 老天既然给了她机会,她为何不能在重来一次的人生中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 当然,她要成为太后,首先要除掉的就是皇上真心所爱,最后还抢了她亲生儿子的太后宁香莲。 于是,她写了一封信给长铮,信中编造了一堆谎言,让长铮想办法在选秀之前,一定要把宁香莲给娶到手,好断了宁香莲和皇上相遇的缘分。 果不然,长铮没有让她失望,成功的娶到了宁香莲,而她也顺利的进了宫,并且借着前世的一些皇上的喜好,成功地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力,成为了宠妃。 可是她没有想到,长铮不仅对宁香莲动了心,而且还发现了她的谎言。 她还记得她封后当天,长铮送来的信中,不仅没有替她高兴,反而因为宁香莲,冰冷地与她划清了界线,说以后她走她的金光道,他过他的独木桥,不会再给她半分助力。 她百般示好挽留,最后也没能让长铮回心转意,恨极之下,她向长铮隐瞒了有人要对宁香莲不利的消息。她到要看看,宁香莲死了之后,长铮还能为个死人记恨她这个亲姐多久。 可是,事实比她想的还要坏。 宁香莲死后,长铮一病不起,而自己美丽的脸上已经在额角眼角生出了细密的纹路。皇上对她的宠爱也早已不如从前,更多的目光转移到了更年轻、更漂亮的宫妃们身上,她的后位也就随之开始风雨飘摇,逼得她不得不接下了楚家伸过来的示好。 最关键的就是她原本应该到来的孩子,直到现在也没有踪影。 难道是她改变了一些事的发展,从而影响到了自己? 033、掌家 若没有亲生的儿子,没有得力的娘家在后面支持,哪怕她现在是皇后,又如何能笑到最后? 上个月楚家竟然还给她递话,说什么送人进来帮她生孩子,好稳固后位。 呵……他们真当她不知道那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想到这些糟心事,皇后的脸青了。不行,她一定要缓和与长铮的关系。 映水在旁边看着皇后的脸色越发的阴暗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道:“回娘娘,奴婢出宫的路上还听到了两件事儿。” 见皇后微微点头,她才继续道:“上午,武定王的几位公子和姑娘都回过王府,有人说,听到过公子和姑娘回程的马车里有压低的哭声;还有,武定王妃把自己的陪嫁下人全部都发卖了,又重新找牙行买了些丫头。” “什么?”皇后一怔后,随即眼睛亮了,带着些期盼地看了过去:“可还有其它的消息?” 映水马上摇头:“奴婢不敢在路上停留,也没敢使人去打听。” 皇后有些不满,但也知道映水的顾及。眼下自己无子,长铮顺利成了亲打破了克妻的流言,宫里宫外还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自己和长铮,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不敢不听吩咐行事,给主子召来祸端。 不过,这两个消息已经对她非常的有用了。 看来那小宁氏并不是一个太聪明的人,而且还沉不住气,要不然也不会在刚进王府就毫不犹豫的和苏家划清界线。 而且长铮的那几个孩子本就是被某些人特意引导坏的,最是嚣张跋扈,而且还对长铮有心结,他们肯定是不会接纳下小宁氏的。 哪怕小宁氏再得长铮的欢心,活人如何能争得过死人? 到时候,小宁氏碰了壁,在王府里步履艰难的时候,自己再向她伸出援手,不怕她不对自己感恩戴德。 “做得好。”皇后满意的冲着映水露出了一丝笑容:“接下来安排几个人盯着仁寿宫,若是承恩候府有人进宫来,想办法去听打一下。” 映水想到楚大夫人送来的那份厚礼,以及许下的承诺,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悄声问:“娘娘,难道您真想帮楚家四姑娘顶了武定王大姑娘的那门亲事?” 皇后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以后长点脑子。这门亲事是承恩侯爷亲自求来的,太后做的主,岂是我们说换就能换的。”要换,也得等承恩侯府上的人求过来,她好收个大人情。 也许,她等着的这一网,还能把小宁氏也给捞进来。 …… 傍晚的时候,去牙行的翠鹦回来了,说在牙行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倒是碰上了苏家人:“苏家人知道大人您把人卖了之后,不敢置信的跑到了牙行去看,还想把那些下人重新买回去。牙婆则按梁伯吩咐的,趁机要一个三倍价狠狠的坑了他们一笔。” 宁香莲:“……” 果然,王府里都是狠人! 不过,真痛快! 时间飞快,转眼又是几日过去了。 宁香莲自上回与常嬷嬷说了那些话后,就着手开始做让孩子们搬回来的准备。 头几天刘大夫说她身子骨弱,需要在床上静养,她就让刘嫂子去取了王府的地图,然后请了常嬷嬷过来。白天两人对着地图,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挑,连一点细节问题也不放过。晚上她睡觉之前,还会问一次芝麻和翠鹦两个小地头妖,询问那些地方可有什么人不清楚的隐患。 待刘大夫说她身体无妨之后,她就迫不急待的和常嬷嬷亲自把挑出来的院子都看了一遍,然后敲定下了最满意的五个。 男儿们要住前院,她挑了三个连一块儿、大小都差不多的院子,最让她满意的是那三个院子彼此靠得近,风水也好,而且离王府的练武场也不远;而给女儿选的院子都是比较靠近玉梧院的,好方便她随时照顾。 选定后,她直接就让梁伯去找了人进来按照她的要求进行修整、粉刷。大到用什么木头,小到屋内是什么格局,她都要亲自决定。连想都没想过,要问问楚长铮的意见。 晚上的时候她还拿着王府里的一堆物件册子,从中把她看中的摆件让人从库房里抬过来给她瞧瞧,满意的就分开装箱,等院子一修葺好,就把东西送过去。 她忙着也不忘每天抽出时间来听翠鹦和芝麻报告各处的消息。王府倒还好,估计是楚长铮的规矩严,又有梁伯和常嬷嬷镇着,下人们没有人敢背议论她半句,但外头的议论可就上了天了,说什么的都有。 尤其是苏家,气得在府里连骂了她好几天,随后,苏二夫人就对外放了不少的风声,不仅把她卖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还说她气病了苏老夫人。 “就这样?”宁香莲笑出声来,他们以为她会受外头的流言所扰?若她真在意,当初早就让楚家人如愿了。 翠鹦跳到宁香莲的手边,把她拨到碟子外头的瓜子仁飞快的吃完,又道:【对了,大人。苏家放了流言,也不见你派人上门,有些慌了。今天就决定把关在庄子上的宁家给下人放了,估计她们很快就会到王府来寻您。】 宁家的下人?宁香莲拧眉想了一下,才知晓翠鹦说的是谁。 当初那个洪嬷嬷就曾拿秋嬷嬷和豆儿来威胁过她,想必那两个人是宁姑娘最看重的。 还好,她一直让翠鹦盯着苏家,要不然那秋嬷嬷和豆儿找上门来,她还真不认识。不过,那秋嬷嬷和豆儿是忠仆还是忘恩负义之辈,那还得以后日子长了才知道。 她又拨了些瓜子仁给翠鹦,还表扬的轻抚了下它的后背:“真乖。” 翠鹦欢喜得连连围着她叫了好几遍的:“谢谢王妃,王妃康健。”嫉妒得芝麻跳上小几,挥舞着爪子直挠它。 “别欺负它,你又不吃瓜子仁。”宁香莲按住芝麻,哭笑不得,真有一种自己又照顾了两个孩子的感觉。 刘嫂子看着也忍不住笑道:“芝麻灵性,还知道吃醋了。” 芝麻不满的冲着刘嫂子也挥了两下爪子,它这不是吃醋,它是不想让翠鹦抢了自己在大人面前的位置。 门外,婆子低声禀报道:“回王妃,后街角门来了个婆子领个小丫头,说是王妃家中的下人。” 034、来自苏家的威胁 这人说来,还就来了啊。还好,她提前有了心里准备。 宁香莲做装不出很欣喜的模样,还是装出了些比较激动的模样,让刘嫂子把那婆子叫进来细问:“可是秋嬷嬷和豆儿?” 婆子也是个机灵的,进来前已经问得一清二楚了:“那嬷嬷起来大概四十左右,她脸侧上有一块豆子般大小的红印,身边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 与翠鹦告诉她的模样儿对上了号,宁香莲忙让人去把秋嬷嬷和豆子带进来。 在秋嬷嬷和豆儿来的过程中,宁香莲马上寻了个空子,背着人低声问翠鹦对这位秋嬷嬷的事知道多少。翠鹦知道的并不多,但倒是知道一个关键性的信息,那就是这位秋嬷嬷是宁家的家生子,而且她死掉的男人还是府中的二管事。 宁香莲心中大概有数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听到院子外头有人说话,宁香莲迫不急待的抬头往门口张望,席子打进,进来的两人与刚才婆子嘴中形容的一致,只不过两人的神色都非常的憔悴,像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进屋后,看到宁香莲,豆儿的眼泪哗的就落了下来,秋嬷嬷倒是还能保持得住激动,拽了一把豆儿,冲着宁香莲福了下去:“老奴见过王妃。”豆儿也忙跟着秋嬷嬷行礼。 看到秋嬷嬷见到她,还能冷静沉着行礼,并且改了称呼,宁香莲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嬷嬷是个极精明的,怪不得苏家要把她关押起来,要不然有这个嬷嬷守在身侧,宁小姑娘怎么可能会被逼到跳井自尽的地步。 “秋嬷嬷……”宁香莲起身,就要上前伸手去扶秋嬷嬷,刘嫂子眼明手快,抢先一步把秋嬷嬷扶了起来。秋嬷嬷也没有别扭,起身后上前扶住了宁香莲,道:“王妃,老奴没事;让你挂心了,是老奴不好。” 感觉到胳膊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宁香莲大概明白,她有话想与自己说。 也罢,总是要面对面的。 吩咐婆子送了点心和热茶过来,她就让刘嫂子带着豆儿去茶房里休息。刘嫂子应了声,领着豆儿出去,出门时还不忘替宁香莲将房门给掩了起来,秋嬷嬷瞥到了这一幕,忍不住将目光落到了宁香莲的身上,欲言又止。 宁香莲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嬷嬷,您坐下来说。” 秋嬷嬷应了,没选择宁香莲指的炕沿,而是在脚踏上坐了下来。她抬头看着宁香莲,整个人很拘紧,有些生分,打量了好几眼,才问:“姑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受了些风寒。”宁香莲回答得很简单。 秋嬷嬷松了口气,几乎没出声音的说了句:“菩萨保佑。”随后,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看着宁香莲。宁香莲被她都要看毛了,忍不住想开口,秋嬷嬷才又问道:“您现在是如何打算的?王爷待你可好了,可是如外头传的那般?” 宁香莲看着她的态度,大概心里有数了,宁小姑娘与这位秋嬷嬷只怕以前接触得并不是很多,更别提亲近了。 也是,一般当家主母都会把自己的孩子放由自己的心腹照顾着,至于夫家的下人,哪怕是用得再顺手,总是隔了那么一层的。宁小姑娘养在宁夫人的膝下,又不是亲生的,宁夫人自然会比其它的母亲对这事儿更加在意几分,省得养了十几年也不能养贴心。 “嬷嬷,我现在很好。”宁香莲装不出宁小姑娘的模样来哄这位精明的嬷嬷,只是含糊的把话挑了一下:“都死过那么一回,有些事我也看明白了,也就没那么多顾及了。” 若是以后,这位嬷嬷瞧出自己与宁小姑娘有些不太一样,也可以用这个借口给掩饰过去。 秋嬷嬷的脸上浮上了心疼的神色,宁香莲捕捉到了,她马上趁热打铁问道:“宁家的东西,哪怕是毁了,我也不会便宜了苏家。” 估计是从没听到过自家姑娘用这样的口气说话,秋嬷嬷吓了一大跳,惊愕地抬头看着宁香莲:“姑娘……” 对上了宁香莲坚定的眼神,她很快回过神,直接说明现在的状况:“姑娘,这事远比您想的要复杂一些。明面上的东西老奴这里有帐本,在青湖书院的余山长那里也有一份,想要要回来不难。只不过,夫人之前私下给了苏家的那一部分,还有记在夫人私库上的物件,只怕是要不回来了的。” 宁家已经没人了,只要苏家死不承认姑娘已经记在了夫人的名下,就可以收回夫人的嫁妆。 又想到了一件事儿,她脸上浮上了怒气,放在膝上的双手也紧握成拳,但又很快压了下去,道:“姑娘,您现在贵为王妃,犯不着现在就跟苏家那些不要脸的瓦砾硬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您在王府里站稳了脚根,生下了小公子,再慢慢与苏家算这些帐不迟。” 宁香莲没想到,最后她会劝自己忍。她扫了眼秋嬷嬷激动的神色,大致猜到了一些,试探着问:“嬷嬷,是不是他们让您来劝我的?” 秋嬷嬷浑身一振,抬头再次对上宁香莲的目光对上,她迟疑了片刻,才道:“姑娘,您可知道,为什么夫人病重的时候会送那些东西到苏家吗?” 宁香莲摇头,这些事只怕宁小姑娘都不知道,她又上哪里得知。 秋嬷嬷轻叹:“那是夫人将您许给了苏三公子。可是,夫人没想到,苏家前来吊丧之后,却没有带您一起回京,只怕在那个时候,他们就想要毁婚了。眼下,婚书还有订亲的信物,都在苏家人的手中。若是您把苏家逼急了,苏家把这事说破,再说您与苏三公子有些什么首尾,您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世人对女子都是非常苛刻的,何况现在姑娘还成了王妃,更容不得一点污名。 宁香莲真想拍案怒骂。 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欺负人家孤女,能欺负到这个份上! 苏家哪怕是装一装,让自家孙子娶了宁小姑娘,给人名分和立足之地后,再想法子挪宁家的家产,还算有点良心。没想到,他们会黑心到又要人家的家产,又不给人活路,还想榨干掉小姑娘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035、蠢人的手段不够看 也难怪,宁小姑娘会心灰意冷,决定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地去,用自己的死来与苏家做最后的抗争。 她冷笑着:“嬷嬷,别担心,他们只是想用这番话吓唬我们罢了。满京都皆知,这门亲事是皇上御赐的,苏家老太爷替我做的主。当初苏家老太爷没说我定过亲,且把我夸得跟朵花儿似的,现在苏家人再改口说我与苏家人有婚约,并且与苏家人还有私情,不仅仅是打了武定王的脸,而且还犯下了欺君之罪的。” 这些日子,她可没白过,该打听的信息已经从芝麻和翠鹦那里都知道了。 “武定王会不会报复,咱不说;那欺君之罪往轻里罚,苏家上下要掉官位的,重一点的话也是可以全家抄落。苏家除非是上上下下脑子全被驴踢了,才会拿整个苏家的前途和富贵来毁我。” 让秋嬷嬷传这番话来威胁她的人,肯定不是苏家的聪明人。那人这么做,说到底还是欺她(宁小姑娘)是长在深闺不知世事、身边又没有可靠的长辈做主或者相商的孤女,想先把她们主仆给吓唬住,然后再拿捏她。 只不过,现在换成了她,苏家那些把戏,可就不够看了。 秋嬷嬷听着宁香莲慢条斯理的分析,头头是道,一下子缓不过来。 这……这是她家的姑娘? 她当初听到那番话的时候,都气得破口大骂了好几句无耻呢,而姑娘却像是的听旁人的事一般,还能冷静的分析。 看着自家姑娘那柔弱动人的面容此刻是那么的坚毅果敢,她的心一下子绞痛了起来。虽然以前她极少在姑娘身边伺候,也常在府里的听到老爷和夫人夸姑娘聪慧,可是姑娘这未必也太聪明冷静了些,她可才刚刚及笄。 难道真是死过一回了,就再无畏惧了? 宁香莲留意到秋嬷嬷的眼角红了,拿了自己的帕子去给她擦拭,但该说的话还是继续说:“嬷嬷,他们算计我的亲事和家财,我能忍,也可以看在母亲的份上不与他们计较;但是他们想把父亲一生的心血占为已有,我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秋嬷嬷是宁家的老人,一听苏家夺了宁大人的心血,直接激动得直接站起身来;“什么,他们这些个卑鄙无耻、龌龊下流的@&%#……” 宁香莲甚至都相信,若这不是在武定王府,在她面前,秋嬷嬷已经上演了一场泼妇骂街。 她悄悄松了口气,这秋嬷嬷从目前的反应来看对宁家是真心实意的,暂且能用一用。 她等秋嬷嬷骂一番,端了桌上没动过的茶推了过去:“嬷嬷,消消气,为那种人气坏了自己不值当的。现在你和豆儿都回到我身边来了,他们就真没什么可以拿来威胁我的东西了。” 秋嬷嬷道谢后,双手接过茶杯,可她哪里有心思喝,“姑娘,可是……” 宁香莲安抚她道:“你开始不是问王爷对我是不是如外头说的那般好,我现在告诉你,是。现在你可安心了。” 秋嬷嬷闻言喜露于色,连连说了好几句“那就好”。 “定是老爷在天上有灵,保佑着姑娘。” 若有武定王撑腰,那又何惧苏家那些小人,自家姑娘这真是苦尽甘来。 宁香莲也不想再与她多说,省得说多错多:“你和豆儿先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然后替我清理一下那些嫁妆,看苏家到底贪扣了多少东西,我也好心里有数。到时候,也能做个阀子。” 书稿的事儿,那些是没数的,苏家藏着不认,也难说清楚;但房契地契店铺、以及各种登记在册的东西,那都有迹可查。 秋嬷嬷看到她坚定的神色,一些担忧的话也就咽了下去,满口应了:“姑娘……不,王妃放心,老奴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姑娘说得对,便宜了谁也不能便宜了苏家那些恶人! 宁香莲唤了刘嫂子进来,让刘嫂子亲自去给秋嬷嬷和豆儿安排个住处。 “王妃,老奴还有事。”秋嬷嬷快速的喝了两口热茶,暖了暖身子,把茶杯放在旁边的小几上,退到屋角脱下了自己脚上的布鞋,又寻刘嫂子要了把剪子把鞋面剪开,从中抽出了一张纸,递给刘嫂子,对宁香莲道:“还请王妃帮老奴把这件旧东西赎回来。” 刘嫂子隔着两步远把那张纸展示给宁香莲,原来那是一张当票。 宁香莲没问要续的是什么,直接让婆子去召了全梁过来,交于他去办。 东西第二天就送到了宁香莲的手上,是一个黄花梨的首饰匣子,看着有些年头了,但雕工不算精美。宁香莲简单地看了下,见里面空空的,也没心思仔细研究,就让人把秋嬷嬷找了过来。 秋嬷嬷当着宁香莲的面,在匣子底下捣鼓了一番,打开了一个暗层,里面是用牛皮纸包裹着的一个清单,单子上头还有官府的大印。 宁香莲明白了,这就是秋嬷嬷所说的,她手上那份宁家家产的清单。能想到把帐本子藏在首饰匣子丢到当铺去,这秋嬷嬷还真是个妥当人。 她干脆把苏家之前送来的嫁妆单子和第二次补给她的清单尽数交给秋嬷嬷,让她仔细对照。 秋嬷嬷得了宁香莲的重托,当天就开始查,没两天就理得清清楚楚的了。 这苏家面子上倒还是过得去,也许是以为宁小姑娘不会活着成为王妃,送来的嫁妆还会原样抬回去,明面上的嫁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房契地契什么的数量也对,只不过绝大多数的房契由是繁华地段的换成了僻静角落;良田换成了沙地,果园变成了荒山而已。至于苏家给她的压箱钱,没有清单上记录的十分之一。 秋嬷嬷的脸色都气白了,身子直哆嗦,宁香莲劝了她几句,就让刘嫂子把秋嬷嬷整理出来的清单送到了金桐院,算是给楚长铮招个招呼,也是想试探一下楚长铮的态度。 出乎她意料的是,楚长铮让刘嫂子带了话回来,说是少个铜板都会替她要回来的。 宁香莲不由得挑眉,啧……这男人上了年龄,倒学会心疼小媳妇了。 036、亲自前往 不过,这次嫁妆的事儿,她可不愿意再像上回那样高高抬起,轻轻放过了。她要亲自去苏家把这件事的遮羞布给扯开,唾苏家上下个没脸,也省得苏家认为,她真是个好欺的。 拿着碗盖,拨了下茶面上的浮沫,她对站在门边等着回话的婆子道:“去跟你家王爷说一声,我要亲自过苏府去一趟。” 婆子不敢怠慢,马上去传话。 刘嫂子和秋嬷嬷都怔了一下,两人异口同声地道:“王妃,您要去苏家?” “我不能去吗?”宁香莲挑眉,问道。 刘嫂子和秋嬷嬷都不做声了,王妃已经派人去请示王爷了,这去不去的,由不得她们插嘴。 楚长铮独自在书房里练字,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压下对苏家的恼怒。看来他上回让全梁去招待苏三还不够,让苏家人以为他这只虎已经牙齿松动,爪子粗钝得已经失去了威慑,竟然敢用一招移花换木的把戏来糊弄他。 全梁站在一侧,大气也不敢出,脸色也阴沉得可怕,身子还忍不住地发抖,一半是被王爷身上散发的寒气冻的,一半是被自己气的。他没想到自己头一回替王妃跑腿就没把差事没办妥,不仅被人糊弄了,还害得王爷在王妃面前也丢了面子。 这个苏家,他记下了! 门外,有声音轻声唤到:“王爷,王妃派人来……” 楚长铮把手上的笔一丢:“进来。” 刘柱一迈进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头垂手的道:“王妃说要去苏家。” “什么?”楚长铮呆不住了,抬脚就往外走,刚到门边,他又站住了。 他过去又如何,拦下王妃,然后承诺替她把事办妥?还是,他陪着她去苏府走一趟。 他倒是想去的,也不在意外头人怎么看他,只是……他这样的主动,会不会把她给吓着了? 若是她对自己起了疑心,知道自己知晓她的真实身份,那她是不是也懒得再装宁家姑娘,而直接跳起来跟他翻脸? 呃,翻脸他不怕,她乐意骂几句,踹几脚,哪怕给他几耳光,他也甘愿;但是……她要不再原谅他,要离开他,那他怎么办? 思来想去,楚长铮最后也没敢迈出那一步,只得将目光落在了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头缩进胸口的全梁身上。 全梁从金桐院里出来的时候衣服全都汗湿了,他直接就拐回了家见父亲。然后顶着父亲赏的两个巴掌印,骑马去了礼部。 他到了后也不进去,直接站在衙门门口,眼露凶光的盯着大门口。门口的衙役不认得他,看到他一身上下透着股厉气,如临大敌,手按在腰刀上防贼般盯着他,就差没抽刀相向了。 左侍郎出来看到全梁,吓了一大跳,忙把衙役给喝住了,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哎,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随后,他看到了全梁另一边脸上的两个清晰巴掌印,一肚子的客气话说得也不利索了。 全梁是谁,武定王身边最亲近的心腹,朝中三品以上的,没有人不认得他的;至于三品下的,那可不是人人有面子能与全梁搭上话的。 能动手打全梁的人能有几个? 而且全梁现在还顶着巴掌印站到他们礼部衙门外头,明显的来者不善啊。 该不会是礼部哪里做得不周全,让武定王不高兴了吧? 全梁客气的冲着左侍郎一拱手:“我是来找苏大人的,不知苏大人可在?” “在,里面请。”左侍郎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添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思,他和苏于培本就是对头,都盯着即将让出来的尚书之位,眼下苏于培倒霉他哪有不开心的。 只不过,苏于培的外甥女不是新任的武定王妃吗,据说还很得武定王的欢喜,这全梁可样子,怎么像替主寻仇的? 得到下人通知的苏大老爷,慌乱地打翻了茶杯,“谁,谁找本大人?” “是武定王府的全管事,他在衙门外头等大人您。”下人匆匆道。 苏大老爷一肚子的疑问,也顾不上清理打湿的衣襟,匆匆就迎了出来。 全梁没等他开口,就客气的取出了夹着清单的信封,双手交到苏大老爷的面前:“苏大人,王爷让我给您送点东西过来,还请您过下目。” 苏大老爷看着他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只觉得扎眼,他忙接过信封,问道:“王爷可还有其它的吩咐?” 全梁不说话,只是示意他看一下信封里的东西。苏大老爷抽出清单,看了眼,只觉得自己一口老血都喷出来了。 宁家的家产清单?克扣下的怜姐儿嫁妆不是已经还回去了吗,怎么王爷还揪着不放? 难道,府里有人阳奉阴违,并没有把全部的东西都还回去?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差点儿没晕过去。 “全管事,这事……” 全梁皮笑肉不笑的咧嘴笑了下,一拱手:“东西已经送到,我也该去贵府保护王妃了。”说完,他也不再废话,转身就走。 什么,怜姐儿回了府里? 苏大老爷这下更是急得跳脚,快步追了出去。可是他只看到全梁策马离开的背影。 “苏兄,可需要帮忙?”左侍郎不怀好意地凑过来,眼睛直勾勾地往清单上瞥,苏大老爷一把将清单全部掖入怀里,愤愤地道:“谢谢,不用。” 他得马上回府一趟才行,省得这事越来越糟。 另一边,宁香莲在刘嫂子和秋嬷嬷的陪同下,已经到了苏府大门口。 苏府下人远远地看到那辆华贵显眼、罩着绣了黑色蟒龙帷饰的、黑漆齐头四驾马车出现在巷子口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与自家有什么关系。 只见一个魁梧的侍卫快步过来,“武定王妃驾到,快进去通报。” 武……武定王妃? 门房直接从板凳上摔了下来,都顾不上痛,应了一声,两个年轻的小厮转身就往府里冲,一边跑还一边嚷嚷:“快快,武定王妃来了。”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苏府,苏老夫人得意的笑了起来,对身边的心腹嬷嬷道:“我说嘛,一个没有根基的丫头片子,还能蹦到哪里去?这不,乖乖的回来低头了。” 037、好一个助攻 旁边的嬷嬷笑着附和了两句,见苏老夫人没有起身要梳理更衣的意思,就问送信的丫头:“王爷可陪同王妃一块儿过府?” 苏老夫人的笑也僵在了脸上,也看向了丫头,丫头回道:“送信的婆子说,回来的只有王妃。” 苏老夫人神色一松,又懒洋洋的枕在了软靠上,不认为然的道:“看来,那死丫头也没外头说的那般得宠。” 正好,可以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知道深浅。 她吩咐丫头道:“就说我说的,让老三媳妇去二门迎她一下。” 她就坐在这里,等着那死丫头过来给她见礼赔罪。 苏大夫人和苏三夫人派人给自家老爷送了信,又让心腹去叮嘱了自家的哥儿姐儿,赶紧赶忙的换好了见客的衣服,匆匆去苏老夫人的院子汇合。 在院子门口,她们就碰到了传话的丫头,两人听了苏老夫人的吩咐,人都呆住了。 “母亲这是……”苏三夫人心里很清楚自家婆婆心里在想些什么,不就是看不起怜姐儿、对怜姐儿找她讨要宁家家产,卖了苏家下人存了一肚子的怨气吗。 可是现在的怜姐儿还是当初那个由着她们搓扁揉圆的孤女吗。瞧瞧怜姐儿这些日子做的那些事,哪一招一式没打在苏家的脸上,让人心低发颤的。 现在怜姐儿递了梯子,还不快些抓着,把往事一笔抹了,母亲还想要做什么,非要把事情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吗? 苏大夫人轻叹了一口:“你同我去劝劝母亲。” “劝母亲什么。”苏二夫人从小径拐了过来,一双倒吊的三角眼带着讥讽:“大嫂,她一个晚辈难道还要让母亲亲自到大门外迎接不成,让三弟妹去二门接她,已经给足她脸面了。” 苏三夫人真想指着她的鼻子骂,是谁给你那么大的脸来说这番话的。 怜姐儿姓宁,又不姓苏。 何况她们做下的那种事,闹出去旁人也不会说是宁姐儿半句不对。 吕氏听了朱氏 苏大夫人听着也不是舒服,喝道:“管好你自己,不用你教我该如何。” 苏二夫人气得指着她骂:“好好,好心当成驴肝肺,等你挨了呲,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苏三夫人一把拉住了苏大夫人,低声劝道:“嫂子你先去劝劝母亲,我先去接王妃。”母亲发了话,肯定是不会轻易改主意的,大嫂去劝肯定是要挨骂的,自己可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而把怜姐儿晾在大门外头。 苏大夫人点点头,“好。” 眼见妯娌们不搭理自己,苏二夫人气得折了旁边的梅枝狠狠的丢在地上踩了两脚,随后她又冷笑了起来。 那死丫头想回来耀武扬威,她绝对不会让她如意的。还好,她过来正院之前就以母亲的名义让人去安排了,定要给那丫头明白,山鸡哪怕是飞上了枝头也变不成凤凰的。 宁香莲的马车慢慢悠悠的到达苏府门口时,苏二夫人安排的人也到了,他们大开了侧门,清一色身着簇新的青衣夹袄的丫头婆子在一个园脸女管事的带领下鱼贯而出,规矩的排成了两例。 在宁香莲来的路上,不少人认出了马车上的标记,大概也猜出了马车里坐着何人,一堆好事者远远的跟了过来,想看看没有被武定王克死的新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见苏府开门迎客,众人都觉着不对劲了起来。就算武定王妃是苏家的外甥女,可她现在是超品的王妃,又是出嫁后第一次登门,苏家应该开正门相迎才对,怎么只开了个侧门呢,难道苏家的主事人还没有收到武定王妃来了的消息吗? 正猜疑着,那为首的管事穿戴富贵,圆圆的脸庞堆满笑容,冲着马车躬身道:“恭迎表姑奶奶回府。”她身后的丫头婆子也整齐划一冲着马车福身,同声请安。 马车里的宁香莲差点没有大笑出声来,她以为苏家怎么着也有几个聪明人,她得进到苏府里与之交锋,狠狠的打一场硬仗。结果,没想到苏家一粒老鼠屎是她的强助攻,一招把苏家给带到了阴沟里去了。 她知那人的歹毒心思,在外人眼中她是武定王的王妃,同时也是苏家的外孙女。 苏家可以用接待王妃的礼数来接待她,同样用招呼一个外孙女回家的方式来对待她,虽然做法上有些敷衍,但只要她不计较,大致上也说得过去的。 但她若今天进了侧门,那不仅自己落了自己的面子,也是丢了王府的人。若是她拒绝进门,那就要落个目无尊长的骂名了。 他们以为来这么一出,自己若不咽下这口憋屈气替苏家圆了的脸面,就要落个名声扫地? 他们就真没有想过,羞辱了她,就是打了楚长铮的脸吗?哪怕她愿意为了苏家圆面子,那些以楚长铮为天的人,又怎么能看到她做出丢楚长铮脸面的事来呢? 果不然,她还没说话,陪同着宁香莲来的刘嫂子等一干武定王府的侍卫和伺候的下人全都怒了,刘嫂子上前就指着那圆脸管事喝道:“你家主子,吩咐你开侧门来迎我家王妃的?” 那圆脸管事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眼神一个劲地往马车里瞥,希望宁香莲出来替她打个圆场。 “不说话,难道是你自作主张?”刘嫂子咄咄逼人,还故意断了她的退路。 圆脸管事闻言,脸色大变。她若是说是主子吩咐她开的侧门,那苏家的脸面全都丢干净了,到时候她这个背主之人绝对讨不了好;可若她应下是自己自做主张,王府计较起来,主子只怕得把她全家都推出去抵消王府的怒火。 眼下,只有一个人能救她了,她忙冲着马车大喊:“表姑娘,你不能……” “啪,”一个巴掌重重的甩在了她的脸上,直接将她抽倒在地,刘嫂子怒道:“你还想要挟我家王妃?” 宁香莲差点儿没替刘嫂子拍手叫好,果然啊王府出品,没有一个是善茬,刘嫂子这一言一行,可都替她占足了理。 此时,匆忙赶来相迎的苏三夫人,和追着全梁赶回来的苏家大老爷都想抽死那个做下这番蠢事的罪魁祸首。 038、还不够狠 宁香莲没看到苏大老爷,但瞅到了匆匆而来的苏三夫人。 这几天的她认真做了些功课,对苏家的情况大致上有个了解。这苏府因苏老夫人还在,苏家三房并没有分家。苏大老爷目前是礼部右侍郎,苏三老爷是翰林院学士,只挂了个六品闲职的苏二老爷却最得苏老夫人欢心,据说娶的还是苏老夫人的亲侄女。 苏家的大夫人吕氏老实本份,三夫人张氏为人精明,但都不如苏二夫人朱氏得老夫人喜欢。退掉宁小姑娘婚事,侵占宁小姑娘家产,就是苏老夫人和苏二夫人两人联手做下的。 她一眼就认出了苏三夫人,又怎么会给她可以挽回眼下局面的机会。她出声叫住了刘嫂子,扶着秋嬷嬷的手下了马车,温和地道:“想必是长辈们听到我突然回府的消息高兴过了头,一时没考虑周全,蠢笨的下人才犯了这样的过错。都是自家人,何必在意这小小的纰漏。” 她当然清楚,虽然理在自己这边,但世人更同情弱者,她若不依不饶的揪着不放,非要苏家给个说法,反而会让你觉得她咄咄逼人。以前她就是这样的,哪怕她名正言顺是楚长铮的原配,可楚长铮万事不管,她不得不自己泼辣的面对来自于各方的针对和为难,结果,被人栽上了各种骂名。 眼下有刘嫂子发难在前,她只要做做宽容大度的样子,想必更会被大家所同情的。 当然,这只是给外人看的,只是想给人一个苏家欺负她,她委屈求全的印象而已。等到进了苏府,府门一关,她想如何还不是由着她,难不成苏家人到时候跑出来哭天抢地,外人还能信她们不成? 苏三夫人只觉得无地自容,她匆匆上前,冲着宁香莲就要福身下去:“王妃大度不计较,倒是让我羞愧难当。” 宁香莲哪会给她行礼的机会,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三舅母太客气了。” 苏大老爷也觉得脸上臊得慌,他看了眼默不作声,却黑着脸站在无霜马车旁边的全梁,脑门上的汗又不受控制的滚落了下来。他快步过去,狠狠的就给了圆脸管事一脚,骂道:“回头再跟你算帐……你们还楞着做么,还不快去开正门!” 虽然错已经犯了,但不能真错到底,由着怜姐儿走侧门进府。只怕怜姐儿前脚才进自家府门,武定王后脚就会派人过来砸府了! 苏府的下人们不敢怠慢,忙开正门,拆门槛。宁香莲也在苏大老爷和苏三夫人的强烈要求下,重新乘坐着马车由正门进府。 苏府的大门一关上,外头的议论就满天飞了。 “啧,这哄傻子呢。没有主子发话,哪个奴才敢自做主张,还欺到武定王妃头上去的?” “不不不,只怕人家是欺习惯了的,根本就没拿武定王妃当王妃看。” “哎哎,我跟你说啊,我听说给武定王妃看过诊的大夫说,成亲那天武定王妃是被饿得只剩一口气了。好像还中了什么什么药,只怕那跳井并非武定王妃清醒时选择。” “对对,我还听说了陪嫁婆子在成亲的当晚还企图要掐死武定王妃。” “那些下人,都出自于苏家。” “怪不得王妃的陪嫁下人都给卖了,这种居心叵测的恶奴,谁敢用。” “啧,苏家这是多想武定王妃死啊。” 人群中,刘柱勾了勾嘴唇,冲着几个说得最欢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见好就收,慢慢的退出了人群,然后消失在了街巷中。 进府后,宁香莲下了马车,府里的暖轿已经在旁边等候着了。她瞥了眼暖轿,对苏大老爷道:“苏大人,我今儿过府可不是来与你们闲话家常的。找个地方早些把事情做个了结,也好早些让人安心。” 苏大老爷看着陡然变了一张脸的宁香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宁香莲轻笑道:“难道要在这里算帐,那也行,反正没脸的不是我。” 见宁香莲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苏大老爷的脸难看成了茄子,他想到了宁香怜出阁那天,充满恨意的眼睛,原本就不安宁的心更是冷了半截。不过,就如怜姐儿说的,有些事儿可不能当着下人的面说,他还要脸! 他对苏三夫人道:“张氏,你先回后院。” 苏三夫人应了声,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但她没回后院,而是在旁边的侧厅里坐了下来,等着她家老爷。 苏大老爷本想领宁香莲去书房,宁香莲直接就选正堂,苏大老爷拿她没办法,只得同意。进了门,宁香莲也没客气直接就坐到了主位上,苏大老爷心里又憋屈得慌,本想唤她的名字,看到旁边目光冰冷的全梁,话到舌头尖上打了个滚,变成不满的:“武定王妃,你这是……” 宁香莲眉梢一挑:“怎么,我坐不得你家主位?” 妇随夫贵,超品对三品,这其中的差距谁也挑不出理。 看到苏大老爷憋屈,她道:“你也别跟我端什么长辈的架子,虽然母亲是你的嫡妹,但她更是宁家妇,葬在宁家祖坟中,享受宁家后代的祭祀。若是她知道你们苏家断了宁家的香火,绝她的祭祀,她未必会认你。至于宁家的列祖列宗,只怕对我的行为是举双手赞成的。” 宁香莲句句在理,也句句诛心,苏大老爷有些承受不住了,他取出了那份清单,道:“你是记恨着我们将你许给武定王,还有这克扣了你嫁妆的事?” 他没等宁香莲开口,又道:“虽然这亲事没经得你同意,但自古以为婚姻大事都是长辈做主的,你没有长辈,我们替你做主,说到哪里都是天经地义的。至于你嫁妆的事,我不知晓,你既然说了,我必定会替你查明,分毫不差的还给你。” “现在?”宁香莲挑眉,有些咄咄逼人。 苏大老爷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火:“那就请王妃稍侯,我这就去办。”说罢,也不等宁香莲应话,气呼呼的出了正堂,朝着后院而去。 厅内没人,秋嬷嬷才不安地道:“王妃,你这样会不会……”把事给做得太绝了? 宁香莲不以为然,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狠,在人前还给苏家留了片遮羞布。 039、当初你怎么就不嫁 不过她今天此行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与苏家撕破脸这么简单,只是想用这样的狠厉害的态度让苏家人对她心存忌惮,从而找到手稿的下落。 她看了眼正厅门口,落在门外琼枝上的翠鹦马上回应道;【回大人,雀儿们都已经到位了。】 宁香莲满意的拿起了茶杯,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头。 苏大老爷带着怒气闯进了正院,把屋内的众人都吓了一跳,苏老夫人不满的皱眉:“你怎么回来了?”她似乎明白了,怒拍着案:“那死丫头呢,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她眼中,还有没有她! 苏大老爷板脸把晚辈和下人们都赶了出去,苏二夫人想走,被他给叫住了。待屋内没了下人,他取出清单交给了苏老夫人,“母亲可见过这单子?” 苏老夫人拿着清单翻看了一下,气愤的全摔在地上:“这是那死丫头给你的?难道她说这上头全是她宁家的产业,现在被我们苏家给私藏了?她这是觉得着我们苏家好欺吗,这样的污水也敢往我们苏家头上泼!” 苏二夫人在旁边瞅了一眼清单,心里拔凉拔凉的,她做得那么隐蔽,还是被发现了? 苏大夫人见苏二夫人畏畏缩缩,忐忑不安的模样,不由得起了疑,问道:“二弟妹,一直都是你帮着母亲打理宁家的产业,以及武定王妃的嫁妆,那你有没有见过这清单上的东西?” 苏二夫人马上失口否认:“没有见过。” “你确定?”苏大老爷到底是官场上混过的,苏二夫人回避的神色没逃脱他的眼睛,他微眯起眼,看着苏二夫人,直言道:“这单子可是武定王派人到衙门交给我的。现在怜姐儿就坐在前厅,等着我把单子上的东西给她补齐。” “什么,给她补齐?”苏老夫人翻了个白眼,一口气就提不上来了。若真把那清单上的东西补齐,他们苏家只怕要掏空大半家底了。 旁边的苏大夫人忙给她顺气,喂水,折腾了好一阵儿,才缓过劲来。 她捂着胸口怒骂道:“凭什么,他楚长铮就算是贵为异姓王,也不能青口白牙的毁我们苏家的清誉。他若执意要为了那死丫头出气,诬陷我们苏家,就算到御前告御状,我也绝不与他善罢干休。” “母亲说得对。”苏大老爷附合着,随后话头儿一变:“但我们全府上下真要问心无愧才好,要不然真开来,我们苏家的清白名声才真会毁于一旦。” 见苏二夫人面色僵硬,他又加了一把火:“田产房契地契的买卖在衙门里都有记录,是丁是卯做不得假。眼下宁家那丫头逼得紧,我们没办法现在去求证。不如先把这清单上写的拆算成银子先补给她,然后再去衙门查明真相。若是真是宁家那丫头青口白牙的污蔑我们苏家,我拼着这官帽不要了,也要给我们苏家讨还个公道来。不过……” 他脸色一变,“若是有人真的动了手脚,坏了我们苏家的名声,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苏二夫人腿一软跪在了苏老夫人面前,“母亲,我错了。” 苏老夫人楞楞地看着她,随后才反应过来,“是你?你动了手脚?”她抬起了手,最后也没落到苏二夫人的脸上,指着苏二夫人骂道:“拿了什么原样拿回来!” 苏二夫人哭了起来:“母亲,有些已经拿不回来了,你知的,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要不然我也不会……” “你!”苏老夫人一听就明白,拿不回来的东西肯定是填到了朱家的窟窿里去了。朱家是老二媳妇的娘家,也是她的娘家,何况那次机会千载难逢,一但抓住了,朱家极有可能一跌成为新贵,她不可能不伸出援手的。 长叹了一声,她颓废地道;“老大,这件事儿就按你刚才说的办,先把清单上的缺东西给她补齐。以后分家的时候,二房少分一点,做为给你和老三的补偿。” 苏大老爷一贯知道母亲偏心,也大致猜到了那些东西的去处,他心里非常的不满,也就没有想要放二房一马的大度:“老二他们若是家底掏空了也补不上这窟窿,我做为兄长的帮一把也是应该的。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二房做错了事,还想藏着掖着推给我,那下回再有事,别怪我置之不理。” 苏二夫人抬头去看苏老夫人,见苏老夫人不搭理她,才不情不愿地应下。苏大夫人跟了苏二夫人回去整理,这一查才发现,苏二夫人偷偷换走的东西已经只剩下下一半了,卖掉的铺子庄子还有土地加在一起近一万四千两银子。 面对如此巨大的窟窿,苏老夫人当着老大老三两夫妇也说不出来全部由公中弥补的话,只得硬生生逼着苏二夫人把二房的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取出来。苏二夫人见自己的举动已经激起了众怒,只得照做。 宁香莲靠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特意带上的话本子解闷,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满脸是泪的冲进了,只是她还没靠近,就被刘嫂子带人把她给拦下了。 宁香莲瞥了一眼,小姑娘长得很清秀,身上的衣物也非常的精致,只是她的发髻却散落了半边,眼睛更是哭得红肿了起来,她一进来,指着宁香莲就嚷嚷:“宁香怜,你太过份了,要不是我们苏家把你许给武定王,你怎么会当王妃。你不仅不感恩,还忘恩负义的仗着武定王的权势上门欺辱我们……” 宁香莲拿不准这小姑娘的身份,没有做声,旁边的秋嬷嬷倒是忍不住了,喝道:“苏四姑娘长了张巧嘴,可真会颠倒黑白!” 宁香莲了然,苏家四姑娘,那不就是苏家二房的姑娘。果然,那么个蠢笨的母亲,就养出这样傻女儿。 宁香莲讥讽地看着苏四,慢悠悠地:“恩?我可不知道,苏家对我何恩之有?”若说他们接受了宁小姑娘的投靠,那不是两家有婚约,理所当然的事吗? 她又嫌弃地瞥了苏四姑娘一眼:“你说嫁到武定王府是一桩好亲事,当初四姑娘怎么就不嫁,偏偏要便宜了我呢?” 全梁忙在旁边接了句:“王妃,就她这泼妇样子,进王府做丫头都不够格,王爷怎么可能瞧得上。” 040、欺你了又如何 苏慕云冲进来的时候,注意力都在宁香莲身上,哪里还会在意站在门口,与宁香莲保持了七八步安全距离的全梁,听到他那句直白得让人无地自容的话,她面无血色地冲着宁香莲哭吼道:“你、你、你好歹毒,竟然……让男人这般用言语羞辱我……” 她没想到半个月前,还由着她讥讽,任意相欺的宁香怜不仅敢跟她顶嘴,而且还变得这样的恶毒。若那男人的话传出去一星半点儿,她以后要怎么议亲? 她悲愤不已,身子摇摇欲坠,全然没了之前的凶悍,似随时都要晕眩过去。 宁香莲倒是半点也不同情苏慕云,她都猜得到苏慕云之所以会冲到这里来恶语相向,肯定就是为了她讨要宁家家产的事儿。而且在苏慕云的的心中,她现在没死,还成了武定王妃,就应该对苏家感恩戴德,苏家也能理所当然的把宁家的一切占为已有。 她没死,真正的宁小姑娘是被她们给逼死了的! “嘁……”全梁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他只记得王爷的命令,绝对不能让王妃受了委屈,哪怕是一星半点儿也不行,何况他说的可是大实话:“不知所谓,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仙美人……” 他的话说到一半猛的停下了,余光瞥到一个年轻男子怒气冲冲的向他挥拳,他身子没动,直接就抓住了那男人的手腕,然后狠狠一拧,一声清脆声过后,偷袭的男人发出了痛苦的尖叫,甚至盖过了苏慕云的哭声。 全梁不为所动,用另一只手抓着男人的后衣领,狠狠的一个扫腿将他揭翻在地,然后一脚踩在他后背上,整个过程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完成了。 那边刘嫂子也不客气了,用力把苏慕云狠狠的推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带着婆子们退回到宁香莲身侧,严阵以待。 苏慕云被摔得七晕八素,原本就松落了一半的发式这下全都散了,凌乱的披在身后狼狈不堪。她缓过神来后,冲着全梁尖叫:“放开,快放开我哥哥……” 地上的苏明安已经痛得冷汗直冒,说不出一句囫囵话了。 外头的苏家下人闻声也涌了进来,不过看到凶悍的全梁以及严阵以待的王府侍卫,没有人敢越雷池半步,只是有那机灵的拨腿去后院报信。 刚接到苏三老爷的苏三夫人和紧随在苏慕云身后的苏二夫人也听到了喊声,忙匆匆赶了过来。苏二夫人一见自家儿女的惨样,只觉得眼前一黑,她哭嚎着扑向全梁要拼命,苏三老爷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推入她身后婆子怀里,发狠地道:“守好二夫人,谁敢不听,我卖了他全家!” 苏三夫人更是直接拿了帕子死死的捂住了苏二夫人的嘴:“二嫂,你若还想救二哥儿,就先冷静,别把事情给闹大了!” 解决了惹祸的主因,苏三老爷才快步进了厅。看到他出现,苏慕云如同看到了希望,忙哭喊着:“三叔三叔,快救我哥哥……” 苏明安也忍着痛,道:“三叔,我的手,我的手……”那只手痛得厉害,肯定是断了,若是以后无法书写,那他这辈子的前程岂不是就断送了? 苏三老爷没搭理他们,而是谨慎的先向宁香莲点了点头,才问:“发生了什么?” 全梁冷笑着松开了苏明安的胳膊,但脚下依旧踩在苏明安的后背上,扯出个能吓哭小孩子的笑容,先指着苏慕云道:“你们府上的好家教,姑娘家敢指着王妃叫骂,公子敢在王妃面前动手。” 他故意很不善良地留了个坑,没说苏明安对手的对象是他。 苏三老爷见宁香莲连眼皮也没抬了下,大概就明白她没想把这件事轻轻揭过了。 他不由得恼恨起二房来,贪污宁家家产本就是二房的错,二房不仅不知错,反而放纵子女来冲撞怜姐儿。他们也不想想,二哥儿和四姐儿都是白身庶人,而怜姐儿现在是超品王妃,是他们惹得起的吗?若是怜姐儿坚持要把他们送去衙门,那几十板子绝计少不了,而且苏家的脸面也就要扫个干干净净了。 心里再清楚,为了自家的脸面,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恳求:“王妃,你可愿意高抬罪手原谅他们这一次?” “就当没发生过?”宁香莲抬头看向苏三老爷,脸上笑得格外的温柔恬静。 苏三老爷听到她有松动的意思,马上承诺道:“自然不能这样,我让他们给你赔罪,再以的家法惩治。” 苏明安和苏慕云两人不可置信地看向苏三老爷,随后又怒瞪着宁香莲:“你别欺人太甚!” “欺你了又如何?”宁香莲的眼睛眯了起来,随手把案几上的茶杯扫落到地上。 得了消息急匆匆赶来的苏大老爷正好看到她砸杯子,毫不犹豫的加码,“惩罚加倍!”跟在他旁边的苏二老爷如同被霜打蔫了的茄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宁香莲觉着有些可惜,这苏府还是有聪明人的,没给她继续发作的机会。她还是冲全梁点了点头,示意他放了苏明安。 苏大老爷见苏明安在苏慕云的扶持下起身就要离开,忙怒着拦下:“还不快向王妃跪下,认错赔罪。” “什……什么……”苏明安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大老爷,然后扭头用一种要吃人的目光盯着宁香莲。 这个女人可是他嫌弃不要的,现在他们却要他向这个女人下跪磕头? 看到他眼中的威胁,宁香莲乐了,她连楚长铮都不怕,还会畏惧他这只瘟猫? 她慢悠悠地道:“士可杀,不可辱?”没等苏明安回答,她又狠狠的戳上了当胸一刀:“不过只会在女人面前耍威风的你能称之为士吗?” 苏大老爷横眼看向苏二老爷,苏二老爷怕事情再起变化,过去冲着苏明安的膝后弯踹了一脚,硬生生压着他跪下,“孽子,还不快认错。”苏慕云从没见过父亲这样暴怒,腿一软,也跌坐在了地上。 看着他们极不情愿的向自己下跪,还低了头,宁香莲虽然觉得便宜了他们,也知道一次不可能把他们给摁死的,也就把这件事给掀了过去。 苏家众人松了一口气,忙让人把苏明安兄妹给扶出去。 走到廊下尽头,苏明安转过头怒瞪着正厅,对哭得已经流不出眼泪的苏慕云道:“我们想要报今天之仇,需要比她更大的权势。” 他们走后,旁边的假山后头的宁修之露出了狡黠的微笑,今天这苏家真没白来。 原来那个小宁氏是只有爪子的猫。 041、修之有求 不过,这样也好,有脾气的人比较好把控,只要他布置得当,不信不能利用她迫切想要在王府占住脚的心情,把瑛姐儿的那门亲事完美的给解决掉。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早一点解决,也早一点了事,他不能看着瑛姐儿嫁去火坑,受一辈子的罪! 收敛掉眼底的薄凉,他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正厅那边,悄悄的原路返回到前面的小书房里,没有惊动任何人。 正厅那边,由于苏明安兄妹闹了这么一场,苏家众人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痛,原本还想着把该还的还了,然后再让女眷说几句好听的,挽救一下与怜姐儿之间那薄如羽的亲情,这下所有人想要缓和的心思都死了,剩下的只有防备和极度的不满。 苏大老爷直接让人把从苏二夫人那里找出来的东西尽数拿到正院,交由秋嬷嬷当面清点,至于缺失的那一部分,就以高于市价两成的价格做为弥补。二房的银钱不够数,他就让二房拿金器当金子,用古董摆设名人书画之类拆算成现银,最后剩下的那些窟窿才让大帐房补足。 宁香莲是来者不拒,苏家敢给,她就敢要。 倒是秋嬷嬷二房的首饰匣子里拣出一根金丝点翠牡丹花钗,一对缠丝嵌三色宝石赤金镯子,还有几样名贵的头面道:“这些不都是苏四姑娘从王妃这边借去的吗,怎么变成二房的东西了?” 宁香莲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苏慕云刚刚跑来的时候会发零鬓乱的,还怒气冲冲的,敢情是舍不得这几件首饰。 秋嬷嬷的话实在是扎心,羞得苏大老爷老脸都要挂不住了,忙让秋嬷嬷把属于宁家的东西挑出来。秋嬷嬷也不客气,又从中拣出了好几样。 宁香莲马上借机又道:“不过是借过去玩玩而已,难不成他们还会看上我这点东西,据为已有吗?” 这话,很打脸,苏大老爷想吐血,但也听清楚了她话中的“们”字,看来,拿她东西的人不仅仅只是二房,他忍着怒气,催促苏大夫人去找。 苏大夫人回来得也快,身后的丫头抬进来整整一箱,里面有摆设和书画,有女儿家把玩的玉器,还有几付珍贵的头面和几册古籍孤本。 其中有一本孤本苏大老爷非常的眼熟,他原本以为是安哥儿知晓他喜欢,花了心思替他淘来的,没想到也是从怜丫头那儿拿的。怪不得怜丫头恨他们入骨,他们的眼皮子到底有多浅,真是丢尽了清贵之家的颜面! 秋嬷嬷对着清单点得极快,大致上东西都齐了,少了那十来件东西虽然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珍品,但拆算的银子也算是合理。 宁香莲知道今天的事儿只能到这里了。秋嬷嬷说东西大致对得上,少的除了两家铺子一处三进宅院和两百亩水田外加一处庄子外,就只少了一本古籍和两幅名画,并没有提到关于手稿的事。 这手稿要不已经在这些东西之内了,要么就是连秋嬷嬷也是不知晓。 她若是当场查看手稿,极容易引人怀疑。若是手稿在那就罢了,若是不在,让苏家人知道她的真正目的在于那些手稿,手稿就会成为苏家人拿来要挟她的利器,只怕以后更难找回了。 还不如先回去整理一下今天拿回来的东西,看手稿有没有在其中;再等雀儿们的消息,等找到手稿的准确下落,再想办法拿回。 她示意婆子收好东西,就直接打道回府了,至于去后院拜见苏老夫人……呃,那苏老夫人是哪根葱,关她什么事! 刚上马车,宁香莲就听到了翠鹦的声音;【大人,府中没有人提过宁家的手稿的事。】 没有吗? 宁香莲有些头痛了,看来宁大人的手稿在那人的眼中胜过珍宝,今天自己都快把苏家翻过来了,那人还沉得住气,不露半分马脚。 哎,当初她真应该向宁小姑娘问清楚,到底是份什么样的手稿,又是谁从她这里拿走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点头绪也没有。 马车突然就慢了下来,刘嫂子撩帘子一角,听到外头有婆子道:“王妃,修公子在前面茶楼,说是想请王妃过去一趟,有要事相求。” 修之? 宁香莲一下子就把手稿的烦恼给甩到了脑后了,忙追问:“可说了是哪家茶楼吗?” “王妃。”秋嬷嬷小心翼翼的轻唤了一句,偷眼去看旁边的刘嫂子。 宁香莲知晓自己刚刚太过于激动,有些失态,但她实在是按捺不下心里的迫切,要她天天都想坐下来跟孩子们好好的说说话,问问他们的近况。眼下修之遇上了为难的事,她岂能不管? 她避开秋嬷嬷的目光,垂下眼帘,依旧坚持:“去茶楼。” 秋嬷嬷不敢再劝,刘嫂子瞥了眼外头的全梁,见全梁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把到了舌头尖的话又咽了下去。 马车跟着引路的小厮拐进了一条安静的小巷子,然后停在了一家像是园子的大门口。 全梁认得这里,这虽然从外头上看像是普通的宅院,实际上里面却别有洞天,每一处都是一景,称得上京都数一数二的好茶馆,也是名门公子和姑娘们最喜欢来的优雅之地。 宁香莲扶着刘嫂子的手下了马车,跟着那小厮进了一处叫做暗幽清香的小院子,进门就看到满院的寒竹,那院子中间有一座二楼的小楼,楼上四面都是窗户,视野开宽,又别有风雅。 只不过,她的注意力全都在站在小楼门口的修之身上,还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宁修之把她的迫切的举动收入眼中,眼底闪过了一丝阴霾。京都的姑娘家见到他的时候,许多人都会流露出那种迫切,只不过眼前的这人是楚长铮的新王妃,她竟然也对自己…… 不由得,他心里的厌恶又多了一分,但脸上没流露出半点,宁香莲走近后,怕自己的急切把宁修之给吓坏了,暗暗的长吁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颤抖地唤了一句:“修之……” 宁修之冲着她弯腰行礼:“修之见过王妃。” 那举止,那眼神,那分寸和态度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任谁瞧见都得称他一句有谦谦有礼。 042、这门婚事有问题 “快起来,”宁香莲伸手想要去扶他,宁修之不露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直起身做了个楼上请的动作。 宁香莲跟着他上了二楼。 二楼很宽敞,虽然四面落地窗全部大开,但每个角落里的木栏里都立着个半人高的暖炉,驱逐掉了冬日的寒意。正中主位那摆了个海棠式的雕漆几,隔着三步远的右侧则是一个荷叶式的雕漆几,几上放着茶盘和两个还冒着热气的攒盒。 宁修之温柔的道:“我不知道王妃的忌讳,就点了壶西湖龙井,并且让他们把这里最好的点心各送了一份。” 刘嫂子持壶,替宁香莲倒了一杯,一投香气馥郁有兰花香慢慢的飘散开来。宁香莲微微点头,赞道:“好茶。” 不用入口,光闻这茶香就知道是上品的大红袍。 宁修之眼中流露出少许的诧异,随后就被他给掩饰了下来。 宁香莲抿了口茶,又在攒盒中的十二碟点心盘子里,随意的拣了个梅花糕尝了尝,也就无心再吃了。 她还惦记着修之说的,有求于她的事。 她频频看向宁修之,见宁修之踌躇了半天也没开口,干脆直接问:“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般为难,你放心的说,只要能帮得上你,我绝对不会怠慢的。” 她更想说的是,万事包在娘身上。 只是她更怕真说了,修之不信,还会被她的话给激怒了。 宁修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直白,怔了一下,随后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王妃,瑛姐儿和承恩侯世子的亲事您可知晓?” 宁香莲很敏感,点了点头,忙问;“这门亲事有问题?” 若是婚事没有问题,修之怎么会来找她说这事? 她早就想过问瑛姐儿的婚事了,可是她现在身份敏感,关心太多容易引起旁人误解,才不敢询问太多。她打算等到他们都搬回王府后,找瑛姐儿询问对这桩婚事的态度,再做打算的。 宁修之的嘴角僵了下,不过他极好的掩饰住了,一声轻叹后才道:“这门亲事是太后做的主,皇上亲赐的,自然没有问题。只是瑛姐儿今年已经十六了,若是换成旁人家早就该替她把婚事准备起来了,可王府一直没有当家主事的主母,王爷也久卧在床无法分神操劳,她的亲事才一直拖了下来。眼下,王妃进门,不知对瑛姐儿的亲事有何打算?也许不用几天,承恩侯夫人就该登门过来相商了。” 宁香莲不满的眯眼,她问的是这些吗,这些不用问他,只怕外人都知晓。她想知道的不是这门亲事该什么时候办,而是想知道承恩侯世子人品才学怎么样,他对瑛姐儿的感情如何,瑛姐儿又喜欢不喜欢他。 两情相悦,可比门当户对更重要。 身份地位都可以提升,但要让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喜欢上自己,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这些修之未必在意,男子考虑的事与她们女子往往不一样,他们男子认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于女子来说就可能是天大的事,过不了的坎。 她太清楚姑娘家嫁了个不喜欢自己的夫婿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可不愿意瑛姐儿走她的老路。 她敲了敲桌几,又试探着问:“你觉着这门亲事好?” 宁修之点点头:“承恩侯世子一表人才,又有才名,是京都里人人都想要的佳婿。” 宋言良幼有慧名,又出身名门,不过二十出头,已经进了户部任职,而且还做了几件漂亮的差事,在京都的世家子弟中算得上是位佼佼者。 只不过,宋言良仅凭几次旁人设的局就误解瑛姐儿,还想用那种不入流的手段逼瑛姐儿退亲,就配不上瑛姐儿。 不过,这些他自然是不会明说的。小宁氏若有心,派人出去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宁言良不喜瑛姐儿的事。 她若是真对瑛姐儿好,自然会替瑛姐儿着想。同样,若是她忌惮瑛姐儿嫁进承恩侯府,成为逸之将来的助力,也会想方设法的阻止这门亲事。 若这门亲事毁在小宁氏手上,那瑛姐儿也就怪不得他了。 当然,就算小宁氏因某些利益,想要促成这门婚事,他也会把它搅黄了,然后把功劳推到她头上的。 “真的?”宁香莲有些不信,人说三岁见老,她自已养了八年多的儿子,怎么会不了解。 几个孩子中,修之跟她吃的苦头最多,打小也见过三教九流、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又是家中最大的孩子,从而让他比一般孩子要老成得多,也滑头鬼灵得多。往往他越是说得简单的事,其中的问题越多。 看来,他是察觉到了瑛姐儿的这门婚有问题,才故意挑到他面前来。 只是这小子不想跟她明说,哪怕她坚持不懈地追问下去,也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的;反而还会因为她多问了几句,让修之对她起了疑心,从而更加的防备。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不管修之是出于什么考虑,他愿意与她说这件事,就是一个好的开端,只要她真心实意的替他们着想,他们自然能感觉得到她的真诚。 她松口应道:“我知晓了,会对这门亲事上心的。” 宁修之也见好就收,连番的道谢。 宁香莲又问了一些他们的日常生活,宁修之含含糊糊打一阵太极,没说几句实在的,搅得她心里堵得慌。 干脆,她也不坐了,说了句累,就起身回了府。 一进府门,宁香莲就叫全梁去议事厅,她屏退了满屋的下人,只留了刘嫂子侍候着,就问全梁;“你可知晓承恩侯府的状况?” “回王妃话,承恩侯府是太后母族,现在的承恩侯是太后的亲侄子……”全梁微微低了低头,利落的背起了承恩侯府的资料来,宁香莲忙抬手打断了他;“我想问的是后宅之事。” “比如他现在的夫人出自哪家,不是原配?他有几房妾室几个通房,各出身怎么样,最宠哪个?有几儿几女,各都是谁生的,最疼哪个?” “他的儿女们有几个成了亲,娶的是哪家,嫁的又是哪家?没成亲的可定下了亲事,定的又是哪家?” “府里有没有突然夭折的孩子?有没有杀婢之类的事?世子兄弟们孝不孝顺父母,兄弟可和睦,姑娘可好相处……” 043、彻查承恩侯世子 全梁目瞪口呆,带着一丝郁闷的看着宁香莲道:“回王妃,小的没有留意过这些后宅之事。” 他又不是长舌妇人,再说长舌妇人也不可能知晓侯府的阴暗之事。 “嗯?”宁香莲问;“以前没有留意,现在不能去打听一下吗?俗话道抓只猪仔还得看看猪圈,那承恩侯府是你家大姑娘的夫家,不查清楚一点就把你家大姑娘嫁过去?万一是个火坑那怎么办,到时候让你家王爷打上侯府,还是由着他们祸害大姑娘一辈子?” 全梁被她说得面红耳赤,神色也认真了起来,低头拱手应道;“属下这就去查。” 宁香莲满意的点点头;“越细越好,着重查承恩侯世子。” “是,”全梁也学聪明了,直接请示;“还请王妃示下,查世子需要细到什么程度。” 宁香莲认真想了一下;“都说三岁看老,那就从他三岁起开始打听起。至于查到哪一步……呃,也不用太细。就查查他一般与什么人往来,在外头有没有什么风流韵事,平常喜欢去哪,有什么喜好。” “他师长家中有没有待嫁的姑娘,交好的同窗有没有适龄的表姐表妹,亲戚中有几个同龄的表姐表妹,这些姑娘们有没有订亲,订的什么人家。” “查查他有没有房里人,身边伺候的丫头里有几个是得他欢心的,又有几个是打小伺候他的……大概把这些查清楚也就行了。” 听着宁香莲细细数出的各项,全梁眼角微微抽动了下,就这样还叫不用太细?不过他把要求都仔细的记下了,甚至想到将来他嫁女儿,也就照着王妃例的这些,把自家女婿从头到脚查一遍。 吩咐完全梁,宁香莲本还想去找常嬷嬷的,走到半路,她就放弃了,回了玉梧院。秋嬷嬷请刘嫂子帮忙把从苏家带回来的东西送到小库房去,她自己趁着这机会,进来伺候宁香莲换衣。 宁香莲知晓,她肯定是有话与自己说,也就顺着她的意,把婆子们打发了出去。只是她以为秋嬷嬷会说苏家的事,没想到,她一开口提的却是瑛姐儿的亲事。 秋嬷嬷打开柜子寻了件家常的衣服过来,左右瞧着无人,低声问:“王妃,你真准备插手大姑娘的婚事?” 宁香莲一怔后,反问:“怎么,不妥吗?” 秋嬷嬷把衣服搭在衣架上,轻柔的替她解外衫:“姑娘,这门亲事是太后提的,对方又是太后的亲侄孙,哪怕那侯府世子有些问题,可这不是您能管得到的事儿啊。” 这门亲明显是个扎手的,就算王府这些年没有主母,武定王的身体也一直不好,但宫里有皇后这个亲姑姑在,也不至于大姑娘的亲事会落到没有人操持;侯府也不能由着自家世子的亲事,就一直拖着没个下文吧。 她进府之前,也仔细打听过王府的状况,知道王爷对于那几个公子姑娘都是不管不问的态度,若是自家姑娘插手了大姑娘的婚事,激怒了王爷那怎么办。 现在姑娘的一切,都是依仗着王爷的宠爱得来的,若得了王爷的厌弃,姑娘的日子只怕会比在苏家还要难过。 见宁香莲拧眉,秋嬷嬷把声音又压低了些,依旧是劝道:“王妃你是继室,哪怕您尽心尽力替大姑娘着想,大姑娘未必会领情;若是有点点地方安排不妥当,出了纰漏,只怕会得人埋怨,甚至会让人觉着您存着私心故意坏事的。而且,您得为您将来的孩子着想一下。” 若王爷一直偏心王妃,王妃的孩子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那些公子和姑娘的眼中钉,而大姑娘的婚事就极有可能会成为一个王妃不慈的铁证。 要她说,那修公子找王妃提这事,就没安好心,明显想借这桩婚事狠狠地坑王妃一把。 想到这婚事弄砸的后果,她心里一急,手上也没了分寸,把准备给宁香莲换上的衣服搓揉成了一团。 宁香莲苦笑,“嬷嬷,我知道你是在为我着想,只是有些事儿你不懂。” 她不是后妈,而亲娘。 这桩事关系瑛姐儿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她怎么能不操心,不替瑛姐儿打算的。哪怕瑛姐儿不领情,最后得一身的埋怨,甚至记恨,该做的事儿她也得做。 不过,秋嬷嬷的关心倒是提醒了她,苏家那边暂时不会有进展了,她得想个法子把秋嬷嬷挪个地方,要不然由着秋嬷嬷天天在她身边打转,只怕用不了多久功夫,就会对她的身份起疑了。 一个人遭受了巨变,可能性情大变,但不至于所有的生活习惯也跟随着一并变的。 她不是宁小姑娘,也成不了宁小姑娘,更不能为了怕被旁人发现她不是宁小姑娘,就束手束脚,什么事也不做的。 想了下,她拿定了主意,严肃地对秋嬷嬷道:“嬷嬷,今儿拿回来的有好几处庄子,你明儿就带着豆儿搬去庄子上吧。” “姑娘……”秋嬷嬷心急之下,忘了改口:“你这是……” “这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宁香莲抓着她紧揪着衣服的手,轻轻的在她略有粗糙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我把我所有的嫁妆都交于你打理,你替我好好的管着,将来若了事,我也不至于无处可去。” 见秋嬷嬷想拒绝,她又轻轻地摇头:“嬷嬷你听我说,你在外头还能想法子去找寻那些出了五服的族人。若是他们愿意过继一两个孩子在我父亲的名下,不仅能给我们宁家续上香火,将来若是成材,也是我可以依靠的娘家人。” 虽然到了宁小姑娘父亲这宁家已经是五代单传,但姑苏宁家以前是名门旺族,哪怕现在嫡枝子嗣单薄,未必旁枝庶枝也都无人。 将来她完成了宁小姑娘的心愿,最后属于宁家的一切还是要托还给真正的宁家人的。 秋嬷嬷神情舒展了起来,但看着宁香莲,她迟疑着半晌也没点头答应:“那姑娘您……” “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再做傻事,行事也会多考虑周全。”宁香莲笑着:“王府这棵大树,我会一直好好抱着的。” 044、御赐的亲事不好退 以宁家的将来做饵让秋嬷嬷答应离府之后,宁香莲就迅速的着手安排了秋嬷嬷出府。实际上,宁大人在去世之前就消了秋嬷嬷一家的奴籍,宁家的大半家财也取回来了,只需要让刘柱带几个护卫陪同秋嬷嬷去整理一下宁家在京都的旧宅,再召各家店铺和庄子的管事见个面,一切就妥妥当当了。 她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楚月瑛的亲事上头,可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去从常嬷嬷那儿不露痕迹的套点消息回来,全梁带回了第一波消息。 宁香莲气得连砸了两个杯子:“他们还真敢!” 那宋言良不仅在外头流露出对瑛姐儿的不喜,还私下与楚家女往来过密。最让她气愤的还是楚家的态度,估计是他们觉得这门亲事没有他们最初预想的那般好,存了退亲的心思。 只是御赐的亲事哪是那么容易退的,尤其还是他们自己在皇上面前求来的亲事,别说现在外传只是传言瑛姐儿粗鲁不堪,哪怕瑛姐儿名声再坏上几分,宁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除非发生足以让两家义绝的大事。 义绝! 宁香莲一怔,她明白了,宋言良之所以会与楚家女勾勾搭搭,目的就是激怒瑛姐儿和逸之他们,从而好让瑛姐儿他们成为过错方,从而达到他们要退婚的目的。 还有那楚家,他们敢让自家的姑娘来蹚这浑水,肯定是冲着宁言良正室的位置去的,必定也会成为宁家的助力,阴逸之和瑛姐儿他们一把。 修之只怕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儿,才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只怕他也没想过她一定会站在他们这边,助瑛姐儿脱火坑,而是想借着这件事看看她的反应,以及她在楚长铮心中的重要性。 见她拧眉半天不语,却没有继续再发火,全梁又道;“属下还发现大公子也在打听宋世子的行踪。” “逸……逸哥儿?”宁香莲楞了一下。修之跟她姓了宁,自然在他们的心里也就不能再与逸之他们一起排序了。 不过,修之把事情捅到了她这里,又怎么会让逸之去插手呢? 只怕是逸之担心瑛姐儿,又不想让修之一肩担下所有的难事,才想背着修之行事的。 只是那宋家存了要逼瑛姐儿退亲的心思,怎么可能不防着逸之他们呢? 不好,以修之那个毛毛燥燥的性子,极有可能会中了宁家的圈套! 而且极有可能逸之明知道是陷阱,为了瑛姐儿和修之,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她心里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的通透过。 想要退掉这门亲事,只有楚长铮出面才行! 若是逸之真中了圈套,也只有楚长铮出面才能保得下他! 当然,最好是一切发生在没伤到瑛姐儿和逸之他们之前! 只是,楚长铮若是会替他们着想,这些年也就不会放着他们不管不问,还由着宋家和楚家欺上头。她若去找楚长铮,只怕他根本就不会听她的,只怕在男人的心中,婚事不过是结两姓之好而已,自家孩子喜欢不喜欢并不重要。 而且她又拿什么做借口,来要求他出手解决掉这门亲事呢? 深吸了一口气,宁香莲把怒气压了下去,最后还是决定去楚长铮那边一趟,探一下口风。 她拿定了主意,问全梁道:“王爷今儿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可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我好让厨房替王爷备着?” 全梁和刘嫂子:“……” 王妃过门都快大半月了,这还是头一回提起王爷,是好事,还是…… 全梁想到王爷每日都要向他仔细询问关于王妃的事儿,心中越发的忐忑,小心翼翼地道:“王爷今儿的状况比昨儿要好多了。王爷的每日的吃食都是由刘大夫安排,半分也不能改变。若王妃有闲,不如过去陪王爷说说话?” 说罢,他后背都僵了,就怕王妃一下瞬就翻了脸。 宁香莲现在哪有心思在意楚长铮想吃什么,她只是要一个由头而已,哪怕全梁不说这句,她也会自己提的。这下更好,她就势起身,“我去瞧瞧王爷。” “好,属下这就去告诉王爷。”全梁匆匆行了个礼,待到宁香莲点头,他才如箭一般冲出议事厅,跑回去报信。 宁香莲翻了个白眼,起身出了议事厅,朝着金桐院而去。 听到全梁拍门的声音,楚长铮好没气的把手中捏了半天也没看进去的兵书直接砸在了门上:“急急燥燥的干什么,火上房了?” 全梁忙道:“王爷,王妃来了……”他后半截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屋内有东西摔倒的声音,随后一声大叫:“进来。” 全梁匆匆进去,难得地看到王爷站在衣柜面前,盯着里面的衣服发楞,好像不知道该挑哪一件是好。 这还是他跟随了十几年的王爷吗? 呃,当初那位宁夫人在世时,也没见王爷没这样啊! 楚长铮回头看到他发傻,不满的哼了一声,指着衣柜:“你觉得哪件好?” 全梁扫了一眼成堆深黑色衣袍,满脸的为难:“王爷,都是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样式……”而且还都是三个月换一批的,连新旧都没区别,再换能换出什么花来。 楚长铮恼怒的甩上了柜门:“怎么做的事,怎么衣服都是做成一个样子的。” 那是您对衣袍没要求啊,谁又敢自作主张给您换个衣服款式? 这句话全梁在舌头尖上滚了一圈,也没胆子往外说,只得委婉的提醒:“王爷,您要不要整理一下发冠?王妃只怕快到了。” “嗯。”楚长铮抬手自己理了理了下,刚想问全梁可理正了,就听到外头刘柱扯着大嗓门,谄媚地喊道:“王妃您慢点儿走,小心地滑。” 来了,她这就来了? 他这才突然想起关键的一点,香莲今儿怎么会想到来看他呢? “可出了什么事?”他匆匆问道,全梁也只来得及提醒一句:“王妃只怕是为了大姑娘的亲事来的。” 楚长铮激动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果然在她心中,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转念他又一想,也罢,她现在遇上事儿还能想到来寻他商量就已经极好了,至于其它的慢慢,他们还有半辈子的时间。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示意全梁帮他把书拣回来,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拿着书坐到了暖炕上。 045、迁怒王爷的后果 全梁把宁香莲迎进来,一眼瞅到自家王爷手中的兵书拿倒了,顿时僵了半截,忙悄悄向楚长铮打手势,可惜,他这了比划,不仅没让楚长铮明白他的用意,反而让宁香莲看出了端倪。 以前他没事就藏在书房里研读兵书,原来就是这样的。 她装成没看见,客气又生份地道:“看来王爷这几日恢复得不错。”已经有心思来装模作样了。 “还好。”楚长铮把手上的兵书放在旁边的案几上,这才留意到书拿倒了,瞬间只觉得脑子炸了,一下子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干巴巴地挤出句:“王妃坐。” 宁香莲在旁边的大交椅上坐下,也懒得与他客道,单刀直入:“王爷可知瑛姐儿和宋家的亲事?” 楚长铮一震,不加思索地道:“你是嫡母,儿女们的亲事自然由你做主。” 宁香莲挑起了眉,心里骂了句:渣爹! 这哪是一个亲爹该说的话,当儿女们的婚事是什么,若现在的继室不是她,那他是不是也会这般,随随便便的把大姐儿他们的亲事交给新王妃? 她原本还想问一声,是不是宋世子不是良人,那他有没有办法退掉这门亲事,这下也没问了的兴趣。与其把瑛姐儿的婚事的决定权交到他手中,最后害了瑛姐儿一生,还不如她来个先斩后奏,把事情给做定了。 相信他为了自己的脸面,打落牙齿也得往肚里咽。 到于他会不会跟自己来个秋后算帐,她不在意,大姐儿的亲事最重要。何况,现在的自己还是他的冲喜妻,相信他为了自己的福运也得容忍一二。 看到她放在双膝上的手揪紧了裙摆,楚长铮知道她不高兴了,可是他有些弄不明白,自己刚刚的话,哪儿说错了,她为什么又生气了? 好像他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与她相处,更不知道要怎么与她沟通。 最初的时候因为误会,他看不起她,也嫌弃她,甚至无视她,对她的示好不屑一顾,甚至避之如蛇蝎;当知道自己被骗错怪了她之后,他又内疚心虚,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和挽回,只想着多挣军功,让她成为人上人,享受更多的荣华,结果却因为大意,把那些都变成了她的催命符。 他心中隐隐不安了起来,刚想小心地试探一下,已经快掩饰不住心里愤怒的宁香莲起身,随随便便丢了句:“那王爷多休息,我就不打扰了。”说罢,连福身意思意思一下都没有,调头就往外走。 楚长铮懵了:“哎,王妃……” 宁香莲仿佛没听见一样,头也没回,还走得更快了。 楚长铮犹豫了一下,也没敢厚着脸皮追过去,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了,才出声问道:“全梁,刚刚我可说错了什么?” 全梁仔细的想了一下,摇头:“属下不知。”楚长铮眼睛一横,流露出来的厉气吓得全梁打了个哆嗦, 王爷在王妃面前就成了猫,还是连爪子都不敢露的那种,对他就凶成猛虎。 他不敢怠慢,马上道:“不过,属下知道王妃非常在意大姑娘的亲事。王妃让属下派人查宋世子,可比您当年全军彻查探子还要狠。” 他们查探子从来不需要了解对方三岁时有没有偷过鸡摸过狗! 楚长铮不解,“她若瞧不上那宁家小子,退了这门亲事不就行了吗?” 当初太后当着皇上的面,跟他提了瑛姐儿的亲事,那个时候他并没有亲口应下,只是打了一个太极,说日后看看两个孩子合不合得来,再做计较。后来,他因为要抽取了精血做为阵引,不仅身体虚弱,而且一年到头几乎十个月的时间都在昏迷之中,又不能劳神,自然没有谁再在他面前提过瑛姐儿的亲事,他也有心待香莲回来之后,由她来替孩子们挑选合适的人家,也就没在意过。 就算这些年太后和承恩侯拿他当日之言当成了默许,但皇上没下明旨,他现在不承认这桩婚事,太后和承恩侯又能拿他如何? 他也不信,他的身体若真恢复了,皇上还敢让他跟承恩侯府结亲。 再说,宋家子不好,她要生气也不该发到他头上啊。 全梁太清楚自家王爷的心思了,小心翼翼的解释:“这退亲和被退亲,最后坏的都是大姑娘的名声,对大姑娘不好。” 他没敢说,最怕的就是大姑娘对宋言良动了情,根本就不愿退了这门亲。 楚长铮不以为然:“怕什么,名声能当饭吃,难不成我家的姑娘还会愁嫁?”信不信他出门嚷一嗓子要嫁女,求亲的人能从王府排到东朝门。 看到全梁紧张不敢言的模样,他也就明白了。 自己在十年前就把手中的军权尽数交了出去,这十年里又病病歪歪的,命不长已的模样,那些人又如何会在意他的姑娘,尤其是宋家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只怕香莲也想到了这一点,才怨恨上了他这个罪魁祸首。 想通之后,他轻声笑了起来,眼睛却危险的眯成了一条缝。宋家敢算计到他头上,还害他被香莲怨恨,那就要承受他的怒火! 看着王爷流露出大战之前的那种绝杀表情,全梁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吓得腿肚子都发颤,甚至做好了情况不对就扭头逃跑的准备,省得遭了无妄之灾。 楚长铮斜了他一眼:“这些日子多带几个人跟紧了王妃,一切听王妃的命令行事,不要阻止,也不要干扰了她。还有,王妃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让人送一份过来。” “是。”全梁忙满口应下,后背都已经全部汗透了,心里替那承恩侯和宋世子点上了好几根蜡烛。 不过,他们能让王爷动心思对付,也算是值当了。 宁香莲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一句话也没有说,脸色阴沉得让人害怕,刘嫂子鼓足了勇气,好几次走到她身边,硬是被她身上的怒气压制得不敢开口劝半句,最后干脆派婆子去园子里找芝麻,希望乖巧的芝麻可以让她高兴一些。 宁香莲趁人不备,悄声对芝麻道:“你帮我盯着宋言良,若他要设局害逸之他们,你就尽快回来告诉我。” 046、硬闯旧宅 芝麻不负重望,第二天就带回了消息。它听到承恩侯夫人叮嘱宋言良,让他最近一段时间不要与楚云雁往来,也不要再对楚月瑛黑脸,说是等确定楚长铮的身体状况之后,再来决定这门亲事的要不要退。 宁香莲面上浮露了寒意,真当她家姑娘是他们想要就能要,想不要就能不要的? “那妇人还说,若有必要让他去哄一哄楚月瑛,等到人进了他们楚家的门,还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宁香莲手里的梅花酥碎了,这门亲事,非退不可,而且她也不会给承恩侯府留半脸颜面! 不过,这门亲事到底要怎么退,才能不伤到瑛姐儿半分呢;还有,瑛姐儿对那宋言良有没有心思,若是真被宋言良瞒哄住了,那该怎么办? “王妃,”刘嫂子小心翼翼地递了帕子过来,“可要唤人打水净手?” 自从修公子跟王妃提起大姑娘的婚事后,王妃的心情就没好过。不过别说王妃了,连她一个下人,听到全梁查回来的那些事后,也为大姑娘抱屈。 王妃这个后娘,可不好当,弄不好里外不是人。 宁香莲拿起茶杯,把手里的梅花酥碎屑放进茶托碟里,芝麻冲着她摇尾,乖巧的凑过去舔食梅花酥的碎屑。她这才接过刘嫂子送上的帕子,随意的擦了两下,摇头:“不必折腾。刘嫂,让人去驾车,我要去桂花胡同。” 刘嫂子应了,吩咐了婆子去马房后,又担忧地提醒:“王妃,要不要先派人过去传个话?” 宁香莲摇头:“不必了。” 她怕让人先去传话,会让瑛姐儿他们故意避开,自己白走一趟。 “对了,换个普通一点的马车,不要再招摇了。”宁香莲又叮嘱了一声,刘嫂子忙应下。 宁香莲选了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青布马车,又让全梁找了个长着张老实本份,又极少出府的侍卫做马车,最后由管事们常走的侧门出府,目的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行踪。 到了桂花胡同,宁香莲看着除了老旧,路边的桂花树都长到了碗口粗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老街,心情澎湃。想当初这个宅子还是她亲自挑的,做为他们进京之后的住处,直到皇上赐下新宅。 结果,她带孩子搬进王府的第一天就被人给害了,转眼就是十年。如今旧宅依旧,她却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 马夫把车停在了府门口,就去扣门,大门开了一条小缝,马夫拿出了自己的腰牌低声说了几句,门房想要去传信,得了宁香莲吩咐的马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直接闯了进去,然后卸掉了门槛,大开了府门,转身回来把马车驶进了府里。 待大门关上之后,宁香莲这才下了马车。 她扫了一眼四周,府里和府外一样,都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她凭着记忆直接就往后院走,可还没到月亮门,就被匆匆赶来的楚月瑛给拦了下来。 “王妃好生厉害,我们的宅子,是你说闯就闯的吗?”楚月瑛身着茜红色团花织锦袄裙,只简单的挽了个垂马髻,一脸小脸尽是怒气,手里还提着一条不知道由什么编成的火红马鞭。 刘嫂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拦在了宁香莲的面前:“老奴见过大姑娘。” 宁香莲也留意到了,那马鞭油光发亮,保养得极好,松松垮垮地在楚月瑛的手腕上缠了两圈,像是寻常耍习惯了的。 她下意识地问:“你会耍鞭?” 楚月瑛冷笑了起来,“要不要我耍给你看看。”说着,就要抬手。 “瑛姐儿,不要……”身后传来了惊慌的呼喊声,随后一个身着丁香色鸡心领对襟袄裙的女子快步赶了过来。宁香莲看到来人有些激动,差点将她的名字脱口而出。 风香…… 是的,风香留在了桂花胡同里照顾修之他们。 随后,她又发现,风香并没有梳头,是做的未婚女子打扮。她可风香不是有一个同乡未婚夫吗,在她出事之前,他们的婚期都已经订下了,自己还张罗着替风香准备了一堆嫁妆,想要把她热热闹闹的嫁出去。 难道,风香为了孩子们,一直耽搁着自己的亲事? 一时之间,她对风香又感激又内疚。暗暗下定了决心,若是那人还等着风香,她一定要替风香做主,让她嫁得热热闹闹的;若是当初的婚约已经没了,她也会再替风香挑个好人家。 听到风香的喊声,楚月瑛抬到一半的手落了下去,不甘不愿地道:“风姨,我……” 风香轻拍了她一下,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冲着宁香莲福了下去:“风香见过王妃。” “不必客气。”宁香莲忙伸手去扶风香,风香不露痕迹的起身,没让她的手碰到自己。 刘嫂子目光在风香的身上绕了一圈,微微眯起了眼。 “风姨,”楚月瑛跺脚,“你……” 风香亲呢的拍了一下她的胳膊,柔声劝道:“大姑娘,王妃过府就是客,自然不能怠慢了。” 这下,宁香莲也听出了些问题,不过想到最初木香对她的排斥的态度,她也就没当回事,只是笑了笑,随着风香的话道:“我人都来了,总得请我去厅里坐坐,说说话吧。” 楚月瑛冷笑着,手一扬,鞭子如蛟龙一般舒展开,直接拍落在旁边花圃上的枯枝上,积雪泥土还有碎枝飞溅,上宁香莲的一件衣裙弄上了数十泥印。 她看到宁香莲惊愕的表情,露出了一抹得意,慢悠悠地道:“我与王妃没什么好说的,王妃若是还想玩什么一家和睦,还请早些打消了主意。你回你的王府,我们住我们的宁府,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好,省得撕破了脸,大家都不好看。” “瑛姐儿!”宁香莲想到过她的态度不会好,可真没想到她会这么坚决,连一点点余地也不给。 风香也急了,伸手就去夺楚月瑛手中的鞭子,嘴里还埋怨道:“姑娘家家的,不要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楚月瑛没与她争,由着她把鞭子夺走了,但威胁的眼神一直盯着宁香莲,“柴叔,送客!” 047、瑛姐儿果然彪悍 宁香莲扫了一眼准备上前的柴管家,喝道;“柴图,退下。” 正准备上前的柴管家闻言楞住了,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这新王妃竟然知晓他的名字? 见柴管家踌躇着“不敢”上前,楚月瑛快步过来,一把推开了刘嫂子,拽着宁香莲的胳膊就往大门口拖。 刘嫂子站稳后想过来帮宁香莲,被宁香莲一眼给瞪回去了。宁香莲挣扎了几下,可宁小姑娘这身体本就娇弱,又刚刚风寒初愈,力气哪里能抗得过经常习鞭的楚月瑛,很快就被拖出去了十几步远。 宁香莲急了,要真被这样拖到大门口,让外人瞧见了,她此行的目的没达到是小,瑛姐儿一个不孝的罪名可就背定了。 她一边死命的用力抵抗着,一边压低声音匆匆说明了来意;“我……我来,是为了你的亲事。” 楚月瑛一听,停下了脚步,转过来的脸上的怒意更盛了,她低喝道;“我的亲事不用你管,你也管不着。你若不知趣敢坏我的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宁香莲心里咯噔了一下。从刘嫂和全梁他们的语气中,她知晓那宋言良长得是人模狗样的,在外头又有些虚名,难道瑛姐儿真的瞧上他了,那怎么是好。 “他不是良人!” 楚月瑛冷笑着,一字一句地道:“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她才不相信小宁氏是真心在替她着想,就算小宁氏真想毁了这门亲,只怕也是因为私心。而她若是退了亲,婚事落到小宁氏的手中,到时候小宁氏替她挑的人家会好过宋言良? 宋言良再不好,他也是承恩侯世子,将来的承恩侯,这桩婚事是御赐的,宋言良再不喜欢她,也得把她供着,给她应有的名份。 反正她又不对男人怀什么幻想,期望什么夫妻和睦,又何必因自己的婚事让小宁氏抓着成为自家兄妹的要害,从而赔上兄弟们的前途以及幸福。 宁香莲;“……” 这丫头的性子像极了楚长铮,确实是彪悍了一点,怪不得外头传言她粗鲁不堪。 “瑛姐儿,我是你母亲,我怎么能不管你呢?这桩婚事真的不妥。” “呵,宁香怜,别给脸不要脸,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跑到我面前来装模作样!”楚月瑛越发黑了脸,狠狠地推了宁香莲一把,要不是后头刘嫂子扶着,宁香莲非摔倒不可。 风香也追了上来,焦急地拽住了楚月瑛低声劝道:“瑛姐儿,住手,小心她是故意来激怒你的,你若真伤了她,只怕王爷……” “我不怕!”楚月瑛丝毫不为所动。 “可是,你得替逸哥儿他们想想。”风香死死拽着,不敢松手。 楚月瑛挣扎了两下,把风香甩开,又朝着宁香莲而去,远处传来了楚月琳的声音:“姐姐呢,姐姐呢……” 楚月瑛闻声停了,抬头往声音传过来的地方看了一眼,没有再逼近宁香莲,“你若自己走,今天我就当你没来过。” 宁香莲苦笑,无奈地道:“好,我走。不过,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她冲瑛姐儿和风香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跑得气喘吁吁的楚月琳,这才扶着刘嫂子的胳膊朝着马车走去。 再呆下去,她也不可能和瑛姐儿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论桩婚事。还好,她知道了瑛姐儿对这门亲事的态度,今天算是没有白来。 出了府门,宁香莲撩起窗帘一角,瞧着越来越远的楚府大门,心里很不是滋味。刘嫂子犹豫了半天,还是劝道;“王妃,大姑娘现在不接受您,那是她不了解您,日子久了会明白你的好意了,您别与她一般计较。” 她跟在王妃身边这些日子,瞧得出来,王妃是真心实意想和公子姑娘们缓和关系。 也是,哪怕王妃能再给王爷生几个小公子,长幼有序,小公子想要承爵并不容易。 而且,在小公子成年之前,万一王爷病情反复有个什么,王妃和将来的小公子,只怕还得依靠修公子和逸公子他们。 宁香莲摇头,慢悠悠地道;“我不怪她。” 自己亲生的孩子,她疼都来不及,怎么会责怪? 而且她也清楚,若有人照顾呵护,谁不愿意成为父母手中可爱的娇女。 瑛姐儿会变成现在这个彪悍样子,只怕也是没有母亲呵护又被楚长铮无视,身为长姐的她不得不厉害起来。 不说这些,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想办法退掉这门亲情要紧。 瑛姐儿哪怕一时会因为小女儿的美梦被打破了记恨她,日后必定会明白的。 不过,这门亲事要怎么退。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了一点头绪。 宋家现在想把婚事再拖一拖,宋家拖得起,瑛姐儿也拖得起,可是那楚云雁比瑛姐儿还要大一岁多,可经不得拖。 她听常嬷嬷说过,楚云雁在楚家排行第四,却是楚家大房唯一的嫡女,最有力的联姻对象。要不是她比大皇子大了两岁,又不敢与宫里的楚玉容扯破脸皮,楚家只怕都想替她谋皇子妃位。 眼下宋这一拖,只怕最急的是楚家,她只要在从中煽风点火,楚家必定就会有所行动。到时候她只要利用一下他们的陷阱,就可以见机行事让他们陷害逸哥儿成空,反而把宋家给搂进去,变成他们这边可以义绝的理由。 相信到那个时候,楚长铮为了他的名声和尊严,也会闹到御前去退亲的。 对,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宁香莲想好了对策,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回到王府,进了自己的院子,守院门的婆子给她行礼,双手奉上了一张帖子,禀报道;“回王妃,半个时辰前,承恩侯府的管事妈妈送过来的,说承恩侯夫人三日后,过府前来拜访您。” 拜访她?宁香莲冷笑,看来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来探楚长铮的情况,以及他们对两家这门事的态度了。 不过来的正好,她正愁没办法给楚家施压呢,宋家这就送了枕头过来,不用的是傻子。 她拿起了帖子瞥了一眼,随后丢弃在地上,吩咐道:“派人去承恩侯府回复侯夫人,说我三日后扫榻相迎。” 048、逼楚家出手 三日后,到了承恩侯夫人过府做客的那日,宁香莲一大早就起来梳妆。 她让府里最巧手的婆子给她梳了个柔美的百合髻,除了在鬓边斜斜的插了两根细细的银梅钗外,再没戴其它的首饰。还自己取了眉笔在脸上几个位置上点了两粒比较明显的黑斑,又用把从刘大夫那里讨来的药粉混进粉英里抹遍了整张脸。 刘嫂子在旁边看她把自己打扮成憔悴不堪,连秀美的容貌也被掩饰掉了三成,满脸疑惑不解地的问道:“王妃您这是……装病?” 宁香莲笑着点点头:“我可不想与她呆久了。” 招待承恩侯夫人,只是做戏给楚家看而已,她可没想应付承恩侯夫人太久,省得自己瞧着那付让人厌恶的嘴脸,会忍不住动手。 到了刚刚到约定的时间,门房的婆子就进来传询,说是承恩侯夫人来了。 宁香莲让人先把她请到西花厅里喝茶,自己又耗了一刻钟,换了件新嫁娘应该着的大红袄裙,才坐着暖轿慢慢悠悠的过去。 她扶着刘嫂子的胳膊,娇娇弱弱的走到厅门口,见厅内一身身着赭红暗花衣裙、打扮得非常端庄的夫人和负责接待的管事娘子正在闲话,身后带立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丫头,她心中就有数了。 承恩侯夫人听到动静,笑着起身相迎,目光不露痕迹的在宁香莲身上扫了视了一番,看到宁香莲紧紧的抓着刘嫂子的胳膊,怯生生地向她点头,她的眼底有一抹不屑滑过,但很快又掩饰住了。 宁香莲留意到了,心中冷笑着。 果然没有猜错,苏家人都骂她只不过是楚长铮的冲喜新娘,想必承恩侯府上更清楚这桩亲事的内情。而她要的就是承恩侯夫人的看不起,误以为自己没见过世面,不经事。 承恩侯夫人关切的询问了两句宁香莲的病状,宁香莲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帕子,非常紧张的问什么就答什么。 几番下来,承恩侯夫人对她的轻视更甚了,也不耐烦与她客道,干脆就直接问道:“王妃,之前王府没有主母,我们两府的亲事也就一直拖着,这不,现在有了您,是不是该好好的商量一下了?” 宁香莲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紧张地道:“什……什么亲事?谁……谁的亲事,我不知道!” “啊……”承恩侯夫人嘴上惊讶,脸上却没一点惊讶的表情,她看向刘嫂子,刘嫂子道:“侯夫人,王妃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眼下府里的事儿不敢让她太操心。” 承恩侯夫人嘴角抖了抖,这话哄谁呢,谁不知道这小宁氏进门还没三天,就把自己从苏家带过去的陪房全给卖了,又大张旗鼓的买了好几十口人,这还叫没打理府中的事儿? 不过,府里买卖下人的事儿,都是小事,由着她闹一闹也没什么,但两府联姻这样的大事,未必就能轮得到她做主了。 想到这里,承恩侯夫人笑了:“看来王妃并不知晓,我家良哥儿和大姑娘多年前就被赐了婚。若是王爷身体好些了,我让良哥儿过来给王爷请安,让王爷指教指教。” “啊,”宁香莲故意露出了非常在意的表情,“可是王爷现在不……”旁边刘嫂子拽了她一下,她似乎发觉自己说错话了,马上就住了口,尴尬的冲承恩侯夫人笑了笑,改口道:“侯夫人,贵府是准备给他们操办婚事吗?你尽管告诉我,我会与王爷商量的。” 看到宁香莲说错话,刘嫂子阻止的那个小动作,承恩侯夫人心中咯噔了一下,难道武定王的并没有如外面传闻说的那般,正在逐渐康复? 也是,一个重病卧床十年的人,哪那么容易好起来,何况还是一个月之内。哪怕真的有了好转的迹象,也是个废人了吧! 宁香莲还在催:“侯夫人,你们打算把日子他们的婚期订在什么时候?能不能在王府拜堂行礼,也好冲一……呃……也好让王府热闹热闹,添些喜庆气。” 承恩侯夫人差点儿没气得跳起来,这小宁氏是个什么意思,什么叫在王府拜堂,她是想招了自家儿子给他们做上门女婿,还是冲喜的那种? 她脸上的笑尽数掩去了,想发火又顾及是在王府,不得硬生生咽下去,敷衍地道:“这事儿,我还需要回去与我家侯爷还有老夫人商量,王妃还是等我的信好了。” 这门亲事,得退,还得早些退。 到时候再娶了楚云雁,良哥儿也同一样是皇后的侄女婿。 她不想再久留了,假惺惺的说不打扰宁香莲休息,就提出了告辞。 宁香莲也没留她,只是在她走后,让人把承恩侯夫人用过的茶杯砸了,再让人提水把承恩侯夫人坐过的椅子,走过的路冲洗三遍,去去晦气。 随后,全梁也探听到,承恩侯夫人回去之后,虽然不敢大张旗鼓的查楚长铮的病况,但也拐着弯子去药店里偷偷的查王府近段日子购买的药材清单,从且偷摸着让人去找了几个名医,由药材来分析楚长铮的身体状况。 宁香莲见承恩侯府还沉得住气,就派人去承恩侯府送了了两匣子点心,变着法子催一下承恩侯夫人。 承恩侯夫人含糊着不给宁香莲回应,但落在外人的眼中,是两府开始走动了起来,只怕好事将近。 得了消息的楚云雁,让一天三封信的送去给宋言良,宋家的几位公子还出出面约了宋言良好几次。一开始宋言良也犹豫不决避让着,一直没有给楚云雁回应。 直到楚云雁亲自去拦了他,当面哭了好一阵子,他才点头答应,说会尽快安排。 “安排什么?”宁香莲插了枝刚刚插好瓶的梅花,捏在手指里把玩着。 麻芝摇头:“他只说让楚云雁约大姑娘后天去寒山亭,然后他们照计划进行。” 让楚云雁出面约瑛姐儿?瑛姐儿若愿意去,那才怪! 不对,宁香莲一下子坐直了,他们的目的未必就是瑛姐儿,还极有可能是逸哥儿。 只要稍稍透露个消息说宋言良和楚云雁在寒山亭私会,逸哥儿一定会去抓奸的! 到时候,逸哥儿就进了他们的局! 若是瑛姐儿也一并去了,那就是一箭双雕! 不,她不能让他们如愿,别梦也别想! 后天的寒山寺,她也去定了! 049、捆子 而且她不仅要去,还得先去,等到真出事的时候,一切才看起来更像意外,而不是她故意图谋。 她想到就做,让全梁去寒山寺给她订一个客院,说是明日就要去给父母上香,祈求他们保佑自己平顺安康,随后就吩咐刘嫂子替她收拾一下外出所需的用品。 衣服还没收拾出来,前门的婆子匆匆跑进院子里,站在廊下规矩的行了一礼,才喘着粗气大点声儿禀报:“王妃,大公子从前门儿闯进来了,说是要寻您呢。” 瞧着大公子那样儿,像是来寻仇一般! 宁香莲拿衣服的手一颤,问道:“可是逸哥儿?” “嗯。”婆子应了声,随后又匆匆补充道:“大公子很生气。” “不用拦他,让他进来。”宁香莲乐了。逸之想必是听到她和承恩侯府这几天往来频繁,以为自己要把瑛姐儿往火坑里推,这才跑来跟自己算帐了。 来得好,她正愁逸之会沉不住气上了宋家和楚家的当,眼下他自己送上门来了,怎么着也得在后日之前把他给困在王府里! 刘嫂子倒是慌了神,忙劝道:“王妃,大公子性子鲁莽,这怒气冲冲的寻过来,只怕是受了小人挑拨,您还是避一避吧。” 宁香莲楞了下,惊愕地道:“难不成他还敢眼我动手?” 刘嫂子苦笑连连:“王妃,老奴不瞒您,大公子就是京都的呆霸王。当初他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招惹他的皇子世子公子们都被他给打遍了。去年为了抢一只鹦哥儿,他抽了楚三老爷的马,害得楚三老爷在床上躺了足足两月。” 就为这,楚老夫人都进宫寻皇后哭诉了两三回,要不是皇上顾念着王爷的面子上,大公子绝对不会只被罚了三个月俸禄,赔给楚三老爷做汤药费这么轻松就能了事的。 后来,虽然事了了,但大公子的莽呆子名声也就传遍了京都,终究在外人眼中那楚三老爷可是王爷的亲堂兄。 “就这些事?”宁香莲松了一口气:“你也说了,他打的都是先招惹了他的人,可见他还是讲理的。” 至于那楚康河,当初他对自己出言不逊,自己也朝他摔过杯子砸过碗,就凭这些过往,逸之打了他也没什么错! 刘嫂子见劝她不动,只得给门口的婆子使眼色,宁香莲瞥见了,出声喝道:“站住,谁也不准去金桐院!” 她的儿子,她不相信真是个莽撞的;哪怕他真受人挑拨,气头上来寻自己闹事,也由自己来教,用不着他楚长铮插手! 刘嫂子直接就给她跪下了:“王妃,您若有个闪失,奴婢们就只能磕死在这里了……”说罢就开始磕头。 宁香莲听着那一声声闷香,真替她疼,忙道:“行了,别磕了。他这一路闹进来,肯定惊动了不少侍卫,你认为他们会让他伤了我?事后,我会去向王爷解释的。” 刘嫂子还没起来,外头就已经听到了喧闹声。 看来不用婆子去传话了,楚逸之已经到了附近。 宁香莲一把将刘嫂子拉起来,刘嫂子忙把院子里的婆子尽数唤进来,左三层右三层的将宁香莲围在正中间,宁香莲看着她们防虎似的严阵以待,有些哭笑不得。 没等到她喝斥婆子们退下,院门处传来一声巨响,只见一个侍卫撞在院门上,随后楚逸之趁着那空隙,一个大跃步就冲了进来,看到她后,眼睛都泛着几乎要溢出来的愤怒。 “宁氏……” 宁香莲看到他跟莽牛一样模冲直撞,下手也没个轻重,小脸一板,指着他的鼻子就习惯性地喝道:“你这是哪家的规矩,会不会好好说话。是不是皮又痒了,想去跪栗子壳松松筋?” 听到熟悉的喝骂声,楚逸之整个人楞住了,紧随在他身后的两个护卫们扑上去,将他抱了个严实。 楚逸之反应了过来,愤怒的眼睛涌上了一抹血色,拼命的挣扎了起来,瞪着眼冲着宁香莲怒吼道:“好你个宁香……”他一怔,记起这小宁氏的名字与自己母亲的名字同音,只是末尾的字不同,马上就改口道:“你个妇人竟然敢学我娘的口吻说话,别以为我平日不打女人……” 他硬生生拖着那两个护卫朝着宁香莲逼近,吓得旁边的护卫们一拥而上,紧紧将他压住。哪怕是受困于四五个人,他依旧不死心的想要往前。 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楚长铮远远瞧见了这一幕,气得脸色发白。 混仗兔仔子,他以为他在跟谁说话呢,看来真是他实在是管教得太少,才让他放肆到了这种地步。 宁香莲看着楚逸之的模样,心里针扎一般的疼。她缓了些语气,平静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瑛姐儿和承恩侯府的亲事,才闯进来寻我兴师问罪。” “且不说我现在能名正言顺的替瑛姐儿做主,就说你仅凭旁人嚼舌头根子就定了我的罪,跑来王府闹事,就能解决瑛姐儿的亲事了?哪怕你信不过我,你总得信得过修之吧!” 听到她提到了修之,楚逸之这才停下了挣扎,但两眼里的怒火没消,反而添上了几分质疑。 宁香莲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也跟他解释不清楚:“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寻你。你们几个拿牛筋绳把他捆了关到南院去,让他好好的在那里反省几日。” 现在她说再多,他未必听得进去,还不如等后日她把事情给解决了,不用说他也都能明白。 “你……”楚逸之又暴跳如雷,那些护卫们险些都要压不住他了。 楚长铮惊愕的留下了脚步,他没想到宁香莲会采用这样强硬的手段,简单的解释了两句就要把楚逸之给关起来。 呃,这比打一顿,要有效? 不过,他以前真没怎么管过儿子,除了打,他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瞧着楚逸之不管不顾的带着几个侍卫往宁香莲那边冲撞,他低喝道:“狼六狼七,你们去帮忙。” 两名侍卫应了一声,冲了过去,很快就把楚逸之给捆了个结实,甚至为了防楚逸之气过头咬伤了自己,还撕了块衣襟搓成团塞进了楚逸之的嘴里。 宁香莲:“……” 他们这动作好熟练,练过多少次的? 050、先布局 看着楚逸之不甘的挣扎,她有些心疼,忍不住道:“你们轻点儿,别伤着他!” 这话让楚逸之差点没气撅过去。她当众这样羞辱自己,还有脸假惺惺的装好人。 他真是……太小看这小宁氏了。 这女人不仅面软心狠,手更黑。 他现在若是不被堵着嘴,又被五花大绑着,跳起来狠踹她两记窝心脚的心思都有了。 狼六应道:“王妃放心,属下绝不会让大公子有半点闪失的。”他一扬手,两个侍卫一人抱肩一人抬腿,硬生生将挣扎的楚逸之给扛走了。 宁香莲一路跟着,看着他们把楚逸之送进了南院,交到早已等在那里儿全大管家照顾,这才拐了个弯,慢悠悠的去了金桐院。 逸之闯进来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自己又让侍卫把他给绑了,楚长铮不可能没听到风声。 作为王府的女主人的职责,以及刚刚在刘嫂子她们的那些话,她于情于理也得去给楚长铮一个说法。 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她连路上编好的理由都没有说完,楚长铮就道:“你无事就好。至于逸之,这些年也确实是太娇纵了,现在交给你,你想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 她的脸一下子就阴了下去,双手死死拽着衣角,就怕自己控制不住,抓了桌上的茶壶砸到楚长铮的头上。 这个渣爹,他就不怕自己这个“后娘”把逸之给祸害了? 瞥到宁香莲的脸阴沉得能挤出水来,楚长铮迟疑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那里说错了。 他这大半辈子相处过女人全部加起来还没有一个巴掌多,结果还被亲姐给蒙骗了,并且还伤得香莲极深,哪里会懂女人的心思。 他想了一下,描补道:“你是他们的嫡母,管教他们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我也信得过你的人品。” 她这个亲娘难道还会能祸害亲生儿子? 他只是担心她眼里心里就只有他们,而忽略掉了他的存在,连一点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他。 宁香莲不想再留在这里了,生硬地道:“王爷若没有其它的事吩咐,那我就先回院子了。” “哎,香……”香莲两个字在舌头尖上打了个转,楚长铮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敢叫出来,“你明儿要去寒山寺上香,要不要……”他故意停下了,带着些期望地看着宁香莲,希望宁香莲知晓了他的意思,就势问他一句“去不去”。 他知道她这次去寒山寺是另有目的,但他还是想跟她一起。 成亲这么多年,在他的记忆里,除了成亲后带着她离开她的家乡一路到达边城外,他们还真没有一起出过门。一想到那些年自己给她的那些委屈,他就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宁香莲垂下眼帘,不应他的话,屋子里瞬间就尴尬的静了。 楚长铮轻叹了一声,改口:“你还是多带几个人吧,以防万一……” 回头他让狼六狼七一块儿跟着过去,真遇上事了,有他们在要安全得多。 敷衍的点了下头,宁香莲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楚长铮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种的苦果,再难得也咽,只希望苦尽能甘来。 回到了玉梧院,宁香莲又打发人去给修之送了个口信,说她把逸之扣在府里了,并且叮嘱修之,一定要多多敲打瑛姐儿身边的人,让她们寸步不离瑛姐儿身边,不要再给旁人可趁之机。 待传话的婆子走后,刘嫂子才疑惑地问道:“王妃,为什么不让修公子阻止大姑娘去寒山寺呢?” 大姑娘只要不去,宋家和楚家的算计不都要落空了吗。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宁香莲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疏解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嗓子:“他们一计不成,必定再生一计,会让我们防不胜防。与其这样麻烦,还不如一击直中要害,让他们不敢再生事端。” 退亲的事,在她没有办成之前,不能与任何人说,省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刘嫂子想想,也觉得宁香莲的话在理,只不过她觉着这件事可能达不到她们预想的目的。 只是哪怕是王妃带着他们亲自抓到了宋言良和楚云雁私会,坏的只是楚云雁的名声,至于宋言良也只会被人说句风流,根本就伤不到什么,而他与大姑娘的亲事也不会受到半点影响;倒是大姑娘若是因这事流露出了什么不好的言语,反而会被人说成妒妇。 若是楚家豁出去一切,让坏了名声的楚云雁给宋言良做妾,那绝对就是直接在踩大姑娘的脸,事情反而就麻烦了。 宁香莲在在傍晚之前就带着刘嫂子全梁以及一干婆子侍卫们到了寒山寺。因她叮嘱全梁不用武定王府的名号订院子,又故意乘坐了最普通的青布马车,外人只以为她是一个可能有些钱的妇人,并没有太在意。 次日,她按照着自己最初的计划,去寺内上香添香油,她不仅给宁家夫妻和宁小姑娘供了长生灯,也给自己早逝的父母和幼弟也各点了一盏供在佛前。 她又认真的读了好几遍的经文,希望自己的诚心实意可以给他们求得来世平顺。 下午才在刘嫂子的陪同下,在寒山寺四周逛了一圈,把各处地形以及路线都仔细记下。 待她回到自己暂住的小院时,芝麻已经在院门口张望了好几回了,看到宁香莲平安无事的回来,芝麻松了一口气。 大人不亏是大人,连这样的有佛光的圣地都不畏惧。 换成它,别说进大殿了,连山门都不敢进,得从后山绕一大圈爬进来。而且还得远远避开光头们,省得被发现了小命不保。 它快步过去迎接宁香莲,把探听到的最新消息告诉她。 “刚刚宋家那妇人派来的下人包下后山的那片梅林,说他们夫人明日要办了一次什么赏梅宴,请了一大堆的客人。 不管这一场阴谋不管是宋言良的主意,还是承恩侯夫人也知情。 这一大堆人宋家特意请来的人证到时候都是她的了,她要借这些人证的眼睛和嘴,把宋楚两家钉死在耻辱柱上。 宁香莲的嘴角微翘,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 051、强行入局 次日刚过辰时,对面的那些大院落就热闹了起来,丫头仆人成群,抬着大箱小箱的开始布置。 宁香莲被吵醒后也没再睡,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就让全梁带人把过来的路全给守住了,吩咐若是瞧着了楚月瑛,留下一半人暗中保护,另一半人马上回来向她禀报。 直到承恩侯夫人以及一干世家女眷们都已经到了,热热闹闹的进了梅林大半个时辰之后,侍卫才匆匆传回了消息。 而且这个消息还出乎了宁香莲的意外,说来的宁家马车里坐的人并非是楚月瑛,而是楚月琳。而且她还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是两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一个十岁左右,一个十二三。 “什么,可知她们要去了何处吗?”宁香莲紧张的站了起来。 看来,宋家和楚家在知晓凭楚云雁的帖子请不动瑛姐儿后,于是把主意打到了琳姐儿的头上,想用琳姐儿为饵逼瑛姐儿不得不来。 她考虑还是不周啊。 侍卫道:“听二姑娘她们的交谈,说是要后山月牙潭去取甘泉。” 这两日宁香莲对寒山寺的地形有了个大概的了解,知晓要去月牙潭最直接的路线就是在经过那一片梅林。如果要想避开梅林就得绕个大圈子走比较偏僻的山道。 琳姐儿若是进入梅林,肯定会被承恩侯夫人强行留下,但去走那偏僻山道,谁又知道那里又有什么陷阱在等着她呢? 而且琳姐儿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引她来的只怕就是她身边的人,她们花了心思将她骗过来,可定不会让她半路折回的。 好缜密的陷阱,一环扣着一环,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宁香莲哪里还等得住,忙带着人去山径梅林入口处楚月琳。 她还没到,先她一步去探明状况的芝麻返回来说,说楚月琳被早就等在那里的楚云雁一行人给强行拽入梅林里。 她还没来得及询问芝麻详细状况,远处就传来马蹄声,抬头往下面看去,只见楚月瑛纵马从石阶下方一路疾奔了上来。她在梅林入口处下了马,匆匆与守在外头的婆子说了几句,然后在婆子的带领下也进入了梅林。 该死,慢了一步。 宁香莲不想现在就让承恩侯府的人发现她的存在,想了下,让芝麻带着她从旁边的僻静小径,避开承恩侯府下人的视线,悄悄进入了梅林。 有芝麻和翠鹦帮忙,哪怕绕了点远路,宁香莲还是很快找到了楚月瑛, 楚月瑛和一袭鹅黄色的长裙的年轻姑娘正在八角亭里说话。老远就看到楚月瑛的表情不对,像是明显已经很生气了,只是还没有丧失理智,哪怕她的手时不时的摸着腰间挂着的软鞭,也没有想要要动手的意思。 而对面的姑娘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但眼睛里的讥讽与不屑根本就掩饰不住。 她快步往八角亭走了过去,想听清楚她们在说什么。 刚走几步,她就听到那姑娘怯生生地道:“五堂妹,我跟言良他……” 楚月瑛的声音压得极低,她根本听不清楚。还好有芝麻在旁边替她传话:【大人,她在说,你少跟我套近乎,快把我妹妹交出来,不然我与你不客气!】 楚云雁突然红了眼眶,好似受了什么委屈,眼泪滴答滴答落在手背上,抿着嘴,楚楚可怜的望了楚月瑛,低垂下了目光,带着哭腔却又提高了些声调:“我……知道了……” 宁香莲心里一颤,暗叫不好,楚云雁摆出这横样,只怕是想让人误会楚月瑛欺负了她。 果不然,她听到旁边林子里有人轻声议论道:“啧,这楚大姑娘也真是,她是御赐的婚事,谁也动不了她的位置,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谁说不是,楚四姑娘好歹也是她亲堂姐,她又不能真给世子做妾,何况这般给人难堪呢?” “哎,楚四姑娘和世子倒是配般,只可惜老天不做美。” “对啊,这楚大姑娘不是个好相与的,将来世子的日子只怕难过了。” 宁香莲压着心里的怒火,加快了脚步。可她还没到,楚月瑛已经被楚云雁拿楚月琳做威胁的话给激怒了,她怒不可遏的狠狠朝着楚云雁推了一把,随后拽下了软鞭,喝了句:“你敢!” 楚云雁撞在了亭柱上,稳往身子后往后退了几步,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五堂妹,是不是我刚刚说错话了,不该说言良喜欢温婉的性子,让你改一改……我、我也是好心啊……” 楚月瑛微提起马鞭,声音也大了几分:“你以为,我真不敢拿你如何?” “楚大姑娘!”承恩侯夫人从旁边的林子里走出,满脸的怒气:“难不成你还要在我面前打我的客人?”楚云雁趁着楚月瑛愣神的空隙,躲到了承恩侯夫人身后:“侯夫人,是我不好,不该劝五堂妹那些的……” “好孩子,你的话没说,姑娘家就该温婉些,成天玩鞭子叫什么事儿。”承恩侯夫人带着些埋怨地看着楚月瑛。 “话可不是这般说的!”宁香莲赶到,不客气地就怼了过去:“俗语道各花入各眼,不喜欢并不代表花不好,只是赏花的人不对。夫人喜欢那种两面三刀的假虚伪,我倒是喜欢楚大姑娘这种眼睛里进不得沙子的爽利性子。” “你……你是谁?”此时的宁香莲和前几天故意化成的憔悴模样可大不一样。承恩侯夫人只觉得她面熟,却一下子没认出来。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了位不该出现的人,让承恩侯夫人也警惕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情况极有可能不受她控制了,何况楚月瑛已经在人前与楚云雁起了冲突,她们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也就不想再多做纠缠,带着楚云雁离开:“好姑娘,我们去那边走走。” “你别想走。”楚月瑛伸手就去拽楚云雁,承恩侯夫人下意识的伸手去拦,宁香莲瞧着机会正好,也忙凑上前去。 她用力大半的力量把楚月瑛撞开三四步远,然后二话不说,拉着承恩侯夫人的手放到自己胸前,顺着亭栏身子一歪,直接倒了出去。 “啊……”一声凄惨惊恐的尖叫,宁香莲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八角亭外最陡的那处斜坡直接滚落了下去…… 052、伤得不轻 一切发生得非常突然,众人都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承恩侯夫人看着滚落的宁香莲吓了一大跳,一时之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刚刚伸手是去阻止楚月瑛的,那妇人也冲了过来像是要护着楚月瑛,那自己到底有没有碰到她…… 还没等她想明白,慢宁香莲几步的刘嫂子正好了瞧着了这一幕,大叫着冲了出来:“王妃……快救王妃……” 藏在暗处的狼五狼六在宁香莲摔落的那一瞬间冲了出来,想要拽住宁香莲。 看到刘嫂子,又听到她的称呼,承恩侯夫人脸色大变。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小妇人怎么可能是武定王妃! 不,武定王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一点风声也没收到啊? 是瞧着了自己为难楚月瑛,她想与楚月瑛缓和关系,才出来维护楚月瑛的;还是她中了楚月瑛故意用武定王妃设下的圈套? 楚月瑛也有些懵,小宁氏这是替她挡了一灾吗? “王……王妃?她是哪府的王妃?” 怎么她们都没有见过? 呃,这么年轻,陌生……难道是武定王府的那位? 旁边林子里的夫人们和姑娘们此时大气不敢出,一个个面面相觑。虽然刚才那一幕发生得太快,武定王妃和承恩侯夫人她们又穿着斗篷遮住了她们的动作,但是,之前承恩侯夫人护着楚云雁,伸手拦楚月瑛的那一幕,她们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武定王妃这是遭了池鱼之殃吗? 狼六用速度最快的赶到了坡下,宁香莲还清醒着,只不过她的额头磕到了石头尖上,破了一个洞,血骨碌碌的往外冒,染红了大半张脸。狼六迅速的撕了块内裳内衬,替宁香莲将伤口捂住,低呼着:“王妃,王妃,您可还清醒?” 宁香莲咬紧牙关,轻轻的应了一声。刚刚那一撞是实打实的,疼的她真的脸色发白嘴唇发紫。 哎,苦肉计真是不适合她这种怕疼的人,只不过,她现在身份尴尬,其它的办法根本达不到效果,只能出此下策。 楚长铮这些年一直在娶冲喜新娘,好不容易挑中了自己这个合适的,怎么着也不会在他完全康复之前让自己有事。 狼六松了口气,回头大叫:“快请大夫!” 赶到刘嫂子和婆子们不敢耽搁,抬起宁香莲就往客院跑,走的时候,刘嫂子还不忘看了眼承恩侯夫人,然后拽了不作声的楚月瑛一把:“大姑娘,王妃受伤不能没有主事的人,您快跟我去。” 楚月瑛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拒绝,迟疑了一下,她道:“琳姐儿她还在林子里……” “老奴会让婆子去寻二姑娘的。”刘嫂子也知道宁香莲这次来的真正目的,忙应承道。得了她这句话,楚月瑛看了一眼承恩侯夫人,扭头就跟随着刘嫂子一行人离开了。 夫人们和姑娘们都不知道自己该马上离开好,还是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一个个看向承恩侯夫人,眼睛里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埋怨。 她们都知道承恩侯夫人是一直不喜欢苏月瑛的,最近宋言良和楚云雁又走得近,承恩侯夫人若是起了心思,她们也能理解。 可是再不喜欢也不能动手啊,这下可好,误伤了武定王妃。 承恩侯夫人反应了过来:“不是我推的,这只是意外。” 看着四面八方传来的不满和质疑的目光,她心里一阵惊慌。 她真没有推,那小宁氏是自己摔的,可是这个时候,她说了只怕也没有人相信,反而会怀疑她是在推脱责任。 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咬死这是一场谁也不想的意外。 只要小宁氏没有大碍,她放下身段去武定王府赔礼道歉,也许这件事就能抹过了。 宁香莲被送回到了客院,随行懂医术的婆子替她清理了一下伤口,然后敷上了狼六他们随身带着的上好止血药,又用干净的棉布给她厚厚的缠了好几圈。 楚月瑛远远的站着,等婆子忙完了才神情淡然,应付一般生硬地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宁香莲抬眼看了下她,挤出个微笑:“你别担心,我没事。” 楚月瑛看着她额头上被血渍透出痕迹的棉布条,面无表情的嗯一声,转身离开,脚步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丝毫停滞。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听到了楚月琳的声音,还有楚月瑛的训斥,提着的心彻底的落了下来。 她们都平安无事,那自己这一摔也值了。 接下来只要把这一摔闹得越大越好。 门外,婆子道:“王妃,承恩侯夫人替您送药来了……” 宁香莲看了眼刘嫂子,微微的摇了摇头,刘嫂子对着门外,大声道:“王妃不舒服,不见客。” 屋外,承恩侯夫人的脸色难看极了,她下意识的看向了廊下的楚月瑛,楚月瑛留意到了她的目光,不仅没有替她说和的意思,而是拽着楚月琳直接进了旁边的厢房。 没规矩的丫头!承恩侯夫人死死的揪着帕子。 她刚想转身离开,一个侍卫匆匆进来,立在廊下禀报道:“王妃,王爷来了,已经在路上了。” 屋内的宁香莲有些惊讶。 她是存心要利用楚长铮对她这冲喜王妃的在意,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 承恩侯夫人闻言则是透体冰凉! 武定王? 在来的路上了? 他就般看重小宁氏,那自己这祸岂不是闯大了? 厢房里,楚月瑛姐妹也听到了。 楚月琳倒是没在意,伸手就抓了个桌上摆着的干米饼磨着牙;楚月瑛冷笑了数声,才道:“他可真在意这新妇。” 那小宁氏是不是凭仗着这一点,才故意来趟她的混水,目的只是要退掉她和承恩侯府的这门亲事。 “姐姐。”楚月琳伸手抓着她的手安慰道。 楚月瑛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没事,我是替母亲有些不值。” 在她的印象里,父亲几乎是一年到头也难得回家几次,对他们和母亲也是视若无睹的。也正因为这样,她才对自己的婚事以及将来的夫婿不抱任何的期望。 不过,这门亲事若是能退了也好,至少不用再让大哥和二哥不用再心心念念想法子帮她退婚,更不用再忌惮承恩侯府。 = @书友160607225447373,谢谢打赏……么么哒……^3^…… 053、讲理的武定王 为了一路畅通无阻,楚长铮直接让人拿了他的信物玄虎令先行一步去纵马清道,减少路上的不必要的阻碍。 看着一路疾奔而过的马车,路上的行人和商贩不仅没有往日对于嚣张跋扈权贵们的怨气,反而一个个眼睛发亮。 “真的是武定王?” “不是武定王,谁还敢动玄虎令,又谁敢乘坐皇上特意替武定王打造的马车?” 那车厢上的虎头清晰得扎眼。 不过,武定王的身体真的康复了吗? “马车这么急,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前些年哪怕边疆战事紧急,武定王也没有离开过府门,哪怕是皇上与他商议军情,也是御驾去的武定王府。眼下,出了什么事比战事还要紧急? 楚长铮的人还没出城门口,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城门官看到玄虎令后,又透过撩起的车帘看到了里头几乎与十年前没有什么变化的楚长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车里坐的真是武定王。 武定王出府,肯定是出大事了。 他恭送着王府的马车出了城门,转身就跳上马背,一路疾奔往上头送信。收到信的上司也不敢怠慢,一阶一阶往上禀。一刻钟不到,正顺帝就收到了消息。 他惊愕得手里的笔都没握住,把案上的奏折污黑了一大片:“你说什么,长铮出府了?可知他去哪里,为了什么?” 下头的人满头冒汗,答不上来。 正顺帝拿着奏折就砸了出去:“废物,还不快派人去保护武定王!” 长铮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楚长铮赶到寒山寺的时候,宁香莲已经感觉自己好多了,血已经止不住了,甚至伤口也没有之前那么痛了,她隐隐觉着自己恢复得这么快,估计是体内那妖丹的功效。但她可没想给人一个惊喜,依旧病病歪歪的靠在床上,心里盘算着楚长铮来了后,该如何对付。 楚长铮就这么在意她这个冲喜王妃,那自己这一伤会不会弄巧成拙,哪怕达到了最初的目的,也会赔上自己以后日子的自由? 她拽着床幔下的流苏,心里正盘算着,外头又传来婆子的声音:“王爷到了。” 来得这么快,宁香莲挣扎着想要起身,就听到门外承恩侯夫人紧张的解释:“王爷,真的是只是一场意外,我不是……”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楚长铮打断了:“我现在不想听你的解释,你去那里滚落十次,也把头磕个窟窿,然后再来说。” 他不管这是一场意外也好,是中了旁人算计也罢,他只知道香莲受了伤,与这件事有牵扯的人就需要付出代价。 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香莲受了什么委屈,对方受十次,然后他们再坐下来说说谁是谁非,到时候再该道歉就道歉,该赔礼就赔礼。 没敢轻易离开的众夫人都聚集在隔壁的院子里,听到他这狠话,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武定王妃摔一次,都摔得这么惨,承恩侯夫人去摔十次,那会摔成什么样子? 武定王这一手,未必也太狠了些吧,简直是没给承恩侯夫人留半分脸面啊。 承恩侯夫人的脸立即绿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焦急道;“王爷,今天之事只是意外,你我两家又是姻亲,何至于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 她虽然也存了逼楚月瑛兄妹犯下义绝之错的心思,但是……她可不想义绝的由头出在她身上。再说,若是这门亲事能救她出现眼的困局,她也就咬着牙认了。 楚长铮冷笑了一声:“姻亲?我可不知,我与承恩侯府何时有亲。” 承恩侯夫人一楞,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为了自己不丢人现眼,她还是道:“我家大哥儿与瑛姐儿的婚事……” “嗤……”楚长铮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你们承恩侯府可从没向我提过亲,这婚约从何说起?” “太后……皇上……” 楚长铮不耐烦了:“你们有皇上的赐婚御旨,还是有太后的赐婚懿旨?” “这……”承恩侯夫人被堵了个严实。 这两家亲事虽然没有皇上和太后的明旨,但是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过了明路的,而且还是太后做的主,难不成武定王现在想翻脸不认? 就为了那小宁氏? 楚长铮说了那几句话后,疾步而过,再也没有看她半眼。 屋内听到了这番话的宁香莲,差点儿没跳起来给楚长铮鼓掌。 这话说得真是太好,这样一来,不仅不会损伤到瑛姐儿的名声,还狠狠的打了一波承恩侯府的脸。不过,也只有他敢这样把皇上的口谕没当回事,硬生生赖掉亲事吧。 门被推开,楚长铮快步走了进来,他对屋内向他行礼的众人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床沿边坐下,直勾勾的盯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宁香莲,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你……疼得厉害吗?”他放缓了音调,小心翼翼地问。 宁香莲翻了个白眼,好没气地低声抱怨:“你磕了一下试试,就知道痛不痛了。” 刚刚,她都快痛死了。 楚长铮抬手想碰一下她的伤处,又怕自己手重让她凭添痛楚,只得马上缩了回来。 他记得她是最怕痛了的,哪怕是扎了一根小木刺,也得哎哟个半天,现在碰了这么大的口子,还不知道痛成什么模样了。 不过,还有力气骂他,倒是不错的。 他冷冷地询问刘嫂子:“王妃是怎么伤的?” 刘嫂子跪下将刚才在梅林里发生的一幕说了,当然,她只说她自己看到的部分,其它的没多提一个字。 楚长铮面上不动声色,示意刘嫂子起身:“你去盯着那妇人,她若照我的话去做,你就替她数着,十次,一次也不能少!” 刘嫂子爽快的应了,快步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没了外人,宁香莲说话更随意了:“你觉着她会去滚坡?” 楚长铮冷笑:“她不去,那就更好,我就有理由让她身边的人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了。” 比如,承恩侯夫人的男人,兄弟,亲儿子之类。 他回头看宁香莲,表情柔和了下来,声音更是软了好几分:“你放心,她伤了你,我一定会他们十倍偿还的。” 054、讲理的武定王(二) 宁香莲看到楚长铮面无表情,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如同一只锁定了目标的狼露出了凶光,就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怒。原本还想追着他把退婚事儿给落实了,这下她也不敢提了,忙急着把瑛姐儿从这事里给摘出来。 “我是瞧着承恩侯夫人羞辱瑛姐儿,才会上前与她理论的,与瑛姐儿她们无关,你可不能迁怒于她们身上。” 楚长铮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道:“不过,你受伤是因为她的事而起,我会让她留下给你伺疾。” 宁香莲楞了下:“你要让她们搬回王府?” 虽然她也日夜想着瑛姐儿她们能早日搬回王府,可是她也不想强迫瑛姐儿她们,更不想持恩威胁。 楚长铮知道她的顾及,也没再也她商量,直接唤了人进来,让去给楚月瑛她们传话。不知楚月瑛是碍于楚长铮的胁迫,还是她心里对今天的举动有些感激,竟然轻易的就应了。 宁香莲松了一口气,都有些躺不下去了:“好好,我们回府,现在就回府。” “不急,至少要等到刘叔过来,看看你现在适合不适合挪动。”楚长铮忙把她按回床上。宁香莲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下,楚长铮手下一空,心里很不是滋味,讪讪的把手缩回来,没话找话地解释道:“事发突然,我来不及等刘叔从药房回来。” “嗯。”宁香莲也含糊的应了句,随后,室内的气氛又僵硬了下来。 宁香莲看着楚长铮跟盯木头一样盯着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扯了下嘴角,“王爷,您不是让承恩侯夫人去滚坡吗,都现在了怎么还没听到消息回来,我这里心里怪着急的。” 她痛得这么厉害,自然不想承恩侯夫人好过了。 楚长铮绷紧的腰身松懈了下来:“都与说了,她不滚更好。”他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刘嫂子低唤声,“王爷,王妃……” 楚长铮看向门口:“进来。” 刘嫂子推门而进,立在门边,低头垂手禀报道:“回王爷和王妃,楚姑娘说今儿的事是由而她起,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承恩侯夫人因她受辱,现在已经自行去观梅亭那儿,说是要滚坡向王妃谢罪。” 宁香莲闻言,顿时就怒了。 那楚云雁果然是个有些心计的,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她若是真从那坡上滚了下去,不仅解了承恩侯夫人的困局,而且还狠狠的将了瑛姐儿一军,倒给她自己留了个有情有义,又孝顺的美名,还能把她和宋言良的婚事给拍实了! 虽然这承恩侯府的亲事,在她看来是个火坑,想尽了法子要替瑛姐儿退掉,但是她也不愿意挖空心思算计瑛姐儿的楚云雁得偿所愿! 她和楚家的仇怨…… 只觉得胸口灼烧了起来,她的手死死地抓着身下的被褥。 楚长铮回头看到了,忙伸手去掰她的手,紧张不已:“香莲,香莲,是不是伤口又痛了?你别抓伤自己的手,揪我好了。余婆,余婆呢,还不快进来?” 刘嫂子见状不敢耽搁,急忙转身去叫熬药的余婆。 旁边厢房里的楚月瑛姐妹听到骚动,也赶了过来,看到宁香莲的痛苦的模样,两人都呆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院子外头以及隔壁都听到了这阵骚动,各种猜测凭起。 不好了,武定王妃不好了。 伤口的血没止住,人已经晕眩了。 随着院子里没有消息传出,众人的猜测也就越离谱,甚至有人还低声道:“武定王妃,会不会……” 伤得太重,命不久已? 承恩侯夫人摇摇欲坠,要不是身后的下人扶着她,只怕要摔到地上起不来了。 正准备前往观梅亭的楚云雁也不知如何是好,她到底还去不去滚不滚坡? 呃,若是武定王妃有个好歹,哪怕她滚足了十次,滚得满身是伤,可武定王府和承恩侯府反目成仇,不管是祖父还是皇后,只怕也不会再同意她和世子的婚事了。 待承恩侯父子、楚大人以及几个楚长铮的旧部好友匆匆赶来的时候,院子里依旧没有新的消息传出。 承恩侯夫人看到承恩侯来了,一头冷汗迎上去:“侯爷。” 承恩候怒目瞪过去:“闭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妇人,他不止一次的跟她说过,哪怕是不喜欢楚月瑛,娶回来供着就行,不必要非退亲不可。至于委屈了良哥儿,日后给良哥儿纳个二房,或者多置几个妾室就好了。 结果倒好,他们一心想要退婚,误伤了武定王妃,还闹成现在这个样! 承恩侯夫人想解释,可不是她不想尽快把这事给了结,而是武定王的要求实在是太过份,她根本就承受不了啊。只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敢提。 “母亲,真的是您推了武定王妃?”宋言良扶住承恩侯夫人,紧张地低声询问。 他虽然入朝不久,但知晓武定王对于皇上而言,是一个极特殊的存在。要说皇后无子还能坐稳后位,凭的可不是楚家,而是武定王! 要不是他实在是无法勉强自己与楚月瑛同居一府,朝晚相见,他也不会坚持要退亲。 “那只是意外,我没想到武定王妃会突然出现。”承恩侯夫人解释道。 宋言良有些不信:“可是您不是见过武定王妃吗?”哪怕武定王妃出现得再突然,母亲也该马上停止所有的举动才对。 承恩侯夫人有苦说不出,武定王妃和前几日判若两人,她哪里认得出来,等到她记起时,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眼下…… 她的心里抱着一丝希望,自家侯爷亲自来了赔罪了,又一共来了这么多的同僚,只要武定王妃没有大碍,想必武定王不会再咄咄逼人,与她一个妇人的无心之失计较了吧。 承恩侯快步到了小院门口,对着守门的全梁道:“全管事,还请禀报一声,说老夫携同夫人给王妃赔罪了。” 听到禀报声,宁香莲叫住了准备出去的楚长铮,装成虚弱的样子:“这门亲事不能要,要不然……”她跟他没完! 楚长铮点头:“王妃放心,结了亲可就不好报仇了。” 楚月琳眨巴着眼,低声与楚月瑛道:“不是说,与谁家有仇,就把自家教坏的姑娘嫁过去,祸害仇人三代吗?” 楚月瑛:“……” 这还是亲妹子吗? 055、讲理的武定王(三) 偷听到了楚月琳的那话,宁香莲差点儿虚弱都装不下去,大笑出声。她忍得很痛苦,落在楚长铮的眼中,以为她真是伤口痛得厉害,原本就黑的脸这下更是一沉。 “好生照顾着你们的母亲。”楚长铮叮嘱了楚月瑛一声,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他站在院门的台阶上,孤傲冷漠的目光从承恩侯他们身上扫过,落在了缩着脖子的承恩侯夫人身上,“看来,侯夫人是不想善了了。” 承恩侯夫人见状汗湿了后背,这武定王可的就不顾及一下他的名声,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也不松口,为了给他那冲喜小王妃出气,定要自己去滚坡? 难道他就不怕落个……欺辱妇孺的骂名吗? 承恩侯闻言忙道:“武定王莫气,有话好好说,我夫人虽然有错,但……” “你都觉着她有错了,难道她就不该认错赔罪?我是讲理的人,但不好欺!”楚长铮已经懒得应付他了。现在香莲受伤,可是最心身都最脆弱的时候,他得赶回去好好照顾,好好表现。 “刘嫂,点炷香,若是香燃完了,侯夫人还没从那坡上滚下去,那可就别怪我了……”他冷笑了几声,没有把话说完。 但听到他那笑声的人,不由得都打心底生出了一股寒气。尤其是以前他的属下,更是觉着寒气逼人。王爷虽然瞧着比当年身形要瘦弱了不少,可是容貌变化不大,身上的气势更胜当年,还是那个带着他们大杀四方,需要他们仰视的英豪。 对,猛虎依旧是猛虎,再病也不会沦落成家猫。 所有人心中原本还存着的几分忐忑和试探的,这下全变成了畏惧。 “滚什么?”承恩侯不解,扭头看向承恩侯夫人。 面对着承恩侯指责的愤怒目光,承恩侯夫人怒了:“武定王,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那只是意外,是武定王妃自己扑过来的。而且我根本就没有碰到过她,是她自己摔下去的,说不定她还是故意的……你不承认两府的亲事,还逼我去滚坡,是明摆着要羞辱我承恩侯府……” 承恩侯眼睛瞪的像铜锣,怒吼道:“什么叫故意的,你也自己去滚个给我看看!我……我怎么就娶了你这样的女人!” 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不清楚形势的东西,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不想着主动认错把事情给解决了,还当众说武定王妃是故意的,这是打武定王的脸,真想两府成仇不死不休吗? 承恩侯夫人早就乱了方寸,被他这么一说,又羞又燥,气得大哭了起来。 宋言良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了她,扬声对着离开的楚长铮道:“王爷,我愿意代替母亲向王妃赔罪。” 楚长铮头也没回,直接推门进了屋。 宋言良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刚刚的豪言英气也瞬间消散了大半。 承恩侯夫人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一听他要去滚坡当即就急了,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哭喊着:“良儿,不可以,你不能去……” 那个坡虽然不是很陡,但有几十步那么长,还长满了灌木,谁知道下面有多少凸出来的石头。若是磕了头,划了脸,或者伤了胳膊腿的,那怎么得了。 “啧,侯夫人这话说得,王妃都能摔,世子就不行?” “侯夫人,世子孝顺,你就别挡着世子尽孝了。” 几个武将你一言我一语的,硬生生把宋言良给架了起来。 这些年若没有病榻上的武定王给他们制定的对敌战略,他们说别有今天的日子,只怕早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战役之中了。 承恩侯府得罪了武定王,那就是跟他们过不去! 承恩侯把侯夫人紧拽着宋言良的手扯开,趁人不备在儿子耳边低声道:“事已至此,你娘这个亏不想吃也吃定了。你只要一跳,不仅可以得到孝顺的美名,这件事也就平息了,要不然,今天你母亲就过不去……” 姑姑已老,又因当年把持朝政,与皇上母子情份淡泊;皇后现在无子,过继就是眼前的事儿。若是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恢复了康健的武定王撕破脸,那这些年的谋划太子妃之位的安排可就都毁了。 宋言良心神一动,看了眼被婆子拖着的母亲,点头应了:“母亲放心,我去去就来。” 走之前,他下意识地看向了紧闭的房间,心里存着一丝侥幸。楚月瑛就在那房里,她应该听到自己刚才的话了吧,若是她出来替自己解围,那自己也不是不能再勉强一下应了这门亲事的。 屋内,宁香莲听到宁言良那句豪言,看了眼爬在窗户缝隙上偷看的女儿们,她就怕瑛姐儿不忍心,冲出去说一句“她来替”那可就什么事都白忙和了。 楚月琳拍着手叫好:“该,活该。” 楚月瑛轻笑,转身往门边走。 宁香莲当下就急了:“瑛姐儿,你要去哪里?”说话间,她给门边候着的婆子打了个手势,让其守住房门。 楚月瑛转身,扯了下嘴角,道:“王妃,我想去看他滚坡,顺便替他数着数。” 宁香莲微愕,惊讶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这句话是发自肺腑,还是敷衍自己的。 楚长铮拍了拍她的胳膊,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你去吧。” “谢谢父王。”楚月瑛神态如旧,推门而出。 “我也去瞧瞧。”楚月琳说了一声,也不等楚长铮应话,提着裙子就跑去追楚月瑛了。 宁香莲气得狠拧了楚长铮一把:“你怎么就让她去了。” “守得了一时,也守不了一世,她的事自然该她去做决定。”他迟疑了一下:“我们的女儿,不自于傻到那个份上的。” 宁香莲一肚子的火,根本就没听到他那句“我们”的真正意思,怒目道:“若出了事,我跟你没完。” 没完才好,他这一生,都不想跟她有完。 没一会儿,楚月瑛姐妹就回来了,两人的脸色不太好看。 楚月琳抢着与宁香莲说:“王妃,那宋言良到了观梅亭,但没跳成。那楚四说要替他跳,两人假惺惺的争抢,最后楚四摔了下去,脑后磕了一个大口子,满坡全是血。” “便宜他们了。”楚月瑛恨恨的道。 宁香莲看着她的神色,心里陡然一松。看来之前是她误会了,瑛姐儿在意这门亲事,但并不在意宋言良。 056、又见鬼影 不过,瑛姐儿对宋言良并无好感,之前却坚持要这门亲事,怕是除了不想给修之和逸之添麻烦之外,肯定还有其它的心思在。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那样的烂物件儿,咱丢了也不可惜。谁不嫌晦气拣去了,也不是个便宜。” 楚月瑛轻松的神色僵硬在了脸上,从眼角上下打量着宁香莲。 楚长铮瞧着了,不满的眯起了眼。他刚想喝斥楚月瑛的没规矩,宁香莲倒是先冲他喝上了:“王爷,这屋里药味重,您又身子骨不好,要不您先上旁边屋子里休息休息?” “没事,我不累。”楚长铮哪里愿意走,他还想今天好好照顾照顾她,就势与她缓和缓和关系呢。 宁香莲:“……” 你不累,我累啊! 真不知道他想干嘛。 这大半个时辰,这男人除了刚开始给自己保证了句不会轻易放过承恩侯府之外,就板着脸坐在她床边一言不发,像是她欠了他几万两银子还没一般,盯得她想眯眼打个盹都浑身不自在。 若说他是想在外人面前,表示一下对自己这个冲喜王妃的在意,之前放言威胁承恩侯那几句话就够了,何必留在这屋里杵着不走。 现在有他在,瑛姐儿如同竖起了所有尖刺的小刺猬,她又怎么能与瑛姐儿好好的交谈几句,摸清楚瑛姐儿的真正心思呢。 宁香莲想不绕圈子,直截了当的撵人:“王爷,外头宫里来的人以及还有几位将军在旁边院子里侯着你呢,你也不去见见?” 见宁香莲的眉梢竖了起来,楚长铮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敢情她是嫌他在这里碍事了。 他不太自然的站了起来,还不忘警告般看了眼楚月瑛姐妹:“那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 “不急不急,我这有瑛姐儿和琳姐儿,王爷不必担心。”宁香莲忙应道,催他马上快走。 楚长铮刚到门边,就听到外头侯着的全梁说刘大夫到了,他马上唤刘大夫进来,自己也就势又走回了原来的位置,气得宁香莲想抓着枕头狠狠砸过去。 怎么就这么寸!~ 刘大夫进屋给宁香莲把了脉,又小心翼翼的解开了棉布仔细查看了伤口,又重新包扎后,才谨慎地道:“王妃的伤势不重,止血得也及时,用的药也好,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只是……” 说到这,他有些许的犹豫,瞥向了楚长铮。 宁香莲察觉到了他的迟疑,追问;“可还有什么不妥?难不成会落下头疼、晕眩之类的病根?” “那倒不会。”刘大夫拍着胸脯保证;“只是王妃刚刚风寒才愈,身子弱,养伤的时间和忌讳要比旁人更多一些。” 宁香莲留意到了他看楚长铮的举动大概猜到刘大夫肯定瞒了些什么,不过他保证自己无大碍,又不会落下病根,其它的也没什么重要的了。 当楚月瑛姐妹,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道;“还劳烦刘老替王爷看看,可别因为我,让王爷有什么身体不妥,那我可就罪过大了。” 楚长铮摸了一下鼻子,心知她是铁了心要赶自己走,也就没有再强留,与刘大夫一块出去了。 楚长铮一走,宁香莲觉得连额头上的伤都没那么痛了。 果然,他就是个命中克她的。 他在,她就没哪舒服过。 很突然的,楚月瑛低低的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清冷,让宁香莲刚刚因楚长铮的离开,才松了的一口气又冻在气管子里。 她偏头看了过去,楚月瑛直接迎上她的目光,“王妃迫不急待的,可是有话要问我?” 被她这直白的一问,宁香莲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楚月瑛指了下她受伤的额头,淡淡地道:“刚才我在外头听余婆说了,只怕你这处要留疤了。现在……用破相来毁我的婚事,你觉得还值吗?” “啊……”楚月琳忍不住惊呼出声,宁香莲倒不在意,冲楚月琳温和地笑了笑;“只是有可能,又不是一定。且不说我没那么倒霉,反正我又不用再嫁,落那么道小小的疤也没不要紧。” 别说只是额头上留个小小的疤了,剜她一块心头肉,也是值的! “呵呵……”楚月瑛笑得更欢实了,但话语却是如利刀一般,直扎人心口:“也是,王妃得他宠爱,并非是因为容貌,而是多福多寿的好命格。” 宁香莲一楞,随后一声轻叹。 若是换了个心眼小的人,不被瑛姐儿这句话气死,也会将她恨死。 只是自己是亲娘,那有跟孩子计较的。 她也直言不讳了;“承恩侯世子并非良人,这门亲事就此算吧,往后咱再寻门更好的……” “京都更好的人家是多了去了,可是,你替我寻?”楚月瑛的声音更冷了,明明白白透着她不信和防备,甚至还有讥讽。 宁香莲没有与她争辩,只道;“你的亲事,总归是要你心愿的才好。” “心愿?这门亲事我倒是心愿的。”楚月瑛笑声更大了。 “姐姐……”旁边楚月琳急了,连拽了楚月瑛的衣袖好几次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楚月瑛这才停下了笑:“以后,可就不劳王妃费心了,不然,我可不领情。”说罢,她拽起了楚月琳往外走。 楚月琳被她拖到了门边,还不忘回头补了句:“王妃休息,有事让人唤我们。” “走了,与她废话什么。”楚月瑛狠狠的甩上了棉帘。 宁香莲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想破冰,还需要长久的时间。 今天折腾这一番,她可是筋疲力尽了,先休息好,再持续作战。 劲一松,身上的困乏也就来了,她闭上眼沉沉的睡去。 睡得正香之际,宁香莲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扑来,冻得她一个哆嗦,忍不住卷紧了被子,迷迷糊糊的唤了两句刘嫂。 她没听到刘嫂的回答,却听到了一个女子的惊愕的尖叫:“啊……你……你是谁……” 她猛的一睁眼,就看到了一抹灰白色的影子,惊慌失措地站在她的床边不远处。 打了个激灵,她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她这是……又见鬼了吗? 057、女鬼楚云雁 那一抹影子似乎认出了她;“你、你是武定王妃?那我……怎么在这里?” 这声音……有些耳熟,好像才在哪里听到过。 宁香莲眯起眼,认真辨认了一下面前这个一身狼狈、披头散发的鬼影,很快就认出她竟然是楚云雁! 瞅到床尾的和衣靠着的刘嫂和桌边打盹的婆子似乎根本就听不到她们的对话,更是看不到她的动作,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这楚云雁死了,还只是离了魂? 看着楚云雁自己懵懵懂懂,没有弄清楚状况的模样,她不敢挑明,只能也装出惊讶慌张的模样,呼喊;“你、你是谁,你怎么闯到我屋子里来了?啊,来人啊……来人啊……” 她一边喊,一边不顾自己头上的痛,强行撑坐了起来,推了几把刘嫂,见刘嫂没有反应之后,她就下了床朝着门边跌跌撞撞的跑。 她见过两回鬼,又遇了三只妖,现在碰上楚云雁来寻仇,心中也是不怕的;她怕只怕楚云雁明白自己将死(已死)后,又对付不了自己,转而去迁怒瑛姐儿她们。 楚云雁被她激动的举动吓着了,看到她撞到了一个小圆凳,快步过来想要安抚她;“武定王妃,我没有恶意,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到你院子里来的。” 她伸过来的手从宁香莲的胳臂上毫无阻挡的穿了过去,连一片衣角也没有碰触到。 楚云雁楞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手,“怎么会这样……”她又伸手去碰一下身边爬在桌上打盹的婆子,见自己的手再次从婆子身体里穿过后,发出了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 她记起来了。 她刚刚一个不小心弄假成真,失足摔下了那陡坡,脑后好像磕到了什么上头…… 痛,好痛啊,痛得她都要死了一般。 小宁氏,都是小宁氏…… 要不是她逼着承恩侯夫人跳坡,她怎么会去演那场戏。 怒气一起,她的身上陡然冒出了大量的黑气,如果翻滚的黑焰一般将她整个包裹住,美艳的脸庞也变得狰狞了起来。两只变成黑洞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宁香莲:“你别想走,说清楚我到底是怎么了……” 宁香莲见她发现了她自己的异样,整个样子又大变,更加不敢停留,拼命地扯着嗓门继续呼救;“来人啊……快来人啊……” 她不图有人来救她,弄出声响,惊醒某些人,好让瑛姐儿她们有些防备。 一种阴寒入骨的感觉随着楚云雁的逼近,令宁香莲头皮一炸,她当即手往楚云雁那一挥,厉声喝道:“滚开!”随着厉喝,一股炙热从她的心头涌出,迅速把阴气给她造成的寒气一扫而空。 扑过来的楚云雁似乎也被她身上的炙热给灼烧到了,发出了痛不欲生的哀嚎惨声:“啊……” 宁香莲不敢看她的状况,趁着这空隙继续往门口跑。 “回来,你跑不掉的。”楚云雁恨极了她,又再度追了过来:“我就算死了也要拉着你一起。”随着她的吼声,她身上的黑焰又窜高了一截,整个屋子如同冰窖一般,阴气再次冲着宁香莲袭卷而去。 跑到门边的宁香莲推了几下,门丝毫不动,她干脆也不跑也不喊了,背靠在门板上死死的盯着楚云雁:“我不怕你……” 报不了信,那她就拖住这女鬼,看谁能对付得了谁! “呵呵呵呵……”楚云雁伸出手,指甲瞬间变长了三寸有余,闪着黑光就朝着宁香莲的脸抓了过来。宁香莲也不甘示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把身体里那飞窜的炙热,朝着她喷过去。 突然,身后的门被打开了,靠在门上的宁香莲身子一晃,就摔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然后被紧紧护住。头顶上还传来了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听错的声音:“别怕,我来了……” 楚长铮…… 宁香莲欣喜,刚想说小心有鬼,朝着她扑过来的楚云雁发出了一声比之前还要尖厉的惨叫,仿佛受了重创似的身上的黑气迅速的消散,屋内的阴寒之气也如潮水般褪去。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楚云雁大叫着往后跑,可没跑几步,她的鬼影如同落入了火堆里的蜡烛,迅速的消散,最后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宁香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突然记起了之前芝麻说过的,楚长铮身上的煞气是鬼妖之物最畏惧的力量。 这也……太强了吧! 不过,她为什么一点也不受楚长铮的影响? “夫人,夫人……”楚长铮见她楞楞的,还以为她有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就转身往外冲:“刘老……刘老……” 刘嫂和桌边打盹的两个婆子也被惊醒了,惊慌失措的跟了出来。 宁香莲看着院子各处亮起了灯,又瞅到楚月瑛姐妹住的房间里人影晃动,楚月瑛还开窗往她这边瞅了一眼,心才落到了实处。 看来,真正的危险已经过去了。 她静了静心神,忙拍了两下楚长铮:“我没事……送我回去吧……” 动静已得闹得么大了,再大可就不好解释了,总不能真跟人说她遇鬼了吧! 听到了她的说话,楚长铮才冷静了些:“真的吗,让刘老看看……” 之前他在梦中突然听到了她的呼救声,心都快跳出来了,什么都不顾的冲了过来。 还好,她没事。 还好,这次他没有来迟。 楚长铮把宁香莲直接抱到了他暂住的房间,放到他那还有温热的床上,仔细盖好被子后,才让刘大夫过来把脉。 刘大夫仔细的探了一柱香的时间,才道:“王妃只怕是白天受了惊,才发了梦魇,老头子这就去煮安神汤。” “没有其它的问题?”楚长铮不放心的追问。 刘大夫一再点头保证:“王妃只是吓着了。” 王妃的脉搏非常的强劲有力,甚至比白天还要好上几分,若不是他白天亲眼检查过她额头上的伤口,真要认为她根本就没受过伤。 宁香莲也不想把事闹太大,拽了楚长铮的手一下,随着刘大夫的话道:“我只是做了个恶梦。” 楚长铮反手抓紧了她的手,没有继续追问:“你没事就好。” 她不想说,他就不问。 她在,比什么都好。 058、楚云雁没死 “放我过去,王爷救命啊,救救我家四姑娘……”一句尖锐的女声从外头传了过来,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宁香莲缓过神,把手从楚长铮的掌心里抽出,扭头看向院门外。 外头那人话中的四姑娘,说的是楚云雁吗? 楚长铮掌心一空,心里很不是滋味,刚刚平复的怒气又被那吵闹声激起了几分:“把人赶走!” 楚四死不死的,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那救苦救难的菩萨。 宁香莲眼珠儿一转,“要不,还是让人过去瞧瞧,好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虽然刚刚的鬼影与楚云雁的模样非常相像,但她还是想确定一下,那个鬼到底是不是楚云雁,楚云雁现在又是个什么状况。 派人去探听,总没有比让刘大夫过去亲眼瞧瞧更加准确,又光明正大了;而且让刘大夫走一趟,回头稍稍运作一下,还能替瑛姐儿搏个不记前嫌的好名声,顺便堵了一些人的嘴。 楚长铮回头,瞥到她亮晶晶的眼睛,猜到她心里肯定有什么算计,这才点头应下:“好,我让刘老的徒弟过去瞧一眼。” 这小心眼的男人…… 宁香莲心里骂了句,倒也没出声阻止,反正他同意让人去就行了。 刘大夫的徒弟一刻钟后才回来。他在门外禀报道:“回王爷,我到那边的时候,守在那里的大师告诉我,在他们派人过来求助之前,楚四姑娘已经没了气息;奇怪的是我一探脉,却发现楚四姑娘是有气息的。” 他相信寺内精通药理的大师不至于连人死没死都弄不清楚,不过他自己也有上回误诊错王妃的状况,这些日子被师傅劈头盖脸骂得心中有了阴影,才不敢大意地想着给楚四姑娘把个脉,好好的确认一下。 没想到,楚四姑娘还真就又缓了过来。 看来,楚四姑娘之前也是跟王妃的状况一样,只是暂时陷入了一种假死的状态,才让寺内的大师误判了。 宁香莲心猛跳了两下。 那楚云雁没死? 那自己遇上的鬼究竟是不是楚云雁? 她与哪个鬼结了怨,以至于那鬼趁她受伤,伪装成楚云雁的模样来攻击她? 不知为何,宁香莲突然想到了她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想用完成心愿的条件来换走她重生机会的女鬼。 真的是那女鬼在做怪吗? 当初那女鬼把自己当成了小宁姑娘,说自己命不已久,活不了几天,她只要等着就能占据这个身体。 是不是因这个缘故,她实际上一直没有离开,而是藏在暗处盯着自己,等候着时机;所以自己昨天受伤,女鬼认为机会到了,就想来抢夺身体。当她发现自己没死,于是恼羞成怒,想要吓死自己? 可是,如果是那女鬼,她一开始为什么要装模作样,没有攻击自己个措手不及;又为什么要伪装成楚云雁的模样呢? 这些……都说不通啊。 若那女鬼是这段时间一直跟着自己的,肯定知道自己对楚云雁的不喜,也知道楚云雁本就是白天的事的始作俑者,楚云雁现在的处境又不是自己逼的,自己心底不会对楚云雁之死存在什么亏欠的,也不会畏惧楚云雁化成的厉鬼,她扮成楚云雁的模样也就没有半点意义。 左思右想,她越发想不明白,但心里却因这些猜测蒙上了一层阴影,让她觉着事情肯定不会像明面上的这般简单。 不过,这些她都无法与人说,也不能让人去替她查一个女鬼的下落。 唯一能与她讨论一下的芝麻,也因楚长铮的原故,避得连个影子不敢出现了。 见她发楞,楚长铮轻轻的替她把被子拉上来盖严实了,又指了指旁边让人刚准备妥当的竹榻:“我会一直在这守着,你不用害怕。” 反正从刚刚起,他就决定要与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他们本就是夫妻,同住一室是天经地义。 宁香莲一心还在想女鬼的事,没在意他说了些什么,随口含糊的应一句,并没往心里去。 楚长铮示意刘嫂她们把灯灭掉,只留下了墙角的一盏小灯,待下人出去之后,还就真做在竹塌上安静的守着。 也许是受伤又刚刚那一番折腾,也许是喝的安神汤有宁神的药,也许是楚长铮给她的安全感。屋内的光线一暗,她的困意也就随之涌了上来,宁香莲抵抗不住倦意,再次沉沉的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上午了。 迷迷糊糊地之间,她听到楚长铮的低声呼唤:“醒醒,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一睁眼,看到靠得极近的大脸,宁香莲吓得差点没蹦起来,恍了一下,才记起昨夜遇了鬼之后,自己被楚长铮带到了他的房间里。 “我……”她下意识的抬手,想拍自己的额头,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些,楚长铮忙抓住她的手:“小心伤口。” 宁香莲怔了下,又是慢半拍的发现,额头的伤口竟然不痛了。 呃,昨儿换药的时候,还疼得她龇牙咧嘴的,现在就没有了感觉,是药太好,还是她恢复太快? 她胡思乱想着,心里没了昨夜那么不安。 简单的梳洗一下,她靠在床边,安静的吃完了大半碗热粥,才问目不转睛盯着她的楚长铮;“王爷,我们今天回府吗?” 该做的她都做了,留下好像已经没什么事了,反而昨夜出现的那女鬼让她忐忑不安。 楚长铮道:“等会儿问刘老,看你今天的状况适合不适合挪动。” “我觉得好多了。”宁香莲有些坚持。 “听刘老的。”楚长铮也不让。 两人相持的时候,门外的婆子道:“王爷,王妃,修公子和二公子来给王妃请安了。” 宁香莲马上就顾不上和楚长铮争执了,期盼地扭头看向门口,“他们什么时候来的?请他们进来。” 哪怕他们来的目的并不是看自己,而是在意瑛姐儿她们,她也是高兴的。 “昨儿下午就到了,只你要休息,也就没让他们打扰你。”楚长铮伸手替她把滑下去的被子拉回了原处,还掖了一下,动作已全然没了昨日的生硬。 果然,熟能生巧。 059、家谱 宁修之和楚适之一前一后进来,见他们靠坐在一起,楚适之只是微微一怔倒也没什么,宁修之的眼中却闪过一抹冷冽寒光。 宁香莲和楚长铮都感觉到了寒意,两人都抬头朝着寒气传来的方向望去,却都只看到宁修之温柔的帮着楚适之解开斗篷交边旁边的婆子,随后还顺手帮他拍掉了衣服上粘上的雪花,打理好楚适之后才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袍,以防把外头的寒意带进屋。 宁香莲瞧着他们兄弟亲近无间,心里份外的高兴,早就忘了寻刚刚的寒意;“快给他们拿手炉,上热茶。” 宁修之客气的道谢:“谢王妃关心。” 楚适之一如既往的胆怯,闪到了宁修之身后,哪怕行礼坐下之后,也都垂头弓背,借着宁修之的身体掩饰着自己的存在,别说弄出动静了,甚至连从进门后就一直半垂着的头都没抬起来过。 楚长铮瞧着楚适之畏畏缩缩的模样,心里很不悦,喝斥;“男儿本该顶天立地,怎么可以这般胆小!” 楚适之闻言身体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宁修之不卑不亢地替他解释:“王爷,适之自小身子弱,常年生病居家极少见外人,怯生也是难免的。” “生病不是理……”楚长铮的话还没说完,宁香莲就打断了他的话:“他还小。” “他都十三了……”楚长铮本还想说自己十三岁已经一个人在外走南闯北了,对上宁香莲愤火的眼睛,他的不满瞬间被烧得连一点渣都不剩了。 呃,适之变成现在这个样,在她心中,肯定认定是自己的失职,没把他们照顾好。 这些年,他确定是没有尽到为人父的职责;但在那种情况下,他已经替他们做了他认为最好的安排了。虽然有些地方不近人意,让他们受了些委屈,可他们是他儿子,因他受些委屈又能怎么的。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半句也不敢说的。 宁香莲护子的模样堪比母虎,自己以前触了这逆鳞,她都不会轻易与自己罢休;现在若真惹火了她,后果只怕他更加无法承受了。 他知趣的收回了后半截,铁着脸道:“这次你们跟瑛姐儿她们一并搬回王府。之后适之每日清晨随我一起练拳,好怯病强身。” 楚适之猛的抬起了头,双眼里尽是不可置信,对上楚长铮的视线,他又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马上低下了头,甚至还害怕的伸手去拽宁修之的衣袖。 宁修之稍稍迟疑了一下,道:“王爷,这搬府之事……” 不是说瑛姐儿她们也是暂时搬进王府住几日的吗,怎么现在这口气似乎要他们全部搬过去长住一般。 虽然搬进王府有搬进王府的好处,但是搬进王府同样经受王府的约束,而且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再住进那间府邸。 楚长铮没给他推托的余地:“楚修之,你的名字是她亲手写上家谱的,怎么,现在你翅膀硬了,自作主张改姓了宁都没有人与你计较,你还想彻底从家谱上除名不成?” 宁修之闻言,温和的笑容一瞬间僵硬在了脸上。哪怕他心里再恨“楚”这个姓,甚至公开改随母亲姓了“宁”,有些事他这辈子不可能忘记,也一辈子都不可能去做。 母亲收养了还在襁褓中的他,给了他楚姓,因为他而亲手写了家谱记上他的名字,那不仅仅只是母亲给了他一个安身立命的身份,而且是母亲给了他这辈子都不会遗忘的母爱和保护。 他不会、不愿、也不甘毁掉心中最美好的那些属于母亲的记忆,哪怕是他这辈子最恨、甚至已经抛弃的名字,但那母亲亲手为他所写的家谱却不是他想涂改或者毁掉的东西。 至于自己的名字现在还在武定王的家谱上又如何,在家谱上还姓楚又如何,哪怕他要求自己重新改回姓楚又能如何? 他心里怎么想,要怎么做并不受一个名字和身份影响。 旁的不说,武定王他自己不就是一个活例子,他是楚家名正言顺的嫡房嫡子,不也离族离宗,与楚家一刀两断了吗?朝堂上谁又敢说他半句不对! 反之有武定王对他的承认,不仅可以替他解决掉仕途上的麻烦,还可以让他的复仇之路少掉许多的障碍。 只是,千万别让他查到楚长铮与母亲的死有关,要不然他可不会念及他们仅仅在家谱上的那点联系。 飞快的想透了自己要什么,宁修之紧握成拳的手舒展开来,应道:“谢谢王……父亲。” 听到他改口,楚长铮又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有少许的诧异,倒也没再说什么,霸道的一拍定板:“那就这样定了。” 楚适之则整个人都是懵的,惊愕地抬头看着宁修之,嘴都不自觉的张得老大。若是他能说话,只怕这个时候早就一肚子的疑问脱口而出了。 宁香莲也松了一口气,从私心上讲,她也是想修之他们一并搬回王府的,这不仅仅是她想跟他们团聚,想就近照顾他们,而是她出于一个做母亲的直觉,更多的发现他们身上都存在着很多问题。 就拿修之来说,他身上总透着一抹让她觉着不太不对劲的地方,让人挑不出理,却缺少了些真实。她不介意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吃些苦头,但她不想他们心性和人品上因为受挫而出现偏差。 宁香莲趁热打铁,让人去唤楚月瑛姐妹过来,说是要一并商量一下搬家的事。楚月瑛她们刚进门,外头就匆匆在门外禀报道:“回王爷王妃,承恩侯带夫人世子在府门前求见,说是来给王妃赔罪的。”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都看向了宁香莲。 宁香莲;“……” 都看她做什么,她是伤患! 再说,小辈等她做决定也就罢了,楚长铮这是什么意思,这事不该他一家之主出面的吗? 楚长铮被她一眼瞪回了神,直截了当;“不见。” “对,不见,他们还没有滚坡呢!”楚月琳笑嘻嘻的接话,还顺手拿了块枣泥糕塞进了嘴里,见众人看着她,她眨巴着被腮邦子挤成了一条缝的眼睛,含糊不清地道:“唔所措了嘛……” 宁香莲:“……” “咽下口里的食物再说话。” 谁把琳姐儿惯成这样的,她想……想打人! 060、有理的恶人 “别噎着了。”宁修之温柔的关切一句,随后道:“父亲,我觉着还是去见一面吧。” “大哥。”楚月瑛惊愕,一双美目惊讶的瞪了过去。 宁修之安抚地冲她点了下头,继续向楚长铮解释着他的理由:“父亲,瑛姐儿和楚家的婚事这些年闹得人尽皆知,若出了变故,总得有一个妥当的说法才是。” 虽然对方突然从琳姐儿下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但他昨儿一整天都在寒山寺,自然知晓楚长铮直接当众否认了这门婚约的事儿。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是假的也都能说成真的,若承恩侯府也咬死不放,到头来伤到的还是瑛姐儿。 依他看,要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利利落落,不给人留下任何的可趁之机。 楚长铮斜眼瞥了过去:“你是认为,这件事我解决不了?”别说这门亲事没有明旨,就算有,他想不认,就能不认。 宁修之不说话了,宁香莲脸一板:“楚四闹了那么一出,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宋言良的关系不简单了,这承恩侯全家上门来道歉,只怕是来退瑛姐儿这门婚的。” 楚长铮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是说这门亲事不能要吗? 宁香莲想拿杯子砸他:“这事关系着姑娘家的名声!” “保留个好名声和善待自己,我觉着还是后者好。”楚长铮不敢怼宁香莲,声音也放缓了好几分:“这门亲我不承认,以后也不会承接受。若是你怕瑛姐儿以后挑不到好女婿,过些日子待我身体好些,我去给瑛姐儿要个郡主的封号回来。” 听着他把要封号的事,说得跟人要个大白菜一般轻巧,宁香莲想冲他翻白眼。但她心里明白,楚长铮并不是在说大话。 若说在十年前皇上还想着防他功高盖主,但经历了这楚长铮重病不起、边疆战事不断的十年,又见逸哥儿莽撞不上进,瑛姐儿粗鄙无知不是良配,武定王府呈现出后继无人的状况,皇上那点子心思只怕早就淡没了,要不然也不会年年惦记着给他挑冲喜王妃,期望他延年延寿身体康复。 “是要善待自己,但不代表就要纵着他人欺。”宁香莲声音虽然轻软无力,但一字一句说得极清楚;“我们可以不要那宋言良,但怎么可以容宋言良和那楚家女打瑛姐儿的脸!” 这是一个原则问题。 而且连她都能想透,楚长铮康复后的好处,承恩侯怎么会不知道,谁又会眼巴巴看着自己到嘴的鸭子长翅膀飞走了呢? 她声音越发的轻了,像是极力在隐压着心中的忿忿不平:“明明这事是我们是有理,结果因为他们哭嚎几句,赖求几句,到最后却成了他人嘴中那理饶人的恶人。” 她说得太快,又过于激烈,不引起咳嗽连连。 楚长铮忙扶着她顺气,“你别气别恼。”她肯定是因瑛姐儿这事,想到了自己那些年受到的委屈了。 “王妃放心,那样的事再也不会有了。” 他拿自己的性命做保证。 “王妃说得对,那我就让承恩侯府为这些年的谎言,给我们个交代。” 今天这有理的恶人,他当定了,看谁敢来说他一句不是! 把宁香莲交给刘嫂子伺候后,他指了下宁修之以及他旁边的楚适之,“你们也随我一并去。” 宁修之本来想着,他不去就不去,自己主动请缨去解决,听到这话心里狠吃了一惊。 就因为小宁氏那两句轻飘飘的话,就改变了主意? 这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一点也不相符。 若换成旁人,他可能会想是多年的病疼以及不得志,磨到了当年的棱角,但是他武定王只怕化成灰,骨头里的傲气也是不会改变半分的。 看来,要重新估计这小宁氏在他心中的份量了。 心里想着,他面上没露半分,马上起身跟在了楚长铮的身后。 楚适之非常的紧张,拽着楚长铮的胳膊,一个劲的摇头。楚月瑛瞧着不忍,也起身跑到楚长铮拦住了去路,道:“小弟去有何用,我的事儿,我自己去。” 楚长铮伸手将她拂到一旁:“他身为男子,怎么可以躲在女子的身后?你留下乖乖陪着你母亲就好了。” 楚月瑛还想急,被宁修之制止了。这点上,他也与楚长铮想法一致:“瑛姐儿,你安心等着好消息就行。”楚适之也鼓足了勇气,一个劲对着楚月瑛拍胸脯。 楚月瑛只得让开,不再阻止。 瞧着他们父子三人离开,楚月瑛气鼓鼓的坐立不安,宁香莲忍不住道:“就这巴掌大的院子,那边咳嗽声大一点儿,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你若真不放心,去窗边偷听着就好了。” 她为了不引起承恩侯府的注意,特意让人订了寒山寺里这种最普通的小院子,之后她受了伤楚长铮为了她的伤势着想,也没有搬院子,只是把四周的院子全部都包了下来而已。 以楚长铮小气的性子,他不想给承恩侯府脸面,肯定不会去浪费心思找个安静好说话的地方。相信只要到窗边就可以听到旁边厅里说的话。 楚月瑛楞了,楚月琳被酥饼卡住了,还好旁边伺候的余婆眼疾手快,端了杯茶给她灌了下去,才免了一场祸事。 “看你以后还吃不吃这么多。”楚月瑛气得直骂。 宁香莲也吓得额头出了汗。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一回王府,第一件事就得盯着琳姐儿改改这贪吃的性子。要不然长久下去,且不说旁人会不会利用她的这个性子设局算计,吃得太胖对身体也是极不好的。 有了楚月琳闹的这一出,屋内的气氛倒也缓和了下来,甚至楚月瑛都收起了身上的刺,不再处处顶着宁香莲。但她还照宁香莲说的做了,跑到与旁边厅最近的一个窗户边,把窗户推开了一个拳头宽,仔细偷听着旁边的对话。 实际上她不用偷听的,对面的交谈声简直就是像在吵架一般。 不,应该说是楚长铮一面倒的压制喝骂承恩侯一家三口。 “承恩侯,你当我是病糊涂了。你说与我府上有婚约,你一拿不出旨意,二没向我提过亲,三没有婚书信物以及媒人,就凭你上下嘴皮一磕,青口白牙的说有就有了?还是你今儿想提亲退婚来个全套?” 061、楚云雁的指证 似乎承恩侯也急了,嗓门也大了起来:“武定王,这门亲事可是太后她老人家……” 他还没说完,就被楚长铮给打断了:“你别拿太后说事,太后是你亲姑姑,怎么可能不帮着你?啧,若这门亲事是真的,你家夫人一言不和推我家王妃下坡咱先不提,那你跟我解释一下宋言良和那楚家女之间是怎么回事,专门踩我的脸的?” “那纯属意外,是楚四姑娘她……” “父亲!”一直没有作声的宋言良突然高声打断了承恩侯的话。 宁香莲闻声眼睛一亮,有戏。 看来,楚云雁这一摔也不是没有效果的,狠狠的触动了宋言良的心弦。 宋言良若是动了心,承恩侯府打再多的主意,这门亲也就只能做罢了。 她的笑才刚跃上嘴角,院子外头又传来了有几分熟悉的女子刻薄的叫声:“宋言良,你滚出来。” 宁香莲一怔,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挤在窗边偷听的楚月琳回头,见她发楞,以为她不知道外头来人是谁,道:“是赵氏,呃,就是那楚家大夫人。” 果然是她。 昨儿知道楚云雁摔伤后,她就让人盯紧了楚家人的一举一动,也吩咐了他们,若是承恩侯府的人过来,必定要把消息透露给楚家人知晓。 楚云雁那一狠很厉害,但却有着致使的风险。 世人对女子是非常的苛刻的,哪怕比前朝要容松得多,容许未婚的女子出门,容许她们在公开的场和见外男并且交谈,但一切都是有一个度的。越过了那条线,对于男子来说只是一件风流韵事,但对于女子的名声来说,是天塌之灾。 若是承恩侯府这次咬死不退与瑛姐儿退亲,楚云雁这辈子除了给宋言良做妾外,也就只能随随便便的低嫁他乡了。 刚刚楚长铮和承恩侯的声音都那么大,院子外头想必也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承恩侯的话语之中还明确表示着不想退亲的意思。 赵氏急了,才会迫不急待的要替楚云雁讨要公道,并且闹黄这门亲事。 让他们自己闹起来,对自家有百利而无一害。 宁香莲压下了心头的厌恶,示意刘嫂子:“放她进来。” 刘嫂子出门传话。 楚月琳拍着手乐道:“狗咬狗,一嘴毛。” “嘘……”宁香莲忙提醒:“低声些,别让外人给听到了。” 赵氏闯进了院门后,就径直朝着正厅冲了过去,她进厅门就扑向了宋言良,嘴里叫骂着:“宋言良,你真对得起雁姐儿的一片真心。” “伯母。”宋言良没动,由着她撕扯着自己。 旁边的承恩侯夫人可忍不下。她这两天吓得够呛,又连番的被侯府责骂,还得委屈自己过来赔罪看人脸色,早就是一肚子的火气了。见赵氏撕扯打骂宋言良,还坏他们的算计,各种积压已久的怒气瞬间全部都涌了上来。 她一把推开赵氏,怒骂道:“你凭什么骂我儿子,又不是我们让楚云雁去的,是她自愿上赶着的,你不回去好好教导她,跑到这边撒什么泼……” 一个急匆匆追着赵夫人而来的丫头,被护卫拦在了守门口,听到承恩侯夫人这句,突然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夫人,姑娘是被宋世子推下去的。” 她这一嗓子,院子里外瞬间鸦雀无声。尤其是听到动静,偷偷摸摸过来想探听个风声的好事者,更是竖起了耳朵,生怕自己漏掉了什么关键。 宋言良闻言楞住了,他凭声音认出那丫头是楚云雁的心腹银翠。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赵氏不可置信,承恩侯夫人暴跳如雷,两人都顾不上撕扯,转身都朝着院门口的丫头看了过去。 宁香莲也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就发展到这个地步。 这一招可算是真狠,若真坐实了宋言良推楚云雁的罪名,宋言良和承恩侯府就会名声扫地,对于他们更加有利。 只不过到底是谁指使这丫头来的? 楚家那些不要脸的,还是宫里的楚玉容? 要不是她的身体还实在是难受得紧,又怕惊了众人,还真想到窗边,好好地瞧一瞧这场热闹。 那丫头藏在院门的侍卫身后,大叫道:“夫人,您一走姑娘就醒了,知道你过来替她讨要公道后,怕您又他们给骗了,才让奴婢赶过来说明真相。夫人,您可得给姑娘做主啊。” “雁姐儿醒了?” “楚云雁那个小贱人,她竟然敢污蔑我儿!” 原本跟在承恩侯夫人身侧,板着脸想抓丫头问清原由的宋言良眯起了眼,看来,他们真的中了大圈套。 他气愤回头看向了旁边的西厢,正好碰上了楚月瑛的视线,楚月瑛不甘示弱的回瞪了回去。 宁香莲轻咳了一声,提醒:“千万别冲动。” “我知道。”难得楚月瑛回应了她。 院门口的银翠扭头看向了她来的方向,欣喜的道:“夫人,姑娘来了……” 楚云雁来了? 宁香莲下巴差点儿都惊掉了。 不是说楚云雁伤得比她还要重吗? 不是说楚云雁昨晚都差点儿没命了吗? 她现在都不太方便挪动,楚云雁就能随意的出院门了? 想到昨晚的那诡异的鬼影,她的心又提了起来,直接吩咐刘嫂子:“请王爷和两位公子回来,吩咐外头众人打起十二番精神,可不能让他们在院子里闹起来。” 刘嫂子亲自跑了一趟,楚长铮带着宁修之他们回来了。只不过他没有进屋,而是让人搬了椅子出去,披着厚熊裘坐在门口守着,宁修之和楚适之也分别立在他身后。 大概不到柱香的功夫,被裹得严严实实楚云雁就被人抬了过来。 赵氏扑过去肉啊心肝啊的喊了一番,然后指着宋言良问道:“雁姐儿,你告诉母亲,真是他推的你?” 雁姐儿主动跳下去替他们解围,和被他们强行推下去做替死鬼,这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性质。 若宋言良为承恩侯府和自己的脸面,不顾雁姐儿的死活,那这门亲事就算从楚月瑛手中抢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楚云雁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两只眼睛也黑得有些吓人,她的声音更是有气无力的,但却让四周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是。” 062、女鬼楚云雁 四周一片哗然,被各家派来打听消息的下人,以及好事年轻官宦子弟们都指着宋言良开始嘀嘀咕咕。 宋言良走向楚云雁的脚步微微一顿,猛然抬头,用赤红双目死死盯着她,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我来是为了退婚的,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 他知道父母在打什么主意,他之所以跟着他们来见武定王,是真的想要退掉和楚月瑛的亲事,然后好好地待她。 他知道她害怕,也能体谅她的不安以及不得已,只要她改口说出真相,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都陪着她一起闯。 楚云雁神情镇定,目光也不闪躲,带着恨意一字一顿的道;“世子……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我之前心悦……于你,真真、真是瞎了眼……” 这话,无疑是再一次锤实了宋言良的罪名。 这回,宋言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前后判若两人的女子,不仅血冷了,连心都冷透了。 从她的眼神里,他看到的不是害怕,而是无情。 一股浓浓的悲哀涌上心头,令他眼眶酸涩,只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相识最初,他就从她羞涩的脸红,目光闪烁中查觉到她爱慕于他,相处下来,他也渐渐的被她的知书达理,温柔婉人所触动。若说之前他对退亲还有着几分犹豫,在她昨日坚定的说要替他母亲滚坡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辈子要真心的待她。 可真没想到,他的真心,得来的却是这种结果…… 宋言良伤心至极,不做声了,承恩侯夫人哪里忍得了。她指着楚云雁大骂;“你含血喷人,明明是你自己失足摔下去的……” 当时她在场,看得一清二楚。 赵氏不甘示弱;“你们害人还要污蔑,好狠的心……” 她们一激动,场面瞬间就失了控。 听着婆子传进来的话,宁香莲有些懵。 虽然她知道说人经历了巨变,性情会随之大变,她也是用这样的借口去应付秋嬷嬷的。 但楚云雁这变化得也太快了吧,不会她对宋言良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分真心,有的只是算计? 楚云雁不过才是个刚要及笄的姑娘家,若她没有一丝少女情怀,有的却是能瞒住众人的心计,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件事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 若真是宋言良不经商量,就把楚云雁推下去,他难道就不在意四周有没有人会看到,也没有考虑过那样做的后果吗? 他若真是一时起意做下的错事,都做了初一,为什么不做十五,留着楚云雁来指证他? 若只是一场意外,楚云雁应该跟赵氏一样,借这件事逼承恩侯府给她一个交代,趁机抢了这门婚事才对,怎么会反口死咬宋言良呢? 她还没有想明白,外头楚长铮气愤地砸了参汤碗,门口被正顺帝派来的黑甲卫们都亮出了刀剑,外面的喧哗嘎然而止。 “要吵,滚你们院子去吵。”楚长铮立在廊下,不高的声音杀气腾腾,让所有人心底一颤。 一个没有半分掩饰恶意的女音突然就清晰的传进了宁香莲的耳中,吓得她脸色大变。 “瞧见没有,武定王这样,才是真正的男人应该有的气魄。哎,可惜了。都怪那该死的宁香怜不知好歹,非要占着那个好资源。哼,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这正是她回魂之后,那个跟她抢夺宁小姑娘身体的、女鬼的声音。 她飞快的扫了一下屋内的众人表情,见众人神色自若,心中就有了数。 看来只有她可以听到女鬼的声音。 也许是她去过一趟地府,做过鬼;也许是她体内的那颗狐妖内丹在作祟,才让她可以遇妖见鬼。 不过她被这记恨的女鬼盯上了,听得到能事先做个防备,比什么都察觉不到要强得多。 随后她又听到了那个地五的声音。 “宿主,我们好好的完成任务就行了,不要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宁香怜现在很得武定王看重,你若去招惹她,极有可能就得罪了武定王。” “这武定王明显不好招惹,他只怕不是这里最大的反派波斯,也怕就是男主亲爹之类,与其为了宁香怜去得罪他,还不如借着现在楚云雁这个侄女的身份去抱他的大腿,好让我们事半功倍。” 女鬼怒了:“闭嘴,我要怎么做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当初要不是你出错,我怎么会委屈自己附身到楚云雁这个花痴蠢货的身上……” 听到这,宁香莲可算是明白了。 昨晚半夜出现在她房间里的女鬼才是真正的楚云雁,那个时候楚云雁就已经死了;而女鬼也在那个时候,趁机抢占了楚云雁的身体。 怪不得对宋言良势在必得的“楚云雁”突然就翻了脸,闹了这么一出。敢情是女鬼想和宋言良斩断关系,并且把自己放置在一个受骗者的位置上,好搏得旁人的同情。 不过,为什么芝麻它们那类妖,以及昨天楚云雁化成的厉鬼非常畏惧楚长铮,眼前这个女鬼却一点也不害怕,是因为她附身在人的身体中吗? 那以后的女鬼就跟她现在一样,变成了一个借他们之身还魂的普通人;还是依旧可以随时再次抢占他人身体的恶鬼? 她盯着自己不放,是因为没抢到宁小姑娘的身体,记恨了自己,还是她还想要宁小姑娘的这个身体? 一堆疑问冒了上来,宁香莲陷入了沉思之中。 院子外头,因楚长铮发了火,承恩侯府和楚家人都不敢再闹下去了。 承恩侯知道这个时候,想再与楚长铮争执这门亲事做不做数已经无用了。他倒也干脆,冲着刚刚才赶来的楚大人冷哼了一声,丢下一句“这事没完”就带着侯夫人,让人架着宋言良,干净利落的走了。 楚大人瞪了赵氏和惹祸的女鬼楚云雁两眼,也催促着她们赶快回去。 与承恩侯府闹成这样,可不是他的打算,他需要快些回去想想补救的办法。还有,楚长铮现在的状况,更是对他们极不利。 女鬼(以后都称楚云雁)的目的没有达到,哪里愿意就这样离开的。她趁人不注意,用力一压身上的伤口,“哎呦”了一声后,头一偏,当场晕死了过去。 063、就怕坑不死 赵氏见状尖叫着,差点儿也晕了过去。楚大人瞧着楚云雁的嘴角流也鲜血,也不敢让人硬抬楚云雁走了,一般喊人快去请精通药理的大师,一边让身边的人马上想办法,先把人救醒再说。 丫头婆子们按人中的按人中,掐虎口的掐虎口,折腾了好一阵子也没能把楚云雁弄醒。 最后还是银翠提醒道;“老爷,夫人,武定王的院子里有大夫。” 楚大人想到楚长铮刚刚发火的模样,有些迟疑不决;赵氏却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就去砸刚刚合上的院门。想到昨儿晚上楚长铮还是派了大夫过来,楚大人倒也没有上前阻止赵氏。 楚长铮正想回屋,听到院门外赵氏的求助声,不满的皱眉,又瞥见屋内宁香莲脸上尽是倦意(困惑),直接就赏了一个字;“滚!” 再敢来闹他,他不介意让楚家的伤患再多几个,比如他这些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打折狗腿的楚文安。 一门之隔,楚大人听到那个“滚”字,一股不好的往事记忆浮上了心头,冲上前拽住了赵氏低吼了一句,让人抬起晕迷的楚云雁,仿佛后面有猛兽追一般,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院门外安静了,楚长铮这才进屋,关切的询问宁香莲;“王妃可是累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宁香莲苦笑,要是可以在梦里找到解决那女鬼的办法,她立马就去睡。 不过,就算不睡硬杵在这里,她也想不出办法来,还不如先养好身体再说。 但真留在这里,与那女鬼只隔这么点距离,她可真心不敢。 “那瑛姐儿的亲事怎么办?”她揪着楚长铮的衣袖,问了自己眼下前在意的问题。 从楚长铮这里讨不得好,又被楚云雁反咬一口,承恩侯府的人若是不傻,肯定不会想在这个时候放掉瑛姐儿这门亲事的。只怕他们现在就已经进宫,去寻太后了。 楚长铮看着她强撑的模样心疼极了,强硬的打断了她的话;“我说交给我解决,你就不用再费心了。” 这个时候宁香莲也无心跟他抢这个活儿,点点头,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府。” 楚长铮让人去请了刘大夫,等刘大夫确定宁香莲的伤情已经稳定(大好),挪动没有问题之后,他也不必宁香莲催,让人马上安排回府的事。 只不过,在出发之前,他低头在宁香莲的耳边低语:“一会儿无论我发生了什么状况,都不是真的,你可别着急。” 宁香莲有些蒙,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待到力气大的婆子将她抬进了楚长铮舒适又宽大的马车之后,她看到楚长铮正准备上车,突然身体一晃,嘴里吐出了鲜血,整个人就向旁边倒了过去。 “啊……”她下意识的紧张叫了出来,眼见着马车外头乱成一锅粥,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呵,怪不得楚长铮说让她不要相信,怪不得楚长铮说那门亲事一定退得掉,这会儿他突然“旧病复发”,真是怕坑不死那承恩侯。 呃,也是,这个男人从来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楚长铮被迅速的抬进了马车里,车帘一下放,果不然她就看到楚长铮睁开了眼,没事人一样冲她咧嘴(微笑),还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胳膊,没发出声音的冲她动了动唇:我没事,放心。 宁香莲:“……” 当成没有看见,闭目养神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有黑甲卫在前面开道,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几乎没有来时一半的时间就赶回到了武定王府。 武定王府的门口也已经有着七八位太医在候着了,至于皇上赐下来的名贵药材更是好几大箱。 一进王府大门,楚长铮故意装成刚刚苏醒的模样,有气无力地道:“先送王妃回院子。” 众人不敢怠慢,只得先把马车驾到了二门处,等宁香莲换了肩舆,才拐回金梧院。 当天晚上,全梁过来传话,说是宫里派了人来,正顺帝说两府的亲事只是太后的一句戏言,不必当真的。为了弥补楚月瑛这些年因这门亲事受了委屈,太后还赏了一堆东西女儿家适用的首饰和宝石,以示宽慰。 宁香莲提着的心,这才彻底的落到了肚子里。 她大概也明白,因为楚长铮的“旧病复发”,正顺帝认定一切都是承恩侯夫人伤了她而引发的。 她若有个好歹,最直接“受影响”的就是楚长铮,正顺帝哪里愿意自己多年的筹备,才见到一点曙光就被人破坏的。哪怕承恩侯府就算搬出了太后,也没用了。 好吧,这一切比她原本的计划要顺利得多,不仅解决了眼前她最担心的事,甚至还发现了女鬼的下落,以及给了楚家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好像她还真没做太多的事儿,一切都亏了楚长铮倾力相助。 楚长铮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她这个冲喜的王妃,对他有那么重要吗? 不过,她心中也泛了嘀咕,楚长铮明明是装的旧病复发,他应该知道自己这个冲喜的王妃对他可没这么大的作用。 那他这么做又是图的什么,借她之名甩掉了承恩侯府这门姻亲,以及再狠狠踩楚家一脚? 想来想去,她也想不出楚长铮真正的用意,干脆就什么也不想了。 接下来的几天,宁香莲又恢复了被拘在院子里养伤的日子。哪怕是宁修之和楚月瑛他们带着一堆丫头仆人搬进来的事,全家大管和洪嬷嬷都按照着她之前的准备,替她办得妥妥当当的,没敢让她费半点儿心思。 甚至楚逸之他们都乖乖的每天过来给她请安,哪怕眼里还带着些不太情愿,留的时间也不长,但每个人的态度都非常的好,没再说话阴阳怪调,更没有时不时顶她两句。 芝麻舔着自己的小爪子,给她解惑;【那宁修之很精明,跟他们讲,王爷现在活着,可比死了对他们更有利。他们怕你这个冲喜王妃不好,从而影响了王爷。】 宁香莲:“……” 这堆人若是知道楚长铮是装的,会不会气愤地冲进金桐院去痛殴楚长铮一顿。 还好楚长铮知趣,没骗她,要不然她必定是头一个不放过他的人。 064、想得可真美 不过…… 宁香莲面色一暗,低声问道;“他们有没说起过,那日琳姐儿是怎么去的寒山寺?” 这件事像一根鱼刺扎在她的嗓子眼里好几天了,要不是她这几日被刘嫂子她们当成泥菩萨般供着养伤,一丁点事情都不敢她费神;她又怕打破与修之瑛姐儿他们好不容易才有的和睦,早就直接让人去查了。 【说了。】芝麻道挠了下脑袋,【那天二姑娘是应胡家二姑娘之约,去郊外的小杨庄的吃烤鹿肉。半路上胡家二姑娘非要去摘什么梅枝,说是要做梅花饼,她们才临时半路改道的。不过那胡家二姑娘现在死活都不承认她是故意领楚月琳过去的,眼下胡夫人为了这件事与胡家大房吵得不可开交。】 宁香莲心里有数了,看来是木香嫁到了胡家的原故,所以修之他们对胡家比较亲近,所以才给了人可趁之机。 这次承恩侯府和楚家,真是挖空了心思设局。 她都不敢想象,若是自己那天没去。承恩侯夫人污蔑瑛姐儿推她下坡;或者她们推了瑛姐儿下坡,再咬定是瑛姐儿向承恩侯夫人动手而起的误会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她暗暗把胡家记在心里,又问:“承恩侯府那边呢,有什么动静?” 她不相信这么大一个亏,承恩侯府就能硬生生的梗着咽下去。 【他们还盯着大姑娘呢。那承恩侯夫人还说,这些年大姑娘明明知道宋言良对她不喜,甚至与楚云雁有往来,也没提过退婚的事,应该是大姑娘对宋言良情根深种。她让宋言良制造一些意外,与大姑娘来几次偶遇什么的,最好是哄得大姑娘对他死心踏地,非他不嫁。只要大姑娘嫁进了承恩侯府,就不怕拿捏不住王爷。】 他们想得可真美。 宁香莲揪着被子,差点没骂出来。 不得不说,承恩侯夫人这一招釜底抽薪真够歹毒的。 若是瑛姐儿真的对宋言良动了心,并且非宋言良不嫁,那她和楚长铮这几日做的,就等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且她相信,承恩侯夫人说偶遇肯定不会如芝麻听到的那么简单,哄也不会只是言语上的哄,只怕要使用某些下流的手段,逼得瑛姐儿不得不嫁。 原本她还想着,婚事退了,两府以后就再无往来好了,现在看来,已经做了仇,就只能势不两立到底了。 平静了一下,她又问:“楚云雁那边,你们有没有发现?” 芝麻一下子就停止了懒洋洋的动作,整个认真了起来:【翠鹦询问过楚府所有的鸟,没有谁听到过她和那个叫地五的鬼说话,翠鹦怕被发现,不敢靠得太近。大人,要不要我今儿晚上过去试探一下?】 宁香莲留意到,芝麻嘴上请缨,身体却绷得很紧,似乎很害怕,忐忑不安的模样。 她弹了芝麻一个爆栗:“怕什么?” 芝麻偷瞅着她的脸色,见她不像生气的样子,才道;【她……她不畏惧王爷,应该是有一定道行的,我怕我打不过她,反而暴露了您。】 而且大人还说过,不准它们伤了普通人。 宁香莲迟疑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之前对女鬼的猜测说出来给它听,听到门口处有细微的动静,她马上道,“算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芝麻松了一口气,往她身边靠了靠,马上表了一波忠心;【大人,若是她敢来找您的麻烦,小的一定宁死不降。】 小妖也得有小妖的坚持和骨气。 大人对它还是极好的。 宁香莲揉了揉它的脑袋,没有再开口询问,隔着薄薄的床帷朝门口看了过去。 刘嫂子似乎也听到了那声响,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去了门边询问。 刘嫂子过了大概一刻钟才回来,宁香莲撩开了床帷一角,刘嫂子听到动静忙过来伺候,“王妃醒了,可是要喝水?” 宁香莲点头,刘嫂子扬声唤了两个婆子进来伺候,自己将她扶起坐好,才接过婆子送过来的老参汤,仔细的喂她吃了小半盏,才道:“刚刚皇后又派人过来了。” “来的还是那映水?”宁香莲问。 这几天,宫里来人是天天不断,皇上派的,太后派的,皇后当然也不甘示弱了,所有人在问过楚长铮当天的状况后,自然也要顺嘴着关切一下她。 “是。”刘嫂子应了,迟疑一下,又道:“那映水突然问起,说位公子姑娘们已经搬回了王府,府里主子一下子多,下人会不会不够使唤。还说前儿王妃买了些丫头,怎么没有看到出来做事,还问奴婢是不是王妃嫌外头买来的使着不放心?” “呵……”宁香莲笑了几声:“难不成,她想到府里来伺候?” 当然,这未必是真的,只怕是皇后动了心思往王府里送人,却又顾及着宫里另外的两尊大佛,不敢轻举妄动。若是自己知趣,顺着皇后的话应了,那一切也就理所当然了。 只不过,自己凭什么让她如愿,就因为她是皇后? 开什么玩笑! 不过,映水的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她,王府经这次的事之后,真的成了整个京都所瞩目的焦点了。 拿帕子抹掉嘴角的汤渍,她撩开垂到额前的头发:“王爷呢,这几日怎么样?” “王爷恢复得极好。”刘嫂子也顺着她的意思改变了话头:“刚刚全梁还来了一趟,说今天厨房里的做的长寿包极好,王爷一口气吃了一屉,觉得极好,就让他给王妃也送来了一碟子。” 说着,她亲自出去茶房,把一直热着的长寿包给端了过来。 宁香莲拿筷子夹了一个尝了尝,入口的味道让她楞了一下。 长寿包,就是用豆腐皮做皮,木耳、香菇、青菜等做馅蒸成的包子,是她在闺中做姑娘的时候,最喜欢吃的一种早点。可是从她嫁给楚长铮后,就买不起长寿包了,只能自己变着法子做。 可是那个时候他们穷,哪怕楚长铮把他的所有俸禄都拿回来,但也买不起木耳香菇这样的好材料,她只得退而求其次,使用了鸡蛋配着一些时令的青菜做。结果,她反而更喜欢那种简单的口味。 后来,家里虽然条件好了,但孩子多事多,她也就极少再自己做长寿包了,府里也没有人会做;可是这楚长铮送过来的长寿包,怎么就是当初她做的那个味道? 065、他要搬进来 咽下最后一口,她故做漫不经心地问:“这豆腐包与外头的有些不一样?” 刘嫂子笑道:“这奴婢还真不知道,以前府里只有王爷一个主子,而且王爷多半是以药膳为主,厨房并不做这个。若王妃喜欢,奴婢一会儿去厨房问清楚,往后将它加在您的菜单子上。” 以前没有这个,现在才有? 若是做这道的人是随着修之他们最近才进到王府来的,又怎么会把这道包子送到楚长铮面前去? 她记得楚长铮是无肉不欢的主,可不爱这些豆腐包。 心里的疑惑一个连着一个,她脑子想着,嘴里手上也没停,一口气又吃了两个,最后还是在刘嫂子惊诧的目光下,才讪讪的将去第四个豆腐包的手转向了旁边的豆浆。 “加上吧,也不用经常,隔十天半个月的,做那么一回就行了。” 她爱吃这口,又不用自己费心劳力地做,谁不乐意。 喝了半杯豆浆,心满意足的拿帕子抹了抹嘴,“走,瞧瞧你家王爷去。” 他都让人把豆腐包送到她眼面前来了,只怕也是给她个信号,伤势准备“恢复”了。 她这个王妃,头几日还能说是受伤不轻,又受了连番惊吓,需要静养着,但眼下府里府外都知道她渐渐恢复了,再不过去楚长铮那里问一声,就有会落下话柄了。 终究,修哥儿那句话说得对: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有楚长铮这棵树比没有,对他们要好得多。 她对楚长铮心里存了怨,但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说句良心话,楚长铮除了对她和孩子们冷漠不理睬之外,倒也没有做过其它对不住他们的地方。 若换做旁人,哪怕不用到位居王爵,家里过得去了,存下几十两银子,估计就盘算着买个妾进门了。 “王妃。”刘嫂子忙上来拦她:“您伤势才好一些,不能劳累辛苦,您想去看王爷,待奴婢唤人好肩舆,再过去也不迟。” 宁香莲:“……” 她能不能说自己要去看楚长铮是附带的,主要是想出去活动一下。 她比谁都知道,她的伤可没外人传的严重,除了额头上的血痂还没掉,其它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别说走这么一段路,哪怕出去跑个七八个圈都没问题。 不过她也明白,楚长铮“旧伤”复发,紧张的不仅仅只有外头的人,王府里的下人们简直都要拿她当菩萨供起来了。 刘嫂这嘴上说是让人准备肩舆,实际上是想拖着时间,好让人来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得,反正她也就是顺嘴儿一提,又没真心放不下楚长铮,不去就不去,回头她借口累了要睡休息,放下床帷,再偷摸着活动活动胳膊腿也是一样的。 大概过了一刻钟,宁香莲听到声响,从打开透气的半扇窗里看到去叫肩舆的婆子回来了,果然不出她预料,婆子身后没有肩舆,而跟着常嬷嬷,还有一堆抬着箱子的下人。 呵,不想她去,也不必抬这么东西过来贿赂她。 宁香莲心里笑着,可等到常嬷嬷说明来意,她就笑不出来了。 “你……你说什么?” 楚长铮要搬到玉梧院里来,还跟她住一个屋? 呃,虽然说多年的夫妻都做了,她在接受了新身体之后,也想过迟早会有圆房的那一天,但可不是现在,现在她可没做好心里准备。 常嬷嬷笑眯眯地道:“王爷怕王妃担心,又怕王妃操劳,才决定要搬回来的。这下,王妃可放心了吧!” 不用搬回来,她也放心的! 宁香莲在心里咆哮着。 等等,他送豆腐包子过来,为的该不会就是想引自己提起他,然后好名正言顺的搬过来吧! 越想,宁香莲心里越不是滋味,脸色也就不好看了:“嬷嬷,你瞧我这三灾五难的没停过,这院子里又人多事多,又准备进那些新买的丫头,王爷搬过来怎么能养好病?要不,你去劝一劝王爷,待身体好些了,再搬。” 常嬷嬷只以为她是新媳妇脸皮儿薄,又惊又羞才说不出话来,拉着她的手,轻柔的拍了两下,安慰道:“王妃不必紧张的,王爷的日常都有专人打理,而且规矩管着,那些丫头的来历老婆子也让全保去仔细查过了,没有不妥当的,您安心就好了。” 可这不是她安心不安心的事儿,她才住的好端端的,怎么愿意他跑来抢占自己的地儿呢? 而且,随着他搬进来,修之逸之兄弟、还有瑛姐儿她们又会怎么想。 这才刚刚缓和一点关系啊! 瞧着刘嫂指挥着随常嬷嬷来的婆子,已经手脚麻利的把那几大箱的东西全部都在院子里安置妥当了,宁香莲明白,她再怎么推托也是没有用,这个王府她说了不算。 好你个楚长铮!她在心里恨恨地骂。 行,你要搬过来,我拦不住,但我若是让你过得舒坦了,那我就不姓宁! 楚长铮要搬进玉梧院的消息,几乎不到半个时辰,整个王府里都传遍了。 正聚集宁修之的香茗居里,准备晚上一块儿吃烧锅子楚逸之兄妹几人,除了楚月瑛冷笑了两声外,其它人只是稍稍地停了一下手中的活儿,又各自忙各自的了。 在寒山寺那两日,他们从父亲看小宁氏的眼神,就知道他有多在意,而且那种在意是装出来的。再说,他们都成了亲,同住一院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旁边的风香脸上却多了一分酸楚,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开口道:“你们可知那小宁氏有没有去过祠堂,给王妃行过礼?” 这话一出,屋内的气氛就更加凝滞了,大家都看着风香不说话。 风香话都说出来了,也没有往回咽的理儿:“她虽然进了门,得了诰命,但只是继室,是需要在王妃的牌位面前行妾礼的。哪怕如今的王府里怕是没有人记得王妃了……” “啪!”宁修之脸色一变,摔了手上的盛酱汁的碗碟。 “大哥。”楚逸之忙拽住了宁修之的胳膊:“风姨也是替母亲抱不平。” “难道你认为,母亲会愿意看到他和小宁氏?”宁修之没动,只是平静地问风香。 他最清楚,母亲真正在意的从来就不是王妃之尊,而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家人和睦,只是当年他没给,后来母亲也不再期望了。 066、风香的心思 风香对上眼神冰冷的宁修之,之前的那点子底气一点一点的流失干净了,她慌乱的低声认错道:“是我考虑不周。”说罢眼角委屈的泛了红,飞快的低垂下头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楚月琳嘟着嘴,带着一丝埋怨地瞪了宁修之一眼,起身去拽风香的衣袖:“风姨,咱别理大哥。” 风香已经飞快地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露出个有些宽慰的微笑:“珊姐儿,大公子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全。我忘了我们现在住在王府,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乖,你回去坐着,风姨去小厨房里看看瞧瞧蛋饺蒸好了没。” “我也跟你一块儿去,顺便再瞧瞧还有其它什么好吃的没有。”楚月琳亲热的拉着风香,一并儿出去了。 宁修之微眯了下眼,倒也没有叫住楚月琳。他平静的坐回到了自己原本的椅子上,唤人进来把地上清扫干净,随后示意身边伺候的下人退出去,才平静的问楚月瑛:“你们有没有问过她,她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打算,是真的要跟小妹一辈子吗?” 楚逸之没反应过来哪儿有问题:“风姨不是说,她这一辈子都要照顾小妹吗?日后小妹出嫁了,风姨随小妹一块儿去夫家好了。若是你担心日后小妹的夫家有意见,无法照顾周全,那由我供奉风姨到老,也是可以的。” 楚月瑛怔了下,倒是明白了宁修之话中的意思,“你是说,风姨的身份?” 宁修之点了点头。旁边都知道木姨和风香都是母亲身边最看重,也最得力的心腹大丫头。但他知道,她们也是不一样的。 母亲在拣到他之前,先拣了父母皆死在战乱中的木姨,木姨跟着他们一起度过了最苦的日子。而风香是他五岁的时候,父亲已升到指挥佥事,府里人手不够,母亲从外头买回来的,只因为她认得几个字,又口齿伶俐,才得了母亲看重留在身边使唤。 当年母亲出事之后,父亲曾给木姨和风香她们两个选择,要么拿了身契,以母亲远房堂妹的身份,嫁给母亲替她们挑选的夫婿,要么就一辈子留在桂花胡同为婢。 木姨选择了前者,而风香选择了后者。 外人看来,木姨是选择了自己的前程;而风香是选择了留在府里照顾他们以回报母亲的恩情。 但是他却知道,真正的情况未必如此。 木姨之所以同意出嫁,因为胡将军是父亲的亲信心腹。她嫁了之后,有了一定的身份地位又有了钱财,远比留下为奴为仆,能更好的照顾和保护到他们。而且这些年,木姨也做到了她力所能及的所有,对他们好过她的亲生孩子。 反之风香选择留下的原因,未必如她所说的那般坦荡。只是这些年,她把宁府打理得妥当周全,对适之和小妹照顾得很周全,还老实的不生事端,他也就渐渐放下了对她的猜疑。 前几天,他应下父亲要搬回王府时,就曾想过风香的事。 父亲虽然对母亲冷淡不喜,平常也不算府里的琐事,但是他说出来的话从来就是一个唾沫一个坑,从不改变的。当年他要风香做选择,风香选择了要留在桂花胡同,也就决定了她这一生有很大的可能性,只能老死在桂花胡同的府里。哪怕因他们几个所求,父亲可能会容许风香给小妹做陪房,但那肯定也是将来的事。 可是还没等他做安顿,风香却已经打好了行李,说要陪同小妹一并搬回王府。瞧着她眼里应欣喜而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激动,他瞬间就想明白了风香当初做出那种选择,只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本来是想狠狠的给风香一个没脸的,但知道一切真的戳破之后,伤的肯定是适之和小妹的心;才会暂时忍耐一下,给风香一个机会。 若是她进王府看清楚了眼前的形式,真的死了心,那他也就当成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她愿意继续留在府里也好,愿意出府嫁人也罢,他都会替她打理妥当;若是她依旧放不下当年的梦,非要给她自己挣一个前程,那他也由着她去跟小宁氏折腾,只是她别想拿适之和小妹做筏。 楚逸之还是一头雾水,他不满的拍了两下桌子:“大哥,你就别打哑谜让我猜好不好?” 楚适之忙拽住他,飞快的在他手心里写了几个字,楚逸之才反应了过来:“风姨的婚事有什么问题?” 楚月瑛瞪了他一下:“做宫女,到了一定的年龄也能出宫自行婚配,风姨去年就满了二十五,寻常这个女子孩子都应该好几个了,若是小宁氏要给她指个人家,风姨可没有拒绝的余地。” “凭什么听她的。”楚逸之站起来就往外走:“我这就去要风姨的身契。” “要回来之后呢?”宁修之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追问。 楚逸之不解,还是如实说了心里的想法:“要回来了,风姨就是自由身了,由不得小宁氏左右。” 宁修之轻拍了两下手,反问:“到那时,她还能以什么身份留在王府?” 听他说到这,楚月瑛似乎想到了什么,低低的“啊”了一声,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向宁修之:“你是说……” 她不傻,又是女人,一些事她只是没往那地方想,并非想不到。 风姨不傻,她应该很清楚,若她真想一辈子不嫁,留在小妹身边,那在决定要搬回王府时就应该有一个明确的态度,要不然,她的婚事就由不得她自己了。 可她不想出嫁,但又不挽髻,只代表她对自己的婚事还有着一定的期望。 当初母亲替她挑的那门亲事都没能让她点头,那她的眼光只怕要高于普通人…… 想到这,楚月瑛苦笑着倒了椅背上。 这些年风姨从没说过父亲一句不好,并且还时常在适之和小妹面前说父亲有不得已,甚至还劝他们多往王府这边来。要不是她和大哥二哥当年已经记事,只怕也早就被她给劝得动了心思。 也是,女子慕英豪。 母亲逝后,那么多名门贵女都上赶着抢父亲的继室之位,何况风香一个丫头。 怪不得她比他们还瞧不得小宁氏得了父亲的在意。 067、防备 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楚月瑛倒也没有因自己的一时猜想,就匆匆定了风香的罪,而把风香这些年对他们的付出尽数抹去。 终究这十年来,不管风香的初衷是为了什么,但在照顾他们这方面还是尽了心的。 她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平静地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就算以前她是存了那种心思的,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未必现在还有。” 十年前,风香跟她现在一般大小,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仰慕英雄,一时想岔了,情有可原。 但现在风香已经二十六了,即使再有那份心思,残酷的现实也会教她明白那只是一个幻想了,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且不说身份上的差距,如今风香怎么能比得上年华正好的小宁氏? “你们说的还是风姨的去处吗?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楚逸之不喜欢猜来猜去,想也不想,直接就问。 旁边的楚适之也听出了一些门道,抓过他的手,飞快地在他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楚逸之不敢置信:“什么?你们说风姨她想、想……” 最后那几个字,他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心里涌出大量被人欺骗的愤怒。 宁修之冲他点了点头:“瑛姐儿说得对,也许只是我们想多了。” 刚刚风香的那句话,是替母亲打抱不平,愤然脱口而出也好,是存心想要杀一杀小宁氏的威风也罢,但未必就没有挑拨他们心底愤怒的意思。 哪怕他们并没有在今天因气愤而冲动地跑去找父亲闹事,未必不会将这件事记在心底,甚至在某个场合与小宁氏起了冲突后,用这件事狠狠地下小宁氏的脸面。 若小宁氏行事不妥当,他也不怕得罪小宁氏;但他并不愿意逸之和瑛姐儿他们因为风香的嫉妒,而被拽进了本不该沾上的泥塘里。 “你从来就不会这么严肃的提醒我们没影的事。”只有可能,他发现了什么。 楚逸之恨恨的一把抓起桌上用来串肉的竹签儿撅成两截,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随后还觉得不够解气,起身就往外走: “她有这样的心思,就是对母亲的背叛,我不能让她再呆在琳姐儿身边。” 宁修之快步在门口将他拦下:“瑛姐儿说得对,也许她曾经有那份心思,但到目前为止她没做错过什么,我们不能就因为她少年时的绮想,就否定了她这些年。” 见楚逸之脸上的忿忿之色没有散去,宁修之伸手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 “父亲这些年年年娶新妻,现在又有了小宁氏,多一个她又有什么关系,母亲地下有知,也不会在意这些的,我们为何要去做恶人阻止她呢?只是出了胡家的事,我才说出来给你们提个醒而已。” 若是母亲还在,那他肯定是不会容下风香这种心思大的丫头,但现在风香真有本事能吸引得到父亲的注意,牵制住小宁氏,那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他还得称赞她两句。 若风香想让他们助她成事,或者利用他们去算计什么,那是不可能的,也别怪他到时候翻脸不认人。 听到提及胡家,楚逸之的火气更大了,一把挥开宁修之的手:“那现在也不能放任不管,我这就让她搬回桂花胡同去……” “赶她回去又能改变什么?你就算赶她出京都,她不会回来,还是你认为父亲以后都会大门不出?”宁修之反问道。 楚逸之被问得哑口无言。 宁修之又拍了拍他的肩:“只有千日做贼的,可没有千日防贼的。” 楚月瑛也过来拦他:“就算你现在铁了心要赶她走,那你要用什么样的理由跟琳姐儿说?而且你说了,琳姐儿未必会听你的……”” 琳姐儿跟他们不同,母亲出事的时候,他们已经记事了,但琳姐儿才刚一岁,根本就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 这些年她虽然带着琳姐儿同住同吃,一起长大,但对于琳姐儿来说,身边朝夕相处的风香与旁人不是一样的。若风香想要人助她,首先的肯定是与她最亲近的琳姐儿,而且未必这些年就没在琳姐儿的耳边说一些有的没的。 他们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戳破这事,琳姐儿未必会信,闹得不好让琳姐儿同情了风香这些年的不易,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即使是琳姐儿信了,知道风香照顾她只是想利用她达成目的,那一定会很受伤的。 她愿意为了琳姐儿赌一赌,赌风香这些年对他们到底存了有几分真心。 “这……不会吧……琳姐儿她怎么会……”楚逸之嘴里说着,心里却明白楚月瑛说的在理。 宁修之强行将他拽回去,硬摁回到椅子上,语气平静而没有起伏,“这事急不来,琳姐儿也是个聪明的,给点时间,她能看清这些。” 楚月瑛缓缓的吸了一口气,也点头保证:“你放心,这些日子我会仔细看顾好琳姐儿的。” 哎,希望风香能看清楚眼前的形势,早早死了那些份不该有的心思,别做出让他们伤心的事来。 楚舒之也点头表示认同宁修之的解决方案。 楚逸之张了张嘴,最后叹气道;“那就听你们的暂时缓一缓。” 随后楚月琳带着风香回来时,四人都整理好了心情,虽然风香感觉到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只以为他们还是放不下意楚长铮搬进玉梧院的事儿,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让人发现了。 另一边,楚长铮让常嬷嬷把他日常用品送去玉梧院后,等了小半个时辰,不见宁香莲过来兴师问罪,就乐滋滋的让人将他抬了过去。 一进门,迎上宁香莲带着些愤怒的目光,他心虚的马上闭上了眼,装起虚弱的哼哼了两声,由着下人将“腿脚无力”的他扶碧纱橱那边的床上躺下。 宁香莲恨得牙根儿都痒,当着常嬷嬷以及一干下人的面,她又不能发作,只得强忍着火气,扶着刘嫂子的手跟过去“关照”一二:“这儿可好?王爷可满意我的安排。” “极好,极好,王妃安排得极好……”楚长铮忙道。 她没把发火把他赶出屋去,他就已经就很满意了,可没没敢幻想能一步到位,赖上她床的。 068、芝麻不见了 宁香莲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再继续“关心”了,她扫了眼旁边,见之前搀扶楚长铮过来的小厮垂手退出了屋子,屋内也没有其它陌生的婆子和丫头们,顿感时心生不妙,追问:“王爷,您身边伺候的下人呢?” 她的院子,肯定是不能由着小厮自由进出的,楚长铮连半个丫头和婆子也不带,那是个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常嬷嬷要留下吧! 一想到以前与常嬷嬷同住的时候,她瞬间觉着刚刚不该妥协的! 楚长铮看到她柳眉紧皱,嘴唇紧紧抿着,知道这是她发怒前的征兆,虽然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明白这与她刚刚问的话有关。 他如实地回答道:“我搬来王妃的院子,自然所有的事务都由王妃打理,下人的安排也是一样。” 所以什么人来伺候他,都由她说了算? 宁香莲疑惑地看着楚长铮,楚长铮还冲她点头,示意她猜的没错。她又看向常嬷嬷,常嬷嬷非常喜欢她的谨慎,笑道:“您是王府的掌家主母,自然由您做主。” 呵,这话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宁香莲犹豫了一下,在可能有陷阱和及时把握住王府大权的两个选择中摇摆了一下,直接就选择了后者。 “王爷既然信任于我,我自然不能推辞的。” 当初家里一家二白的时候,她都可以把他和孩子们的生活照顾得整整齐齐,别说楚长铮又不是真伤得不能动,就算他卧床不起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照顾得了,何况还有一院子的下人可以使唤。 她思索了一下,让全梁带人分成三班,十二个时辰不缺人的在二门外候着以防万一,又让常嬷嬷挑两个刚总角的小丫头进来,给楚长铮负责端茶倒水的琐事,随后让院子里的婆子们也按各自的差事也分成三班,保证随时随处都有人在。 瞧着她把大情小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常嬷嬷也没在一些不太符合规矩的事上吹毛求疵,笑眯眯的赞了几句就说去挑小丫头。 宁香莲打了个眼儿,就发现常嬷嬷把刘嫂也一并带了出去,屋内就只剩下了她和楚长铮两人了。 存心的,她们一定是存心的。 她们以为把她和他放一屋里,没有外人打扰,她就能对他生出情愫来? 呃,楚长铮是她们眼中无人可以相提并论的王爷,但是在她眼里还是当年那个鼻子不鼻子,眼不是眼,气得咬牙切齿的臭小子,处久了,只怕多年的积怨倒是会先冒出来。 她瞪着楚长铮,楚长铮被她瞪得,差点儿没下意识的缩脖子。 呃,虽然他们之间隔了十年的空白,但他这十年的时候足有九年半,感觉与她的分别也仅只是三五月而已,多年养成的习惯哪里是那么容易改的。 反应过来后,他怕露馅,拿出了当年阵上的狠劲儿硬着头皮由着她盯,等着她开口(发火)。 一个靠在床上,一个斜在软椅上,两人大眼小眼瞪了一盏茶的功夫,都觉着尴尬。 一个是有一肚子话想说,不知道怎么说。 一个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但又没地儿避。 “王爷……” “王妃……” 两人同时开口,又默契的改口:“你先说。” 先说就先说,她还怕他不成! 他是男人,总得主动一些,打破一下僵局。 “王爷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回……” “听说王妃在院子里拣了只猫……” 宁香莲一个激灵,对啊,她总觉着哪儿不对劲呢,怎么把芝麻给忘了! 有楚长铮这尊大神过来压着,以后芝麻和翠鹦它们只怕连院门都不敢靠进了。 那不是等于断了她的耳目吗? 果然,他来就没好事! 宁香莲只觉得再也呆不下去了,起身就往外走,嘴里还喊着:“刘嫂,刘嫂……” “王妃,王妃……”楚长铮傻眼了,他刚刚没说错什么吧,只不过是想找个由头跟她说话而已。 难不成,她怕自己不让她养那只猫? 他有那么霸道不讲理吗? 当初他们日子过得那么苦,都快餐餐玉米面了,她拣了风香和修哥儿,他也没说过二话,现在怎么可能因为她养了只逗趣的猫儿,就挑鼻子挑眼的呢? 就算那是只旁人嘴中说不吉利的黑猫,他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哪有那些忌讳。 等等,他记得他们在寒山寺的时候,没在她身边见过那只猫。 难不成,她出事后,下人们只忙着照顾她,而把那只猫给忘在了梅林里,没有寻回来?她之前养伤也没顾得上,经他刚刚一提记起,才变了脸色。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到隔扇门边去偷听。 宁香莲打的主意也是去找芝麻,好约定一个地方,做为以后见面的地点。 看到她自己打起了帘子,正吩咐下人做事的刘嫂子忙快步迎了过去,“王妃,您有事唤奴婢就好了。” “屋子里闷得慌,我想去园子里走走。”宁香莲随便寻了个理由:“对了,有人瞧见芝麻了没有?” “您要去园子,也得先添件斗篷。”刘嫂子吩咐人去取斗篷,叫肩舆。婆子取来了斗篷,她亲自给宁香莲穿上,“常嬷嬷来的时候,奴婢还瞧见芝麻在炕上打盹,后来一忙就没留神它跑哪儿去了。要不,奴婢派几个人去寻寻?” “可能去园子里野了,正好,我顺便去寻寻它。”宁香莲可算是把借口给圆上了。 只不过,她在后园里绕了大半天,也没能找到芝麻的身影,也没有看到翠鹦,甚至到了那大榕树下,大榕树也枝条半垂着,似乎遭了霜打。 她抚着树干趁人不备唤了好几句,也没有听到大榕树的回应。 不由得,她心中泛了嘀咕,芝麻一直说,它们怕楚长铮身上的煞气,不敢靠他太近,但金桐院和玉梧院的距离并没有从玉梧院到园子这么远啊,它们即使是避着楚长铮,避到园子里也就够了,不至于逃出王府吧。 越找不到,她心里越发的不安了,干脆吩咐下去道:“让人满府寻寻,看芝麻在哪儿。” 身后一个婆子应声,带着几个人四处传话,然后,众人都开始满府寻找芝麻的下落。 大半个时辰后,狼五把晕迷不醒的芝麻送到了她面前。 069、昏迷不醒的芝麻 狼五小心地问道:“王妃,这是您要寻的猫儿?”这明明是一只貂,由那闪着寒光的爪子来看,还只是野性未除的。 “正是。”宁香莲忙让刘嫂子去接过来:“在哪儿找到的?” “王妃,这只是极罕见的黑貂,而且成了年,会伤人的。”狼五道,刘嫂子吓了一跳,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来,不可置信:“这是只野貂?” 这只小家伙她不仅喂过抱过,还替它洗过澡,比一般的家猫儿还要温驯。 宁香莲平静的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小桌子,示意狼五送过来:“我知道,它很乖的,不会伤我。” 狼五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听命行事,把芝麻放到了桌上,垂手退回原来的位置后,才道:“属下是在金桐院的后墙角根发现它的,发现的时候它就已经这样了。属下仔细检查过了,它的身上并无外伤。” 宁香莲瞥着芝麻,挑了下眉。 金桐院,这小家伙竟然跑去了那里,它该不会想着楚长铮换到玉梧院占了它的地盘儿,它就去侵占楚长铮的位置吧。 伸手戳了芝麻两下,不见芝麻有动静,宁香莲才真正的警惕了起来。芝麻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晕迷不醒了,那这小家伙又是遭遇了什么意外,导致它出现这种状况呢? 若是她刚刚没有想着与它约个新见面的地方,让人去寻它,它昏眩在金桐院里被能认得它只是野貂的侍卫发现,只怕活不到日落。 她紧张地道:“去府外寻个兽医来。” “王妃,马房里的余老三就懂医兽,属下带它过去瞧瞧?”狼五问。 宁香莲迟疑了一下:“唤他进来回话。”眼下,她不想芝麻再离开她的视线。 狼五应声去了,一会儿就带回个四十出头的消瘦男子在门外回话。宁香莲把芝麻放在托盘上让刘嫂子带出去,自己站在窗边从窗缝里往外看。 余老三检查了一番后,道:“回王妃,老头子看不出问题所在,不过可以确定,它并没受到过外伤,也不像是中毒,反而好像是睡着了。” 睡着了。 宁香莲可不相信这就是真相,她隐隐觉着,芝麻的突然昏迷不醒,和大榕树应该是同样的原因。可是大榕树是遇上了楚长铮,而芝麻有腿会跑,不可能在感应到楚长铮的威胁后,还自己迎上去的。 这个原因极有可能就出在了金桐院上。只不过金桐院是整个武定王府守备最森严的地方,现在楚长铮又不住那里了,她即使是有心过去探一探也没有合适的理由。 看着她柳眉紧锁,一脸的愁容,刘嫂子关切地问:“王妃,要不要再寻有名的兽医过来瞧瞧?” 宁香莲想了下,还是摇了摇头,狼五之前敢在她面前推荐王府的余老三,肯定这位余老三是有两把刷子的,再说芝麻也不是普通的貂儿,寻再多的人来瞧也未必能看出什么来。 只怕要弄明白这些,只能等芝麻自己恢复,或者说是大榕树苏醒,才有答案了。 倒是芝麻醒来之前,该把它安置到哪里比较妥当呢。 宁香莲犹豫不决,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下人给楚长铮见礼的声音。她顾不上多想,起身自己打起帘子出去,一把就将芝麻从狼五的手里夺了过来,仔细的护在手腕里,警惕地看着楚长铮:“你别过来……” 芝麻现在已经是状况不明了,别他一来,又雪上加了霜。 刚下轿子的楚长铮被她喝懵了,站在原处不敢动。 “……”要不是他眼尖瞧清楚了那只是貂仔儿,就她这架势,还以为她又护了个娃儿。 呃,就那兽仔儿能有几两肉,他不至于惦记上那一口吧! 不过,瞧着她这护仔儿的样子,他心里就不舒服,真想上去把那一团黑给丢得远远的。 他指了指宁香莲身后的暖房,“王妃,外头冷,咱进屋去说。” 宁香莲已发出自己心急说错了话,只得硬撑着描补:“王爷,芝麻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晕迷不醒,您身体不好,可千万别过来,若是沾染到您身上,那就不好了。” 楚长铮指了下余老三,问宁香莲:“他也说不出个一二?” 宁香莲点头,没等她再说话,楚长铮似乎想到了什么,瞥了眼狼五,突然又道:“那我替你瞧瞧。” 啥?宁香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会治兽?” 就算他会,她也不敢让他瞧啊。 “成年在外征战,多少知道一点儿。”不等她反应过来,楚长铮说话内,三步迈成两步,迅速的走到面前,伸手就把芝麻拿在手里,然后往暖房里走。 宁香莲想夺,没抢到,只得跟着他一块儿进屋:“王爷,你身子要紧,这小家伙的事儿可不敢劳烦你。” “没事的,你喜欢它,我自然不嫌弃。”楚长铮进屋后,走到宁香莲之前坐的位置上,随手沾了点宁香莲没有喝完的茶水,然后抹在芝麻的嘴鼻上。 奇怪的是,他刚抹两遍,宁香莲就看到芝麻的尾巴动了一下,她原本想要抢夺芝麻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这……这就要醒了? 这怎么回事,不是芝麻怕楚长铮身上的煞气的吗? 是楚长铮刚刚的举动有什么特殊的意思,还是芝麻撒了谎,在骗她? 她眼睛不眨地盯着芝麻,芝麻的尾巴尖慢慢的卷了起来,然后小眼皮眨了一下,随后像是突然惊醒,整个身子窜跳了起来,露出来的小爪子发着寒光,像是十几把小刀子一般,迅速的朝着离它最近的楚长铮扑了过去。 可它的身子才刚腾空而起,就发出了尖锐的“吱吱”声,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在半空来了个突然大拐弯,直接扑到了宁香莲的肩膀上,然后哆嗦着将整个身体缩在了宁香芝斗篷的兜帽里。 即使隔着厚实的帽子,宁香莲都能感觉到它身体在不停的颤抖。 可见吓得不轻。 宁香莲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真是狠不过一瞬! 楚长铮不满的眯了眯眼:“王妃,它野性未除,可不适合养在身边,你若喜欢,改明儿我替你寻几只更乖巧的来。” 听他到这话,芝麻哆嗦得更厉害了,宁香莲都听到了它爪子勾破自己兜帽的声音。 070、他是知晓的 不过,凭即使芝麻有问题,也该由她自己处理了,凭什么要听楚长铮的。 她淡淡的回了楚长铮一个笑:“谢谢王爷关心,我暂时还没想换它。” 楚长铮倒也没有坚持:“你喜欢它,就带回去养着,不过得小心点儿,千万可别让它伤了你。” 宁香莲总觉得,他这句话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像说给芝麻听的。 难道他知道芝麻是成了精的? 心里泛了嘀咕,她也故意道:“谢谢王爷。” 果不然,她应了这话后,也没有听到芝麻的反对声和挣扎声。 那小家伙没有动静,要不是状况不容许它说和动;就是当着楚长铮的面,不敢说和动。 不管是哪种,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暂时把芝麻带回玉梧院去试一试,看它是不是真的畏惧楚长铮的煞气。 随后,她以自己出来已经很久了,楚长铮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不合适在外头久呆,提议回玉梧院去。楚长铮应了,随她一起上了青呢暖轿。 直到进了玉桐院的门,宁香莲都没有再感觉到芝麻的任何动静。 进了屋内,宁香莲吩咐婆子扶楚长铮去碧纱橱,自己闪身进了里间解了斗篷的带子,把芝麻从兜帽里拿出来,芝麻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一动也不动的,要不是能感觉到它微弱的呼吸声,她真要以为它又晕眩过去了。 她轻弹了它一记,悄声道:“别装了,说话。” “吱……”芝麻发出了微弱的叫声,颤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惧意。 “信不信我把你送给他调教调教。”宁香莲威胁道。 芝麻马上展开了身子,手足并用紧紧的抱住了她的大指纸,小眼睛湿漉漉的,一个劲地摇头,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让跟进来的刘嫂子都诧异不已。 刘嫂子一下子就忘了它在暖房里的凶狠样儿,还被它的小模样给逗乐了;“这小家伙还真通人性。” 宁香莲挑眉看着耍赖的芝麻,可不是通人性,而是成了精! 似乎发现自己的撒娇没有用,芝麻胆怯的松开子爪子,哆哆嗦嗦的又缩起了身子,但小眼睛依旧眼巴巴地看着宁香莲,用极为微弱的声音道:“大人……小的不是故意的……” 宁香莲随手把它往旁边一抛,朝着远离碧纱橱的窗边美人榻走了过去。芝麻灵巧的在空中落地,然后飞快的窜到了美人榻边的高几上,用后脚蹲着,一双前爪弯屈在胸前,做了个求饶鞠躬的样子,低声道:“小的害怕……” “你不是进来了吗?”宁香莲动了动唇,并没有发出声音。她知道,这小家伙绝对能看懂自己的唇语。 果不然,芝麻点了点头:“那是王爷允许了小的靠近,所以他身上的煞气不再对小的造成很大的威胁。” 宁香莲挑眉,它这话什么意思,难成不楚长铮还能控制自己身上的煞气针对谁,不针对谁的? 等一下,什么叫做楚长铮允许了? 她故意一语双关,没有把话说得太清楚,诈道:“他知道你的存在?” 芝麻楞了好一会儿,一只爪子挠了挠头,才道:“也……也许……” 它的直觉是王爷肯定是知道了,但……它不敢确定。 宁香莲也不好细问,只得暂且将这个疑问记下,又问道:“你去金桐院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会晕在哪里?回答,不准想!”她没有发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太明显的红光。 芝麻看到了,吓得整个身体都缩成了团,闭上眼睛飞快地道:“那里有很厉害的法阵,小的一越过后墙就突然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已经在王爷掌心里了。” 它连一点防备也没有,就中了招。 法阵? 金桐院里有法阵? 这个答案让宁香莲很惊讶。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有些相信了。 为了让楚长铮能恢复康健,上至正顺帝,下至王府里的下人京都百姓,都相信冲喜之说,那在王府里请几个高人摆几个法阵,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只是,楚长铮到底知道不知道芝麻是成了精的? 如果他知道,那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要得到这两个答案,只怕只有去问楚长铮了。 可是,要问的话,要怎么开口?问了楚长铮会不会回答她?会不会惊讶她为什么问?而且问了之后又会给她招来什么麻烦?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宁香莲一个脑袋两个大,最后干脆什么也不想了。 走一步,看一步。 眼见芝麻还眼巴巴地看着她,两眼里尽是怯意,她伸手点了一下芝麻的额头,淡淡地道:“别骗我。” 芝麻身体又缩了缩,小心翼翼地:“小的不敢。” 借它十个胆,它也不敢。 宁香莲倒没再继续要它个什么保证:“你知道翠鹦在哪吗?还有,大榕出了什么状况,为什么也唤不醒了?” “小的马上就去找翠鹦,榕爷只怕是被王爷给扫到了,需要休息个三年五载才会苏醒。”它抬了下头,似乎有什么想说,但转眼又把头低垂了下去,不敢再多言一个字。 宁香莲倒是从它的小动作里,猜到了它的小心思。楚长铮允许了它的存在,所以它可以不像之前那般畏惧楚长铮的煞气,翠鹦和大榕树应该也是可以的。 它不敢提,是怕自己怪责,也许更加自己失误招了楚长铮的怀疑。 不过,这倒是一个能试探楚长铮的好办法。 她坐不住了,指了下桌上婆子刚送进来的点心,对刘嫂道:“端上,随我去送给王爷。” 楚长铮听到了她的脚步声,马上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迎她:“王妃,可有事?” 问完,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这说的什么话,要是她以后无事不来找自己了,那怎么办? 宁香莲示意刘嫂子把点心放在桌上,也没来虚伪的客道,直言挑明来意:“我瞧着后园子里的大榕树无精打采的,是不是被冻坏了,让人去瞧瞧?哎,那树上原本还住着一只翡翠鹦鹉的,今儿也不见了。” 说完后,她死死的盯着楚长铮的眼睛,果不然发现有一闪而过的迟疑。 果然,他是知晓的! 071、她很害怕 只是他到底知道些什么,是府里法阵的作用,芝麻它们的存在,还是他也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宁小姑娘? 从还魂后就一直被刻意遗忘的不安和惊恐,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当醒宁香莲迷迷糊糊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对上了楚长铮关切的目光。 前所未有。 她在他眼中看到的并不是淡漠,而是像月光一般,虽然不温暖,但让人感得极为柔和。 好不真实。 “醒了?”宁香莲还没反应过来,楚长铮的手就抚上了她的额头:“有哪儿难受吗……” 可他即便放轻柔了声音,也透着一股冷淡。 这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本事,心里越急,说出来的话越是没几分起伏,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这份冰冷还真扎到了宁香莲不安的心中。她没有回答他,挪开眼,扫了一下屋子四周。 她这是在玉梧院,而不是桂花胡同的楚府正房。 晕倒之前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也都不是梦。 昏迷之前的事在脑海里清晰起来后,宁香莲微微垂下了眸子。 有些事不是她不去想,故意忽略就会不存在的。 世上有妖,自然有识妖之人;她能还魂,自然就有大能之士可以看穿她并非宁小姑娘本人。 哪怕她命不该绝,哪怕这身体是宁小姑娘自愿送她的,但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样也成不了真。 而楚长铮对宁小姑娘应该有着别相心思的,要不然以他冷傲的性子,怎么可能一再的放下身份体贴入微? 一旦让他发现了真相,那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虽然她一直对自己说都死过一次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实际上她却是很害怕的。 她怕孩子们不能接受她。 在他们心中,她已经死去多年了,甚至他们现在也已经不需要她了。 也许,她就不该回来。 如果她不还魂,就不会有新的武定王妃,对于他们也就没有新的威胁,承恩侯府那些小人也不敢像现在这样认定他们将是弃子,欺到他们头上。 越想……她越心灰意冷…… 看到她眼神变得暗淡无光,楚长铮也很是无奈,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安心,并且接受他。 对于他而言,这是比如何打赢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还要难得多的问题。 他轻轻地碰了下宁香莲的手背,有些紧张的问,“是不是难受得紧?” 宁香莲慢慢的从床帷上收回视线,抿了抿唇,轻声道:“难受……” 脑子里完全乱了,胸口闷的紧,甚至她都有想哭的冲动,可偏偏哭不出口,压抑的让她想发疯。 楚长铮大概着已经猜到是自己之前的那话,引起了她的不安和恐慌。 也是,她一直都是非常聪明的,而且……她还极了解他,他想要彻底瞒住她并不容易。 猜到了一星半点,哪怕她心中想得再明白再清楚,用再大的努力去面对和接受眼前的一切,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终究他们经历的十年,在她的眼中只是一夜的功夫,一些习惯和想法又如何转变的过来。 又有借他人之身还魂,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压在她心里不能与人说;还处处要小心应对着宁姑娘的身边的各种人,以防露馅。哪怕她再聪慧、再坚强、再小心,日子也过成草木皆兵。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出现现在这种状况。 看着她虚弱的模样,楚长铮甚至有一种向她全部坦白的冲动。 可他也明白现在不是时候,刘老说她先是落水感染了风寒,又受伤受惊,还郁结于心,那根弦已经快崩到极限了,若自己说出真相,哪怕只是一部分,都极有可能会刺激到她气急攻心。 那个后果,可不是他再付出他下几辈子的福禄寿就可以挽救的。 他带着浓浓的歉意,一语双关的安慰:“有我在,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等她身体恢复了,他就一点一点的把真相告诉她。 他也希望自己的努力,可以带给她更多的安全感,让知道真相的她可以更加轻松的接受。 “会好起来吗?”宁香莲茫然的问,更像是在问她自己,甚至还是不想要答案的那种。 “会的,一定会的,相信我,哪怕你只信我这一次。”楚长铮认真的向她保证。 宁香莲动了动嘴角,浑身的劲儿都松了。 也许吧。 随便吧。 她好累,好困。 她再次意识混混沌沌地睡去。 宁香莲这一病,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反反复复、陆陆续续的没有好转,甚至一直卧床不起。 楚长铮倒是从她病倒的第三天,就迅速的“恢复”了康健,随后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照顾着,连喂药,喂粥这类小事都不假他人之手。 相信要不是宁香莲没发话,他也不敢越界太多,都有心想把擦身之类的私密活儿都一手包办了。 宁香莲也随之任之,由着他伺候自己。 就这样宁香莲病一个多月,硬生生快拖到年底了。 甚至连对她最不喜的楚逸之和楚月瑛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三分同情。 她不知道,这一病也破坏了许多人的计划。 而且外头对她的病又传出了新一波的传言。 看来,武定王妃真是个旺夫命。 看来,武定王是真的需要人冲喜借运。 还有人恶意的猜测,宁香莲什么时候被楚长铮克死,楚长铮还会不会再娶冲喜王妃。 甚至一些人都开始盘算,自家族里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可以来挣一下下一任的武定王妃之位。 呃,庶女旁枝的姑娘为家族利益牺牲一下,不是理所当然吗? 这日,宁香莲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外头有人低声道;“王爷,楚四姑娘在府外求见,说是她手上有可以医治王妃的良方。” 宁香莲打了个激灵,人一下子就醒了。 楚云雁……那个女鬼? 她来王府做什么,难不倒,她还没有死心,想要自己现在的身份(身体)? 若是她成了武定王妃,会好好对待孩子们吗? 不,她赌不起,她不敢拿孩子们一辈子的幸福去赌这个可能。 事到如今,为了孩子她怎么着也要坚持下去。 熊熊的斗志燃起,把这些日子的混混沌沌一扫而空,她觉得自己好多了。 楚云雁这个良方来得还真及时。 072、方子留下,人滚蛋 守在床边的常嬷嬷见宁香莲睁开眼,偏着头像是在寻找什么,忙过去伏下身询问:“王妃,您需要什么?” 宁香莲看着门口:“王爷……” 常嬷嬷一楞,欣喜的扬声唤道:“王爷,王妃醒了寻您呢。”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的同时,楚长铮就推门快步进来了,看到宁香莲和前几天完全不一样的精神状况,一下子就变得忐忑不安了起来。 虽然这些天他预想了许多可能性,有好的,也有最坏的,甚至他还做了些应付的准备,但…… 一切真正面对的时候,他还真豁不出去。 宁香莲抬手指了下床沿示意他坐下,楚长铮脚步慢了些,坐下后也不等宁香莲开始,迟疑了一下,一脸严肃地顾左右而言他:“王妃,你现在身体要紧,不要想太多。待你恢复之后,再慢慢与我说,也是不迟的。常嬷嬷,厨房里刚刚送来的鸡汤是不是还在茶房,你去取来。” 宁香莲眯了下眼,刚想开口,楚长铮又抢在她之前吩咐刘嫂道:“刘家柱的,去请刘老过来替王妃瞧瞧。” 刘嫂应声而出,楚长铮马上又指挥屋内的婆子往火盆里加炭,开窗透气,各种琐琐碎碎的事儿就没消停过。 宁香莲:“……” 这男人是不想怕自己跟他算账,才不想让自己机会开口? 宁香莲捂着嘴咳嗽了起来,楚长铮也顾不上其它了,忙伸手扶她坐起,轻轻的替她拍着后背顺气。 她顺了顺有些干涩的喉咙,不再给楚长铮打断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问:“外头……是楚四?” 见她问的不是犯病之前的事,也不是要与自己摊牌,楚长铮表情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拿了个软枕放在她身后靠着,道:“她说来是给你送方子的。只是这楚家的方子,我可不敢拿来给你用。” 别说那楚家上下并没有人精通医术,也没地儿知晓香莲犯的原因,她的手里又怎么可能会有对香莲病症的良方? “可是她敢来,肯定是有所倚仗的。”宁香莲慢吞吞的,给楚云雁上了份眼药。 楚长铮嘴角边上漏出了一丝笑意,香莲的想法果然与他是一致的。 他也没有隐藏,直接道:“所以我让她把方子留下,人滚蛋。” 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何况那楚四姓楚,又是害香莲受伤的祸缘之一,没让人把她乱棒打出去,已经很仁慈了。 至于那方子,待刘老看过后自然就知道其中有什么蹊跷了。 宁香莲自然是知晓他的一些手段的,不过她可不同情楚家,也不同情那女鬼楚云雁。 他们敢把手伸到她和楚长铮头上,就得承受被砍手的后果。 当然,她的真正目的是希望楚长铮可以从这件事上发现女鬼的秘密。 一盅鸡汤还没有喝完,被派去应付楚云雁的人就回来了,还不负所望的带回了方子。 刘大夫检查完了方子,一进门就直接说明了自己的看法:“王爷王妃,这方子倒是没问题,但傻子也瞧得出来,她这是在糊弄人。” 宁香莲瞥了一眼,就知道刘大夫为什么那样说了。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专补气血宁心安神的人参荣养方。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方子上头对于药材的要求更高一些,像是只取三十年的三叶参,霜降后采制的白术,生长在南岭背阴处的茯苓之类。 品质不同,药还是那些药,这样就能改变这张方子的药效? 宁香莲咽下嘴里的鸡汤,慢悠悠地道:“会不会她有所防备,带来的是两张方子,或者这张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方子记在她的脑海里?” 她虽然也有气血两亏心神不宁的病况,但真正的原因还是心病,这样的方子对她作用不大。 别说来的是女鬼了,就算是真正的楚云雁,也清楚仅凭这样一张方子,就可以哄住楚长铮的;那女鬼的目的是进入王府靠近她,自然会有后招或者其它的手段。 只是,是她的手段没起作用,还是楚长铮就没给她动手的机会? 楚长铮想得没有宁香莲那么多:“她带来的方子就是这张。” 他手下的人不至于会犯拿错拿漏方子的低级错误;那楚云雁也是来示好的,肯定不会带个假方子过来。而且她只怕也没想到,自己会那般不客气,直接让人下手强抢。 在小花厅里,刚刚被婆子抓着强行搜身的楚云雁此时咬牙切齿,把楚长铮祖上八代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她的心底冒出了强烈的野心和斗志。 只有这样嚣张不羁、视规矩为无物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强者,也只有让这样的男人死心塌地的爱上,她才能得偿所愿,事半功倍。 她一定一定要把楚长铮给拿下! 楚长铮喂完最后一口鸡汤后,才看了眼方子,他的想法与宁香莲的大概一致,只是看出了宁香莲没有瞧出的问题:“只怕蹊跷不是出在这药方上,而是在细节上动了心思。” 他指了指方子最后那一句:“你请看这里,这特别强调了一点,需要紫沙制成葫芦型的药罐来熬制。” 刘大夫点头道:“老夫从医这么多年,可从没见过用紫沙做的药罐,也没见过谁家把药罐做面葫芦型的,可见这东西是有蹊跷的。” 他敢肯定紫沙葫芦罐只怕外头找不到。 就算他们找到,也是旁人特意针对王妃做的东西。 楚长铮冷笑了两声:“所有人都知道我很紧张你的病情,不由得他们会猜测,我会宁可信其有,把能试的都试一下。比如,让送方子的人,来替你熬这份药。哪怕派人眼不眨地盯着,用王府备下的药材,熬出来的未必就是人参荣养汤。” 那些人不过是两种心思,要么是楚家真的有心向他示好,要么就是想法子让他放松警惕,好对付命中旺他的香莲。 宁香莲等的就是这么个机会,她微微露出了笑意,直接说破了楚云雁的用心以及她想要达到的目的:“依我看……她是想进王府……”然后,好对付她。 “她要进王府?”楚长铮眯起了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寒光。 073、目标新年宴 宁香莲知道楚长铮厌恶什么,就盯着那处儿戳;“她在寒山寺闹的那一出,足够让承恩侯府死了和楚家联姻的心,而且还会把楚家给记恨上,但楚家未必愿意得罪承恩侯府……” 说到这,她看了眼板着脸的楚长铮,知趣的点到为止,省得说多错多。 她相信以楚长铮的谨慎的性子和对楚家人的厌恶,哪怕她的猜测只有一分可能性,他也会让人盯着楚家的一举一动的,尤其是楚云雁。 而且楚长铮手下的人大半是跟他上过战场的,这样的人身上有血气,不畏惧邪魅,哪怕他们无法对付女鬼,但他们也会给女鬼的行动带来一定的阻碍。 当然,若是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那就更好了。 觉着屋内的气氛变得压抑了起来,常嬷嬷忍不住道;“他们很有可能盯上了新年宴,想要在新年宴上借王妃造势……” 新年宴? 宁香莲慢一拍的才想到,这已经到了年底。按照惯例皇亲国戚世家贵胄和三品上的大员都是可以携带家眷参加宫里的新年宴,与正顺帝一起庆贺新年的。 楚家这些年趁着楚长铮病倒,一直是在小心翼翼的修复着和皇后的关系,甚至不惜让楚云雁一个大房嫡女不顾名声的去抢瑛姐儿的亲事,目的就是为了加重在皇后面前的筹码。 现在他们和承恩侯府翻脸,就是给太后没脸,皇后未必能愿意为了楚家和太后对峙。 而且他们失了承恩侯府,肯定是要另找其它的权贵联姻,若是在新年宴上,让人认为他们和楚长铮和解了,不说太后和承恩侯需要对楚家谨慎一二,楚家后辈的亲事也能得利高一个台阶挑选姻亲。 想必这也是皇后乐意看到的事,所以他们打了这个主意,所以才会让楚云雁借着送方子为由,来王府试探楚长铮的态度。 若是刚刚楚长铮把楚云雁给留下了,或者让楚云雁进了王府的大门,一切就如他们所愿了。 也许,他们早早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想到了楚云雁根本没可能有进府的机会,所做的这一切只是想给旁人一个假象而已。 而方子就是由头。 她轻轻蔑地笑了起来:“看来……不管我若是好起来了,那都是他们楚家的功劳了。” “呵,他们想得倒是美……”楚长铮冷笑连连。 他会配合?做梦! 也许,他们也没过他会乖乖地配合,做这些只是想哄骗不知内情的武定王妃待他们和颜悦色,好让人误解罢了。 只是他们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他的王妃还是香莲。 常嬷嬷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宁香莲,倒也没什么都没说。 宁香莲留意到了她那意外的眼神,问道:“以前逸哥儿瑛姐儿他们难道不去新年宴?” 常嬷嬷点点头,委婉的点点头:“王爷病着,公子和姑娘们没有长辈们领着,去也不合适。” 宁香莲揪紧了被子,心里气极了。 那些人是认定他们家中无大人撑腰,怪不得敢这样欺他们! 楚长铮忙补了一句:“让他们单独去,若被人欺了也不好。这不……” 宁香莲没理他,也没等他说完,虚弱的冲常嬷嬷挤出个笑脸:“嬷嬷,离年底只有不到半月了,这些该原本该由我来准备的活儿,只怕我现在操持不到,需要你来帮我操心了。” 常嬷嬷看了眼楚长铮,才问:“王妃,您要去参加新年宴?” 宁香莲点头,“我会在那之前,好起来的。” 打不打楚家的脸先放一边,她得给自家儿女做脸,得要一个机会名正言顺的进入京都权贵的视线之中,让他们都知道,武定王府已经有了主母,她的儿女也有了依靠。 楚长铮有些不太赞同:“宫宴不过是名头上好听一点儿,冷菜冷酒的,吃不好也喝不好,还规矩多如牛毛,你就在那之前康复了,也犯不着去吃那个亏。” 宁香莲:“……” 也只有你会这么说吧,旁人哪个不以能参加宫宴为荣的。 再说,不蒸馒头争口气,让外人知道,她的孩子不好欺! 见她脸上流露出了悦了,楚长铮也知趣的改口:“你说去,那就去吧。我也一并去。” 他也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看清楚了,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想算计她,也得先想想能不能应付得了他的报复。 他这句话倒是让宁香莲满意了:“有劳王爷了。” 心里的郁结解了,宁香莲格外的配合着刘大夫的安排,让吃药就吃药,让进补就进补,七八天下来不仅身体彻底的恢复了,甚至还吃胖了整整一圈。 倒也不能说胖,以前的小宁姑娘被苏家折腾得血气两亏,风吹都能倒; 现在养出了些肉,不仅给人感觉精神了许多,还显得福气了许多。 常嬷嬷瞧着她这模样再满意不过了,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花:“王妃这样才好。” 胖点儿,才好生养,她还想给王爷养小公子呢。 宁香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瞧着有些习惯了,笑道:“那嬷嬷准备的新裳,会不会穿不上了?” “不会不会,老奴早早就把这点儿估算进去了。”常嬷嬷忙道:“要不现在拿过来给您试试,若有不合适的地方,现在改还来得及。” “好。”宁香莲也不想出什么岔子:“对了,两位姐儿的衣服送过去了吗?”自从知晓她也要进宫,瑛姐儿虽然没有说什么,看瞧着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顾及,瞧着她心疼极了。 哎,顶着个后娘的头衔,这亲娘真难当。 “都已经送过去了,各有六套,布料、款式,和花样子是两位姑娘自己挑的,老奴只是帮着掌了个眼。”说到这,常嬷嬷惋惜的叹了一声:“二姑娘还是要瘦点儿好。” 这点,宁香莲非常的赞成;“过了年,让刘大夫给她做个瘦身的计划,再开几道瘦身的药膳,慢慢调理。” 常嬷嬷慌了,“王妃,这事儿您要不要先与大姑娘二姑娘好好商量一下?”眼下公子和姑娘们都安安静静的呆在府里不生事,一派和睦,可千万别因为她一时多嘴凭添波澜。 知道她在顾及什么,宁香莲笑道:“嬷嬷放心,我会与她们好好商量的,瑛姐儿和琳姐儿也不是那不知轻重的。” 074、楚月琳中毒 话虽然这么说,宁香莲心里还是没有底。她干脆也不去深想,让刘嫂把楚长铮这几日给她的那几个首饰匣子抱过来,与常嬷嬷一起挑拣年轻姑娘适合配戴的首饰给楚月瑛和楚月琳送了过去。 这天,宁香莲正跟着宫中出来的老嬷嬷学习进宫的各种礼仪,刘嫂子匆匆打起帘子进来,一脸的急切;“王妃,不好了。二姑娘突然倒地抽搐呕吐不止,像是中毒了。” “什么?”宁香莲脸色大变,“可让去请了刘老?” 她不敢迟疑,都顾不上唤婆子拿披风,就飞奔出了屋子。 刘嫂子抓起披风跟在她身后;“已经让人去请刘大夫了。” 宁香莲这才镇定了些,又追问道;“她的院子可控制住了,所以的下人可都在?” 她想不明白是谁对琳姐儿的下毒,又图的什么。 苏家宁家的下人她一个都没有留,新买进来的下人还拘在后院里,王府各处伺候的都是王府这些年的旧人,而琳姐儿身边使唤的都他们自己从桂花胡同带过来的,这些人怎么会对琳姐儿下毒呢? “修公子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把秋水院给封了,所有人一个不缺都在,全大管家也关了府门,不准任何人进出,现在正在追查今天进过秋水院的人。” 如果这样,那应该下手的人还在府里。 到了秋水院,宁香莲才进院门,立下廊下的楚逸之一脸怒气的就朝着她冲了过来:“你是,肯定是你。” 宁修之一把就将他拽住,只是他的力气没有楚逸之大,被他拖得趔趄了几步;“冷静些,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冲动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哥,你没看到小妹痛苦的模样吗?”楚逸之哪里忍得住,拖着宁修之还往宁香莲面前冲,宁香莲根本就不想跟他争吵耽搁时间,喝道:“我又跑不了,眼下琳姐儿的事最重要,你若再闹,别怪我又把你关起来。” 楚逸之一怔,勃然大怒,可是宁修之根本就不给他机会,和赶来的楚适之一起死死的抱住了他,他怕伤到了他们,也不敢下狠力挣扎,一双眼睛血红的瞪着宁香莲。 听到宁香莲来了,刘大夫从正厅里出来,一脸的慎重:“王妃,二姑娘她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没找到缘头之前,我不敢开方子。” 宁香莲点点头:“劳烦您继续查。”说着,她直接推门进了楚月琳的屋子。 屋里的气味非常的难味,到处都是呕吐物,楚月琳此时被楚月瑛心疼的抱在怀里,爱笑的圆脸痛苦的缩成了一团,整个身体不停的抽搐挣扎着,她还看到楚月琳的脸上、脖子上以及手上都有大片大片的红色疙瘩。 见进来的人是她,楚月瑛恨恨的吼道:“出去,你出去。” 宁香莲没有停下脚步,反冲她喝道:“你若想救她,就让我看看她的状况。” 楚月瑛楞了下强忍下了怒意,容着宁香莲靠近:“你能救她?” 宁香莲不说话,扯开楚月琳的衣领往她后背看了看,又提起了她的裤腿,果不然露出来的皮肤上也都是成片成片的红色疙瘩。 她脸色大变:“她吃了红芸豆,快去取牛乳和蜂蜜,让厨房里寻桑树根以及豆荚一起煮成汤汁,一并送过来。” 琳姐儿吃不得红芸豆,一吃就会出现这种状况。虽然说只要吃得不多,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会让人非常的难过。 她这话一出,屋内好几个人变了脸色,紧随着她进来的楚逸之闻声大喝:“你怎么知道的?是你下的毒!” 明明刘大夫都没查出原由,现在还在检查外头琳姐儿今天用过的各种食物,而她仅凭着看一眼就说得出来琳姐儿的中毒原因,怎么能不让人起疑? 宁修之倒是比楚逸之要冷静得多,追问:“王妃认得这症状,应该是知道如何解决吧。” 宁香莲点点头,叮嘱楚月瑛:“你抱住她,不要让她抓破皮肤,不然会留疤的。”还好,琳姐儿头次吃到红芸豆的时候,送红芸豆的那个货娘给她留了个对症的土方子。 她的话还没落多久,风香就抱着牛乳和蜂蜜匆匆从屋外跑了进来,她跑得很急,头发都凌乱了,进门就道:“琳姐儿只怕是误食了红芸豆,快给她喝牛乳和蜂蜜。” 她动手把牛乳和蜂蜜倒在杯里调和在一起,宁香莲退到桌边,让楚修之他们过去给楚月瑛帮忙。宁修之小心地撬开楚月琳紧咬的牙关,楚月瑛把加了蜂蜜的牛乳硬灌了进去。 楚月琳拼命的挣扎着,吐掉了不少,倒也咽下去了一些,慢慢的她就停下了呕吐和抽搐。 众人见有效,也都松了一口气。 宁香莲依旧不放心,叮嘱道:“等会儿待汤煮好后,用来给她擦身,身上的疙瘩就会慢慢褪去。” “真的不会受下疤?”楚月瑛听了她这话,看向风香,风香的注意力全在楚月琳身上,没有留意到她的询问。 宁香莲向她保证;“不会。” 楚逸之依旧横着眼,一脸防备地看着宁香莲:“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小妹是吃了红芸豆,还知道怎么医治?该不会是贼喊捉贼吧!” 宁修之这回子没有阻止他,一双锐眼也落在了宁香莲的脸上。 宁香莲没回答他的斥问,反问道:“难不成,你们都不知道她吃不得红芸豆?” 当初楚月琳吃红芸豆出事,他们三个大的都已经记事了,多少应该有些印象的,而且事后她慎重的吩咐过,家里不准再有红芸豆这类的食物。 楚逸之被问楞了,一下子答不上来,宁修之点头:“我们知道的不多。” 他确实是知道,小妹吃不得红芸豆,母亲也吩咐过府里也不准有红芸豆,只是他们当年还小,也没见过小妹吃了红芸豆后的状况,更不知道如何医治。 但红芸豆只是边陲才有的,京都几乎没有这种食材,想买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而且府里知道小妹吃不得红芸豆的人并不多,府里下人也只当母亲不喜欢红芸豆,才不准有红芸豆。 若说有人想要用这样的法子来害他们兄妹,又怎么会用这样的阴招呢? 而且,谁又能在王府里动手脚? 075、不会凭空出现 不由得,他疑惑目光落到了风香身上。风香此时正坐在楚月琳的床边拉着楚月琳的一只手,不停的落泪,看似比谁都伤心,仿佛恨不得以身替之。 他正要开口问,楚适之拽着刘大夫匆匆从屋外进来,他只得先把这事放下,让刘大夫先检查楚月琳的状况。 刘大夫仔细的号了一盏茶功夫的脉,神色才松动了些:“还好服用得不多,也解得极时,二姑娘没有大碍,休息半个月应该就可以恢复了。”说到这,他又疑惑地问刚刚和宁香莲一样的问题:“刚刚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二姑娘忌食红芸豆?” 他从医多年,知道一些再普通不过的食物却对一些体质特殊某些人来说,就是毒药,若是救治不及时或者吃得太多,后果不堪想象。 若是刚刚他一来,就有人把这点忌讳告诉他,他也就不用去费心找什么毒源,早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他不由得愤怒了起来:“还好二姑娘食用的量不多,若是耽搁了时间,这可是会致命的!” 他这话一出,屋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楚逸之更是怒不可遏,追问:“什么,会致命?” 一想到小妹会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事,甚至会伤及性命,他心里的紧张和不安瞬间压制不住了,一脚重重将旁边的椅子踹到了墙上。 宁香莲的脸色也非常的难看,但她忍着没有发火,“别在这里闹,出去说。” 她出了门,也不去旁边的厅里,直接让人搬了把椅子就坐在正厅门口的廊下,问跟着她出来的宁修之道:“秋水院怎么会出现红芸豆的?你们厨房的人现在都在何处?可都一一审问过了?” 当初他们同意搬进王府的时候,就跟她提出了要开个小厨房的要求,她也想给他们一定的安全感就没有反对。 后来常嬷嬷说,那个厨房里的人都是他们从桂花胡同里带过来的,食材是也是由他们厨房里的负责人拿着份例自行采购,或者去大厨房那边挑选。 那些从桂花胡同里过来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红芸豆的忌讳? 只不过,府里没有第二个人不能食用红芸豆,哪怕琳姐儿吃剩的食物还有,也没办法查出其中有没有被混进红芸豆,也就只能从厨房下手了。 宁修之也想到了这点:“人都拘在厨房里,我这就去询问清楚。”他走的时候,还不忘拽走了楚逸之。 大概不到半刻钟,宁香莲才刚问完秋水院里的丫头楚月琳今天整个饮食状况,宁修之就一个人回来了。 宁修之一脸的慎重,“小厨房里的人都说,他们并没有在厨房里见过红芸豆,而且今天也没有外人进入过小厨房。现在我让逸之守着在查剩下的面粉,看有没有在其中混进了红芸豆粉。” 红芸豆比寻常的豆子要大,颜色又异样艳红,只要见过的人不可能会忽略掉。哪怕是晒干磨成了粉,粉末也都带着红色的,加了水和成了面,红色也会更加的鲜艳。 因为它的这个特点,才会被人拿来做一些花朵类的点心,像今天琳姐儿指明要的桃花酥,若是加入红芸豆粉,哪怕少量的,颜色也会比只使用红色花汁调色的更加漂亮。 也因为这一点,哪怕它被混和在面粉里份量非常的小,想要找出来并不难。 随着他一块儿进来的全管家也道:“回王妃,据负责食材采购的管事说,最近府里采购的食材中也没有红芸豆。” 宁香莲的眉头紧皱,据她刚刚问过了琳姐儿的丫头所说,琳姐儿今天所有的饮食都是从小厨房里端过来的,中间并没有沾过其他人的手。那旁人想要换东西,或者从中动手脚这个可能性也能被剔除了。 那琳姐儿是怎么吃到红芸豆的? “若是这样,那红芸豆总不会是凭空冒出来吧!”楚月瑛打起席子出来,脸上的怒气掩饰不住:“她们肯定有人撒了谎,或者隐瞒了什么!” 说罢,她疑惑的眼神又瞥向了宁香莲身上:“王妃为何一眼就能认出琳姐儿是误食了红芸豆呢,并且还知晓应对的方法呢?” 宁香莲给了她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在《食疗本草》里有记截,而且我小时候也见人误食红芸豆出现过同样的症状。” “就凭这?”楚月瑛气极了,手指着宁香莲就喝道:“仅凭猜测你就敢拿琳姐儿冒险,若是你弄错了呢?” 宁香莲面对她的怒斥,依旧平静的问刘大夫:“即使误食的不是红芸豆,只要是误食错了东西,解毒的法子也没有太大的差异,对不对?” 刘大夫点点头:“对,法子大同小异,而且蜂蜜和牛乳不会改变病状,还可以催吐,对病人有益无害。” 蜂蜜和牛乳…… 宁香莲突然想到了一个之前被她忽略掉的细节,她起身回到楚月琳的房里,直盯着坐在床沿边上的风香,问道:“你发现你家姑娘不妥,为什么没有与人提红芸豆的事?” 风香紧张的站起,低声道:“当时琳姐儿突然出事,我当时吓坏了,而且厨房和院里的人都知道琳姐儿是不吃红芸豆的,也就没往那个方面去想。” “后来刘大夫说琳姐儿是中毒了,还辨认不出是什么毒,我才想到了红芸豆的可能性,才急急忙忙去取蜂蜜和牛乳,没顾得上提。” 说到这,她激动地抬起头,声音也大了些:“琳姐儿可是我一手照顾大的,我怎么会害她?” 这话,落在宁修之的耳里,倒是有几分道理的。 风香有可能想利用琳姐儿达成她的目的,但是红芸豆对于琳姐儿来说是可以致命的,她怎么敢拿琳姐儿来冒这样的险呢? 且不说她对琳姐儿下手会不会被查出来,若是琳姐儿因这件事有个好歹,他们兄妹就算不迁怒于她,但对她也会有些怨言的,她可就真的就失去依靠了! 宁香莲也迟疑了起来,她心底还是愿意相信风香的。 一个为了照顾她孩子,十年不嫁的人,又亲手将琳姐儿带大,如何会舍得去伤害琳姐儿呢? 076、有问题的珠花 “搜!”门外传来了楚长铮冰冷的声音,随后外面传来了重物落地的的声音。 宁香莲挑开帘出去,见院子里被抬来了四个巨大的水缸,一群侍卫们提着水桶正在往缸里倒水。 看到她出来,楚长铮快步走了过来,半拉半拽的将她按到廊下椅子上坐定之后,才道:“别急,有人伸手,肯定会留下痕迹的,不可能查不出来。” 宁香莲大概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 红芸豆若是没在食物里,那就可能是出现在其它的地方,让琳姐儿不小心沾染到了手上,然后吃东西的时候,一并吃进了嘴里。 这样的法子虽然可以不引人注意达到目的,但是琳姐儿误食之后马上就有了剧烈的反应,即使当时场面很混乱,下手的人可以趁机毁坏和丢弃掉一些证物,但是不可能完全把所有的痕迹都一一抹掉。 楚长铮的目的就是查出红芸豆的所在。 敢害她孩子的人,她都恨不得抓出来扒皮抽筋,怎么因为麻烦事多,就放过呢。 缸里很快放满了清水,狼五狼六带着侍卫和婆子们分头行事。侍卫们先瞅着一个屋子,把屋内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搬出来,然后放进水缸里,看水的颜色有没有起变化。 婆子们则把院里的丫头婆子押进了一个空的房间里,让她们先洗手,把身上的衣物全部换下来,再依次放进水桶里过一遍。 一个人接着一个人,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时间一点一点的过,院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想要窒息。 下人们和下人们的屋子都查过之后,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厨房正好送了桑树根水,宁香莲让人把水搬进了已经查过的东厢,然后把楚月琳送了过去,然后让楚月瑛带着刘嫂去查楚月琳的房间。楚月瑛虽然一直怒气没消,倒也知道这事的轻重,听话的去了。 没一会儿,屋内就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小宁氏……”楚月瑛怒喝着,手里拿着个珠花径直朝着宁香莲冲了过来,刘嫂子追在后头:“大姑娘,您别冲动。” 一直站在门边的楚适之眼疾手快,一把就把楚月瑛给拽住了,盯着侍卫们的宁修之也匆匆赶了过来:“怎么了?” “是她,就是她!”楚月瑛扬手,把手里的珠花就朝着宁香莲身上砸了过去:“红芸豆粉就下在这珠花上!” 楚长铮伸手接下了珠花,珠花沾了水,入手冰冷,上头的水渍把手掌上也染上了一丝极淡红色。宁香莲也看清楚了那朵珠花,脸色大变。 那确定是她前几日让人送来给琳姐儿的小首饰之一。 这下手的人把红芸豆粉化成了水,再刷在这珠花上头,怕是想把这个罪名扣到她的头上! 好啊,真是好狠的手段! 她气得浑身发抖。 楚长铮按住了她的肩,“我知道不是你,不说你没必要这么做,你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虽然世上狠心拿着孩子设局的亲娘并不少见,但是她不是那种人。 “呵呵……你就这般信任她?是不是在你的眼中,琳姐儿根本就不如她重要,也是,她对你来说可是救命的……唔唔……”楚适之见势不好,忙捂了楚月琳的嘴。 赶过来的宁修之也额头上冒了汗:“慎言。” 楚月瑛扒开宁适之的手,怒道:“你该不会也相信她?” 宁修之点点头:“她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有明面上的这般简单。 就凭着父亲对小宁氏的看重,小宁氏若容不得他们,也不需要现在就使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他们。何况现在小宁氏的处境来说,一没有娘家,二没有子嗣,害了他们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宁香莲也已经缓了过来,她没有向楚月瑛解释,而是让人把楚月琳的两个贴身大丫头叫了过来,直接问道:“东西送过来的时候,姑娘可曾看过?” 叫金桔的丫头出声回道:“回王妃,姑娘让奴婢都收到了首饰盒里。” 宁香莲听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楚月琳只怕没想戴这些首饰,也就根本没有碰过。 她又问:“首饰盒可曾上锁,钥匙在谁的手里?” 金桔不敢怠慢:“盒子没有上锁,就摆在姑娘的梳妆台上,平时是由风姑姑和奴婢整理的。” 楚月瑛听到这也明白了,她也没想要戴小宁氏送的首饰,自然也没少叮嘱琳姐儿多长几个心眼防备着。如果琳姐儿不会戴,那上头即使被动了手脚,也害不到琳姐儿的。 她忙问:“那这几天,可有人提到这珠花?” 被她这么一问,金桔似乎想到了什么,道:“今天早上奴婢给姑娘梳头的时候,风姑姑还说若是不戴,那就是对王妃不敬,姑娘才说试衣服的时候,顺便挑一下,看哪个比较合适。” 风香? 宁香莲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又看到楚月瑛变了脸色,不由得心里再次泛起了疑惑。 楚长铮直接让人去叫风香过来问话,风香匆匆从东厢房里出来,衣袖和衣襟上到处都有水渍,甚至还带着药水的辛刺味,她极不自在的偷偷瞧了眼楚长铮,扯顺了自己起皱的衣襟,向楚长铮福身行礼,然后低头站在一侧:“王爷唤奴婢有何事?” 楚长铮没说话,扬手把珠花丢在风香的面前,伸手又拍了下宁香莲的胳膊,示意她来问。 宁香莲迟疑了一下,才问:“这几日,除了你和金桔外,可还有人动了盒子里的首饰?” 风香看着摔到自己面前的珠花,脸色大变:“难道红芸豆粉是在珠花上,都是奴婢的错,若是奴婢不提这些首饰,姑娘就不会去碰,也就不会有这事了。” 说话间,她泪如雨下。 但没哭几下,她又强行忍住了,目光扫过那一干丫头们,最后落在了一个小丫头的身上:“前天樱儿打扫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姑娘的首饰匣子,首饰落一地,若是有人想首饰上动了手脚,应该就是那天把珠花拿走的,然后趁人不备又悄悄送了回来。” 用珠花沾上红芸豆水,还需要晒干,可不是一柱香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办到的。 077、王爷的大清算 被点名道姓的樱儿慌乱的往前跪行了几步,哭着磕头:“奴婢前天确实是不小心打翻了姑娘的首饰匣子,之后青苹姐姐和金桔姐姐把姑娘所有的首饰都清点了一遍,奴婢若是取走了珠花,当时就会被两位姐姐发现的。” 金桔和青苹也出声给樱儿做证,金桔还道:“虽然姑娘的首饰匣子平日并不上锁,但是那日奴婢收拾过后,珠花就在匣子里的显眼位置上,若是突然不见,奴婢肯定会发现的。” 青苹也附合道:“樱儿是姑娘屋子里负责打扫的二等丫头,住的四人一屋,平日也不是单独当值,她即使有机会偷走姑娘的珠花,又怎么可能做到背着人在珠花上动那么大的手脚?” 宁香莲不由得多看了青苹一眼,这丫头分析得极有条理,可见是个精明人。这样的精明人真的就没发现这件事中的一点蹊跷,还是她知道却故意不说? 若按她们现在的说法,没有人有机会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偷走珠花,并且动手脚,那不就是说珠花原本就是泡过红芸豆汁的。这样一来,事情又绕回到了原点,而她就是那个最有可能动手脚的人! 她也并非是解释不清的,珠花虽然是她送过来的,但从大箱子里取出,到派人送到秋水院,全程常嬷嬷和刘嫂子都陪着她,可以替她做证。 难就难在,要怎么让瑛姐儿她们相信自己! 她带着一丝希望看向了楚月瑛几人,瑛姐儿横眉怒视着她,相信要不是旁边的适哥儿一直在拽她的胳膊,她肯定就冲过来咄咄相逼了,倒是旁边的修之一脸的平静,似乎像是已经看透了什么,却不想说出来。 难不成那个欠揍的皮猴子想看着她被人算计? 宁香莲恨得牙根直痒痒,有将他揪过来狠狠抽几竹梢的冲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把事情挑明,肩上被轻轻一摁,她疑惑地抬头看向楚长铮,楚长铮并没有看她,而是很平静地问道:“你们可还有什么想要说的?” 他这句让一院子里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谁也不敢开口应话。 风香反应倒是最快的,她跪了下去,求道:“求王爷看在先王妃的份上,给二姑娘做主。” 楚长铮连余光也没落在她身上,直接下令:“来人,把秋水院里这些护主不利的丫头婆子,有一个算一个,连同她们的血亲姻亲一起,都押到东古塔的矿山去做苦力。” 他的话音一落,侍卫们马上动手,每人一手两个拎起丫头婆子就往院子外头拖,甚至连风香也没放过。 宁香莲也有些懵,她刚刚还想着自己任性的再“侍宠而娇”一回,先盯着瑛姐儿他们的怒气,把秋水院里的人都拘起来,然后再慢慢查出真相。 结果,他完全不按规矩出牌,出手就是大清算! 不过,他怎么也把风香一并归在其中了? 即使这件事风香有照顾不周的过失,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总不能不近人情。 虽然她心里对楚长铮连风香一并处置有些不太认同,但也没有当着下人的面与楚长铮争执。只想着等背着人,再想办法从他的手里把风香要过来,顺便也借着这个机会给风香除了奴籍,安置个新身份重新开始。 迎上了她有些不太开心的目光,楚长铮知道她在想什么,平静地道:“她们连琳姐儿是怎么被人算计的都不知道,摆明了没有对琳姐儿用心,这样护主不利的下人留着何用。他们全家的性命绑在一起,也弥补不了琳姐儿今儿受的罪,那连累家人同坐也是理所当然的。” 琳姐儿受伤,最可疑的就是她身边的人,不管是动手的、知情不报的、还是无知无觉的都是背主失职。 何况这整件事的最终目的还是冲着香莲来的,他何必费心去查她们一堆下人谁涉事,谁包庇,只要把这些有二心的下人一并清除掉,不仅可以以除后患,还能杀鸡敬猴。 说罢,他冷眼扫过也被他的举动惊楞住了的楚月瑛等人:“待处置完这些失职的下人,你们随我进屋再说其它。” 虽然古人说当面训子,他顾及着香莲,还是要给他们这几个孩子在下人面前留下几分颜面的。 楚月瑛想驳嘴,在楚长铮冰冷的目光下,那句话硬是没敢说出来。 风香原本还想着楚月瑛他们全替自己求情,见他们都被楚长铮的气势压得不敢开口,心里更是慌乱无主了。 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中毒的可是二姑娘,而且她还搬出了先王妃,王爷还要护着小宁氏? 见风香也受了牵连,丫头婆子们更是吓得一个个如同筛糠一般,瞬间院子里哭声哀求声四起。 那东古塔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与东辽相接的边疆,那边的矿山更是在穷山恶沟里,年轻壮实的男子十去九不活,她们这些身体娇弱的女子若到了东古塔,将要面对的是比苦工还要低贱十倍的处境。 而且,她们还连累了自家所有的亲人? 一想到自家人将要面临的悲惨处境,有人可就顾不上往日的情份了:“王爷饶命,这事与奴婢无关,昨天奴婢亲眼瞧见青苹用帕子擦拭了那朵珠花。” “对对,昨儿晚上老婆子也瞧见了樱儿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在后罩房里洗帕子,盆里的脏水泛着红,她还说是自己不小心沾了姑娘的画料。” 被人供出来的青苹和樱儿,两人花容失色。樱儿一个劲的摇头哭喊着说那婆子冤枉自己,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过;青苹则直接就向风香求助:“风姑姑,您帮我做证,我只是听你的吩咐想要擦掉上面沾染的灰尘而已,并没有往上面抹什么红芸豆汁啊……” 风香两眼赤红,恨不得扑过去撕了青苹的嘴。 她知道王爷之前的命令并不是吓唬她们的,若没有人乱说话,有公子和姑娘们替她求情,王爷肯定会对她网开一面的。但她若是被青苹攀咬,与这下毒事沾上了一星半点的关系,哪怕只是照顾不周,护主不利,也难逃被赶出王府的下场。 她将心一横,死咬着不认:“王爷,青苹小蹄子在撒谎,我根本就没吩咐她去擦拭珠花。” 078、封府彻查(求首订) 青苹不可置信地看着风香,风香避开了她惊愕不愿相信的目光,又急匆匆地道:“不仅是她主动擦拭的,也是她建议琳姐儿试戴那朵珠花的。” 她确实是跟往常一样吩咐了青苹擦拭保养首饰,可没有让青苹在珠花上面动手脚,眼下这件事差点儿要了琳姐儿的性命,她怎么敢沾上一星半点儿。 至于这件事到底是不是青苹做的,她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先把自己摘出来。 青苹整个人都懵了:“风姑姑,你……” 她似乎想要辩解,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随后眼神里失去了光泽,似乎是想要认命了一般,无力地将头垂了下去。 风香见状,欣喜;“王爷,我说的都是真的……” 楚长铮根本没有搭理她,宁香莲心中打了个咯噔,有些不安。 她瞧得出来风香是有些心虚的,可是,并不相信风香会用伤害琳姐儿的法子诬陷她。 这些日子她虽然在养伤,但没少让芝麻替她去几个院子里转悠看看孩子们的适应情况,从芝麻带来的消息中,琳姐儿和风香的感情最好,形同母女,风香这次进府也是直接住在琳姐儿的秋水院里的。 风香没有理由去伤害琳姐儿,若琳姐儿真出了事,对风香来是祸不是福。 但风香为什么要说樱儿有偷珠花的可能性时,为什么没提青苹,而是在青苹要她做证的时候才说出这些? 她在害怕什么,或者说她是在掩饰什么? 难道是她猜到了部分的真相,心中有所顾及,才会不惜余地的先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撇出来。 还有,青苹被风香指证后,为什么不辨解,反而会流露出心灰意冷想要认命的表情,那她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实? 她忍不住问其它哭喊求饶的下人们:“你们还发现谁这两日里有可疑的举动?” 众人仿佛瞧着了一丝曙光,但碍于楚长铮的威慑,谁也不敢无中生有得乱污蔑人,一个个说来说去,也说不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重新去彻查青苹和樱儿住处的婆子也回来了,说是一无所获。也是,两天的时间足够她们毁掉所有证据了。 不过,这件事未必就真的无迹可寻了。 琳姐儿身边的贴身丫头,从琳姐儿的日常生活中不难猜出琳姐儿是不能食用红芸豆的。但她们身在后院? 若没有人相助,怎么可能拿得到那市面上价格昂贵的红芸豆呢? 提供红芸豆的同谋又怎么确定,下手的人可以一次成功?也许在同谋者的手里? 还留着以防万一的红芸豆。 宁香莲起身? 忙道:“封府彻查? 一定要找到红芸豆的来历,我就不信真那东西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王妃,这……”常嬷嬷惊愕得变了脸色? 封府查抄在哪家来说都是个忌讳。她想要阻止? 就被楚长铮打断,“王妃别急,省得让人钻了空子。” 宁香莲拧眉:“王爷也觉着忌讳?” 楚长铮摇了摇头? 淡淡地看向宁修之道:“你楞在这里? 还不如带人去查一查你们的院子。” 他这话一出? 院子里所有人都楞住了? 尤其是楚月瑛? “难不成? 我们会害小妹?” 宁修之倒是反应过来了,一脸的铁青:“若说与琳姐儿身边的人往来最密切的,也就只有我们四个院子里的下人了。” 他们搬进王府之后,不论是父亲还是小宁氏对于他们都没有过多的约束,他们兄妹每天都要聚好几回? 平常也会让下人跑腿送信? 递个小东西? 院子里的下人们来往也频繁。 若是琳姐儿身边的人起了背主之心? 未必他们身边的人就是那受得住诱惑的! 而且,相比起丫头婆子们,他和逸之身边的小厮却有着更多的自由? 不仅可以进府,也更容易接触到红芸豆之类的东西,还能在不引人注意地把红芸豆送到秋水院里来。 他太大意了,事出之后只封了秋水院和小厨房,却忽略掉了他们的院子和下人,不知现在还能不能查到蛛丝马迹。 楚月瑛被点透之后,双手紧握成拳,眼里几乎喷出火来,身体也气得一直在发抖:“他们……他们怎么敢……” 带到王府来的下人都是他们仔细挑选的,也是他们的心腹,若是这样的人都背叛了他们,那还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 宁修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亡羊补牢还来得及。”说到底,还是他们大意了,太小看了幕后的黑手。 他不再迟疑,冲着楚长铮和宁香莲行礼后,让全大管家带人把四个院子封了,请常嬷嬷从隔壁的楚月瑛的院子查起。 被押到一旁的风香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宁修之一脸怒气的离开,心里越发的不安了。 她不由得又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王爷,我冤枉……” 只可惜,她不仅没有得到楚长铮的侧目在意,反而让楚长铮觉得厌恶,他皱眉扫向全梁以及一干侍卫,“你们还楞着做什么?” 全梁打了个激灵,伸手拽起风香又往外拖。风香惊慌失措,没想到自己狠心与青苹撇清了关系,王爷还是要赶她出府。 她可是先王妃留下的人,就算犯了这点治下不严的小错,王爷都不能看在先王妃的面上,对她网开一面吗? 紧急的状况不容她想太多,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廊下得楚月瑛:“瑛姐儿,瑛姐儿,你快帮我向王爷求求情,这事真不是我所愿,我恨不得能代替琳姐儿受这罪……” 楚月瑛看着她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心底有些软,刚要出声,楚适之一把就拽住她的胳膊,狠狠的捏了一把,然后抓起她的手,飞快地在她的手心里写了一行字:大哥说,趁这机会让她出了王府。 这是大哥临走之前,用唇语跟他说的。 楚月瑛马上就明白了宁修之的意思。就今天这一出,哪怕与风香并没多少关系,但出这么大的纰漏,可见最近风香对小妹有多忽视。而且哪怕风香坚决否认是有吩咐过青苹整理珠花,但青苹总不至于无缘无故的要她做证,这里头肯定藏着蹊跷。 079、琳姐儿的交换条件 与其依旧把风香留在王府里,日后因为她的私心成为他们的祸端,还不如听大哥的,趁父亲开口处置的机会让风香离开王府,然后安置在外头,小妹那里也说得过去了。 而且,那些她想不出的蹊跷,要从风香的嘴里得到答案,也只能在琳姐儿瞧不见的地方行事。 想到这些,楚月瑛将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 风香看楚月瑛默不作声,知道她是不想帮自己求情,瞬间脸色煞白没了一丝血色。眼见自己就要被全梁拖出去了,她将心一横,扯着嗓子大喊:“琳姐儿……救救我……琳姐儿……” 全梁忙一记刀手砍在了风香的脖后,风香没来得及再叫出第二句,头一垂,就晕了过去。 就在风香被拖出院门的时候,东厢打开了,楚月琳从门帘后探出头来,无力地喊道:“风姨……风姨怎么了……”只是扫了一眼,宁香莲瞧见她脸上的红色疙瘩颜色已经没那么鲜艳了,但依旧清晰,让原本胖乎乎的脸庞上多了几分狰狞。她的身体还非常的虚弱,哪怕双手抓着门帘,靠着门框站得也不怎么稳。 看清楚风香的状况后,楚月琳想要出来,也许是身体太弱了,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就往地面上扑了过去,还好刘嫂子忙急把她给扶住了,才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小妹,你出来做什么……”楚月瑛马上朝着东厢奔了过去,楚适之紧随其后。 全梁停下了动作,等着楚长铮发话,楚长铮不满的皱眉,对刘嫂子道:“送琳姐儿回屋。” “父亲,我求求您……”楚月琳闻言,开始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她的腿脚原本就无力,整个身体压在刘嫂子身上,这一挣扎一扑,刘嫂子差点儿扶不住她了,还好楚适之赶到? 一把箍住了她的腰,才避免了她整个人摔滚到地上。 宁香莲哪看得楚月琳这个模样,越过了楚长铮发话:“暂且先把风香押到角房里看管? 等一切查清楚后? 再做处罚。” 全梁知道她在楚长铮心中的份量? 不敢怠慢把风香交给了旁边的婆子。 瞧着婆子把风香扶进了角房,楚月琳冲着宁香莲挤出了一个不太好看、却带着感激的笑容:“谢谢王妃,我知道……不是您害我……” 宁香莲闻言? 鼻子有些酸。 她贴心的小棉袄啊? 凭什么要受这份罪,待她查到凶手,定要他付出十倍的代价! 她指了指东厢:“你先回去休息。” 楚适之弯腰想将楚月琳打横抱进屋? 结果他根本就抱不动? 自己还差点摔个趔趄。楚月瑛气得狠拍了他一下? 上前帮忙。楚长铮实在是瞧不过去? 过去一只手就把楚月琳轻松的抱了起来。然后在众人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的惊愕中? 将楚月琳抱进屋? 放到内室的床上。 宁香莲跟了过去,她本想上前替楚月琳盖好被子,再好好地安慰一番的。但又怕自己做得太多引起瑛姐儿她们更多的猜忌和防备,反而让琳姐儿休息不好,只得忍住心疼做罢。 她叮嘱道:“瑛姐儿? 你留下照顾琳姐儿? 我们去前院? 有消息就让人来通知你。” 她正准备离开? 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住了,一回头对上了楚月琳可怜巴巴的眼睛。 “王妃,能否……留下陪我……说说话……”楚月琳整个人非常的紧张? 祈求的目光中却带着不容拒绝。 宁香莲看着她可怜巴巴的表情,知道她肯定是有事要与自己说,甚至她也能猜到楚月琳想要说的是什么。迟疑了一下,她还是没能狠下心来拒绝,扭头对楚长铮道:“王爷,您先过去,我留下陪琳姐儿一会儿。” 楚长铮点点头,走前也不忙拽走了楚适之:“你一个男子杵在自家妹子屋里做什么,还不如去外头瞧瞧,看哪处你能帮得上忙。” 楚适之知道是自己刚刚抱不动琳姐儿,还差点儿摔了的事,惹了他不高兴,哪敢拒绝,乖乖的跟着他出去了。 宁香莲让刘嫂子带人去整理净房,自己提了桌上的壶,倒了一杯温水,当着楚月瑛的面先抿了一小口,才递过去冲着楚月琳示意了一下。楚月瑛看到楚月琳嘴唇上干得起了皮,也没有拒绝宁香莲的好意,小心地扶起楚月琳,给她喂了小半杯。 宁香莲又拿了几个软枕,让楚月瑛堆在楚月琳身后,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还没她还是没忍住,拿出手帕,轻轻逝去楚月琳额头上的汗,还将凌乱的头发理了理,动作温和:“别害怕,你身上的红疙瘩不用两天就会消掉的,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安抚的声音,平缓的语调,让楚月琳心里暖暖的,“真的? 楚月瑛也难得的没有阻止宁香莲的举动,也没有与她冲突:“王妃哄你做什么,她以前见过与你一样忌讳红芸豆的人,说的自然是真的。” 楚月琳咧嘴,挤出个笑容,拽着宁香莲衣袖的手晃了一下,弱微地哀求:“王妃,请您帮帮我,不要让父亲罚她们……” 宁香莲还没开口,坐在床沿上的楚月瑛听到她替风香求情,气得嘴唇都直哆嗦,恨恨的砸了床柱子一拳,骂道:“一个个当自己是二主子,伺候你都不用心,你留着她们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再吃一次今天的亏?” “姐姐……”楚月琳畏惧地缩了缩脖子,手里依旧紧紧拽着宁香莲的衣袖不放,豆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滚。 宁香莲的心都被她哭碎了,但该坚持的,她依旧坚持:“你念及着和她们多年的主仆情义是好事,但你也得明白,这得有分寸,她们是下人,首要的职责是照顾你,现在你出事,她们受罚是理所当然的。” 这点,是绝对不能通容的。 “如果,我答应您,一直留在王府里不回桂花胡同呢?”楚月琳突然道。 楚月瑛变了脸色,惊呼道:“小妹,你胡说八道什么!” 080、我不傻 宁香莲怔住了,她没想到楚月琳会突然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她是很想让楚月琳留在自己身边,但有底线是不能退让的,她绝对不能容琳姐儿被几个下人给拿捏住了。 她直接问道:“她们对你这么重要吗,这么大的乱子,你都可以容忍?你知道不知道,若红芸豆粉不是下在珠花上,而是下在食物里,你再多吃一点,小命都要没了!” 楚月瑛也惊讶宁香莲没有一口应下,反而气愤的跟琳姐儿摊明一切的状况,不由压下了怒火,由着宁香莲斥问。 楚月琳点点头:“我都听到了……” 之前她非常难受,但神智一直是清楚的,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无心怎么防得住有心,她们也不是故意忽略的。”她停顿了一下,小脸上浮上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严肃:“背主的下人该死,大意失职的该罚,罚月钱和打板子都行,但别把她们都赶走了,她们陪我好多年了,尤其是风姨,她是母亲留给我的……” 宁香莲的心狠狠的一颤,她似乎有些明白楚月琳的想法了。 她出事的时候,修之逸之和瑛姐儿都已经记事,适之对她也有些记忆了,但琳姐儿还不足一岁,对她的认知只怕是从兄姐们的嘴里听来的,所以,她才想要紧紧抓住那些本就少得可怜的母爱证据。 她也松了口气,安抚般轻拍了她的手背两下,道:“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陪着你的,像风香已经过了花嫁的年龄,你总不能自私地让她不出嫁,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以你为先。” 楚月琳怔了下,松开了手,扯开嘴角露出个笑容来道:“我知道了? 但在她出嫁之前,我想她一直陪着我……” 宁香莲的心彻底的软了:“查明与这件事无关的人,我会让她们留下? 但该怎么罚都按王府的规矩来? 哪怕是风香也不能幸免。”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好。”楚月琳满口应下了。 “别应得太早? 我还有一个条件。”宁香莲又道:“今天起,我会请常嬷嬷搬到秋水院来照顾你,管束你的院子和下人。” 常嬷嬷虽然讲究的规矩多? 但她对楚长铮的忠心是无需质疑的;琳姐儿的性子有些软? 又是个念旧情的,若是把琳姐儿交给她照顾和教导最恰当不过了,自己也能放心。 “哎? 你别得寸进尺……”楚月瑛气鼓鼓的? 替楚月琳打抱不平? 楚月琳倒是乐呵呵的应了:“好。” 看着软呼扶不上墙的楚月琳? 楚月瑛差点儿没气翻过去:“你啊你啊? 你让我拿你怎么是好? 那常嬷嬷岂是个好打发的,她若是住进来,你以后还不得被管死了!” “我很乖的,哎哟,身上好痒……”楚月琳叫唤了起来? 身子扭得像条虫。楚月瑛忙摁着她:“别挠别挠? 哪儿痒? 我帮你吹吹……”早就忘了之前自己在骂什么了。 楚月琳趁楚月瑛没注意? 冲着宁香莲眨了眨眼,宁香莲刚有的几分紧张,瞬间消散一空了。 这小妮子脑子清晰? 有几分小把戏。 被她们姐妹相处的样儿逗乐了,她不由得也打趣了起来楚月瑛:“外头都说你胸无点墨,刚刚那个得寸进尺就用得极好,可见流言也不能尽信,要不,你也一并跟着常嬷嬷学学规矩……” 楚月瑛身体僵硬,扭头毫不示弱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外头的流言可信吗?他们还说父亲是克妻命,你现在不也是好端端的没被克死吗?” 宁香莲:“……” 瑛姐儿这嘴,真比刀子还利,哪儿痛就往哪儿戳。 见宁香莲变了脸色,楚月瑛有些消气,语气更加是锐利:“现在条件都谈好了,王妃还是回自家院子去休息吧,省得在这出点什么闪失,我们姐妹可赔不起。” 宁香莲心里那个堵啊,这是……过河就拆桥! 要不是亲生的,要是外头的事还没查清楚,自己还真想狠狠呲她两句! “照顾好琳姐儿。”她叮嘱了一句,起身离开。 楚月瑛也起身相送,一见宁香莲迈出了房门,她马上跑过去将房门关上,又从门缝里往外张望了一番,才回到床边,露出了一个恶狠狠的笑容来:“现在,我们来好好聊一聊。” 楚月琳往床里缩,怯生生的:“姐姐,我不傻的。就算我不拿来跟她做交换,你认为父亲和她还会放我们回桂花胡同吗?大哥他们还有你又愿意回去吗?” 楚月瑛的凶狠表情僵硬在了脸上,她清楚琳姐儿说得对。 不管他们最初是不是碍于父亲的命令,不得已搬进王府来给小宁氏侍疾,但搬回来后,除了出嫁和被舍弃就没有第三个离开的办法了。 没换回来之前他们并不稀罕王府,可是换回来之后,发现随着父亲的康复,外头那些人对他们态度的转变,让他们心底都萌生了不甘心。 封妻荫子本就是理所当然,不是吗? 他们明明是父亲名正言顺的嫡子嫡女,凭什么要住外头的别院,被人骂成母亲不洁的罪证,又凭什么不能享受父亲的庇护? 楚月琳伸手轻轻的拽了拽楚月瑛的衣袖:“姐姐……我总不能把身边的人都给换了吧,那样我以后怎么过?” “没错,你说得对。”楚月瑛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倒是我给气糊涂了。” 之前她还一直没有想明白,是谁下的手,下手的人最终目的是为了什么。 之前她怀疑过小宁氏,但这些事摊来开,一切的可能性都指向小宁氏时,她又隐隐觉着哪儿不对劲。 对了,小宁氏是一人进的王府,她身边都是父亲的人,她哪怕是有心想要害他们,也不可能做得到。 所以幕后的人,要么是利用琳姐儿中毒之事去陷害小宁氏,给小宁氏扣上一个毒害继女的罪名;要么就是想用这样的法子毁掉琳姐儿,再顺便除掉他们身边得亲信,也有可能两种都是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好把王府里的水给搅混。 081、我有个条件 那小宁氏只怕也想到了这些,才会退让一步,同意了琳姐儿的交换条件,留给彼此一个相对缓和的余地。 见楚月瑛一直不语,琳姐儿用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若是查不出下毒之人,我身边的下人就都留不得;若是红芸豆的来处找不到,有可能王府里下人还会来个大换洗,而首先拿来开刀的,就是我们身边的人。” 就算之后王府会给他们补齐下人,而且这些人肯定不能由着他们自己挑选。哪怕那些人是王府里挑出来的忠仆,但未必是听他们命令行事的,日后他们的处境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好了。 她缓过劲来后,就不顾刘嫂子的阻止,硬撑着坐到窗边榻上去听外头的动静,直到父亲非要处置风姨,才出去阻止的。 风姨是她的私心,更主要的是她不想自己落到那般被动的地步,甚至成为旁人攻击兄姐们的弱点。 琳姐儿伸手摸了下楚月瑛的脸,笑道:“姐姐,这笔交易我占了大便宜呢,不仅保下了她们几个,还换来了常嬷嬷教导,往后旁人可不敢再指责我的规矩不周全。” 常嬷嬷是父亲的奶嬷嬷,还是得过正顺帝的赞许的,哪怕是各家的夫人见到她,也得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句嬷嬷。 楚月瑛抓着她的手塞进被子里,又替她把被角儿掖好:“我只是在想,小宁氏为什么会愿意把常嬷嬷送到你这来,明明留在她身边,对她更有利。难不成,她是真想与我们缓和关系?” 仔细想想,从小宁氏嫁进王府后,除了插手她的婚事,非要他们搬回王府以外,还真没有针对过他们什么。 楚月琳脸上再次浮现了不属于孩子才有的老成:“她现在没孩子,拉拢了我们对于她有百利而无一害。不过,拖上个两三年,你出嫁了,大哥二哥成亲,她就算生了儿子,也对我们造不成什么影响了。” “你……”楚月瑛忍不住在她身上轻拍了两下:“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可别被她给哄住了。” 就跟……风香一样。 她迟疑了一下,道:“你有没有发觉,风香的反应有些怪?” 楚月琳垂下了眼帘?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问道:“好像从那天起? 我就再没听你唤过她风姨了。” 见妹妹问到这事头上,楚月瑛脸上闪过些复杂,揉了揉她的头:“小妹? 这是王府? 她和木姨不一样,终究没脱奴籍。若是你与她之间没了主仆的边界,极容易被人拿来当话柄的。我们倒是没所谓? 顶多挨父亲两句? 但是落到她头上? 可是就奴大欺主了。” 怕楚月琳一时想不明白? 她又故做轻松地道:“刚刚小宁氏不还说? 风香该出嫁了吗? 到时候让大哥替她挑个合适的人家,再除掉她的奴籍,就没有这些顾及了。” 只要风香愿意,他们愿意出钱出力给她张罗一个好未来。 若是风香不知趣,非要要一条路走到黑? 那就是她自讨的了。 “好。”楚月琳欢喜的满口应下:“到时候我给她备一份重重的嫁妆。” 宁香莲还去朝华堂的半路上? 全梁就匆匆过来给她递消息? 说是已经在前院找到了红芸豆粉了。 原来红芸豆粉是在前院竹林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的? 用一个小手指粗细的竹筒装着,要不是口子没有塞严实,有一些粉末洒了出来落在没化掉的雪上? 染红了四周一大片,还真发现不了。 看来是有人发现不妙,匆匆将竹筒丢在那里的。 但竹林那里又偏僻,又与角门边道比较近,竹筒上没有记号,想要找到是谁丢弃在那里的,还真不容易。 问清楚地方后,宁香莲却若有所思。 竹林那边不是离大榕树不远吗,应该是属于大榕树可以探知的范围之内,也许榕树精或者翠鹦它们知道是竹筒是谁丢的。 即使它们不知道,它们寻人寻物也要比寻常人的法子多得多。 她轻轻地撩开了轿帘,“刘嫂,芝麻呢?” 刘嫂子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问起芝麻,还是如实回答:“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现在要派人去寻吗?” “让人去园子里喊两声。”宁香莲吩咐。 刘嫂子不敢怠慢,安排婆子去了。 没一会儿,宁香莲就听到了芝麻的声音:【大人,小的在这里。】随后,跟在轿子外头的婆子也看到了它,忙抓着送到了软轿里。 芝麻很乖巧的蹲在宁香莲脚边的暖炉边上,仰着头,【大人可是要找丢红芸豆的人?】 宁香莲将它拎起,放在腿上,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是谁?” 芝麻摇头又点头:【小的不行,但老榕头肯定办得到,小的已经让它准备了,您只要把人带到老榕头那边,就可见分晓。】 哼,上回老榕头利用它在大人面前露了个脸,这次它若不抢老榕头的首功,岂不是个呆精? 看着它得意的小模样,宁香莲心里也有了些底。 不过,她怎么才能让所有人都去榕树下面走一圈,找到后,她又怎么与众人解释,总不能说是成精的榕树告诉她的吧。 一直到了朝华堂,她也没能想出个好办法来。 进了堂屋,楚长铮和宁修之他们兄弟都在,每个人都浓眉紧皱,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也是,这种让犯人从掌心溜走的滋味让人呕得慌。 她让下人都退出去,单刀直入:“我有办法抓到那人。” “什么办法?” “你确定?” 甚至连不会说话的楚适之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满眼的怀疑。 “你回屋去休息,这件事交于我来解决就好了。”楚长铮伸手来扶她,被她不客气地狠狠拍开了:“那人的目的就是想栽赃于我,我要自己洗净嫌疑。” 楚长铮知道她的性子,说一不二,只得不再阻拦:“那你先说说你的办法。” 宁香莲扫了一眼宁修之和楚逸之,道:“我有个条件,你们得答应我才行。” 这一招是她刚刚从琳姐儿那里学来的。 082、抓到了 “我不接受!”楚逸之想也不想,直接回绝。宁修之敲了他一记,才谨慎地道:“王妃先说来听听,我们好商量。” 楚长铮脸上浮上了薄怒:“你是嫡母,有事直接吩咐就好,与他们讲什么条件!”他们胆敢不听,想反了不成! 宁香莲没搭理楚长铮,直接指着宁适之道:“他并非是天生不能言语,我想要他治这口疾!” 楚逸之勃然大怒:“你当我们没有替小弟请过名医?” 京都里的,京都外头的,只有听说哪里有人能治适之这种毛病,他都不惜人力物力的派人去请,甚至还放下了尊严亲自去求过刘大夫好几趟。只可惜适之药吃了好几缸,针也扎遍了,一点作用也没有,最后是适之死活不愿意再治了,他们才做罢的。 小宁氏提这条件,是想要羞辱适之吗? 楚适之拽住了自家冲动的兄长,冲宁香莲点点头,宁修之有些诧异:“适之,你同意?” 楚适之依旧点头,用手势比划了一下。 看着他温和的表情,宁香莲只觉心被刺得一痛,对他,也是对自己承诺:“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楚适之笑得有些尴尬,似乎不太相信,依旧向她道谢。 “就这一个条件?”宁修之问,这个条件,好像她没占到什么便宜,原本他还认为,她是想趁机要他们几个承诺或者干涉他们的亲事,那才是可以真正拿捏他们的手段。 “对,就这个。”宁香莲也不废话,伸手拿起了丢在旁边桌上的小竹筒:“找到它的消息,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目前为止,也就只有我们以及外头几个侍卫知晓。”楚长铮如实告诉她,也想透了她的办法:“你想要拿它设局,引那人自已跳出来?” 宁香莲点点头:“对,让人把它丢回原处,再安排人去竹林那边找一圈。” 宁修之挑起了眉,试探道:“是让所有人都轮着去一次吗?” 宁香莲点点头:“对,总会有人沉不住气的。” “那人会那么傻?”楚逸之不信。 宁香莲也不恼:“做贼者心虚,他若到了自己丢弃证物地方,难免不会露出马脚。” 即使那人不会,芝麻和老榕树也会帮忙的。 楚长铮唤进了狼五? 吩咐去丢竹筒,然后把全梁叫进来,让他安排人照宁香莲所说的去做? 楚逸之直接提出? 他要去竹林那边蹲守。 半个时辰后? 一个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年轻小厮被押了回来,一脸怒气的楚逸之跟在后头,用要杀人的眼光一直死死盯着那人。 宁香莲不认得那个年轻的小厮? 刘嫂子低声告诉她? 那是楚逸之的小厮石力,据说还是宁家的家生子。 宁香莲心里一个咯噔,当初楚长铮挟恩图报? 非逼让爹把她嫁给他? 但又出于他的自尊? 哪怕是她娘哭着追到半路上? 他最后也只松了口? 让她接了一百两银子? 硬没让她带上一个下人。 后来娘家出了事,她得了消息回去的时候,只赶上了给爹娘和弟弟收尸,家财都被族人占了,下人也早就各投了新主? 又怎么会还有宁家家生子? 押石力来的侍卫禀报道:“回王爷? 刚刚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说着? 他把之前的竹筒递给了全梁呈上来。 被押跪在地上? 石力忍着身上的疼痛,害怕地缩成一团,道:“王爷? 小的真的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红芸豆粉,是樱儿托我帮她买的,我就顺便给她带了些。” 知道秋水院出事后,他把那个竹筒给丢在竹林了,想着有人发现,也疑心不到他头上。 当他被派去搜查竹林那片的时候,本想避开那个角落的,却莫明的走了过去,还鬼使神差把竹筒拣起藏到了自己身上。当他反应过来,正准备把竹筒当证物交出同伴的时候,王妃那只猫从竹子上摔下来,正好抓破了他的衣襟,竹筒就落在了众人面前。 这下,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宁香莲眯了眼。 樱儿……琳姐儿身边那个打翻首饰盒子的小丫头! 一切,似乎对得上了。 可是派去押樱儿的人并没能把樱儿带回来,说是樱儿在半路上就撞了墙,眼下生死不知。 十二三岁的丫头能狠心去寻死! 可见这丫头也并非是普通的丫头,她的寻死要不是想要守住秘密,就是要保护某个人! 宁修之也想到了这一点,阴沉着脸道:“那樱儿是七年前从外头买回来的,进府的时候才只有五岁,说是转了几道手才落到人牙子手里,她自己早早就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了。” 看来,七年前就人盯上他们了。 这线,放得可真长! 【大人,他撒谎,老榕头说他跟樱儿在后花园子的小角门儿那碰头了三回。最近这次,他交给了樱儿一个装着红芸豆粉的纸包,还说只要樱儿这件事办成了,主家就会放她哥哥自由,并且给他们五十两银子安家。】 主家,是哪个主家,看来,还得撬开石力的嘴。 她硬压下心里的怒火,冷眼看死人一般的看着石力:“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石力面色惶恐:“王妃,小的说的都是实话。” 宁香莲见他咬死不说,也没其它的法子了,不由得求助于楚长铮:“王爷……” 楚长铮连问也懒得问:“全梁,押他去大理寺,说他进入金桐院,有意偷盗布军图。”想了想,他觉得不够,“把最新的军事图烧掉,就说他已经偷走交给同伙了。” “王爷……”石力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 背上偷盗布军图的罪名进入大理寺,那还有他的活路吗?而且说他盗走了军事图,那还不得全城戒严彻查所有与他有关系的人。 宁香莲也楞了半截,楚长铮敢这么儿戏的拿军事图做伐? 但她也明白,若是石力被上了盗取军事图的罪名,他的亲朋好友以及与他平日有往来的人,都会在“宁可杀错也不放过”的铁政下,被当成同谋处决的。 背叛,总是有个价码的。 但背叛的代价是连累着所有与他相关的人一并赴黄泉,谁又甘心? 果不然,石力撑不住了:“我说,我说……是楚八爷的长随吩咐小的做的。” 083、无功而返 宁香莲差点惊得没从椅子上跳起来,石力嘴中的楚八爷难道是楚家的楚文宽? 那楚文宽是楚家长房过继到三房的嫡子。可是楚家想要楚长铮认祖归宗,那楚文宽的身份就将变得非常的尴尬。他不仅在族中排序由八变成了行九,而且也将从三房的长子变成了次子。 楚文宽哪里甘心将三房的一切交还给楚长铮,但又没办法让楚家族中那一堆不要脸的老头子改主意,就把主意打到了楚长铮的头上。 他也没敢与楚长铮明刀明剑的对着干,而是直接让人绑架了他们母子。为了羞辱楚长铮,他还想毁了她的清白,要不是年幼的修之划他一刀,自己趁机用金钗戳伤了他的一只眼,只怕他们母子还真拖不到侍卫们赶来营救。 楚长铮知晓后,直接打断楚文宽的三条腿,然后把他遂出了东陵城。那楚文宽在回京的路上,遇上了流民,丢了小命。楚家长房就把他的死怪罪到了楚长铮和她的头上,但随着楚长铮的战功越来越多,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难不成,是楚家人并没有放下楚文宽的仇,所以才盯上了她的孩子? 可是,这石力和樱儿到逸之和琳姐儿身边已经五六年了,楚家怎么早不动手,非要等到现在才动手? 这有些说不通啊。 她拧着帕子沉住了气,等着旁人发问。 楚逸之一脸的茫然,上前冲着踹了石力的胸口又狠踹了一脚,才喝道:“你说的是哪个楚家,哪个楚八?” 他怎么不知道京都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楚长铮眉头微皱,倒是若有所思地问:“楚文宽?” 宁香莲的心也狠跳了两下,楚长铮怀疑的也跟她一样? “楚文宽是谁?”楚逸之没反应过来,惊讶的回头看着楚长铮。宁修之平日的温和一扫而空,眼睛里都冒出了如狼一般的凶光,吓得楚适之都忍不住往旁边挪了小半步,以免遭了余火波及。 石力吐了一口鲜血,摇了摇头道:“小的不知,小的也没有见过那人身后的主子。小的幼年的时候家乡遭了灾,那人买下了小的全家,然后让小的顶替了石力的身份进京都来投靠公子。小的全家人八口的性命都在那人的手里,不得不乖乖听其差使。” 在宁府的这些年,府里头不管是主子和管事们都对他极好,好到他几次都想把所有的一切尽数说出。可他不敢拿全家的人性命冒险,就只期盼着那人永远不要给他害主子的命令。 这次让他给樱儿传递红芸豆粉,也是那人承诺只要他乖乖做这一次? 就放过他全家。他应下后,出于谨慎和不忍,在那红芸豆粉里混进了大半的普通红豆粉。 要不然? 他也不至于还在身上留下了那一竹筒子豆粉? 被人赃俱获了。 想了想? 他又道:“小的可以带路去找那人。” 他已经失败了,那人未必会放过他的家人;还不如他戴罪立功,把那些坏人都揪出来? 说不定王爷和公子还能放他家人一条生路。 “我去。” “我去。” 楚逸之和宁修之同时站了起来? 楚适之的眼中也闪过了一抹精光,但很快就暗淡下去了。 楚长铮扫了一眼他们,点头:“你们带着狼五那队人速去速回? 若对方逃逸? 不可远追。” “是。”楚逸之和宁修之都满口应下? 楚适之也乖巧的站了起来? 待狼五将石力从地上拎了起? 一并匆匆出了朝华堂。 宁香莲起身? 刚走两步她又有些不放心地回头问道:“让他们去,没事吗?”虽然她心里明白,修之逸之他们已经长大到了可以独挡一面的时候,但担心就是担心。 楚长铮起身来扶她:“狼仔子若是圈久了,会渐养成羊的? 我可不愿意看着他们都成为披着狼皮的羊。”见宁香莲不悦的拧眉? 他语气马上降了几调:“我这不是让狼五跟着吗? 有他在? 不会出事的。” 宁香莲默然。好吧,这次,他这做爹的考虑得还算是周全。 不过? 披着狼皮的羊比起他这没有畏惧的狼…… 她还是没忍住问;“若是石力不开口,你真要以那样的罪名把他交到大理寺吗?” 布军图被盗,这是随随便便能拿来当儿戏的吗?若是御史们知道了,不奏他个七八条罪才怪。 楚长铮满不在乎:“我若是真是洁身自好,没有半点把柄,上头那位才要睡不着了。” 他也不是傻子,当初那些人欺侮香莲,若没有那位的无视和默许,谁又敢呢?这十年,相信那人,甚至整个大兴朝都深刻的明白,大兴朝不能没有他楚长铮! 而他楚长铮,所亏欠的只有香莲一人。 宁香莲一怔,想到了芝麻私下跟她说的那些小秘密,没有再提。 楚长铮倒是幽幽又道:“只怕,他们什么也查不出来……” 果不然,楚长铮说中了,宁修之他们是无功而返。 他们还没到达石力所说的庄子,老远就看到了冲天而起的大火,而着火的地方正是他们的目的地。 院子四周有很重的油味,火猛得想扑也扑不灭,最让人惊愕的是,石力却突然发了疯,直接挣扎了两个押着他的侍卫,就毫无畏惧地跳进了火海里,那速度快得让他们想阻止都没能来得及。 等到火熄灭之后,里面扒拉出来十三具尸体已经辨认不清面目了。 他们询问了旁边的百姓,百姓们说院子里居住的人情况和石力路上说完全的一致。连石力嘴里那个楚文宽的长随,他们都说前先瞧着进了那院子的,一直到着火也没见出来过,甚至还有人说,那人的左手少了两根手指,这个特点与其中的一具尸体状况也是符合的。 “还查到了什么?”楚长铮端着茶碗,漫不经心地问。 宁修之犹豫了一下,如实道:“回来得途中,我去官府查那院子登记在谁的名下,结果发现地契的记录着,主家叫做宁向南。” “什么!”宁香莲猛地站起身来,手里的暖炉滑落到地上摔裂开来,火红的炭火四溅,她混然不知,目光灼灼地看着宁修之:“你说真的?” 宁向南可是她亲弟弟的名字。 084、暂时和平 宁修之有些惊愕地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探究。迎上他的目光,宁香莲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头,向南死了都有十几年了,只怕是有人冒充了他的名字行事的。 她忙描补道:“这怕又是冲着我来的吧?” 楚长铮看着她紧揪着衣襟,不停发抖的手,就知道她已经在尽最大的努力强忍着心里的愤恨了,唤人进来清理了地上的炭火,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别多想。假的真不了,总是会查明白的。” “是啊,假的真不了。”宁香莲扯了下嘴角,心底还是有些遗憾的。 刚刚那一瞬间,她还真希望向南还活着。 若是向南没有死,今年应该有二十有三,正是有妻有儿风华正好的年龄,只可惜…… “还查到了什么吗?”楚长铮也想快些将这件事做一个了结了,省得让香莲勾起更多的痛苦回忆。 宁修之摇了摇头:“我没有其它的线索了,还请父亲指点。” 对方实在是太狠了,直接就来了个死无对证,最让他气馁的是,唯一的一个活口石力也在他的眼面前出了事。 看来,他还是年轻了些。 楚长铮轻敲了两下桌子:“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做这些目的是为什么?” 一时之间,倒是把屋内的人都给问住了。 宁香莲已经缓过了劲,她拧着眉想了一会儿,有了头绪:“这次的事就是冲着我来的!” 见屋内众人都用迷惑不解的眼神看着她,她很直白地道:“为什么樱儿和石力这么多年没有动作,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过几天,可就是宫宴了,若是府里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人,自然是我。最开始,你们不都是这样认为的吗?” 楚逸之有些不太好意思,当时,他确实认定是她。 谁会想到,一波三折,最后会是这么一地鸡毛。 呃,这也怪不得他啊? 她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若是没有父亲那狠厉的手段,只怕到现在也查不出个头绪来。 宁香莲眼神幽暗:“而且我怀疑,他们不仅是想我和你们反目? 甚至也是不想我们出现在宫宴上。你们都到了适婚的年龄? 王爷的身体又在渐渐恢复之中? 外头那些狼只怕都在盯着你们这些肥肉,想要上来分一杯羹。” 被称之为肥肉,楚逸之他们心中都非常的别扭? 但不得不认同宁香莲说得在理。 宁修之拽着楚逸之起身? 冲着宁香莲拱手行礼:“之前我们行事莽撞,多有得罪,还请王妃见谅。” 楚逸之心里不甘愿? 也只得跟着他行礼? 楚适之也忙站了起来。 宁香莲怎么会跟他们计较:“你们也是关心妹妹? 才乱了方寸的? 我怎么会与你们计较。”不过话说到这里? 她干脆也把一些事给挑明了:“你们身边的人? 你们自己去核查,以后不要再现这样的事。我也答应了琳姐儿,她可以把与这件事无关的下人留下,只不过,有错就该罚? 绝不能容情。” “是。”宁修之起身? 又温和的请求:“虽说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核查? 但这些日子我们身边可能会人手不够? 还得需要王妃给我们调派些下人使唤。” 宁香莲猜得到他打什么主意,她也没什么心思跟他过这些招,直接挑明:“全大管家和常嬷嬷会安排妥当的。” 随后见楚长铮没有其它的吩咐? 宁修之借口要去看楚月琳提出了告退。 出了玉梧院,楚逸之才忍不住问:“大哥,你为什么要让她给我们挑人?”就算他们身边还有不放心的人,尽可以从桂花胡同那边再换。 宁修之狠瞪了他一眼:“这件事不可能是她做的,她也不敢在这个风口子上对我们动手。你没瞧见,我把柄都送过去了,她也不接,而是甩手给了全大管家和常嬷嬷?” 小宁氏身上透着些奇怪,但樱儿和石力是几年前就埋下的暗手,肯定与小宁氏无关。而且,这小宁氏比他想的还要聪明,也许在小宁氏有孕之前,他们能和平相处。 楚适之也附合的点头,打了个手势:王府里的人才是最不会有问题的人。 这些年,王府是京都最受人注意的地方,却没有人能打探到出半点消息,可见那些人有多忠心,防备意识有多严了。 再说,他们人都搬进了王府,也早在他们的视线之内了,让人在院子外头盯着与让人进到院子里头守着,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也不至于傻到直接拿人当心腹,什么都不隐瞒的。 当天下午,常嬷嬷就搬进了秋水院里,把整个院子里的人下人连同刚苏醒的风香在内,都训斥了一遍,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次日全大管家就从庄子里挑了一批年轻的小厮和小丫头进来,由各个院子挑选。 楚月瑛和恢复了一些精神的楚月琳商量过后,直接派人请宁香莲帮着她们掌个眼。宁香莲知道她们肯定是打着其它的主意,但也不会计较自家的孩子的小心思,直接答应下来了。 常大管家这次送进来的是十几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送人进来的妇人惶恐的向宁香莲和楚月瑛姐妹介绍了各个小姑娘的来历和才艺。 宁香莲扫了一眼院子中跪着的小丫头们,她们的状况比之前自己买的要好得多,还有几个漂亮出挑的,也有几个有灵气的。 她扫了一眼后,就由着楚月瑛和楚月琳自己挑。 楚月瑛的目光扫过所有的女孩,最后落在了第二排最左边的那个小丫头身上,不得不说,那个丫头算是这一群人中最出色的了,只怕好好打扮起来,与她也不相上下。 宁香莲顺着她的目光落在那小丫头身上,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不太舒服。 一些高门大户会给出嫁的姑娘准备一些颜色好的丫头们,仔细教导着,将来做为陪嫁丫头带去夫家也是个帮手。 当初哪怕她不愿意,她娘也硬给她备了两个通房丫头得人选。 她跟楚长铮的日子虽然过得磕磕绊绊,但楚长铮并没有再纳个女子给她添堵,这一点她非常的感激了。她得到了足够的尊重,自然也想女儿也能拥有。 所以,她可没考虑过给她们备通房丫头。 085、由漂亮丫头引发的 瑛姐儿不会听了某些人的歪论,也先想买些漂亮的丫头,事先做好准备吧。 不行,她可不能让瑛姐儿有这样委屈自己的错误的想法。 眼见楚月瑛的目光在众丫头身上绕了一圈,又落到那个漂亮出挑的小丫头身上,她不敢迟疑,当机立断道:“我瞧着她们都不错,你们也用不上这么多的丫头,我也随着你们一并儿挑几个留在身边使唤使唤。” 她直接就点了那个漂亮出挑的小丫头,又点了旁边两个容貌出众的:“你,你,还有你,都留下吧。” 楚月瑛没有错过那三个小丫头们脸上流露的欣喜,脸一下子就黑了,“这是说给我们挑的丫头吗,王妃这是想让丫头也使你挑剩的……” 宁香莲故意道;“怎么,你也瞧上了她们?好,那你领走吧。” “你……”楚月瑛刚要发火,坐在旁边的楚月琳忙伸手拽她的胳膊:“姐姐,王妃身边本就缺人,这瞧着喜欢的先挑两个理所应当。你瞧瞧,她们也很好。” 楚月瑛也知道,就算她把人要过来,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可她也不想就这样吃个瘪。 “王妃身边还缺人?前儿个王妃不是大张旗鼓的买了好些人吗?怎么,那些人是金子做的使唤不得,还是那些人王妃觉着不好?” 这话,怎么听,就怎么不是个味儿。 宁香莲淡淡的把额前的头发撩到耳后,等着她的下文。 果不然,楚月瑛斜眼瞥着她,直接道:“那这样吧,些小丫头就都让给王妃,我和妹妹去那些下人里挑几个顺眼的,随便凑和凑和就行了。” 她们不要这剩下的丫头,是嫌不够漂亮? 宁香莲迟疑了一下,回忆了自己买的那些个丫头,记得其中只有一个容貌出色的,其他的都是清秀,端正而已,还不如面前这些。 若是她们想看? 那就让她们看,哪怕她们挑了也没有关系。 反正那些人也是经过了全大家管他们的核查确定身世没有问题的,又经过了府里的严厉教导? 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眼见常嬷嬷眉头微皱? 宁香莲怕她一开口? 把局面弄得更僵,抢先一步笑眯眯的应允了下来:“家生子也好,外头买来的也罢? 实际上都是一样的? 你们愿意就行。” 让她意外的是,常嬷嬷也没有阻止:“刘柱家的,你把那几个适合进院子的丫头们带过来给两位姑娘看看。” 刘嫂应了声? 出去领人。 宁香莲发现? 她领回来的并非是全部的丫头? 而且容貌出挑的一个也没有。看来常嬷嬷猜到了些她抢人的用意? 才故意那样吩咐刘嫂的。 楚月瑛扫过那些丫头的长相后? 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 但又挑不出理来,也就没再多生事端,飞快的就选定了她想要的人。 宁香莲发现楚月瑛和楚月琳很会选人,心里也非常的清楚自己要什么样的人。 楚月瑛挑走了两个丫头中,一个擅长刺绣? 一个擅长梳头;楚月琳挑的三个丫头? 有会泡茶的? 有会伺候鸟儿的? 还有一个识字计数。而且这五个人,都是没有与家人一并卖在府里的。 她们刚把人定下来,转个身就寻宁香莲要身契? 还要得理所当然。说是等她们出嫁的时候,这些丫头就一并跟着她们去夫家,也省得到再折腾第二回。 敢情,她们不仅要挖她的墙角,而且要做得滴水不漏。 好吧,亲生的,她高兴,她乐意。 宁香莲痛快地把那些人的身契,给了楚月瑛她们。 楚月瑛拿到了身契,领着楚月琳和小丫头们一起回到了她的清音院。 一进门,她气乎乎的把身契甩在桌上,骂道;“果然那小宁氏就没安好心。” 虽然大哥他们说得在理,用王府的家生子更加可靠,但是她心里明白,小宁氏买了人,肯定是不会放着不用的。这次给她们备下的丫头,小宁氏肯定会把余下的也留下。 她倒是不在那些丫头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回来的,若是她连个身边的丫头都控制不住,那她白长这么大了。 她在意的是丫头们的容貌,尤其是那又漂亮又有野心的丫头。 漂亮的丫头落在她手里,和落在小宁氏的手心里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小宁氏留着那些姿色出众的丫头,肯定不会想用来帮自己固宠。 她相信用不了几个月,那些漂亮的丫头只怕就会以“长者赐,不可辞”的方式,强行塞进两个哥哥,甚至适哥儿的院子里。 她和琳姐儿都商量好了,本想着挑人的时候先把那些姿色出众的丫头都先挑到自己手里,也好先绝了小宁氏打其它主意的心思。 没想到,小宁氏给她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甚至后来送给她们挑选的丫头,里面没有一个长得出色的,更是表明了小宁氏对她们早就有了防备! 楚月琳在红玉的帮扶下,舒服的靠在炕沿上,冲楚月瑛挤眼;“她有张良计,我们也有过墙梯啊!” 还好她们事先做了安排,未必最后吃亏。 她伸手从桌上摸了块马蹄糕塞进嘴里。才进口,她就发现味道不对劲,张嘴吐了出来,看到那“马蹄糕”,眼睛都瞪圆了:“红玉,这是什么,哪来的?” 正弯腰替她把鞋摆正的红玉,抬头瞧了眼桌上的“马蹄糕”,神色有些不太自然:“那是今儿一大早,王妃派人送过来的,说是给您玩的。” “玩的?”楚月琳抓着那块“马蹄糕”丢到旁边,那“马蹄糕”还蹦了两下,才滚到角落里。 楚月瑛过去一看,桌上那碟子里哪里是马蹄糕,而是一些做成模马蹄糕样的东西。 她拿起一个,入手软软的,闻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异味,对着阳光还透明,若不留心,真以为是马蹄糕了。 红玉低声道:“这是打磨过的生牛蹄筋。王妃说,二姑娘养病期间需要戒口,怕二姑娘忍不住想吃东西,才送了一碟子这东西过来,据说还是让大厨房好好整理过的,尽量做成得与马蹄糕一个模样。” 楚月琳:“……” 生牛蹄筋,她就算牙口再好,也嚼不烂的,看来这是真的要停了她的零嘴儿。 她气愤地拍着桌子骂道:“她果然不是好人!” 不让她吃东西的,都是坏人! 楚月瑛瞅着她一下子倒是气不下去了,刚想放柔声音哄她两句,就听到外头小丫头怯生生地道:“红玉姐姐,风姑姑让我过来请二姑娘,说是有事相商。” 她不满的眯起了眼,“这人来得可真及时,看来你院子的人被训得还不够。”她们这前脚才回,风香后脚就派人来了,只怕她早就吩咐了人盯着她的院子。 风香,肯定急了。 自打常嬷嬷从搬进秋水院后,就把能进屋伺候大丫头、二等丫头都打了十板子,与樱儿同住一屋、以及平日和樱儿关系比较亲密的则是直接赶出了王府。 至于风香,常嬷嬷甚至都没让她见琳姐儿,就直接让人按住她结结实实地招呼了十五板子,然后挪到下人的后厢房去了,据说到目前为止还无法下床。 眼下秋水院里没有受伤的只有小猫两三只,她也就趁机以秋水院里的人手不够不由,把琳姐儿暂且接到自己的院子里来暂住些时日,留下风香独自面对常嬷嬷。 她相信,常嬷嬷没有阻止她接琳姐儿,也是想借这机会狠狠的整顿一下秋水院以及……风香! 风香只怕这两日在常嬷嬷的面前没少受挫磨,这趁着常嬷嬷去玉梧院帮小宁氏安排那些丫头的空隙,想向琳姐儿诉苦并且求助。 她直接伸手按住了已经坐直的楚月琳:“小妹,你要过去见她?” 楚月琳有些忐忑的避开了她审视的目光:“姐,我去去就回来,保证不会耽搁很多时间的,也不会让常嬷嬷瞧见。” 楚月瑛恨铁不成钢:“你认为你去了,常嬷嬷会不知道?小宁氏会不知道?你这与常嬷嬷对着犟,不怕就合了小宁氏的意?” 以前她是打心底不喜欢常嬷嬷,但这几日知晓了皇后以前也是在常嬷嬷的管束下学的规矩,就也不得不认同,有常嬷嬷在身边对她和琳姐儿是一件大好事。 她们心里怎么想不重要,面子上一定是要过得去的,像与常嬷嬷冲突这样的事儿绝对不能有,要不然,她们原本就不好的名声更是留不下什么了。小宁氏把常嬷嬷送过来,未必没打这个主意。 她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没想过期盼过自己的婚姻,但她不得不为琳姐儿考虑。 风香明明知道这点,为了她自己的私心,都不在意琳姐儿的身体了吗? 她不相信,风香不知道琳姐儿现在并没有完全康复。 也许,风香从来考虑问题都是以她自己的需求为首要,这些年尽心尽力照顾她们,只是因为这样对她的处境更有利而已。 这些年她在桂花胡同里因为他们的敬重,也算是后院的话事人,这好日子过惯了,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看着姐姐满脸的不赞成,楚月琳叹了口气:“姐,你不是说王妃会尽快想法子把她嫁出去,我才想在这之前,让风姨能过得顺心一些。我保证……我很快就回来。” 见楚月瑛不为所动,她的声音低了几分:“我也保证,我绝对不会答应她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浮上了不符合这个年龄的忧郁。 楚月瑛心痛了,一把抱住了她:“走吧,我陪你去,就说回去取些东西。” 楚月琳知晓这是她最后的退让了,只得答应。 到了秋水院,楚月瑛让红玉红翡陪楚月琳去见风香,她自己则留在厅里喝茶。 楚月琳一进后厢房,就看到爬在床上哭得眼睛红肿的风香,她扫了眼四周,没见到伺候的小丫头,家具也非常的简单,甚至连桌上的茶壶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黑壶,相信里面泡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茶。 风香看到她后,更加的委屈了,“琳姐儿,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楚月琳垂下眼帘,掩饰住了目光中的失望,柔声安抚:“姑姑好生养着伤,过些日子你好了,我也搬回来了,我们就与以前一样了。” “还能与以前一样吗?”风香有些失望,她不相信琳姐儿不清楚有常嬷嬷在,这院子里就再也没有她说话的位置。 不过,眼面前这并不是非常紧要的事儿。 她撑起了身子,急切地问:“姑娘,王妃把漂亮的丫头都挑走了?这样的话,你和瑛姐儿将来不就没有人可以帮衬了吗?” 楚月琳心里咯噔了一下,被挤成了一条缝的眼睛瞪开了,可没等她开口,风香就道:“不行,你得跟瑛姐儿说,得把那些丫头要过来。” 小宁氏虽然长得只是清秀而已,胜在比她年轻,比她身份好,若是她身边再有一堆漂亮的丫头,那王爷的目光怎么会落到她的身上?尤其是王爷似乎已经不在意先王妃了,她这个先王妃留下的老人儿,只怕更得不到他的注意了。 见琳姐儿不作声,风香又苦口婆心的劝道:“她肯定会尽快把瑛姐儿嫁出去,若是那些姿色好的通房丫头没有养熟,将来必定是瑛姐儿的麻烦。” 琳姐儿不满地道:“为什么非要给姐姐备通房丫头?” 外头人她管不着,但父亲身边没有通房丫头,三个哥哥身边也没有,大哥还说,有通房丫头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风香一怔,挤出个笑容:“女子需要贤惠,不能善妒的。当初楚家不就是捏着这一点儿,说王妃不好的。若是那个时候王妃给王爷纳了个妾,或者备上两个通房,楚家说破天去没理了。” 若是琳姐儿她们不能接受男子纳妾,那又怎么会帮她达成心愿? 她做够这低人一等的奴了。 她得出身原本高贵,不是生来给人为奴的! 风香苦口婆心劝琳姐儿的那番话,没到半个时辰,就传到了宁香莲的耳中,宁香莲气得砸了个杯子:“她……她……” 她怎么没有瞧出,风香是个这样的人。 说她当初没给楚长铮纳妾,她凭什么为了那点子贤名,给自己招堵? 不对,风香这般劝着琳姐儿,甚至想影响瑛姐儿,真的只是一心在为她们着想吗? 086、家生子 也许,只是风香眼界不够,瞧着自己处处被楚家针对,最后还因“压力过重神情恍惚,失足跌入井里”(不知真相的人对于她之死的定论),才会有这样的误解,才会想让她们不重蹈自己的覆辙。 虽然男人骨子里好色,几乎有权有钱的男人后院都有美妾美婢,但不代表所有女人都要认同,并且随大流的。 男人好色,她们管得了人身,管不了人心。但瑛姐儿和琳姐儿好歹摊上了楚长铮这么号爹撑腰,她们不松口,男人们心里如猫抓一般也未必敢对她们如何。 退一万步讲,她们真对男人死了心,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还可以直接和离。她愿意展开双手呵护她们,修哥儿逸哥儿也不至于让她们无娘家可回,那又何必为了讨好男人而把自己的身段放得那么低。 风香这眼皮子……真是浅啊。 还好,她回来得及时,一切还可以挽救。 宁香莲硬生生压下了心里的火气,再次觉着自己把常嬷嬷请到秋水院去坐阵和教导的作法再正确不过了。同时心中也下定了决心,过完年就给风香寻个人家嫁出去,省得她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给瑛姐儿她们一些错误的思想。 见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眼神还比之前要坚定了许多,刘嫂子明白她对风香的去留已经有了决断,也就没再提风香的事儿:“王妃,常嬷嬷还问,清水院的那个青苹该何处置?” “青苹?”宁香莲对那个丫头有些印象,更准确的来说,她记忆深刻的是青苹最后的那份认命。 按常理来说,青苹被人指证碰触过珠花后,她马上辩解了,还说出风香可以给她做证,随后就被风香否认,她应该气愤不甘才对,怎么就认命了呢? 虽然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人、新的证据证明青苹与樱儿,以及下毒之事有半分关系? 她擦拭珠花也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活计。但她的沉默认命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正常。 要知,青苹那一时的沉默认命,极有可能会他们被当成下毒者的。 不管她当时有什么顾及? 这样的下人都是留不得。 这点? 相信常嬷嬷比她清楚。 见她看过来? 刘嫂子点点头:“二姑娘说青苹是无辜的,又是个孤女,若是出了府就无处可去? 所以不愿意放青苹出府。常嬷嬷估计是不好处置了? 才来讨您的示下。” 宁香莲苦笑,这是把难题儿推到她来里来吧。也是,是她松口承诺的琳姐儿? 可不得由她自己来收尾。 她想了想? 越想越觉着青苹身上的问题大。 昨天回来后? 她就特意找刘嫂问过青苹的来历? 才知道青苹的入府也些的儿戏的。 据说前年春天? 琳姐儿去寒山寺上香? 路上碰到了卖身葬母的青苹。琳姐儿念她一片孝心,也不愿意她被恶人强买下糟蹋了,就大方的给了她十两银子。 那青苹也是个感恩的,埋葬了母亲后,就寻到桂花胡同? 说自愿为奴伺候琳姐儿。 按理来说? 寻常人家都不会收像青苹这样的来历不明的丫头? 可是他们不仅收了? 而且不到半年就把她提成了琳姐儿身边的大丫头。 不得不说,这事很不合常理。 就算两年前琳姐儿还小,可能因为几句话就被人哄骗? 但桂花胡同里有修哥儿、逸哥儿,还有柴图风香,他们都是那么好哄的人吗? 为什么他们都没有看出这件不寻常,难不成那青苹的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她干脆道:“把青苹带过来,我问问看。” “王妃,这妥当吗?”刘嫂有些不赞同。 宁香莲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院子里这么多,还有王爷在,她一个丫头还能翻了天?” 刘嫂想想也是,让人出去传话了。 青苹很快就被带了过来,出于谨慎,她由两个粗壮的婆子押跪在门口,离宁香莲远远的,宁香莲这边,刘嫂一干婆子们也都严阵以待的围在四周。 宁香莲扫了一眼,见青苹人有些萎靡,但眼睛依旧清亮,见到她后也没有开口哭求,而是保持着冷静以及……一分警觉。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更加认定,这个丫头比她想象的还不简单。 她也懒得跟她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昨天,你为什么就不再替自己辩解了?” 青苹怔了一下,随后苦笑道:“回王妃,那种情况下,大家都自身难保了,谁还会替我作证?” 宁香莲知道她说得在理,琳姐儿出事,楚长铮大怒,秋水院的一干人都面临着全家受连累的威胁,一个个都想着尽快抓到凶手,好洗清自己的嫌疑,把惩罚降到最低,没敢开口乱污蔑人就已经不错了,哪里会在意别人是不是冤枉的。 不过,知道归知道,气愤依旧是气愤的。 她忿忿不平;“你不是为了报恩才到琳姐儿身边来伺候的吗?那你就愿意做那替罪羊,把真正的凶手留在琳姐儿身边?” 青苹惊讶的看着宁香莲,似乎不太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眼神中充满了一抹不可置信。 她迟疑了一下,一个响头磕在地上,才道;“奴婢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过,也不会承认的。只是在那种情况下,奴婢没有人证,喊再多的冤枉也没用的。” “奴婢更加清楚,王爷和公子们都不会草率的结案,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奴婢没有做过,不怕查。而且奴婢也在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抓得真正的下毒人。” 她抬起头,额头上被磕破的那一块红肿得老大,她的眼睛却很清亮;“若王爷和公子们查到线索,肯定是要来拷问我的。王妃可还记得,我当时替樱儿辩解的话?” 宁香莲一怔:“你是说……” 除了樱儿,还有有同谋? 青苹点点头:“我现在也这么说,光凭樱儿一个人做不到。而且在宁府的时候,是整个府里不准有红芸豆的食物,我在姑娘身边伺候了快三年,也不知道姑娘是不能食用红芸豆的,那樱儿又为什么选定二姑娘下手的?” 她说的这些,宁香莲也想过,“还有什么?” 青苹又道:“若说樱儿是满池子撒网,谁中招都行,又是下在日常生活用品上也有一样的效果,樱儿也不是没有对大姑娘和三公子下手的机会的。” 可是,大姑娘的院子里和三公子的院子里,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还有呢,你怀疑什么?”宁香莲追问。 青苹看了看四周,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宁香莲知道她的意思,也迟疑了起来,一时之间,玉梧院里寂静了下来。 青苹等了会儿,也没见宁香莲撤下四周的人,她轻叹了一声,道:“王妃,您想必也发觉二姑娘那边才是问题的中心,才会让常嬷嬷过去。有常嬷嬷镇着,那些鬼魅必定无处藏身,无需奴婢再多言。” “放肆,怎么跟王妃说话的!”押着她的婆子不客气的在青苹的后背上推了一把。 青苹本就弯着身子跪着,受这一推,整个人扑爬在地上,她飞快的撑起身,然后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又规规矩矩的跪着。 她爬倒的那点功夫,宁香莲看到了她耳后有一处红点,瞬间勾起了她某个记忆。 她迟疑了一下,冲着青苹道:“你过来……” “王妃……”刘嫂子紧张的唤了句。 宁香莲眯了下眼,再次坚定不移地道:“刘嫂留下,其它人出去门口守着。” 见她板了脸,刘嫂子不敢再违背,其它人也都安静的退了出去。 宁香莲再次冲着青苹招手:“你过来。” 青苹倒是有些迟疑了,跪在原处没动:“王妃若有什么想问的,奴婢在这里一样可以回答。” 这丫头谨慎得可以。 宁香莲坐不住了,快步过去,蹲在她面前直接伸手撩开了她的头发,果不然,她的耳后有一处绿豆大小的红色胎记,形状如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声音有些发抖,低声问:“你原名叫什么?” 青苹有些畏惧地缩了下脖子:“奴婢原本就叫青苹,正好与二姑娘身边丫头的名字相符,二姑娘并没有替奴婢改名。” 见她防备自己,并没有说真话,宁香莲低声呢喃:“青青河边草,平顺直到老……”她的声音很轻,哪怕是青苹全身绷紧了,仔细留意着,也没能听清楚。 宁香莲直起身:“二姑娘不愿意放你出府,那你就留下吧。清水院你是回不去了,就留在我身边。” “王妃……”刘嫂子傻了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妃该不会中青苹的迷药了吧! 青苹也有些懵圈,王妃在打什么主意呢,与她耳后的胎记又有什么关联?不过,她也不想出府,能留下自然是好的,何况留在王妃的身边。 她咬咬牙,再次一个头重重地磕到底:“谢谢王妃。” 宁香莲伸手把她扶了起来,然后唤人进来:“她依旧领二等的月例,安置在四喜四福旁边的屋子里。” 婆子领着青苹出去梳洗上药,刘嫂子这才壮着胆子问:“您真要留她在身边?”该不会王妃真信了青苹的那些鬼话吧! 呃,不过,想想,她也觉得青苹说的那些在理,但是青苹的作派有些拿乔,不太像是一个丫头的行事。 宁香莲摆手:“无事的,我心里有分寸。” 她已经知道青苹的来历了,也明白为什么青苹可以顺利地进入桂花胡同,伺候在琳姐儿身边了。 青苹才是真正的宁家家生子,那个胎记她记得,修之自小就过目不忘,肯定也是记得的。若是青苹身上再有些她的旧物,一切就更加理所当然了。 只是青苹没有说穿的话,到底是指向琳姐儿身边的哪个人呢? 她拧了拧紧得发痛的眉头,觉着自己像处在一个巨大的漩涡里。 这好端端的一家人,怎么就过成了这个样子,不仅连个下人要隐姓埋名,还藏着各种不明的危险。 很不幸,她的不开心,楚长铮又扫到了龙卷风尾,玉梧院里刚好一点的气氛又低迷了起来,所有人都大气都不敢出,一直到新年宴的那天。 那天的天气很好,太阳暖洋洋照得人想打瞌睡,宁香莲起了个大早,在常嬷嬷的帮助下梳洗妥当,然后匆匆用了些早膳,就坐在院子里等候着宁修之和楚月瑛他们。琳姐儿的身体到底还是没能恢复如常,这次的新年宴是去不成了。 瞧着她一个劲的往院门口张望,楚长铮忍不住道:“要不,派人去催催?” 她一个冷眼过去,楚长铮有些熊,马上改口:“不急的,现在还早呢。”他们又不赶时间,就算迟到一点儿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谁还敢说他不成? 宁香莲懒得理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让婆子去各院子里走一趟,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 婆子应声,还没出院门,就转了回来:“王妃,三位公子和大姑娘来了。” 宁香莲马上坐直了身子,果不然看到宁修之他们四人齐齐整整的过来了。他们装备得都很妥当,修哥儿一袭再普通不过的白色的锦袍,上头一点花纹也没有,却一点也不显得寒碜,反而付得他人如美玉。 逸哥儿一身紫袍,适哥儿一身淡青的儒袍,两人也各有不同的风彩。 被他们围在其中的楚月瑛更是抢眼,大红色滚着金边绣花丝锦长袍如同朝霞般是天空最丽的一抹色彩,衬得她原本就艳丽的容颜更胜了三分,加上眉目之间的娇艳,少女的线条瑰丽若仙。 也是,年轻就是资本,无需可以修饰、不用太多笔墨,她已如一副绝世名画般舒展开自己的风彩。 她也不必有出众的才学、高人一等的绣技、甚至不用性格婉约、脾气柔和,单凭她的美貌已足已被称之为绝色佳丽。 自然了,有了这些亮点的美丽,以及她身后的武定王府,其它不足的地方,也都可以被人自动忽略了。 看着宁香莲眼睛都不眨的盯着自己,楚月瑛瞬间身上的防备全起,“王妃,我得装扮可有不妥?” 说话间,她也扫了一眼宁香莲,心里泛了些嘀咕,这小宁氏若不是傻的,一袭深蓝色的衣袍套在她身上,明显把她扮老了足有五岁。 只见过想打扮得更年轻的妇人,可还真没见过把自己往老里折腾的,难不成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和父亲更加的般配了? 087、宫门前的下马威 等等,父亲,难不成今天父亲也要进宫? 楚月瑛惊讶地抬头看向楚长铮,见他一身着暗黑色滚着同色大福纹锦袍(不是以前的同款黑袍),隐隐却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也是,还有什么比亲自陪同小宁氏出席新年宴,更能向旁人展示他对小宁氏的在意程度? 虽然他们也能得到旁人的关注,但这种沾小宁氏余光得来的“福气”,她不稀罕。 “您也进宫?”楚月瑛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直勾勾的盯着楚长铮,似乎是只要他应下,她就立即调头就走。 楚长铮不满的眯眼,刚想训斥,一只柔软的小手悄悄搭上了他的胳膊,并且捏住了他胳膊上的一小块皮肉。他的肌肉条件反射般紧绷了起来,把那小手给弹开了,随后他反应过来了,又马上放软了肌肤,心里还祈祷着:千万别放弃,他保证不反抗了。 宁香莲的心思哪会在他身上,柔声细语的劝着楚月瑛:“若是没有他相陪,我们几个进宫也没有人认识。想要狐假虎威,也得让外人知道虎威还在。” 仅仅只靠上次寒山寺那一出,可不够! 而且回来后,楚长铮还“大病了一场”,外头只怕猜什么的都有。 听了她这没有半分掩饰的大实话,一屋子人的都有些尴尬了,下人们更是恨不得把自己脑袋缩进衣服里,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 “谁要狐……唔唔唔……”楚逸之不满的话语才开个头,就被一兄一弟狠狠的捂了回去。甚至楚适之手忙脚乱地连他的鼻子一并儿捂了个严实,害得他都无法呼吸了。 “闭嘴!”宁修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声威胁:“你若是再乱说话,信不信明年我让你再也不能迈出府门半步!” 小宁氏那话够糙,但胜在有理! 世人最怕的是什么,不就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而且那老的还是自己无法撼动的高山! 若有武定王在背后给他们撑腰,逸哥儿和瑛姐儿哪怕再嚣张十倍,也没有几个人敢再指着他们的鼻子说半句不好。 有了这虎威,不仅他们查明母亲出事的真相时可以减少阻碍? 以后要复仇也能减少代价。 他倒是不惜自己,但是他不能不在意弟妹们。 威胁完楚逸之后,他松开后? 规规矩矩地给楚长铮和宁香莲见礼。楚逸这畏惧他的威胁? 不敢再开口? 跟在他后头照作。 见楚月瑛没有动作,宁修之投去了祈求的目光,楚月瑛收到后? 扯了扯嘴角? 最终没有再顶撞,冲着楚长铮和宁香莲福了福身。 小宁氏说的,她如何不知晓? 只是她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也不敢像小宁氏这般直白的说出来。 这点? 她倒是有些比不小宁氏。 她有顾及? 可小宁氏似乎完全就不害怕这样直白的说穿? 会招惹了那头虎的不悦? 以至于威没借到,人反而先入了虎腹。 她斜眼瞥向了自家那个虎爹,见自家那亲爹神色有些不太自然,薄唇紧抿着,却没有半分发怒的征兆? 心里的怨气不由得又添了两分? 同时对小宁氏也多了两分好感。 也是? 小宁氏原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嫁过来的? 也是……身不由已。 宁香莲看着他们规矩得挑不出错,但都沉默不语(莽撞儿子被她无视了),也不忍心再说什么? 以免勾起他们心底的伤心事,见好就收:“王爷,时辰也不早了,出发吧。” “嗯,”楚长铮冷声应了,站起身来。他的动作大了些,把宁香莲轻轻“放”在他胳膊上的手给甩了下去。宁香莲一时没注意,手磕到了桌角,惊吓之下,她低声喊了句疼。 众人:果然,王爷(父亲)在意,王爷(父亲)生气了。 楚长铮: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只是他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局面;甚至他想看看香莲的手伤得重不重,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该死! 打战还有个兵法兵书之类的,这如何对待夫人、与夫人相处,怎么就没有本书教一教,那些文人们天天喊着以写书立著流传于世为荣,怎么都不干正事? 宁香莲可不愿意这一点点的小事耽搁了今儿的大事,她垂下手,用衣袖遮掩住了整个手掌:“王爷,请。” 楚长铮不得不硬着头皮领先迈步出了院子。 常嬷嬷和全大管家办事非常的妥当,随同的侍卫和下人,可能用得上的更换衣物,以及一些小用品,等等各种小细节都考虑得极为周全。至于进宫的马车,毫无例外的用了楚长铮的那一辆,据说还是正顺帝为了体贴照顾身体不好的楚长铮,让匠人专门打造的,豪华和舒适程度只在正顺帝的御驾之下,连太后和皇后都没有这殊荣。 他们的马车才出武定王府的大门,就被有心人瞧见了,随后传言比他们更快到达宫门口。 “什么,今年武定王府也有人来?”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今年不是有武定王妃了吗?” “你说,宁氏会不会带上王府的公子和姑娘?” “啧……就楚月瑛也敢进宫,难道她学了进宫的规矩了?” 各种议论,在看到武定王府那招摇的马车后,声音渐渐变小了。 “不是吧,连那宁修之也来了?” “宁公子长得可真俊美。” “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就他那出身是他这辈子也抹不去的污点,信不信,今天这宫门他就进不去。” 宁香莲悄悄瞥了眼身边的人,见他们都是老神在在,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她心里瞥着股气,侧过身子撩开了车窗一角,这才发现自己与宫门还有一定的距离。 呃,她是耳目变得比以前更加灵敏了吗? 这么远,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伸手摸了摸火热的胸口,看来,这又是那狐内丹给她带来的好处,只是她得到这些个好处,将来到底要付出什么呢? 楚长铮只以为她是紧张了,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别怕,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对上宁香莲微眯的目光,他又加了个字:“你们。” 宁香莲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有劳王爷了。” 楚长铮:“……” 只有提到孩子,只瞧在他有利用价值的价上,她才愿意待他温和一些吗? 哎自作孽…… 若是能有办法回到十年前,他一定会把自己狠揍得死去活来,绝不手软! 在宫门口负责接引的管事太监,甩下一从正在排队的大人官眷,不卑不亢的迎了过来:“前面,可是武定王府的马车?” 宁修之下马,冲那管事太监点头应道:“是。” 管事太监严肃地道:“还请武定王妃携家眷下车检查,按规矩等候进宫。” 他可是收到上头的话了,必定要让武定王妃明白一下,什么是宫里的规矩。 “下车等候啊…………”宁香莲挑了下眉,然后扭头看向了旁边的楚长铮。 她没接受皇后的拉拢,又变相的毁了瑛姐儿和承恩侯世子的婚事,算是把后宫两位最尊贵的人都给得罪了,她们不借这机会狠狠敲打敲打一番自己才怪。 这进门的下马威,怕只是个开端。 楚长铮哪有不懂的。他脸色不善地一把撩开车帘,跳下了马车,瞥都没有瞥那管事太监,张嘴就问:“等?” 管事太监见马车里跳下一个没见过的成年男人,吓了一大跳。不至于平日不出现在人前的哑巴二公子长得这么老成吧。 至于会不会是什么野男人,他没敢往那边想,众目睽睽之下,武定王妃可定不会那么傻。 他刚想开口,就听到四周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惊呼声四起:“武……武定王!” “王爷,真是王爷。” 甚至一些冲动的武将,直接甩下了自己的家眷,快步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武……武定王……”管事太监的腿软了,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瞬间想狠抽自己一百个大嘴巴子。 他怎么没想到,除了武定王还有谁敢与武定王妃在大庭广众之下同乘一车。 不不,他就没想到武定王也会来,更不该嘴快,在没有确定武定王府的马车里坐了些什么后,就先给下马威。 他刚刚说什么了,让武定王府的人按规矩,排队待候接受检查? 武定王是需要检查过才能进宫的吗?好像他升到这个位置的时候,上头就跟他提过,武定王就是个例外,他不仅随时都可以进宫,甚至都不需要卸甲除兵器的。 只是……武定王除了封王那天进过宫,就一病不起,再也没有到过宫门,所以……关于武定王的事,大家心里都知道,却没当回事。 结果,他就这么寸,不仅碰上了,而且,还得罪了! 别说以武定王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在这腊月刺骨的寒风里站上一刻钟……不不,哪怕半刻钟;会不会在这半刻钟里着了凉、累着了、或有个头痛脑热咳嗽之类,光他这冒犯,皇上就有可能砍了他的脑袋! 管事太监哭丧着脸开始哀求,“王爷恕罪,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王爷您驾到……”可惜,他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蜂蛹而来的武将们的大嗓门给覆盖了。 “王爷,真的是您!” “你现在彻底康复了吗?” “好多年,好多年没见了……” 莽撞过头的,甚至伸手还轻轻用拳头的碰了一下楚长铮的胳膊,确定一下,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楚长铮一眼斜过去,这寒冬腊月的,“手痒”的那位只觉得额头冒汗。 果然,货真价实,只有王爷能给他那种恐惧的压抑感。 身边那群没朋友爱的同僚迅速的往四周一散,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了原处面对着王爷的冷眼直视。 “那个……属下,不是存心想要冒犯你……” 这是在宫门口,王爷不会揍他吧!他老婆孩子还在后头看着呢,他好歹现在也是正三品的昭勇大将军,若是被王爷按在宫门口痛揍一顿,那脸面往哪里搁,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不过,他好怀念当年跟着王爷的那些在战场上激情燃烧的岁月。 正在他忐忑不安,犹豫着要不要马上求饶,就听到一个娇弱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王爷,奴家得去哪里排队等候?” 他顺着声音看去,看到身侧马车里坐着个风吹一下就能倒的、二八年华的小妇人。 那小妇人容貌清丽,五官精致,身着一袭老气过头的深蓝色的衣裳,也掩饰不了她脸上的稚嫩,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子,一下子就能勾起男人心底的保护欲。 她算不上非常的美艳,却长了一双妙目,如同两汪清泉,柔柔的眼神能把人的魂都给吸进去,心甘情愿的溺死在其中。 “好看吗?”楚长铮磨着牙问,一只手按到了他的肩上。 林海老实地应了句:“标致。” 随后,他才慢一拍地想到这小妇人的身份。 坐在王爷马车内的妇人,除了新娶的那个小宁氏,还能有谁? 他刚刚那话就太不合适了。 想到这里,他僵硬地去看王爷的脸,果然黑如锅底。 完蛋了,他该不会是触到王爷的逆鳞了吧! “那个……我不是……”天啦,他要怎么说,才能让王爷相信,自己刚刚真的只是赞扬,绝对没有非议王妃的意思! 林海反应也及快,马上讨好地道:“王妃,我人笨,嘴笨,大老粗一个,不会说话,你千万别与我这样的粗人计较。” 宁香莲刚嫁给楚长铮得那个时候,楚长铮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军士,她对这种粗汉见得多了,知道他们原本也就没有什么坏心眼儿,自然是不会与之计较的。 何况现在她还有眼药要上,她微微颌首,继续问:“王爷,奴家该去哪儿等候?” “不必,不必……”潘大海以不符合他圆滚滚的身材的速度,一路疾奔过来,老远就喘着粗气道:“王、王爷……皇上知晓您来了……特意、特意让咱家、亲自来迎您。” 让他一阵好跑啊,还好,还来得及。 下头的这些兔崽子们,长了几个豹子胆,敢在宫门为难武定王! 088、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瞥到马车里的宁香莲后,潘大海反应也极快,他马上笑眯眯的弯了腰,给宁香莲见礼:“咱家见过武定王妃。” 他可听皇上说了,武定王对小宁氏是动了真情的。 眼下这小宁氏不仅仅是武定王的命中贵人,还是武定王的中意人,那他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好好的敬着,省得当年武定王妃的事再次发生。 至今,他一想起先武定王妃出事后,武定王整个人崩溃的样子,现在还心有戚戚。 他瞥了眼旁边缩得跟鹌鹑一样的管事太监,做了个手势,两旁的侍卫扑上来直接按住人,捂嘴拖了下去,动作麻利得连那管事太监连句求饶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宁香莲自然是认得潘大海这位正顺帝心腹的。心中有也数,潘大海来了,肯定是正顺帝已经收到他们要进宫的信了。这潘大海是个人精,一来就把身段放得极低,又处置了那管事,算是给足了她想要的面子和重视,她也知趣见好就收,轻柔的抬了下手:“潘公公,不必多礼。” 潘大海有些诧异,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这小宁氏不是才进京都没多久吗,她怎么就认得他?最近,他忙着替皇上处理一些事,可一次也没有去过武定王府啊。 是有人指点了,还是……这小宁氏聪明过人? 他的那一眼被楚长铮瞅到了,他的目光一下子狰狞了:“怎么,你只迎我一个,王妃还得在宫门口按规矩等着?”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简直是实力演绎什么叫咬牙切齿。 潘大海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抬手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一脸的谄媚:“哪敢哪敢,咱家不是跑急了,说话都不顺……咱家自然是来接王爷,以及王妃和府中公子姑娘的。” 楚长铮冷着脸,嫌弃道:“你一身的肥油,全都到嘴上了?” “咱家胖,那不是托王爷的福嘛。”潘大海不以为齿,用实力让所有人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做……不要脸! 四周的人看着这一幕,眼里的浮现的不是不屑,而是谨慎,就潘大海这态度? 可见皇上对楚长铮的重视到达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也是,现在边疆情况紧张,谁又敢在这个时候说半句楚长铮不好? 与武定王府交好? 与武定王府结亲? 只怕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楚长铮也没与潘大海废话太多? “修之、逸之随我上车。” 当初,正顺帝就下旨特许他可以骑马配剑进宫门,现在只不过改坐个马车? 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做为他的儿子? 自然也该享有他特权带来的好处。 楚逸之有些不太好意思,宁修之推他一把,他才乖乖的跟在楚长铮身后上了马车? 宁修之没有进车厢? 而是坐在了前面准备亲自驾车。 潘大海紧紧扒着车辕? 哀求道:“王爷? 也顺便搭咱家一程吧。若再让咱家跟着车跑回去? 可真要了老命了。”年轻的时候他瘦? 也跑不动,现在……可更比不得当初了。 楚长铮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说其它,潘大海知道他这是默许了,手脚并用的爬到宁修之旁边坐下? 还讨好的对着车厢里道:“咱家替王爷驾车。” 听到车厢内只传来一声轻哼? 没有其它? 他也就知道里头那位? 默许了。 潘大海亲自驾车,驾的还是武定王的马车,自然无人敢挡? 一路畅通无阻。途中,潘大海还有意无意地借着与宁修之的闲聊,介绍了一下新年宴的寻常流程。 他心里有数,马车里的众人,都是头一回来参加新年宴。 呃,武定王年幼的时候就被楚家所弃,根本就没有进宫的机会;后来一路荣华,却都在京都外头,好不容易功成名就回京受封,当天就出了那场意外,然后一直在王府里养病。 至于其它人……没有武定王在,他们又怎么可能进宫呢? 宁香莲来之前虽然有心打听,但找不到可打听的地儿,这下潘大海有心说,她自然是仔细的一一记下。 所谓宴,自然要到时辰才会开席。 在这之前,达官贵胄都得先去朝阳殿那边侯着,女眷们则先要去长宁宫拜见皇后。当然,一部分人自然会受到皇上、太后、皇后的召见;大部分人也就只是过去磕个头,然后候着而已。 要分开吗? 楚长铮眯了眯眼,想说什么,又顾及着外头的潘大海,干脆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宁香莲的手里一塞,低声道:“仔细收着,若有人为难你们,你就拿出来。”说了这话,他看了眼楚月瑛,最后也没有叮嘱什么。 宁香莲刚想瞧下他塞给自己的是什么,就听到外头潘大海的声音:“王爷,王妃,到朝阳殿了。” 楚长铮在宁香莲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撩开车帘下了马车,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伸手来扶宁香莲。 宁香莲只得匆匆把那东西藏进了袖里,然后扶着楚长铮的手下了马车。随后,楚逸之也学新旧楚长铮的样,上前把楚月瑛扶了下来。 宁香莲冲着楚长铮微微颌首,才领着楚月瑛一起上了潘大海给她们备下的暖轿,在华女官的陪同下,朝着长宁宫而去。 感觉到楚月瑛故意与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宁香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楚月瑛的手,楚月瑛挣扎了一下,宁香莲握得极紧,让她挣脱开。 抬头对上了宁香莲坚定的眼睛,楚月瑛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府里,她们关起门来怎么吵,怎么闹都行,可现在出了门,她们就是一家人,代表的是武定王府,不能让外人瞧了热闹。 想透后,她扭头不去看宁香莲。 小宁氏想在人前占便宜,那就让她占个够,到时候她若是得罪了什么人,闯了什么这识,她也就知道,这个母妃不好当! 宁香莲想的可没那么多,她只知道有女儿在身边,那种滋味非常的舒服,只是……怎么一眨眼女儿就长大了,满心只有遗憾。 暖轿很快就停下了,华女官打起了轿帘:“武定王妃,长宁宫到了。” 楚月瑛先下了轿,“温柔”地伸手将宁香莲扶了出来:“母妃,慢着些。” 宫门口的映水看到暖轿旁边的华女宫,忙给旁边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其回去送信,自己笑意莹莹的迎了上来给宁香莲见礼:“武定王妃,还请先到花厅里休息休息。” 皇后说了,先晾她一下,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过是一个冲喜王妃而已,她真认为,她的命格好能旺到武定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见华女宫眯眼,她退后一步低声与华女宫道:“承恩侯夫人和楚老夫人在里头……” 华女宫知道承恩侯府和楚家的官司,猜到皇后大概在两家说和,这个时候确实是不好让武定王妃进去的,于是微微向映水点点头,没再言语。 宁香莲把她们的低语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大概也猜到了楚玉容想要做什么,不过就是想晾她一下而已。她和楚长铮从来靠的都不是她楚玉容,反之是她楚玉容离不得楚长铮,晾来晾去,看最后晾凉的是谁。 长宁宫的花厅里,早就等候着一些女眷了,见到楚月瑛扶着宁香莲进来,自然有人瞧不顺眼。 一个打扮得非常华丽的夫人,出声讥讽道:“啧、还真是母慈女孝啊。” 宁香莲斜眼瞥过去,不客气地道:“你羡慕吗?看来,你家儿女都不孝顺的。” 她本来就打的主意,今天无论是谁给她的气,都不受。何况刚刚楚长铮还塞了个“护身符”给她,她自然更没有顾及了,谁敢给她一分不自然,她就还人十分! 只不过,现在她外表娇柔无比,说出来的话虽然扎人心,但语气也轻柔如水,根本就没有几分气势。 瞧热闹的众夫人们,一下子哗然了。她们是瞧不上这武定王妃,也想下一下她的面子,但是……她们可没有想到,这位武定王妃是个这样的女子。 不是说出她自于姑苏宁家吗? 不是说是她个温柔婉仪如水的女子吗? 怎么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不对,她刚进门的时候就赶奶妈,卖陪房,然后直接闹上苏家要嫁妆,又在寒山寺“污蔑”了承恩侯夫人,过河拆桥羞辱了楚云雁…… 她们之前还以为那都是流言,现在看来流言还不够真实,她摆明了就是个不吃素的。 还好,刚刚讥讽的人不是她们。 那个出头鸟夫人差点儿没被她的话给气晕过去,手指着宁香莲:“你、你、你……竟然出口伤人!” 楚月瑛也有些懵,她以为,应该是由她跟人先打起来呢,结果……这小宁氏比她还猛,出口就不饶人。 这是吃炝药了,还是——这就是小宁氏原本的性子? 可小宁氏平日对她,可没这么悍啊。 “难不成我说错了?”宁香莲撇了一眼那夫人,用那再温柔不过的声音道:“哦,若是我说错了,夫人你也别生气,谁让你刚刚的话,让人忍不住往那个方面想。”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语速极快,还根本就不走心,比不道歉还让人心塞。 楚月瑛也忍不住伸手拽了一下她的衣袖,低声道:“她是汀华郡主。” 对了,她就说嘛,这位怎么一上来就找她麻烦,原来还是个熟人啊。正好,新仇旧恨一并来呗。 宁香莲回头柔声细语地;“我是武定王妃。” 王妃比郡主身份可要高一品。 楚长铮前儿还说要给瑛姐儿弄个郡主县主的封号,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再说,夫荣妻贵,她就不相信柴郡马敢得罪楚长铮。 眼见汀华郡主都快气晕了过去,宁香莲还坏心眼的走过去,伸手想要扶她一样,“关切”地道;“汀华郡主,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这大过年的,不舒服可别进宫啊,若是传染了贵人,怎么是好?” “你才……”汀华郡主气得直接拍开了宁香莲的手。 宁香莲故意借着她那一挥之力,朝着旁边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还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楚月瑛反应极快,伸手就拽住了她,她也就势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楚月瑛的身上,然后按着自己的胸口“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清亮的眼睛里还浮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楚月瑛已经麻木了。 不过,看到这里,她心里也认定了一件事。 当初在八角亭那,小宁氏未必就是承恩侯夫人推下去的。 不过,小宁氏那个时候冒那么大的风险,到底图什么,真的只为了毁掉自己的那门亲吗? 宁香莲这一“受伤”,刚刚还交头结耳的众夫人都不敢出声了。 这小宁氏悍是一回事,小宁氏受伤,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若真有个好歹,她们谁也承受不起皇上的怒火。 陪同而来的华女官更是急了,“王妃,王妃您哪儿不舒服。” 潘总管可是千叮万嘱,说皇上吩咐了,打十二分精神伺候,绝对不能让武定王妃有个闪失的。若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武定王妃被汀华郡主给伤着了,那她就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快请太医。”说着,华女官忙指挥着人,把宁香莲送到了旁边的小暖房里。 正殿里,与承恩侯夫人说着话的皇后,听到了外面一阵的喧哗,不满的皱眉:“怎么了?” 映水匆匆进来,“回娘娘,不好了,汀华郡主伤了武定王妃。” “什么?”皇后变了脸色:“伤得重吗?” 她是与汀华抱怨了几句小宁氏,也暗示汀华给小宁氏一点难堪,可是她没让汀华跟她动手啊。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汀华必定受罚,到时候安郡王和柴家不记恨上她才怪! “武定王妃被暂时安置在小暖阁里,华女官正在替武定王妃把脉。” 华女官!皇后变了脸! 这下,她也坐不住了,舍下承恩侯夫人和楚老夫人,带着映水赶往了暖阁。 宁香莲靠了榻上,瞧着皇后急匆匆白的进来,她故意挣扎着要下来见礼,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讽,还有不掩饰的挑衅。 皇后和她的目光对上,眼睛都瞪圆了,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冷了。 小宁氏,怎么会是她? 她不是姓林吗,她不是该在两年后才出现的吗? 089、寸步不让 当初就是这林氏从中做梗,她才没办法接近龙儿,让那宁香莲彻底把龙儿的心给哄了过去,连自己这个亲娘都不认。 好,真好,她还愁着没地儿去寻她呢,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皇后的原本的三分怨气,这下变成了十分的恨意,要不是还有理智善存,她真想马上下令,让人把这小宁氏(林氏)当着她的面,立即乱棍打死!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得慢慢来。 她都可以取代宁香莲成为皇后,还能捏不死这小宁氏? 皇后深吸口气,压下了前世堆赞的恨意,状似关心地开口问华女官:“华容,武定王妃身体如何,可曾要紧?” 就刚刚小宁氏看她的眼神,就敢肯定小宁氏就是装的。当初,小宁氏可就没少用这付柔弱的样子来骗人,不知陷害了多少后妃。 现在,她以为成了长铮的王妃,就有了靠山,天高地厚地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那自己就抬抬手,让她尝尝从空中摔落成泥的滋味。 跪在地上没被叫起的楚月瑛忍不住道:“回皇后,母妃她身子虚……” 刚刚宁女官跑过来给小宁氏把脉的时候,她就暗暗叫苦。 她比谁都清楚,小宁氏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要有问题,父王是不会松口让她进宫的。一旦小宁氏被识破装晕,不仅会被汀华郡主和柴家记恨,甚至还会丢了整个王府的脸面。哪怕为了她自己,她也得给小宁氏打个马虎眼。 可还没等她想出糊弄过去的办法,皇后就来了。 而且,来者不善! 虽然如此,她还是怀揣着一丝希望,抢先说话了。 皇后轻瞥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旁边映水替她喝斥道:“楚大姑娘,你进宫前难道没有学过宫里的规矩?娘娘都没问你? 哪有你插嘴的份。” 一句话就想给瑛姐儿扣个没规矩的帽子? 宁香莲哪里能忍,毫不犹豫地喝斥了回去:“映水姑姑好规矩,皇后娘娘都没开口? 你倒是先替娘娘做了主。看来? 映水姑姑心大了……” 映水闻言“噗通”一声跪下了? 面色惶恐:“娘娘,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奴婢只是想教导一下楚大姑娘遵守宫里的规矩而已!” 她真的只是想替主子出口气而已! “教导?”宁香莲娇喝了一句,板着脸骂道:“你就算是宫里的娘娘? 也没有资格教导我武定王府的嫡姑娘!还说什么规矩不好? 大姑娘的规矩可是跟皇后一样,是常嬷嬷教的,你是拐着弯子骂皇后没规矩吗?” 她刚出点小事? 皇后来得这么及时? 甚至一进门就追问宁女官她的身体状况? 可见皇后现在还不想跟楚长铮撕破脸。 皇后不想? 不代表她不想。 她巴不得与皇后翻个脸? 让人知晓武定王府与皇后不和? 减少那些想迈进夺嫡漩涡中的人,少打瑛姐儿和逸哥儿他们的主意。 皇后的脸都要气得变形了,恨不得指着宁香莲的鼻子骂,看来小宁氏比前世的还要不知天高地厚,敢这样威胁她。 若不是她不罚映水? 就只得应下自己和楚月瑛一样? 跟着常嬷嬷没学好规矩。哪怕她真舍得下自己的脸色? 这小宁氏也不会善罢干休? 说不定还会闹到长峥,甚至皇上面前去的。 不过这映水的举动,确实是有些过头了。 她再不喜欢楚月瑛? 楚月瑛也是她的亲侄女,楚长铮才是她根本的依靠,羞辱楚月瑛,就是打她的脸! 何况现在长铮的身体好转,这楚月瑛的身份也将随之水涨船高,尤其是太后和承恩侯府为了这门亲事,对她的态度都温和了不少。哪怕她这辈子都没孩子,只怕这后位也是坐得稳的。 若是没了楚长铮,那她别说太后之位,只怕…… 皇后咬着后槽牙,为了长铮,为了她自己,不忍也得忍! 她温和的伸手将楚月瑛拉了起来,“好孩子,别与一个下人计较。” 映水心里不舒坦,也不得不向楚月瑛认错:“是映水不好,一时不查说错了话,还望大姑娘见谅。” 楚月瑛不是个傻的,哪会被两三句话就给笼络了,直接应道:“若是换成其它人,你肯定不会说错话吧。看人下菜碟,确实是你不好,知晓的知道你不喜欢我,不知晓的还认为是皇后让你这么针对我的。所以,我不想原谅你。” 皇后:“……” 映水:“……” 这是谁教出来的姑娘,有这么说话的吗? 皇后恨得牙根直痒痒,只得硬压下心里的怒火,喝斥映水:“还不滚出去……” 映水这才开始后怕,她知道皇后没有罚她,并非舍不得,而是舍不下面子。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皇后的信任,现在小宁氏一句话,就毁了个七七八八? 出门前,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怨毒的瞪了宁香莲一眼,她这一眼,被楚月瑛给看到了,直接指向皇后道:“娘娘,她不服气,还瞪您呢。” 皇后:“……” 真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派个嬷嬷去教导她呢,就算不能让她跟自己亲,好歹也能教会她看场合知晓轻重。 映水:“……” 她瞪的是小宁氏,是小宁氏! 宁香莲差点儿没笑得满床打滚,至于映水瞪的是不是她,她不在乎,反正瞪得再多,也不会少一块肉。 皇后硬生生把那口怨言再次咽了下去,看向华女官:“华荣,武定王妃的状况如何……” 华女官垂头应道:“回娘娘,武定王妃的脉搏不稳,心绪起伏极大,可见刚刚受惊不小。还好,楚大姑娘及时把王妃给救下了,要不然,王妃只怕要磕个头破血流了。” 听到她这些话,楚月瑛有些诧异,宁香莲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楚玉容不好得罪,楚长铮就好得罪了? 别说这华女官是潘大海特心为她指派的,就算皇后自己寻了太医过来,这种情况下,她只要捂着脑袋或者胸口哼哼几句,谁又敢打包票说她一点问题也没有? 皇后倒没想这么痛快的放过宁香莲,打发华女官去泡安神茶后,就当着宁香莲的面,让人去请太医。宁香莲满不在乎,楚月瑛也破罐子破摔的平静了下来。 太医来得很快,果不然,他如宁香莲所想的一般,说辞不仅与华女官大同小异,甚至还夸张了一分。 宁香莲忍着笑,还故意装出一脸的为难:“要不,太医替我开点药,暂时缓一缓?” 太医哪敢应这话,忙看向皇后。 皇后心里再不舒服,也知道不能让她在自己这里吃药,忙道:“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 随后,她也没给宁香莲和楚月瑛母女开口的机会,又道:“汀华也不是故意伤你的,只是气过了头,一时失了分寸。她现在也很不安,说是要给你道歉。” 守门的宫女忙打起了帘子,汀华郡主拉着个脸,极不情愿的走了进来。 宁香莲似笑非笑地看着。看来,汀华郡主一直就在外头等着太医的诊脉结果,若是不是太医说自己受惊,只怕现在就不是进来赔不是,而是直接冲进来与自己算帐了。 汀华郡主扫了眼“虚弱”的宁香莲,不情不愿地道:“要不是你说话那般难听,我也不会……” “敢情,还是我的错?”宁香莲寸步不让。 “那……”汀华郡主嘴快刚想接话,皇后瞪了她一眼:“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别提了,本宫给你们做个和事佬,将这事说开了,就此揭过。” “哎哟……”宁香莲捂着头就又唤痛,楚月瑛瞪着汀华郡主:“郡主这个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叫道歉?皇后娘娘,那能不能我给她扇一个耳光,再给她这样赔个不是,就把这件事揭过?” “楚月瑛……”汀华郡主当场就炸了,皇后也不满的看向楚月瑛:“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我爹!”楚月瑛道。 出发前,父王说了,有什么事都往他头上推。 呃,现在才觉得大哥和小宁氏都说得对,有这个爹,比没有强。 皇后差点儿没被噎死。 不过,她反驳不了。长铮一直遵循的就是人敬他一尺,他还人一尺,人进他一丈,他抢人百丈那么个理。 不过,汀华她不能不保啊。 她只得强硬地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小宁氏,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瑛姐儿着想,可千万坏了她的名声,影响了婚事。” “娘娘,仁寿宫的乐姑姑来了,说是太后召见武定王妃。”门外,传来了宫女的通报声。 皇后面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但也仅仅一瞬间,她就拿定了主意,绝对绝对,不能让小宁氏去见太后,至少现在不行。当初,小宁氏可就极得太后的欢喜,若是现在让她再投了太后的眼缘,自己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她让人把那乐姑姑叫了进来,“武定王妃刚刚受了惊,只怕不能过去。本宫今儿替她向太后讨个恩典。待几日后,本宫再召她进来向太后请安。” 宁香莲也没想去见太后,也就顺了皇后的意,故意装出虚弱的样子,还受惊若宠的下床,然后“腿软无力”地摔在了楚月瑛的身上,楚月瑛非常配合地扶住她。 乐姑姑扫了眼华女官,华女官也点头:“王妃只怕还需要休息一下。” 乐姑姑想了下,要求华女官与她一并回去向太后复命,皇后只得答应。 她们一走,皇后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想再多看宁香莲一息:“太医说你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那就让瑛姐儿先陪你在这儿静静。”说罢,怕宁香莲再弄出些什么幺蛾子,带着汀华郡主头也不回的离开,甚至把她身边的宫女们都一并带了出去。 看到门帘落下,楚月瑛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就床柱上一靠,低声道:“还好,还好……” 说真,她还从没像刚刚那么紧张过,这可是皇宫啊。 她打开自己的荷包,从里面拣出块薄荷糖放进嘴里,迟疑了一下,又拣出一块递给宁香莲。宁香莲接过来,直接就放进嘴里,只觉得心中比口里更甜。 “你害怕吗?”宁香莲低声问。 楚月瑛点头,眼神里有一丝不安:“我真没有想到,你比我还大胆。”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出格了,结果与小宁氏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宁香莲轻笑,你大胆,那是因为你的性子像我。 “我觉着你就是故意的,若是之前嘲讽的人不是汀华郡主,或者她没动手,你又该如何?”楚月瑛好奇地问。 宁香莲笑,她确实是故意的。那汀华郡主是楚玉容的闺中密友,打了她的脸,就是打了楚玉容的脸。 何况自己不招惹汀华郡主,汀华郡主也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她一定会忍不住的。” “哦?”楚月瑛不信。 宁香莲笑着道:“她心悦你父王。” 只是她也不愿自请下堂,她一个郡主又不能舍了身份来做妾(据说,作妾楚长铮也不要),那汀华郡主怎么会不恨她呢? 而且, 你怎么知道…… 这句话在楚月瑛的舌头上过了一圈,最终也没问出来。 她直勾勾地盯着宁香莲;“你到底想做什么?” 宁香莲看着她份外认真的眼睛,伸手替她把垂下的发丝撩到耳后,也直言不讳:“我不想你们成为他们的筹码。” “呵……”楚月瑛笑,这话她不是头一回听小宁氏说了,但她不信。 宁香莲也没想她现在马上就信:“我知道,你不相信有深情在,但是我希望你明白,府里没有人愿意你拿自己的婚事做交易,你也不需要这样委屈自己。婚不仅仅只是结两姓之好,而是找到那么一个人,是会陪你一起对抗所有的一切得,只要耐心,那个人,总是会来到的。” “那你呢,找到了吗?”楚月瑛问。 宁香莲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找到了,你父王。” 虽然他们那十年来磕磕碰碰的,甚至说是相敬如冰,但彼此对彼此还是有尊重的。他没给过她难堪,也给了她一定的包容,而且还给了她这么几个好孩子。 楚月瑛挑眉看着她,“他可不是你找的吧,当初你为了不嫁,不是还跳了……”最后那个“井”字,她没有说出来,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宁香莲明白自己的那场意外是她心底的忌讳,见着她伤了心,也没有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到华女官回来,才一起去了朝阳殿那边。 090、位置 越靠近朝阳殿,路上遇到的人越多,而且不仅仅只是女眷了,宁香莲可以明显的感觉很多年轻男子的目光在看到楚月瑛的一瞬间,都有垂涎、或者不屑的挪开了眼。 她身边的楚月瑛身体越僵硬,就如她第一次见到时那般,仿佛一只防备的小刺猬,身上所有的刺都竖了起来,提醒着所有人不要轻易招惹她。 这孩子防备心真重,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转眼就看到了东张西望,像是在寻人的宋言良。 那宋言良也看到了她们,准确来说,看到了瑛姐儿,他的眼神中闪过一刹那的惊艳,之后很快就变成了晦涩,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还夹杂着些不甘。 真倒霉,宁香莲暗骂道了一句,心里犯起了嘀咕和防备,这无良的东西该不会故意在这里等瑛姐儿的吧。 她可是知道,承恩侯那些个人可不甘心退了婚,暗挫挫的打着主意,让他放下身段来哄瑛姐儿的。 估计,宋言良猜出了她的身份,迟疑了很久,最终也没有走过来,但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瑛姐儿移动,紧紧不放。 虽然瑛姐儿目不斜视,好像没看到他一般,但从瑛姐儿僵硬的手上,她知道瑛姐儿比她还要紧张。她不由得抓紧了楚月瑛的手,低声道:“等会儿,不管有什么事,你都不要离开我身边。”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楚玉容把承恩侯夫人和楚家人凑和到一起,说的什么讲和,她可不信承恩侯府能委屈宋言良接纳楚云雁? 或者将就庶女、二房嫡女之类的。 极大的可能性,是她们是在看到了楚长铮的坚定退婚的态度之后,觉得楚长铮还是非常重视瑛姐儿的? 才不想放弃一个可以与楚长铮联姻的机会? 以及错失一个能拿捏住楚长铮的筹码。 瑛姐儿给人的感觉再凶悍无礼? 豁得出去,但也是个姑娘家,若是与宋言良或者其它男子起了冲突上? 或者被人算计了? 最后都会吃亏受罪。 而她不一样,就凭着她现在对楚长铮的重要性,也没有人敢往她这里伸爪子? 再说她在边城的那些年? 什么三教九流没见识过了? 现在又因还魂有了些奇遇? 那些人想要在她身边算计瑛姐儿? 可没那么容易。 有她与楚月瑛寸步不离? 那些人想要动手,也得多掂量掂量动手后的结果是不是他们承受得起的。 楚月瑛轻轻嗤笑了一声,并没有开口应下她的话。 “这事儿由不得你任性,”宁香莲已经大概把到她的脉了,冲着她最在乎的地方就戳:“你也不想……出什么事吧……” 她防备着华女官在旁边? 也没把话说得太清楚? 只是用手指在楚月瑛的手背上飞快地写了一个“之”字。刚写完? 扶在她胳膊上的手瞬间就捏紧了? 疼得她差点没叫出来。 她强忍着痛,坚毅地对上了楚月瑛的目光,楚月瑛被她的眼神一震? 不由自主的松了手,她脸色变了变,不甘地道:“随你。” 她明白小宁氏的暗示。若她真出事,大哥还好,会知道个轻重缓急,十年不晚;二哥激动之后,未必会顾及这是在宫里,就放过那些算计她的人,若是二哥小弟冲动之下闯了祸的话,他们这辈子的前途只怕就毁在了这里。 而且他们也有可能借着算计她,一并把他们都给算计了。 好吧,为了两个兄长和适之,她就暂且听小宁氏的话,但她不领小宁氏的这个情。 但她见她态度软和了下来,宁香莲才真正松了口气,自嘲地冲华女官笑了下,描补道:“华姑姑别见笑,我这身子骨就跟纸糊似的,若是没有大姐儿在旁边,还真不安心。” 华女官心里明灯似的,知道她们刚刚说的肯定不是这明面上的事,可聪明人清楚,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哪敢探究什么,笑眯眯的顺着她的赞道:“楚大姑娘极好。” 估计宁香莲刚刚和汀华郡主在长宁宫里闹的那一出,已经人尽皆知了,那些人一看到楚月瑛,就猜到了宁香莲的身份,也没有人敢冒失地过来与她们寒宣。 也好,省事,还清静了。 宁香莲也感觉到,从她进殿后,殿内的交谈声就渐渐小了下来,虽然没有人对她指指点点,但她知道那些人都在明里暗里打量着她。 开始她还觉得,那些人是好奇她这个没被克死的冲喜王妃,当她看到最前面的那一排,只有龙椅下方还空着一张桌子时,就知道他们想看什么热闹了。 那张桌子应该就是武定王府的位置? 按理来说,以楚长铮是实实在在的王爵,理应在第一排。但这也太靠前了吧,都越过了皇子,以及一干亲王。 皇上是想显示他对楚长铮的看重,还是想给他招妒呢。 现在楚长铮不在,位置四周的人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她,未必就没有想给她压力,看她这只山鸡笑话的意思。 楚月瑛也有些紧张了起来,她有心放慢脚步,拖一拖时间,最好是她们到位置那时,父王就敢来了,那一切的麻烦也将都不存在了。 宁香莲苦笑,就这么几步路,她走得再慢,又能慢到哪里去? 不过就是一个坐位而已,有什么坐不得的。她又不是真正十七八的小妇人,都死过一次,去过地府见过鬼,还收了三只妖精做跟班,怎么会畏惧几个皇亲国戚给的这点压力? 不过,楚月瑛已经很紧张了,她倒也没有说话,配合着她放慢脚步,慢慢的挪到了那个桌子面前。 没等楚月瑛开口,她就大大方方的问华女官;“是这吗?” 她相信,且不说华女官是不是潘大海安排的,位置这种事上,哪怕心思再恶劣的人,也不敢在这上头设局害人。 得到华女官肯定的回答后,她一点迟疑都没有的坐了下来。 妻凭夫贵,这本就是该她的应有的荣耀。 大殿里四处都有倒吸凉气的声音,更多人看好戏的眼神也变得谨慎认真了起来。 这小宁氏是自大无畏,还是真见过世面? 旁边的人笑着道:“武定王妃,真是传闻不如见面啊。” 宁香莲扭头,旁边位置上的少年,笑弯了一双桃花眼,正打量着她。她由那双眼睛里看不出对方的心思,但就凭着对方靠近的位置,她也明白,这人虽然年少,但不能小瞧了。 皇亲国戚,不是被宠坏的主就是人精,若小瞧了他们,吃亏的只是自己。 楚月瑛低声给她提醒;“母妃,这位是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吗? 她记得常嬷嬷曾与她介绍过宫里的情况,着重就说了皇上的子嗣非常的单薄,后宫佳丽数十位,至今为止也只堪堪得了三儿一女,说真,还不如她一个人。 大皇子虽然占了长,可生母吕嫔只是粗使宫女出身;二皇子十一,是贤妃所生,可因为是七月早产,身体虚弱多病;大公主和四皇子都是淑妃所出,一个十二,一个四岁。 据说,这位大皇子就是太后和承恩侯看中的那位。 大皇子没有母族就是最大硬伤,他需要更多依靠妻族的助力,也更容易被把控,相信楚玉容对大皇子也是有些意动的,要不然不可能在楚长铮身体恢复之后,她还想着和承恩侯府缓和关系。 不过,这些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想要那从龙之功;照现在的情形看,不管谁坐上了龙椅,都得供着楚长铮。 何况,皇上龙体康健,只怕还要坐个几十年,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新的皇子出生,更用不着考虑这些事儿了。 她没有起身,只是微微向大皇子欠了下身子;“大皇子,小妇人身体本就虚弱,刚刚又受了惊喜,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这话若是以前的她,或者楚月瑛来说,那就是不卑不亢;可她现在娇花柔柳般的柔弱外表配上娇滴滴声音,那还有什么气势,反而勾起了男人心底深的怜香惜玉之心。 大皇子被恍惚了一下,之前还有几分给她好瞧的心思瞬间消散了,声音也轻柔了下来;“无妨无妨,是汀华郡主太过份了,她怎么可以跟你动手。” 宁香莲;“???” 他怎么替自己打抱不平了? 楚月瑛;“……” 以前瞧着大皇子不傻啊,怎么会……难不成,他有别样的心思?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楚月瑛只觉得自己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之前还有的不安和畏惧瞬间没了,她直接上前,挡住了大皇子看宁香莲的眼神,放缓了声音道:“母妃,您还是先喝口茶水,缓一缓的好。” 少来招惹人! 殿内,年轻的男子,好色的纨绔们也与大皇了了一样,对宁香莲生出了怜惜之心,但年长的、阅历丰富的一个个对宁香莲的印象倒是坏了些,心里的防备也更重了。 没脑子的无知女好对付;但对付起来,被拖累的可能性也很大,与其被她拖累,还不如由着她去折腾武定王,更让他们省心省事。 女人的想法和男人可不一样,她们心里可没有怜惜,反而都是不屑和唾弃,甚至不少人都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句;好一个狐狸精! 楚云雁更是愤恨的盯着宁香莲;“好一朵黑莲花,总有一天,我会当众撕了她的假皮!” 她狠心舍了宋言良,来抱楚长铮的大腿,结果大腿没抱不到,反而在楚府里的处境变得极为尴尬,要不是她还有些手段,平复了父母对她的埋怨,只怕这新年宴都没可能有露脸的机会。 刚刚她才从一干人中挑中大皇子这个潜力股,没想到自己还没下手,那小宁氏又不要脸的勾引起大皇子来了。 d5道;“她是重生的,必定知道剧情。现在她示好大皇子,只怕大皇子就是下一任帝王。你可得用点心思把大皇子给笼络住。” 这是个开拓的新位面,它接收不到剧情,任务的难度可是呈直接提升,他们若是不小心,一步不慎就导致任务失败被抹杀的。 若他们有小宁氏这个风向标在前,跟着小宁氏这个重生者的脚步,一切都会变得顺利起来的。 至少,不会在大局上站错位,风险性就会大大降低数倍。 “闭嘴,不用你教我。”楚云雁冷笑,目光阴森,但很快就掩饰住了,她知道d5说得对,可是,她不甘心啊。 凭什么,明明那把好牌是她的,却因为小宁氏的不甘心,硬生生要她让出去。 正想着,她看到了小宁氏的目光扫了过来,整个人崩紧了起来。 宁香莲把她的阴森眼神,和d5交谈的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剧情,但由那个神秘的d5声音里,大致上猜得到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不过,能误导楚云雁那个女鬼,她很高兴的。 大皇子本还有心跟宁香莲再说几句,宁香莲精神不集中,又兴趣缺缺,楚月瑛又挡在中间,让他想说也不行,只得做罢。 但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宁香莲身上。 不仅他如此,四周的人也都如此。 楚月瑛发现,自己已经很不自在了,但小宁氏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宁香莲轻笑:“你拿他们当成南瓜不就好了吗?” 坐在南瓜堆里,楚月瑛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但很快忍住,瞥了宁香莲一眼,又板起了脸。 她们也没尴尬多久,宁修之带着楚逸之他们就回来了,规矩的坐在了宁香莲后面的位置上。 不见楚长铮的身影,宁香莲若有所思地问:“你们父王呢?” 宁修之道:“被皇上留着说话,让我们先过来了。” 他没有说他们刚刚去了何处,宁香莲也没有问。 半个时辰后,开宴的时辰到了,众人都坐到自家的位置上侯着。 随着一声“皇上驾到”,宁香莲在楚月瑛的挽扶上起身,跪地相迎。她看到了楚长铮被正顺帝拉着,一起进入了大殿。 果然啊,正顺帝是不放过一点机会向所有人都宣布他对楚长铮的在意。 怪不得楚长铮会在来之前会对她说那番话。 他得位置确实已经足够高了,若再行事规矩,小心谨慎,反而会让正顺帝不放心,觉着他有所图谋。 现在自己不仅仅是他的良药,也是他给旁人一个瞧得到,并且认为可以拿来攻击他的软胁。 他护着自己是理所当然,同样,也让自己也有了任性妄为的资本。 091、看热闹的无妄之灾 而这,也正是宁香莲想要的。 她就是要那些皇亲国戚、累世贵胄即使再看不上她,但也得忌惮她,在她面前低头退让。 至于别人是如何想她的,如何看她的,她根本就不在乎。 谁敢动她的孩子,她就会好好地让那些人看看,她这个所谓的攀高枝的女子,怎么把他们的富贵闹没了! 至于她若是闹得太大了,会不会连累楚长铮,会不会导致她被楚长铮舍弃,这点她不在意。 动她,就等于是动楚长铮,正顺帝就不会允许,天下的百姓也不会接受。 只要没有出现新的战神来取代楚长铮,只要边疆一日不稳,就算她以及整个武定王府的主子日常行为肆无忌惮,旁人也就奈何不得他们。 至于以后,边疆的局势会怎么样……这些都是后话,她可以慢慢来,总是会找到万全之策的。 她想得有些入神,忘了垂下头,正好被走近的正顺帝瞧了个正着。 呃,她所在的那个位置太靠前了,而且旁边跪着楚逸之兄妹,他猜都能猜得出来。 看清楚长相后,正顺帝是有些失望的,在他眼里小宁氏长得不算美艳,真要认真计较起来,也就那双眼睛长得好,让人一见难忘。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竟然让长铮给看中了,难不成,真是冥冥之中自有缘份? 不过,长铮在失去了宁氏之后,还能遇到让他心动的人;而他贵为天子? 心底那个一袭红裙的她,丢失之后,至今都无人可以取代。 哪怕他思念成疾? 那一抹身影也从没有入过梦。 隐隐约约的? 他的心底有些不太舒服? 偏头对楚长铮道:“你那个新王妃,未必是个省事的。” 楚长铮的声音里带上了冰渣的:“宁氏省事。” 正顺帝被他这话怼了个撅倒。 他也知道宁氏安安分分,尽心尽力替长铮打理琐事? 教导孩子? 除了某些行事手段有些上不了台面外,倒也没有其他的不好。可现在宁氏的坟头上草都比他高了,再提那些? 又有什么用呢? 转念一想? 婚是他赐的? 日子是长铮在过? 长铮自己觉得好就成? 他又何必在犯当初的错。 他带着些歉意冲楚长铮尴尬的笑了下? 指了下宁香莲所在的位置;“你过去吧。” 楚长铮走到了位置上,皇上也上了高座,坐定后抬手缓声:“平身。” 楚长铮伸手将宁香莲扶起,坐在自己身侧。待丝乐响起,美艳的舞娘上场? 他才关切地问:“汀华有没有伤着你?” 宁香莲低声应道:“还好? 没大碍。” 装病这事儿? 她能与瑛姐儿交个实底;但楚长铮这里? 她是不会自己承认的。至于楚长铮会不会瞧出一二破绽,那她不管。 楚长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把柴郡马打了。” 收到长宁宫那边的消息后? 他第一时间让正顺帝把柴郡马召了过来,然后当着正顺帝的面,直接把还没收到风声的柴郡马给狠狠揍了一顿。 妻债,夫还,没毛病! 相信现在柴郡马已经知道自己被打的原因,至于汀华郡主会不会记恨,他不在乎,反正她再敢招惹香莲,下回他打的就不止柴郡马一个人了。 宁香莲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位柴郡马是何人。 退到后面那桌坐定的楚月瑛,手一抖,刚刚拿起的筷子滑落了一根,摔在了桌面上,发出了些不大的声音。旁边不少人闻声看了过来,宁修之飞快的拿过她手中仅剩的一根筷子,带着歉意的向那些人微笑。 楚月瑛不在意旁人看她的眼神,用眼神问宁修之和楚逸之他们:刚刚父王说,他把柴郡马给打了,是不是真的! 难道就为了汀华郡主“伤”了小宁氏? 楚逸之两眼发光,就差没喊打得好。呃,他跟庆王府和柴家那几个小子都不对盘。他们打不过他,常常在背后给他使阴招,他早就想给他们一些教训了。 现在他最讨厌的人打起来了,那可是一场好戏,怎么可以错过。 宁修之直接抬手按了隐隐发痛的额头,不敢去想会引发的后果…… 他倒不是担心父王,而且经过今天后,他之前的那些布局只怕都得崩。 他还是太小看了父王的影响力和破坏力。 宁香莲也一点都同情那柴郡马,心里乐极了,但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句:“你……在宫里动手,这不好了吧?” “对对,万一柴郡马当殿奏您一本……”楚逸之小声地提醒里夹杂着一抹幸灾乐祸。 “没事。”楚长铮镇定的安慰:“我当着皇上的面打的。” 楚月瑛呆了, 楚逸之下巴掉了。 宁修之的脑袋更痛了。 宁香莲佩服得五体投地,好吧,你厉害! 她冲楚长铮微微一笑,安然的喝着茶水。果然,一切如她所料,有楚长铮在后头镇着,他们就能在京都横着走。 楚长铮看到她笑,心里服帖极了。果然,只要他坚定不移的对她好,她心里的那些积雪也总有一天会融化掉,原谅自己的。 他们旁若无人的说着悄悄话的样子,落在满殿人中无疑又证明了许多“猜测”,只可惜,楚长铮和宁香莲两人都十分的淡定,仿佛未觉一般,自在的吃喝。 太后眼神闪烁,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颤抖,平静了一会儿才对皇后道;“看来这武定王身体已经无大碍了,真是我们大兴之福。” 皇后温柔地道;“这都是皇上的恩典。” 正顺帝仿佛没有听到她们的话似的,悠然的喝着酒,看着歌舞。 皇后不敢在试探,乖顺的闭上了嘴。太后恨得牙根都直痒痒,也别无他法。 她和皇上虽然是亲母子,两人的感情却早在十几年前就消磨殆尽了。 现在有她在,皇上还能容忍宋家一二,待她百年之后,谁知宋家会是个什么下场。 她才心心念念的想要给宋家做最后的谋划,将其最有出息的侄孙儿前程,绑到了楚长铮的船上。 结果到最后,她的一片苦心谋划,还是毁在了自己的一时犹豫和宋言良的儿女私情上! 若是她时时盯着宋家,宋家在这十年里照顾武定王的那几个晚辈,宋言良一心一意的对待着楚月瑛,又如何会有今天这种两难的难堪? 不过,说到底,她又忍不住质疑,楚长铮这些年的病,到底是真的吗? 皇上真的不忌惮楚长铮功高震主,恃宠而骄,恃功而傲?楚长铮也不怕皇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迟疑了好一会儿,她对身边伺候的宫女吩咐道:“去请武定王妃过来。” 正顺帝闻声看了过来,眼神里尽是不赞成,太后对上他的目光,笑眯眯的并不退让:“她像是个有福气的,哀家想仔细瞧瞧。” 见她神色坚定,正顺帝放弃了阻止,他拦得了一次,也没办法一直拦着,何况这种大殿广众之下,他没有理由阻止。 宫女过来传话,宁香莲还没起身,楚长铮先站了起来,“我陪你过去。” 宁香莲本想说不必了,转念一想,他甘愿挡在前头,她又何必推托,也就由着他了。 两人离席,没几处就到了高座之前给太后行礼,太后一脸的慈祥:“好,好,好……”最后也没说什么,把腕上的一串玉佛珠取了下来,赏赐给了宁香莲。 宁香莲请了恩,从宫女手中接过玉佛珠,就势带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一曲歌舞结束,舞姬退出大殿,就有人开始向正顺帝敬酒,然后大殿开始热闹起来了。 宁香莲神色平静的坐着,不受其扰,慢悠悠的喝着茶,再品一品桌上的美味佳肴,亦然自得。可是,随着楚长铮一两个旧下属大着胆子过来敬酒说话,几乎殿内所有与楚长铮有过旧日交情的人都凑了过来,想要探究一下楚长铮的身体状况,弄得她想悠闲的度过今晚的也变成了奢侈。 瞧着楚长铮拧眉,宁香莲知道他并非不喜欢与这些旧部相聊,而是顾及着自己。她抬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肘,低声道:“无事,我去殿外吹吹风。” 殿里,酒气和香气实在是太浓了,让她有些头晕。 楚长铮见她没有不高兴,也就同意了,回头叮嘱:“你们好生陪着你母妃。” 后座的四人:“……” 他的意思该不会是,让他们四人都一起去陪着吧。 宁修之倒是好脾气,拽一把想要拒绝的楚逸之,温和的应下:“父王放心。” 楚逸之和楚月瑛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下,随着宁香莲起身。 大殿角落里,一个宫人被人撞到,手里的酒水淋湿了自己衣襟,她忙随手招来附近的一个小宫女,把手里的酒壶交付过去,叮嘱小宫女顶替了自己的位置,她则悄悄的从侧门退了出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宁香莲出了殿,也没有走边,找了个小宫女带路,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至小宫女所说的安静地方,她可没犯傻的答应。 安静的地方哪怕不是偏僻的角落,也是那人少去的地方,若真去了未必能得到真正的安静,还极有可能招来横祸;还不如在这人人都瞧得见的地方,让想来招惹她的人,也未必敢上前。 可惜,她还是想错了,刚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了楚云雁朝着她们这边过来了。 楚云雁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边还有两三个她不认得的小姑娘做伴,看到他们在这里之后,楚云雁的脸上浮现出犹豫和迟疑,然后与身边的同伴低声说了几句,远远的冲着她福了下,然后改了道。 宁香莲:“……” 那楚云雁不是心心念念要给她好看吗,这就退缩了? 正想着,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哭声,她不由得好奇回头看,只见一个捂着肚子,满脸扭曲的年轻人正用力地要甩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的手。 那年轻人虽然一脸的凶神恶煞,虽然因长得比较瘦弱,显得有些外强中干,不过那张脸扭曲得也足够叫人害怕的了。 他的力气可能用得大了些,直接将那小姑娘甩到了地上。那年轻人不仅不觉得自己过份,还用力地朝着小姑娘唾了一口,一脸愤怒地叫骂道:“你可别想赖到我身上,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是,我是……” “冯五,你到是说,你是什么?”楚逸之忍不住接了他的话茬。 从他藏着笑的声音里,宁香莲大概猜得出来,这年轻人只怕是他的熟人。 那年轻人听到他这话,扭头看了过来,见是楚逸之后,表情不由得拌了一下,之后冲着那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冷笑道:“我可是楚大公子的好友。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真当自己是个天仙啊,也配让本公子瞧上?” 这有些太不怜香惜玉了吧,宁香莲也只是听着,并没有上前替那小姑娘抱不平。 冯五骂完了小姑娘,就朝着宁香莲他们这边跑了过来。宁修之轻推了一下楚逸之,楚逸之也顾及着宁香莲也在,他忙上前挡下了冯五:“干嘛干嘛,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扛着我的名头是怎么回事?” 呃,他平日可不会主动去找那些世家女的麻烦。 不是他不敢,而是他觉得那些人没来招惹他,他也没有必要那么做。当然,若是有人敢欺辱他的妹妹,他可不管对方是男还是女。 那眉目生得清秀无比的小姑娘“呜咽”了一声爬在了地上哭了起来。一会儿,一个黄衫的姑娘从旁边的岔道里跑了出来,飞快地跑到小姑娘的身边,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愤怒的瞪着冯五以及楚逸之,“楚逸之,你太过份了,你竟然让冯五羞辱我妹妹?” 宁香莲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看热闹看出了无妄之灾? 不,这是有心人故意找事吧。 她默不作声,看着楚逸之的脸变得铁青无比,等着他自己应对。 冯五也炸了,指着黄衫的姑娘骂道:“你别颠倒黑白,明明是她往本公子怀里扑腾,我知道你一心想退了与我得亲事,好攀那高枝。那你也得看看,我冯五是不是那缺心眼的人,更别想拿我去栽赃楚哥!” 092、我就不知道 092、 “你!”黄衫姑娘脸色变了,指着冯五的鼻子就要开骂。 冯五似乎没想给她再开口的机会,又狠呸了一口,抢先骂道:“黄丝晴,你少来说那些没用的。总而言之一句话。你要退婚,就让你爹娘过府来说,老子保证二话不说就退,若你想用这样的肮脏手段往老子头上扣屎盆子,老子死也不会让你如愿,更不会看不上你黄府里的庶女。” 摔在地上的姑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脸色苍白得随时都可能晕过去。 似乎这个结果是她们没有想到的,更是她们无法接受的。 宁香莲大概也猜到了这两个黄姑娘在打什么主意,只怕他们两家的婚事并非是媒妁之言那么简单,提出退亲的人必定要背负骂名。那黄丝晴瞧不上冯五,不甘愿嫁于他,也知道自家绝对不会为了她而向冯家妥协,所以才想出这么一计。 换亲,可比退亲好操作。 她扫了眼地上的黄家庶女,露出了些许差异的神色。 不得不说,这个庶女的模样比起黄丝晴来,还更鲜艳几分。 这冯五面对着漂亮姑娘,竟然不动心? 看来,这小子是个脑子清楚的,行事也有分寸,知道什么能做,什么做不得。 不对,若她们的目的只是算计冯五的话,黄丝晴为什么要说是逸哥儿指使的呢? 是冯五平日行事都听逸哥儿的,瞧着逸哥儿在,她下意识的就有这想法;还是这冯五在这阴谋中也占了个角色,先由黄家姐妹引发事端,他则准备在关键的时候跳出来反咬逸哥儿一口? 不是她疑心太重,想把人想得太坏,而是她不想让任何人有伤到自家孩子的机会。 想到这里,不由得她萌生了警惕,不想再看这场热闹了,低声对宁修之道:“你去把二哥儿叫回来。” 二哥儿…… 宁修之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楚逸之,好久都没有听到有人这样称呼逸之了。 她到底知道多少他们和母亲相处的往事? 她到底又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桂花胡同? 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宁修之平静地道:“王妃,这冯五是振威侯府的公子。他的事逸之是不可能不管的。”说话间,他特别留心注意宁香莲的反应。 “他与逸之交情很深?”宁香莲问。听着冯五也是纨绔,难道他和逸哥儿不仅仅是酒肉朋友? 见宁香莲仿佛真的不知道那冯五是谁? 楚月瑛微微拧眉,道:“京都谁不知道,原本赫赫有名的振威侯府现在也就只剩下一座世袭罔替的旧宅子? 和一个已经头到了的三等爵位。黄大人现在可是户部侍郎? 他的嫡女如何愿意嫁给冯五这么一个纨绔呢?” 宁香莲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且不说这与逸之有什么关系。这门亲事明明是黄家人起了悔意,又何必强求,难道真为了一口气? 拿着自己一生做赌注? 宁修之笑了笑? 也道:“可是冯五的父亲冯二叔生前曾对黄大人有过救命之恩,黄大人当初为了报恩,主动与冯家订下了这门亲事。” 宁香莲这下明白了冯五为何这般的坚持了? 他要维护的不是自己的脸面? 而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斥责黄家的忘恩负义! 不过? 就冲着“救命之恩? 恩人已逝”这八个字? 黄家为了不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 只怕是宁可损失掉一个嫡女,也是不会主动悔婚的。 若是冯家自愿提出退婚,或者冯五做出了什么不堪的事,那另当别论。 当然,能拿个庶女换下联姻价值更高的嫡女? 对于黄家来说更是两全齐美的好事。 等等……姓冯? 还与黄姓的人家是订了亲? 那不是…… 她惊讶的看向冯五? 果不然在他的五官上看到了一些儿熟悉的影子,她不敢确定的问:“冯五的父亲,可是王爷麾下的冯二郎?” 宁修之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个答案了? 听到她说出来后,眼神冰冷了几分,声音却没变:“是。” 宁香莲这下就真的知道冯五是谁了。 当年的豆芽般的领哥儿也长大了。 五……应该是领哥儿在振威侯府那一溜堂兄弟中的排名。 冯二郎曾说,他家兄弟虽多,但资质平平,不肯上进,全家人就指望着他去振兴家业。可不就是修哥儿的嘴中的振威侯府那光景一模一样吗。 现在冯二郎已经去世,振威侯府可不就要没落了。 领哥儿打小就是个体弱多病的,又不喜好读书,前程一眼看到了头,确实不算是世家女眼中的良婿,怪不得黄丝晴心有不甘。 也怪不得修之说,逸哥儿绝对不会放任着领哥儿不管;就是她,也不能看着领哥儿这个故人之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给算计了。 黄丝晴和冯五的争吵虽然都有意控制着音量,但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并非是偏僻的角落,有人路过时会忍不住往这边多看两眼,若动静再大一些,相信很快就引来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那是宁香莲不想看到了局面,她想尽快把这件事给解决掉,可还没等她想好从哪儿下手,那边黄丝晴就推开了冯五,朝着她道:“武定王妃,您给我们姐妹评评理吧。” 找她评理? 宁香莲瞬间明白,这件事未必是针对着冯五的,或者说这给黄丝晴出这主意的人真正目的是试探她,算计冯五只是顺带的。要不然,黄丝睛不会一开口就指责楚逸之,现在还想把她给一并拽进去。 那他们的目的呢,想如何给自己难堪,还是想引自己进一个什么样的局? “评理?”宁香莲嘴角抽搐地问道:“这位姑娘可真有意思,逸之与他兄妹们一直在本王妃身边寸步不离陪伴着,你一来就指责他唆使这位冯公子辱你妹妹,现在还喊着本王妃评理?难不成,你认为我会胳膊肘往外拐,帮着你们这些外人,污蔑自家人?” 黄丝晴当场就楞了,她自幼在富贵绵绣堆里长大,遇到的人哪个不是话暗机锋,遇事说话都要留三分,轻易不愿得罪人,哪怕心里恨得半死面上也笑意莹莹的,可从没有遇到过,像武定王妃这种一开口就是扎人心窝子的大实话。 不不,这个不重要。 武定王妃自己不就是宁可一死,也不愿意被人左右自己一生的人吗?她是侥幸没有死成,还得到了武定王的怜惜,但不至于她就真的认为自己的幸运,就认定被旁人算计的婚事也要无怨的接受吧! 不过,这该是她退婚的唯一机会,错过了之后,她就真要嫁给冯五那个无用的废物了。 不行,她绝对不能认命。 她咬着牙,怀着一些侥幸,按之前准备好的说辞道:“王妃这是想要偏坦楚大公子吗?” 这武定王妃该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打击楚逸之的机会吧。 另一个黄姑娘也捂着脸,低低地哭了起来。 “对,武定王妃,你怎么能这样偏袒,我们可是亲眼看到了……”旁边树后走出了两男一女,领头的男子就一脸忿忿然地看着楚逸之,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瞧着这冒出来的三人,宁香莲越发觉得奇怪了,虽然他们都是在十七八上下的年龄,但世家养出来的哪个不是人精,十来岁就知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怎么可能会无中生有的出来指责她呢? 布下这个局的人,这是准备出手就给她留下个大教训,还是想趁机挑拨她和逸之他们的关系? 也许,他们认为自己这个继母并非是真心想要对逸之他们好,只是愁着没有机会,把逸之他们给踩死,才特意来给自己提供机会的,或者说是试探自己对王府孩子们的真正态度? 她也面色不善了起来,对说话的来的年轻人,扬声呵斥:“闭嘴,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的声音不小,那话也够直接,一下子就吸引了附近的人的注意,很快就有好事者围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呃,武定王妃?” 黄家姐妹和后来的三人都没有料到宁香莲会突然发难,甚至楚逸之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冯五更是一脸的愤愤不平。 众目睽睽之下,那个做证的年轻人不好改口,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和娘子还有家弟刚刚全部都看到了。” “哦,那就是说,你亲眼看到冯五欺辱了这位黄姑娘,却袖手旁观没有相帮,也没有出声阻止,只是安静的在旁边看热闹……”宁香莲清楚的一句接着一句质问,跟本没有给任何人打断她的机会。 她这话直接就让出来做证的那三个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替自己辩解得好,好像无论他们说的是不是事实,冷漠旁观这个罪名已经扣到了他们头上。 冯五眼睛都瞪圆了,忍不住伸手去拽楚逸之的衣袖:“楚大哥,你家这位……好厉害!” 说出来的话如同刀一样,直接就往人心窝里扎,与那柔弱的外表根本就不相符啊! 果然,女人都不好惹的。 那男子也反应了过来,黑着脸道:“那个时候我们离得比较远。” “远?”宁香莲马上抬手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那个时候你们在哪里?旁边可还有人能替你们做证?” “这些……与这事有何相关?”旁边看热闹的人中,有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忍不住出声问道。 宁香莲都没看问话的人是谁,直白地道:“他得先解释清楚这些这些事,才可以证明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在撒谎。” “不错,武定王妃说得在理!吕志义,你应该回答,要不然,你的证据不算数,并且还有诬陷的嫌疑。” 见人似乎是想要替楚逸之说话,吕志义不满地瞪向了说话的男子,看清楚那是谁后,他的气愤如同被针扎破的羊泡儿一下子泄掉了:“严大人,我……” 严大人冲他颌首:“回答武定王妃的问题,别说其它的。” 吕志义在他的注视下,没了办法,只得老实答道:“那个时候,我们在假山那处。”他还伸手往后面指了指。 宁香莲直接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下,她根本就看不到所谓的假山,刚要说话。那个严大人倒是抢了先:“你说假山?据我所知,从那到这里至少有二十几步,其中还隔着几个花坛,哪怕现在是冬日,树叶落尽,但你们也不可能看到这边的状况的。” 吕志义迟疑了一下,才道:“我们是听到了他们的争吵。” “他们?”宁香莲冷笑着:“说清楚一些,你嘴中的他们,到底是谁。” “就是……”吕志义刚想说,他身后的男子拽了他一把,抢先替他道:“是冯五和黄三姑娘。” “你确定是冯五和黄三姑娘?”宁香莲指了下冯五,又指了下已经被扶了起来还是在哭的黄家庶女,问道。 见吕志义也点了头,她一下子又提到了声音:“那他们的争吵与逸之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何一上来就指责逸之?” 吕志义道:“哼,谁不知道冯五与楚逸之平日就是狼狈为奸的一丘之貉,他的行事,八成都是楚逸之指使得,而且冯五本就是好色之人……” “我就不知道!”宁香莲打断了他气愤的指责,“平日是平日,今日是今日,你仅凭着你对逸之往日行事的印象,就敢直接把罪名往逸之头上扣,谁给你的胆子!难不成,你欺我们在是在皇宫,不得不要忍气吞声?可惜啊,你瞧错了人。” 她露出了一个让人有些心颤的微笑,伸手拽着楚逸之就走:“正好在宫里,我们找皇上评理去。” 她这是要往大里闹啊! 一下子,四周的人都变了脸,甚至连看热闹的人都有些怯怯的。 楚逸之被她拖着走了两步,都没反应过来,事情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这件事不是黄二想要退婚,让黄三设了个局害冯五吗,怎么几句话下来,他们争执的重点就都落到了他头上,还闹到要找皇上评理的地步? 093、都摔成一团 他刚想挣开宁香莲,宁修之和楚适之两人的手同时都按到了他的肩上,捏得他的肩甲骨生生发疼。 “哎哟……”他咧着嘴往身后瞪:“你们抓贼呢?” 这还是不是亲兄弟,下手这么狠,肯定青了一大块。 “闭嘴。”宁修之松开手,在他后背上拍了一巴掌:“走。”楚适之也随之放开了他,退到了楚月瑛的身侧护着。 楚逸之抱怨归抱怨,他也明白大哥和小弟想事情比他要周全得多,他们是让他配合小宁氏,肯定是有他们的理由,他照做绝对是没错的。 “王……母妃,我自己会走。”他不情不愿的唤了句,又甩了下胳膊,宁香莲松开了他,他一把就揪住了满脸紧张的冯五:“走走,一起去评理。” 可他们才刚走了两步,吕志义就匆匆赶上前来,他挡在宁香莲面前,压低了声音,眼睛却飞快地楚逸之他们面上扫过:“武定王妃,您可真想好了,这一去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宁香莲笑了笑,抬手指了指四周竖着耳朵,恨不得挤过来听的众人道:“你觉得现在这样,去与不去有区别吗?” 她已经翻了脸,也把狠话说了出去,相信不用一柱香,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刚刚他们所说的话;若现在改主意留下也不能改变什么,,落在旁人眼中反而会让人觉得他们是心虚了。 她心中也有数,对方现在使出来的招数太直白,太简单了,只怕这才是一个开端,后面还有更大的陷阱在等着他们往里跳。 至于自己的反应在不在他们的算计之中,她已经顾不上了。反正已经入了局,还不如按她的想法行事,用出其不意的法子打破他们的安排,先掌控权抢在自己的手心里,才有可能找到破局之法。 最主要的,她心神不宁,总觉得还有地方不对劲,却这节骨眼上却又想不透问题出在哪里,更加想尽快离开了。 “好,您决定了就行。”吕志义咬牙切齿的让开了道,转身向自己的兄弟? 以及正在安慰着黄家姐妹的娘子道:“我们也一并随王妃过去评理。” 见他们都已经打定主意去殿内了,四周的人也都三三两两的往大殿那边去,原本还宽松可供四人并肩而过的路? 一时间有些拥挤了起来。 怎么这么多的人…… 多…… 宁香莲终于找到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了? 她扭头往四周看了一下? 所见的人都是十几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而一个年长的都没有。 不对劲啊,好凑热闹? 人之天性? 不是年轻人独有的,反而是年龄大的人才更加的好奇,要不然也不会有三姑八婆之说了。 可是? 那些年长的人都去哪了? 若是说男子还需要在殿内与同僚们应酬? 出来透透气的各家夫人们不至于都是不来这个地方的吧! 宁香莲欲言又言? 犹犹豫豫? 不知道自己是该按原计划进殿好? 还是该马上止步。 见她慢了下来? 吕志义面上些喜意:“王妃,改主意了?” 这下,这下连宁修之都皱眉了,楚月瑛正要上前几步问宁香莲,却听到身后有人尖叫:“哎呀? 那是什么?” 紧接着? 又是一个人痛苦的大叫声:“呀……” 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她回头去看? 只见一只全身雪白? 几乎要与白雪融为一体的白猿不知何时出现,它的身形极快如同闪电,不停的由一个人身上跳到另一个身上? 所到之处,锐利的爪子从不落空,鲜红的血珠在雪地上溅出了一朵朵鲜艳刺眼的红樱。 被它抓伤的人痛苦的捂着伤口大叫,其他人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慌不择路地得往四周分逃窜。 可惜这是滴水成冰的腊月,人人穿的多,地上又滑,还路窄人多,他们还没跑开几步就被脚下的雪滑倒,然后如同排例整齐的竖南瓜突然倒塌,一个撞向一个,想避都没地儿避去。 宁香莲眼见那白猿像疯了一般攻击人,也吓得不轻,扭头就看到宁修之他们已经被慌乱的人挤开了,只有楚月瑛在自己身边。 她伸手就要去拉楚月瑛的手,宋言良却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挤进了她和楚月瑛之间,抢先一步拽住了楚月瑛的胳膊,嘴里还喊道:“阿瑛,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就在这个时候,白猿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吸引,突然扭头看向了他们,然后来了个大转弯就朝着楚月瑛所在的地方扑了过来。 它那高扬起的十根指甲如同十把小刀,闪着森严的寒光。 “瑛姐儿,快闪!”宁香莲大喊着。 宋言良像是被正面扑来的凶狠白猿给吓呆了,不知如何应对;楚月瑛想避,可是她的胳膊被宋言良死死拽着根本就避不开。 眼见那爪子就要落到楚月瑛的脸上,宁修之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楚月瑛就护在了自己的怀里,白猿爪子直接就落在了他的左肩上,顿时鲜血直流。 紧接着第二只爪子又挥到,这次是直接朝着宁修之的脖子而去,楚月瑛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挣脱了宋言良,猛的抱着宁修之来了个改变位置,把自己暴露在了白猿的爪下。 宁香莲的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开挡在自己前面的宋言良,冲着白猿尖叫:“你敢!” 她的眸子瞬间变得血红,一股强大的气势也由她的身体里喷涌而出。 白猿身体一颤,飞跃在半空中的灵敏动作如同被瞬间冻结了一般,跌落到了地上,挥出的爪子只划开了楚月瑛的发髻,一朵红玉花簪摔掉在地上,碎成了三块。不过那白猿摔到地上就再也没动弹过,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宁香莲扑过去,“瑛姐儿,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楚月瑛似乎也吓得不轻,身体乏了力,无法动弹,也说不出话来。 宁香莲颤抖着手抹开她散落的头发,发现下面没有伤口,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楚月瑛缓过了劲,惊慌失措地从宁修之的怀里挣脱出来,撑着身子就要去看宁修之的伤处,只看了一眼,她脸色苍白得象纸一样,“好什么好,大哥伤得这么重……” 宁修之咧了下嘴,笑道:“我没事,这只胳膊废不了。”哪怕真废了,也不影响他什么,她没事就好。 楚月瑛哪这么好忽悠:“二哥、二哥……” “你别乱动,”宁香莲直接就撕开了宁修之的左肩处的衣服,众才看到那里皮开肉绽,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一处了,而且伤口上还泛了些可疑的绿色:“不好,只怕那白猿爪子上被人抹了毒!” 赶过来的楚逸之听到了,急得六神无主,“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还楞着做什么,送他进殿找御医。”宁香莲忙催促着。楚逸之不敢怠慢,弓腰将宁修之扛在肩头上,就往殿内冲,他跑了还不忘叮嘱:“冯五,你和适之护住瑛姐儿。” “不用管我。”楚月瑛抹掉了脸上的泪,拎起裙摆就跟着楚逸之跑,冯五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楚适之跑着跑了一步,回头看了眼宁香莲,然后拍了冯五一下,打了个手势后,就转身回到了宁香莲身边。 宁香莲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其它人的状况也不比他们好多少。 近乎一半的人都被白猿抓伤了,还有许多人是在避让的时候出了意外,四处都是飞溅的血珠。 这还不是最惨的。 是不少人都因为逃跑时的滑倒,与身边人摔成了一团。若是身边是亲人,夫婿(夫人)倒也罢了,好多未婚的年轻男女们滚成了一团,并且不少人划破了衣服,松开了衣襟。 狠啊,真狠。 什么宫门的下马威,长宁宫的冷落,什么冯家黄家的官司,什么对逸之的污蔑,只是要让他们过于紧张…… 弄出这么个大手笔,牵扯上一堆人,也只是为了算计逸之、瑛姐儿……还有她。 她不敢想象刚刚修之反应慢一点儿,瑛姐儿动作慢一点,会是一个什么状况。 哪怕是白猿没有选定瑛姐儿做为攻击对象,瑛姐儿和宋言良摔成一团,又会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也许在幕后黑手订下这个毒计的时候就没有在意过结果,只要能伤到他们就好,才把一堆对他们有恨的人都利用上了,和掩饰他自己的踪迹。 该死,她一定要揪出这个人来,把修之受的罪十倍还回去。 对,还有宋言良那个混仗东西! 她马上看向了宋言良。 宋言良就摔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此时他将双手举到胸前,神情茫然。过了好一会儿,他又怔怔地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又看看苏月瑛与宁修之离开的方向,然后飞快地看向身后某处。 宁香莲随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可那里只有一丛花树,并无一人。 不过,就一个小动作,她敢肯定,宋言良哪怕不是主谋,也是知情者。 她走过去扬手就挥了一巴掌,直接将宋言良的脸给打偏了。 宋言良挨了一巴掌还是恍恍惚惚的,懵懂的看着宁香莲,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见宁香莲扬手还要打,楚适之忙紧抓住她的衣袖,一个劲的冲她摇头。 宁香莲点点头,换了一只手,又是一巴掌呼了过去。 楚适之:“……” 不是他没挡,实在是没挡住。 不过,好解气。 要不是这是皇宫,他都想捅宋言良几刀了。 挨了两巴掌,宋言良才回过了神,全身却仿佛失去力气一般,坐倒在雪地上,两眼怔怔地依旧看着大殿的方向,目光中隐隐带着震惊与不敢置信。 他本来打的主意,就是英雄救美,顺便再来些肌肤之亲,目的就是要把他和楚月瑛的亲事再次变成铁板钉钉。 可惜,想法是美妙的,那白猿真扑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就不受控制。 明明他只要一推,或者学宁修之的样子,都是可以保护住楚月瑛的,哪怕……只是他松开了手。 可是,那个时候他的脑子都是空的。 他做不到的事,宋言良做到了,楚月瑛也做得那般……义无反顾。 他原以为楚月瑛粗鄙无知、蛮横跋扈,恃强凌弱,毫无女子半点应有的品质,才对她心生了厌恶。 可刚刚楚月瑛毫不迟疑的以自己为盾,替宁修之拦那一下,颠覆了他对她的所有认知。 只因为宁修之是她的义兄,他们兄妹情深,他以身护她,她可以给出同样的回报? 若是,他真心待过楚月瑛,是不是楚月瑛也同样会用这样的炙热的感情来回应他? 相濡以沫,真诚以待……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现在补救还来不来得及? 宁香莲将他的表情变化收入眼中,心里更加确定他是知情者了。 不过她无凭无据,又挂念着宁修之的伤,才不甘不愿跟楚适之回朝阳殿。 才走几步,她就碰上了匆匆赶来的楚长铮。 “你……”楚长铮跑得很急,气息都不稳,宁香莲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发抖。 吓得,还是急得。 他就这么怕自己这个“冲喜”妻出事王? 她心里有些泛酸,但没有拿话刺激他;“我无事,修哥儿呢,那白猿的爪子上有毒。” “放心,没事的,那白猿养在宫里十来年了,太医知道该如何解它的爪毒。” 说起来,这白猿还是他当年懒得给皇上备寿礼,送来充数的。 不过,现在这只应该是他送得那只的崽子,在宫里由人喂大的,野性早就没了,怎么会突然暴伤人呢? 宁香莲也同样想到了这点。 不过,这场事故是宫里人所为,还是里面有谁的手笔。 她微微抬起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双手紧紧拽着楚长铮的衣袖道;“还好老天庇佑,我若是跟其他男子摔成了一团,可就真没脸再见王爷了。” 柔弱的外表还是有用的。 楚长铮心疼极了了,咬牙切齿道;“你放心,这事不会轻了的。” 没脸见他…… 见不到她……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楚长铮咬牙切齿道;“你放心,这事不会轻了的。” 他找皇上会要一个说法的。 094、妖做怪 旁边的楚适之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惊愕得咂舌。 小宁氏刚刚那番话,是在暗指对方针对的人是她,父王不仅就信了,还一脸气愤的要给她出气? 虽然他也想查明真相,给大哥和姐姐出口恶气,但心底的某个地方却堵得难受。 世人都说父王对母亲深情一遍,十年不悔。 说母亲在世时,无数的人都觉着母亲配不上父王,劝父王休妻再娶,父王都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纳妾收美婢;甚至在母亲出事后,他更是伤心过头以至旧伤复发,一倒就是十年,堪比书中记载的情圣。 可是他们兄妹对此却是不信的。 母亲出事那年他虽然不到三岁,但现在依旧记得母亲的笑容很温柔,唱摇篮曲的声音也很好听;可是对于父亲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的,可见那个时候父亲回家的日子少到什么地步。 成亲才相识,常年又聚少离多的夫妻,又能有多少感情呢? 现在,虽然父亲和小宁氏的婚事是御赐的,但父亲对小宁氏的事无巨细的呵护,让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的炙热的眼神只跟着她移动,他的心情好坏都只会跟随着她起伏。 尤其他们同住这段时间,更是明白父亲决不是像外头人所说的,只是在意小宁氏旺他的命格。 如果父亲真深爱母亲,这么会在见到小宁氏之后就见异思迁?甚至变得与旁人和兄姐嘴中说的的完全不一样。 是父王因这些年的悲伤过头变了性子;还是父王之前在撒谎,他从没有喜欢过母亲,他真正的柔情只给了眼前的小宁氏。 他遇上小宁氏之后,才是有血有肉,有灵魂地活了。 一瞬间,他也明白为何兄长姐姐都对父王和小宁氏存在那么重的怨念了,这事任谁都无法接受母亲只是背负了一个被他爱的名声,而小宁氏却真正得到了他的感情的事实吧。 虽然这不是小宁氏的错…… 他掩下了眼中的不满,比寻常更加安静地跟在他们身侧,几乎连脚步声都轻不可闻。 宁香莲得到了楚长铮的承诺后,心中这才真正安稳了起来。 他愿意出声,可就不必她费心去折腾了。 劲一松,她才发觉后背早就汗湿了,身体如同面条般软了下来? 楚长铮伸手扶住了她,发现她已站不住了,忙把她抱起? 一边往朝阳殿里跑? 一边高声喊道:“太医、太医……太医人呢?” 此时的朝阳殿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在楚逸之背着宁修之到殿内之前? 就有人慌乱地跑进了殿,嘴里还嚷嚷着:“出事了,出事了? 白猿发疯了? 在芬园见人就攻击。” 楚长铮想到宁香莲去的地方正是芬园,当即把手中的酒杯一丢,就朝殿外飞奔。正顺帝本想叫住他的? 可一瞬眼功夫连人影都不见了? 只得忙喊潘大海带人追上去? 让他们誓必要保护好楚长铮。 他慢悠悠地起身? 一脚就踹翻了面前的长桌? 怒目扫过殿内一干还没反应过来的皇亲重臣们? 冷冷地道:“好、好、真好,这就是给朕备下的新年大礼?” 满殿的人,除了太后外,所有人都马上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太后和皇后心头一沉? 第一时间看向了对方? 目光对上之后? 两人心头皆是一颤。她们由对方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惊愕中知晓? 这件事不是对方做的。 她们确实是有心在今天针对小宁氏和武定王府的那几个小辈做些什么的,可是她们并没有把主意动到白猿头上去。 不是她们怕发狂的白猿伤及无辜太多,而是畜生太不好控制? 怕目的达不到,反而坏了局。 若不是她们,这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人能在宫里动手? 大皇子? 贤妃淑妃? 看来,宫里的情形并不如她们所想的那般,尽在自己的了解之中。 “皇上!”太后起身,道:“你先别急着发火,等外头的局势控制之后,再追查……”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有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一个个脸色煞白,身子发抖,一进殿连站都站不住了,年龄小的孩子,和胆小的姑娘更是直接就哭了起来。 随后,就是楚逸之背着浑身是血的宁修之冲了进来。满殿的人见状,心里皆是一颤,这是针对武定王府的吗? 那小宁氏可千万别出事,若她有个好歹,危及到了武定王,只怕他们今天都难以好端端地出这个殿门了! 可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当他们听到楚长铮高声寻找太医的呼喊声后,一个个的心如同落到了冰窖,甚至连正顺帝都站不住了,冲着在场的太医们吼:“还楞着做什么,若武定王妃有个好歹,你们也不必活了!” 说话间,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扫到旁边浑身是血的宁修之身上,又临时改了主意,留下了两位太医给宁修之治疗。 楚长铮抱着宁香莲冲进来,一堆太医们一涌而上,轮翻把脉后又围在一起商量了好一阵子,才敢保证,宁香莲只是连番受了惊吓,身体实在禁受不起这才晕倒的,并没有大碍。 楚长铮和正顺帝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他们去帮其它太医们的忙,医治其它的伤者。 楚长铮阴沉着脸,瞅着正顺帝:“皇上,这不是意外!” 这话,一点余地也没留。 甚至看正顺帝的眼神里写着,你敢说是,我就翻脸的架式。 正顺帝摸了摸鼻子,心中腹诽道,这都十几年了,长铮的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就不想想自己是帝王,是可以主宰他家,甚至全族生死的君主,就这样直白的威胁自己! 呃,也许在长铮的心里,依旧是拿自己当成最初时相见的那个普通人,后来的真心挚友;一切不需要算计,他也不需要从自己身上得到利益,同样也不想隐瞒他自己的喜怒,简单而直接的说出想法,一如当初的待自己。 自己当年防备他功高震主,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殿内,马上就人也跟着楚长铮的话大声喊道:“皇上,臣觉着武定王说的对,这件事不是意外!” 就这么一下功夫,他最优秀的儿子就鲜血淋漓,生死未卜了? 就算武定王不开口,他也是要给儿子讨个公道,要不然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紧接着又有数十人出声,同样请求正顺帝严查真相,还大家一个清白。 谁家的儿女,谁心疼。 何况这带进宫里来的,可都是他们最优秀的子女,是家族的未来! 正顺帝扫了一眼大殿里愤愤不平的重臣们,愧疚地对楚长铮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敢在宫里动手,而且还是拿长铮送他的白猿来设局,就算主谋不是他亲娘,妻妾,儿女,那也是他与亲娘、妻妾、儿女有关的人。 他们为了自己权势和荣华,甚至不惜触动大兴江山的根基,就冲这一点,他也不会让这件事也轻易揭过。 “我等着。”楚长铮板着脸,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宁氏时,眼神瞬间温柔了下来。 正顺帝磨了磨牙,建议道:“你先与王妃去侧殿里休息,有消息了,朕让人去通知你,可好?” 宁香莲怕楚长铮答应,偷捏了他一下,楚长铮迟疑了一下,摇头:“不了,我就在这里等着。” “你还怕我徇私?”正顺帝不知道宁香莲的小动作,有些生气。可见楚长铮不满地冲他眯眼,他的怒气如同被人扎了个眼,瞬间漏光了。好嘛,在他面前,自己还是心虚的,硬气不起来。 愿意留下就留下,现在这种状况下,真在他去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自己也不安心。 “行,你不怕委屈你王妃,爱留就留下来。” 楚长铮这才满意的抱着宁香莲,又回到了他之前坐的的位置上。楚逸之和楚适之也扶着已经解了毒、包扎好伤口的宁修之,领着楚月瑛坐回了他们身后。 潘大海让众人都回到他们之前的位置上,同时也让人把受重伤的人挪到旁边人侧殿里去,再把当时去过芬园的人都清点出来,让他们与自己当时的同伴站在一块儿,好分开来询问。 除去重伤濒危的三个,还有数十人在这场混乱里受了伤,被白猿伤到的只占了一半,剩下的都是在逃避的时候摔伤或者被人踩踏的。 询问来询问去,也没问出什么事来,甚至连潘大海回来,也没查出什么。 所有照看白猿的人都说,他们并不知道白猿是怎么突然兽性大发,然后硬生生的把笼子给撞破了,然后从笼里逃出来,还直接冲向了芬园的。 越听,所有人越心惊。 从白猿所在的地方到朝华殿,几乎是隔了半个皇宫,可是白猿却直接过来了,想必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 可是……他们都没有听过,白猿对什么东西会这样的执着,而且,它为什么就只攻击那些年轻人呢? 最让人蹊跷的一点,白猿又是怎么死的,白猿的身上可是一点伤口也没有。但是剖开了它的肚子,却发现它的心已经炸成了一摊血水。 不想而已,一想,所有人都心底发寒,甚至觉得这并不是人力所为。 宁香莲听到潘大海的禀报,不由得地拧紧了自己的手。她觉着,白猿之死,只怕是与她有关系,那个时候,她是一心想要白猿死的,白猿死前曾看过她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惊愕。 对,自己体内还有狐妖的内丹,连成了妖的芝麻都怕自己,何况只是一只白猿呢? 这个时候,她比什么时候都庆幸自己,得到了那粒内丹,哪怕那粒内丹将来有一天会把她变成妖,或者变成半人半妖,她也不后悔。 正顺帝拧眉:“没有其它了?”若真如潘大海所想的,这件事就真的成了一个求解的悬案了。 想着,他看向了楚长铮。 楚长铮摇头,“臣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白猿,能让它追踪伤人的。”世上若真有这样的东西,就可以拿来控制白猿,让它们为军队服务了。 可是,若不是有控制的,那又是怎么让白猿伤人的呢? 他也想不明白了。 “真的没有?”宁香莲问,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把那句“会不会有人擅长控兽”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楚长铮却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正顺帝:“皇上,只怕是宫里了出了妖物。” 他这话一出,大殿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都知道,有妖的存在,也知道妖的凶狠,但……那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几乎没有人见过的。而且见说的人都说来自于山林之中。 “真的会是妖吗?”正顺帝迟疑着说。 太后怒斥道:“不可能,这可是皇宫,有天子在,哪有妖物哪靠近的!” 她的话说得又急又快,似乎是非常想否认。 却就是她的这种像要掩饰什么的举动,引起了不少人的猜疑。 出人意料的是,皇后也难得的附和:“世间怎么可能有妖物不畏惧皇上的真龙气息的呢?” 正顺帝的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一个是他生母,一个是他的皇后,难不成她们在宫里真做了什么……妖孽之事? 太后和皇后看到皇上脸色大变,两人又异口同声地道:“皇上,可以去请寒山寺主持,和三清观的道长进宫来彻查,看看宫里有没有妖物做怪。” 那两位可是世间的大能。 “好,”正顺帝应下,马上派人前往寒山寺和三清观。 虽然这样一来,白猿的事暂时告一个段落了,但眼下,还有一件重要得事没有解决。 当时场面混乱,大家逃避时都是慌不择路,不少人与旁边的人摔成了一团,虽然大兴也不像前朝那般,太在意男女授受不清,但是有几人伤到了脸,甚至有人撕破了衣冠,与旁边的人有了肌肤之亲。 这样的结果,是有些人不想看到的,却是有些人梦寐以求的。 于是,马上就人出列,向皇上请求,要求坏了自己女儿清白的男子,为此负起责任来。 095、老天做媒 那位大人话说得很直白:“皇上,这场祸事是大家都不想的,但已经发生了,偏又叫那么多人看见了,姑娘家的名节就会受到影响,日后想要在京都里寻一门好亲事,可就不容易了。小女年后就要满十五了,可耽误不起,臣才想着,这场意外,不如就当成天意撮合,成其好事。” 他这话一出,如同一石击起千层浪,殿内一片哗然。 刚刚还庆幸儿女们并没有遭这场池鱼之殃的人,此时都不镇定了。他们自家儿女无事,不代表儿女的未婚夫(妻)没事;不代表儿女的心上人没事;不代表自家看中的佳婿(佳媳)没事! 若按这种说法,都要付起负责来,还不知道要成全(拆散)多少对。 果然来了,宁香莲在心中冷笑。 虽然她不认得说话的那位大人,但能进宫赴宴的最低也是从三品,他要求负责公子是伯府嫡子,无论从哪边来论,从三品之家的嫡女配个伯府嫡公子,应该也算是门当户对,相信两家出宫后坐下来细细商量,也不至于闹得很难看才对。 他为什么要急在一时,而且使用这么强硬的态度挑明,答案似乎只有两个,要么就是他想强求伯府这门亲,要么就是他也是这场混乱中的一个重要人物,想要实施宋言良失手之后的弥补措施启动更大的危险陷阱。 现在还有什么比算计瑛姐儿的亲事更狠的手段? 他们想直接毁掉瑛姐儿吗? 想到这,她脸色瞬间大变,双手紧紧揪住了楚长铮的衣袖,想要从他那里吸取力量。 “你怎么了?”楚长铮不敢用力掰她的手,只能低声劝着:“在担心什么?” “我……我……”宁香莲急得全身颤抖,也不敢说破,只能一个劲地摇头。 她怕原本无事的,却因为她的胡思乱想一语成谶。 见她不说,楚长铮顾及着四周的了耳目众多,也不好追问,“我陪你去偏殿休息?”这件事已经没了线索,短时间内也查不出什么? 他们留下不留下关系不大了。 宁香莲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不要,我就在这等着。” 哪怕是风雪将至,她也要挡在前头? 替他们遮风挡雨。 楚长铮知道她心里肯定有事? 也不敢强求她? 附在她的耳边低声与她说了那人的身份:“杜永年,怀远将军,与我平日素无往来。” 武将? 与楚长铮没有积怨? 可能他真的只是一片慈父之心,宁香莲只能用这样的想法来安慰自己。 正顺帝扫了一眼大殿众人,待所有人都噤声之后? 直接问了那个大家都能想到的问题:“杜永年? 这两家联姻的事? 不是你该与安庆伯私下的商量吗? 为何求朕?” 杜将军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直言不讳:“皇上? 他家儿子在大庭广众与小女摔在了一起,还撕破了小女的衣袖。若现在不能把他们的亲事定下,只怕一出宫,他们就会拿小女在人前露了点胳膊的事儿大肆做文章,不愿接受这门亲的。” “杜永年? 你别血口喷人? 我们怎么会做那种卑鄙无耳的行迹?”安庆伯脸都气绿了? 虽然他打心眼不想与杜家结亲? 但有些事怎么能摊到台面上来说呢? “那你是愿意认下这门亲了?”杜将军不在意他骂自己,马上问道:“那你可会保证,你们全家上下一定会对我家姑娘好? 以后也不再提这件事?” “你……”安庆伯脸急得赤红,嘴上却不敢应。 他是娶媳妇,不是请祖宗! 宁香莲开始还觉得杜将军说得有些有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了。这老父亲看似考虑得非常周全,但行事还缺点火候。 他这样硬来,不是结亲,而是结仇,能拦得了明面上的,还能挡住人家私下的小动作? 若他真为姑娘着想,怎么不想法子让男方情愿? 这真是老父亲考虑问题不周吗? 她的眼皮不停的跳了起来,连同之前被她硬压下的念头,越发地让她不安了。 果不然,也有几家有样学样,出来同样给自家儿女求赐婚。 有赞成的,自然有反对的。 杜将军冷笑:“皇上,您看,这就是臣所担心的。” “杜将军,这婚可是结两姓之好,你这样岂不是在结仇?”太后不解地问道。 旁边有人也附合道,附和道:“杜将军,就算安庆伯现在应了这门亲,但长久的日子谁又敢保证呢?还是两相情愿地好。” “两相情愿?”杜将军撇了下嘴,“皇上,今儿出事的姑娘其中肯定是有订了亲的,您问问看,她的夫家在意不在意今天这出意外;即使夫家选择不退亲,可敢保证跟以前一样待她?成亲之后,不会冷落妻子或者寻理由休妻?” 冷笑了两声,他又直言:“他们之中也有订了亲的男子,只怕打的主意是原婚不退,反而要求今天出事的姑娘给他为妾!” 这话,很直白的说中了许多人的心思。 “这确实对女子是不公平的。”皇后叹息道:“皇上,也怪不得杜将军这般急着,哪家的姑娘不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怎么舍得。” 正顺帝瞥了皇后一眼:“那按你这么说,朕应该如他所言的那般,把他们之前的婚约都不算数,把今天的事当成老天做媒?” “这……”皇后被怼了个正着,张嘴半天,也不应这话。 她若应了,只怕殿内一半人都要记恨上她了。 她求助地看向了太后,太后笑眯眯地道:“杜将军考虑得确实是在理,但也不能一概而论。皇上,不如这样吧,有婚约的由他们各家自行商量;没有婚约的,就当老天做媒,你给他们赐了婚吧。” 没有婚约的,直接就赐婚?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隐隐约约,宁香莲觉着哪儿不对劲,她抬头看向了高台,皇后面上露出了些惊讶,目光也扫了过来:“瑛姐儿和修哥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倒也是蛮配的。” 瑛姐儿和修哥儿…… 宁香莲脸色大变,原来她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修哥儿没订亲,瑛姐儿也没订亲,正属于那被赐婚的一类。 太后和楚玉容这打的主意是宋家娶不到瑛姐儿,也不让旁人占了便宜,而且还让他们一娶一嫁都在自家王府里,硬生生阻了武定王府一半的姻亲。 她虽然拿修哥儿当亲生儿子养着,可是在旁人的眼里,修哥儿只是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 养子变女婿,每朝每代都有,说出去还是一段佳话。 她倒不是觉着自家的孩子不好,而是她认为亲事真要两相情愿,不然哪怕是再熟悉的人,这日子也不好过,还有可能过成仇。 她可不想孩子重蹈她的覆辙,更不愿意一次赔掉两个孩子的幸福。 她想冲出去大声的拒绝,也知道自己人言语微,又顶着个继母的身份,想拒绝也没有正当的理由。 她扭头死死的盯着楚长铮的眼睛,低声飞快道:“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瑛姐儿不能许给修之。我以前从没求过你,现在我真心的求你,求你阻止这门亲事……”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上其它了,身份暴露出好,被人发现她复生的秘密也罢,她都要先阻止皇上赐婚。 楚长铮被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随后就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了。他忙按住她激动的挥舞起来的胳膊:“别急,你别急,我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他这话一出,身后的楚逸之四兄妹脸色也难看得紧,尤其是宁修之,原本失血过多脸的这下更是苍白得可怕。 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这门亲事是拒不得的! 因他和母亲的容貌相似,不少人猜测他是母亲与人私通生下的孩子。甚至年幼的时候,他自己都怀疑过的,只是没胆子去问母亲或者父王。 大一点后,哪怕他内心再期盼母亲是他亲生之母,心里也知道这是一个忌讳,哪怕是真的也是不能承认的秘密。 母亲出事后,父王对他们不管不顾,这些年外头的传闻更是沸沸扬扬,哪怕是他考名了功名,也没有消停过。 这下,若是皇上给他和瑛姐儿赐婚,父王直接拒绝了,只怕更多人又要旧事重提,再次怀疑母亲的清誉和他的身世了。 可是,若是他真的应下了这门亲,那就是毁了瑛姐儿的幸福,母亲在九泉之下,也是不会瞑目的吧。 他没想到了设下这个局的人用心这么险恶,拿着母亲和瑛姐儿来做筹码。 一边是母亲的清誉,一边是瑛姐儿的幸福,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选择。 “大哥……”楚逸之他们也想到这点,为难看着宁修之,等他做决定。 宁修之思索了一下,摇摇晃晃的起身:“我是不会答应的。” 相信母亲,也是会认同他这个决定的。 不过,要拒绝也得由他来;他编个理由,总比父王什么也不解释的拒绝要强。 没承想,楚月瑛的动作比他更快,抢先一步跑出去跪在殿中,大声道:“皇上,臣女愿意。” 宁香莲只觉得五雷轰顶,推开楚长铮,就要扑过去拽楚月瑛。楚长铮的动作比她快多了,一手揽着她的腰,一下子就把她拉回来紧紧扣在怀里,然后也不看跪在殿中的楚月瑛,直接对皇上道:“皇上,臣家这几个儿女的亲事,臣自会解决,就不劳您费心了。” “长铮……”正顺帝的脸色泛着铁青,当然不是冲楚长铮的,“朕不至于……” 他不至于打他孩子们婚事的主意。 之前瑛姐儿和宋言良的亲事,是瑛姐儿自己点的头,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下赐婚旨意,甚至还拦了太后的懿旨。 若他真有这心,早就把瑛姐儿许给他儿子,把女儿嫁给楚逸之了。 还有宁修之那个小子总是时不时的吸走着他的视线,他现在都清楚为什么,更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又怎么会插手他的亲事呢? 楚长铮打断了正顺帝的话:“皇上,您若真担心他们的亲事,不如给他们一些议亲的底气和殷实的家底。” 他在“底气”和“家底”这两个词上头都加重了语量。 正顺帝:“……” 相交数年,他哪里不懂楚长铮的心思,这是直接敲他竹杠呢。 什么叫他真担心,又不是他亲生的姑娘,嫁不嫁得掉,嫁不嫁得好,与他有个么关系? 这混仗小子找他要好处,好歹能不能说句软话啊,还黑着一张脸,好像他欠他似的? 虽然……他欠了他一条命,他欠了他一个解释,但…… 好歹给点面子啊,他是天子! 他瞪圆了眼,生气的瞪着楚长铮,楚长铮直接屈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 正顺帝想到了楚长铮现在的身体状况,之前那一股想要冲下来踹他两脚的冲动,瞬间化为虚有了! 不能气,不能气,跟他生气,最后气死的是自己。 今天这场新年宴,让他的新王妃处处受委屈,又让修之遇险,还让人算计到了瑛姐儿的婚事上头,确实也是自己安排得不够妥当,让他们全家上下都吃了个大亏,给他们一些补偿也是应该的。 把这两句话重复了说三遍之后,正顺帝才挤出了难看的笑容,干巴巴地道:“朕可从没说要管你家孩子的亲事。你若要嫁女娶媳,只要吱会一声,只怕媒人都要从你王府大门外排到城门口了,哪里需要朕操心。” 他巴拉巴拉的扯了几句空话,才又道:不过,朕这个做伯伯的,自然也要给孩子加些筹码的,这样吧,朕今天就册封楚逸之为武定王世子,楚月瑛为安宁郡主,开印之后,就把册封旨意送到你府上。” 至于赐婚不赐婚得,正顺帝一个字也没提。 殿内众人,一个个呆若木鸡。 刚刚不还在说赐婚的事吗,怎么到了武定王府就变了味。 楚逸之这就成了武定王世子,楚月瑛变成了郡主? 太后的脸色难看极了,手紧紧的捏着椅扶手,精心养护的指甲都掐断了好几根。 皇后则是心惊,看向楚长铮的眼神里却带上了一分算计和三分得意。她有长铮这么个弟弟在,太后和宋家又能拿她如何,哪怕她没有儿子,将来任谁也动不了她的太后之位! 只是,现在要如何才能让他心软,修复他们之间的姐弟情谊呢? 宁香莲也有些懵,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楚长铮到底有没有听明白? 096、王爷训女王妃栽赃 看着楚长铮没有变化的表情,宁香莲也顾不上想太深,皇上松口给了逸哥儿和瑛姐儿这么大的恩典,要握实到手上才安心。 她忙推了一把还在发楞的楚逸之,又冲着殿中跪着的楚月瑛使眼色,催促道:“你们还发什么楞,赶快谢恩啊!” 楚逸之反应过来,忙欣喜跑过去跪在楚月瑛身边,“臣(臣女)谢主隆恩。” 本认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顺利继承爵位了。结果,一切来得这么轻松简单,让他都不敢相信。 他偷偷地捏了自己大腿一下,痛得自己咬牙切齿,才傻乎乎的咧嘴笑了起来。 宁香莲瞧着也高兴,问楚长铮道:“皇上没说食邑之事,那是不是瑛姐儿就按例食千邑?”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鸦雀无声的殿中很是引人注意。 正顺帝:“……” 这是封了郡主嫌不够,还想着要食邑? 他大兴朝的爵例,哪有郡主食千邑的! 真当他是冤大头,长铮前脚敲完他,她后脚又来帮着抡竹棍,再敲一笔? 不过,他们这夫唱妇和的倒是默契,长铮的眼光还真不错。 他瞪了蠢蠢欲动到楚长铮,心里估算了一下,抢先一步道:“赐安宁郡主食邑三百。” 长铮的身体已经在慢慢恢复了,往后他的药库也就能省下一大笔的开销,抵这三百邑绰绰有余。 “谢主隆恩。”楚逸之欣喜的谢恩,比他自己得了还要高兴。 有封号,又有食邑,瑛姐儿选择夫婿的底气就更足了,嫁人后也不需要看夫家脸色。 甚至不嫁都行。 正顺帝乐了:“真是傻小子一个,又不是赏你的!” 楚月瑛也磕头谢了恩后,第一时间偏头看向楚长铮和宁香莲,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在楚逸之起身要回位置时,她没有随之起来,而是依旧坚持她之前的请求:“皇上,臣女想请您替臣女和义兄赐婚。” “大妹……”楚逸之慌了神。 宁香莲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又来这么一出:“瑛姐儿……” “胡闹!”楚长铮直接喝斥道:“逸之,把她堵了嘴拖回来。” 楚逸之对上楚月瑛的眼神,下不了手。 楚月瑛趁着他犹豫的机会,看了一眼楚长铮,厉声问道:“父王,我以为? 您应该是——最不该阻止我的人,难道你不觉得这是洗清我母妃屈辱的最好机会吗?还是,你也质疑……” 他这话没说完? 楚长铮一个杯子砸在了她面前? 楚逸之第一反应就是转身护住了楚月瑛? 挡下了那些四处飞溅瓷片。宁香莲更是狠扇楚长铮一耳光的心都有了。 楚长铮箍紧了怀里的宁香莲,才道:“清者自清,无需要向外人证明。” 见楚月瑛脸气得赤红? 他扫了一眼大殿中的众人? 又道:“只有自己做了那种污秽之事的人,才会觉着他人也做了那污秽之事。并且以为说得多了,假的就会成了真的? 显得他们自己没有那么脏。” 一句话? 把这些年明里暗里讥讽过宁香莲的人都骂了进去。 殿中众人被他骂得哑口无言? 哪怕心中再愤怒? 却无人敢出声反驳;一开口? 可就是认了自己是那污秽之人了。 甚至一些以前就对这事存过疑虑? 最后却人云亦去的人,更是心生了愧意。 楚长铮是什么性子,京都里里上了年龄的人都是清楚的,那可是眼中最容不下沙子的。面对楚家的离族相逼,他说舍弃一切? 就走就走得干干净净。若是那宁氏真是那种银荡的妇人? 他又如何能容得下? 若说? 他那个时候是离了楚家? 无权无势也无钱,或者还受了宁家的恩惠,才不得已容忍宁氏一二。 但他还不是能想和离就和离? 想要纳妾就纳妾,又怎么会为了宁氏守身如玉,还委屈自己与宁氏继续生儿育女, 他要处置那宁氏,又何需使用落水这样的意外做借口,更加不必用十年时间去装那深情? 呵呵……他们并非是不知道,而是他们因为嫉妒楚长铮的赫赫功绩,因为他们拿楚长铮没有办法,所以才会故意遗忘了这些不合理的地方,觉着自己还有能胜过楚长铮的地方。 同样,让自己有恰当的理由帮自家的姑娘在楚长铮身边谋个位置,顺理成章的与楚长铮扯上关系。 终究还是有那被骂得心不甘,又年轻气盛,还不太懂得看脸色的小辈忍不住道:“自道是,无风不起浪……” 楚长铮抓了个杯子,直接就砸到了他父亲的头上,“子不教,父之过!” 以大欺小这种事,他不是不做,只是打小的没意思,打了老的才痛快。 他就不信,被打痛了的老子,会放过惹祸的小子。 受了自己儿子牵连的那人,发作之前还是谨慎的去看了眼高座上的正顺帝。 被牵扯着一起骂了的正顺帝摸了摸鼻子,就当没有看见。 他也心虚,哪有脸说长铮。 再说认同宁氏不洁,就等于认同长铮戴了绿帽子,他怎么会明知道是坑,自己还往上踩呢? 哼,真没眼色,看来老了就该挪去养老才是,省得给他招惹麻烦。 正顺帝心里把那人记了一笔,眼神又不由自主地去看楚月瑛。 他从楚月瑛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风彩。虽然这楚月瑛长得与皇后有八分相似,但他绝对不会将她们混淆的,皇后是种在暖室里的娇兰,而眼前的楚月瑛却是那野外的蔷薇,开得炙热而绚烂,甚至说……与他记忆深处的某个人极像。 不不,她与那人没有一点关系,又怎么会像呢。 也许,只是楚月瑛的格性和气势都像长铮,也与那人有着一样的骄傲,他才觉得她们给他的感觉极像。 就冲着这一点,他也不想罚她。 砸完了人,楚长铮感觉到旁边死死拧着他胳膊的手放松了,还轻轻的替他揉了一下,心里别提有多舒服了。 要不是香莲就坐在他旁边怒瞪着他,他哪里会费心思去跟瑛姐儿解释这么多,直接上前两巴掌,然后喝斥她一声滚得远远的就是了。 不过,若是教导瑛姐儿,能让香莲高兴,他也乐得多花点功夫。 望着被骂懵了,却有些还不服气的楚月瑛,他又道:“你若是和修之是两情相悦,我倒是不会拦的;但你赌上自己的一生与这样的人计较,不仅仅是把自己与那无耻小人摆在同一台面上,而且还拖累了修之,我又怎么会答应?” “你以为,你真的与修之结成了姻缘,他们就会相信你母妃是清白的,他们就会因自己往日的言语,心生悔意?我告诉你,他们不会!” “他们只会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其母行事不端,你无耻乱伦。要不然,也不会有人会说出,给你们两人赐婚的话。” 皇后只觉得脸被打肿了,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她钻进去,不再看众人讥讽的眼神。 “你认为你赔上了自己的幸福,你娘就会高兴?她精心养着你,就是让你这样糟蹋自己的?信不信你娘若是还活着,肯定能硬生生再被你气死一回。” 他指着宁修之道:“若这法子管用,这小子早做了,哪里还会拒绝?他可比你聪明多了。” 被突然表扬了的宁修之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好了,还是尴尬,他吃力地摸了摸鼻子,忙给楚逸之打眼色。楚逸之也有些懵,眼睛睁得大大的,根本就接受不到提示。 楚月瑛也彻底被懵了,张了张嘴,怎么想都觉着自己就是个蠢的。 “真是够笨的。”楚长铮骂了句:“你们还楞着做什么,趁着皇上心情好,不与你们无知的小辈计较,还不快向皇上认个错,乖乖回来。” “小妹无知,还请皇上恕罪……”楚逸之傻乎乎的照做。 被心情好、不与小辈计较的正顺帝,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点头:“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你们岂可儿戏。不过,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朕也不怪你,回去吧!” 楚逸之这下终于聪明了,抬手就捂住了楚月瑛的嘴,连拖带拽的将她带回到了位置上。 还好,有惊无险,宁香莲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对于今天设局之人的恨意又添了三分。 若是没有他们设这个局,又怎么会让瑛姐儿生出这样的念头来呢? 都是他们的错,他们让她不舒服,他们也别想好过! 虽然白猿莫名的发疯袭击人的原因暂时查不出来;也不知道黄家女寻上冯五是不是这局中的一环,但她敢肯定宋言良必定是这场陷阱中的参与者和知情者。 撬开宋言良的嘴,让他说出事情的真相和幕后的主使者,这不现实;但是栽赃宋言良,这一点倒是做得到的。 她偷偷拉了下楚长铮的衣袖,抬头问道:“王爷,我若是今天不小心与他们一样,和人摔撞在了一起,毁了清白,您会不会休了我?” 看着她幽黑的眼神里的一抹算计,楚长铮大致上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 不得不说,这点他们非常的合拍,从来就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更不会想着什么报仇十年不晚,常常都是当场打回去的。 他拧了下眉,问道:“你为何会这么问,难道那场混乱,有人想要对你做什么不成?” 说到后面几个字,他的声音阴沉沉的,像是来自于地府深处,让人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气。 见他这么上道,宁香莲暗中松了一口气,故意先露出一个怯生生的表情:“只是那个时候……” “宁氏,话可不能乱说!”太后不满地打断了她的话。 楚长铮眯眼,目光阴鸷地看向了太后,一点也没有畏惧和敬意:“太后,您为什么这么紧张?是不是您知晓我家王妃要说什么?” 看到皇上也疑惑地看了过来,眸色幽深,太后只觉得心塞,知道皇上恐怕已经对她和宋家产生了怀疑。 可这事真不是她安排的…… 难不成宋家背着她行事了? 心里存了疑问,她还是生硬地强行描补:“武定王妃,你竟然安然无事,又何必说那些有的没的,无事生非呢?本分安生,才是贤妇之道。” 宁香莲装出吓到了的模样,小脸苍白,把头低了下去,可还没等太后松口气,她又把头抬了起来,道;“太后,我无事只是我福大命大,不是没出事就什么都可以不去追究的。我遇上王爷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可不想被人害得让王爷嫌弃。” 她指着宋言良道;“那个时候,大家都在逃跑,我脚都吓软了,别说跑,连站都站不住。正想去抓瑛姐儿得时候,他不知从那个角落里冲出来,直接挤到了我和瑛姐儿中间。” “若不是瑛姐儿拽了他一把,他一定就扑到我身上了……” 她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泪如同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好痛啊…… 楚长铮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心疼极了,又不敢替她揉,只能把这份怨气化成怒火都倾向了宋言良。 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活人,倒像是在看一个死物,令宋家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你们怎么可以血口喷人……”承恩侯夫人黑着脸,替儿子抱冤。 他们只是让良哥儿跟紧了楚月瑛,找机会与她相处,最好是做些什么让楚月瑛回心转意。 那种混乱之中,良哥儿肯定是想来一出英雄救美的,怎么可能去坏小宁氏的清白。 正顺帝也觉得说不通,疑惑地问;“之前,你怎么不说?” 这极有可能是一条重要线索。 宁香莲缩了下脖子,小声道;“当时,臣妇吓坏了,根本就记不起来了。” 迟疑了一下,她坚定的道;“他出现的时候,肯定有人看到了。” 当时,人那么多呢,不至于人人都站宋家那边吧。 宁修之心思一动,“我就觉得奇怪,大妹习武几年,下盘比一般女子要稳,为何王妃都没摔倒,她却摔倒了猿爪之下。” 他这话很狠,不仅要坐实宋言良的罪名,而且还要给他多添了一条。 “是吗,当时谁在武定王妃身边,又有谁看到了?”正顺帝问。 一些人承认自己当时在旁边,除了冯五,所有人都说当时太乱,没有留意到。 就在宁香莲想加一把火时,严大人站出来指证;“我看到了。” 097、都来踩一脚 宁香莲眉梢微动,她的那后半截话可是假的,宁修之会附合她,那是他们本就站在一条船上,都恨参与者宋言良入骨;而这位严大人,他为什么要站出来替自己做这个证人呢? 他就不怕自己的举动得罪了太后和宋家,还是他也有所图谋,想借自己之手? 太后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只是她顾及着皇上之前已经起了的疑心,没有直接开口,而是不满的看向了严大人身边的昭华长公主。 昭华长公主看着严大人的眼神里也尽是不可置信,不过很快她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附马,言良那个时候肯定是想冲过去保护楚大姑娘,一不小心才把武定王妃给吓着了。” 她的这个解释很合情合理,不少人都点头认同。 面对着她眼巴巴充满了期盼的眼神,严睿明却摇了摇头:“长公主, 那个时候宋言良虽然是喊着要保护楚大姑娘的话冲过去的,但他确实是撞到了武定王妃身上。而且在楚大姑娘伸手去拉武定王妃时,他还推了楚大姑娘一把。只是当时场面过于混乱,后来武定王妃又没提,臣才以为自己看错了。” 若说之前宁香莲和宁修之只是用含糊不清的话,引导旁人去疑心宋言良,他的就是真的坐实了宋言良居心叵测的罪名。 “我没有,你撒谎!”宋言良也反应了过来。他怒斥之后,马上也出列跪在殿中喊冤。不过他在看向严睿明时,却又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小姨父……” 他与小姨父平日并无恩怨,他不明白小姨父为何要污蔑他。 “你我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严睿明替他说出了心里话,然后,他的语气陡然一变:“我也不明白,你为何要把黄大姑娘推到我身上。若不是那一下,我也不会留意到你的举动。” 他这话一出,原本还满脸不满瞪着他的昭华长公主,尖叫着拽住了他的胳膊,追问道:“什么?那你与那黄家女……” 严睿明苦笑,“只怕,我也得给人家一个交代了。” 实际上那黄丝晴是在被宋言良撞到之后,被她的庶妹推过来的,而且那位黄三姑娘还狠阴毒的拉松了黄丝晴的衣襟? 黄丝晴扑到他身上,衣冠不整的样子还被不少人看到了。 这事迟早要拿到台面上来说的,黄家为了脸面? 肯定是不会让黄丝晴说出真相的? 与其他被人赖上? 那他还不如栽到宋言良的头上,就当宋言良算计楚月瑛的一点点小利息。 “交代什么,有什么可交代的!”昭华长公主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看着宋言良? 又在人群里找到了黄丝晴? 凶狠地道:“谁推的她,就由谁去负责,与你何干!” 她才不管那黄大姑娘是不是无辜的? 是不是被人害的? 是不是清白有损? 谁敢让她附马纳妾? 她就敢跟谁翻脸? 亲娘亲哥来了也不行。 被突然当众提及黄丝绢慌乱之中? 也不得不被自家父亲推出来说明“真相”。 是给严附马做妾,还是顺着昭华长公主的意思,让宋言良对她负责? 宋言良可还没娶亲,自己的家世虽然比不上承恩侯府,但未必不能借机争一争这世子夫人之位。 她迅速的拿定了主意? 哭哭啼啼的出来? 也一口咬定? 就是宋言良把她推到严睿明身上的。 这下? 宋言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宁香莲惊愕地发现,状况再一次神奇的发变了转变。不该是她这个苦主状告宋言良居心叵测吗,怎么她这个苦主被人给遗忘掉了? 成了昭华长公主夫妻以及黄丝晴都跳出来踩宋言良一脚的局面了。 “我……”她刚想开口,身侧好几个声音同时传来。 “嘘,别说话……” “看他们狗咬狗。”楚月瑛咬牙切齿,眼神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宁修之倒是盯着宁香莲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垂下了眼帘。 他都已经分辨不出,今天的这场混乱给他们带来的是福多还是祸多,但每次的转折点好像都是来自于小宁氏。 因小宁氏扑了过来,那发狂的白猿就诡异的死了。 因小宁氏受惊吓过头,引得皇上和父王暴怒,整件事也就被重视了起来。 因小宁氏不想他和瑛姐儿订下的亲事,父王不仅替母亲狠出了一口气,还骂醒了瑛姐儿,并且让逸之和瑛姐儿因祸得福,双双得了封赏。 也因小宁氏的“不安”,从而把宋言良这个“知情者”挑了出来,并且让宋家触了昭华长公主的逆鳞…… 最可怕的就是,这件事小宁氏只是一个源头,事情莫名的发展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岔路上,而走向并不受人控制,还都对他们有利。 这是小宁氏的福运太好,还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借小宁氏的举止在保护着他们? 看来回去之后,要找个机会去见见寒山寺的主持和三清观的观长,请他们替自己占卜一二。 若是芝麻知晓了他的这些想法,一定会不屑地瞥他两眼,然后骄傲地道:大人的狐之魅,岂是尔等凡人能顶得住的! 不起眼的角落里,楚云雁看着宁香莲的身影,气得眼睛里都充满了翻滚的血气。 她之前还好奇小宁氏怎么会这么好运,可以从被她下了狂药的白猿爪下逃脱,现在看来这小宁氏只怕不是重生者这么简单,她身上的蹊跷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极有可能小宁氏也是一个任务者,还是截了她胡的任务者! 她也顾不得这在皇宫,手腕一翻,掌心里出现了一粒药丸,就要咬牙捏破。 “住手。”d5连忙出声制止:“宿主,她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露痕迹的杀掉那白猿,可见她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无害,哪怕你能使药控制住她身边的人,也未必能让傀儡杀死她。” 楚云雁的手一抖,下意识的松了些劲。 d5见她听进去了,又忙劝道:“若是被她发现今天是你在暗中针对她,她只怕不会放过我们的。不如……我们先避其锋芒,等摸清她的底细再说。” 它虽然只是有了心智的系统,但它也知道有些人他们不能惹,更惹不起的。 何况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找到可以攒积分的机会,宿主原本的积分已经所剩不多了,能兑换出来的东西也极为有限,好钢要用得刀刃上,可经不得半点浪费。 楚云雁犹豫了很久,手上的力气越来越松,最后也没有真正捏下去。 d5的担心她如何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她才不甘心,才觉得愤怒和委屈。 之前,她在小宁氏的面前趾高气扬,拿她当成蝼蚁看;后来又自谋自划了那一出与宋言良的反目,然后去武定王府讨好楚长铮和楚月瑛他们。结果,她的一切计划行事在人家的眼中,不过是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猴子在蹦哒,都不屑与她计较。 她从成为任务者后,虽然任务中并非是一帆风顺的,像这样被人戏耍还从没有过。 她好恨,但更可悲的是,她现在都不清楚对方的底细,更不知道对方的实力,连与人翻脸都不敢,还谈什么报仇。 连自己有没有可以压下对方的实力都不清楚,更不敢马上与人翻脸。 此时此刻,变强的欲念从没像现在这样强烈过,一种名为“不服”的东西更是在她的脑海里扎了根。 “等着,我一定要毁了她的。” 不管她小宁氏是重生者还是任务者,只要小宁氏失去了现在的身份,丢掉了性命,那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忍一时之气,只是为了他日的出气之日。 她紧紧的咬住了唇,手腕一翻,把那粒药丸放进了d5的空间里,并且低垂下眼帘,遮住了自己眼中的忿忿不平,以及心里的恨意。 楚云雁和d5对宁香莲生出了惧意,下意识的把声音放得极轻,而她的坐位与宁香莲又隔了十几步远,宁香莲并没有听到他们的私语,她的注意力依旧是在殿内的宋言良他们的官司上头。 此时,跪在殿中的宋言良一脸的愕然,虽然事情发生还不到一个时辰,但他已经记不清楚太多的细节了。 那个时候他只顾着尽快赶去楚月瑛身边,确实是把拦在他去路上的几人都给推开了。难道,黄丝绢就在那些人之中,他还把人给推到了严睿明的身上? 昭华长公主有多在意严睿明这个附马,满朝皆知。 严睿明可是百年难出的大三元及第,皇上有心重用他,哪愿意点他为附马。可是昭华长公主却对严睿明一见倾心,非他不嫁。甚至为了能嫁给严附马,昭华长公主不仅在泰和宫前跪了四个时辰,并且自愿放弃掉长公主的爵位。 最后,还是太后爱女心切,皇上也实在舍不得这幼妹受苦,又见严睿明只是出生于普通的耕读之家,家中人口又极为简单,才不得已答应了这门亲事。 而严附马也打破了历代附马只任闲职的惯例,进了户部任了实权之职。 若真因他无心之举,给严附马招来一妾,还是黄家嫡女,那昭华长公主还不得吃了他! 不不不,眼下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害武定王妃之心。 宋言良冷静下来后,把握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他连磕了三个响头后,认真的道:“皇上,微臣之前行事确实是对不住楚大姑娘。这些日子微臣有了悔意,也有些不甘,起了补救之心,才一直想寻机会找楚大姑娘道歉。” “当时情况紧急,微臣眼中只有楚大姑娘,又一心急着过去救人,并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何人。” 这个何人可以是黄大姑娘,当然也可能是武定王妃。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撞到了,无心,总好过有用。 他抬头看向了楚月瑛,然后举起了自己的一只手,道:“我敢以我们宋家世代先祖的名声发誓,若我今日有伤害武定王妃和楚大姑娘之意,我楚家人为官者事事不顺,读书者皆考不上功名。” 满殿愕然,这个誓言可真毒啊,赌上了他宋家的根基。 宁香莲咬着唇,心里有些不甘,但也不得不认同,宋言良这一招虽狠,但也够漂亮,一下子就把他的嫌疑减少了大半。 不过,这事真的如宋言良所言,幕后黑手不是宋家人? 心里疑虑再多,宁香莲也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不敢再做什么会引人疑心的举动,干脆就借口自己头有些痛为由,避到了侧殿去休息。 宫女送上茶水和点心之后,就乖顺的退了出去,殿内就只剩下了自家人。宁香莲端着茶杯,连喝了两大口,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宫里,真不是人呆的地儿。”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罢,又心虚的四周扫了一眼:“那个……” “无事。”楚长铮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说的是实话。” 实话…… 她今天到底说了几句实话? 宁修之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这个问题,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些许,露出了一抹讥讽。 楚逸之估计是憋久了,有些按耐不住:“我真的,就成了世子了?” 瞬间,殿内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奇异了起来,宁修之真恨不得踹他两脚。 话有这么说的吗,他是嫌自己的世子之位坐得太久了,想挪挪? 楚逸之可没留意到他的怒眼,欣喜的伸手揉了下楚月瑛的发顶:“瑛姐儿成了郡主,以后只怕更难嫁了。” 楚月瑛瞬间就黑了脸,狠狠的把他的手给拍开:“闭嘴!” 一想到自己刚刚做下的糗事,她都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钻进去,他还提! 宁香莲看到楚月瑛的脸红得都能煎鸡蛋了,捏起粒小核桃砸到楚逸之身上,习惯性地骂道:“你是不是皮痒了,想挨揍。” 宁修之和楚月瑛两人恍惚了一下,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宁香莲。 楚逸之倒是没反应过来,不满的道:“难不成,你还想揍我?”可他还没威风起来,就在楚长铮的冷眼中如同鹌鹑一般把头缩了回去。 宁香莲瞧见他那熊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顾及着楚逸之得面子,她也没敢笑得太狠,见好就收,还寻了个合适的话题化解眼下的尴尬:“逸哥儿,等会儿你瞅个机会告诉冯五,咬死了,别松口退黄家那门亲!” 098、黄家的亲不能退 刚刚还算和睦的殿内因她这句话,气氛又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了。 楚月瑛对刚才的训斥还记忆犹新,没敢冒失的开口;楚逸之可没想那么多,不满的张嘴就问:“为什么?” “你母妃怎么吩咐,你就照做,问那么多做什么?”楚长铮不满的训斥,他转头看向宁香莲的时候,眼中的严厉尽消,神色也变得温和了下来。伸手提壶替她把喝了一半的茶水满上,然后又把她喜欢吃的点心碟子推了过去:“刚刚你在宴上都没吃什么,还是先垫上两口,省得饿坏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小心翼翼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心底的紧张。 只不过他的紧张落在宁香莲的眼中,却被误认为是生硬。 她不由得在心底嫌弃着:他在自己面前做这些戏,有必要吗,她又不是不知道他性子的人,怎么会被他的这些表面功夫所蒙骗的。 呃,不对,她现在是小宁氏。在他的眼中小宁氏是他的新妇,嫁进王府之前连他都没有见过,所听到的也不过是外头的一些传闻而已,哪怕他的现在的举动只是他的伪装,小宁氏也是分辨不出来的,更不会有所防备了。 女子本就心软,又对自己的相公充满了期待,若是婚后能得到相公的善待,十个怕有九个会心动,然后死心塌地的为自家相公付出自己的一切。 所以,楚长铮这是在哄骗小宁氏的真心? 看来,自己之前并没有露底,他也没有听明白。 像《牡丹亭》这种戏对于楚长铮来说,是不屑一顾的;哪怕他听过一词半曲,知晓那个动人的故事,也不会认为这种事会真实存在,还发生在他的身边。 呼,还好……还好…… 不过,今天这件事也是别相的给她一种提醒,之前她打算用水滴石穿、日久见人心的法子,慢慢化解掉修之他们兄妹对自己这个“继母”的防备? 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她能数十年如一日的对他们真心实意,等着他们接受自己;可是虎视眈眈的敌人们,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针对她和他们的机会。 她迫切地需要一个说辞? 让修之兄妹们能暂且放下对自己的戒备? 接受自己这个顶着继母名头的亲娘? 与他们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她心里感叹了一句,看向了面前的楚逸之,楚逸之虽然被楚长铮给训斥了? 脸颊涨红? 表情恼恨,却依旧站在那里不动,像是铁了心在没弄明白她的打算之前? 不会去替她传话。 她怕的就是这种状况? 有些事儿等到真的把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了? 那只怕是水过三丘难回转? 何况还是现在皇宫这种地方? 这种混乱的局面下? 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解释。 不过,眼下他们对她一点信任的基础也没有,若是她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他们肯定是不会照她的意思去做的。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冒险跟他们解释一下自己的用意时? 楚长铮伸手按住了她的肩? 低声唤道:“来人……” 门口快步跑进来了一个十五六岁乖巧的小太监? 宁香莲认得? 这个小太监就是之前一直在他们座位后面伺候的。 楚长铮直接吩咐道:“你替本王去转告冯五,亲事不能退!” 小太监应了句“诺”后,就飞快的出去传话了。 他怎么就……就这么简单让人直接去传话? 一怔之后? 她就又明白了,这些事自然是越简单越好,让人看不透还不如让人看得透,才能让人更安心。 “啊……”楚逸之转身想要出去追那小太监,楚适之一把拽住了他,冲他摇了摇头。楚逸之收住了脚步,不解地看着宁香莲,又问:“为什么?他应该妨碍不到你,为何要……”要让冯五娶那么一个妻子。 楚月瑛看着敢怒不敢言的儿女们道:“出宫后,我会给你们解释清楚的。” 修之逸之他们是男子,想事情与她们的着重点不一样,无法明白她的用意那就罢了;但是瑛姐儿是女子,哪怕将来她的相公不会纳妾,但她日后是需要与婆母妯娌相处,与其它的夫人应酬,若是他不懂这些后院里的门道和手段,只怕难逃他人的算计。 得了她的保证,楚月瑛他们才按耐下了自己心里的不满。 小太监的办事效率高得有些过头,他不仅把话给带到了,而且还把冯五给带了回来。 冯五倒是个精明的,一进门就规矩的给楚长铮见了礼,对宁香莲也是客客气气的称王妃,只是他的身形单薄,面色虚浮苍白,怎么瞧都让人觉着他就是个只会享受嬉闹的绔纨子弟,甚至还是胆小怯弱的那种。 “冯领?”楚长铮扫了他一眼,那冰冷的眼神吓得冯五的腿肚子都发颤,要不是心里太清楚逃不掉,也没那个胆子,他真有躲到楚逸之身后的冲动。 再怕,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小子会照王爷的吩咐去做的。” 虽然他也很想就这次机会把婚给退了,但王爷会让人给他传这个口信,肯定有王爷的道理。 他记得,小时候爹常跟娘说,王爷厉害又是个念旧情的,他一定会好好的跟着王爷,日后重振家业,让他跟母亲不再受人欺负。 只可惜,王爷一病倒后不久,爹就出了事。但爹的那些话,他依旧是记得的。 “今儿你回去后与你母亲说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你搬到王府来陪逸之他们。”楚长铮嫌弃地道:“你这样子,哪像冯二哥!” 冯五瞠目结舌,王爷的意思,是他想的那样吗? 若真是这样,那他…… 他飞快的下定了决心,眼圈有些泛红,觉得自己失态后,他忙低垂下头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又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这礼:“小子记住了,谢谢王爷。” 半个时辰后,小太监进来通报,说是寒山寺的主持苦海大师到了,宁香莲犹豫了一下,决定跟着楚长铮他们一起又回到了大殿。 苦海大师与楚长铮似乎是相识的,见到他们之后客气的向楚长铮行礼,“一别十年,王爷别来无恙。” 楚长铮声音平淡的回应着:“还没死。” 听到他这不客气的话,德高望重的苦海大师并没有任何怒意,反而笑得慈悲:“王爷,往事已了,不如往前看,除去心中旧怨,才能平和天下。” 说罢,他双手合什,弯腰又冲着楚长铮行了一礼,随后目光就探究般的落到了宁香莲的身上。 宁香莲心中忐忑,但并没有避开。 虽然她重生后,已经去过一次寒山寺了,但那回她心虚地避开了寒山寺的苦海大师,就怕他看出自己身上的蹊跷。不过这次,她想明白了,有些东西是避不过的,还不如坦然的面对。 她不动声色的暗中观察着苦海大师眼晴,不肯放过他眼中的任何一丝变化。 楚长铮一个闪身就挡在了她前面,不满的喝斥道:“老和尚,非礼勿视……” 苦海大师温和的冲他点点头,收回了自己打量宁香莲的眼神,“王爷,王妃福寿双全,您尽可放心。” 楚长铮的面色这才好了些,哼了两声,护着宁香莲回到了开始的位置上。 苦海大师的目光落到他们身后的几人身上后,最后死死的盯住了宁修之,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并且掩饰住了自己眼神中的惊愕,最后也没有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紧接着三清观的玄真道长也来了,同样,他对宁香莲说的也都是好话,甚至还送了两张说是他师父亲手所画的平安符给宁香莲。 宁香莲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眼神却下意识的在殿内寻找着楚云雁的踪迹,她倒是没什么困难地寻到了楚云雁,还与楚云雁来了个四目相对。楚云雁很快就避开了她的眼神,但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似乎也没有想要避让的意思。 看来,她也是不畏惧苦海大师和玄真道长。 宁香莲心里打了个咯噔,对楚云雁的提防又加重了一分。 苦海大师和玄真道长两人把兽园、及白猿出现的地方都检查了个遍,又遂一查检了所有被白猿攻击过的人身上的物件,白猿最后的目标苏月瑛和宁修之两人更是他们的重中之重。 可是任由他们施法也好,用符也罢,各种手段都来了一遍,也没有查到任何的可疑的地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只白猿是被吓死的。 正顺帝不信,让人按他们说的剖开了白猿的肚子,果不然看到胸膛里的心已经被炸成了一团血污。 亲眼看到后,正顺帝也不镇定了。他想不出来什么东西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吓死白猿,那可是一只发了狂的畜生! 那东西从哪里来的,现在又在何处?若是连主持和道长也无法找不到他的踪迹,那皇宫还是个安全的地方吗? 正顺帝越想越觉得心惊,哪怕是他得了主持和道长的双重保证,说妖邪是不能伤害到他这真龙天子的,他依旧不安心。把白猿的死因消息封锁住后,他也无心再办什么新年宴了,放了众人出宫,留下主持和道长在宫里,誓要把兽园挖地三尺,找出些线索来。 出了宫门,宁香莲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哪怕大师和道长说她的都是好话,她依旧心里不舒服,有一种自己是偷了他人东西的感觉。而且,对于他们连楚云雁被鬼上身的状况都没有发觉,心中就不安了。 是大师和道长修为不够,还是那是楚云雁的道行比他们还要深? 不管答案是哪个,对她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她也在心里估量着,自己对上楚云雁到底又有多少能胜把握? “王妃,王妃……”楚月瑛低唤了她两句,也不见她回神,按耐不住的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胳膊。 宁香莲抬头:“怎么了?” “您不是说,出了宫就给我们一个解释吗?”楚月瑛顶着楚长铮不满的眼神,催促着。 这就等不急了? 宁香莲苦笑:“先回府,省得我说两遍。” “你……”楚月瑛气呼呼的,到底最后还是识趣,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回到王府后,她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宁香莲回了玉梧院,誓要马上得到答案。 宁香莲也懒得去换衣服了,让刘嫂送了茶水和点心进来后,就打发她带着下人去门口守着。 刘嫂出去后,她侧耳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又回头用眼神询问楚长铮,得到楚长铮肯定的点头后,才冲他们几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围到自己身边来。 宁修之指了下门窗,楚适之点点头,根本就不用他吩咐更多,就起身站到窗边,楚逸之心有不甘,也乖乖的去到门边守着,但眼睛依旧是落在了宁香莲他们这边。 楚月瑛脸上虽然有些带着些不情愿,但也安静拿了个绣墩放在炕边,扶着宁修之坐好之后,自己坐在了炕沿上。 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言语,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心思,这默契度只怕是十年相依为命才练成的。 宁香莲忍不住嫉妒,也打心底揪痛,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压低了声音,飞快地道:“今天这事一出,领哥儿若是主动提出退亲,不仅如了黄家的意,还会落个薄情寡意的骂名。” “落个骂名,也比娶了黄丝晴那种女子强。”楚月瑛恨恨地道。 宁修之也有些犹豫:“别说昭华长公主不可能容她进严家门,就算让她进,她也未必敢进。黄家也不敢得罪长公主,只怕会放弃黄丝晴,黄丝晴一定会死死咬住冯五这门亲事得。” 若是冯五一退亲,那黄丝晴日后怕是除了青灯古佛,就只能低嫁出京都了。黄丝晴本就眼高于顶,连冯五都瞧不上,怎么愿意接受那样的结局呢? 宁香莲看向楚月瑛:“你也是这样想的?” 楚月瑛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自己,不过碍于楚长铮在旁边,自己又对宁香莲的用意好奇得紧,最终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宁香莲轻叹了一口:“这些后宅之事,你也要慢慢学起来,不能不当一回事。你们真以为,黄丝晴就只有嫁给冯五、以及不嫁和低嫁这三个选择了吗?” 099、坦白 楚月瑛极不屑地道:“难不成,她还能高嫁?” “为什么不行?”宁香莲反问道。见她脸上浮出被人戏耍的怒意,知道她肯定是想岔了,误以为自己是故意羞辱。这只小刺猬真是随时都在防备着,心里叹息着,她轻轻的屈指敲了两下桌面,温柔地引导:“你好好想想看,别只看到了皮毛……” 她摊开来跟他们说这个,一方面是教导瑛姐儿后宅之事,别一方面是借这个机会给自己日后与他们的坦诚做些铺垫。 听到那两声清脆的敲击声,楚月瑛有一刹那的失神,满腔没有到爆发边缘的怒气也随之消散了。她盯着桌面看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严肃了起来:“她想赖上宋言良?” 她与黄丝晴平日并没多少交集,但那几次不多的碰面,足够让她了解黄丝晴的心性了。黄丝晴心高,气盛,若是萌生了想攀宋家高枝儿的念头,也并不稀奇。 不过,即使黄大人现在官旅上再春风得意,但以黄家的门第以及单薄的家底来说,配落魄的振威侯府的嫡子算是门当户对,但对上太后母族的承恩侯府那可就不够看了。 黄丝晴不知天高地厚,那黄大人不至于也掂量不清楚自家有几斤几两吧。 宁香莲还没开口,宁修之先应了:“有这个可能。” 楚月瑛手一颤,杯中的茶水险些泼了出去,瞪着一双凤眼看着宁修之:“什么?她……这黄家上下得多傻,才会由着她折腾!” 见到宁修之抬眼看过来,她马上心虚的避开了眼。今天她当着满殿的皇亲重臣主动请求皇上给她和大哥赐婚,不仅被大哥给拒了,还被父亲狠斥了一顿,现在一想起,尴尬和不自在让她还没法像平日一样对面大哥。 宁修之伸手揉了下她的发顶,“大姐儿,人心不足蛇吞象。在你看来是有些疯狂的举动,人家未必就没有搏一把的念头。” 之前,他只是没往这方面去想,小宁氏特意提起,他随之又将各种信息总汇搓揉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天这件事不管是谁的错,黄丝晴的清白上算是有了污点? 除了些武将家不会在意外,高门大户是绝对不会接纳这样一个儿媳妇的。而昭华长公主也不会同意严附马纳妾,为了严附马的名声? 以及防备黄丝晴铤而走险给她带来麻烦? 她肯定会逼着黄丝晴嫁人。” “而且今天这一出? 虽然最后宋言良以他不小心造成的意外,勉强解释过去了,但昭华长公主心里已经起了的怀疑种子? 又放了狠话? 未必就不会存着杀鸡给猴看的心思,把黄丝晴推给宋言良,狠狠的替自己和附马出一口恶气。” “黄大人能一再高升? 可见他也是个聪明人? 未必看不透昭华长公主心中的不满。现在这种状况? 他与其让黄丝晴向冯家低头? 还真不如放任着黄丝晴搏一搏;哪怕失败了? 黄家损失的也不过是一个已经没了价值的嫡女。” “承恩侯府可是昭华长公主的嫡亲娘舅家。”楚月瑛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宁香莲单手支着下巴? 看着她轻笑:“那你觉着,若宋大人和严附马一块儿摔河里,长公主又只能救一人,她会选择救谁?” “严附马。”楚月瑛想也不想就答了出来。 “亲表哥都不如她的附马重要,又何况是一个表侄儿呢?”宁香莲笑着点点头? 又进一步的说破:“她要的只是出一口气以及解决麻烦? 但真正的结果? 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 楚月瑛心中一惊? 有了答案,没忍住还是出声求证实:“你的意思是,他们较量到最后? 黄丝晴极有可能是被抬进承恩侯府给宋言良做妾?” 宁香莲赞许地点点头:“九成几率。” “剩下的一成,就在我们手上。”宁修之眯着的眼睛里,闪烁出了危险的精光。 宋言良在大庭广众之下算计瑛姐儿的这笔帐,他也记着呢。所以,他会不惜余地的帮黄丝晴一把的。 楚月瑛张大了嘴:“啊……那能成吗?” 好吧,一想到宋言良要非常憋屈的娶黄丝晴,她心里就格外的痛快。 “不成,也得成!”宁香莲抬手,把桌上的荷花酥拍成了碎渣,那霸气的动作与楚月瑛平日的举动有七分相似。 只是配上她脸上“娇弱无力”的表情,让人觉着是只乳猫儿伸了爪子,逗得让人想要狠揉一把她的发髻。 画虎不成,反类猫! 楚月瑛在心底“嗤”了一声,横眼瞥了下眼中带笑的楚长铮,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守着门的楚逸之快步跑了回来:“那为什么还要让冯五不与那个女人退亲?” 他这话得到了几双白眼,楚月瑛实在是看不过去自己的这位兄长傻得有些过头,起身给他解释道:“现在急着退亲的人是黄家,自然要由他们自己承受退亲的骂名。让小五再装几天,混个不离不弃的美名,以后议亲也更有优势,何乐而不为?” 反正这门亲事都拖那么久了,再多了坚持几天,又能怎么的。 “若是,她见势不好,舍了那边,回头死缠小五呢?”楚逸之还是不放心。 宁香莲阴了脸:“你放心,由不得她!” “王妃为何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宁修之突然问道:“您应该今天头一回见冯五才对。” 若说她的真正目的想要与他们缓和关系,也不必要绕这么个大圈子。而且他也感觉得出来,她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冯五摆脱黄家的这门亲事。 宁香莲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最初只是想借这件做铺垫的,可没想这么快就把一切说破。 可是,修之已经起了疑,还当众直言问到了自己面前来,若是自己含糊不清,只怕日后必定埋下隐患。 她垂下了眼帘,不看宁修之他们,“想必你们也非常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王府以及你们那么多的事。” 楚月瑛拧起了眉,连窗边的楚适之都抬头看了过来,至于楚逸之那张嘴张得足够塞进一个大桔子,但所有人的眼神都死死的盯在她的脸上,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只有宁修之平静的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让人看不出他的想象:“不瞒您说,我派人查过您,也彻查过宁府所有的老人,并没有发现你与他们有什么往来。所以,我才好奇。” “是啊,怎么会不疑心呢?”宁香莲刚说了个头,一直保持着安静,仿佛他都不存在的楚长铮一拍桌案,喝道:“她关心你们,关心错了不成?你们还要疑心她另有居心?” 宁香莲回头:“王爷,这件事……” 楚长铮强硬的抬手:“你是他们的母亲,不需要对他们这么客气,更不需要委屈自己。” 这人脑子是怎么长的,宁香莲气得想打他。 她哪只眼看到自己受委屈了,她只是想缓和关系好吧! 再说今宁修之问,这件事她日后总是要与他们说明白的。 这些日子,哪怕她一再对自己说要小心再小心,但他们的十年对于她来说只是几天的时间,哪里能忘掉并且掩饰得住的。无形之中,她只怕露了不少的痕迹,甚至在开始的时候,连自己也没有发现。 一次两次好说,露馅的次数多了,怎么会不让人起疑? 就如刚刚,她敲桌子示意瑛姐儿认真想的时侯,瑛姐儿那瞥过来的眼神中带着的可不仅仅只有不满,更多的还有被掩下去的愤怒。 “王爷!”宁香莲板着小脸,用一种非常严肃的表情直接对上楚长铮:“家和才万事兴,就如您打仗一样,再结实的城墙也守不住里面的偷袭。若是一家人都需要彼此防备,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楚长铮摇头:“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 什么,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香莲看向楚长铮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为了证明自己心中的猜测,她死死的盯住楚长铮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我若说,我之所以知晓这些事,是应该我有先王妃的记忆呢?” “什么?”楚月瑛失控的大叫了起来,楚逸之他们也惊愕得合不拢嘴。 宁香莲点点头,还想再说,楚长铮抢先一步道:“小宁氏嫁过来的当天,跳进去的那口井,就是当初王妃出事的地方。你们应该是在那天相见过。” “你怎么知道?”宁香莲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下意识的反问了出来。 “要不然,你认为你是怎么苏醒的?”楚长铮反问道。 宁香莲只觉得自己被人兜头兜脑的泼了一桶冷水,他到底知道不知道真相? 若是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和小宁氏曾经见过的事? 若是知道,他这口气怎么像是依旧拿自己当成小宁氏! 之前她还想着,他肯定是不会相信什么“游园惊梦”的;现在想想,他都能平静地接受了冲喜,又为何不能相信通灵呢? 不过,若是自己顺着他的这句话应下,说自己真是受了自己之托来照顾整个王府的,自己眼前以及日后的困局可就解了大半,修之他们虽然不会短时间内接受她,但至少不会拿她当成敌人防备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失去了这个机会,以后只怕要一直隐藏真相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自己该怎么选择,楚月瑛等不了,紧紧拽着她的胳膊:“是不是真的,父亲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见过母亲?她……她……还在那……” 那冰冷的井里吗? “瑛姐儿,松手。你抓痛王妃了。”看到宁香莲的脸痛得变了形,宁修之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忙伸手去拽楚月瑛的胳膊。 楚长铮的动作比他更快,他屈指在楚月瑛的手背上弹了一记,楚月瑛就吃痛松开了手,他就势把宁香莲拽入了怀里,一边替她揉搓着胳膊,一边道:“你们闹够了没有。” “父亲!” “父亲……” “若还当我是你们的父亲,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从今天起,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楚长铮阴沉着脸命令道。 “可是……”楚逸之也有些不甘心。 宁修之用没受伤的手撑着扶手站起身来,冲着宁香莲低头认错;“王妃,请您原谅我们这些日子的冒失!” 楚月瑛死死咬着唇,眼框里泛起了泪光。楚适之快步拽了她一把,她才不甘不愿的冲着宁香莲福下身:“王妃请见谅。” 楚逸之见他们都低了头,心里哪怕是疑惑重重,最后也没有开口。 宁香莲知晓,她已经错过了一次说开的机会,只是眼下,与楚长铮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才最紧要的。 她轻叹了一声:“没事。今天大家也都累一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休息,晚上我们全家吃个团圆饭。” “是。”宁修之做为代表应下,然后唤楚逸之扶着他离开,楚月瑛回头看了眼宁香莲,跺了下脚也跟了出去。 屋子里,转眼就只留下楚长铮和宁香莲两人了。 “王爷……”宁香莲刚要开口,楚长铮就捂了她的嘴:“人鬼殊途,各有规章,若是要打破这其中的界线,需要付出的代价超出人想象。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他们为了探明一点真相,将自己给赔了进去。” 用力拽开他的手,宁香莲双手按在他的肩上,借力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眼睛:“那王爷都知道?” 楚长铮自嘲的笑了下:“你若仔细找京都的老一辈打听打听,就会知道我与楚家得仇是从哪里结起来的。从我父起,我们这一支可都是与佛有奇缘,当然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 原来如此。 宁香莲松开了手,退后了两步,认真地看着楚长铮道:“那王爷可知我是谁?” 楚长铮点点头:“对,我知道。” 迟早都有说破的一天,择日不如撞日。 宁香莲一扬手,一记耳光重重的打了上去。只是很只可惜,他纹丝不动,脸上连个白印子都没有,而她的手却打肿了。 宁香莲恨极了,从没像现在这样委屈过,眼泪瞬间就滚落了下来。 这次,不是装的。 100、是谁杀了我 宁香莲一哭,楚长铮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他想过自己坦白之后,香莲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如何对他。他心底也明白,她跟他生气,她跟他发火,她动手打他,那都代表着她还在乎。 所以挨了刚刚那一巴掌,他不仅不恼怒,还有些许窃喜。 可是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哭。 在他的记忆里,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除了受伤,经受不住痛楚而流泪,几乎都没有哭过。 他还不止一次的听到她教瑛姐儿,说眼泪虽是女人最大的武器,但眼泪也是女人最懦弱的表现,若需要自己有本事,又何须使用这种让人瞧不起的法子来解决问题。 可是现在,她却哭了…… 楚长铮不敢再想下去,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他一把将宁香莲捞过来,紧紧的圈在环里,反复的认错,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宁香莲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连声尖叫。反应过来后,她用尽全力开始挣扎,挣扎不开就又捶又踹,甚至抓到什么都往楚长铮身上砸。 楚长铮不躲不闪闷声由着她发泄,两条胳膊如同铁链一般就不是松分毫,还小心翼翼的特别注意别弄痛了她,也不让她拿到危险的东西伤了她自己。 屋外所有的下人都惊恐万分的看着紧闭的房内,没有人敢大声喘气,更没有人敢推门进去;甚至没走多远就被请回来的宁修之几人,都呆楞地面面相觑。 “大哥,这……”楚逸之眼睛盯着房门? 心里如同猫抓一般,他好想知道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小宁氏那刺破屋顶,叫得整个王府都能听见的声音? 以及屋内根本就没有停止过的摔砸声? 可见里面的战况有多激烈。 可是…… 为什么一直就没有听到父王的声音? 为什么小宁氏只是一直叫喊? 既不骂人,也不呼救? 难不成,是小宁氏和父王起了冲突? 两人在动手? 他很快就甩掉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就由今天柴郡马身上的那些伤来看? 父王的身子骨就算没有全恢复,至少也恢复了三成。哪怕他只动一根手指,小宁氏也绝对在他面前讨不了好。 他连说两遍? 也没得到宁修之的回答? 偏头只见宁修之原本就苍白的脸此时已经没了一点血色? 倒是两眼赤红得吓人? 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 像是在把门板看穿。他的呼吸也很急促? 双手还紧握成拳放在胸口不停的颤抖着,似乎在尽力压抑着什么,又像是随时都会冲进屋里去一般。 楚逸之吓了一跳,忙伸手就抱住了宁修之:“大哥,你怎么了? 可别吓呼我……” 该不会是犯了羊颠疯吧。 他记得大哥没这毛病。 楚月瑛也看到了宁修之的异样? 拽住了被全梁拖过来的刘大夫:“刘老? 您快替我大哥瞧瞧? 看他是怎么了。” 刘大夫喘着粗气,摆手示意她别急,扬声先冲着屋内喊了句:“王爷? 您可好?” 听到外头刘老关切的呼喊声,宁香莲被愤怒冲晕的理智才渐渐回来了,看着眼面已经被她打得头发凌乱,衣服脏乱,脸上还有好几条口子,却还是不停的跟她说着“错了”的楚长铮,她的那恨意消散了大半。 闹得这样也差不多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怒气一消,她身上的力气也随之散尽了,连站都站不住,软绵绵的靠在了楚长铮的胸口上。 “你先打发了外头的人,我有话问你……” 有些话还得问清楚。 楚长铮点头,转身想把她扶到炕上,瞧见一屋的凌乱,他干脆抱着宁香莲进到内室,将她放到窗边的软榻上靠坐好,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扬声应道:“本王无事,退下吧!” 听到他的声音,外头的人才松了一口气,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只有楚逸之他们,不知道自己该留下好,还是该回去。 宁修之收回了盯着房门的视线,吁吁的呼了一口气,脸色也比之前稍稍好看了些,没等楚月瑛他们问,就道:“我们也回吧。” “啊?”楚逸之有些不舍:“这就回?” 屋内什么状况,还不明呢。 宁修之没有回答他的话,扒开他的手,转身朝着院门的方向走,脚步比往常还要沉重几分,不过他走得非常的稳,哪怕是楚逸之在后头喊,也没再回头。 见宁修之走了,楚适之只得拦着兄长打手势,“我们也回吧。” “走吧,这不是我们能瞧得起的热闹。”楚月瑛斜瞥了眼房门,也随之离开。 楚逸之见只剩下自己了,心里哪怕再好奇,也不敢留下,拽着楚适之一路抱怨的走了。 宁香莲从荷包里取了两粒静心丸含着,借助着冰冷的药汁让自己的头脑更加清晰一些,好理顺那一团乱麻。楚长铮拉了把椅子就坐在榻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的情绪波动太大,会伤了身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至于感觉到了寒冷,宁香莲瞥了眼墙角的炭盆,才发现里头只剩下了几块还没完全熄灭的炭火了。 她扯了下嘴角,露出个非常难看的笑容,正眼看向楚长铮,楚长铮下意识的挺直了后背,整个人绷紧如同一张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问。 楚长铮不敢迟疑,如实回答道:“在你回来的那天。” 见宁香莲不满的拧眉,他知晓她是嫌自己回答得太简单了,苦笑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一苏醒,我也就醒了。我不敢确定,于是让刘老过来替你把脉,趁着他让人开窗之际,我隔着窗户看了一眼。” 就是那一眼,他就敢确定,是她回来了。 哪怕容貌变得面目全非,但她的眼神没变,她给他的感觉也没变。 “你……”宁香莲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但他一直没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没跟自己说明一切,只是在暗处看着自己为了不露馅,小心翼翼的装宁姑娘,解决苏家那些破事,再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谋划着帮瑛姐儿退亲…… 他这是……拿自己当猴子吗?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与说你。”楚长铮扯了下嘴角,很老实地道:“那个时候,你草木俱兵肯定也很害怕。我就算跟你说,你也不一定敢承认。” 他耍了个心眼,没说出自己实际上比她更害怕。 他怕她知道金桐院,以及王府里的秘密,更怕她知道自己以前做下的那些错事。 可是,看着她被人针对,还不得不伪装自己的本性,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演戏;看着她费心费力地替瑛姐儿谋划,还要被修之逸之误认为别有居心,他就再也不想隐瞒下去了。 面对着楚长铮的老实诚恳,宁香莲还真说不出一句否定的话。 若是在那个时候楚长铮冲进来,说破她的身份,她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说到底,她是不敢百分百的信任他,也怕他认定自己是女鬼,会找法师来收了自己,以后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孩子们了。 好吧,这样说来,自己也是有一部分过失的,不能全怪楚长铮。 不过,有件事她还是非常的在意的,定要问个清楚! 她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地盯着楚长铮:“当初你救我父亲之事是真的,还是你为了求娶到我这个与你生辰八字相符的福妻,故意设局算计我父亲的?” 楚长铮马上摇头:“当然是真的,那个时候你还没打算议亲,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的生辰八字与我相不相符?” 他又不是真的需要个福旺妻。 “真的?”宁香莲有些不信,“那你老实说,为什么你当初不要金银,不要屋,非逼着我爹把我许给你?” 若说他冲着她宁家的家财,她有幼弟,家产轮不到她一个外嫁女;而且成亲后他都没要她一分钱的嫁妆。 而且之前他也没见过自己吧,为什么非自己不娶? 楚长铮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果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娶她是有原因的。不过,今天他都准备坦白了,那不如一并作都说了,省得在她心里留了疙瘩。 “那个时候,我去江州确实是冲着你去的,不是为了你的生辰八字,而是我被楚玉容给骗了。” 楚玉容,怎么会与她有关? 宁香莲心里打了个咯噔,有些不敢相信,但她也清楚,楚长铮不是一个会拿这种事来撒谎的人,他更没有必要骗自己。 她没有打断楚长铮的话,安静地听他说了下去。 “她跟我说,你拿了把柄,逼她的未婚夫毁婚改娶你,我才想去教训一下你。途中碰巧救了岳父,后来知道他是你父亲,干脆就挟恩求岳父将你许给我。我想着,我反正是要一个妻子的,你若嫁给了我,自然也不能与那男人有往来了,也就解了她的困局。” “所以,你就一举双得了!”宁香莲咬牙切齿,叫得破了音,不可置信的拽住了楚长铮的衣襟,恶狠狠地道:“你傻不傻啊,你也不想想,她在京都,我在江州,我上哪见她的未婚夫,我又凭什么拿到把柄去威胁她的未婚夫?” “不对,她不是要进宫选秀的吗,她哪来的未婚夫,哄傻子呢!” 楚长铮苦笑地指了指自己:“我不就是那个傻子!” 那个时候,他年轻,气盛,又有一身的江湖义气,怎么会想到一母同胞、本是世上最亲的人会骗他,还撒了那么一个大谎,哄他去坏一个姑娘家的清白。 还好,他记得师傅的教诲,没有使用那些卑鄙的手段,而是堂堂正正的求娶。 “她为什么要针对我?”宁香莲松开了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到底哪儿得罪了她?”随后,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难道,她认识南表哥?” 那个时候,南表哥正好进京赶考,还说只要他高中,就回来向自己提亲。若是楚玉容看中了南表哥,而迁怒自己,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听到她提起南表哥,楚长铮有些不自在的弯了些腰,让她胳膊不至于抬得太费劲,含糊道:“我不知道……” 宁香莲松开手,“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坑我?” 楚长铮小声的辩解:“嫁与我也不算坑了你吧……”见宁香莲气得抬手要打他,他偏了下身子:“别打,仔细你手痛。” “那个时候,我与她已经有十年没见了,对她的处境一无所知。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我哭诉,于是我也就信了。” 等到他娶了香莲之后,发现香莲根本就不像是宋玉容嘴中所说的那个样子,才起了疑心。 后来,他也想过宋玉容是不是看上了曾永南,才起了要坏香莲和曾永南亲事的念头,就让人往这方面去查。结果,他没查到曾永南与宋玉容有什么关系,却因一个意外知晓了香莲的凤命。 随后,听到宋玉容进宫后非常得宠,他就有些明白了,楚玉容肯定也是知道香莲是凤命,她又有心进宫,才故意骗自己坏了香莲和正顺帝的姻缘。 宁香莲几乎都不能呼吸了,半个身子靠了过去,紧张的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那我父母的意外,与她有没有关系?” 楚长铮老老实实地道:“当时岳父母那场意外来得太突然,不像是人为的。我的人连查了两年,也没能查到线索。 “若岳父母真是被人算计的,那布局的黑手必定是个心思缜密得的人。可岳父母虽然在江州很有名望,但并非江州的首富,平常又乐善好施,从不与人结怨,怎么会有人布下那么大的一个局去害他们呢?” “至于楚玉容,不是我替她开脱,那个时候才是个嫔,根本没办法指使人设下那么大的一个局。” “那我呢,是谁杀了我?”宁香莲突然问:“十年了,你不至于什么也没查到吧!”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斥问,如同一把利剑直接扎入了楚长铮的胸口。 楚长铮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滞了:“不是你失足落水的?” 这些年,他一直怀疑,是不是有人害了香莲,可是任由他怎么追查当晚得事,却一点线索也没有。 宁香莲摇头:“是有人把我推下水的。” 只是,她根本没有看清楚推她的人是谁。 101、夫妻交心 火盆里最后一点火星也悄无声息地灭了,只剩下了一盆白灰,四目相对的两人都感觉到了一股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阴冷。 以楚长铮的权势,十年都没有查到一点线索,可见对方的手段有多高明;或者说那个凶手根本就是他们不曾想到过的人。 前者倒有可能是因为信息太少,才会被人掩住了耳目、引入了困局,现在知晓了一切,从新调整方向,总是会查到线索的;可若是后者,那个凶手极有可能就藏在他们身边,是他们熟悉,从没有怀疑过的人。 楚长铮身上的杀气毕露,双眼里涌出无数血煞之气,浓得化不开,竟犹如地狱里的阎罗一般。 宁香莲只看了一眼,就觉自己被那种血煞之气给死死的压制住了,无法挣脱也无法呼吸,甚至骨头都在呼啸和颤抖,呼唤她逃离这个危险的境地;可是身体却失去了自控的力量,别说逃走了,连抬一抬手指都做不到…… 快要失控的楚长铮陡然回神,看到浑身颤抖不已的宁香莲,他忙把身上的血煞气尽数收敛掉,慌乱的将宁香莲再次揽入自己的怀里,像哄孩子一般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我吓着你了吗,是我不好,你别怕我……” 好一会儿,吓得六神无主的宁香莲才觉得自己的心又正常跳动了起来,也可以顺畅的呼吸了。抬头对上楚长铮紧张不安的眼神,她倒没恼怒,反而有些心疼。 抬起手轻轻的摸了下他消瘦的脸庞,她平静地道:“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我也不害怕你,只是我从没见过你的这一面,陡然还是不太习惯……” 不,应该说,他从来也没在自己面前流露过这样的一面。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楚长铮有今天同,不仅是他能文能武,而且敢还拼敢干,上阵杀敌的时候他还是往往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得到的战功也都是凭着他自己的本事,不掺一点儿假。 这一样一个在血雨腥风里拼杀了十年的人,又岂会是那种温柔无害之人?只怕死在他手中的敌人都能堆成山。 她陡然有些明白? 为何芝麻它们会那么畏惧楚长铮了,那种毁掉一切生灵的血煞之气真是让人打心底恐惧的。 楚长铮按住了宁香莲的手,感觉着她掌心里的热量? 僵硬的脊背才渐渐族松了下来? “你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吗?你们为什么没有等我回府? 就先行一步到王府里来了呢?你怎么去了那个院子,身边带了何人?” 收到出事的消息后,他就吐血晕倒了。等到他醒来? 府里的所有的人虽然都在? 可是任由他怎么审问,却都找不到有用的线索,一切就像是一场谁也不想看到的意外。 查询无果之后? 他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注在如何逆天? 将她从地府召回的星移斗转法阵上? 只是让心腹为续盯着那些他曾怀疑过的人。 宁香莲仔细回想了一会儿? 才道:“那日上门贺喜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府里都挤不下了? 后接到旨意,说皇上赐了王府,我就想着你回来后肯定要大摆酒宴招待你的袍泽和属下,不如先行一步去王府做安排。” “王府我才刚见过王府里的下人,瑛姐儿跑回来说? 他们带着适哥儿在后院玩耍时? 把适哥儿给弄丢了? 我就匆忙带人去后院找适哥儿。找寻的过程中? 我在那井边看到了适哥儿的一只虎头鞋,慌乱之下也顾不得想太多,就跑到井边张望? 身后突然就出现个人,把我推进了井里。” 那个时候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虽然只是慌乱中的一瞥,但我记得很清楚,那人一身褐衣短打,脚下却是一双……”她的脸色变了变,认真的吐出两个字:“皂靴!” 有资格穿皂靴的人,不是普通人。 能进入王府后院还穿着皂靴,害了她之后并不引起旁人注意,这要不就是王府里的人,要不就是被某些人派来的刺客。 楚长铮的目光紧缩,冰冷如箭,只是这次他很小心的控制住了自己,在宁香莲发现之前,就飞快的掩饰住了。 “事发之后,井里也没有打捞出虎头鞋!” 宁香莲一怔:“没有鞋?” 她摔落井里的时候,手里还是拿着那只虎头鞋的,可见,有人在之后,把那只鞋给取走了。 楚长铮点点头:“也没有人提过适哥儿少了一只鞋的事。那天晚上适哥儿就发了高烧,如果有人趁乱把鞋放回去,也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也是从那场病以后,适哥儿就不会说话了。 可以确定的一点,打捞鞋子的人肯定就是杀手,偷取并且送回鞋子的人则是当时府里的下人。 只是当时并不知道鞋子这条线索,也就无从查起。 不过,现在也不晚的。 他冷笑了两声:“当时随你到王府的下人,除了风香出嫁了,其它人都留在了宁府;随王府一起赐下的奴才,则都被我安置在了一个僻静的庄子上,日日有人盯着。等会儿,我就让人去审!” 他心底一直是不愿意相信那是一场意外,所以该留的,他都留下来了。 哪怕没有真相,没有主谋,真是一场意外,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当初,那些背主之人,认为自己做的事天衣无缝,又抱着某些原因可以咬死不承认;十年的安稳日子足够让人磨灭掉必死的决心,并且萌生出弱点来,现在未必就撬不开他们的嘴! 宁香莲目瞪口呆:“你……你都留着?” 她相信,他说的留着,未必好生饭好菜的供养着…… 楚长铮点点头:“楚家那一干人以及当初为难过你的、我觉着有可能是主谋的人,也没让他们好过过。” 这些年,他都借着正顺帝想要压制外戚和重臣、重新集拢权力的心思,把那些人由要职都换到了闲职上,年轻一辈又被他安排的人死死压着不能出头。 要不是这样,楚家也不至于千万百计的讨好楚玉容,更不至于急到让嫡女去抢承恩侯府的那门亲呈。 宁香莲愕然,她有些不敢相信,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一贯以来,他们不是相敬如宾的吗?也许,他只是觉着,那些人动了她,就是挑衅了他,伤了他的尊严。 见她不做声,楚长铮稍稍松开些手,偷瞥着她的表情。 他混迹战场十年,拼的可不仅仅只是武力,自然是善于查颜观色、揣摩人心的,一瞧她讪讪自嘲的神色,自然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 若说十年前,他还想着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来,一点一点的靠近,久而久之,自己就可以慢慢的化解掉与她之间的距离,让她明白他的真正心思。可是现在,他却很清楚,得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才会让外人无懈可击。 他直言道:“我知道受了楚玉容的骗之后,就自愧对不住你,只想着立功建业,给你挣回荣华富贵。可是,听到你出事的消息后,我如同被人剜了心,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你已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这辈子绝对不能没有你。后来,我也因此病倒……” 末了,他还是选择了含糊其词,隐藏了她回魂的真相。 面对着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宁香莲目瞪口呆,一下子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成亲数载,从疾苦到后来,若说她对他没有感情,那不是真心话。 虽然楚长铮从来就不是她闺中幻想的那种夫婿人选,若真让她来说,可以挑出他几箩筐的毛病,她对他的不满也足有几十项。但她也不能否认,他虽然对她的态度一贯是冷漠,却给了她足够的尊重,以及最大限度的容忍。 他所有的俸禄和赏赐都交于她,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她做主。哪怕她没征得他的同意,就收养修哥儿,他也从没有说过她一句不是。 甚至外头对她的不贞流言满天飞的时候,他也从没有质疑过她,据说到他耳边说过她不好的人,都被他踹得吐了血,并且不再与之往来。 他没有纳妾睡通房,也从不在外头的青楼里寻欢作乐,甚至上司送于他的丫头歌姬,他都直接赏给了属下,从不让她为难。 哪怕楚家人恨她入骨,除了楚玉容摆着皇后的架子,派人女官明里赏赐,暗里挫她几句外,其它人只是在外头的宴席上给她一些难堪,从没有一个人敢上门来找她的麻烦。 好吧,说句实在话,她心里也是默认,他们的日子不仅过得下去,她也比绝大多数的官眷们要过得舒服得多。 现在知道他心底是有她的,那最后一块短板也就都补上了…… 她心里忍不住雀跃,但又实在不好意思,不太自在的板着脸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狠剜了他一眼:“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嗯嗯。”楚长铮瞥到她忍不住翘起的嘴角,老实地点点头。 宁香莲被他瞧着不好意思了,转身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嗓音轻柔:“王爷,先喝水茶,再……”她用力把茶杯往桌上一磕:“再说说这些年,你对修之他们的不管不问!” 别以为他说几句好听的,她就把那些事儿都给忘了。 这一码,归一码! 楚长铮的心随着杯里的茶水一起荡漾,忙就势连她的手和杯子一起握住,反问道:“你觉着他们这些年的日子过得不好?” “哪里好了?”宁香莲恨恨的将手抽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外头的人怎么说他们的,骂修之是私通子,逸之是京都有名的绔纨,还有些人笑瑛姐儿是蠢货,至于适之和琳姐儿……” 她的眼框不由得又泛了红。 楚长铮忙安慰她:“你在意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做什么,又没有人敢当着他们的面说,也没有人敢伤他们一根寒毛。你想想,若是逸之现在文武双全,瑛姐儿是又有才有貌,适之和琳姐儿也没有那小缺陷,他们还能过得像今天这样自在吗?” 当年,若是没有那场重伤复发,功高震主的他未必还能活到今天! 这些年来,皇上是心生了悔意,一直想要弥补他,但那又如何;过去的情谊已经有了裂缝,已经再也修补回不去了。 “武定王府不需要优秀的继承人,而且他们也不需要门当户对的婚姻,换一个方向想,他们可以更加自由,也可以选择另一种平淡的生活方式,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宁香莲心里也是明白的,“可是,还是替他们委屈。” 世上做娘的,哪个会不想把世上所有一切好东西,都留给自己的孩子呢? 她抱怨了两句也就打住了,抬头恶狠狠地看着楚长铮:“我跟你说,他们的所有事都由我做主,不管是你还是上头的什么人,可别想插手!” 看着她如同一只护崽的母狮般,咧出了一排小米齿威胁自己,楚长铮很知趣的点头:“那是当然,当初娶你的时候我就说了,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大小事务都你说了算。” 现在他没了职务,天天呆在家里,自然也要受她管束。 宁香莲这才满意的点头,还没顾得上多说几句威胁话,就接二连三的打了好几个喷嚏。楚长铮递了帕子给她,才发现墙角的火盆早就灭了。 两人对视一笑,宁香莲唤了下人进来,更换火盆打扫外厅。 收到玉桐院里已经风平浪静的消息,楚月瑛轻嗤了一声:“看不出来,她还真有些本事。” 楚月琳双手托着圆滚滚的脸庞,两眼好奇的问:“你们觉着她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见过母亲?真的是母亲真的托她来照顾我们?” “你也信?”楚月瑛戳着她的脑门儿:“若母亲得魂还在世上,为什么不入我们的梦?” 十年来,她可从来就没有梦到过母亲一次;若不是每个月大哥都会画一付母亲的画像,她都快要忘掉母亲的容貌了。 不由自主的,她的眼神又飞瞥向了楚月琳。 楚逸之烦燥的抓着自己头发:“那又怎么解释她知道的那些事?” 他再迟疑,也查觉到了好几次不对劲的地方。 楚适之突然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楚逸之问道。 楚适之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无外人,才飞快地打着手势:“若她说的是真的,那她是不是知道谁杀了母亲?” 小书房里瞬间就静了。 102、他们是一伙的 宁修之用一双俊目扫过四个紧张得都快不能呼吸的弟妹,抿了抿嘴角,低声道:“别忘了,那句话是父亲说的,并非小宁氏。” 那个时候,小宁氏真正想说的秘密是什么呢? 是不是真如他所想?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握着茶杯的手陡然收紧了,甚至连滚烫的茶水溅了些到手背上,也没有查觉到疼楚。 “呃,有什么不对吗?”楚逸之有些摸不着头脑,见宁修之没有想要说下去的意思,急得拍着桌子追问:“大哥,你快说啊,都要急死我了。” 楚适之将他摁回了位置上,又打着手势:“大哥的意思是,父亲并不想她说给我们知道。” “嗯?”楚逸之眨巴着眼睛,继续等着下文。宁修之松开紧握着茶杯的手,抬起被烫起了好几个水泡的手就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你是不是扮猪的扮得太多了,连脑子都懒得动了?” “这不是有你们嘛,我又何必去费那脑子。”楚逸之低声抱怨着,眼神中闪过一抹消逝得极快的寂落。 也知道他心里不太舒服,宁修之也没再苛责他:“可见父亲看重她的原因,不像外人认为的那般简单。” 楚逸之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他们是一伙的。” “真的吗?”楚月琳眼中尽是失落:“不是真的……真的不是真的?” 她还认为可以能问一问小宁氏,母亲是不是能看到她,是不是还挂念着她。 见她的眼框有些微红,楚月瑛心疼地揽她入怀,轻轻的揉着她的秀发:“等会儿我陪你剪窗花,画彩灯。” “嗯,要剪那个双喜福,还要多剪一些,把窗户都贴满。”楚月琳瓦声瓦气地提要求。 宁修之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伴着内疚掩饰了下去。现在情况还不明确,不是说出来的时候,他不能让他们空欢喜一场;还有风香那边一堆麻烦都没解决掉。 对,慢慢来,再等一会儿…… 等到他再确定一些时,再与他们说不迟。 叹一声,他看着搂抱在一起的楚月瑛姐妹? 叮嘱道:“所以,父亲不想你们与她唱反调。” 瞧着楚月瑛脸上的不认为然,他忍不住还是又补了一句:“就她目前的所做所言来看? 都是对我们有利的。” “难不成还想我念她的好?”楚月瑛沉着脸? 并没有当着他们的面发火? 微微抬了抬自己的下巴,傲然地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犯不着她来插手。” 对上宁修之不赞成的眼神? 她想到自己今天在宫里做的那些傻事,只觉着丢脸到了极点。 她的面色泛了红,松开环着楚月琳的胳膊? 咬着唇起身? 冲着宁修之低了头? 充满歉意地认错:“大哥? 今天的事是我不好? 以后我不会再犯这种错了? 希望你也不要与我计较。” 宁修之屈指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认为光认错就行了?老规矩,待过了初三,把《静心诀》抄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能出院门。” 他还不忘严厉的瞪了楚逸之他们每人一眼:“若是让我知道? 你们谁帮了她? 那别怪我也罚你们。” 楚适之忙点头? 楚月琳吐了下舌头? 也乖巧的应下。 楚逸之不仅没替她求情,反而落井下石:“我还觉得罚她一百遍太少呢,怎么会帮她呢?” 他话还没说完? 楚月瑛就扑了过去,狠狠的抓着他的胳膊就往后一拧,楚逸之哪会让她得手,顺着她的动作往后一侧,胳膊灵活的从她的掌心里挣脱,然后闪到了宁修之身抂:“大哥,我说不够吧,你看,她一点都没得到教训!” 楚月瑛气得脸色泛白,但今天的事儿还没放下,又不好意思扑到宁修之身后将他拽出来,只得凶巴巴的威胁:“行,行……你给我等着,明年我一定会把这笔帐给找回来的。” “等着就等着,”楚逸之满不在乎,还小声的嘀咕着:“就她撑死记三天,还想记到明年?” 众人看着他一脸得意的笑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亲哥(兄弟)你可还记得今天是大年三十,离明年也就只差几个时辰了吗? 因楚月瑛的道歉,众人也没有再继续讨论之前的那个话题,只有楚适之的眼神时不时的瞥向宁修之。 他总有一种感觉,大哥今天有些心不在蔫,而且他似乎隐瞒了他们什么。 可是他把今天的事翻来复去的想了好几回,也没有发现哪儿不对劲。是大哥受伤,所以有些精神不集中,还是他想得太多了些? 当天晚饭的年夜饭就按宁香莲的吩咐,安排了早就收拾出来的永福堂里,娶个永远福顺的好图意。因家里的主子不多,也就没有分席,十六道热菜工工整整,还支起了红铜火锅,各人喜欢的凉拌菜、点心和各色粥品更是不缺。 宁香莲亲自查看了好几回,见各处都备妥当了,才松了口气,这是他们一家人十年来第一次齐齐整整的围在一张大圆桌吃围年饭,她希望人人都能开心满意。 这场年夜饭虽然没达到宁香莲预想的那种热闹劲儿,但也算是顺顺当当。只是她原本想着大家酒足饭饱之后,能围坐在火炕旁边热热闹闹说会儿闲话守个夜,结果楚月瑛飞快的喝完手里的茶,就起身说要回去。 她一说要走,其它几人也都跟着说要回去。 宁香莲也没敢再强留他们,只得放着他们离开。 目送着他们离开,宁香莲也觉着没什么滋味了,伤感的起身:“我们也回吧。” 楚长铮看着她一脸的伤感,接过刘嫂拿过来的斗篷,替她披上:“不急的,慢慢来……” 他还真不急,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在一起多好。 若是让他们知道了真相,他们肯定是要跟他抢香莲的注意力的。 “现在时辰还早,我们去园子里转一圈?”楚长铮建议道。 宁香莲没那心思:“回吧。”说着,径直走在前头,沿着抄手游廊,慢悠悠的走回到了玉梧院。 不过,她在进正房门之后,直接借口今天太累,需要休息,就把楚长铮给拦住了。 楚长铮:“……” 不是一切都摊开说平了吗,他以为,今天怎么着都能小别胜新婚,重温一下当年的温情,怎么还不让他进内间? 宁香莲很平静的指了一下自己的脸,问道:“我比起先王妃,是不是又年轻又水嫩?啧,十七岁,花一样的年华,掐一下能出水。” 楚长铮:“!!!”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有毒。 为了保命,他发挥了自己当年设定连胜战役的聪明才智,小心翼翼地答道:“在我心里只有你与别人的区别,其它的我都不在乎,也看不进眼里。” 为了达到目的,他又飞快的承诺:“我向你保证,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的。” 宁香莲冷笑,她又不是真正十六七的小姑娘,会相信男人这种的鬼话。 她直接拒色:“王爷,我们明天还要进宫……” “不必了。”楚长铮忙抢先道:“回来的时候我就与皇上说了,明儿不去了。” 那个破宫,有什么好进的,他倒是罢了,香莲肯定又要去给人见礼磕头。 他又不靠着进宫向人显示他是得宠的;即使不去,宫里的赏赐也不会少半分,反而只会更贵重,又何必去吃这个苦头。 翻了个白眼,宁香莲也懒得跟他绕圈子,手指向碧纱橱,压低了声音道:“你能接受现在这个样子,我自己还不能习惯。王爷,还是请您先在那边再委屈您几日。” 说罢,直接头也不回的绕过了大屏风,进了内室去沐浴梳洗了。 楚长铮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万般不舍,最后也只能叹了几声,老老实实的去了碧纱橱。 宁香莲沐浴干净,吩咐刘嫂取了身家的衣裤出来穿了,自己照着以前的居家习惯松松编了头发,转出了净房。 她抱着暖炉歪在榻上,眼神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芝麻呢?” 跟着刘嫂打下手的青苹,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笑莹莹地应道:“刚刚儿还瞧着它在这里,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儿去野了,奴婢这就出去寻寻。” 宁香莲点点头,放她去了。 青苹才出去不及,芝麻就自己顶开帘子跑了进来,一路飞奔着跳到她榻边的扶手上,乖乖顺顺的用尾巴轻轻的勾着她的手腕:【大人,您唤的小的吗?】 王爷在这里,没有大人的召唤,它哪里敢靠近。 宁香莲没有急着应它,让刘嫂子去碧纱橱看看楚长铮有没有什么需要,待刘嫂子也出去之后,她才悄声问:“你上回说,你到王府有多久了?” 芝麻偏了下头,老实应道;【快十年了……】 快十年,那就是不够十年,好像它上回也说过,它是在自己出事之后才进的王府。 宁香莲弹了一下它的小脑门:“一会儿,你去找大榕树,问它知道不知道,是谁把先王妃推下水的。还有,当时先王妃拣到的那只虎头鞋,最后去了哪里。你得了消息,马上回来告诉我。” 如果她没有估计错的话,那个院子应该在大榕树根的可视范围之内,大榕树肯定是会知道些什么的。 楚长铮这些年做的安排都很周全,但事情过去十年了,哪怕有线索,也未必能轻易查出些什么来。 这种事也不能只靠着楚长铮,哪怕是为她好,她也不能只听到他想让她听到的消息,看到他想让她看到的东西。 而且,她对那个藏鞋子的人,还是很忌讳的,就怕他们还藏在孩子们的身边,一日抓不到,她一日心神不宁。 能使得上的手段,自然要使一使,不能浪费了。 芝麻也不问她为什么,忙头应下。 宁香莲喂芝麻吃了些东西,又逗着它玩了一会儿,就说自己困了,让青苹抱了芝麻出去。她睁着眼躺在热呼呼的被窝里,竖着耳朵听四周的动静,等着芝麻回来应话。可是一直到她撑不住,沉沉睡去了也没等到芝麻的身影。 第二天一早,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一个激灵翻坐起身,撩开帘子就问:“芝麻呢?” 青苹撩开帘子,唤了一句芝麻,芝麻就带着一身的寒意窜了进来。它很乖巧的没有靠近床,则是由着青苹拿了块大棉布抱着它,把它的毛发擦干,才蹲在炉子边上,等着宁香莲着衣梳妆。 宁香莲心急得如猫抓,递了个眼神过去,芝麻这才后知后觉地道:【榕爷说它不知道凶手是谁。】 宁香莲心里咯噔了一声,等着芝麻说下去。 芝麻抬手抹了把脸,道:【榕爷说,它看到了那人推先王妃落水,可是那个人用黑布蒙着脸和头,并且连脖子和手上都用黑布包裹着。】 【他推先王妃落水之后,就翻后墙出了王府,再也没有在王府里出现过。榕爷还说,那个人再次到它面前,它也只有两成的几率能认出他来。】 宁香莲心惊,蒙面的外人? 虽说当时他们并没有正式的搬进王府来,但是王府是连同了侍卫和下人一并赐下来的,其中还有许多皇上赐赏的贵重东西,怎么可能是个人轻易就能进来的呢? 这条路行不通了,看来,还得从那只虎头鞋那边着手。 芝麻又给了她一个坏消息;【后来王爷来了,榕爷被煞气一冲,陷入了昏迷之中所以不知晓虎头鞋的事。】 棋着一着啊。 宁香莲咬牙切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楚长铮! 梳洗妥当之后,宁香莲出门瞧见楚长铮,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得,楚长铮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他,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处处赔着小心。念及着是新年第一天,宁香莲倒也没给他什么难堪。 宁修之带着楚逸之他们过来拜年,宁香莲给了他们每人封一个大红包,众人又难得的聚在一起吃了个开年第一餐。 还是跟晚上一样,楚月瑛放了碗就要离开,宁香莲真想留她一留,外头就有人匆匆跑了进来,说是楚逸之被封为武定王世子、和楚月瑛被封为郡主的圣旨同时到了。 宁香莲只得忙指挥着人安排香案接旨,又赏赐了下人。 随后,楚长铮开了祠堂,把两道圣旨供了进去。 这是宁香莲第一次进王府的祠堂,令她惊愕的是,祠堂里连一块牌位都没有。 103、父子冲突 糟糕,要坏事! 楚长铮跟楚家的那一笔烂帐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但他现在独开一支的祠堂里,总该给她以前的那个身份立个牌位吧! 就算他在第一时间里知道自己回来了,但是对自己来说是次日,对他可是漫漫十年;他这十年里都没想过给自己立个牌位,上一柱香? 她现在换了个身份还苟存于世上,牌位有没有的可以不计较,但是孩子们会怎么看? 果不然,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楚月琳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她胖乎乎的身体几乎整个扑在楚逸之的怀里,两只眼睛很快就哭得红肿了起来,可怜得令人心里难过。 楚月瑛脸色煞白,双手也死死的抓住了旁边的楚适之,同样流了泪;楚适之那原本就单薄的身体更是气得不停的在颤抖,平日素来安静的眼中,也涌上了熊熊的怒火,以及隐隐的阴沉。 倒只有宁修之一反常态的安静,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宁香莲的脸上,死死地盯着,似乎想要不放过上面的每一分变化。 宁香莲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哭泣的楚月琳身上,看着她那挂满了泪珠的圆滚小脸,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她面前哇哇大哭,谁也哄不住的胖团子。 她心里把楚长铮骂了个狗血淋头,上前伸手想将楚月琳捞过来揽在怀里,像以前一样安抚着。 楚逸之警惕的抱着楚月琳退后了两步,无视了宁香莲伸出的双手,凶神恶煞地看向楚长铮:“看来,我们还是把你想得太好了一些。你为了不让她在母亲的牌位面前行妾礼,甚至不惜撤掉我母亲的牌位?” 他还是……不想把他想得太坏。 若是这祠堂里从来就没供奉过母亲的牌位,那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弑父! 楚月瑛缓过神,冲着楚长铮大喊:“今天,我也不问你为什么这样狠心,也不问你为什么没把我娘的牌位供在这里,相信我娘也未必稀罕。我只想问你一句,我娘的那个坟可是真的?” 当初母亲封棺之前,他以他们年龄太小,而母亲遗体已经被水泡得变了样为由,并没有让他们见母亲最后一面。 若是他连一个牌位都吝啬不给母亲的? 她又怎么敢相信那坟里葬的人是真的? 没他一句实话,哪怕他们怀疑,也是不敢去挖坟的! 一想到这里? 她心中只有无穷的恨意? 抬手就把刚接下来的圣旨? 狠狠的砸到了对面的香案上。 “父亲……”楚月琳摇摇欲坠,她对母亲没有记忆,是兄妹中对父亲最抱有期望的? 可一想到母亲被父亲这样对待? 哪怕她再渴望父亲的关爱,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手足冰凉。 她努力想要起身,却始终是脚腿无力无法站定? 许久之后她方才露出央求的表情? “父亲? 你、你就告诉我一句真话吧!” 宁修之微微挑了挑眉梢儿? 冲楚适之点了下头? 楚适之就无声地转去把祠堂门给关上了。 宁香莲愕然? 他们这几个的意思是,今天楚长铮不把事情说清楚,就别想出这个门? 行,真行。 不愧是她的孩子,真够有胆量的。 不过? 她一点也不同意楚长铮? 反而也有一种想要楚长铮说清楚的意思。 只是? 真翻了脸? 他们打得过楚长铮吗? 想到这,快步走到最前面的宁修之面前,抬眼看了下楚长铮? 淡淡地道:“王爷,这事还是需要一个交代的,省得那骂名最后又落到我身上。” 虽然这些小的态度不好,但他这做老子的十年不管,有安排也什么都不给小的说,可也怪不得那几个小的会胡思乱想。 有台阶就下啊,可别弄到最后大家都难堪,不可收拾。 楚长铮收到宁香莲的警告,勾了勾嘴角:“你们娘素来欢喜热闹,我可不想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冰冷的地方。” “那母亲在哪里?”宁修之紧紧追问。 “在我金桐院的卧房里。”楚长铮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道:“难道在你们的心中,我真就是那种无情无义的男人?还是你们认为,我明明知道今天圣旨到,要开祠堂,还故意弄这么一出给你们看,来试试你们会不会跟我反目?” “我以为,你们都长大了,可以自己分辨是非对错了。” 他这很直接的训斥,让宁修之他们几个一下子别说反嘴了,甚至有些心虚,讪讪的都不敢开口反驳了。 “是我们不好,”宁修之很老实的认了错,只是他的嘴角边上带上了一抹极淡的笑容里,带着了几分讥讽。 不错,父亲的话很在理,只是他只回答了母亲牌位的所在,却没有提到母亲的坟。 难道,那个坟真是一座空坟? 若是空坟,那母亲的尸骨现在何处,还是母亲当初的出事,只是一个幌子,母亲并没有出事? 不由得,他又瞥眼去看宁香莲。 宁香莲也不想他们之间的心结太重,也知道楚长铮不是信口开河的人,马上道:“王爷,别说他们了,就是我刚看到这空荡的祠堂也吓了一大跳。现在您把事说开了,不如带着我们过去瞧一眼,让他们明白外人的话不可信,以后好多长几分记心。” 软话说了,她也没客气的对刚刚出了恶言的楚逸之他们道:“不管这些年你们受了什么委屈,又听了多少闲话,没有直接向你们的父王问清楚,就先心里猜忌上了,这是不孝,也是大忌。今儿我瞧着是大年初一,又是双喜临门的日子,替你们求了情;待过了十五,怎么罚,你们自己去领双倍!” 各打五十吗? 见她一脸郑重谨慎,楚长铮眨了眨眼,点头许了。 这教子是家事,自然要听她的。 楚逸之他们几个见宁修之都不开口,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不知趣地与她硬怼。 宁香莲满意的点头:“好了,现在把圣旨先供上,然后我们随王爷一起回金桐院。” 众人也都知道分寸,楚月琳抹掉了眼泪,又整理了一下衣襟,规规矩矩的退到了一侧,楚月瑛他们也都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拣起了圣旨拍掉上头的灰,将两道圣旨一起摆在了香案后面的架子上头。 宁香莲瞅到在那架子上还有着几卷圣旨,以及一个包金嵌玉的沉香金丝楠木的匣子。 看到她好奇,楚长铮俊目里闪过一丝得意,走到香案前,与她道:“这分别是我封王的圣旨,以及你们的诰命旨意。” 他又拿下了那个沉香金丝楠木的匣子,直接打开给宁修之他们看:“这是老子拿命拼回来的,相信你们知道,它有什么用。” 宁修之微楞了一下,是丹书铁券。 他虽然早就猜到,以他的功勋肯定是有这东西的,但知道与亲眼看到,那完全是两回事。 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位义父的战功是惊世之功,任谁也无法抹灭的。 之前,自己确实是把他和一些事想得太简单了。 忙完之后,楚长铮就带着众人回到了整个王府的禁地金桐院,一直进入到他之前的卧室里。 他当着众人的打开了床后的一处小暗柜,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了一块已经被磨蹭得掉了漆的牌位。 宁香莲瞅了一眼,上头写着“爱妻宁氏香莲之位”。 一想到这十年来,他把自己的牌位天天放在他的床边,然后日日相对,一时之间只觉得眼睛涩涩的,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她的迷糊一眨眼好过,他的十年只怕是风刀霜剑,日日难熬;他的十年深情,只怕不是嘴皮子上说说而已。 楚长铮轻柔地磨蹭了一下牌位,然后将牌位摆在桌上,伸手就将宁香莲拽到她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掌不放。宁香莲一动,就感觉他的手劲大了些,死死的捏住了她的掌心,还很贴心的控制住了力道,生怕怕把她给弄痛了一般。 紧张,小心颤颤,拿自己当成易碎的琉璃吗? 感觉到他的不安,宁香莲忍不住握了回去,心里也隐隐有些懊悔。 若是当初她再坚持坚持,是不是早就打破了他外头那层并不厚的虚壳,若是当初她直接将话挑明,是不是也早就能明白他的心意,也不至于两人把日子过成那种样子。 若是他们夫妻和睦了,孩子们也不会心存心结,哪怕她出事,他们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处处防备,对人缺少信任。 她带着歉意的看向了宁修之他们,宁修之他们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他们一个个整理好了衣襟,跪下来冲着牌位磕头,三跪九叩的行了大礼,随后又拿起窗边小几上摆着的细香,每人恭敬的上了三柱。 不知是刚刚的事闹的,还是他们没顾得上,没有人提及,让宁香莲对着牌位执妾礼的事。 宁香莲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虽然那牌位就是自己的,可是对着自己的牌位执妾礼,想想还是有些怪异的。 等到金桐院出来,已经快到晌午了,宁香莲看着如同霜打了一般的五个孩子,她也知道他们几兄妹肯定有一堆悄悄话要说,自己强行把他们留下吃午饭,也是食之无味,干脆放他们回院子去,自己拽着楚长铮回玉梧院。 进了门,脱掉了身上的全套诰命服饰,她才觉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简直比最穷的时候,自己操持了一天家务还要累几分,倒在榻上就不想动弹了。 楚长铮接过刘嫂递过来的药汤,一口饮尽,又端了宁香莲的那一碗,轻轻吹得温热了,才递到宁香莲面前。宁香莲接过来,拿着勺子,慢悠悠地喝着,时不时还拣了粒松子糖放进嘴里,灭灭满口的药味。 楚长铮拉过薄毯,替她将腿盖上,还仔细的掖好,但也不忘抱怨:“王妃,慈母多败儿,往后还得对他们严厉一些。” 宁香莲挑眉,等着他继续说。 楚长铮笑了笑,道:“等过了十五,我寻皇上讨几个宫里的教导嬷嬷回来放府里摆着,逸之他们三个,加上冯家那小子,都一半跟着我在前院里操练,不图他们有个什么,好歹强身健体。” 哼,看他练不爬他们! 等动都动不了了,也就没空来香莲面前寻事生非了吧! 翻了个白眼,宁香莲看着他磨牙。 若说十年前,她还有些不太明白,但从他向自己挑明了他的心意之后,就等于是把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给撕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敢情这位是想拿他在战场上的战术,拿来训家里这几个孩子! (当然,她还没把他往争宠的方面想。) 不过,他说得也有理,外头的嘴能堵还是要堵的,里头,不图其它,学几分真本事还是有用的。 想当初她给他们几个启蒙的时候,板子也没少打,打肿了手也是时常有的事儿。 “行,那就听王爷的。”宁香莲就势也就应了。 午间,宁香莲让厨房做了几样她和楚长铮爱吃的菜送过来,两人温了一壶清酒,遣了下人,两人像刚成亲的时候那般在炕上摆了个小圆桌,两人面对面的用午膳。 想到空荡荡的祠堂,宁香莲还是没忍住问:“祠堂里为何没有婆婆的牌位,公公可还在世?” 当初成亲的时候,她也问过,楚长铮只说公婆皆不在人世,可现在她连一个牌位都没看到,就有些不相信。 她可不认为,楚长铮与楚家翻了脸,还会把公婆的牌位留在楚家的祠堂里。 “不在了。”楚长铮很平静,“他在寒山寺的塔林里。” 宁香莲的筷子滑落到了桌上,她几乎不想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什么,塔林?” 不是她想的那个塔林吧! 塔林是普通人能去的? 不,普通的大和尚也不行啊,只有那些有名望、修行高得僧人圆寂后才能进入塔林。 公公是出家人,还是修行高的僧人,这消息也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京都就没有人提过? “那婆婆呢?” 她嫁给楚长铮之后,从没见他提过婆婆,楚家人在逼她的那些年,也没抬出婆婆来压过她,这其中,肯定有蹊跷的。 楚长铮很平静:“她假死,改嫁了。” 假死,改嫁!! 宁香莲:“……” 他们一家人还有没有点正常的! 104、楚家旧怨 不过,听起来这些豪门隐密不像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以前他们别别扭扭凑和日子,他无意说,她也无心问;可现他有心,自己也有意,准备齐心协心地把日子往好里过,那些儿狗pi倒灶的事儿不弄清楚怎么行。 她干脆也不吃了,放了筷子,“一并与我说清楚,到底个什么状况。” 楚长铮将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又提壶给宁香莲满上,顺便又给了自己倒了一杯,才慢慢悠悠地道:“我父亲是老来子,因上头的有两个出息的兄长,自小被长辈溺爱,年轻的时候成了京都里有名的绔纨逆子。” “就在所有人都认定他这辈子肯定是躺在祖宗家业上、在兄长的庇护下吃喝玩乐享受一生时,他却因爱上一个平民女子,而拒绝接受家族安排的婚事……” “按理来说,楚家原本就没有人对他抱过什么期望,虽然娶个平民女为正室,有些上不了台面,但只要家世清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问题是,他偏偏被蔡氏瞧上了,还非他不嫁。” 宁香莲慢一拍,才知道他嘴中的蔡氏说的是谁。 “她出身名门?”要不然,以楚家的门第,怎么可能由着蔡氏假死再嫁。 楚长铮点点头:“她是城阳伯府的嫡次女,城阳伯府虽然在京都不是什么老牌世家高门,但当时她一母同胞的嫡姐是宠冠后宫的贵妃。” 宁香莲了然了,这么大的一个香喷喷的馅饼砸下来,砸的还只是自家的纨绔,楚家如何会不想欢欢喜喜的接下。 哪怕日后蔡贵妃失宠,城阳伯府塌台,也影响不到他楚家什么;反之若是蔡贵妃能在先皇面前替他楚家说上几句好话,便宜可就占大了。 “所以,楚家上下都逼他妥协,还来了一出釜底抽薪之计? 给那平民女说了一门好亲。在那个平民女抵不住压力出嫁后,他依旧不愿意妥协,最后楚家耐心耗尽? 干脆给他下了药? 强逼他成了亲。”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 他在成亲后的第三天,借着陪蔡氏回门的机会,逃出了城门? 然后就近找了一家寺庙? 剃发出家了。” 宁香莲有些不信:“楚家和蔡家就能由着他出家?” 楚家都能下药逼公公娶亲,强行将他从庙里绑回来还俗,也不是一件难事。 楚长铮嘴角边露出了一抹讥讽? 道:“谁会想到? 他随便的寻了个破庙? 在庙里一头磕下去拜师的那个老和尚会是广寒大师。广寒大师说他六根清净? 天生与佛门有缘? 遂收了他为关门弟子? 他顶着这个头衔,谁又敢逼他还俗?” “啊……”宁香莲对于广寒大师的名声也是有所耳闻的,据说那是先帝也要礼让客气的高人。 “后来,楚家上下、蔡氏甚至那个平民女百般哀求,他都不为所动? 后来蔡氏发现自己有了孕? 就以此做筹码来逼迫他? 他也不愿妥协。七个月时? 蔡氏再也耐烦不下去了,去庙大闹了一场,一时不慎摔下台阶? 早产下我和楚玉容。” “蔡氏把我和楚玉容丢弃在了庙里,然后回了娘家;楚家为了逼他,也对我们不闻不问。于是,广寒大师就把我们寄养在寺下村子里,独居的常嬷嬷家中。” “一年后,蔡氏彻底对他失望了,蔡贵妃放声出楚家商量,随后就借口她伤心过头憔悴而亡,次年以蔡家三房女的身份,远嫁去了浏城。楚家也一气之下对外宣布他已死,甚至还过继了楚文宽到他的名下做为嫡子。” “四岁那年,我遇上了师傅,就跟着他离开了村子。十年后,我回到村子里,才知道楚玉容在三年前已经被楚家接了回去,并且记在了长房名下,成为了长房嫡女。” “我在楚家门外等了两个月,拦下了出门的楚玉容,本想接她随我一并离开楚家,自去闯我们的天地。那个时候,她哭哭啼啼说了一大堆什么不拖累我的话,只求我看在姐弟一场的份上,能帮她讨一个公道。” 他苦笑着,又伸手去端酒杯:“当时我年轻气盛,也没想过她会骗我,于是就信了……” “于是,你就来找我麻烦了。”宁香莲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恨恨地道:“你还真好骗。” 楚长铮有些心虚,“不过现在想来,我也该谢谢她的,要不是她这一骗,我怎么能娶到你这样的贤妻。” 一个谎言,一场阴差阳错。 他做了毕生最大的一件亏心事,也拥有了他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 “呸!”宁香莲唾了他一口,在楚长铮不自然的神态中又白了他一眼:“我可没想谢她!” 她还真要查一查,自己到底是哪儿得罪了楚玉容,让她不惜撒谎骗自己一母同胞兄弟,来害自己。 宁香莲的表情一顿,“你刚刚说,她是记在长房名下?” 可是外头说的,并不是那么回事。 呃,也不用说,他们本就是孪生子,容貌上有九成相似,不需要说什么,旁人看他们一眼,也就心中明镜般透亮了。 楚长铮的眼睛微眯了一下,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淡淡地道:“没错,她当初就是以长房嫡女的身份参加的选秀。” “我升了营千总,就是你刚生了逸之的那年,楚家找上门,想让我认祖归宗。我拒绝了,但他们不死心,一直游说,并且处处为难于你。后来,我废了楚文宽,楚家知道我是铁了心,就想来先来个铁板钉钉,直接把我的名字写上了族谱,记在了父亲名下。” “只是,事情岂是他们想的那般简单,我的籍贯出身,早就由广寒大师和师傅他们办妥了的,我若不点头承认,他们把楚家族谱改烂了也没用。” “于是,他们就把脑筋动了楚玉容的头上,让楚玉容来劝我。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真相,于是对她有几分宽容和忍让。楚家以为这是个契机,就放出我与她是双生子的风声。” 看到宁香莲露出了不满的这神色,一双透亮的眼睛淡淡的凝视着他,他的声音也森厉了起来:“呵,那是以前。现在,她做她的皇后,我做我的王爷,她的事与我何干。” 宁香莲抬头戳了他胳膊一下:“你说真的,往后我可不拿她当大姑姐待的。” “这事又何需撒谎。”楚长铮神色淡淡的,也不觉她这样有什么不妥,“若不是我有这心,这些年她何苦在宫里受这些煎熬?” 他心里很明白,楚玉容能坐上后位,是那个时候皇上用来安抚他的一种手段;现在哪怕皇上已经不再存着要清除掉他的心思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楚玉容这辈子名下都不可能有子嗣的。 没有子嗣,没有圣宠,又没有他做后盾,楚玉容爬到后位,想要坐得稳,睡得安,也那没那容易。 想到他昨儿还不客气的当众让楚玉容下不了台,宁香莲知晓,他这话里没有掺半点虚假,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记得你这句话就行。” 见楚长铮伸手又去提酒壶,她眼一瞪:“你这才好几天,就想着拿自己泡酒了?”也没等他应话,扬声唤了婆子进来,把酒给撤了下去。 楚长铮一点也不恼,接过她盛的汤,啧啧的喝出了酒味。 宁香莲抿着嘴角瞥着他:“……” 挨了骂,给碗汤,他就满足了,这也太容易些了吧。 不过她也在这温暖和睦的气氛里,渐渐的缓和了下来。 家和已经看到了雏形,一切都会兴起来的吧。 用完了午膳,宁香莲泛了困,与楚长铮两人各靠在炕的一头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很快就沉沉的睡去了。 她醒来的时候,楚长铮并不在屋内,刘嫂领着青苹坐在窗边打络子,见她醒了,刘嫂倒了杯茶过来,说道:“刚刚,王爷的几位旧部过来拜年,王爷去前花厅了,说是半个时辰就回来。” 宁香莲撑着炕面坐起,偏头看了下沙漏,又看了眼窗外的光线,估计着楚长铮大概刚去不久。 不过,说半个时辰就回来,只怕够呛。 不是她信不过楚长铮,而是那些当兵的大老粗们行事可没个准,一但说得激动了起来,再喝点酒,闹到明天大早也是可能的。 她眼神暗了些,迟疑了片刻,吩咐道:“让大厨房里准备几桌酒菜,若是半个时辰后,花厅那边还没散,就送席面过去。”想想,她又有些担心楚长铮的身体:“吩咐全梁盯着些,别让王爷喝太多的酒,再派人去一下刘大夫那儿拿些解酒药先备着,以防万一。” 刘嫂应了,出去找婆子往前面传话。 青苹拿了根热毛巾过来给她擦脸,笑眯眯地道:“王妃,您考虑得可真周全。” 接过热毛巾捂在脸上,宁香莲将自己的苦笑一并给掩饰住了,她考虑不是周全,而是有些矛盾的。 楚长铮今儿跟她说了许多事,她相信他句句属实,可是真正的把所有事都理一遍后,不难发现他也隐瞒掉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他对于自己发现被楚玉容骗了的事,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话的带过。 也没有提过,他这些年为何一直病着,又为何给人需要冲喜的假象,年年挑选的冲喜王妃。 宁小姑娘会嫁进王府,真的只是巧合和意外吗? 公公若是广寒大师的弟子,那现在寒山寺的主持也得称公公一句师叔,但公公能进塔林,肯定凭的不是广寒大师弟子这个头衔。 而且楚长铮之前曾含糊的提过一嘴,说他这一支与佛奇缘,能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但那些事指什么,他也没有说清楚。 若是他今天能喝醉,她未必不能再套一套风口。 刘嫂回来后,迟疑着又问:“王妃,前面还收了许多帖子和年礼,回事处派人过来问,您可需要过目?” 瞧着刘嫂的迟疑,宁香莲大概着也明白她问自己的重心不是年礼。 这些年府里没有主母,楚长铮不管事,回事处的存在就是处理这些琐事的,什么人家的礼该收,什么人家的礼不能收,收了要不要回礼,他们都有一套应对的规矩,不至于连个新年礼都要问到她这里来。 他们不好处置的,只怕是各家送过来给她的拜帖和邀请帖。 把手中已经变冷的毛巾递给青苹,她问:“以往如何处置的?” 刘嫂委婉地道:“王爷病的这些年,王府一直是闭门谢客的。王爷的一些属下旧部逢年过节时候,都会送节礼过来,除王府喜事以及战事外,一般是不会有客上门的。” 宁香莲憋着笑,敢情是在今天之前,除了楚长铮成亲,王府只收礼不见客,更不回礼,怪不得楚长铮的私库里堆了那么多的好东西。 眼下楚长铮身体恢复,有门道的自然就登门过来套套旧情,没有门道的只怕就想从她这里下功夫。 犹豫了半晌,她最后还是让刘嫂把那些帖子都拿了进来,并且还让婆子去把常嬷嬷给请了过来。 常嬷嬷刚坐定,刘嫂就抱着一堆帖子进来了。 宁香莲也不话废话,开门见山的与常嬷嬷说了个清楚:“嬷嬷知晓,我对各家的情况并不了解,可是府里几位哥儿和姑娘的亲事都在眼面前儿,总得知晓一些,才好有个打算的。所以,只得请嬷嬷过来替我掌掌眼。” 常嬷嬷笑眯眯的点头,也不客道推辞,拿过刘嫂怀里抱着的匣子一本一本的查看,很快就分出了三堆,一堆是楚长铮这些年保持着往来的旧部;一堆是京都里排得上名号、并且与楚长铮并没有交恶的人家;而另一堆她直接就丢回了那匣子,直言没有看的必要。 她也将话说得很明白:“眼下王府里的人手不够,各处也没有修葺妥当,王妃有心宴请,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办不周全,不如先挑几家赴宴,待到端午之后,再设宴还礼。” 她的想法与宁香莲不谋而合,于是从那些旧部送来得帖子中挑了三家,准备回头与楚长铮商量一下,看有没有赴约的必要。 常嬷嬷看着她挑出来的那三家,欲言又止,末了,还是什么也没说。 宁香莲刚想问,就听到窗外有动静,回头芝麻从开着透气的窗户缝里一头撞了进来,还没站定它就急忙喊了起来;【大人,他们准备今天晚上招魂!】 105、破坏大行动 不用说,她也知道芝麻嘴中他们是谁。 想必那几个不省心的家伙,对于楚长铮之前那句她见过自己的话上了心,才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可招魂之事是能轻易做的吗? 别说招来那种能抢夺人身的那种恶鬼,就算是招了平常的游魂野鬼,只怕也是请鬼容易送鬼难! 他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又急又气,手上也失了力道, “撕拉”一声,把帖子撕成了两半! 这……她下意识暼向常嬷嬷。 常嬷嬷愕然,随即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上回寒山寺的那事,胡家二姑娘虽然咬死不承认,但其中有些什么沟沟绕绕的聪明点的人都能猜得到,事后虽然胡大人亲自过来登门道歉了,但他并没有把大房送回老家。 几位小主子与木香感情深厚,有可能看在木香的面上,对胡家宽容一二;若是王妃也对胡家睁只眼闭只眼,那她才要真正担心她对几位小主子到底存在几分真心实意了。 宁香莲见常嬷嬷不问,也不费心思解释,看了下手里破损的胡家帖子,随手放到了一旁。 之前考虑胡家,也只是想见一见木香,确定她在胡家过得好不好而已。不过,这件事倒也不是急在这一时的,胡家比谁都清楚木香和王府的关系,王府适当的冷落比直接的亲近,更能激起他们对于木香的看重。 “嬷嬷,我失态了。”她平静地:“出门做客之事,还是暂且缓缓。” 就那几个小子丫头搅天动地的胡闹劲儿,她哪敢带他们出门,怎么着也得训服了再说。 常嬷嬷笑眯眯的附合,并且还体贴的叮嘱她现在调理身子最重要,其它的都可以慢慢来。 宁香莲温柔尔雅(心不在焉)的应了,常嬷嬷瞧着她犯困(走神),也没再久坐,带着那一匣子的帖子走了。 前脚送走了常嬷嬷,她后脚就准备派人去花厅里催楚长铮,婆子还没出门? 就有小子过来传话,说是花厅已经摆上了席,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果然? 男人有了酒? 什么都不重要了。 宁香莲埋怨了两句? 完全忘了那酒肉是自己让人送过去的。 可楚长铮不回来,那她怎么去阻止那几个家伙的胡闹? 胡闹? 她心里打了个咯噔,他们真的是胡闹吗? 若他们真起了这个心思? 为什么要挑今天?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 而且前院还来了那么多的客人,他们即使不怕府里下人撞破,就不怕被外人知晓吗? 再说……招魂不是普通人想招就能招的? 至少要有个擅长此道的术士才行。难不成他们早就有这种打算? 搬进王府的时候就带了会招魂之术的能人? 或能招魂的法器? 越想? 她越发觉得这件事可疑? 甚至有点觉得这就是一个陷阱。 越想? 她也越来气。 即使他们依旧不相信自己,也不应该拿这种事设局。若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别有居心的继母,将计就计,极有可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大人……】感觉到了她的怒气,芝麻怯生生的唤了一句。 这一声? 让她快被怒火烧昏的脑子瞬间清明了起来。 他们肯定不是只设局。 她并没有让芝麻盯着他们? 就算芝麻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跑来给自己报信? 也应该说他们要算计自己才是,而不是强调他们要招魂。 芝麻肯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跑来给她报信的。 想到这? 她轻轻动了下唇,用蚊吟般轻微的声音问;“你看到了什么……” 【他们手上的招魂符和招魂幡上头还有金光。】 要不是看到货真价实的东西,它也不至于大惊小怪。 它也知道,大人是想打着他们母亲鬼魂托付的幌子骗取他们的认可,若是真让他们招来了魂,大人的计划就要毁了。 宁香莲:“……” 招魂符和招魂幡,果然他们是有所准备。 只怕还想玩个双管齐下…… 但他们手上有那两件东西,自己阻止得了今晚,能阻止明晚吗? 除非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派人盯着他们的举动。 可若她真的那么做了,只怕他们之间刚刚才有的一点点和睦就要又被打破了。 可是,她又不能放任不管……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总不到她现在离个魂,去应他们所招,然后与他们来个母子重逢吧! 若真可以那样做,那倒是方便省事了。 如同困兽一般,宁香莲坐立不安,手指不停的在桌面上敲击着,芝麻小心翼翼地蹲在桌边老实得紧,连尾巴都不敢乱动。 青苹过来添茶,瞧着芝麻老实,伸手就去抚它的后背:“王妃这只猫儿,可比二姑娘以前养的那只白洋猫乖巧多了……” 谁知她才一伸手,老实的芝麻立即就露出了凶相,尖利的小白牙上还沾着猩红的血渍。 青苹被吓得脸色发白,连退了好几步,她认出来了,这哪是一只猫,这是一只会伤人的貂。 刘嫂笑着扶住她:“别怕,芝麻认生,不喜欢除了王妃以外的人碰触,但不伤人的。” 青苹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再温顺的貂儿也是难以养熟的。” 刘嫂也吓了一跳,随后就急了:“什么,这是貂?” 她再不认得貂儿,但也知道再温顺的貂儿都不会像猫儿那般温顺的,她也顾不上想貂会不会凶悍了,抬手就要抓芝麻。 芝麻一猫腰,避开了刘嫂的手,跳到了多宝格上,嘶嘶地呲牙张爪凶悍得狠。 可它越是这样,刘嫂越是着急,唤了好几个婆子进来,非要抓住它不可,芝麻瞅着宁香莲没有喝叱它,哪里肯乖乖被擒,东窜西跳的,引着刘嫂和婆子满屋子乱转,一时之间屋子里乱了套。 听着东西落地的声音,瞧着芝麻一对几也不落下风,宁香莲眼睛一亮。 人做不到的事,妖未必做不到。 修之他们想要招魂也好,设局也罢,必定要去她落水的那个院子,那里正是大榕树的地盘。 “别闹了。”她喝了一句,冲着芝麻伸出手。 芝麻乖巧的窜到她的手边,还用尾巴尖儿讨好的绕到了她的手腕上,简直比猫儿还要乖巧几分,直接就把刘嫂她们给瞧得眼直了。 宁香莲揉了它脑袋两下,对紧张得快要哭的刘嫂道:“没事,这小家伙以前就是王爷养在府里的。” 刘嫂这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阿弥陀佛,就说嘛,我们不认得貂,王爷不至于不认得。” 王爷同意王妃养着芝麻,肯定知道芝麻是不会伤害王妃的。 随后,她还瞪了青苹一眼。 青苹委屈的低头认错:“王妃,奴婢不知道……” “无事。”宁香莲笑:“你去厨房里要两块白水煮的鸡胸肉来。” 打发走了青苹,她抱起芝麻挪到了坑上,趁刘嫂她们忙着好收拾刚刚因芝麻搅得一团屋子,悄声问:“你们可以阻止他们吗?” 芝麻瞪圆了大眼睛,摇了摇头:【我们是不入流的小妖,修为有限,不能靠近那招魂符和招魂幡,更不能毁掉。】 它又讨好的道:【大人,您应该是不惧怕上头金光的。】 宁香莲苦笑,她要是能自己出面,还问它做什么。 哎,如果她可以把内丹的法力借给它们就好了。 心中这么一想,她放在芝麻身上的手指炙热了起来。 芝麻欣喜的叫了一声:【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宁香莲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芝麻咋咋呼呼甩着尾巴向她保证:【有了大人的这一缕灵力,小的不畏惧那招魂符和招魂幡上头的金光了,虽然毁不了那两样东西,但我可以在法事开始之前,进行捣乱。】 真的?宁香莲欣喜。 若芝麻去进行破坏,可比人下手容易得多,并且还不容易被他们发现。 被坏了几次事,又抓不到元凶,他们未必就不会往鬼神方面去想,也许就会死了这条心,不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即使他们不死心,非要弄个结果,那她也可以在他们失败几次之后,让芝麻装神弄鬼的闹一场,引起一些小小的骚动,再让楚长铮出面狠狠的责训他们一番,彻底的掐掉他们这个念头。 对,这主意太好了,就这么办。 当晚,离子时还有两刻钟时,宁香莲翻身从床上坐起,撩开床帷下床去取衣服。 外间的婆子听到动静,隔着门板轻声问:“王妃,您可有需要?” 宁香莲一边穿衣服,一边明知故问:“王爷可回来了?” “还没有。”外头的婆子应道: 宁香莲故意用担心的语气道:“你唤几人,随我去前面瞧瞧。” 她飞快的穿好了衣服,又拿了件厚重的披风系上,推门而出。门外负责守夜的下人都等在院子里,她点了两人留下守着院子里的烛火,就带着其它人往前院去。 要迈出院门的时候,她突然眼尖看到墙角处有黑影闪过,像是一个人。 她一楞,看了旁边的婆子一眼,身边人毫无查觉,像是并没有发现黑影的样子。再看,那黑影就已经不见了,她仔细一思索,觉着有些像青苹。 青苹是在替他们盯着自己么? 不过,她又如何能在自己的院子里把消息传出去呢? 她心里暗暗把这件事给记在了心里,但没露声色。 到前往小偏院的岔路面前,宁香莲故意拣了另一条路走,不过她特意大声的咳嗽了几声,放出了暗号。 很快,它就听到了芝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还带着些恼怒:【大人,一切暂时还在控制之内。】 它本想借这次的事,在大人的面前好好的表现一下,立个功,没想到它悄悄抓破了他们的香炉,咬断了香烛,弄撒了朱砂,还毁掉了符水……可是谁会想到宁修之会那么狡猾,不仅备了两套,还藏着第三套。 要不是大人吩咐它不能伤人,不能让他们看到它,它真想扑过去把宁修之那张可恶的脸一并给毁了! 还好,榕爷发现了他们的备用材料,它又悄悄往符水里掺了些泥血,又把他们院子里的沙漏速度吹快了整整一刻钟,并且助借榕爷的枝叶遮住了月光,在院子周围释了些小幻术。 材料坏了,时辰不对,在幻术的干扰下,他们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有招魂符和招魂幡又有什么用呢? 宁香莲轻声“嗯”了一句,脚步没停,去了前院。 小院里,宁修之收到了青苹传过来的信息,他面上一喜,忙招呼逸之和适之提高警惕。 楚逸之爬在院门板上,从门缝往外看,嘴里絮叨道:“真的来了?没有看到火光啊。” 转念他又道:“也是,想抓我们个现行,确实不能大张旗鼓。” 话刚落音,他就听到了外头巡逻侍卫的脚步声,抬头看了眼特意摆在台阶边上的沙漏,回头道:“大哥,时辰快到了,做准备吧。” 宁修之犹豫了一下,拿出了一张假的招魂符,放到烛台边上,准备时辰一到就点燃。 在收到青苹的消息之前,他一直很忐忑。 他很清楚,自己手上的招魂符和招魂幡都是出自广寒大师之手,但实际是使用之后会有只有三个结果。 要么招来母亲的魂魄,揭穿或者证实小宁氏和父亲的谎言;要么招不来母亲的魂魄。 后者也有两个可能性,要么母亲没有死,活人自然不会被招魂;要么母亲已经投胎转世。 他很害怕结果不是他想要的,心底更宁愿小宁氏能出现。 她若是母亲,肯定是不想他们在今天这个日子招魂,一定会来阻止的。 同样,她若心虚,肯定会把事闹大给他们栽赃罪名。 他都安排好了,哪怕她手段再高,大不了他一个人扛下所以罪名,保逸之他们平安。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更夫的声音,子时到了。 他一抬手,把假符点着了。 可是院子四周悄无声息,他们所想的有人会闯进来得画面被并没有出现。 这……是这么回事? 宁修之有些懵,点假招魂符的事,他连逸之和适之都瞒着,小宁氏更不可能知道了。 那她为什么没来,难道她没有收到消息,出来只是凑巧睡不着? 不可能啊…… 可别告诉他,她没在他们几个的院子四周安插眼线。 106、放火 还是她有确定的把握,自己今日是无法招来母亲的魂魄的,所以才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折腾,挫败而返? 现在自己这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不,他重拳挥出,什么都没打中。 对方不仅早早就查觉了他的意图,并且完美的避开了,还站在旁边用一种看猴子耍把戏的态度,故意冲他挥了下香蕉,让他误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算计之中,然后再趁机而动。 瞬间,被漠视、被羞辱、被欺凌……以及各种他自己都说不出来感觉,一下子全部都涌了上来,把他这些年冷静的脑海瞬间冲塌,让他有一种想要像孩子一样撒泼无赖的冲动。 他挥手就把一整壶祭酒打翻在了案上,手里那张点着的假召魂符也飘飘然的落了上去。 瞬间,酒被火苗窜起一丈多高,他竟然有一丝得逞后的开心和畅快。 随后楚适之一把将他拽倒在地,避开了那扑过来的火舌,他才缓过神来。 自己,到底想做什么,这种关头还失了神! 抬手摸了下额前被烫焦了的发丝,他心有戚戚,刚刚要不是适哥儿及时拽了他一把,只怕他这张脸现在就被火舌给舔毁了。 不过,他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有时候迂回的手段达不到目的,那不如单刀直入来得简单。 听到动静回头的楚逸之整个都傻了。他也顾不上在意门外的动静了,扭头就冲了过来:“怎么着火了,快,我们快跑!” 这么大的火,瞎子才看不见,不知道现在逃跑,还来不来得及。 他不容分说一把将楚适之扛到肩上,拽着宁修之就往屋子后面冲。宁修之被他拽着走了几步,才大力地挣开他的胳膊,催促着:“你快带适之走,我留下来解决这麻烦。” “你留下,你留下能解决个屁!”楚逸之气极之下? 破口大骂:“要留,我留下,你带着适之走? 不? 你没办法背着他翻墙? 你自己快走。” 初一在自家王府放火? 不对,初一在王府里招魂,还引发火灾。 这往小了说? 是他们行事荒唐;往大了说? 他们的品行都能被人质疑。 他本就是京都里出了名的绔纨子,哪怕做出比这再荒唐的事,旁人也只会认为理所当然。他又刚被封了世子? 那些人讨好他都来不及? 除了背后叨叨他几句? 还真没人敢说他什么。 可大哥与他不一样? 他做为王府义子? 身份本就尴尬? 又是正经科举出生,身上还有功名官职,这件事若被人夸大其词的宣扬出去,只怕会影响他的前程。 所以,今天这个黑锅? 绝对不能让大哥背。 宁修之没有回他的话? 而是扭头看向了依旧紧闭的院门。 楚逸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伸手又要去拖。后背上挨了两巴掌? 扭头就见楚适之挣扎着想要下来。他气愤地在楚适之的屁股上狠拍了一巴掌:“这个时候你就别来凑热闹了。” 还嫌现在情况不够紧急吗? 楚适之屈膝当胸给了他一下,打手势道;不会有人来的。 “什么?你说什么?”楚逸之有些不解,往后看了眼整个都燃烧了起来、把整个院子都照亮了的供桌? 也慢一拍的明白了。 相信着火的第一时间,巡逻的侍卫就会看到光亮了,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可见是他们收到了某些人的命令,无视了这里的状况。 在王府里,可以使唤得动侍卫们的,也就只有……那一两个人了。 他把楚适之放了下来,都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这他¥#@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逃过一劫的喜悦半分没有,反而满心都是被人当猴耍的屈辱。 “那现在,我们……”楚逸之挠头,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才好了。若按他的性子,现在冲到小宁氏的面前,狠狠的逼问她到底想要做什么,才最痛快。可是他不能图自己一个人的痛快,而拖累兄弟们。 宁修之瞥了他一眼,扬声就大喊:“来人啊,走水了……” 他都不给自己留退路,也不想旁人有。 楚逸之:“!!!” 大哥,你平常说我是唯恐天下不乱,我看你才是…… 不过,真能快,就该这么做! 他弹了下衣襟,腰背都挺了起来,倒是楚适之小心翼翼的退到了廊下,将自己半个身子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几乎是宁修之的话音才落,七八个侍卫就破门而入,动作迅速的把院中的大火给扑灭了,领头的狼五扫了一眼楚适之藏的角落,恭敬的问宁修之他们:“三位公子可有人受伤?” “我们无事。”宁修之客客气气的,眼睛瞥着狼五:“你们来得可真及时!” 他敢打包票,他们刚刚就一直就守在外头,只是没有接到命令,才没有动作的。 他越过狼五,看到急匆匆赶过来的宁香莲,心底有一分得逞后的得意。 果然,她是知道他们计划的。 宁香莲脸都气绿了,进院门后,瞪着老神在在的宁修之,差点就冲过去狠狠拧着他的耳朵,开口痛斥了。 这混仗小子今年都多大了,还敢玩火! 刚刚她看到小院火光冲天的时候,腿都软了。哪怕芝麻再三跟她保证,这火是修哥儿自己放的,他们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她还是不敢怠慢,不仅唤了狼五过来灭火,自己也忍不住跑过确定他们的安危。 看到他们人无事,心安的时候,怒火也冲了上来。 “你们……这大半夜的不睡,还真是好兴致……” 听着宁香莲这句从牙缝里挤出句话,宁修之非常的得意,微笑着点头:“王妃不必紧张,我们本只是想来夜祭一下母亲的,结果没想到夜间风大,吹倒了烛台。还好他们来得及时,控制得当。” 听到他着重咬着“及时”两字,宁香莲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了,不过,他还知道说自己是在祭拜,看来并没有失去理智,见侍卫下人们在,还知道言语上掩饰个一二。 祭拜和招魂完全是两个意思,哪怕今天是大年初一,旁人听了前者,虽然会觉着有些不太妥,但大半人都只会赞扬他们是对生母(养母)的纯孝,而后者可就是完全的荒唐胡闹了。 看来,这就是他早早做好的准备,用来防备自己的。 不过,自己明明没想今天有所动作的,他们为何要放这把火? 只是这个时候宁香莲一点与他们周旋过招的心思都没有,目神冷冷的道:“下次可要小心。”说完就走,她掉头就走,根本就没去看他们脸上的表情。 她怕在他们脸上看到得意的神色,就会忍不住冒出亲自动手,打折他们的腿的冲动。 瞧着她远去的背影,宁修之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声里还带着几分轻松。 楚逸之全程是一头雾水,小宁氏就这样走了,怎么和他们设想的不一样啊。 “大哥……”他凑过去,悄悄喊了一句。宁修之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笑眯眯地道:“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就这样? 楚逸之心里如猫抓一般好奇,拽紧了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那个,她就……这样了?” 小宁氏都安排人埋伏在院子外头了,怎么着都要借题发挥一把,不给他们扣个罪名,也得装模作样的表示一下对他们的关切之心。 哪怕刚刚着了火,他们在院子里的准备招魂的用品并没有全部烧毁,任谁看到都会心疑一二的吧,结果这小宁氏连院子都不搜一下,就这样接受了他们的说辞,要放他们过关? 宁修之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拉他出了院门,才压低了声音道:“那你还想如何?是嫌她没有栽赃我们一把,还是嫌她没有把事情闹大,引来一堆看客,再给我们按个不孝,居心叵测的罪名?” 楚逸之语结,他当然是不想给自己招麻烦的,可是……小宁氏的举动实在是太诡异了,比打他一顿,骂他一翻,让他心神不安啊。 看着楚逸之一脸憋屈的表情,宁修之又添了两分得意,转头叫上一脸忐忑的楚适之,就把一院狼藉留给狼五处置,轻松的离开了。 楚逸之挠了挠头,实在是想不出这其中的蹊跷,也只得快步追了上去。 院子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芝麻在一堆木灰里抓了几把,又仔细的嗅了嗅,确定自己的猜测之后,飞一般离开了小院。 被他们这么一闹,宁香莲没了做戏的心思,前院也就没想去了,随后指了个婆子去前面催一句,自己就回了玉梧院,等着芝麻回来报信。 芝麻很快就回来了,它细细地把宁香莲走后,宁修之他们的反应和对话一一学了一遍,再三向宁香莲保证,它亲眼看到他们回到了各自的院子里。 末了,它举起小爪子道;【院中有烧过符篆的气息,不过我敢确定,烧的并不是那张出自于大师的招魂符。】 宁香莲对于这并不上心,她又问了一下着火的事,确定是宁修之自己放的火时,心里闷闷的不是滋味。 她有些猜不透,修之今晚的举动。若说烧了假的招魂符,是他想以这样的方式引自己上勾入局;可是自己没出现,他为何又要放这一把火呢? 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或者说他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还是,他受到了芝麻施的小幻术的影响,才让他生出这样的冲动? 翻来复去,她也没想明白。刚想问芝麻幻术到底是怎么回事,芝麻突然身体僵硬,浑身发抖,【大人,王爷回来了。】 宁香莲下意识的吹了灯,然后飞快的脱掉鞋上床,拉着被子将自己整个盖住。 呃,说她心虚也好,说她护犊子也罢。这个时候,她并不想见楚长铮,更不想与楚长铮说今天晚上的事。 隔门被轻敲了两下,她屏住呼吸没有应答,门外的传来楚长铮极轻的声音:“睡着了?” “嗯。”她下意识的应了句。 出声后,整个人大糗,慌乱的捂住了嘴。 门外关没有笑声,但楚长铮的声音明显轻快了许多:“好好睡,有事明儿再说。”随后,脚步声往碧纱橱那边去了。 宁香莲松了一口气,小声嘟囔了几句,原本以为今天晚上肯定要睡不着了,没想到,倦意很快就涌了上来,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醒时,宁香莲愕然已经快到晌午了,看着落在床前的地上的暖和阳光,她抬头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苦笑。 自己这得多心大,昨晚上不仅睡着了,而且……还睡过了头! 还好,家里上无长辈,楚长铮也不是计较这些琐事的人,要不然只怕她这懒媳妇就得挨满身埋怨了。 “王妃,可醒了?”青苹过来打起床帘,柔声的问着。 “嗯。”宁香莲应着,撑身坐了起来,“怎么没唤我?” 青苹把两重帘子都仔细挂好,笑眯眯地道:“王爷昨儿晚上就吩咐过了,让奴婢们不要打扰您。” 翻了个白眼,宁香莲倒是一点也不领这情。 府里上没长辈,可是下面有五个小的,自己这睡过头,还不知道那五个家伙会怎么想她。 心念一起,她干脆破罐子破摔,问道:“公子和姑娘们呢?” 青苹爽爽利利地应道:“一大早,公子和姑娘们就过来请安了,只是您没起,王爷就让他们下午再来。” 宁香莲的脸瞬间赤红,今天这人可丢大了。 一直到换好了衣服,梳洗完,宁香莲脸上的炙热还没有消散,看到楚长铮的时候,她更是恨得牙根儿直痒痒:“可谢谢你的关心了。” 谁需要他这好心了。 按以前那样,不管她的事,不好吗? 楚长铮尴尬捂了下鼻子:“王妃睡得可好?” 宁香莲:“……” 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不自己真的了解他的性子,真要认为他是在讥讽自己了。 “拖王爷得福!” 咬牙切齿,外加白眼两只。 楚长铮倒是对她的怒意不认为然,“不需这般,府里以为你主。” 这人,还真够讨厌的,他就没看到自己为了这件事,已经很不自在了吗? 宁香莲磨牙,真想掐腰狠狠的骂他几句。 门外婆子禀报:“王妃,世子,修公子、二公子以及两位姑娘来了。” 来得这么快,知晓自己醒了? 宁香莲也顾不上与楚长铮计较了,立即坐直了身子,还扯平了衣襟;“唤他们进来。” 107、母子继续过招 话还没落音,她就有些懊悔了。 昨天睡着之前,她一直都在想回来后所发生的一切,她不明白,自己明明行事非常小心谨慎了,而且也自认为分寸把握得极好,为何还会让修哥儿他们做出那种极端的行为。 最后,她得出了结论,是她太心急了。 从她回魂后,得知他们这十年来过得极辛苦不易,怜惜的同时又极度的自责,一心想要尽快取得他们的认可,与他们缓和关系,不由得她在面对他们的时候,言行举止里都带上了几分小心以及宽容。 可上赶着的,从来就不是买卖。 她劳心劳力,甚至不惜受伤撒谎,换来的不是他们的认可,反而让他们的疑虑更重了,为了要探明她的底细,他们行事失了本该有的分寸。 这……这都是什么事! 她可以认同他们的多疑谨慎,但是她不能接受他们的不愿意去相信和接受别人的友善,以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既然软的不行,打的不妥,那她就暂且儿晾他们一晾,让他们烧昏的头脑也冷静冷静。 低低的吁了一口气,她刚刚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面上带上一抹微笑,不过眼睛却没往门口瞥,甚至在宁修之他们进来后行礼,也只是不温不火的道:“坐吧。” 看到宁香莲对他们的态度陡然冷淡了下来,进门的几人不惊讶或者不满,好像她今天的反应本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甚至楚月瑛还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微翘的嘴角边还泛上了一抹讥讽,似乎在说:怎么装不下去了? 瑛姐儿…… 宁香莲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手中的茶。 不急,不气,时辰没到…… 让他们在自己这受受气,总好过于他们出去受外人的气。 楚长铮偷瞄了眼她的脸色,不仅不吭声? 也学着她的样子端起了茶,漫不经心地道:“不是让你们下午过来吗?” “若是王妃午休又起晚了呢?”楚月瑛张嘴就顶,还句句带刺儿。 楚长铮不悦的将茶杯往桌上一磕:“那你就继续等着。”他瞥了眼宁香莲? 见宁香莲只是手抖了下就恢复了平静? 心里就更有几分确定了。 看来? 她怕是想给这几个家伙一点点教训了。 呃,严父慈母,这个黑脸理所当然得由他来。 楚月瑛也下意识地去看了宁香莲? 见宁香莲事不关已的模样? 心里很不舒服,刚想再顶上两句,楚月琳忙抢在她开口之前? 没心没肺的冲着楚长铮“嘻嘻”一笑? 道:“父王? 姐姐她只是心急。” 楚长铮对着她? 语气软了几分? 楚月琳揪着这空子马上道:“父王? 姐姐和我,明儿想去一趟胡家。” 她们去胡家?是去看木香,还是…… 宁香莲抬眼看了过去,还是忍住了想要开口的冲动。 见她不说话,像是真要撒手不管一般。 楚月琳笑眯眯地继续道:“往年? 初三的时候都是木姨上家里来坐坐? 这不我们搬来了王府? 木姨过来不方便? 我们才想着过去一趟……” 这小丫头人小鬼大,是在变着法子说自己不让木香登门吗? 明明木香送来的只是邀请她带她们过府做客的帖,而不是拜帖。 而且? 那帖子真是出自于木香之手吗? 宁香莲在心里嘀咕了两句,借着衣袖的掩遮,悄悄的戳了下楚长铮的胳膊。 楚长铮:“……”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让他同意她们出,还是让他拒绝? 这样的琐事他可没管过,若是他的决定不合她心意,那她会不会跟自己翻脸? 迅速的分析了一下,为了自己不受这个池鱼之殃,他果断的把问题抛到了宁香莲的面前。 “王妃,依你看,这事可妥当?” 宁香莲气愤的瞪了他一眼,不得不接下这抛到眼面前的麻烦,淡淡地道:“上次的事还没扯清楚,若是你们再在胡家出点事儿,胡家上下只怕担待不起。不如这样,还是你们按照以往的惯例行事。刘嫂,拿王府的帖子现在送去胡家,请胡夫人在方便的时候过府做客。” 屋内的聪明人都清楚,她特意在末尾加上那一句,摆明了态度只请木香一人。只是,她怕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这样的招数,对那些不要脸面,又存了攀附之心的人,有用吗? 楚月瑛又讥讽的翘了下嘴角,但这次老实的没有出声顶嘴。 她也瞧着胡家一些人不顺眼儿,小宁氏愿意出手给那些人没脸,她乐得看这个热闹。 见楚月瑛她们的事很顺利的达成了心愿,楚逸之心里很不是滋味了,起身抱怨道:“父王,瑛姐儿她们是姑娘家,不能随随便便出府门,为何我也不能出去?” 一想到今儿早上,他被人在王府门口拦了回来,就一肚子的气。 他哪怕不是王府的世子,也是在近卫营挂了个闲职的,外人见了他都要称一句大人,现在被人当成三岁娃娃般管? 面对着他,楚长铮可没那好脾气了,冷眼横过去:“你出去做什么,跟你的那群狐朋狗友鬼混?信不信,你再敢出乱惹事生非,老子先砸断了你的腿!” “父王。”宁修之忙拦下:“您误会小二了,他是去寻冯五,好把王妃那天叮嘱的意思转达过去。” 宁香莲捏紧了茶杯,他这是拿她的话当通关令牌? 呵,别以为她不知道,当天晚上他们觉着她的话在理后,就已经派小厮去递过信了。 不过,他们既然提了要求,她也该大慈大悲的同意一下才好。轻拔了一下茶沫,她淡淡地道:“那一个时辰可够?” 虽然时间肯定这够的,但真的只是他出去溜一个时辰,这可比让他不出门,还要更难受。 果不然,楚逸之闻言跳起来大喊;“个时辰?你当溜狗放风呢?” 一屋子人翻白眼的翻白眼,捂额头的捂额头,宁月瑛拽着他狠狠拧了一大一把,低声呵斥道:“你若是狗,我们是什么?” 他这一张嘴,把一屋子人都给骂进去了。 尤其她,他们可是双生子! 楚逸之疼得呲牙裂齿:“我只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 “你乖乖留在府里,哪儿也不要去。”宁修之也恨铁不成钢,毫不客气的先下手为强。相信他再慢一步,由着父王开口,肯定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只是,他还是错误的估计了楚长铮的脾气。 楚长铮冷笑了两声:“现在就给我去操练场跑五十圈,少半圈,今天别想吃晚饭,也别想睡!”他还扬声:“狼六,你去数着。” “是。”狼六在屋外应下:“世子,请……” 楚逸之想赖着不动,用眼神瞅屋子里的众人,可大家喝茶的喝茶,看花的看花,吃东西的吃东西,瞪他的瞪他,求情的一个也没有,甚至连宁香莲都撇开了眼。 百般无奈,楚逸之不得不咬牙应下:“跑就跑,不就是五十圈嘛,又不是跑不下来!” “慢走,不送。”宁修之很没有兄弟爱的拍了拍他的肩,“回头我去给你打气。” 楚适之也做了个“保重”的手势。 楚逸之:“……” 他敢保证,他们一定在肚子里笑! 自己不过就是嘴快,不小心说话时顺带着骂了他们一句吗,有必要这样整自己吗? 处罚了楚逸之,楚长铮扫向宁修之:“你也有事?” 他可没让人拦着他,不准出门。 “嗯。”宁修之点头,“现在我住在府里,总不能白白吃府里的,不如我把年俸禄米都交于公中,每月按府内规矩领月钱好了。” 宁香莲一听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了。就他那点子明面上的年俸禄米能有多少,撑死也就能养活他一个人,他大方的公中一交,里子面子也全都有了,实际上光占了便宜没吃亏。 滑头果然还是滑头。 不过,他和小二不一样,他身上的是实职,往来的也不是绔纨闲人,日常往来应酬肯定少不了。 骂了两句后,宁香莲心里还是不落忍,板着脸道:“你都主动说了,我若不接那就是矫情了。往后,回事处每个月拨给你一百两做为应酬之用,上下的节礼年礼之类的,你列个清单交于他们,就不必自己再操心了。” 一千两,说少不少,但说多也不多。 她都做好被他婉拒的打算了,没想到宁修之笑容满面的一口应下,瞬间,她又不踏实了,感觉自己肯定又被他给算计了一把。 心里不是滋味,她也懒得再他们折腾,“我若留你们用膳,你们肯定也是不愿意的,那就回吧。” 她把话说到这份上,宁修之还是笑眯眯的,还半真半假的道:“若是王妃愿意留我们膳,我们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的。” “还是别打扰王妃了。”楚月瑛起身,拽着楚月琳就走,楚适之胆怯的冲宁香莲歉意地笑了笑,才与宁修之一并离开。 瞧着他们出了门,宁香莲的后背一下子塌了下来,恨恨地拍着桌子:“全都是来讨债的!” “别气别气,就家里这些老底儿,他们几个讨也挖不空。”楚长铮一本正经的劝着,把宁香莲那三分火气,直接劝成了七分:“有你这样的爹,他们能不成这样吗?” 他才是祸根子! 楚长铮摸了摸鼻子,老实的闭了嘴。 另一边,出了玉梧院,宁修之他们朝着操场而去,瞧着左右无人,楚月瑛才拦下宁修之问:“你为何要交给她?” 她心疼的不是他那些俸禄,而是他要交给回事处的那份人情往来清单。交给回事处,只怕就要落到小宁氏手中了,哪怕只有五成真实性,她要从中做手脚就太容易了。 宁修之依旧温和,淡淡地道:“父王不可能一直不娶,王府总是会有新王妃,避免不了的。她现在坐在王妃的位置上,手握王府权力的时候,同样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我们与她硬碰硬,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何况目前为止,她并没有做过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那我们何不试着跟她和平相处看看呢?” 也许,他们真的可以得到意外之喜。 楚月琳若有所思:“大哥的意思是……” 宁修之揉了下她的小脑袋:“就如你想的那样。” 看着他们两人的举动,楚月瑛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大哥表现得不是太明显,但是她感觉得出来,今天大哥对她的举动比起往常要冷淡得多,似乎是在跟自己避嫌? 难道,他还是对前天自己当众应下婚事,有所忌惮? 那是不是自己,也该真的考虑一下自己的婚事了? 要不然,再拖下去,只怕有百害而无一利,把他们这些年的兄妹情份一点一点给折腾光了。 用完午膳,宁香莲借口吃多了需要散下散消消食,领着楚长铮满府的逛。 她没去操练场,但也知晓,楚逸之那五十圈没跑完,宁修之和楚适之他们俩倒是够兄弟,提着食盒坐在操场边上,一边吃一边给他打气。 真不知道,逸哥儿是会气得头顶生烟,一鼓作气跑完,然后把他们的食物抢个清光;还是先揍他们一顿,然后再跑。 “要不,去看看?”楚长铮悄悄唆使着。 宁香莲果断的摇头:“不去。” 她打定主意不管,要晾着他们,就要晾一个结果出来,不达目的不收兵。 “好好,不去就不去。”楚长铮也不硬劝,又建道:“那我领你去八宝楼那边瞧瞧?里面可藏了我半个私库。” 呃,从那楼上,可以把操练场的状况尽收入眼底。 宁香莲白了他一眼,倒也顺着这坡下了。 两人还没走到半月门,就撞上了楚月琳。 本以为楚月琳是来给楚逸之求情得,宁香莲板了脸,就往旁边的廊下走,楚月琳迟疑了一下,快步跟了上来:“王妃,冯五哥来了。” 宁香莲脚步一怔,冯五? 不对,他来了,应该去找逸之才是,琳姐儿来拦她做什么? 肯定是…… “黄家的事?”她问。 楚月琳点点头:“是的,黄家那边出事了,说是还扯到了大姐姐,小五哥跑来报信,现在就在侧门那儿等着。” “别急,你慢慢说。”宁香莲指了下廊栏,又觉着那儿太冷,干脆道:“你让人去把冯五领到花厅,我与你父王这就过去。” 黄家肯定是不敢随意拉扯瑛姐儿的,这其只怕还有别人的手笔。 108、母爱的记号 楚月琳眼睛一亮,飞快的应了一声,转身飞奔着离开。宁香莲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径后,才慢悠悠的转身回去换衣服。 楚长铮跟在她后头,突然道:“要不,你先房去休息,我去前面看是什么事。” 他瞧得出来,香莲上午的态度是想要冷落一下那几个孩子的。现在不管是真出了事,还是那些个不省心的还不想罢休,又来了试一轮的试探,香莲这一去,一大早上那功夫可就白费了。 宁香莲脚步没停:“没事。” 不用他提醒,她也瞧得出来这其中的道道。 冯五上门,能找修之、逸之甚至适之,但绝对不可能找琳姐儿的;消息能传到琳姐儿的耳中,还能让她跑过来跟自己说那几句话,必定是后头有人教。 后头的那人,除了修哥儿那滑头外,她也不做第二人猜想。 不过,就冲着他们遇上这破事,修哥儿没背着他们去解决,而是先过来给她递个信这一点儿,她也得去看看。 换好了见客的衣服,宁香莲慢慢悠悠的跟着楚长铮到了花厅。 一进门,她就见冯五如同只受惊的猴子,整个人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慌乱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晚……晚辈、侄……见过王爷,王妃。” 这小子,怕是不知道他在这里等的是她和楚长铮。 楚长铮坐下后,眯着眼,慢悠悠的上下打量着他,一直看着冯五身体僵硬,脚肚子都发颤,才慢悠悠地道:“说吧。” “那个……那个……”冯五越急,越说不出来。 宁香莲瞧着他“可怜”,柔声道:“别急,坐下来慢慢说。” “哎……”冯五应了一句,小心翼翼的看着楚长铮,屁股根本就没敢往椅子上挨。 不过,他倒是也是个能撑得住事的人? 很快也就平静了下来,像是豁出去了般,飞快地道:“王爷? 您吩咐小侄年后搬来王府。小侄和母亲一时大意? 让消息透露到了祖父的耳中? 祖父就逼着小侄母亲去退了黄家的亲事。” 宁香莲心中便是一凛,面上的温柔尽数被凝重给取代了。 虽然她没见过振威侯,但知晓那位候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是个坏人? 也没什么大能耐? 一心门思只想着如何保全住自家的爵位。 换句话来说,只要对他家爵位有益的事,他都会去做。 之前冯五一直拖着黄家不退亲? 这其中未必就没有他不想放掉黄家这门姻亲的心思? 一直在阻拦。 现在长铮念及旧情? 对冯五另眼相看? 他急着退亲? 只怕是想着冯五在长铮的照拂下有了前程? 以后能娶到比黄家门第更高、对于冯家更有帮助的媳妇。 而且,瑛姐儿目前退了亲,他未必就没打过让冯五近水楼台的主意。 冯五这小子虽然比瑛姐儿要小上一岁,但个头不矮,还眉清目秀? 是个能让女子脸红的翩翩少年郎。 压下冰冷的眸光? 她直接问:“那你可知道你祖父打什么主意?” 这个问题很突兀? 冯五惊愕得连下巴都掉了? 不过他还是很老实的点点头,自嘲着道:“知晓,祖父希望我能入王爷的眼? 能成为王爷的贵婿。只是,他也不看看我是什么材料,怎么可能配得上安宁郡主。” “王妃放心,祖父糊涂,我娘不糊涂的。母亲当时就驳了祖父。后来还教训小侄说,王妃吩咐这门亲事不能退,肯定是有王妃的考量在,我们不能坏了王妃的安排。” 他手紧紧抓着衣袖,上头的青筋毕露;“我来王府的路上碰上了黄家人,他们言语中威胁我,说是我若不在三天内去黄府退亲,他们就要污蔑我与安宁郡主有私情。” 宁香莲气笑了。 黄家还真敢想! 不过,这未必是黄家的意思,黄家不怕得罪振威侯府,未必愿意招惹自家王府,除非有人重利相诱,比如承恩侯世子妃之位。 他们是想,他们得不到,也不便宜了旁人;还是想先毁瑛姐儿的名声,然后宋言良再来演一出不离不弃,哄瑛姐儿的芳心? 不管是哪种,黄家被当枪使了。 不过,污蔑这事,不是上下嘴唇一嗑就可以做数的吧。 她直接问:“他们肯定不会是青口白牙的来威胁你吧!” 冯五在宫里都没被黄家姐妹那一套给算计了去,自然不会被一个黄家人三言两语给哄住的。 冯五点点头,有些胆怯的看了眼楚长铮,低声道:“那人说,他们手中安宁郡主的肚兜和一块玉佩,以及……郡主写给我的情书……” 咔嚓……楚长铮一拳,青檀木的雕花小几被他一拳硬生生砸掉了一角,冯五动作敏锐的窜到了椅背后面,大叫:“王爷,不关小侄的事!” 宁香莲死死的抓着扶手,手脚一阵阵的发凉。 若黄家人手上真有那三样东西,再由黄丝晴拿出来,只怕瑛姐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这话,你可与修之说了?” “说了,修大哥已经通知郡主去点清东西了。” 宁香莲有心起身马上赶往清音院,想了一下,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让刘嫂去把宁修之给寻来。瑛姐儿未必会和她说实话,但宁修之让琳姐儿把事捅到她面前,肯定是不会瞒她的。 刘嫂走了后,她问缩成个鹌鹑一样的冯五道:“这件事若是被他们得逞了……你该如何?” 冯五手一松,整个坐在地上,呆若木鸡。随后他回神,头摇得跟波浪鼓一般:“不会的,王爷英明,绝对、绝对不会让那些卑鄙无耻小人的阴谋得逞的!” 打死他,也不敢娶瑛姐姐啊。 对,只要不让他娶瑛姐姐,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扶着椅背站起来:“王妃,您只管吩咐,我一定照办!” 孺子可教,这孩子比她想的还要精明一些。 她点点头,冲着冯五招手,冯五挪过去两步,身子弓成了虾形,不敢抬头乱瞥。 宁香莲压低了声音:“你现在去黄家……就跟他们这般……这般说……”叮嘱了一堆,她末了问:“你可敢,可愿?” 冯五咬牙切齿,那些话虽然很难说得出口,但是若说了,可以解决眼下的难题,再难,他也做得到。 一狠心,一跺脚,他保证道:“王妃放心,小侄一定办到!” 宁香莲满意的点头,“你去吧。” 冯五挺直了腰背,熊赳赳气昂昂走了。 楚长铮陪着宁香莲回到了玉梧院,进门坐下后,他就问:“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派人把黄家打砸了,不就好了吗?” 他就不信,他出手了,黄家还敢跳。 宁香莲瞪了他一眼:“你都醒了,黄家还敢如此行事,明显早就考虑过得失了,未必会因为你的出面,他们就停手的。再说,你砸了黄府又如何,能阻止黄家后面的黑手?到头来,毁的只是瑛姐儿。” “我家的……”姑娘不愁嫁…… 楚长铮刚开了个头,宁香莲就猜到他想说什么了,一巴掌拍在榻了半边的小几上,阴着脸骂道:“就冲着你,一堆人乐意娶她,可是,你敢保证那些人会对她真心实意,并且一辈子不变?” 楚长铮摸了下鼻子,把半截话全咽了回去。 宁香莲这才把声音降低了几分:“你今天能替瑛姐儿挡了这一劫,往后,她到了夫家再出这种事又该如何,依旧你出面替她平事?咱是嫁姑娘,咱不能嫁祸……” 出了琳姐儿中毒之事后,她以为瑛姐儿他们应该有所防备的,结果这才几天就又出了事。 他们帮得了一次只有一次,还得瑛姐儿自己警惕起来才行。 楚长铮想想,也觉着她再理,不再出声。 屋里,两人闷坐着,没一会儿,刘嫂就把宁修之和楚月琳一并儿带了过来。 宁香莲虎着脸,问:“是怎么个状况?” 楚月琳摇头:“大姐姐已经查遍了,屋子里并没有丢东西。现在,大哥已经让回桂花胡同那边亲点了,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宁香莲心里一颤,起身拽着楚月琳去了旁边的茶房,才细细的追问:“你姐姐的贴身物件上头可有记号?” 楚月琳迟疑了一下,才点头道:“有的,姐姐每件衣服夹边里,都由她自己亲手绣了一朵雪绒花。” 雪绒花?宁香莲怔了下,想到了另一件东西。 瑛姐儿小时候特别喜欢采白羽菊的种子绒球吹着玩,说是吹散开就像一把把飞翔的小伞,她画了个绒球的花样子教瑛姐儿学刺绣。 难不成,瑛姐儿绣在衣服上的雪绒花,就是那个小绒球? 如果是她当初教的那个花样,如果还是按她教的绣法,那件事就好解决了。 宁香莲心里有了些底,追问:“记号有谁知晓?” “姐姐的贴身衣物都是由冯嬷嬷和她身边的几个丫头打理的,她们都是知晓的。” 说到这里,楚月琳浑身的血液都冰冻住了。 有人能轻易地在她的食物上毒,自然有人能偷走姐姐的贴身衣物。 甚至那玉佩和衣物都有可能不是到王府之后才被偷走的,所以姐姐才查不到。 也许,姐姐自己都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时候丢了的。 宁香莲还是不放心,催促道:“你去寻她取一件来我看看。” 楚月琳应了,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跑出去没多一会儿,没拿回衣物,倒是把楚月瑛给领来了。 楚月瑛脸色灰白,还有一层掩饰不住的煞气,像是气得不轻。不过,她似乎不想让宁香莲瞧了热闹,一进门就满不在乎的道:“这件事不用你管,大不了我这辈子不嫁,相信哥哥他们也愿意养我一辈子的。” 宁香莲冷笑:“他们愿意养,他们的媳妇未必乐意。难不成,你还想他们因为你,夫妇反目,家无宁日?” “你……”楚月瑛被堵了个正着,“难不成,我不嫁就不能活了?” “能啊。”宁香莲指了下琳姐儿:“你也要拉着她陪你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吗?” “我是我,小妹是小妹!”楚月瑛死鸭子嘴硬:“若是因我而误解小妹的,那人原本就不是良配。” 宁香莲冷笑:“若是你看得这么开,为何前日又会在大殿上,愿意应下那门亲事,意图替你母亲洗清污名?” 楚月瑛脸黑得如炭底,正要拂袖而去,楚月琳死死拽着她的胳膊:“姐姐,母妃这是要帮我们,不是要瞧我们的笑话。”她冲着宁香莲歉意的笑了笑,“母妃别在意。” 楚月瑛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了嘴,宁香莲也不与她计较,直接问:“以前,你换下的旧衣是怎么处理的?” “都绞碎了。”楚月瑛老实的答道。 “现在的都在?” “都在,一件不少。” 宁香莲心里有数了,若是绒球都是瑛姐儿自己绣的,她不可不知道自己绣了多少件。外头那件衣服,只怕是旁人仿着她的花样绣的。 宁香莲冲着楚月琳伸出手:“可拿来了。” 楚月瑛扭开头,楚月琳笑眯眯的从自己的衣袖里,扯出一件月牙白的内衣递给宁香莲:“新的,没穿过。” 宁香莲接过来一看,果然上头绣的是她当初教的绒球。 似乎是想保留下最初的记忆,楚月瑛的下针引线的方法还是她当初教的原样,甚至针脚不齐。 可见,瑛姐儿的女红,根本没有长进。 不过这样倒好了,熟手仿生手,绝对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的,下针的顺序不一样,藏在花样下面的针脚也是有区别的。 “可有法子。”楚月琳紧张的追问。 宁香莲温和地笑道:“这上头有记号。” “什么记号?”楚月瑛追问。 她的衣服,她亲手绣得花样,上头还有她不知道的记号? 哄谁呢。 宁香莲没解释,拿剪子咔嚓几下,把上面的绣线给剪了,然后把针脚展示给楚月瑛她们看。 楚月瑛当场就傻了,那些白色的丝线缠绕在一起,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依稀看得出来,正中间是一个字。 楚月琳揉了揉眼,不可置信:“有字!” 楚月瑛低低地道:“是英字。” 小时候,母亲哄着她绣花,她不乐意学,母亲就指着绒球笑,说是她。她还不懂是什么意思,母亲只说等她学会了,就知道为什么了。 可是……还没等她知道,母亲就不在了。 原来,母亲在绒球下面藏了她的名字。 不过,小宁氏为什么会知道连她都不知道的秘密? 难道,真是母亲告诉她的? 109、全家齐上阵 想归想,楚月瑛心底的气不平,嘴上也就不饶人,不仅不领宁香莲的情,还直接对着顶了上去:“若是把那假货剪开,下面也藏着这样的记号,那我岂不是帮了仇人的忙,置自己于绝境?” 这小宁氏,该不会明面上打着对她好,私底下却想坑她一把的主意吧。 此时,她心中所想,脸上皆一一表现了出来,宁香莲一眼就看透了,心惊的同时,也冒出了薄怒。 她冷笑着,反问道:“你当我是让你拿着它去外头争辩,来证明你的清白?” 难道不是吗? 楚月瑛刚想说,又觉得有些不太妥,下意识的没有开口。 宁香莲只是虚虚一打量,大概也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了,一扬手,就直接将衣物直接就甩到了她的面前,那黑沉沉的脸色与不屑讥诮的眼神,明晃晃地嘲笑且责怪楚月瑛的蠢笨。 楚月瑛被瞧怒了,刚要发作,宁香莲抢先一步骂道:“怪不得满京都的人都说你是鲁莽无脑,这点子事你也看不秀?那样做,那与扒光了你的衣物,直接晾在众人的眼中有什么区别?” 私物的衣物哪怕是证据,又如何能拿出来展示给外人看的? 而且面对流言,他们还能一家一家的去解释,辩解? 瞧着楚月瑛的脸色一点一点的黑了下去,她又道:“把这记号展开于你看,不过是想安定你的心神,省得你坏了我的安排;同时也给你找寻内鬼指个方向而已。” “你……”楚月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宁香莲会用这样的口气来羞辱自己;抬眸对上宁香莲冷淡的眼睛,到嘴边的那句反驳就怎么也吐不出口了。 她现在可以确定,这小宁氏已经不在放软身姿来讨好他们了。 不过,她心里非常的不痛快,自然也不想让宁香莲如愿了,她将内衣抓在手中,揉成一团塞进了衣袖里,倨傲地一抬头? 冷笑道:“我的事我自会处理,何需要王妃的安排?”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意识到不对了? 刚刚自己也因这个被小宁氏狠狠的怼了一回? 这次只怕小宁氏会把话说得更难听了。 果真如她所想? 宁香莲一听就阴了脸,原本就没想这么轻易的放过她的,这下语气更加严厉了几分? 直接把那些个遮羞布全都给扯了下来? 字字句句戳到她的心窝子里去了。 “对,就冲着你爹,冲着你两个兄长? 愿意娶你的人能从王府大门口排到城门外。可是你若是连旁人这点子小手段都对付不了? 进了那高门大户之后还能做什么?只怕不仅不会成为修哥儿和逸哥儿的助力? 反而会成为旁人用来制约和伤害他们的利器!” 她很明白? 有些事能有一有二? 绝对不能有三有四。 瑛姐儿和琳姐儿成长的这十年? 虽然没有长辈的照顾,受了许多的委屈,但同样她们这十年也因为府里的简单环境,没有经历过后院女眷们争斗陷害的的各种手段。 哪怕她们是王府嫡女,但出嫁后? 哪怕王府做后盾? 可以杜绝夫婿往房里拽人? 避开妻妾之争;但是她们也避不开与婆婆妯娌的日日相处? 以及外头的各家人情往来的。 到那时,她们若是再踩了他人的陷阱,一个不好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 这次的事是她给瑛姐儿和琳姐儿的一次机会,若是她们还不能引以为戒,并且从中学到什么,那她就得真的换个方向去考虑她们的将来了。 “或者,你想着,不如就错就错嫁给冯小五,好歹这些年也熟识,瞧在修哥儿和逸哥儿的份上,他也不敢委屈了你?呵……那你有没有问过,冯小五乐意不乐娶你这样一个掌家不行、又平不了祸、处处还容易被人算计的娘子?” 楚月瑛只觉得自己的里子面子都被她给扯了出来了,还丢在地上狠狠的踩踏了几下,她面上瞬间涨得红,连眼睛里都泛上了血丝,要吃人般死死地盯着宁香莲。 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真的词穷了,也不知道该如何驳起;最主要的是她的心底都承认,小宁氏说的都是对的,做的也都是在为她好,以至于她都鼓不起勇气跟小宁氏动手。 可是,让她现在这样跟小宁氏低头,她的傲气又放不下,不由得有些恼怒了起来。 之前被绒花下的印记给刺激了一把的楚月琳,还是心软的瞧不得楚月瑛难堪,她搂住了楚月瑛的胳膊,软软的哀求道:“姐姐,你不能这样,王妃是一片好心。” 见楚月瑛没有说话,她顿了顿,松开手冲着宁香莲福了下身;“母妃,姐姐是被今天这恶心事儿给被坏了,才会口不择言的,我替她向您赔罪了。” “不必你替我。”楚月瑛也冲着宁香莲福下了身:“是我冲动了,还望王妃见谅。” 见她们两人还知道分寸,宁香莲也没办法与她们再强硬下去了,起身将她们两人托起,“知错就改是好事,但除了自家人,旁人受了你的委屈,未必就会因你认错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而前事不究的。” 楚月瑛心里很不是滋味,她都不知道,明明才比她大不到两岁的小宁氏,怎么能撑得起这张脸,当自己是长辈来教训她。不过想到自己眼前碰上的破事,以及处理不好会给兄妹们带来的伤害,还是咬着牙应了声:“月瑛知晓。” 宁香莲也没太为难她们,见好就收,细细的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些苗头儿给她们听:“眼下,冯小五去了黄家,只要他一闹起来,黄家必定大乱,到时候我们也就知道是谁在后头指使黄家了。” “应该是承恩侯府。”楚月瑛冷静下来后,也慢慢的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能看清楚一些眼前的事实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懂:“哪怕黄家反咬,承恩侯府不承认,我们又能耐他们如何?” 宁香莲阴着脸,冷笑:“那就直接把他们弄出来的狗屎,塞他们的嘴里,逼着他们咽下去。” 楚月瑛拍着桌子叫好,楚月琳则张大了嘴,不可置信。 从玉梧院出来后,楚月琳还是按捺不下心里的疑惑,瞧着左右无人,悄悄问楚月瑛:“姐姐,这小宁氏不是出自于江苏宁家的吗,她刚才说话和,怎么那么粗……粗俗?” 楚月瑛倒是不认为然:“她是养在嫡母身边的庶女,你认为有几家嫡母会把庶女当成亲生女一般,仔细教养的?” 小宁氏言行上有些纰漏,她不觉着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很对自己的胃口。 “那……”楚月琳捏紧了衣角,又问:“她受母亲之托……到底是不是真的?” 要不然,小宁氏怎么就知道那朵绒花下隐藏的秘密? 想到这点,她心底不由泛上了一些酸涩,那是属于姐姐和母亲的回忆,那她的呢?母亲有没有叮嘱过小宁氏,要如何对她? 楚月瑛一怔,看着楚月琳充满了期盼的小脸,缓缓地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吧……” 听哥哥说,大哥昨夜并没有招来母亲的魂魄。 小宁氏的话,无从证实。 但那朵绒花,却让她忍不住想要相信。 往后,她真的要换一种态度和心态来对待小宁氏了,哪怕是真看在……她受母亲之托的份上。 屋内,训完了楚月瑛,宁香莲整个人如同与人打了一架,浑身无力的爬在桌上,额头上滚落的汗珠把脸上的妆容都给弄花了。 教女……可真是一件辛苦活儿。 她把十年的份,全压到今天来做,这难度提升的可不止数十倍。 还好,她的孩子底子不坏,倒也是知道好歹,也听得进一二的。 进屋,见宁香莲疲惫不堪的模样,楚长铮快步进来,见她眼睛里透着欣喜,这才放心了几分,随手接过刘嫂送过来的帕子给她擦汗,心疼着道:“你啊,何苦呢。” 要他来说,他们不听话,小子直接打一顿,姑娘直接关屋里,不给新衣和首饰。 一日不好,训一日,不信掰不回来。 不过这话,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不敢真说出来。 他怕一说出口,挨打挨骂挨罚的,就变成了他。 宁香莲被他擦剑般糊了两把脸,只觉得脸都要被他给擦掉了皮,忙伸手夺过帕子,自己仔细的抹了两下,恨恨的瞪着他,低声抱怨:“你不是说当初自己安排得怎么怎么妥当,你怎么就没有想到,给她们备几个教养嬷嬷呢?” 楚长铮扯了下嘴角,低声道:“我不是怕她们年龄小,被人拿住了吗?” 而且他太清楚香莲对这几个孩子的在意了,他也不愿意有外人在他们几个的心中,占据了本属于香莲的位置。 若那位置一直空着,只要花些心思,总有一天还能挪进去的。 取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急,慢慢教,你我的种,不至于真出个笨的。”楚长铮瞧着宁香莲的脸色也没好看几分,心头一歪,冒出了个主意:“要不,我带着你偷偷出门,去瞧瞧黄家的热闹?” 宁香莲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当黄家是傻的,会由着冯小五在府外闹?” 他们这个时候去,只怕也看不到什么。 “看不到也没事,我们从那绕一圈,相信黄家今天晚上就要睡不着了。”楚长铮不惜余地劝着。 宁香莲听他说了这么几句,还真心动了:“嗯,去就去。” 他们刚到前院,还没上马车,楚月瑛拎着裙子,拖着楚逸之就匆匆赶了过来。 一模一样的脸,两人四只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自己,只是不说话。宁香莲哪里不懂,他们只怕是听到风声,知道自己要去黄家,这才跟过来的。 她心头一软,点头:“行,打狗亲兄弟,顺便把修之、适之和琳姐儿也一并给叫上。” 修之能说,逸之能打,女眷还能由瑛姐儿解决,齐齐妥妥。 至于两个小的,一个口不能言,一个实在太小,上阵不行,但留在马车里坐个阵,顺便见识一下还是可以的。 楚长铮:“……” 他好不容易劝动的香莲出门,原本还想着从黄府绕一圈后,他们两还能顺便往旁边大街小巷拐一拐,与寻常夫妻般单独相处一会儿。 结果这下好了,五个麻烦精要来跟他挤一车! 不过,宁香莲都开口了,他憋着一肚子气,也不好拒绝,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他们换了个大马车,堂堂正正的挂上了武定王府的标记,由刘柱驾着车,由王府侧门而出,直接就朝着黄府去了。 他们刚到黄府不久,只见冯五一身狼狈的从黄府的侧门里冲出来,他披头散发,衣服都被撕了几块,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只不过他的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扯着嗓门高道:“我愿意遵守承诺,你们倒好为了攀高枝,甚至不惜……不惜……” 他的话还没嚷嚷完,黄府里冲出几个人来,七手八脚的将他按住,然后捂了嘴。 “他们……他们……”楚逸之急得如同火盆上的蚂蚁,相信要不是旁边还坐着楚长铮和宁香莲,他肯定就跳下去了。 宁香莲轻推了他一下:“你总不能看着自己兄弟吃亏吧。” 楚逸之怔了一下,见楚长铮没有喝止,眼睛都亮了,一个疾冲就跳下了马车,直接就朝着那些黄家人冲了过去,嘴里还骂道:“好啊,你们竟然敢当街欺负我兄弟……”说话间,几拳下去,就把冯五给救了出来。 冯五一自由,就飞窜到楚逸之的身后,扯着嗓门大喊:“二哥,你可来了,我都快被人欺负死了……” 这小子,还真精明。 黄家的下人一看到楚逸之,哪怕他们不认得,听到冯五叫二哥,也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跟冯五动手,他们没觉着如何;但是让他们跟楚逸之动手,多给十个胆子也不敢啊,一个个就抱着头往地上一蹲,不反抗,也不敢逃,由着楚逸之踢。 追着冯五出来的黄大公子,心咔嚓就掉到了冰窟窿里。 自家父母和晴姐儿打着退亲的主意,他一直是知道的,也知道他们瞧上了承恩侯府的那门亲事,母亲和晴姐儿动手做那些事得时候,他虽然有些不赞成,但也没有真正的去反对。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为了逼冯五退亲的手段而已,只要冯五知趣,什么事都不会有。 再说,若冯五知晓舍一点点的名声,就能退掉这门他也不甘愿的亲事,肯定会配合他们的;反正冯五原本也没什么名声。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冯五一来,就说晴姐儿和宋言良有私情,并且他手上还有晴姐儿送给宋言良的肚兜,那肚兜上面还有晴姐儿亲笔写给宋言良的情诗。 他们用来威胁冯五退婚的手段,现在被冯五反手用到了他们头上? 110、鲜活的一课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楚逸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冯五胆大包天,想借他们黄家之手把这事闹大,最后弄假成真,成就他和楚大姑娘的亲事? 一想到刚刚护着冯五逃出来的小厮那矫健的身手,他越发觉得自己猜测得没错了。 该死的冯五,他这是要害死他们黄家吗? 还好,他们传给冯五的只是口信,事关楚大姑娘的清白,冯五未必敢当众揭破;即使冯五有这孤注一掷的胆子,他们也能咬死不认帐! 飞快的稳定了心神,黄大公子给下人使了个眼色,让人跑回去报信,自己硬着头皮来给楚逸之见礼:“楚兄……” “弟”字还没说出口,他的脸上就挨了楚逸之的一记老拳,整个人被打飞出去三四步远。楚逸之可没有什么见好就收、适可而止的心思,赶上又是几脚,而且每脚都是用脚尖踢在了腰间和腹间的软肉上的。 敢拿瑛姐儿设那种龌龊的局,他杀人的心都有。 不过,他也清楚,为了这么个人不值得脏了他的手。 来的路上,他就直接问父王,能给几分教训(能把人打成什么样)。小宁氏抢先说了句“别打残了就行”,父王也没有反驳,可见也是认可的。 如果只要不打残,这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可就大了去了,那他也不必客气。 楚逸之一出手,黄大公子一个文弱书生别说招架了,连逃也逃不掉,被踹得满地打滚,那惨样瞧着冯五都心惊胆颤。 “二哥……二哥……”冯五扑上去,扒着楚逸之的胳膊:“手下留情。” 若真把人给打出个好歹,只怕不仅会坏了王妃的计划,而且只怕二哥也要受牵连了! 楚逸之一把就将冯五给推开了:“让一边去。” 冯五还想上去拽,看到宁修之慢悠悠的下了马车,他的心瞬间就踏实了。 若说楚二哥是只会啮人的虎,宁大哥就是那拽住虎的缰绳,有大哥在,绝对出不了事。 黄大公子见楚逸之一脸杀气腾腾,知道今天这事大了。他也顾不其它,只想着先逃过这一顿毒打再说,扯着嗓子大叫:“来人? 快挡住他……”他也不管不顾的转身往府里逃去。 黄家的下人也不敢再装鹌鹑,一拥而上想要救下自家的公子,可他们那几个人? 怎么拦得住楚逸之? 被楚逸之轻易的几拳几脚就给摆平了。 眼见着黄大公子就要再落入楚逸之的魔掌了? 黄侍郎正好带着人赶了到,他看到自家儿子被打的惨样,瞬间就勃然大怒了? 指着楚逸之就骂:“楚逸之? 你欺人太甚!” 堵着他的府门,痛打他的儿子,真当他黄家无人了吗? 楚逸之本就是个混不吝? 才不管他黄侍郎是谁? 抡着拳头就往上招呼。 “住手!”宁修之忙出声? 楚逸之的拳头停在了黄侍郎额头两寸之处? 而黄侍郎匆忙间抬起来招架的手? 正好打在了楚逸之肩上。 宁修之上前拽回楚逸之? 不满的问:“黄侍郎,您这是何意?” 黄侍郎并不觉着自己误打到楚逸之有什么不妥,也没把宁修之放在眼里,指了指自己的儿子道:“宁修之,我还没问你们? 你们这是何意?” 楚逸之刚想说话? 宁修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老实的闭上了嘴? 让到了一旁,宁修之才道:“逸之和冯五感情深厚,瞧见冯五被黄啸带人殴打? 他伸手援救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黄侍郎嫌弃的瞥了眼冯五,根本没当回事,道:“这是我府的家事,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家事?”宁修之瞥向冯五。 冯五马上高声叫道:“放屁,谁与你是一家人?你们黄家真不要脸,还说什么书香门第清白之家,一面装模作样做什么遵守承诺,一面又放纵黄丝晴与他人纠缠不清。我只不过是上门来问个明白,你们眼见我知晓了真相就想下狠手封我口,要不是我跑得快,只怕早被你们给害了……” 他可记得,王妃叮嘱过,只要一出府门,就往大里闹,还说他闹得越大,越容易得偿所愿。 他倒没太多所愿,只是想把这些年受的气,尽数发泄出来。 这些年黄家对他的态度,有心人都能猜到一两分,他这番七真三假的话,相信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会信的。 “竖子……”黄侍郎脸黑成了锅底,虽然这门婚他早就生了悔意,但绝没想过要赔上他黄家的名声。 放心不下,跟出来瞧动静的黄夫人和黄丝晴差点也没晕过去。 黄丝晴心气高,人也不傻,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背上“见异思迁”“与他人有染”这两个罪名中的任何一项。要不然,别说嫁到承恩侯府,只怕连冯五这样的人都不会愿意娶她。 必须得想个法子。 今天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被冯五坏了名声。 心里这般考虑着,黄丝晴飞快的做出了权衡…… 她飞快的奔出了府门,直接就冲着冯五扑了过去,嘴里还骂着:“冯五,你好狠的心啊,明明是你见异思迁,被我发现了,你就想逼死我,我兄长才忍不住想要教训于你的……” 冯五敢清口白牙的威胁她,她也能;她就不信,冯五敢拿楚月瑛的清白来跟她赌。 冯五阴了脸,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了;若黄丝晴真的不管不顾拿出假证据来咬死楚大姑娘,那他可就是罪人一个了。 一阵掌声从他身后的马车里响起,他回头,只见楚月瑛撩开帘子跳下车,就径直走了过来。 乖乖,宁大哥、楚二哥他们把大姑娘也带过来了。 他们这是想干嘛? 楚月瑛一脸讥讽地看着黄丝晴:“你的意思是,冯五能钦慕其它的女子,你也能见样学样,去勾搭其它的男子,好讲究个礼尚往来,公平正当?” “对对对。”楚逸之哈哈大笑:“按他这么说,那黄侍郎能纳妾养通房,黄夫人也能养几个面首小倌。” “楚逸之,你竟然敢信口开河,污蔑我家夫人!”黄侍郎气得要吐血了,抬拳就往楚逸之的脸上挥,他的手才抬到一半,就被半空中飞来一物砸在了肩上,瞬间一只胳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黄丝晴也没想到,他们能因她的一句话恶意猜测,这简直是要逼他们黄家无脸见人。 瞧着府门外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人群,冲着她指指点点,她大叫着:“冯五,你要逼死我,那我就让你如愿,不过……我做鬼也是不会放过你和那奸妇的……” 说着,她在众人猝不及防之下,起身就往府门口的石狮子上头撞了过去。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石狮子多结实,这一头撞上去,非死不可。 只是,黄丝晴本就是装装样子的,真没有撞死的心,冲到一半就减低了速度,叫旁边的婆子一把拦了下来,随后黄夫人扑过去,抱着她“儿啊,肉啊”的哭了起来。 那样子,要多惨就有多惨。 一时之间,围观的人瞧楚逸之他们的眼神就不对了。 宁修之眯了眯眼,也有些不安了起来。 这女人的手段,他知道是一哭二闹三上架,但真正遇上,还是头一回。何况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也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狼六靠近,悄悄往冯五手心里塞了件东西,冯五手指搓了一下知道是信,掏出来扫了一眼,上面只有一个铁画银钩、龙蛇飞动的“定”字。瞬间,他就猜到了这个字是谁写的。 王府的侍卫给他这个,肯定是武定王的意思。 武定王肯定是不会害楚大姑娘的。 有了这个字条,冯五只觉得自己的腰背都挺得直了,什么黄侍郎之类的更不被他看在眼里了。 当然,这样的杀手锏也不能直接亮出去的,要不然可就毁了武定王的英明。他眼珠儿一转,抬手把那张字条冲着黄侍郎一扬:“黄侍郎,你还要由着黄大姑娘继续闹下去,把污水往我头上泼吗,信不信我把真相公布于众?” 心虚的黄丝晴母女一下子就忘了哭,眼瞪瞪地看着他手上的纸条,该不会他真的让人仿着她(晴姐儿)的笔迹,写了给人的情书吧。 黄侍郎的骂声也嘎然而止,心里泛了忐忑,想着该不会晴姐儿真的与宋言良有私,被冯五给拿住了把柄吧! 要不然,这冯五手中的书条从何而来,他又如何敢拿来威胁自己? 黄侍郎一把从冯五的手中夺过那字条,瞥了一眼整个人就楞住了,腿肚子都不由自主的打了颤。 他借着冯二郎的东风在武定王面前露过脸,自然也认得武定王的笔迹。 冯五上前,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黄大人,您真当武定王会放任你们污蔑楚大姑娘的名声而不顾?”说着,他得意的比了一个手势,指向了后面的马车上的武定王府的记号。 黄侍郎顺着他所指看向马车,正对上楚长铮冰冷带着杀意的眼睛,差点儿没被吓疯。 武定王在马车里? 刚刚自己想打楚逸之的时候,砸中他肩膀的东西就是由马车那边飞过来的,难道是武定王出手在给他警告? 不对,自家夫人和那个孽女到底做了什么,引了武定王这个杀神上门? 一想到刚才晴姐儿说冯五见异思迁,与他人有私情的指责,他后背瞬间就被汗给打湿了。 该不会晴姐儿嘴里的女子就是楚大姑娘吧! 她为了嫁给宋言良,就敢拿楚大姑娘做踏板? 真当他的官职是大风割来的,由得了她们随便霍霍的。 武定王有多护短,她们不知道,他可是再清楚不过的,当初他也是冲着这五点,才冯二郎结成亲家,与武定王接近距离的! 武定王下手有多黑,他也是亲眼见识过的! 那可是数万的战俘说杀就杀;通敌的内奸,一家数百口、连鸡犬都不留的主! 没了一个女儿,他还能生更多的;家里名声坏了,他把孽女往寺庙里一送,门风也是有得补救的! 若是武定王把他给打死了,打残了,哪怕事后朝臣们借事奏了武定王一本,皇上对武定王的嚣张跋扈再心生不喜,但那又如何,他又不能死而复生,伤残之处也不能恢复如初的! 敦轻敦重,这还用想? 他转身,冲着黄夫人就是一脚,骂道:“你教的好女儿,真不知廉耻!” 这哪是女儿,这就是一个祸害! 黄丝晴被突然转了脸的父亲给吓傻了,大叫:“爹,那纸条肯定是冯五伪造的。”她又扭头冲冯五骂道:“你好卑鄙,竟然用这样下作手段毁一个女子的清白。” 冯五不为所动,淡淡地道:“是真是假,相信黄侍郎自有分寸。” 他心里乐得,快要飞起来了。 果然,还是武定王威武,只用一个字就把黄侍郎脚给服了软。 黄夫人也伸手来拿纸条:“老爷,你难道还信不过晴姐儿?她都愿意以死已证清白了……” 黄侍郎哪敢把纸条给她看,揉成了一团丢给冯五,又踹了黄夫人一脚:“她刚刚倒是撞啊!” 当他是傻子呢,刚刚就那么点距离,晴姐儿若真想以死证明清白,谁还拽得住?若是她刚有勇气真撞上去了,不管是死还是伤,他现在能硬气得与武定王争辨一二。 黄丝晴不甘示弱:“冯五,你逼我……” 咔嚓,马车那边传来了东西折断的声音,黄侍郎的心也吓得跳起了三丈高,这孽女还想做什么? 她寻死也别拽上自己! 他抬起没受伤的胳膊,冲着黄丝晴就是一个耳光甩了过去:“闭嘴!”打完 后,大声喝叱着旁边的婆子:“还楞着做什么,把人给我拖回去。” 千万,千万别再给他惹祸了! 看着婆子把黄丝晴拖走后,他才极不甘的扫了眼冯五,道:“小侄,家有孽女,实在是对不住,这门亲事就不算数,明儿,我会亲自带婚书和信物做个了结的。” 冯五笑眯眯的道:“也别明儿了,今天就把婚书和信物退了吧。” 说着,他从小厮得身上,拿出了婚书和信物。 黄侍郎哪怕觉得屈辱,也不得不让人去将黄府的那一份取了来,与冯五做了交换,从此两家的婚事彻底做罢。 转身上马车的时候,楚逸之还有些恍惚:“这事就解决了?” 好像,也太简单了一点吧,他还没怎么出手呢。 把一切瞧在眼中的宁修之倒是若有所思,小宁氏真正的给他们上了鲜活的一课,让他明白什么叫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111、出了一口恶气 只是…… 他瞥了眼身后明显不死心,想要窥探马车里状况的黄侍郎,心中依旧存着一分忐忑。 这些年皇上对父王恩宠有余,多半是看在父王重病不愈的份上;眼下父王刚全愈没几天,就退了承恩侯府的亲事,又打了柴郡马,现在直接踩黄家,未必就不会在朝臣们的群起攻之下,引发皇上的不满和忌惮。 楚逸之倒是没想太多,到了马车边上,一手扶楚月瑛上马车,一手就去撩车帘。黄侍郎赶紧快走了几步,偏头就从撩开的缝隙里往里张望,可还没等他看清,车里飞出一物直接就砸在了他的眼睛上。 “哎哟……”黄侍郎捂着眼睛大叫,鲜血从他的手指里涌出,转眼就染红了半张脸。 四周一直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路人看到他这惨样都吓了一大跳,一个个的心里都泛了嘀咕:流了这么多的血,黄侍郎的眼睛还能保得住吗? 一贯口齿伶俐,能言善辨的宁修之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这下手也太狠了吧。眼睛可比不得其它地方,可是人身体上最重要、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被重伤了眼睛,哪怕黄侍郎之前还有着忍一时之气的打算,这下也要忍不住了。 果不然,黄侍郎捂着眼大叫道:“武定王,天子脚下你就敢当众行凶,重伤朝廷命官,你眼中还有没有皇上,有没有我大兴律法?” 不愧是文人,往人头上扣罪名是一套一套的。 宁香莲瞥了眼楚长铮,楚长铮满不在乎地道:“暂时是瞎不了。” 他下的手,他有分寸。 黄家女敢拿瑛姐儿做阀,全靠黄侍郎撑腰,他不能与女儿家家的计较,自然就要拿他黄家的顶梁柱出气。 宁香莲撇了下嘴,对于黄侍郎并不同情,不过眼下的事儿还是需要解决的。 她扬声道:“那依黄大人所言,皇上和大兴律法里写明? 对窥视女眷的无耻之徒还得客客气气的供着了?” 别以为她没瞧着,他的探头之举。 “还是,黄大人窥视女眷已成习惯? 并不认为这是无耻下作之事?” “你……你这妇人? 血口喷人!”黄侍郎又气又恼。虽然他刚才的举动有些不妥? 但是他只是想确定楚长铮是不是真在马车里,而不是想偷看车内的妇人。 “对,就冲着你这无耻的举动? 废你一只眼还是轻的。”楚逸之唯恐天下不乱的接话? 气得宁修之狠狠在他脚背上碾了一下。 宁香莲也被他给气得头痛了,“废”字,是能在这个时候说的吗? 这不是授人之柄吗? 瞧着黄大人摇摇欲坠? 她轻敲了一下车壁? 吩咐道:“请大夫。” 宁修之听到她这一句? 提着的心立马落在了实处? 伸手拦下了准备去请大夫的侍卫? 冲着围着黄侍郎的黄家下人:“怎么,这么关心你家大人,却没有一人想到去请大夫,难不成,都在等着黄侍郎瞎眼?” “宁修之!”正准备扶黄侍郎回府的黄大公子咬牙切齿地回头狠瞪着他? 目光中的怒火似乎要将他烧成灰烬。 宁修之没等他开口骂? 又抢着道:“你们去请大夫? 尽管多请几位? 医药费都记在王府的帐上,也省得你们说请来的大夫是被我们买通的。” “对对,黄侍郎可别进府? 要不然你的眼睛有个好歹,我们可不认帐。”楚逸之硬生生忍着脚上的痛,嘴不留情的狠补了两句,黄大公子气得跳脚。 不过,黄大公子也知道眼下自家亲爹的眼睛最重要,忙指了几人去请大夫。黄侍郎心里舒坦了些,但也存了个心眼,叮嘱下人去请住在后面那条街上,与他平日交好的吕太医。 一刻钟不到,吕太医就被黄府下人请了过来。 看到武定王府的马车以及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楚逸之,他就想骂人了。他与黄侍郎的交情是不错,但是也没好到为他招惹楚逸之这个小霸王的地步。 不过,做为太医,他还有是一定的操守的,心里埋怨归埋怨,忙给黄侍郎检查伤口。抹掉了血,看清楚伤势后,他道:“伤在眉骨上,出了不大事儿。” 他这么一说,楚逸之和宁修之都松了一口气。 黄侍郎却不这么认为,不是他怀疑吕太医的医术,但这种险他不敢冒。 那一只眼睛火辣辣的痛,根本就睁不开了,若是眼睛没事,怎么可能会这样?而且,没事的话不仅这一下要得白挨了,反而要落个偷窥小人的骂名了。 他瞪着一只眼睛看着吕太医,“吕兄,你再仔细替我看看。” 吕太医当下就变了脸,把不高兴摆在了脸上,“黄侍郎,没事就没事,再仔细看几遍也没事。若是你信不过老夫的医术,那你别请高明就好了。” 他又没撒谎。 他也不能为了他而撒谎吧! 话正说着,黄家下人请的两个大夫也到了。一老一少,都是京都里有名的大夫,而且年轻的那位大夫性子素日随意得紧,行事不羁不畏强权。 黄侍郎迟疑了一下,请年轻的大夫先看,结果人家瞥了两眼已经被吕太医处理过的伤口,说词和吕太医一模一样。 黄侍郎心里气得半死,但也明白今天这件事再闹下去,他们黄家也占不到便宜,只怕就只能做罢了,要不然,最后那一点面子只怕也得毁个干净。 他收敛了眼中的恨意,起身冲着吕太医道了句谢,就示意儿子扶他回去。转身还没迈过门槛,黄丝晴斜冲出来,直接就撞到了他的身上。 黄侍郎身子一歪朝后摔去,吃了不少苦,也被折腾得够呛的黄大公子一把也没能扶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后脑磕在了青石地面上。 那头磕到地面的声音,让马车里的宁香莲都打了个寒颤。 不至于,这么磕死了吧! 宁香莲撩开帘子一角,眼见着吕太医带着两个大夫已经赶过去急救了,她忙低声喝道:“这与我们可无关。” 楚逸之那个混的,马上高声重复着她的话:“都瞧清楚了,是他黄家女撞的,可别想赖上我们!” 养女不教,活该受其拖累! 四周死寂,黄丝晴反过来后,脸色大白:“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爹、爹……”她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该么办才好。 她是听到下人说,爹不仅要退了她和冯五的亲事,并且要把她送到城外的铁槛庵去出家,她才撸了镯子买通下人,想要逃出来去承恩侯府求助。 谁会想到,爹还在大门口,她会这么不走动的把爹撞倒在地。 她不是成心的,所以,不能怪她。 对,承恩侯世子,现在只有承恩侯世子能救她了。 只要承恩侯世子还愿意娶她,爹娘就不会怪她了…… 她扭头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她,马上就朝着人比较少的地方飞奔而去。 冯五自打黄丝晴出现,就死死的盯住了她,见她想逃跑,忙扯着嗓子大喊:“好狠的弑父毒妇,你想往哪逃!” 黄大公子闻声,看到飞奔的黄丝晴,气得脸色发白,忙让人去抓黄丝晴。宁香莲冷笑着,盯着黄丝晴的眼睛里冒出了一丝红色的光泽。 黄丝晴被下人抓住后,一边挣扎一边大叫着:“宋世子救我啊……你快救我啊,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四周的人群里一片哗然。人群里的承恩侯府下人,更是额头冒了冷汗,匆匆的挤出人群,飞奔着回去报信。 在黄家的一片混乱中,宁香莲把宁修之他们叫上马车,然后放弃了再去四周转转的念头,直接回了王府。 才进了王府大门,楚逸之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起来。他一边笑着,还一边用力地拍着车里的小几:“我长这么大,还真遇上过这样解气的事儿。” 相信被抓回去的黄丝晴这下不死也得脱层皮;还有背后指使黄丝晴和黄家的承恩侯府,只怕也要沾一身的si。 一口恶气,可出得干干净净,这可比他直接上门砸府打人还要痛快解气得多! 宁修之冲着楚修之的后背狠拍了他两巴掌,才让他收敛了一些。下了马车后。宁修之宁香莲这一路上根本没什么变化的淡然表情,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心里不由得泛了几个嘀咕。 他冲弟妹们使了个眼色,上前问道:“父王,王妃,可是去小花厅?” 宁香莲也存了与他们再说说今天之事的心思,点头允许了;至于楚长铮的态度而被兄妹们一致给忽视掉了。 只有头一回见这状况的冯五,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就不用问过王爷的意思? 王妃不仅能当王府的家,还能做王爷的主? 不过,他一个外人,又是一个小辈,不想找抽还是闭紧了嘴才好。 众人进了花厅,各自就坐,待下人送上茶水退了出去之后,宁修之才在一干弟妹们的目光催促下问道:“王妃,从今往后,我们与黄家算是彻底结仇了吧。” 宁香莲美双目一斜,反问:“难不成,他黄家人拿瑛姐儿做局搭桥,我们两府还不算结仇?” 宁修之被怼了个正着,但一点也不恼,好脾气的又问:“可现在这样,打蛇并没有打死,极容易被蛇反咬一口的。” “呵……”宁香莲轻笑了起来:“那你们认为,黄家接下来会如何?” 她的眼神瞥过了在坐的众人。 楚逸之爬在小几上装死,冯五缩在椅子里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连大气也不敢出,楚月瑛和楚月琳竖起了耳朵盯着宁修之,嘴却闭得紧紧的。楚适之眨巴着他清澈见底的眼睛,一片茫然。 宁修之…… 不是吧,他们都架着他? 不过,问题是他问的,他不说出个一二,相信谁也讨不得好。 仔细想了想,他才道:“不管黄大人伤势如何,黄家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他们极有可能会联合承恩侯继续拿瑛姐儿来做文章。” 这才是他最害怕的地方。 承恩侯府的最终目的就是算计瑛姐儿,未必没有什么后续的安排。 至于他们会不会连手奏父王一本,这点不是他不担心,而是父王动了手,肯定就轮不到他操心。 宁香莲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 宁修之楞了下,摇了摇头:“我想不到了。” 后院里的手段,他还是欠缺的。 这下,他终于明白,老人会说娶妻应娶贤,妻贤则家宁了。 宁香莲倒也没为难她,而是直接捏了粒红枣,直接丢在楚月瑛旁边的小案上,“你觉着呢。” 楚月瑛嫌弃的拨开红枣,不甘不愿地道:“父王出手伤了黄侍郎,应该就纯了两家当众撕破脸的意思。这结仇也有结仇的好处,往后黄家再往我们头上泼什么脏水,旁人都要先想一想,才会选择信不信了。” 见宁香莲目光里流露出赞许,她的眼神深了些,挪开目光后又道:“而且只有把黄家逼到了绝境,他们才会想要死死的攀住他们身后的黑手。若是黑手达不到他们的要求,他们只怕就会生心怨念,从而与之反目。” 比如,刚刚的黄丝晴。 只是黄丝晴当众叫出了宋言良的名字,承恩侯府可就从幕后到了众人的视线之中眼前,他们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只要稍稍偏一些,就都非常的被动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跳得急速了起来。 她是看到了发生的一切,才慢慢的将所有事给理顺、想明白的。那小宁氏又怎么安排的这一切,而又是怎么让人一步步走到她预想的这个地步的呢? 若是她真的这么厉害,那自己兄妹在她的手心里,还有什么蹦头? 宁香莲听着她说,眼睛也发了亮。 好吧,她的最终目的也只是抢先一步,以牙还牙,逼黄家乱了阵脚。眼下这个结果也并非她料想到的,尤其是黄丝晴的那一记昏招。当时她只是那么一想,想着若是黄丝晴能叫破黑手的身份就好了,结果到是如了自己的愿。 (芝麻,【大人,狐妖的魅惑之术可要了解一下?】) 不过,瑛姐儿能想到这么多,远比她想的还要聪慧,往后稍加提点,肯定不会再中他人的算计了。 相对于武定王府众人对今天之事的满意,接到消息得承恩侯府的一干主子,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尤其是吃过宁香莲一次暗亏的承恩侯夫人,都当场砸了手里价值千金的玉佛手。 112、水混了 她还没喊人去寻宋言良,宋言良就裹着一阵寒风匆匆进了屋,张嘴就问:“母亲,您到底让人去黄家说了什么?” 黄家和武定王府的这场冲突,虽然有许多内情不清,但是有脑子的人一想就知,肯定不会是替冯五出头这么简单。若由黄丝晴前面骂斥冯五、后面牵扯自己的言语里去猜测,也不难猜出她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承恩侯夫人都顾不上发怒,满脸的震惊:“不是你许了她希望?” 她刚刚还认为良哥儿对退婚之事心有不甘,才利用了那黄家女报复。 母子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愕,恍然觉着他们都想岔了,这其中肯定有第三只手搞了鬼。 不过,不管怎么样,被黄家攀咬了的他们还是需要给外面一个说法,要不然,他们和武定王府的恩怨只会越结越深。 承恩侯夫人不敢怠慢,把余下的事儿交于宋言良去查,自己吩咐下人立即备马,匆匆赶去了宫里觐见太后,讨个示下。 旁边伺候的嬷嬷眼睛盯着手指尖,连呼吸都放轻了。昨儿是夫人派她去给黄家传的话,可是这才不到一天,她除了记得自己差点儿和楚四姑娘差点撞在一处外,倒记不太清楚自己跟黄家人说过了什么了。 即使被吓着了,但她当时没事,总不至于连传个话也传错吧。 现在的不舒服,只怕是昨儿晚上吹了风引起的。 犹豫了一小会儿,她最终也没敢把自己的不安说出口。 承恩侯夫人匆匆的进了仁寿宫,半个时辰后,又马不停踏的去了长宁宫。 送走了承恩侯夫人,楚玉容斜靠在美人榻上,金镶玉的指套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磕着小几,脸上裹上了一层薄薄的怒意。 楚逸之那几个混仗东西和承恩侯府闹成什么样子,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小宁氏。且不说今天马车里有没有坐着楚长铮,小宁氏敢带着楚逸之他们兄妹打上黄家的门,可见她和那几个小的关系已经缓和得不错了。 对,小宁氏从来就是一个擅长骗取他们欢心的女子。 想当初,她也是端着这叫男人怜香惜玉的弱气,哄住了皇上也哄住了她的皇儿。 那个时候,她拿她没办法,可现在自己是皇后,如果再容着她继续得意…… 啪? 她一巴掌拍在了小几上,指套都被弹飞出去好几步远。 殿内的下人哗的全都跪下了,只有映水拣起地上的指套? 吹掉上头的不存在的灰尘? 轻巧的放在一边桌上? 小心翼翼的蹲到美人榻前,轻轻的给楚玉容捶打着小腿:“娘娘,承恩侯夫人的承诺? 您可不能全信? 且不说她家大姑娘还没成为大皇子妃呢,就算这门亲真成了,大皇子最后与谁亲? 也由不了他们承恩侯府说了算。” 她直起腰? 苦口婆心:“娘娘? 武定王这些年虽然与您生份? 但再怎么说? 他是您的胞弟? 指定是不会害您的。” “他现在眼中怕是只有那小宁氏,哪还有我这个胞姐!”楚玉容越想越生气,声音也忍不住高了几分,发现自己失态后,她把屋内的下人都赶了出去? 只留下了几个心腹伺候。 映水等着她痛快的骂了几句? 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瞥了眼旁边的翠嬷嬷。 翠嬷嬷笑眯眯的端了杯茶水过来? “娘娘,武定王在意那小宁氏,不过就是她有一个好的生辰八字。若是我们找到第二个? 或者第三个拥有同样旺夫命的女子,那小宁氏也就不稀罕了。” 楚玉容心动,不过神色很快就黯淡了下来。 早些年,她确实是打的这个主意,也热心的替长铮张罗了几年,可是挑一个死一个,差点没把权贵世家都给得罪光,最后实在是折腾不下去了,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可是谁会想到,最后还真让皇上给挑中了合适的人选! 见楚玉容动容,翠嬷嬷又道:“娘娘,替武定王选王妃需要大体上还得过得去,讲究个门当户对,但侧妃和妾室,可就不需要顾及这么多了。” 她手指了指仁寿宫那个方向:“娘娘,说不定那边已经惦记上了。” 楚玉容的眼睛锐利的扫了两眼翠嬷嬷,半晌之后,才点点头:“派人盯着仁寿宫那边。” 映水欣喜,忍不住追问:“那承恩侯夫人所求的事儿,娘娘可还要插手?” 楚玉容看着前世陪了自己一生的心腹,神色又缓和了些:“有些事还得做,但是也得看着去办才行。” 若是因自己的一句话,可以让承恩侯府和楚家结成联盟,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在没有与楚长铮真正和解之前,太后和承恩侯府那边,她不能轻易得罪。 她从榻上起身:“映水,替我再整整理理状容。” 皇上今儿会到她宫里来用晚膳,到时候她再酌情行事。 武定王府里,宁香莲根本不知道宫里那些人的生气上火,自己更是在无意内已经搅混了京都这一池子静水。她把宁修之他们打发走后,就让人出去打听了一下街头巷尾的流言。 也不知是因为过年,大家都比较闲;还是武定王府的事儿让大家都觉得好奇,这才不到半日的功夫,他们在黄家门口闹的那一出,经过了不少人的口口相传,故事已经变了个样,出了好几个版本,甚至话也越说越恶毒。 只是,这个恶毒与武定王府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提到武定王府,所有人都赞了一句,武定王真念旧,连过世了那么久的下属之子都护着;楚世子真够交情,为个酒肉绔纨朋友都能两胁插刀。 甚至还有人叹息:往来结交挚友,就该选武定王父子这样的人。 听了回报,她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飚出来了,就差没拍桌子:“也太有意思了,亏他们能想……” 楚长铮等她笑够了,才道:“为夫做的。” “什么?”宁香莲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到他平静如水的眼睛,还有是有懵。 楚长铮又补了一句:“我让人去外头放了点风声,省得让有心人把麻烦扯到瑛姐儿身上。” 他承诺过不再瞒她,那他做下的事儿,自然要与她说个清楚的,省得她一个人独自扛下那些事,甚至让再像以前一样,让旁人钻了空子。 至于她会不会因为他的手段,而看轻了他,他可不在意。反正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就与她耗上了,她是甩不掉他的。 何况这些日子他也看明白了,要撬开他们之间日积月累存下来的冰霜,不如从孩子们那里下手,与一并尽到为父为母的保护职责,这比光讨好她,更加容易能达到他的目的。 瞧着宁香莲的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他尽量用了最合适的措辞,“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们最后判定对错都是他们听到最多的那种……” 人云亦云,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宁香莲这下真的懂了,她没听错,外头的流言有他一份。 可她记得,他是从不行那鬼祟之事的。 不过转瞬,宁香莲又想明白了。若楚长铮真是个没有手段的人,怎么可能从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兵,变成如今的异姓王? 不过,他为了瑛姐儿能想到这些细琐小事,确定是一片拳拳父爱。 宁香莲之前对他的那些不满又散了几分,语气也温和了些:“可真难为你了。” 想想他以前什么都不说,不解释,很多时候拧巴起来,还要故意装成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刚散的气不由得又积了一分:“往后,还是这样的好。你我本是夫妻一体,自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从她允了他的亲事起,她就打定主意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 当然,鸡狗若是那最不堪的,另做计较。 “嗯。”楚长铮满口应下。 接下来的几日,宁香莲的日子非常的顺心。 似乎是她出手解决了黄家的那破事儿,平日最瞧她不顺眼的逸哥儿和瑛姐儿都消停了,每日都规规矩矩的地这来给她请安,不乱说话,也不再乱顶撞她。琳姐儿更慢慢的跟她熟悉了起来,常常在她的院子里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麻雀般问东问西的。 不过,平静到了初六就被打破了。 这日,本来原本木香约好登门做客的那日,可是一大早,等来的不是木香,而是木香身边伺候的嬷嬷。据那嬷嬷所言,说是木香前儿着了凉,本以为没什么大事,养几天就会好的,结果昨晚高热不退,才不得不让她来王府告罪。 “怎么一下子病得这么重?”宁香莲想想,觉着不太对劲,若说木香是前几天就已经着了凉,按理应该早早派人过来吱会一声,另改他日,不至于存着一丝侥幸,硬拖到今天无法登门了,才派人过来送信。 而且木香和瑛姐儿她们,也用不着这么客道生分才是。 她不由又追问:“那婆子可还说了其它?” 刘嫂摇了摇头:“奴才多问了胡夫人的状况,那婆子就一个劲的说来的时候,大夫还没到,所以并不清楚。” 听到这话,宁香莲越发的明白这其中有蹊跷了:“昨夜就高热不退,怎么可能拖到今天早上才请大夫?” 而且还让一个连回话不周全的婆子过来送信。 看来,若不是木香身不由已来不了,就是木香有难言之隐,根本就不想来王府这一趟。 她正想着,听到廊下的脚步声,随后丫头禀报,说楚月瑛姐妹来了。 “让她进来。”宁香莲也正想找她们。 楚月琳进门行礼后,就直接张口问:“母妃,木姨病了?” 宁香莲把婆子的话告诉她们。 “只怕这里头有事。”楚月瑛直言:“木姨哪怕不来,也该派她身边亲近的人过来回话才是。” “那我们现在……去胡府?”楚月琳眨巴着眼睛,迟疑地问道。 宁香莲摇头,道:“我们又不是大夫,去了能做什么?” “能……”楚月瑛挑眉,下意思地想说,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硬生生的掐断了话语:“不错,我们这个时候去确实是有些不妥的。” 宁香莲对于她的这几日越发谨慎的举动有些赞许,道:“你们随刘嫂去小库房里拣些补品,等会儿让刘嫂随着吕小大夫过去的时候,一并带上。” 没弄明白木香的状况之前,让瑛姐儿他们过去不妥当;还不如让吕大夫和刘嫂先去探探情况。 胡家再怎么着,总不至于拦下刘嫂和吕大夫,不让他们见木香吧。 若是他们真这么做了,那她对胡家的状况也就有数了。 楚月瑛和楚月琳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觉着这个法子比她们亲自去一趟要妥当,也就同意了。不过,她们也有他们的小要求,说是要派个丫头代表她们过去。 宁香莲知道她们肯定有她们的小心思,也就没有阻止。 不到两个时辰,刘嫂和吕大夫就回来了。 据吕大夫的诊断,木香确实是病了,虽然不至于病到下不了床的状况,但也是需要卧床静养的。 吕大夫走后,刘嫂才对宁香莲说,木香的病不是小病没注意拖出来的,而是昨晚有人故意打开了她房间的后窗,让她着了凉,今天才会一病不起的。 她轻叹了一声:“胡夫人原本准备出了十五,就领着二房的公子和姑娘随胡参将一起去通津。” “啊,木姨要离开京都?”楚月琳忍不住插嘴:“怎么这么突然。” 她回头看着楚月瑛,楚月瑛也是一付惊愕得模样。 宁香莲轻敲了下桌面,“现在不是走不了吗?” 楚月瑛反应了过来,猛的一下站起身来:“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木姨走。” 宁香莲心中也有些复杂。她大概猜到木香之所以决定要离开,只怕是查到了胡家大房与上次寒山寺的意外有关,却又没抓到真凭实据,拿大房没有办法,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要不然,她如何会在自己这个“继母”进门后,王府状况不明下,选择抛下修之他们不理。 “对了,王妃。”刘嫂将提回来的盒装打开,笑道:“胡夫人让奴才带了一匣子的点心,说是给您尝尝鲜。” 宁香莲扫了一眼,眼睛微眯,那是一碟子做成梅花状的糕点,个个小小巧巧的,正中间还点着一点红蕊。 她这辈子曾经最爱吃的,和现在最不爱吃的,都是这雪枣糕。 113、去胡家兴师问罪 瞥了眼随刘嫂一并过去的红玉,难不成是瑛姐儿让她给木香递了话,所以木香才用这雪枣糕来试探自己? 这雪枣糕对于木香来说可是有特殊意义的,当初自己就是在卖糕的时候拣回了她。 要不然,就以自己刚醒来时木香那冷淡不喜的态度,以及她平日对陌生人的防备心理,怎么会冒失地送自己点心作为回礼? 送给瑛姐儿和琳姐儿那才符合常理。 越想,她越觉得其中有事。 她慢慢悠悠的掂起一块,问刘嫂:“给我的?” 见她特意问起,刘嫂谨慎的仔细回想一下,才道:“是我们出胡家正院的时候,胡夫人身边的小翠匆匆送过来的,还特意对奴婢说,是胡夫人送于王妃的。” 那小翠是胡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头,也是胡夫人的心腹,所以她也没多想。 难道,这点心有问题? 刘嫂脸色大变,“王妃,要不要把点心送去刘大夫那瞧瞧?”说着,伸手都去提食盒。 楚月瑛见她这么一问,本想发怒,仔细想想也发觉了些不妥之处,“红玉,这雪枣糕是木姨送给王妃的?” 这不像是木姨的行事。 “有什么不妥吗?”楚月琳也不安了起来,急急的追问。 宁香莲没应刘嫂的话,伸手拿起一块雪枣糕掰开闻了一下,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奶腥味太重了。 木香是跟她学的做雪枣糕,怎么可能不按她的法子处理羊奶。 她扬手将点心丢在桌上,冰冷的吩咐:“刘嫂,备车!” “啊,这点心真有问题吗?”楚月瑛虽然起了疑心,但还抱着一丝希望,她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一块雪枣糕,学着宁香莲的样子掰开来闻。可闻了好一会儿,她也查觉不出有什么不妥。 楚月琳凑过去,拽着她的手送到自己鼻下,深深的吸了一下气,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小眼睛瞬间瞪圆了:“这味不对,姐姐,这不是木姨做的雪枣糕。” 楚月瑛把半块雪枣糕丢在桌上,拿帕子擦拭了一下指尖:“木姨病着? 怎么亲手做糕点?” 雪枣糕这东西不经放,隔天就变了味,想提前做也没法子的。 她嘴上说着? 脑子可没停? 飞快的把前后一联系? 很快也就想透了这其中的问题,顿时又惊又恼,追问道:“你是说这雪枣糕不是木姨的方子?” 若是同一张方子? 哪怕是让旁人来做? 不可能光靠闻就能让人查觉出味道不对。 楚月琳头点得如同捣蒜:“嗯嗯,这味道比木姨做的要腻几分。” 若说木姨对送给王妃的点心不上心,但尽可以送别的点心? 为何偏偏要挑母亲的私房点心呢? 楚月瑛也想到了这点上? 看来这一碟子点心不管是木姨送的? 还是旁人借木姨的名送的? 这其中都有问题。 她没有阻止? 让刘嫂端了出去。 刘大夫那边很快就给了回应? 说这雪枣糕没有问题,他还很仔细的把其中的各种配料列了出来。 刘嫂子看到单子里的花生那两字,恨恨的道;“王妃是不能吃花生。”这是秋嬷嬷出府这前,千叮万嘱她要小心的事儿。 楚月瑛一怔,想到上次琳姐儿中毒之事? 怒不可遏:“岂有此理? 木姨怎么可能知道王妃的忌讳?她们这是打着木姨的招牌害人。” 若不是小宁氏警惕心高? 吃这点心后有个好歹? 木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事她必须要胡家给个交代。 宁香莲面皮有些红,她只记得闻糕里的奶腥味,却不记得秋嬷嬷提过小宁姑娘不能吃花生了。 不过? 京都这边的雪枣糕方子与她做的不一样,其中确实要加一定的花生浆的。 胡家特意送她这么一盒雪枣糕,有可能是巧合,但也不排除后头有人存心使坏。 比如:苏家人。 苏家人应该也知道小宁姑娘有这忌讳的,他们极有可能被自己逼急了,才让苏家把主意打到了木香的头上,想借她之手,毁自己(小宁姑娘)的脸。 不管是那种可能性,胡家这一趟她去定了。 当然,不能带上瑛姐儿这可能坏她事的主。 她瞪了楚月瑛一眼,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过去又能做什么,是嫌自己的名声太好听,还是嫌木……胡夫人的日子太好过了?” “可是……”楚月瑛还想争取一下,宁香莲冷眼过去:“你们若是为她好,也不想坏事,那就乖乖地听话在府里等着,别给我添乱。” 楚月瑛脸上有些青,哪里耐得下性子坐,最后还是让楚月琳把她硬摁回了椅子上。 宁香莲没搭理她,进里屋换了套衣服,然后让人给楚长铮递了句话,就匆匆带着刘嫂以及楚长铮给她安排的一众侍卫去了胡府。出门时,她还不忘让狼五去把吕小大夫一并给拎上,以防万一。 路上,宁香莲用纸搓成小筒点了些口脂,然后在自己两腮和下巴处点了十几个红点。 刘嫂看着她的举动,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神色越来越不安,见她不问,在偷偷瞥她的脸色好几次,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替木香说了话;“王妃,胡夫人不是那种居心叵测之人。” 王妃用这法子上胡家兴师问罪,是能逼死人的。 “我知道的。”宁香莲很平静的点头,然后取了纱帽戴上,遮住了整张被她精心装扮过的花脸;“她应该有她的不得已。” 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急着赶去胡府。 一想到木香是被人开窗冻病的,她的心里的那股火气就腾腾的冒了上来。 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刘嫂的脸色也非常的难看:“小翠是胡夫人身边的亲信,能使唤她、并且让她以胡夫人的名义送这一碟子雪枣糕过来的人,也就只有拿捏住她软胁的人。” 这人只能是胡府主子中的某一个。 不过,不管那胡家人知道不知道王妃不能食用花生的忌讳,他们送了这份点心来,胡家就需要给王府一个交代的。 或者说,胡家要一个人出面认下这个罪行! 宁香莲点头,她确实就是这么想的,而且还多存了一分私心。 胡家人能把手伸进木香的院子,威胁木香的人,这与胡志对木香的态度有直接的关系。 她就想看看这件事闹大之后,胡志会如何行事。 看他还记得不记得,他当初向她求娶木香的时候许下的承诺。 希望……胡志不要让她失望。 半个时辰不到,宁香莲的马车就到了胡府大门口。 瞧着这个三进院,宁香莲还有些记忆,这是她当年亲手替木香挑的,也是她给木香陪嫁。不过,现在这府里住的不仅是木香和胡志,还有胡志的母亲,以及前来投奔的大哥一家人。 门房看到武定王府的马车去而复返,也没有太紧张,一个腿脚伶俐的小子进去通报,门房就过来磕头,然后把马车迎了进去。 宁香莲一下马车,就瞧见一个穿着极为富气的老妇人领着三十左右的妇人和三四个姑娘,一脸喜意地过来迎接她。 不过,她们的眼神都不太规矩,从她下马车起,就一直在她衣服和饰物上乱瞥,还露出了贪婪之色。 看来她们应该就是胡府的女眷,木香的婆婆、大嫂以及侄女之类了。 不过她今天来可没什么心情应付她们,她扫了一眼她们,只示意青苹扶住了见礼的胡老夫人,就直接越过她们进了大厅。 坐定后,她指了指刘嫂放在桌上的食盒,开门见山对胡老夫人道;“本王妃过来,就是要你们胡家给个交代的。” “交代?”胡老夫人看着食盒有些不知所措。 胡大嫂忙笑眯眯上前两步,道;“这是我弟妹最拿手的雪枣糕,王府的公子和姑娘最喜欢的点心。年年都要送过去不少的,今儿弟妹怕是特意给王妃也备了一份,不知哪里不妥?” 见她句句扯着木香说事,宁香莲冷笑了一声,直接拉下了脸。 刘嫂将食盒里的雪枣尽数倒在桌上,冷声道;“这雪枣糕有问题。” “什么?”胡大嫂声音都变了调;“怎么……怎么可能有问题?” 雪枣糕不就是雪枣糕,能有什么问题吗? 她可是派人去京都最有名的点心铺子里买的,花了她五十两银子呢。而且她还留了一半在自己屋里,自己和大姐儿大哥儿都吃了,也不见有事。 宁香莲撩开一些纱帘,路出了些许尽是红点的下巴,没等胡家人看清楚就松了手,将脸遮得严严实实;“本王妃想问问你们家的雪枣糕里到底加了什么特殊的好东西,能让本王妃的脸变成这付模样。” “啊……”胡大嫂旁边的胡大姑娘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慌地对胡大嫂道;“娘,我记得楚姐姐她们有些东西不能吃,该不会王妃也有忌讳吧。” 胡大嫂傻了眼,她也听说一些贵女有饮食和用品上有忌讳,但她一直认为是些贵女们挑剔,瞧不上差的东西而已。可真不知道一些吃的东西会坏了脸。 若是因为她的一碟子雪枣糕,坏了这武定小王妃的脸,武定王若是计较起来,只怕府里没有人能保得住她的小命。 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胡大嫂脚肚子都吓得发颤,张口就道:“这雪枣糕是弟妹准备的,我不知道。” 宁香莲阴了脸,狠狠的捏住了手腕上的佛珠! 这种人,木香与之同住了数年? 胡志,好一个胡志,你当初说不会委屈了木香,并必会对她好的,就是这样个不委屈,这样对她好的? 见宁香莲一直不说话,胡大嫂越发的害怕了,慢慢往门边退着:“王妃若恼,我这就去唤弟妹出来,她让给您个交代。”说罢,转身头一回的往后院跑。 胡大姑娘气得嘴唇都白了,但也不敢吱声,悄悄儿上前一步,在胡老夫人背后狠戳了两下。胡老夫人早就被吓懵了,一受痛,“哎哟”一声叫了起来,胡大姑娘忙道:“王妃,我祖母老毛病犯了,请您让我们先回去服个药再过来陪您。” 宁香莲打量了她一下,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长得倒是不错,只是那双三角眼过于刻薄,一瞧就是个心大不省事的。怪不得木香一直疑心,上回琳姐儿会撞到梅林那边去,她在从中插了一脚。 不过,不喜归不喜,她没想承一个为难病痛老人家的名声,请胡老夫人自便。 不到一刻钟,得了消息的胡志和木香几乎同时到了。一进门,胡志向宁香莲抱拳行礼后,就替木香赔礼道歉,并且承诺,说哪怕是他倾家荡产也会请最好的名医,使用最名贵的药材,一定治好宁香莲的脸。 瞧着他表现出一付对木香情深意切,以及有担当的大男人样儿,木香的嘴角忍不住往右边撇了撇,露出了一抹讥讽。 宁香莲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成亲十年,他还不知道木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就认定她会使用这样毁人脸,要人命的下作手段害人? 还是他明里有数,却认为这件事只有木香承认下来,才是最妥当的? 胡志说了一番,见宁香莲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也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了,他连连给木香使眼色,似乎想催促着木香快说些什么,见木香一点反应孔子没有,忍不住伸手轻轻推了木香一下。 宁香莲瞅到木香似乎腿脚有些虚软,被他一推身子晃了两下才站稳,她不由得扫向了胡志扶着木香得那只手,眼神又冰冷了几分。 她指了下旁边的座位,“胡夫人身体不适,不需多礼,先坐下来再说。” 木香都没与她客气一句,直接就坐了下来。胡志气得瞪了她一眼,忙替她描补:“内子昨儿受寒患了风寒,身子虚得紧,还望王妃多见谅。” 你知道她身体虚,不仅不扶着点,还推她? 宁香莲不说话,斜眼带着些不满的看着木香,气她不争。就以木香在王府对自己(小宁氏)的那威风使出三分来,能摁不住胡府的这些牛鬼蛇神?她就由着他们往她头上泼脏水? 一转念,她又明白了,木香不是做不到,而是木香心死了,觉得争起来没有意思,由着他们折腾。看来还是自己之前没给她们一个榜样,给她和瑛姐儿造成了阴影,才让她们会有这样的消极态度。 就在胡志快着急上火的时候,木香才慢悠悠地道:“刚才听大嫂说,王妃过来是为了那碟子雪枣糕的事儿?”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还用不善的目光扫了眼胡大嫂以及……胡志。 114、跟我回府(for歪歪天使书友) 胡大嫂后背都被她一瞥给吓汗湿了,哪敢等她说完 ,连忙抢着道:“弟妹,那点心不是你准备的吗,现在王妃因你的雪枣糕出了事,你得给王妃一个交代!” 胡志也不满的拧起了眉,低声喝叱道:“胡闹,你又不知道王妃的忌讳,怎么敢给王妃送吃食?” 他们这么急着给她栽罪名! 宁香莲刚想说话,木香漫不经心地拿帕子轻轻的捂着嘴,轻咳了两句,不受他们影响地继续道:“我可不知道王妃忌讳什么,若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王妃见谅才是……” 她这话有些含糊,并没有承认是自己送的糕点,但又把话说得在情在理。 哪怕糕点是她送的,但是武定王府是个什么地方,随便一个婆子都比猴精,怎么可能由着小宁氏随便吃外人送来的吃食? 那碟子点心虽然是尤氏派人买回来的,但这胡府里的哪个下人的身契不在她手心里。那碟子雪枣糕有没有问题,她心底比谁都清楚,只有尤氏那个只有两分聪明样的货,才会见个风吹草动就慌了手脚。 这小宁氏闹上门,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不管是她是借那碟子雪枣糕做什么,她都是不会让她如了意的。 至于胡家这些人,那随他们去好了,她不在意。 “不知道,你还敢送?”胡志忍不住出声埋怨。 “对对,”胡大嫂也忙跟着帮腔,誓要将她的罪名给坐定。 明明她才是胡家的长嫂,凭什么一个丫头能踩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她倒要看看,彻底得罪了武定王府的宁木香,以后还能依仗什么。 木香木着一张脸,对他们的指责连眉梢也没动一下,也不辩解,眼角的余光尽数锁在宁香莲的身上。 宁香莲瞧着她一付那漫不经心的表情,就知道她心中是打定了主意,也犯上了犟劲,根本就不想自辩。 这妮子…… 在心里骂了几句,宁香莲又问:“这点心可是胡夫人做的?” 没等木香应话,胡大嫂马上抢着道:“对对,是她做的? 我亲眼瞧见的。” 胡志楞了神,他自然是知道,雪枣糕是需要当天做的? 木香昨儿就病了? 又怎么可能亲手做这份糕点呢? 嫂子是不是瞧错了? 或者说是木香把方子给了厨娘去做,她强撑着进厨房看了一眼,被嫂子瞅着了? 才误会了? 宁香莲对于他们的关系已经有了个底? 哪会给胡志反应过来的机会,瞅着胡大嫂的话就道:“眼下,本王妃因你们府上的糕点出了事? 怕是得请胡夫人随本王妃回府配合一下治疗? 直至本王妃恢复如初。” “王妃?”胡志额头突突的跳? 饶他是个只晓得打战? 认不得几个字的大粗人? 但他也知道这话有些不太对劲。 王妃要治病? 要木香进王府做什么?木香又不是大夫。 木香也起了疑惑,带着些防备的看着宁香莲:“王妃可真是因那一碟子的雪枣糕身体不适?” 瞧着她那明晃晃的眼神,就差直接说自己的鼻子,说自己是故意吃了什么东西来故意栽赃她的。 宁香莲反问道:“那胡夫人愿意把那雪枣糕的方子交给本王妃回去细细研究,看哪一种配料造成了本王妃的身体不适?” 木香想也没想? 马上就拒绝了:“不行。” 那是夫人留给她的方子? 打死她也不会交给小宁氏的! “宁氏!”胡志有些不满的轻喝了一声? 不过是一张方子? 交出去就可能证明清白,为什么死捏着不放。 一件死物还能重要过活人,重要过他胡家的清白? 木香对胡志的不满视若无睹? 她抬头直勾勾对上了宁香莲的眼睛,大概也猜到了宁香莲今天的来意就是自己。 这小宁氏若是想借此为要挟,强行把自己拽进王府来威胁公子和姑娘,那是白瞎了心思。 她站起身来,冷言对上宁香莲,道:“若能让王妃安心,我倒是愿意进王府陪王妃几日的。” “宁氏!”胡志怒了,伸手推了一把木香,木香整个人像纸片一样,轻飘飘的摔回到了椅子上。 胡志傻了眼,还没反应过来,宁香莲就扬声道:“快请吕大夫!” 胡大嫂怕木香晕了,事情再起变化,快步上前掐了木香胳膊一把,埋怨道:“你心虚不愿意去,也犯不着这样吓人啊。” 刘嫂实在是瞧不过去,一把将她推开:“胡家娘子,胡夫人这样子怎么装得出来?”她这话,夹枪带棒的直往人脸上招呼。 胡志也瞧见了木香的状况是真的不对,可娘和大嫂不都是说,木香不想去王府,才故意说受了凉的吗? 刚刚在过来的路上,他确实是瞧着木香的脸色不太好,但看木香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他认为她还是为了侄女的事跟他堵气,于是也没多问两句。 如今想来,他只觉得心中复杂。 他和木香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已经冷淡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宁香莲板着脸:“真的也好,装的也罢,今天她跟我去王府是去定了。”说罢也不容人拒绝,起身就走。刘嫂和青苹得了她的暗示,上前扶着刚缓和了一些的木香起身,一切快得胡志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他一路跟着,直到木香跟着刘嫂上了宁香莲后面的那辆马车,瞧着吕大夫给木香把了个脉,又扎了一些稳定下现在的状况,他也没想出该如何挽回眼下局面。 紧紧拽着车椽子,他对木香就一句干巴巴地道:“我回头就去向王爷认错,尽快接你回来。”隐隐的,他心里觉着非常的不安,好像木香这一走,有什么事被打破了,将再也补不回来。 木香没有应他的话,只是闭上了眼睛,直到马车驶出了胡府大门,她也没有回头望上一眼。 回到了王府,宁香莲还没下马车,等了半天的楚月瑛和楚月琳就匆匆跑了过来:“王妃/母妃,是怎么个回事,木姨没事吧!” 宁香莲指了下后面的马车:“她跟我回来了,你们自己去瞧瞧吧。” 两人一怔,马上转身扑向了后面的马车,那动作快得连宁香莲都犯了几分嫉妒。 115、打发一个算一个 木香闻声撩开了车帘,瞧着她们两人冷漠的眼中也带出笑意:“瑛姐儿、琳姐儿。” “木姨,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木姨,你哪儿难受吗?” 两人紧张兮兮地围在木香的马车边上,叽叽喳喳的说话,与平日在王府里的冷傲不搭理人完 全是两个模样。 宁香莲瞧着她们旁若无人的亲近,心里有几分落寂,不过她也没有出声打扰,低声吩咐婆子抬软轿过来候着,就悄悄的进了半月门。 木香早在进府的时候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哪怕在关切询问着楚月瑛她们的近况时,眼角余光一直都是锁定在前面马车上的。见宁香莲下轿后,就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不由得楞了神。 朝着半月门那边呶了下嘴,她压低声音问:“她的脸真的因食用了雪枣糕犯了红斑?” “什么?红斑?”楚月瑛和楚月琳一头雾水,两眼茫然。 木香心中咯噔了一下,不敢再问了。飞快的扫了一圈四周,见连宁香莲连个管事的嬷嬷都没留下,可见还没想好将她安置到何处,她也没乖乖巧巧老老实实去客院呆着,什么也不做的心思,忙道:“领我去你们的院子。” 她得趁在小宁氏想好如何对付她之前,先了解一下他们在王府里的状况,好有些准备。 “木姨,您的身体撑得住吗?”看着她白得有些吓人的脸色,楚月瑛有些迟疑。 木香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放心,我没事。” 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风寒,还不足以让她倒下。何况她的病本就只有七分真,剩下的三分是装出来让胡家人放松警惕的,现在一并拿来糊弄一下小宁氏也不错。 楚月瑛收住了想追问的心思,忙伸手扶她下马车。还没走两步,宁香莲安排的软轿来了,听清楚婆子说宁香莲并没有替她安排住处,木香挑了下眉,在楚月琳的挽扶下,直接进了软轿:“那就先去清音院。” 一下软轿,楚月瑛的目光飞快的在院里下人身上扫了一圈,瞧着一半都是陌生的面孔,她的嘴角边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直到进屋,瞧着冯嬷嬷才要好些。 她在炕上坐定? 就客气地让冯嬷嬷带着屋内的丫头们都去门外守着,然后揪着楚月瑛细问:“你院子里的人都妥当吗?” 楚月瑛往她的身后放了个靠枕,还细心的替她拍松软些:“您放心? 冯嬷嬷把院内的人都查了三遍? 感觉不妥当的都打发了出去。”顿了下? 她又道:“新进的人都是商嬷嬷亲自盯着买的,或从王府的庄子上挑的,没过王妃之手? 眼下身契也在我们手上。” 这些日子冯嬷嬷也存心思观察过? 那些人做事都老实本份,目前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木香点点头,绷紧的后背这才松了些。见她用帕子捂着嘴连咳了好几声? 楚月琳忙端了杯热茶给她润润嗓子。 喝了小半杯茶? 她才忙把宁香莲闹上胡府的事儿仔细说了一番。不过哪怕是她心里对宁香莲存了不喜? 还是实事就事的没有加上自己的猜疑。只是她在一边说? 一边留神楚月瑛和楚月琳脸上的表情。 她有些在意? 楚月瑛和楚月琳等在垂花门那儿的用意。相信那个时候? 她们未必知道自己会跟着小宁氏一并回来。 若等的不是她,那只然就是小宁氏了。 而且,她也听得清清楚楚,瑛姐儿唤小宁氏为“王妃”,但琳姐儿却称之为“母妃”? 瑛姐儿虽然没有改口? 但她的不阻止? 可见心底也是认同的。 小宁氏这么快? 就笼住了她们的心? 她心底隐隐有些不舒服,更是为先王妃觉着不公。 楚月琳待她话一落音,就道:“木姨? 母妃去胡府前与我们说了,只是她说领上我们不方便,才不让我们跟随的。” 楚月瑛把木香之前问的事儿想透了:“木姨,王妃虽然吃不得花生,但根本就没有吃雪枣糕。红斑只怕是她寻上胡府的一个由头。”若是不把事说得严重一些,又如何能把木姨从胡府里接出来。 见木香挑眉带着疑惑看着她,她也就不藏着掖着,直接把话说透:“她一瞧就知道雪枣糕不是你做的。” “什么?”木香眯了下眼,“她知道?” 她的心中突突的跳了起来,感觉这件事比她预感的还要麻烦几分。 楚月瑛起身去门窗边检查了一番,确定安全无恙,这才挤到木香身边,压低了声音问:“木姨,你信她是受了母亲之托,回来照顾我们的?” “什么?”木香的声音直接拉高了好几度,苍白的脸上因气过头而涌上了几分不正常的红晕,“这……这种鬼话你们也信!小宁氏,好一个小宁氏,她怎么敢……” 怎么敢拿王妃做筏子。 “木姨你别气,别急别急。”楚月瑛一手扶着她气得发抖的身子,一手在后背替她顺气。 楚月琳两根食指绕着圈圈,迟疑一下,飞快地道:“木姨,可是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姐姐内衣上那绒花剪开后里面是个英字,她一闻也知道雪枣糕不是你做的。我还大哥二哥他们还私下议论过不止一次,说王妃的嘴里会时不时冒出几句以前母亲训斥他们的言辞,还会用他们的旧时称呼。” 这个疑问在她心底纠结很久了,她觉得这件事太玄乎了,小宁氏撒谎的可能性很高;但她又期盼这件事是真的,好问一问小宁氏,母亲这些年关心不关心她。 木香听着她的话,整个人楞楞的,老半天也没说完 。 楚月瑛有些不安,但话说到一半了,也没咽回去的理儿,只得也补充道:“我们与她接触得虽然不多,但她对我们的事非常的操心,就像我和承恩侯府的亲事,她尽可什么都不管,可她不仅管了,而且还拿自己去做了筹码。” 事后,她又去过梅林斜坡那几次。站在亭子边沿看着下面,身临其境后感觉到,要真从那里滚下去,是需要几分勇气的。 不说会不会撞到胳膊腿什么的,树根石头都不长眼,若划破了她的脸,想补救也难补救的。 吹着寒风,她还真想不出,除了那个受母亲之托的的理由外,小宁氏还有什么原因非要去冒那么大的险。 何况事后,自己还没承她的情,可她依旧在年宴上又帮了自己一把。 末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大哥在意的那一点也给说明了:“她受母亲所托,这是父王给我们的理由,并非她自己。” 木香已经整个平静了下来,双手环握着茶杯,两道秀眉紧皱得能夹死蚊子,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是小宁氏派人盯着胡府,下人从外头买雪枣糕的事自然瞒不过她。她又食不得花生,从中闻到了花生的味道也属正常。” 见楚月琳点头,她又点了一下楚月瑛的额头:“你里衣上的记号,剪过你旧衣的人都有可能发现。” 楚月瑛也楞了神。 木香的神色更加轻松了起来:“王爷是一点一点积攒战功升上去的,我和王妃最初住的不是深宅大院,说句不好听的,声音大一点隔壁院子都能听得到。若是存心打听,什么夫人的言词,什么旧时的称呼,怎么会打听不到?” “可是……”楚月琳有种希望都被人一点一点戳破了的感觉,都快急哭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木香眼神一暗,伸手将楚月琳搂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若由王爷替她描补,那她还什么谎是圆不了的,又有什么是装不出来的呢?” 这话一出,楚月瑛直接变了脸,楚月琳的身子也僵得如同木头一般。 是啊,若是父王存着帮着小宁氏,那所有的事都不由事了。 只是,父王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图的什么? 图她们和小宁氏母慈子孝,那不是开玩笑吗? 午膳时,楚月瑛借口木香的身体不适,她领着琳姐儿在自己院子里陪木香用膳。宁香莲也没有强求,顺着她们的意思默许了木香留在了清音院里,还贴心地请刘大夫过去替木香开了两剂药外,倒也没再插手其它的事。 她想着,反正人已经来了,其它的都不着急。 次日,宁香莲终于抽出空来,将玉梧院里的下人重新做了一番调整。大体上各处负责的都不变,青苹被她升为二等丫头,跟着刘嫂子在她身边伺候;之前瞧过于漂亮从楚月瑛她们手中抢过来的几个丫头被她赐名为双喜,双福以及双庆订为三等,留在门外听候吩咐。 其它的丫头都按冬辈取名,然后派到各处婆子身边;至于刚梳头的小丫头则都安排到刘嫂子这样有脸面的管事娘子身边端茶倒水,顺便跑腿。 一时之前,原本显得老沉过头的玉梧院,一下子就添了许多鲜活的颜色和脆嫩的声音,整个变得热闹了起来。 楚月瑛姐妹过来请安时,瞧着一院子里的花红柳绿,有些不太习惯;尤其是看到青苹以及颜色极好的双喜她们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那昨儿才死灰复燃的的疑虑瞬间迎风长成了翠绿的小树。 寻常人家的主母,若不顾及脸面,哪个不是巴不得身边不是婆子就是长相普通的丫头,省得多出事端。小宁氏反其道行之,她们该说小宁氏是另有他图呢,还是该说小宁氏太有自信,认为自己可以完 全把控住一切。 双喜满脸堆笑的打起帘子往里通报,“郡主,二姑娘到了……” 宁香莲放下手中的名册,抬头瞧着楚月瑛和楚月琳对自己的态度明显比昨儿要冷了几分,心中有数了,看来她们肯定是因木香的几句话,又对自己起了疑。 哎,自己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要与子女妹子过这乌鸡眼般的日子。 按了按有些隐了作痛的头,她指了下旁边的位置,“坐吧。” 待楚月瑛她们都坐定之后,她先问了木香的病况,然后才道:“今天一大早胡参将就在王府门口求见,被你们父王拒绝后也没走,说是要见胡夫人。你们回去的时候问一声,若是胡夫人想见她,就使个婆子去前院给全大管家递句话,让他安排。” 她原本想直接把胡志打发走的,青苹柔声阻止了她。 气散一散后,她也觉着青苹的话有理,再如何胡参和木香的事儿,都应该由木香自己做主,自己只要在后面给木香做依靠就行了。 只是……她想给木香依靠,只怕木香不仅嫌弃,还会疑她居心叵测。 “记下了。”楚月瑛硬棒棒的应了,就不再说其它,但也坐在厅里不走;楚月琳更是拿了块黑玉糕,咬得格外的认真,连头也不抬。 第二次逮到楚月瑛用防备的眼神往双喜她们身上瞥,宁香莲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担忧了,敢情她是怕自己拿双喜她们去算计修哥儿和逸哥儿? 她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亲娘可没想媳妇儿还没影,先给儿子身边塞个通房丫头。 不,哪怕儿子成了亲,只要他们夫妻和睦,她也是乐得轻闲,懒得去插手的。 她放下了手中的册子,故意顺着楚月瑛的目光在端茶进来的双庆的身上晃了一下,直言:“瑛姐儿,你死了心,我是不会把这些个颜色好的丫头给你的。眼下我瞧着她们水嫰嫰的模样舒舒心,过几年,她们年岁够了,家里若有人瞧好了亲事来求,我就放她们出去备嫁;或者直接给她们指门亲。” 她这话,不仅是说给瑛姐儿听,也是说给屋里屋外的丫头们听的。 楚月瑛一双如同黑琉璃的眼睛看了过来,眼睛里似乎透着不信。 宁香莲也懒得与她再解释,越过她看向楚月琳:“琳姐儿,年前我曾与你说提过风香的婚事儿,你可问过她了?” 楚月琳“啊”了一声,黑米糕得渣渣落了一衣襟。最近的事儿太多,一桩接着一桩,她可还真没想过这件事。 楚月瑛恨铁不成钢的瞅着她:“你该不会还没问吧!” 解决不了这院子里的丫头,能先把风香这个麻烦嫁掉也行,打发一个算一个。 楚月琳把最后一点糕塞进嘴里,咽下后才道:“那我回去问问,再来回您。” 宁香莲点头,没再催。她心里明白,只要琳姐儿愿意放人,风香的亲事就好办了。 秋水院里的风香连番打了好几个喷嚏,心神不宁了起来。 又是一年,又大一岁,真的不能再拖了。 116、风香撞了邪 可是,王爷现在眼里只有小宁氏,瑛姐儿他们又因琳姐儿中毒之事,对她生了几分不满,眼下别说跟她做主了,连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总不能她自己跑到王爷前面去自荐枕席吧。 问题是她去了,王爷也未必会愿意收下她。一想到前儿在秋水院里,王爷冰冷地命令侍卫将她拖出去发卖,一股从骨子里涌出的寒气就紧紧地缠绕住了她的四肢,直直冻到了骨子里。 不,不能放弃,若是放弃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她想得焦头烂额之际,小丫头跑进来报信:“风姑姑,姑娘回来了。” 琳姐儿回来了?风香心头一喜,也坐不住了,忙迎了出去:“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是了,她可以试探着暗示暗示二姑娘,若是二姑娘也舍不得她,修公子他们想给小宁氏添堵,未必不能帮她一把。 楚月琳还没应话,商嬷嬷从东厢里出来,不满的斥责道:“风香,你的规矩呢。” 这阵子被训怕了,风香一哆嗦,松开了抓着楚月琳的手,只得退后半步,按规矩给楚月琳见礼。 她身子还没福下去,被楚月琳一把扶住了:“嬷嬷,风姨不一样。” 商嬷嬷客气地道:“二姑娘,情谊归情谊,礼不可废,不然何治下?” 风香忙拽楚月琳的衣角:“琳姐儿,无事,无事的。” 若琳姐儿跟商嬷嬷起了冲突,最后吃亏的还是她? 还不如现在就老实的认下,还省得商嬷嬷针对她。 见她退让,楚月琳即使有替她争个脸面的心思也? 也硬气不起来了? 含糊着与商嬷嬷见了个礼? 就拽着风香:“风姨,我有话与你说。” 姐姐那话说得对,她们不能再留风姨了? 要不然? 就是害了风姨。还不如趁现在母妃松口的机会,给风姨找户好人家嫁出去,以后就能跟木姨一样按普通亲戚一般走动。 进到屋内? 风香才羞涩的提了个话头? 楚月琳就急切的把这番话说? 还道:“风姨? 你放心? 我们一定替你好好挑个人家的? 保证不让你吃了亏的?” 风香差点没晕过去,不让她吃亏,把她从王府里赶出去,就叫不让她吃亏? 她现在就算能嫁到外头做正头娘子,那能嫁什么样的人? 是死了媳妇的鳏夫? 还是为了讨好王府的那些逐利者? 她外嫁做正头娘子除了名声好听? 还有什么?撑死最好也不过是木香现在这个状况吧。 外头的人都说? 木香一个丫头能有今天,已经是撞了大运了。可是她怎么会不知道,木香的日子过得绝对没有外人看的那么鲜光。胡家上下十来口子吃她的喝她的? 却还嫌弃她是个丫头出声。 哪怕当初胡志对她是一片真心,只怕现在也磨得差不多了。若不是王爷身体转好了,只怕再耗上几年,胡志身就该换新人,没了木香的立足之地了。 真要她来说,名声还不如眼前的富贵权势才最实际。 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楚月琳拉着她的手,笑道:“风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就是天经地义,王妃说了,让你自己想想,若是你心里无人,或者不愿意应下旧时那门亲事,就亲自给你张罗人选。” 瞧着楚月琳一脸替她着想的模样,一肚子的愤怒是半点也不敢露出来,她比谁都清楚,府里这几个小主子,只有琳姐儿是对她最亲的,但这份亲近也是在她成年累月的陪伴,以及时常说自己是先王妃留下给琳姐儿的,才搏了琳姐儿另眼相看。 若是琳姐儿知道,自己当初是存了私心才拒嫁留在王府的,而非为报先王妃的恩惠,只怕最恨她的人就是琳姐儿了。 到时候,别说她替自己说话求情了,只怕都容不下自己留在京都这一亩三分地里。 心中知道厉害,她只是用帕子捂着脸低,垂着头半天也不言语。 楚月琳认为她只是害羞了,还贴心的凑过去,小声地道:“风姨你放心,我也请哥哥他们帮着查了,必定要给人挑个最好的。” “悄悄儿告诉你件事,大姐说大哥亲自去查过,你之前的那位未婚夫,前年他的媳妇死了,膝下只有一个五岁的闺女,大哥才透了个口风过去,他就说愿意与你再续前缘。” 风香心里别提多塞得慌了。 她当初元配娘子都没去,现在再走回老路,去做填房兼后娘? 楚月琳又说了几句要给她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后就没久留,欢快地走了。 听到脚步走远,风香狠狠的将小几掀翻,扑在榻上痛哭起来。 不公,老天爷真不公平啊,为何要这样对她。 哭了一阵,风香越发觉着自己困苦了,现在有商嬷嬷看着,她什么也做不了,也无处可以求助,难不成真要等到五日后,小宁氏随便拣个人,草草地把她打发出去?” 不,她不能认命。 可是现在谁还能帮她? 她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几个人名,然后被她一一给排除了,最后只得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昨儿进府的木香身上。 她翻坐起来,用帕子擦拭掉脸上的泪,唤了小丫头打水,又重新妆扮了一番,然后去寻了商嬷嬷,说是她从楚月琳那里得知,木香进府暂住了,她想要去看望一下木香。 木香昨儿就进了府,她今儿才提要去看? 商嬷嬷精明的眼睛扫了她重新上过妆的脸庞,大概猜到了她要去的目的。瞧在楚月琳的面上,她也没有阻止,只是唤子院中两人个婆子陪她们一并前往,并且暗示了一句,“王府不比宁府,多带两个人省得迷了路,或者误闯了不该去的地方。” 风香恨得直咬牙,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应下。 清音院里,木香也已经从楚月瑛那里得知,宁香莲要把风香嫁出去的事了,对此,她也是举双手赞成的;“早该如此了,只是你们心软,一直拖着拖着。” 她甚至还很直白的道:“这倒也算是她做的一件好事,省得你们去做那个恶人了。”楚月瑛叹气:“若她知趣,我们也不会亏了她的。” 还好,琳姐儿那里,一说就通了。 刚刚说的时候,她可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木香眼睛微眯,“要不要我们打个赌,她很快就会来寻我了。” 以前王爷病着,又与风香素没什么接触和交谈,她也就没往这上面想过;可现在知晓风香起了心思,只觉得自己吃了粒老鼠屎,恶心得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更是把风香恨得不行。 “啊?”楚月瑛有些迟疑,木香指了下隔间:“你派个人去前面廊下盯着,若是瞧着她过来了,就回来报信,到时候你编个理由把琳姐儿哄到旁边屋里,听听要她说什么。” 若是以前,她还认同他们那种把琳姐儿护在身后的做法,但现在都横空杀出个拿王妃做筏子的小宁氏了,那风香这点手段也就不需要再瞒着琳姐儿。 一早在她面前把风香的假面撕开,让琳姐儿多分防备,才能更安全。 只是,她心底也希望风香能清醒过来,看清现实,别一条道走到黑,最后落个一无所有。 楚月瑛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她说的去做了。 听到风香来了,楚月瑛的脸色非常的不好看,等风香客道了两句,然后说要与木香说两句悄悄话的时候,她也大方的顺她的意,领着琳姐儿出了厢房。但一转身,她就带着琳姐儿偷摸着溜进了旁边的茶房。 楚月琳不解:“姐姐……”她们这是要做什么? 楚月瑛哄她:“她们肯定是要说私房话,我们听几句,才知道怎么帮她。” 楚月琳想到刚刚风香的“羞涩”,自己的什么也没问出来,马上就点头答应了。 面对着风香,木香可就不客气,直截了当的问:“你现在依旧还是不想嫁吗?” 风香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不想离开琳姐儿。” 她要给王爷做妾,那是纳,不是嫁。 “那你准备自己梳了头,一辈子不嫁了?”木香虽然还在病着,但她做了这些年的掌家娘子,又时常进王府来帮着商嬷嬷处理庶事,身上的气势早就不是风香可以抵挡得住的了。 风香被她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咬着牙不敢接这句话,只道:“你能不能替我出现去回绝王妃?” “不能。”木香直接拒绝,没有半眯商量余地:“以前王府和宁府都没有女主子,庶事上乱点也就乱点,但现在有了王妃,规矩自然不能乱。我记得,你今年也有二十五了,这若在前朝,只怕衙门都要告王府不仁了。” 瞧着风香脸色煞白,木香眼中的寒意越发的重了:“你不嫁人,又不愿意梳头,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风香欣喜,忙点点头:“对。” “哦,是谁?”木香追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相识的,为何一直不提婚嫁之事?他又是何居心拖你一年一年消逝花季。你说出个人名来,我怎么着也要替你讨还个公道的。” 一步步,她就没给风香留后路。 “我……我……”风香哪里敢说,又哪里能说,最后,她只得拿出她一贯的那招,用帕子捂了脸哭着扭头就往外跑。 她动作很快,楚月瑛姐妹从茶房追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冲出了院门。 风香冲进了一片林子里,才发现身后根本就没人追上来,而四周没有一点熟悉的景物。 该死,她迷路了。 低低的骂了一句,她心底却冒出了几分欣喜。 这些日子她虽然挨了板子一直在养伤,但也知道王爷是搬进了后院居住的,而且时常还会去一片小操场里打拳。若是她能寻到小操场,说不定就有机会遇上王爷。 想到这,她甚至都不觉得雪林冷了,随便寻了个方向就加快了脚步。 没走多远,她就看到鬼鬼祟祟的楚逸之带着小厮南业偷偷摸摸的往边而来,一边走还在一边埋怨着什么,她下意识的藏到了旁边的大榕树后头。 她刚藏好,就听到楚逸之的骂道:“怎么样,进不去吗?” “世子,您应该死了这心吧。”南业都快给他跪下了:“侍卫大哥们还在那里查纵火歹人的线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呢。别说进去了,靠近都不行。小的才探个头,就被那侍卫大哥狠踹了一脚,您瞧瞧,现在这还肿着呢。” “没用。”楚逸之骂着:“你就没跟他说是我派人去的吗?” “主子,侍卫大哥跟本就没给我机会说啊,要不,您自己去寻全管事问一声。” 楚逸之瞪了他一眼:“问什么问,问也白问。” 被歹人纵火的小院,不就是先王妃落井的院子吗?想到往事,风香脸上血色尽失,苍白得像个鬼。 待楚逸之他们走远之后,她才出来远远的瞅了眼那个方向,转身刚走一步,她鬼使神差的站住了,又回头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是啊,她怎么忘了前王妃这个她最大的护身符和依仗。只要她利用得当,别说眼下的危机她可以顺利的渡过,她所有的期望也都一一实现。 咬着牙,她跪下冲着小院磕了三个响头,低声道:“夫人,您别怪我,这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何况你已经死了,那就好人做到底,再送我一世锦绣荣华吧。” 起身后,她做贼般飞奔着离开了,头也不回。 她走后,大榕树的枝条仿佛活了一般,飞快的抖了两下,然后一条小指头粗的枝叶在木头钉的小巢屋外边拍了两下,悄悄道:【你去盯着她,她肯定要搞鬼。】 【不去先告诉大人吗?】翠鹦探出头。 榕爷老成地道:【拿贼拿赃,抓奸抓双,空口无凭起不到作用。】 【哦。】翠鹦应了一声,展翅飞快的追上了风香。 当晚子时,夜深人静,秋水院却闹开了,说是风香撞了邪。 最先发现的是守夜的婆子,她看到风香披头散发穿着一袭白袍游魂一般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也无视她的呼喊,开了院门就往外走,吓得她尖叫着吵醒了整院的人。 被吵醒的商嬷嬷也瞧见了风香的不对劲,忙让两胆大的婆子用厚被将她兜头罩住,强行捆回了屋里。 可是谁也没想到得是,风香被抬进屋,人就醒,她冲着门口哭嚎着大喊:“夫人,夫人你别走,别走……” 商嬷嬷不满的看着她,心却猛的一沉。 117、你怕是梦里听错了 风香被婆子拦住后,一番无用的挣扎之后,茫然的双眼才渐渐有了清明。对上了商嬷嬷疑惑中带着不满的目光,她“啊”的低叫了一声,仿佛才恢复了神智。 “嬷嬷,我……”她低垂下头,双手紧紧扯着自己有些松散的衣襟,半天也没给出一句囫囵话来。 商嬷嬷坐到椅子,眼神飞快地在她穿着鞋的脚上扫了一眼,不紧不忙地问:“可要请大夫?” “不必不必,我没事。”风香忙摇头,但微微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却不太像是这么个意思。 只是,她这点手段对上商嬷嬷怎么够看,自然是不会让她如愿的:“你说没事,那就好。老婆子还认为你养伤这些日子思愁太多,以至于伤了心神,才会睡不能寐,甚至犯了梦魇了呢。” 商嬷嬷直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风香想好明儿与琳姐儿的那些托词也只得吞回去,“我只是做了个梦……” 商嬷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宽容神色,温和地道:“原来你是担心自己的亲事,才会睡不安的。” 风香身体一紧,刚想开口,抬头对上了商嬷嬷若有所思的一眼,整个人一颤,瞬间明白自己已经被看穿了,想说的话也冻在了嗓子眼里。 商嬷嬷一试就中,对她原本就已经不好的印象更坏了几分,语气也变得严厉了起来:“你这些年伺候小主子们有功,王妃自然会给你挑个好人家的,何必这般心思过重。知分知寸,才是本份。” 风香在心里冷笑,难不成要跟你一样,一个对王爷有抚养之功的奶嬷嬷,现在却落得要瞧着小宁氏的眼色行事,在小宁氏的手下讨饭吃的尴尬位置上? 她和商嬷嬷本就不一样,商嬷嬷哪怕是宫人出身,那也是奴;而她却是落魄家族的姑娘,不得已才落成了奴籍的,眼下又有争一争的机会,为何要放着人上人不做,死作贱自己呢。 不过当着精明的商嬷嬷,她生怕被瞧出更多,不仅什么也不敢说,还只能含糊的应下。 商嬷嬷见她脸上那僵硬的笑容? 就知道自己的话她是半句也听不进去的。也就无意再跟她多说,把两个大胆婆子留下给她“作陪”后,自己就起身出了厢房。 听着商嬷嬷大声在院里吩咐? 不准众人把今天晚上的消息透露出去? 风香的心里是又委屈又恨。她十指紧紧抓紧了身上的被子? 连挠出了一个小洞也不自知。 商嬷嬷真认为她封住院子里众人的嘴,琳姐儿他们就不会知道这件事? 不可能,她又不是塞嘴的葫芦? 虽然由自己来说? 效果没那么好,但有用就行。 想到她傍晚的时候,让人送给琳姐儿的那件小东西? 不由得泛上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然后安心的睡去了。 这次? 她睡得比什么时候都香? 甚至睡着了? 还在不停的笑。 她不知道自己这笑不仅把两个作陪的婆子给吓得不敢合眼? 甚至连屋顶上爬着的芝麻都犯了疑虑。 次日早晨,宁香莲刚和楚长铮用完 早膳,商嬷嬷就来了。商嬷嬷也不顾及楚长铮也在,直接就把昨儿晚上秋水院发生的事给说了。 “人可有事?”宁香莲紧张地追问,一大早的好心情瞬间就消失一空了。 商嬷嬷摇了摇头? 道:“回王妃? 我特意问了她几句? 她口齿清楚? 回话有条有理,还拒绝见大夫,可见无事。” “也许她是犯了梦行症? ”楚长铮半眯着眼,让人瞧不清楚他眸子里的幽光。 “梦行症?”宁香莲问。 楚长铮点头:“以前在军营里遇上过有这种病的人,他们在梦中会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来,有些还会伤人,所以需要小心。不过,倒也不是不能治的,回头我与刘老说一声,他应该会感兴趣,想过去替她瞧瞧的。” 宁香莲并没被安慰到,反而想到自己和楚三遇上那抢夺他人身体的女鬼事儿,心情就更加糟糕。 若风香昨晚是真的遇上了女鬼,那这个时候木早已成了舟,她再匆匆忙忙的赶过去,只怕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只会打草惊蛇,还不如静观其变,先确定一下风香目前的状况再说。 楚长铮没等她说,又道:“不过你们说琳姐儿就要搬回去,那她这种状况就不再不适合再住在秋水院了。不如借口说她感染了风寒、先把她挪西北小院那边去。” 他不说这句倒也罢了,一提,宁香莲总觉得他有一种想要欲盖弥彰的意思。 宁香莲也觉得他的这种安排非常的妥当,也就压下了压下心底想要唤风香过来见一见的冲动,“就按王爷的吩咐办。” “是,”商嬷嬷满口应下,转身回去安排。 商嬷嬷走后,宁香莲就看到在窗台上探头探脑的芝麻。 她尴尬的撇了眼楚长铮:“王爷,今儿若是那胡志再来,您再替我拦一拦。” 昨天,木香没有去见胡志,甚至连胡志送过来的两个贴身大丫头也没有留下。她觉着,胡志肯定是不会善罢干休,今天一定还会再来。 楚长铮起身:“好,这事包在我身上,”说还有些事要去处理,离开了正院。 宁香莲得逞,欢喜起身亲自送他到院门口。瞧着他的背影消失,芝麻才灵巧的落到了她的肩上。 带着芝麻回到屋里,她担忧般问:“这好端端,怎么会犯病了呢……” 刘嫂道:“王妃别担心,王爷说这病能治,肯定就能治的。” 感觉到放在它背后上的手指不轻不重的弹了几下,芝麻知晓刚刚那话是问自己的,忙回答道,【大人,那个女人没犯病,她只怕是故意装的。】 宁香莲手僵在了芝麻的手背上。 装的? 木香为何要装? 难不成因为自己昨儿提了她的亲事,她不想出嫁? 芝麻可不知道她想什么,已经说了个开头自然就竹筒倒豆子般的全都说了;【昨天她去了禁院那边,还说了一堆莫明其妙的话。呃,说什么……夫人,您别怪我,这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何况你已经死了,那就好人做到底,再送我一世锦绣荣华吧。】 它把榕爷听到的话一字不拉一五一十的学了一遍。 锦绣荣华?风香要的是一世锦绣荣华? 宁香莲脸色顿冷,手从芝麻后背上挪开,不轻不重的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这话若是旁人说的,哪怕是楚长铮或者商嬷嬷,她都是要质疑三分的,但这话是从芝麻它们的嘴里说出来的,她敢确定句句属实。 这日子虽没几天,但她已经能确定,她这个有真内丹的假大妖,对于芝麻它们来说是一种碾压的存在,它们打底是生不出对自己的背叛之心的。 所以,风香只怕真不是她了解的那个模样。 她缓缓的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才问:“你们还看到了什么?” 芝麻感觉到身上的威压陡减,才敢动了动尾巴尖儿,乖巧地道:【榕爷听到她说了那些话,就让翠鹦去盯着她了。她昨天回去后,让个叫豆儿的小丫头傍晚的时候去给二姑娘身边的丫头送了个荷包,还叮嘱说晚上才能交给二姑娘。】 【子时的时候,我亲眼瞧着她眼神清明地从床上起来,穿上鞋,然后在爬在门缝上往外张望了一阵,才打散了自己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推门出去的……后来商嬷嬷走后,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抹得逞后的洋洋得意。】 越听,宁香莲的心越寒,但她也没有全信;不是不信芝麻的话,而是她遇鬼的两次,芝麻都没有发现那女鬼的痕迹。 也许,还是那女鬼搞的鬼。 她拍了一下芝麻的后背:“吃点东西,就去玩吧……” 听着她咬得极重的那个“去”字,芝麻懂她的意思,一猫腰跳到桌上,把双福给它端来的肉丸吃个一干二净,才迈着优雅的步子从门口出去了。 宁香莲按着隐隐发痛的额头靠在大炕上,心里依旧还晃荡着芝麻话中的那句“一世锦绣荣华”。 风香要自己送她一世锦绣荣华,到底是什么样的荣华;而以风香现在的身份,她又如何才能享受到那份锦绣荣华呢? 等等,她昨天傍晚让人送给荷包,为何叮嘱晚上才能交给琳姐儿? 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看来风香的目的是引琳姐儿早上去见她。 正想着,青苹匆匆进来,附在她耳边低语:“王妃,早上商嬷嬷刚过来,二姑娘就已经过去了。” 果然如她所猜! 风香把事情考虑得这么周全,看来不像是被女鬼占据了身子,而真像是在演一场已经谋划好的本子。 宁香莲下炕刚穿好鞋,最后还是放弃了赶过去的念头。她现在赶去,只怕琳姐儿也已经见到风香了,该说的都说了,她也阻止不了什么,还不如……再耐心一点。 是了,再耐心一点,弄明白风香要的那个一世锦绣荣华到底是什么程度的荣华。 秋水院里,坐在风香床边的楚月琳,两只被挤成了一条疑的小眼睛死死盯着风香哭红的孔,胸脯急促的起伏着,像是随时都个人炸起来一般。 风香偷瞥着她激动又压抑的举动,心里有着一分得意,老实的没敢催,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废字,等着楚月琳自己慢慢的把她刚刚的话给想透。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楚月琳才颤抖着道:“风姨,你真的见到了母亲?” “嗯。”风香泪花点点,点头承认。 “母亲还在府里,还在府里?”楚月琳重复了两遍,急切站了起来,大半个身子几乎都要压到风香身上:“母亲真的对你说了那番话?” 风香有些不解的看着楚月琳,虽然有些不明白她要再三向自己确定,但还是点了点头,并且道:“我听得清清楚楚。” “那……”楚月琳迟疑了一会儿,似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问了,她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开始在屋子里转着圈:“那……那……” 随后,她像是记起了什么,马上道:“对对,那你不能再嫁出府,我得去与母妃说一声,让她从府中给你替你挑选个合适的相公。”跑到门边,她又退回来,有些抱歉的道:“风姨,我应该要先问你一声的,你愿意留在府里吗?” 风香含羞带怯的点点头:“我原本就舍不得你,更不想出王府。若能一辈子留在府里,那自然是最好的。” 楚月琳闻声感动极了:“风姨,我向你保证,一定定会求父王和哥哥们给你相公安排个前程,将来也会好好照顾你的孩子的。” 风香撑在床柱上的手一颤,差点没整个人直接从床上栽下去。 她没听错吧,琳姐儿刚刚说什么,什么叫王爷给她相公安排个前程? 难不成,她说的让她留在府里,是让她嫁给府里的管事或者侍卫? 这琳姐儿真是吃多了把脑子都撑坏了,连件事儿都想不清楚。 她也顾不上装羞涩了,忙把楚月琳叫回来,道:“我若成了府里的管事娘子,那又如何照顾你们?” 楚月琳年幼,经历的事不多,但脑子并不笨,加上被宁香莲特意教了这几天,对许多后宅之事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听到风香这番话,她先前楞了会儿,慢慢的就想透了,不可置信地道: “风姨,你该不会是想留在王府里,给我父王做妾吧!” 她这句话连一点点委婉都没用,硬邦邦的就甩在了风香的脸上。 风香心里埋怨着,但也明白,事到如今她除了承认外,已经没有退路,只得点点头:“夫人说,只有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得留在你们身边,然后……” “然后被王妃打死!”门外传来了一句冰冷的话。 随后“啪”的一声门被人打力的推开,楚月瑛阴着脸进来,言语中一点缓和的余地也没有,尤其是那冰冷的目光,让风香忍不住害怕,脸上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 楚月瑛仿佛看不到她受伤一般,冰冷的眸子里带着利刃:“妾本就通买卖,主母自然有处置妾室的权力,何况是丫头上位的贱妾。风香,我母妃那么一个处处替人着想的好人,又怎么会说出让你留在王府为妾这样的话语来呢?” 118、问题出在于哪里 看着楚月瑛冒火的眼睛,风香知道她是真的着火了。 十年的相处,她很明白,瑛姐儿之所以对自己好,处处给自己留有脸面,这一切都因为自己是夫人身边的老人,又念着自己不嫁留下照顾琳姐儿的情份上才有的。 但眼下自己借着梦境,哪怕是以夫人之口,说出她要给王爷做妾的这个意思,对于瑛姐儿来说,都是她对夫人的一种背叛。 想要瑛姐儿顺利接受自己,绝对不是不可能的。 她更知道自己若是顺着瑛姐儿的意思,把这件事含糊过去,瑛姐儿可能瞧在琳姐儿的份上,暂时放她一马;但是,她也绝会不对容自己留在王府里了,甚至都不用等到小宁氏动手,她今天就会把自己折腾出府,明天就给自己个人家,来个木已成舟了。 前面的万丈深渊,后面的一地荆棘,实际上就是死和半死不过的两个选择摆在她面前了。 荆棘的苦她尝过了,这辈子都不想来第二回;万丈深渊瞧着可怕,却未必不能死里逃生,再来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咬交牙,她狠狠心泪眼看向了楚月瑛,用蚊嗡般大小的声音坚持自己的话:“瑛姐儿,夫人可能是瞧着王爷对小宁氏日渐偏爱,甚至都有些失去了他之前的坚持,才会担心你们了,以至于想出如此下策……” “闭嘴!”楚月瑛没等她说完 就勃然大怒,喝道:“谁给你的脸面,敢这样误解我母亲,并且这般称呼王妃和我的闺名!” 父王和小宁氏拿着母亲说事,她明面上不能拿他们如何,只能硬忍了这口气。 但不代表她能容许风香一个下人,也能随便拿着母亲说事,并且还打着主意来哄骗琳姐儿。 她骂了之后,还觉着不解气,扬手抓起旁边桌上的茶壶,也不管里面有没有水,直接就朝着床砸了过去。 瞧着茶壶冲着自己而来,风香不敢再装柔弱讲什么姿式了,双手抱着头就往床上一窜? 才险险的避过了茶壶。茶壶砸在床柱上,没有破裂,但里头的水洒出来淋了风香一头一身以及打湿了一片床褥。 楚月琳也被她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 下意识地去拽楚月瑛的胳膊:“姐姐? 你别生气……” “怎么? 你还要帮着她?”楚月瑛一把将楚月琳推开:“难不成,你也相信她的鬼话?” 楚月琳被推了一个趔趄,还是楚月琳及时反应过来? 反手拽住她的胳膊? 助她站稳了身子。楚月瑛是又气又心疼,另一只手点着她的额头就骂道:“你不了解母亲,母亲怎么会是那种人?且不说母亲真的在意不在意父王继弦这事? 就算她真的在意? 也是不会这般让人去做妾的。” 打小? 她就听母亲对身边人说? 宁为穷人妻? 不为贵人妾? 所以哪怕她与父王的关系紧张,哪怕她被楚家人针对,她也从没想过让父王纳妾,或者利用丫头来笼络父王的心。 何况她当初那么看重木姨和风香,几乎拿她们当亲妹子一般看待? 仔细的给她们找人家? 备嫁妆? 怎么可能因为将来那莫须有的可能性? 打自已的嘴巴,并且让风香为妾呢? 她冷笑了数声,又用力戳了下楚月琳的额头:“母亲若是担心我们? 那为什么不入我们的梦,亲自来叮嘱我们一声呢?哪怕是在梦里,只要是母亲的交代,我不惜一切也是要完 成母亲的心愿的。琳姐儿,你说是不是……” 楚月琳连迟疑都没有,马上点了头。 她比兄姐们更想梦到母亲,只可惜十年来从没有如愿过。 就如姐姐所言,若她真梦到了母亲,母亲在梦里这般与她说,不论真假她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达成母亲心愿的。 母亲若在她们身边,肯定知道她的一片孝心,这么大的事儿,哪怕不入兄姐们的梦,也该是她才对,怎么会选择风香呢? 一想到这,她不由得犯了委屈,瞅向风香的眼神也没有之前亲近了,甚至还有了不满。 风香在楚月琳身边十年,最是清楚夫人就是她的心结的,任何人都碰触不得的。刚听到楚月瑛那般说,她就知道要坏事了,看到楚月琳变脸,她都顾不上自己一身湿,光着脚就从床上下来朝着楚月琳扑过去;“琳姐儿,你听我说……你听我说……真不是瑛……不是郡主说的那般……” “昨儿我从清音院跑出来,不小心迷了路,然后就误打误撞去了老古井那边。怕是在那个时候,被夫人瞧着。”她两眼汪汪地看着楚月琳,又补允道:“我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下人,身上没有姑娘们那么多的福运,怕是这样,夫人才能入我梦的。” 这些话,都是她昨儿决定用这法子之后,回来仔细思索过被大姑娘或者修公子知道之后,她要面对什么样的斥责以及询问,就一一针对性的想好了了这些应对之言。 这每一句话,每一个用词,她都仔细斟酌,反复思量过了,还考虑过听者的心思和脾气,相信绝对不会有不妥当之处才对。 可是她发现自己说了之后,不仅楚月琳并没有对她的神色缓和,反而楚月瑛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有哪儿不妥吗? 她飞快的把那几句话又想了一遍,可实在不知道问题出在于哪里。 楚月瑛冷笑着,一把将她的手从楚月琳胳膊上拽开,狠狠推倒在地,根本就没有半分留情的余地。 若不是大哥他们在初一那天晚上去古井边上招过母亲的魂魄,若风香使这个手段不是在今天,而是在初一那天之前,说不定她还真会对风香的这番话信个三五分。 但连大哥耗尽心思寻来的广寒大师亲手制作的招魂符,都没办法让母亲的魂魄现身,可见是母亲的魂魄已经不在王府里了,那风香又怎么可能遇上母亲呢? 看来,这风香不仅仅是心大,而且还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顾及着大哥他们初一招魂的事儿不能说,楚月瑛只得揪着风香话中的纰漏下手:“你说母亲是瞧着父王对小宁氏动了心,所以才着了急?且不说在母亲的心里,父王有没有有那么重要,我就不明白,母亲为何会突然着急,又为何事着急?” “眼下,父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亲口替母亲洗净了污蔑之言,证明了大哥的身世;哥哥成了世子,我成了郡主,哪怕王妃得了父王的宠爱,能生下嫡子,那又如何,她想要左右我和琳姐儿的亲事,想要抢夺哥哥的爵位,还得看她的孩子长不长得大,能不能背得起我们的报复。” 这几天,大哥几乎天天在跟他们叨叨眼下王府的状况,甚至都搓开了,揉碎了进行分析,他们这几天也是把将来各种可能发生的事儿都想得通通的了。 只要小宁氏不是个傻的,就知道与自己兄妹们保持友好的关系,比反目成仇要强。 哪怕将来小宁氏有了儿女,会替儿女着想,要要替儿女相争,那也是以后的事,绝不会是现在。 她伸手将楚月琳散落开来的碎发拢到了耳后,又捏了一把她圆圆的脸蛋儿,又嫌弃地瞥了眼风香:“若母亲真担心小宁氏独宠,将来对我们不利,即使托梦给你,又如何会想着把你给父王?必定会想着给父王送几个年轻又水灵的丫头给父王才是,怎么会挑你呢?” 她这话与利刃无异,直接就扎进了风香的心窝里。 没等风香开口,她又道:“风姨,还是你认为,兄长或者我们姐妹会站在你身后,替你撑腰,助你对付王妃,扶你在王府里立足?我们有这么傻吗?” 风香怔怔地看着她,眼睛里渐渐浮上了恨意。 年华不再,这是她最大的硬伤;但她一直认为自己与府中几个小主子的情份,足够弥补这点了。 哪怕王爷并不喜欢她,只是因王妃或者几个小主子的只是给她一个虚的名份,但凭着世子和郡主的撑腰,她绝对能在王府里占据一角之地。 可是,这才进府几日,她才微微的透冒了一点点的心思,就要被他们所厌弃了吗? 若她真的被她们所弃,那她还有什么,不过是王府里一个年华老去的下人而已了。 不,她不能落到那个地步。 “不,郡主……”她摇头道:“你也说我已经年华不再了,我自然知道是自己是没能耐入王爷之眼的,怎么敢起这样的心思,真的只是梦里夫人的吩咐。若郡主不信,我愿意以死以证自己的清白……” 说着,她将心一横,起身就朝着桌子边角直接撞了过去…… 听到芝麻跑回来报信,宁香莲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了。 她知道人心善变,十年足够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风香也会变成这个模样。 是她以前就识人不清?还是风香实在是太会假装了? 不过,她的这种行事不仅让她觉着恶心,甚至还有愤怒。 她压下心头的火气,狠狠的揉着芝麻的一身绒毛,低声问:“她现在如何?” 【死不了的。】芝麻嫌弃的撇了下胡子;【我瞧得清清楚楚,她故意避开了那个尖角呢。】 不过,那女人也是个狠的,这一击磕了一个大口子,弄了一地的血。 宁香莲心中这才舒服了些。看来风香寻死,只怕除了想要挽回瑛姐儿和琳姐儿对她的一些的信任、激起她们心底的怜惜外,还有想要拖延出府的日期。 当商嬷嬷派来的丫头说风香因不小心绊着椅子,磕破了头,暂时挪到西北小院里去养伤了,她提着的心也就放了大半,再一次庆幸自己早一步把商嬷嬷送过去主事。 有商嬷嬷在,别说一个风香,只怕是十个风香也兴不起浪,不可能由她破坏琳姐儿她们的名声;更不可能由着风香借机达成目的。 她慢悠悠的随口问了两句“细节”,就道:“她是那边府里的老人,在姑娘们面也有脸色,那就先养着伤,待伤和病都好了之后,再做计较。” 随后,她就毫不犹豫的就让人去请了刘大夫,过去瞧瞧风香的“梦行症”。 也许是楚长铮与刘大夫交代了什么,刘大夫回来就与她说,风香确实是犯了“梦行症”,这种病白天没什么,但晚上的举动不仅会吓着人,而且还会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攻击人,并且是不能被叫醒的,要不然病人会发疯发狂,或者受惊猝死,建议她尽快把人送出府去。 宁香莲送走了刘大夫后,起身派人去请来了楚月瑛姐妹,商量风香的去留。 楚月琳没来,只有楚月瑛来了,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一进门就道:“王妃,你已经都知道了。” 这话不是问,而是非常肯定。 宁香莲明知她话里带着防备,还是点了点头:“她把事闹得这么大,我前后一想,能猜出信七八分来,剩下的两三分凑一凑也就够了。” “那依王妃之意呢?”楚月瑛问。 宁香莲瞪了她一眼,直接挑破她的心思:“不用再探我的意思,我没有直接把她给打发了,而是让人寻你过来,就是与你商量一下的。” “你们若是放心让她离开,那我就给她一笔安身银子和放还卖身契,由着她离开。往后她是自谋生路也好,嫁人也罢,以后与王府无关;若是你们怕她独自一人在外无法生存,那就把她送去庄子上养着,左右不过是一间房,一碗饭。” 又不是养不起。 她怕楚月瑛多心,还补了一句:“送去修哥儿的庄子上,也是可以的。” 楚月瑛原本还有点不安的,听到最后一句就真得全都踏实了,若是把人给他们,自然是最好的。 “那就送去庄子上吧。”她道:“我会催大哥尽快安排的。” 留在王府里,那是不可能了的。若是过个一年半截,风香想通了,愿意嫁人,到时候再让大哥寻个妥当的人家,送她出嫁。 若是,她要依旧不死心,还因为这件事记恨上了他们,他们也不至于被她反咬一口。 “好,就这样。”宁香莲直接就让刘嫂去寻了风香的身契,直接给了楚月瑛。 楚月瑛带着风香的身契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把宁香莲的处置方法一说,木香拧了眉:“看来,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棘手。” 简直就是只刺猬。 119、不好 她轻叹了一声,搂紧了怀里的楚月琳,声音压低了:“她不动,我们不动,暂时与她先维持眼前的平静。” 相信最多不用一个月,以京都那些高门权贵的手段就能把王爷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摸清楚,然后开始冲着王府下手。那到个时候,王府的状况动荡,是最危险也是有机会的时候,小宁氏是人是狐,那个时候就能瞧得出个大概来了。 楚月瑛一脸严肃的点点头,不再提及这事,而是关切的询问起木香的事来:“木姨,今天你也不见胡参将吗?” 昨儿,胡参将在府门口等了整整六个时辰,直到快近宵禁时间,才不得不离开。这期间木姨不仅没有去见胡参将,甚至都没让下人给胡参将报个平安。 今天,胡参将又一大早来了,据门房说他眼睛都是红的,整个人也比平常的样子要憔悴得多,像整夜没睡。若今天木姨依旧与昨儿一样对他不理不睬,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继续忍耐下去。 木香垂下眼帘,遮住了自己眼神中的黯淡:“他不是向大夫问了我的状况吗,我还去见他做什么。” 他们一家人推她出来承担那个“下毒”的罪名时,就应该要想到她可能要面临什么。 哪怕他昨儿想不到,今天也应该猜到了,至今为止,他选择的只是在王府门口观察等待,而不是登门说明“真相”,可见他心里早早就做出了判断,哪边对他更重要了。 “木姨。”楚月琳抬起头,眼睛里带上了泪光,满满尽是心疼。 木香将额头贴过去,与她轻轻一碰:“我很好,真的,不用你担心。” 楚月瑛也忍不住了,过去坐在床沿边上,将头紧紧的搁在木香的肩头上,偷偷儿也红了眼框。 宁香莲收到消息,说她们三人一整个上午都在屋子里没再出来,连午膳都是丫头送进屋的,而且几乎没动什么筷子就原样端出来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直勾勾的瞧着楚长铮,手中的筷子桔子被她剥开得汁水直流,几乎不成模样。楚长铮有些心虚的把自己仔细剥好,并且去了白膜的桔肉送她的手心里,强行把那烂桔子换了过来,僵硬的安慰:“一个病,两个没胃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宁香莲直接将手里的桔肉糊上了他的脸,还很不甘的用力摁了一把,把他的一张严肃的俊脸直接抹成了花猫样。 楚长铮也不恼,反而将手里的烂桔子也送过去:“若是能消气,你再糊一把。” 王妃之前就把下人都遣出去了,可见还顾及着给他留面子。 若是能让她消气儿,拿桔子抹个脸算什么。 “哼!”宁香莲冷哼了一声,也无心再像抹了,拿帕子仔细擦干净手,骂道:“你们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对了,也别让那胡志在门口守着了,赶走。” 说罢,扭身进了里间。 “嗯。”楚长铮拿她丢在桌上的擦手帕子,也不嫌弃,简单往上面倒了点茶水,凑和着把脸擦净,然后去换了套衣服,板着脸出去解决门口的那不知趣的某人。 这天,整个王府上下,几乎没有一个主子是高兴的,下人们也忐忑不安,可是他们都不知道,这真的只是风暴的开始。 次日,初八,是开印上朝的第一日。 第一道奏折就是冲着武定王府来的,不过,上折子的于是御史还有几分头脑,矛头没有直指楚长铮,而都是集中指向了楚长铮身后的宁香莲。 “武定王妃她嚣张跋扈,竟然公然教唆武定王世子带人打上黄侍郎府,不仅重伤黄侍郎父子,甚至威胁黄侍郎退掉与振恩侯府五公子的亲事。” “武定王妃她目无王法,带人强闯入胡府,无缘无故绑走胡夫人扣押在王府里搓磨,至今也没放人归家!” “武定王妃她因一点家财小事,对于至亲外祖家苏家不孝,这样的品德根本就不堪为超一品的亲王妃!” “武定王妃她……” “武定王妃她……” 正顺帝扫了一眼跪在殿中的几位御史,面上有了些薄怒,问道:“真有这些事?这才七日吧!那宁氏是什么人,仅仅七天,可引起你们这么大的阵仗来对付她一个妇人?” 第一个出列上本的杜御史道,“皇上,臣等说的句句属实,绝对不敢虚言半句。黄家之事发生在黄府大门外,当时不少人亲眼所见。胡参将已经接连两日去王府低头认错,不仅无门可入,还被乱棍打出。您只要派人去这两府一问,就知真假。” 当然他说话的时候自然也是一直在留意皇上的神色的,见皇上并没有喝止他不能再说,就越发说得正气凛然了。 “若武定王妃是普通妇人,臣等自然不会留心她的举动。可是武定王妃所行之事,打的是武定王的旗号,用的是武定王的人手,坏的也是武定王的名声。我们岂能眼睁睁由她一妖妇,拖累了武定王?” 正顺帝开始还只是少许不满,听他说宁香莲的行事,坏了楚长铮的名声时,怒气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疯涨,当众下令,让人去将此事查个明白。 宫里的人到王府里,宁香莲都还没睡醒。楚长铮让刘嫂进屋将她唤醒,梳洗了一番,就领着她一块儿进宫。 半路上,宁香莲听了个大概,打着呵欠道:“他们这是柿子挑软的捏呢。” 胡府的事虽然是她一个做的,但是她好歹出师有名;其它的事楚长铮都有份,怎么都赖到她一个人的头上。 她抬脚踹了下楚长铮:“你信不信,这罪名铁定就扣死在我头上了,然后说我德不配位,让我把王妃之位挪出来。” 说到底,不过是老手段了而已。 她就不知道,那些人瞧着楚长铮哪儿好了,一个个的就想往他身边靠。 楚长铮微微往后缩了一点点,省得自己跟铁柱子一样的腿把她的脚尖给咯痛了:“王妃放心,有我在。” 他自然是知道,他们都是冲着她来的,也正因为如此,他进宫也得将她带上,省得有人在他瞧不着的地方,又出手暗算了她。 “嗯嗯。”宁香莲有些含糊的应了两句,然后又打了个大呵欠。 楚长铮很知趣的将肩膀和抱枕都送过去,“还早呢,你先眯一会儿,等进了宫,我再唤醒你。” 被马车摇晃得本就快睡着的宁香莲哪会与他客气,往他身上一倒,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她这一睡,直接就睡到了泰和殿。 瞧着楚长铮温柔的把宁香莲唤醒,等候在马车边上的潘大海心里打了几个咯噔,同时替一些人抱上了几分同情。 招惹谁不好,偏偏来招惹老房子着火的武定王,就不怕被这一股火一并儿烧了个干净吗? 想归想,他半垂着头,不敢多看马车里的状况。 宁香莲醒来后,整顺了衣襟,才扶着楚长铮的胳膊下了马车,然后一并进了泰和殿。 果不然,楚长铮领着宁香莲面无表情的从他们面前走过,进入了殿内。 正顺帝让楚长铮免礼,并且赐了坐,楚长铮见他没提宁香莲,也就跪在地上纹丝不动。正顺帝气得胡子直翘,敢情这老家伙一把年龄了,还学小年轻,用他自个来威胁自己。 不过,他还真吃他这一套。 楚长铮那混蛋不把他自个的身体当回事,他也不想楚长铮再有事。 再不情不愿,他也不得不把宁香莲叫起,并且“赐”个坐。 刚被重新叫进来的几本奏本的御史瞧着这状况,一个个原本就没几分底气的他,这下更是忐忑不安了,尤其是杜御史更是觉着自己只怕是做了一件大傻事,要踢到铁板了。 果不然,楚长铮拣起正顺帝甩下奏折随便翻看了两眼,就直接将奏折甩在了杜御史的脸上,直接将杜御史抽了一脸鼻血,骂:“真是好本事啊,一个个重臣,一双双的眼睛只晓得盯着后院女人的身上?” 瞧着杜御史捂着鼻子的惨状,旁边的御史虽然害怕,但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武定王,此言差矣,我们身为御史,本就是要肩负监察之职,奏世间不公之事,你怎么能说我们是针对于人。” “呵,说得还真有理。”楚长铮冷笑着:“我且不与说你们争那些事儿是不是真的,自古夫妻一体,你们拿王妃说事意在攻击我,为何不直接把矛头指向我,说按律我是该杀还是该打?” “在下确定王爷肯定是被她给哄骗了!”杜御史有心给他台阶下。 “哄骗?”楚长铮笑,然后又给了他一记窝心脚:“你认为,本王是那么好被人哄骗的吗?” 不知趣的杜御史直接被踹晕了。 正顺帝按了按发痛的额头,忙下令:“宣太医。” 太医匆匆进殿,刚想给昏迷不醒的杜御史检查,正顺帝喝道:“快看看王爷的状况,有没有被气着。” 众御史:“……” 皇上,敢情您担心的不是杜御史有没有被武定王踹死,而是担心武定王是不是动手弄伤了自己? 这心偏的,也真没谁了。 不过,与武定王争锋?他们自认为自己还没这个份量,一个个低头垂首,安静得像鹌鹑,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反正……他们把那些话说出口,折子送上去,真正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至于皇上会不会包庇,那他们管不着。 果不然,正顺帝不耐烦的让他们都退出去,所有的折子都暂扣不发,至于宁香莲,被他安排到了侧殿去休息,还是跟上回一样,安排了华女官在侧伺候。 没了外人,正顺帝说话也随便了起来:“长铮,这些事儿……” “随便。”楚长铮一脸的不在乎。 “……” 正顺帝被怼得连咳嗽了好几声,才暂时缓过来,他抓起一把折子冲着楚长铮挥了下,最终也没舍得砸他,而是尽数丢在他面前:“全是奏你王妃的。” “所以呢,他们是要让你赐死我王妃?”楚长铮反问。 正顺帝差点咬了舌头。 赐死,开玩笑。没了个大宁氏,他花了十年才找到一个小宁氏,若再把小宁氏赐死,他还要再花十年替他寻下一个? 楚长铮又一脸严肃地道:“要不然你来个一劳永逸,直接灭了她那只小狐狸身后的我好了。反正我现在这身子骨,已经上不了战场了的。” 正顺帝直接黑了脸。从长铮身体开始恢复他就一直盯着,不敢希望他能彻底康复,也想着能恢复个八成左右,结果……刘大夫那边也好,太医们也罢,说长铮还是伤到了根本,能恢复正常行走以及三分功力已是最好的状况了,想要再纵马征战那肯定不可能了。 这个消息他一直摁着没往外传,想必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一些人动了心思,甚至把主意打到小宁氏头上。 他站起身来,走到案前拍了拍楚长铮的肩膀,一脸感慨:“长铮,朕知道,朕不会委屈你的。” 楚长铮不说话,看着他的眼神里明显没有多少信任。 另一边,宁香莲在侧殿里刚喝了小半盏茶,就有宫女进来,行礼后直接道:“太后召见武定王妃。” 宁香莲知晓,只怕她一进宫门,就已经被太后给盯住了,此次她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是要去的,于是也就没做什么无畏的抵抗之类,起身就随着来请的宫女,直接去了仁寿宫。 仁寿宫里,太后倒是没怎么为难宁香莲就给她赐了坐,甚至都没提一句她今天为何进宫,只是一直眯着眼睛打量着宁香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香莲觉得住气,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也不动,由着她看。最后倒是太后忍耐不住了,朝宁香莲笑得十分慈爱,拉着还让她到面前详细打量,那眼神慈和温柔的仿佛宁香莲是她的后辈一般。 问了两句闲话后,太后突然道:“武定王妃,哀家知晓武定王府多年养病,府里一直是冷清的,甚至全府上下都没一个丫头,只留了一些稳重的老人伺候。可是现在你进了门,又把几个孩子接进了王府,人手只怕不够,也不能让旁人看笑话吧。” 她看了眼旁边的老嬷嬷,老嬷嬷招手,五个年轻漂亮的宫女过来行礼,太后指着她们,对宁香莲道:“这几个都是伶俐的人儿,不如你领回去端茶倒水磨墨添香,可好?” 她笑得像个弥勒佛,亲切慈祥,一副为你好的模样。 宁香莲瞧了那五个颜色正好,各有风姿的宫女,摇头道:“不好。” 120、赐人 “不好?”太后脸上的笑僵在了脸上,她还头一次被人这样直晃晃的拒绝,简直就是一个巴掌直接扇到了脸上,还火辣辣的痛。她眯起眼,怒瞪着宁香莲:“你说哀家的人不好?” 宁香莲直接就点了头:“对。” 丝毫也没有改口,更没缓和语气,简直连个理由也都懒得找的模样。 殿内伺候的下人一个个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飞快的把头给低了下去,省得自己一时不查招太后的迁怒。 华女官不由得也对宁香莲生出了两分不满,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替宁香莲回旋一二,忙磕头道:“太后恕怒。” 瞧着宁香莲沉着冷静的表情,甚至眼神中连一点忌惮也没有,盛怒的太后不由得一惊,心底的防备之心如野草般疯涨。 这小宁氏该不会是存了什么别样的心思想要害她吧! 抓到手里的茶杯,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砸过去。 不砸吧,那她这太后还有什么威严? 可是砸吧,若这小宁氏有个闪失,导致楚长铮又有个好歹,别说原本就对她不满的皇上会不会恨她入骨,只怕满朝文武甚至大兴百姓都对她心生不满的。 她倒不怕皇上会对她如何,再怎么着他们也亲母子,但是承恩侯是绝对再也经不起皇上的雷霆之怒了。 想到这,她手中的茶杯直接就砸在了华女官的头上,叱骂道:“岂有此理,难不成你认为,哀家还会因武定王妃一句实话,降罪于她不成?” 华女官的额头被砸破了,鲜红的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宁香莲瞥了一眼,毫不犹豫的大声“啊”了一身,身子就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仿佛被吓得晕过去了。 太后:“……” 她敢拿她的太后之尊打包票,这小宁氏绝对是装的! 那眼皮子都还在眨呢。 不过,她即使当众戳穿了小宁氏的把戏,又能拿她如何,她是能打杀了小宁氏,还是能再坚持往武定王府里塞上几个人? 最后闹到皇上面前,还不是她居心不良,没脸的还不是她自己? 还好,被她砸晕的,和被血吓晕的,这其中的区别大了去了,其中可做的法子也多了去了。这小宁氏敢倒在她的仁寿宫里,那也别怪她抓着这个机会了。 她嘴角的笑容还没荡开,只见宁香莲的脸上开始冒出明显的红斑,一块块清晰得扎眼。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就冲破了她的理智,大叫道:“来人,快请太医。” 坏了,肯定坏事了! 太后常用的宋太医很快就赶来了,他仔细的替宁香莲把脉之后,脸色大变,连胳膊也抖了起来。 急得已经不成了的太后追问:“如何?她到底怎么了?” 宋太医扯着衣袖擦了把汗,低声道:“回太后,武定王妃中毒了。” “什么!”太后声音都破了:“中毒?” 谁要害她,是谁! 太后比什么时候都要后悔,好端端的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把宁香莲叫到她的仁寿宫里来,还让她晕在自己面前。 这下,自己只怕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不过,太后也是见惯了大阵仗的,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中的什么毒,中毒的程度有多深,可能大概推测出她是什么时候中毒的吗?” 宋太医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能确定武定王妃中的是什么毒,唯一庆幸的是中毒尚浅,应该还不超过一刻钟。下官刚才已经给武定王妃服用了解毒丸,再配合几剂汤药,应该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太后身子一晃,中毒不超过一刻钟,那就不是把罪名坐死在仁寿宫了吗? 这是谁要害她? 她尖叫道:“快检查武定王妃身上,看是不是被人沾上了毒物!” 她更想说的是,小宁氏是不是自己带了毒物进宫,故意在她仁寿宫里服毒用来陷害她的。 很可惜,医女在华女宫的监视下,把宁香莲浑身上下检查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毒物,倒是因为延迟了治疗,宁香莲的整张脸上都已经是红斑点点,根本就不能看了,简直还在往脖子下面蔓延。 太后不敢再作拖延,忙让宁太医开方子,去煮解毒汤。 就在太后不知所措时,一个宫人匆匆跑进来,低声禀报道:“回太后,昨儿武定王妃带人去胡家闹事,据说就是胡家人给她送的雪枣糕有问题。” 太后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此事可当真?” “千真万确?”宫人道:“据说胡参将的夫人,目前还被扣在武定王府里呢。” 她迟疑了一会儿,又道:“不过,胡家那边好像已经把这件事的痕迹给抹清了,还反咬一口,说武定王妃无故去胡府闹事,并且强行带走了胡夫人。” “岂有此理!”太后勃然大怒:“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们要算计小宁氏她不管,但现在这件事的麻烦连累到了她身上,她岂可善罢干休。 把宋太医叫过来,她低声叮嘱道:“哀家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要做出武定王妃是余毒未清的症状出来。若是让人瞧出个什么痕迹来,你可别怪哀家狠心,让你们全家上下都瞧不见明天的太阳。” 宋太医只得点头应下。 宁香莲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在耳里,嘴角不由得翘了翘。看来,刚才的那粒鱼皮花生,可真没白吃。 太后这边刚把局布好,外头又有人传进来消息:“回太后,不好了,说是武定王旧伤复发了,现在皇上召集所有的太医过去会诊。” 太后一怔,目光不由的看向了侧殿的方向。 难不成,楚长铮真是需要向女人借命的?若真是这样,那许多的计划只怕都要重新来做的。 还好,她刚刚并没有发作顶撞自己的小宁氏,不至于结下仇怨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的派人去泰和殿那边传话。 正顺帝正急得如同热窝上的蚂蚁,杀人的目光让一干太医们栗栗发抖:“一堆废物,你们要是查不出个原由来,就把脑袋留下!” 刚刚他们说话说得好端端的啊,长铮突然就吐了血,这怎么能不让他震怒? 潘大海匆匆过来:“皇上,仁寿宫那边来报,说是武定王妃旧毒复发晕倒了。” “毒发?”正顺帝一怔,直接把“旧”字给抹除了,他可不信,以长铮对小宁氏的重视态度,小宁氏若真中了毒,长铮还会带她进宫。 呃,长铮自己也肯定不会进宫的。 那小宁氏是在宫里中的毒,还是她在王府中毒后并没有告之长铮? 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由着太医们把脉的楚长铮,猛的站了起来就扒开太医们往外走;“什么,王妃中毒了?” “王爷,王爷……”潘大海冲过去抱着楚长铮的腰:“您别激动,千万别激动,太后已经清了太医替王妃清毒了,说是一切安好。” “我要去看看。”腰间挂着潘大海这么个胖子,一点也没有影响楚长铮的行动,正顺帝瞧不过去,只得自己上手拦:“长铮,母后说你王妃没事,肯定无事,朕这就派人去接你王妃过来,可好。” 楚长铮揉了下自己的胸口,不满地道:“我不放心。” “朕给你保证,可好?”正顺帝急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要不是碍于面子,他真想喊句,祖宗别闹了! 楚长铮可不给他好脸:“你刚刚还保证她无事的,好端端的怎么就去了仁寿宫!” 正顺帝一怔,是啊,他明明让小宁氏在侧殿里候着的,人怎么就去了仁寿宫? 母后,您的手还是长太了! 不,这件事,从御史上本奏小宁氏起,是不是都是一个局,就是想在宫里算计小宁氏,从而达到毁掉长铮的目的? 他、太后、甚至长铮,都是那些人手中的一个帮凶,或者说是棋子? 多疑的正顺帝,越想越发觉得自己揪到了重点,彻底的怒了! 宁香莲服用了汤药后,一直睡到下午才清醒,一睁眼,看到楚长铮坐在床边,眼皮子都不眨的盯着自己。 她有些不太自然的揪紧了身上的被子往里挪了挪,小心翼翼的唤了句:“王爷?” 楚长铮板着脸,低声嗯了句:“王妃可有哪儿不舒服?” 宁香莲马上摇头。 在知道小宁姑娘服用花生,若解毒不及是会造成生命危险的消息之后,她着实是留了心思的,还特意问了句芝麻知道不知道如何解决。 芝麻一问三不知,但是活得久,知晓各种奇闻异事的榕树精却告诉她,她并非真正的小宁姑娘,身体归身体,魂魄归魂魄,自然命不同。她若服用了花生,会遭个大罪,但不会危及生命。 而且榕树精还给了她一粒它数百年融合的精华之珠,说是她食用后,可以把花生给身体带来的伤害减到最低,但并不会掩饰表面上的痕迹,依旧还可以给人她中毒不轻的错觉。 她伸手摸了一下脸,果然所触之处都是一片疙瘩不平,她心虚的看了下楚长铮,低声问:“我这模样是不是很丑?” 楚长铮道:“无事,太医说明儿一早就会消掉的。” 说罢将她连被子一并抱了起来:“我们回府吧。” 他们才出殿门,外头的人已经得到了消息,正顺帝也匆匆赶了过来:“现在就回去?” 楚长铮冷着脸:“难不成还留在这里?” 瞧着他鼻子不鼻子,眼不是眼的,正顺帝有些心虚,之前赶来瞧着小宁氏中毒的那张脸时,他也吓了一大跳。 若是小宁氏的脸好不了了,那得多委屈长铮。 他轻叹一声,倒也没底气恼:“你们回去也好。” 真让小宁氏留在仁寿宫里,他也是不放心的。 当他瞥到马车旁边站着的那些漂亮宫女时,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斥问身边人:“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五个宫女当即跪下,旁边的女官道:“回皇上,太后心疼武定王妃,才指了她们五个送于武定王妃,端茶倒水。” 瞧着五个环肥燕瘦,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段,都要比自己前后两个身体都要强上几分的宫女,宁香莲翻了个白眼。 给她端茶倒水,那不就是近身伺候? 肯定她们想伺候的人不是她吧,太后可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也是,她现在一脸的疙瘩,被这五个宫人一比直接就到泥里了,可是天赐的良机,谁会不想抓住呢。 宁香莲捏着楚长铮的胳膊,轻拧了半圈。 楚长铮脸色不变,只瞅着正顺帝:“皇上,她们的身契呢?” 刚想发怒的正顺帝被他这一问,火气倒是暂时压下去了,好奇的问:“你要她们身契做什么?”不会想要把这五个祸端给收下来吧! 若是他身边缺人,也不用接太后的人啊。 见楚长铮不回答,他瞅向仁寿宫的管事姑姑,姑姑不敢怠慢,忙将五人的身契呈上。楚长铮空出一手,接过身契朝着正顺帝怀里一拍:“请皇上替臣将她们五个送给承恩侯。” 正顺帝:“……” 这一手,行!漂亮! 他拿着身契递给潘大海:“你亲自跑一趟。” 宁香莲可还没忘她进宫的真正原因,由楚长铮的怀里探出头,怯生生的道:“王爷,那些事儿,您可与御史们解释清楚了?可真不是妾身的错!” 楚长铮知道她的意思,领头的那个被他踹晕了,其它的几个好像自他吐血之后,就被皇上罚跪在泰和殿外了,不知现在跪晕几个了。 但这关他事吗,需要告诉香莲吗?当然不需要了。 他也就没应她这话,只是看向正顺帝。 被他盯得不自然的正顺帝,只得严肃地道:“武定王妃放心,这些事朕已经查清楚,与你无关,你安心回府养病,明儿朕必定让他们给你登门道歉。” 他如何不知,那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他也觉着小宁氏确实有些持宠而娇,行事也没分寸,有了几分不喜,也想着借事敲打一下,让她安份一些,少给长铮惹些事。 不过,确定她与长铮的康健相连后,那他就得爱屋及乌,对她宽容一二。 回到王府,楚长铮小心翼翼的将宁香莲放到床上,替她掖好被子,正准备出去时,才发现自己的袖子被宁香莲拽着。 “可还有事?”他弯下腰问。 宁香莲点点头:“你在生气。” 虽然回来的这一路上他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也没有责斥她半句,甚至都没有板脸,但是她感觉得出来,他不高兴了。 121、赐人(二) 见楚长铮低头避开她的眼睛,她干脆直接问:“你在意,我这次的中毒?” 相信以他的那份精明,已经猜到了自己是故意的。 楚长铮轻轻的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一下:“你别多想,好好养着。” 宁香莲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强硬地道:“不说清楚,你别想走!我可不愿意我们才刚刚缓和一点的关系,又因为你的不说,我的不言,又回到……当初那种状态。” 相敬如冰,日长天久的冰,可是会冻死人心的。 见被她瞧破了心思,又提到了当年,楚长铮脑海里瞬间就记起了当初他们相处的那种僵硬与不自然,以及最后的错以及无穷的悔恨。 他马上甩头,把不好的回忆抛出脑海,硬绑绑的承认了:“我在没在气你。” 他气的是他自己的无能。 他说“他保护她”这个承诺根本就没有做到。 当时看到昏迷的她那一脸红斑的模样,他杀人的心都有,可是到了最后,他却什么也不能说,更不能动那个把她逼到这种境地的人。 若是他再强一些,她怎么会在面对太后时没有底气,又怎么使会用这样伤害自己的手段,去对抗太后明白带着恶意的挑衅和为难呢? 各种憋屈和无能让他根本无法面对她。 不由得,他拳头紧握,抬手就砸在了床柱上,精巧的红木镶云石的架子床直接被他捶断了一根柱子,“哄”的一下塌了下来。 楚长铮眼疾手快,一把又将宁香莲从床上捞了起来,及时退后几步,瞅着宁香莲因惊吓过于苍白的脸色,他讪讪的真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他钻进去不再出来。 丢人啊,丢大发了! 宁香莲盯着已经没法子睡的床:“……” 这败家男人,知道不知道这张床值多少银子? 感觉到身下他僵硬的身躯,她还是忍住了没有斥责,抬手摸了下他的脸:“不碍事的,是这床不结实……” 楚长铮尴尬的“嗯”了一声,尴尬的抱着她到自己暂时的住处,轻柔的放到自己睡的罗汉床上,由刘嫂带人去收拾那一床烂摊子。 身下的床榻垫子薄,被子又没有被汤婆子捂过,冰冷得让人忍不住发抖。瞧着宁香莲缩成一团的模样,楚长铮迟疑了一下,将两个热呼呼的汤婆子放到她脚边,又替她压好被后,脱掉了外衣轻柔的钻进被子里,将她整个人拢在自己的怀中。 宁香莲不习惯的往后挪了下,但在冰冷和热呼呼的人肉垫子中,她还是没出息的选择了温暖的来源。 为了解除尴尬,以及按她今日事今日毕的习惯,她又揪回了之前的话题:“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今天的行事,但是虽说不上一劳永逸,不可否认这是最好,最直接的法子,而且我向你保证,我没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迟疑了片刻,她回过头低声道:“你明白的,我现在这样,有些……特殊,毒不毒的,伤不到我。” 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自己眼下的这种状况,该说是借体还魂的鬼,还是掺了一半妖的人? “不管什么样,我在心中,你就是你,我的妻。瞧着你这样,我……心疼!”最后两个字,楚长铮说得小心翼翼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只是宁香莲的耳力早就异于常人了,那蚊嘤般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她扭头,对上楚长铮有些湿润的眼睛,哪怕他很快就低头掩饰了过去,可那一抹光亮依旧扎入了她的心底。 瞬间,她的心也忍不住加速跳动了起来,像个十五六才开心扉的小姑娘,甚至耳朵尖都泛上了红。三十几岁的人了,孩子们都在成亲了,但这样的软话她却是头一回听,相信他也是头一回说,才会这般的失了常态。 两人紧紧相搂着,再没言语。 宁香莲则在那温暖的怀抱里,慢慢的放松了身体,沉沉的睡了过去。 相对于平静安适的武定王府,此时的承恩侯府炸开了锅。 楚长铮他们前脚刚走,潘大海就奉命亲自将那五个宫人送到了承恩侯府。 他笑着对承恩侯以及承恩侯夫人道:“这是太后老家人精心挑选调教的五位宫人,派咱家送到贵府上给侯爷做个房里人,添茶倒水红袖添香,近身伺候着,望她们五个能给承恩侯开枝散叶,传承宋家香火。” 潘大海抬头看着还能勉强带着笑的承恩侯和愕然半张着嘴的承恩侯夫人,顿了顿,接着说道:“侯爷,谢恩吧。” 承恩侯夫人扫过垂手侍立着的五个各有特色的妙龄佳人,脸上泛起了层青色,盯着潘大海,半天后才压往即将喷涌而出的怒气,道:“潘公公,这……” 她的话还没说完,承恩侯马上抢着道:“臣谢太后。” 他也不给承恩侯夫人再开口的机会,忙唤了人将五个宫人带进去安置。 承恩侯夫人差点没气翻过去,脸色煞白,瞪着承恩侯的眼神都要飞出刀子来。 他就这样接下了,连一句推迟之意都没有? 什么意思,她嫁过来二十几年,替宋家生儿育女,不嫉不妒抚养庶子庶女,打理庶事照拂族里、与各家交际往来……哪点儿做得不妥了,太后指下这么五个宫人,不是直接把她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就算侯爷碍于是太后所赐,不可辞,但是他就不替自己着想半分? 哪怕五个,只收一个也好。 潘大海满脸笑容,目的达到了,也没久留,接过承恩侯亲手奉上的大红包,带着人高高兴兴的走了。只是,他特意放慢了些脚步,果不然,还没拐出长廊,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瓷器落地的声音。 真是清脆悦耳啊。 这承恩侯府的葡萄架……倒了。 屋内,承恩侯指着砸了壶的侯夫人骂道:“你个蠢妇,还有没有点儿眼力劲,刚刚来的人是谁,你没瞧见吗?” 若真是太后赐的,怎么可能由潘大海送来呢? 只怕是太后又触到了皇上的逆鳞,皇上不好对亲娘怎么着,才把巴掌打到了他的脸上。 “不过是五个女子而已,你就容不下吗?”他的一股气,全朝着承恩侯夫人发了过去。 承恩侯夫人气得差点没晕过去,她借着桌子稳住身体:“她们是普通的女子吗?” 太后赐的,就是请进来的五尊大佛,那是打不得、骂不得、更搓磨不得;而她们还是奉了懿旨进府来开枝散叶,只怕自己更拿捏不得了。 她的这个主母,还能像以前一样把控后院的大小事务吗? 可是,还没等她把自己的担忧说出个一二,承恩侯就匆匆甩下她,赶去了书房。他得快派人去打听清楚,早朝之后宫里到底又发生了什么。满朝御史针对着那武定王妃那事,他虽然在后头推了一把,但明面上没留下任何的把柄,怎么才不到半天功能,皇上就把这邪火撒到了自己的头上来了。 而且这个邪火只是冲着他吗? 长宁宫里,楚玉容晃着摇椅,听完翠嬷嬷打听回来的消息,惊愕地直起身子,问道:“皇上把太后赐给长铮的五个宫女都送去承恩侯府?” 翠嬷嬷点点头,“是潘公公亲自送过去的。” 楚玉容往后倒在摇椅里,一脸的迷茫,太后可是皇上的亲娘。前世他们母子闹得那么凶,最后太后病重时,皇上还是摈弃一切不满,与太后缓和了关系,并且还在太后薨后,重用了承恩侯府和宋家一族的。 她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事,才一直想着要与太后以及承恩侯打好关系。 可事实,为什么不一样? 皇上为什么会为了长铮而直接打太后的脸? 难不成在皇上的心中,长铮比太后的份量更重? 真要说起来,今世的长铮虽然比前世立下的功绩更大,但是不应该功高盖主更加被皇上忌惮才对吗?难不成,长铮的身体骨已经熬坏了,皇上念及他的功绩,又为了安抚其余的武将,才会学楚庄王绝缨之举,对长铮格外宽容? 那自己这个亲姐,能不能借皇上对长铮的这份宽容,从而达成心愿? 迟疑了许久,她扭头问翠嬷嬷:“你说,我要不要送个人过去伺候,探探长铮的状况?” 这样干耗着可不行啊。 万一因漏失了某个细节,而做错了重大的决定,那后果不堪设想。 翠嬷嬷还没应话,身后就被人轻轻撞了下,扭头就看到脸上染了薄红的映水,她楞了下神,眼中尽是惊诧。 该不会映水,还想去武定王府吧! 若是十年前,十五的花样正好的年华,求个安身立命之处,她可以理解,但现在映水都二十有六了,真想出宫,求皇后开恩就能出去,为何还眼巴巴的存着这份心? 不过,不说映水的心思,她也是理解娘娘心中那份中宫无子,底气不足的焦急的。 思索了一下,她才委婉的道:“娘娘,太后送的人都被皇上处置了;您再送人,只怕会激怒皇上的。” 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不说全凭着善于审时度势才能熬到现在,至少绝大多的时候都是因她行事稳妥小心而避开了危险的。眼下的局面她瞧得并清楚,但可以确定娘娘什么也不做,反而要比做了要好。 映水见状,身子猛的一僵,低垂的眼帘“唰”的一下抬了起来,充满怨恨的剜了翠嬷嬷一眼。 翠嬷嬷捕捉到她的那充满了怨恨不满的眼神,心中更加笃定自己劝阻对了。 哪怕娘娘真要往武定王府送人,也不能送这映水。 映水见翠嬷嬷不为所动,心中更加着急了,不小心碰到了小几上的茶盏,弄得叮地一响。 楚玉容不满的斜眼过去,见低眉顺眼的映水,不由得随口问了一句:“你有不同的看法?” 映水状似一愣,不卑不亢地回道:“回娘娘,奴婢的看法正好与翠嬷嬷相反。您与太后不一样,您是武定王的亲姐,你送个人去照顾武定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楚玉容未说话,翠嬷嬷适时那边接了一句:“现在不是时候。” 她话这么一说,映水更加就急了;“现在不是时候,再过三五个月,等到小宁氏真的拢住了王爷的心,那黄花菜都凉了。” 看着娘娘真的皱眉在想了,她脑子一热,就扑通一下跪在楚玉容跟前:“娘娘,奴婢愿意去伺候王府!” 楚玉容刚才也就随口问,并未没有真正下定决心,眼下映水这么一跪,她眉头就立即皱了起来。 跪在地上的映水并没注意到楚玉容脸色变了,因贴身伺候楚玉容多年,楚玉容待她一向是宽容,她在楚玉容跟前很有体面,胆子也比寻常宫人大得多。 她磕下一个头后,道:“奴婢,奴婢愿意替娘娘去打探王府的状况!” 翠嬷嬷的脸瞬间沉了沉,她才不相信映水此举,是为了娘娘。 这丫头,当年就是个不安份的,时常在皇上来的时候精心梳妆,只是她的容貌只是清秀而已,在美女如云的宫中根本就没有飞上枝头的机会,才将目光盯着了武定王身上的。 她也暗示过娘娘两次,只是娘娘没当回事,她瞧不出娘娘的用意,也就不敢再提了。 只是眼下这件事,太大了些,若不小心些,只怕会出事。 “娘娘……”翠嬷嬷刚要说话,楚玉容抬手制止了她。 她是平常能容忍映水一二,那是瞧在映水前世精心伺候了她一场的情份上,可是现在映水求去,她有一种被背叛的不满,:“你可想好了,真要去王府?说不定你前脚出了宫门,就跟那五人一样,不知被送往何处了。” 映水跪在地上,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头低着看不到楚玉容的脸色,但听声音也知道楚玉容语气不对。但她也知晓话已经说出口,这是她唯一的机会,笃定地点头:“奴婢甘愿为娘娘粉身碎骨。” 她相信娘娘对于王爷来说是不同的,亲兄弟都打断骨头连着筋,何况是一母同胞?王爷再如何,也不至于会给娘娘没脸的。 翠嬷嬷撇了下嘴,没有再开口。 楚玉容盯着映水,和善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若真要送人,不得不说两世对她都忠心的映水是个好人选,只是,要用什么样的法子送过去,才不至于被皇上阻拦,长铮拒收呢? 这映水年龄大,还不够貌美啊。 122、赐人(三) 翠嬷嬷看懂了她眼神中的犹豫,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已经得罪了映水,自然不想映水再如愿得势,成为自己日后的麻烦。 她直接就把楚玉容心中的顾及说了出来:“娘娘,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要送人,不如再挑个合适的。”她看了映水一眼,不客气地指出:“映水她已过了花季,长相上还不如武定王妃。” 映水心里将翠嬷嬷恨了个半死,又冲着楚玉容磕了一个头,才道:“娘娘,映水也知道自己的不足,可是,正因为映水的不足,才会让人觉着您只是一心为王爷着想,并非他图,也才能让皇上和王爷放安心。” 她抬头露出了一个羞涩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了张拆成两指宽的小纸条儿,双手呈了过去:“您瞧瞧,这是奴婢的生辰八字。” 楚玉容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接过纸条儿展开来看。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她楞住了,随后就明白映水在这个时候递上生辰八字的用意了。 宁氏死后的那几年,她是打定主意要给长铮挑一房十全十美的继室的。虽然她挑中的三个没有一个能成功入府,但是当时她为了表示自己的上心,从头到尾都是亲力自为的,自然像生辰八字也这种重要信息,至今还是记忆犹新的。 眼下映水这个生辰八字,就与她曾经挑中的林国公府姑娘一模一样。 这十年来,皇上和她一直都想着不能委屈了长铮,给他挑的王妃不仅要身出名门,还要八字属性恰好能压制长铮身上煞气带来的凶险,并且福运气运都可以旺到长铮身上。 可是他们却没想过,除了挑选王妃的同时,还可以挑选八字相合、却出身稍低一些的女子给长铮做妾或者房里人,同样可以达到抵消煞气,借福借运给长铮的效果。 贵女难挑,还在意世家和高门的态度、平衡各方势力;普通女子简直就是水中的鱼,只要一把饵料下去,再加以权势,想有多少就有多少。 她恼怒把手中的纸条捏成了团,望着映水的目光变得森寒冰冷,似乎要将眼前的人冻死。 眏水有了心里准备,还是被她的眼神吓得全身寒毛都颤栗了起来,刚要求饶,只听到楚玉容问:“以前,你为何要瞒着本宫?” 若她早些提,自己从这方面下手,何需要浪费这十年? 又怎么会轮到小宁氏来占这个便宜? 映水知道她是真的怒了,急忙辩解道:“娘娘,并非是奴婢贪生怕死,故意隐瞒于您,而是在清晓那事之后,奴婢就明白明月是明月,星辰是星辰。有了明月,星儿可以点缀夜空;但哪怕星儿再多,也是不可以取代明月的光辉的。” “可那个时候,您一门心思只想着替王爷寻找合适的女子,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也是会试的。若奴婢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诉了您,您必定会将奴婢送给王爷。可奴婢身份实在是太低微了,怕是身上的福气也有限,不足以让奴婢活着进入王府。奴婢死是不足惜的,但给王爷带来不好的影响,让皇上觉着您对王爷不用心可就不妙了。” 楚玉容微微点头,不得不承认,映水这话有些道理。 当初太后指了身边的女官清晓赐给长铮为良妾。相信以太后的精明,清晓无论是从长相,才情,甚至生辰八字都是挑不出毛病来的。可这么位精挑细选的人,还只图了个妾位,却连宫门还没出,人就没了,未必不就是映水说的“明月星辰”这个理。 那个时候,自己病急乱投医,赐了映水。映水不能活着进王府,自己最后还会受其连累,让皇上不喜的。 映水说了那番话后,就在留意着楚玉容的表情,见她似乎接受了自己的说辞,马上又道:“娘娘,眼下王爷身边已经有了明月,奴婢这小星儿们光芒虽然微弱,但未必不会起到一份助力,让王爷的黑暗早些过去,迎来朗朗晴空。” “而且,以王爷现在看重武定王妃的态度,必定也会接受奴婢去与王妃分摊辛苦的。” 只要给她名正言顺进府的机会,将来都可以慢慢图之的。 “娘娘,可是……”翠嬷嬷还是觉着不太妥当,开口想劝。楚玉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摆了摆手阻止她往下说:“罢了,就这样吧。映水你现在就去收拾收拾,待本宫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就送你进王府。”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还是不要冒失行事得好。 映水闻言大喜,一个响头磕在地上:“谢谢娘娘,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娘娘信任的!” 映水下去后,楚玉容就派人去请了正顺帝,说有与长铮相关的要事相商。 正顺帝刚听完潘大海带回来的承恩侯府接下五个宫人的事,心情正好,听了长宁宫来人相请,还说事关楚长铮,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他甩手把茶盖“砰”的一声盖上,对潘大海说:“你说,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以前自己是拿她当成个瞧着舒心的娇花,也不介意宠着;后来是瞧在长铮屡立战功,而她又听话的份上,才封了她为后。可是从她当了皇后,整个人就不一样了,在宫里上窜下跳也就罢了,还妄想将手伸到前朝重臣之家。 当初逼迫宁氏下堂让位的人,就有她一个。 宁氏去世后,长铮病了,自己让她用心替长铮挑选个合适的继室,她的眼睛也只盯在那些对她有利的高门世族身上。失败了几次后,招了几家怨恨,她为了不再得罪世家,就放弃了替长铮继续选妻的心思。 怪不得连长铮这个亲兄弟,都说她一双眼睛就只盯着权势富贵,没拿他当过一母同胞的兄弟,更待人没有几分真心。 潘大海低垂着头,不敢发表意见:“老奴不知。” 正顺帝也知道他是不敢乱说,想着自己也没事,去听听她要说什么也好。 傍晚,正顺帝到了长宁宫,开门见山就问楚玉容到底是何事。楚玉容也不敢怠慢,说了要送映水进王府伺候的事给正顺帝听。正顺帝瞧着她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让人捉弄不透的神色。 楚玉容摸不清楚正顺帝在想些什么,脸上带着笑,小心翼翼的问:“皇上,您觉着臣妾这主意好不好?” 正顺帝在心里冷笑着。 一个宫女而已,若真是对长铮有益,她是真心对长铮好,直接派人递个话给长铮不就好了吗,为何要大张旗鼓的问到他面前来? 怕是,她并非真的为长铮着想,只是瞧着长铮恢复了,小宁氏又不愿与她亲近,还是个不好相处的;才借着锦上添花为由,起了往王府送自己人的心思。借以修补她和长铮的姐弟亲情,好让长铮成为她手中的利剑,让她的皇后之位坐得更稳当些。 瞧着楚玉容紧张不安的脸,他慢悠悠地道:“那皇后觉着呢?” 楚玉容接触到正顺帝平静得没什么感情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道:“臣妾觉着,可以一试的。” 一试? 虽然这些日子小宁氏买进去的丫头没一个出事的,但是那只是普通的丫头,并没有任何名份。 他可不相信楚玉容把人送过去,也是做下人使唤的。 正顺帝眯了眼,“选定了映水?” 映水不是她的亲信吗,若是猜错了,映水怕是会没命。 楚玉容迟疑了一下,还是没猜透他问这话的真正用意,只得委婉地道:“臣妾宫里,只有她的生辰八字合得上。” 正顺帝的嘴角边上,泛起了一抹讥讽,他就不相信,宫里正值妙龄的宫人中再挑不出第二个这样生辰八字来。可是楚玉容却要拿自己心腹的命,去试这飘渺的机会。 养只小猫小狗在身边十几年,也该有几分感情才对,这楚玉容果真是个无情人。 不过,楚玉容打定了主意要试,那就试吧。 他对这事也是有几分感兴趣的,若是这法子行得通,他也可以挑选一批这样生辰八字的女子送到王府去,随便挂个什么妾室通房丫头的名份,来锦上添花,以防万一;相信长铮在确定那些女人可以分摊小宁氏的凶险之后,也不至于拒绝。 次日,在楚玉容的主导,正顺帝的默许下,映水被送到了武定王府,站到了楚月瑛的面前。 楚月瑛瞧着胳膊里挎着个小蓝包袱的映水,含羞带涩地道:“皇后娘娘将奴婢赐于王爷……”额头上冒出了一排的黑线。 因小宁氏在宫里中了毒,刘大夫说需要静心修养数日,于是小宁氏就说她们姐妹年龄不小了,该学些掌家之事,就让她带着琳姐儿暂时管家几日。可她万万没想到,这才第一天,皇后就会送这么个棘手的大礼过来。 皇后的赏赐,若是不收那是目无皇家。 收了,虽然能给小宁氏添些堵;但母亲说过,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做不到违背母亲的教诲,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何况,她也不喜欢这个映水,小时候可没少瞧见她送皇后的赏赐过来时,言语讥讽母亲的。 等等,小宁氏,该不会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才故意把掌家之责推到她们姐妹头上的吧! 犹豫了一下,楚月瑛道:“映水姑姑还是在这里暂时休息会儿,待我们去问过王妃,再做安排。” 谁的锅,还得谁自己背,她不沾惹这麻烦。 “谢郡主。”映水非常的知趣,她很清楚,自己要在王府里站住脚,凭的不仅仅是皇后的人这个明面上的招牌外,还需要王府里人的助力,没有比王府里两位嫡姑娘更好的选择了。 讨好楚月瑛和楚月琳,这是她早就下定了决心的。 楚月琳随着楚月瑛出了厅门,才拐过廊下,她就拽着楚月瑛的衣袖问:“姐姐,你真的要去问母妃,刘大夫说她现在不能多思的。” 她不是傻子,相反某方面的直觉还非常的灵敏,除了风香那种她不愿意承认的事除外,她几乎没有弄错过什么。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能感觉得到王妃对她的态度里没有掺半分假。 人心都是肉长的,吃了人家的桃子,总得还人半个李吧。 何况,她越来越觉着,父王说的就是真的,王妃就是受母亲之托来照顾她的,她甚至在王妃的眼神中,看到了她梦想中属于母亲对孩子的慈爱。 不过,哪怕是她误解了的,她也愿意在这美梦里多沉迷几天,至到梦醒。 楚月瑛看着她那双几乎写明白了心中所想的眼睛,原本只有三分疼的脑袋这下都要炸开了。 风香的事还没闹出来之前,他们就担心着琳姐儿知道风香的心思后会很受伤;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出事后,琳姐儿虽然受到的伤害不轻,但却因小宁氏很快就振作起来了。 眼下,琳姐儿坚信小宁氏就是受母亲之托回来照顾他们的,弄得他们解释也没用,又不敢下死功夫劝。 大哥只得背着琳姐儿叮嘱他们,多长份心眼私底下护着琳姐儿不吃亏就好了,能拖一天算一天,拖到琳姐儿再长大一点儿,自己看清楚现实;或者拖到琳姐儿出嫁,远小宁氏的掌控再说。 说是容易,做起来,哪那么容易。 她翻了个白眼,将自己的衣袖拽回来,斜眼瞥着她问:“那是你去做决定,还是我来做决定?” “这……”楚月琳嘟着嘴,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 楚月瑛抬头看天,不搭理她。 楚月琳见自己扮可怜达不到目的,狠狠的一跺脚:“父王在玉梧院陪母妃呢,我们可以把父王叫出来,悄悄问他的。” 越说,她越觉得自己的办法好,拍着手笑道:“就是,父王才是王府的话事人,他说了算。” 楚月瑛点点头,迈步继续往前走,边走还坏心眼的给她一句:“你就不怕父王把她留下来?” “不会吧。”楚月琳楞了一下,快步追了上去:“父王不是那种人。” “你是为他是哪种人?男人都是喜新厌旧、薄情寡义的。”楚月瑛嘴快,说完后,看到楚月琳受伤的表情,又有些不心疼,她自己对婚事是没有什么期盼的,但不能毁了妹妹的幻想。 123、扔出去 伸手捏了把楚月琳的包子脸,她又道:“我只是说世上大半的男人如此,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例外的,旁的不说,你瞧瞧大哥、哥哥还有二弟,他们不就是活例子吗?往后……”她笑了笑,压低了声音:“他们说,也会仔细替你挑一个好人。” 很久以前,她和兄弟们都商量好了,甚至大哥都暗中观察了好几个苗子,就等着大妹再大几岁,就替小妹挑个上门女婿进府,然后由他们四人八只眼盯着。 这样一来,哪怕他们走眼,挑中个最会装的,他们也会尽手段逼那男人装一辈子痴情相公,好好的对小妹一辈了的。 楚月琳“噗嗤”笑了出来,她没像寻常的小姑娘家提到婚事含羞带涩的脸色,或者跺脚逃走,而是抬起白乎乎的小拳头用力地挥了挥:“我才不怕呢,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是。我将来的相公若好就凑和着过,他若无情我便休,谁怕谁。” 瞧着她的小模样,楚月瑛:“……” 就妹子这态度,可比她还要狠几分。 楚月琳见自己一下子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展开双手紧紧抱住了楚月瑛的胳膊:“咱不说那些,姐姐,我问你,父王他真的……”真的当初那般冷漠的对待母亲吗? 但这后半截话哪怕到了嘴边上,她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强行话尾儿一变,改为:“不会留下映水?” 楚月瑛没有留意到她迟疑之间的神色变化,只认为她只是在替宁香莲担心,放软了声音道:“这个,我也不敢确定,映水终究是皇后送来的……” 皇后是父王的嫡亲胞姐,何况当年映水奉皇后之命为难母亲的事,母亲并没有告知父王;父王不知旧事,未必不会顾及皇后的脸面,将映水留下来。 感觉到胳膊上的手瞬间就捏紧了,她苦笑着拍了拍楚月琳的手背,示意她弄疼了自己,待楚月琳抱歉的松开后,才道:“对于父王而言,即使收下,随便往府里哪个边角旮旯一丢,也就是多双筷子多个碗而已,还能省下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 楚月琳眯了眯头,再没说话。 她们到了玉梧院,先去正房看了宁香莲,退出来时楚月瑛给楚长铮使了个眼色。 等楚长铮寻了借口出来后,才说了楚玉容赐人的事。 楚长铮还没容楚月瑛将话说完,直接就道:“扔出去。”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架着,连人带包袱一并扔出角门的映水,爬在地上看着陪她来的公公一并也被赶出了门,随后“砰”的一声门就当着他们的面,紧紧的关上了。 “这……这……”负责送映水过来的奇公公整个人都是蒙的,这种事他还是头一回遇见,实在是没经验啊。他犹豫了一阵,偏头看向地上的映水,试探着询问了一句:“映水姑娘,那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 映水低垂着头,被头发遮住的双眼里尽是憎恨。她记得刚才两位姑娘离开花厅的时候说,她进府是需要得到小宁氏允许的,所以她们先去后院问一声。 不管这是两位姑娘的托词,还是两位姑娘要把她这个麻烦甩到小宁氏的手上,相信把她丢出来,肯定是小宁氏那个妒妇下的命令。 小宁氏以为用这样的手段羞辱自己,就可以让自己知难而退吗? 她知不知道,为难自己就是在打皇后的脸? 映水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心里倒又有了几分得意。 至于奇公公的询问,完全是废话。从她跪在娘娘面前毛遂自荐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尤其是这个时候,她若是灰溜溜的回了宫,就是娘娘的脸,娘娘肯定不会容下她的。 她藏嘴角边的讥讽,狠狠的一拧自己的大腿,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流落了下来。觉着效果差不多时,她抬起满是泪的脸道:“皇后娘娘将奴婢送来武定王府,奴婢就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爷的鬼,自然没有回去的道理。公公还是先行回宫去复命吧。” 她的声音没有特别的控制,不大不小,却足够让一干等在王府门口来送请帖、送拜帖、以及送礼的众人们听见。 说罢,她也不等奇公公答应,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轻轻将身上的灰尘拍打干净,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到王府侧门边的石梯面前,扶着石狮子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她要用这样绝决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王爷的真心,以及自己的坚贞。 她也要用这样的方式,让小宁氏善妒的骂名传遍整个京都,成为众人口中不齿的妒妇。 她也相信自己跪不了多久,王府里的聪明人,就会打开府门将她接进去的。 映水这充满自信的一跪就跪了一个时辰。 天空开始下雪,纷纷扬扬的,雪势还不小,很快就将四周铺成了雪白的一片。映水已经又累又渴了,身子冻得如冰,双腿更是麻木得没了知觉,她的信心也一点一点的崩溃成了沙。 为什么王府里没有动静,小宁氏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为什么来来往往的大人和各府的管事们,不仅没有对自己这事议论半句,甚至都没往自己这边多瞥上两眼? 为什么宫里就没了消息,奇公公哪怕是用爬的,也该爬回来了。 难不成……娘娘已经彻底放弃她了? 难不成,把她赶出来并不是小宁氏的命令,甚至小宁氏并不知道自己跪在府门前? 越想,她心里越惊,恐惧由心底而起,狠狠的擒住了她的心。 不,不能再跪下去了,就这下雪的速度,再拖一拖,她即使不会冻死在这里,只怕双腿也会废了。 到时候小宁氏名声扫地又如何,她一个废人根本就得不到半点好处的。 映水咽下了嘴里的铁锈味,身子晃了晃,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她刚一“晕”,侧门就打开了。 听到门开的声音,映水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果然,她赌赢了。 她放心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强撑着的意识因为这一放松也塌了下去,整个人真的陷入了昏迷。 映水水红色的衣裙在一片雪白中格外的抢眼,出来的宁修之一眼就看到了。他楞了下神,招来门房问道:“怎么回事?” 门房压低了声音,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宁修之的眼睛里并没有半分的波动,像是早就知晓了一般,不过,他由着门房说完,才慢悠悠地道:“王府门口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在这里跪的吗,就你,跑一趟九门司,叫人来处理了。” 门房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 半刻钟不到,就带了一队巡逻兵士回来。领头的估计也是个楞头青,也没问这是怎么回事,就让手下的兵卒去拖映水。 “慢着。”旁边终于有人瞧不过去了,出来阻止。 宁修之瞥了一眼,见倒还是个熟人,笑了笑,倒不言语。 楚子鑫说出口后,倒是后悔了,但说出来的话又不能咽回去,只得硬着头皮过来与宁修之道:“你可别乱来,这映水姑姑是皇后赐的。” 他这一说,巡逻的兵士们倒不敢碰映水了,马上退后了好几步,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见宁修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惊愕,又飞快的掩饰住了,楚子鑫倒是踏实了些,压低了声音道:“见好就收吧,别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依他猜测,小宁氏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宫中赐的姑姑,做出这样无脑的事,来败坏自己的名声以及等罪皇后娘娘。怕是瑛姐儿琳姐儿其中一个,借着小宁氏中毒的空子,故意闹了这么一出。 瑛姐儿她们再怎么样,也是楚家女,他做为楚家长孙不能见她们犯错而不阻止的。 宁修之点点头:“那我回去问问。”说罢,也不等楚子鑫反应过来,转身就匆匆进了府,甚至连停在旁边的马车都不予理会。 楚子鑫见他知趣,心底有几分高兴,忙唤了随马车而来的婆子把映水扶到他的马车里,喂些热水再暖暖身子。 可是他等了大概一刻钟,也没见宁修之再出来,更不见大门再度打开,甚至他去询问负责接待的门房,门房也是一问三不知,更没有人愿意来管映水的事。 楚子鑫脸上温和的表情彻底维持不住了,哪怕再傻,他也知道自己落入了个什么样的状况。 “该死,”他低声骂了一句。 他还认为宁修之怎么着也会为瑛姐儿她们姐妹考虑一二,对她们做下的错事帮着描补一下,结果这宁修之恨楚家,都恨到不管瑛姐儿姐妹的名声了吗? 宁修之能不管,他却不能的! 回头看了眼马车里气息越发微弱的映水,楚子鑫知晓自己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只得让人赶快回楚府送信。 瞧着楚府的马车离开,一直没有离开过门房的宁修之这才慢慢悠悠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将消息送到了宁香莲的面前。 宁香莲将手里的《异神志》重重的甩在小几上,骂道:“他去掺和什么,这是他一个男儿能掺和的事吗?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 说罢,还剜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楚长铮一眼。 要不是他招蜂惹蝶,哪来的这破事。 他处理倒是干脆,可是事儿做得却不漂亮,真认为女人的心思是“拒绝”两个字就可以解决的吗? 现在让映水在王府门口这么一闹,再让楚家掺一把,三分的事,也能做出十分的文章来。 她倒不在意自己落不落个嫉妒不容人的名声,但是她不愿意旁人拽着瑛姐儿和修哥儿他们一并给牵扯上。 楚长铮面不改色:“不杀只鸡,怎么敬猴?不让他们闹起来,又怎么去踏平?” 见宁香莲伸手去摸案几上的书,他拿过来送到她的手心里,又慢悠悠地道:“你别恼,是我下令丢出去的;我没改口,谁又敢将那东西带进府来?任谁责怪,都怪不得他们头上的。” 宫里没了后续反应,相信已经皇上已经由奇公公的言语中,猜到是他的意思了。 至于楚玉容会如何想,那与他有什么关系? 宁香莲抓着书,打他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最后恨恨的将书砸进了他的怀里:“你说的,若是出了岔子,我可都算你头上。” “嗯。”楚长铮笑着,将怀里的书抹平,再次放到她的手边。 用过午膳,宁香莲刚想休息,院外一阵喧哗,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还有一连串的喘息声。 “嘘,二姑娘,你小声些,王妃刚躺下。” “嗯嗯……刘婶,父……父王呢?你去请他出来,说我有要事……” 她轻轻踹了下,坐在床脚替她暖脚的楚长铮,朝着门口呶嘴:“你去叫她进来。” “叫她进来做什么,你快睡。”楚长铮不动。 宁香莲气得加大了些力气:“你不去,那我自己去?” 这句威胁倒是起了作用,楚长铮不情不愿的下床,替她掖好被角后,才道:“琳姐儿进来。” 门口的楚月琳吓了一跳,左右张望了好一阵,迟疑了半晌,在楚长铮催第二次时,才蹑手蹑脚进了屋里。 进屋后,她一眼就瞧到了床上睁眼的宁香莲,有些不太好意思:“父王,母妃,我……” “没事,过来。”宁香莲冲她招手:“过来慢慢说。” 虽然她脸上的红斑还没有彻底消除掉,笑起来有些吓人,但楚月琳却觉得心安,她无视了坐在椅子上的楚长铮,快步到床边关切地问:“母妃可好些了?” “没事了,”宁香莲摸了下脸:“再过几天就彻底的消掉了。我现在这样,吓不吓人?” 她的笑,引得楚月琳最后一点紧张也彻底的消散了。 楚长铮不满的看着她们亲近,有些不是滋味,干咳了一声,问:“你刚刚在外头叫叫嚷嚷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他一提,楚月琳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不安的看向宁香莲,宁香莲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的,说。” 楚月琳迟疑了一下,还是心里的事太气愤了,说了出来:“那映水跑到楚家家庙,说要留在那里替父王祈福,现在外头人都说你是个妒妇。” 124、是何用心 面对楚月琳的忿忿不平,宁香莲却不知道自己是该气好,还是该笑好。气自然是气楚家的不知廉耻,笑同样也是笑楚家的不知所谓。 旁人不知道楚长铮对他们的态度,难道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吗? 以前楚长铮不搭理他们,由着他们上窜下跳,最初是瞧在楚玉容的份上无视他们,后面自信是他们跳得再厉害也无法左右他什么,才让楚家钻了空子害了她。 可现在的楚长铮,还是十年前的楚长铮吗? 就今儿他毫不手软的把映水丢出门,她就知道,这男人原本石头做的心,连一点儿缝隙都让铁汁给铸上了。他的温情和歉意真的都只在自己身上了,对于孩子们他也只是尽他应该的义务,更多的也只是因自己的在意而多在意几分。 楚家再做,只真的是把自己往他的刀上撞了。 果不然,楚长铮原本没太多表情只是严肃的脸上,这下子彻底变得冷冽了起来,眼底更是寒冷彻骨的杀意,整个屋子也因他身上没收敛住的杀气而导致温度瞬间下降,让人有一种身处在阴森地狱的感觉。 这就是战场上的杀神,武定王真正的模样? 一屋子下人只觉得自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掐住了脖子,大气也不敢出,就怕自己一个不慎出了动静,小命就要玩完。 只有一步之遥的楚月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冷,冻得打了个哆嗦,他朝着冷气来源看了一眼,小脸吓得发白,差点儿没拔腿就跑。 说是差点儿,不是她还在意什么姑娘家的仪态,而是她的双腿已经在亲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之下,软得根本就动不了了。 吓人,太吓人了,父王不会六亲不认吧! 宁香莲只是一怔,就从楚长铮的杀气里挣脱了过来,她狠狠的推了楚长铮一把,“别吓着琳姐儿。”随后撑起身子抓住楚月琳手,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别怕,别怕,他不是冲着你的。” 这次楚家的小动作只怕是把楚长铮给惹毛了。 也好,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找到当初杀她的主谋是谁,但她知晓绝对是楚家人,或者说是与楚家脱不了干系的。既然如此,与其等到找出凶手后再报仇,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整个楚家都给整治一番。 终归,那个最后的主谋杀她的原因是为了楚家的利益,之所以敢对她下杀手,也是自信有楚家的撑腰,她现在迁怒于整个楚家,楚家也算不得冤枉。 被推了一把的楚长铮迅速的收敛起了身上的杀意,又变回了之前那个让人觉着不太容易亲近,却也不至于让人心颤发抖的俊美王爷。 他温和的对宁香莲道:“这事你别烦心,我会解决的。” 他身上的煞气一收,屋内的众人才觉得终于能喘得上气了。楚月琳背靠在床柱上完全没有了闺阁姑娘家应有的仪态,她一边拍着胸脯大口的呼吸,一边眼珠儿飞快的在宁香莲和楚长铮的身上转着,似乎想要瞧出些什么。 楚长铮捕捉到了她偷瞥的目光,见她心虚的低头,倒也没太大意,道:“琳姐儿,你就留下来陪你母妃打发打发时间。” 他起身后,又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下人,包括青苹在内,所有人都再一次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笼罩在了自己头上;尤其是那些新进的小丫头们,原本对他还抱有几分女儿家的小心思的,此刻也彻底的打消掉了。 王爷好可怕! 宁香莲一把拽住了楚长铮的衣袖:“你该不会是想去楚家吧!” 打上楚家是最直接的办法,也是最解气的;可是,真要去了,只怕才会中了楚家的奸计。 长铮的身世几乎是一个摊开的秘密,京都只怕大半人都是知晓的;碍于长铮的身份,他不愿意承认楚家是一回事,但是真正打上楚家,再闹上楚家的家庙,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终究,仁孝一直都是帝王的治国之本,由不得任何人去违背的。 楚长铮摇头:“放心,我还傻到自降身份,与那些无耻小人计较。” 要处理,自然要找能真正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的人,断了楚家最在意的东西。 瞧着他眼神中闪烁着精光,宁香莲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章程,也就不再追问,松手由着他离开。 听到脚步声远去,楚月琳才敢小心的凑过去问:“母妃,这事父王要怎么解决?” 宁香莲捏了一把她的肥脸,压低了声音告诉她:“你父王应该是进宫了。” “啊……”楚月琳张大嘴,小眼睛眨巴眨巴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摇摇头:“我不懂。父王进宫,是去见皇后吗?” “你再想想。”宁香莲引导她,楚月琳拧眉,圆乎乎的胖脸皱成了包子,她想不出来父王进宫不找皇后,还能找谁。她知道皇后是父王的嫡亲胞姐,父王若是要动楚家,肯定要先给皇后打声招呼才是。可是……母妃却说,父亲不会去找皇后,那……总不会是太后吧…… 可是,除了她们…… 她瞬间想到了,小嘴张得老大,塞一个鸡蛋都有余。 宁香莲点点头,伸手把她的下巴往下一托,“猜着了?” 楚月琳僵硬的点点头,盯着宁香莲的目光里除了之前的探究外,还有狡黠,只是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宁香莲并没留意到。 正如宁香莲所猜,楚长铮的打算就是直接去打正顺帝算帐。 从公来说,正顺帝为帝王,他一个臣子要与皇后和后族打官司,自然得告到御前去。 从私来说,正顺帝是楚玉容的夫君,也是楚家身后的靠山,楚玉容的事,皇上自然也脱不了干系,他不找他,找谁? 他的马车才出宫门,就被纵马疾奔的潘大海给堵着了。潘大海在巷子口瞧着他招牌性的大马车,圆滚滚的身体就从马车上翻了下来,一路跑着过来拦马车,要不是全梁缆绳拉得及时,只怕他就要像个球般被踢飞了。 潘大海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安危,还没等马站住,双手就紧紧抱住了车椽,跟着马车一块儿小跑,道:“王爷,皇上派人去楚家传旨了,这件事一定给您处理得漂漂亮亮的。皇上还说让您不要生气,不要劳累,回府安心休养着。” 楚子鑫前脚将映水带回楚家,皇上后脚就知道了,还气得当场就砸了一个玉盏。 随后就写了旨意,让人拿着去了楚家,并且还让人去了长宁宫训斥了皇后,并且将皇后罚了禁足百天,甚至连宫务都夺了,交于了皇后最忌惮的杨淑妃和林贤妃两人共同处理。 最后,还担心王爷被气了个好歹,又会奔波进宫,才派了他过来阻拦。皇上还再三给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他亲自送王爷回府,好好休养。 要他说,这楚家也次的行事也实在是太过份了。 他们还真认为,在皇上的心中,他们和武定王是一家? 楚长铮连迟疑都没有,马上让全梁调头回王府,潘大海这才松开了车椽。 旁边的小太监过来扶他,低声道:“干爹,武定王真是个好人。” 潘大海闻言,脚一绊,差点儿当街摔了个狗啃泥。他狼狈的站稳了身子,狠狠的剜了干儿子一眼,低声道:“王爷只然是好人。” 问题是,这些年他也瞧出来了,皇上不怕王爷发火,不怕王爷生气,就怕王爷不吱声啊。 就拿眼面前的这件事来说,武定王爽快的就调了头,肯定是在家等着皇上处罚楚家的结果。若是他觉得皇上罚得不够重,那这件事可就真的大了。 希望,皇上这次手下可别留情。 接了圣旨的楚家上下整个都懵了,楚老太爷一口老血喷到宣读圣旨的奇公公身上,随后重重的的砸在地上,彻底晕死了过去。 旁边还清醒的楚家人,所有人的心中都第一时间出现了这样一个问题:“怎么可能……” 什么叫目无尊卑,目无法纪? 什么叫行事不端,不知所谓,不知廉耻? 楚家几位有官职的爷,手上的差事都被摘了;连同身上有功名的、正在求学的,全部都回府反省,直到所有人都知错,改正为止。 这反省都没有日期? 知不知错,改没改正,由谁来做裁判? 他们楚家,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麻烦? “楚大人,接旨吧!”奇公公双手将圣旨递到了楚家大老爷面前。 楚家大老爷也恨不得自己也晕过去,好让眼前的一切变成一场梦。 不过,爹已经倒了,他若再倒,府里还有谁能主事? 楚家二老爷颤抖着嘴唇,不相信的摇晃着头,向奇公公求证道:“奇公公,是不是弄错了,陛下怎么会下这样一道旨意给我们楚家?”这简直就是要断了他们楚家的根基。 楚大老爷见事不好,赶紧从口袖中掏出几张银票往奇公公怀里一塞,“奇公公海涵,原谅二弟的失礼之处。” 奇公公直接将银票拿出来拍回到楚大老爷的手里,表情阴沉沉地道:“这还得问你们自己。” 楚大老爷一怔,伸手将奇公公拉到一旁,从姆指上褪下一个上好的翠玉扳指,趁旁边没人瞅见,强行塞进了对方的手心里,“求公公指点一下。” 翠玉扳指触手即凉,可见其品质,奇公公有些舍不得,悄摸儿收下,道:“还请楚大人把映水交出来。” 映水? 楚大老爷眉间的皱纹深了几分,映水与他们楚家,有什么关系? 身后的楚子鑫脸色大变,脱口而出:“什么,是因为映水?” 他把映水带回来后,就交给了母亲安置,后来也就没有在意了。到底母亲她们,做了什么? 不过,眼下由不得他们再问,奇公公已经要人,他们就得交人。 映水很快就被带了上来,她已经换了装束,不再是出宫时的衣服,而是一件灰扑扑的僧袍。来的路上,她也已经听到了楚家遭了难的事,满脸的疑惑,但还没联想到自己头上。 瞧见了奇公公,她快步过来询问:“阿奇,这是怎么了?” 奇公公整张脸黑了下来,冷笑道:“大胆映水,竟然敢私逃,来人,将她押下去!” 身后两个粗壮的太监直接过来拖人,映水花容失色,“我没有,我没有……”她很快也反应了过来,指着楚子鑫道:“是他,是他。当时我晕在王府门口,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楚家,是他强行带我过来的。” 楚子鑫:“……” 难不成,这一场家族祸事,只是因为他的一时好心引来的? 这个祸他可不背,他忙道:“奇公公,我只是见她晕倒在王府门口,怕她出事祸及堂叔的一世英名,才救她回府的。” 见他很小心的将武定王也给搭上了,奇公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反问:“楚大爷,一个犯错的下人向王妃赔罪,不在王府门口跪着,难不成还要八抬大轿抬进去?” 楚子鑫:“!!!” 罪人? 映水不是皇后赐给武定王的妾室吗? 映水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看着奇公公,随后她突然记起,赐她给武定王为妾,这话是娘娘与她说的,但是她去王府的时候,并没有皇后的懿旨,送她去的阿奇也只是说娘娘将她赏赐给了武定王,并没有给她证实一个身份。 阿奇,肯定是不敢自作主张这么大胆敢改娘娘的懿旨的,要不是娘娘真的没有说让她为妾,那就是阿奇是奉了上喻的。 她若想要留条性命,只怕也只能坐实她是去赔罪的这个说法了。 想通了这些,她瞬间就把楚子鑫给记恨上了,认定若是他不将自己带来楚府,肯定事情不会坏到这个地步。 楚子鑫也反应了过来,指着映水就道:“是她假传懿旨,在王府门口说什么自己生是武定王府的人,死是武定王府的鬼,才误导了在下的。” 映水马上反驳:“娘娘赐我到武定王府为奴,自然是武定王府的人。” 她这话,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奇公公眼神阴冷地看着楚子鑫:“楚大爷,你认定她是宫中赐下的妾,还把昏迷的她带到楚家,是何用心啊……” 这句话,如同一个响雷,直接炸在了楚家众人的头顶上。 当街拐走楚长铮的妾,这个罪名绝对不能背! 125、此楚非彼楚 楚子鑫也是不傻子,当场就否认了奇公公不怀好意的推断,咬死自己只是为了楚长铮的名声着想。 而且他还申明自己接映水回来时,映水被安置在马车里,他自己是骑马的,而且一进府门楚夫人身边的嬷嬷就把映水接走了。所以,他和映水之间清清白白,绝对没有半点瓜葛。 奇公公对于他的解释不置一词,带着深意的“呵呵”笑了两声。一个翠玉扳指,也就只能值这点消息。眼下钱货两清,他也不敢再这事非之地久留,抬手冲着楚大人抱了个拳,就提出了告辞。 楚大老爷眉间的皱纹又深了几分,他在官场混的这数十载可不是白混的,自然听得出这其中的几分蹊跷之处。 子鑫是极有可能在没确定映水被赐下的身份时,将人接进了府里,但他不是把映水交给了自己的夫人照顾吗?映水怎么就去了家庙,流言又怎么传出去的,这其中若没有人帮忙,肯定是做不到的。 这个帮忙者,只怕就是害他们陷入如今这个困局的罪魁祸首! 他一个眼神制止了还想上前拽着映水对质的楚子鑫,冲奇公公道了声谢,唤管家送奇公公出府门,至于映水,他没再多看一眼,也没问上半句。 等奇公公一行人离开之后,楚子鑫再也绷不住了,他扑通一声跪在楚大人面前:“父亲,都是我的错。” 这祸端,是他招来的。 “你怎么这么糊涂!”楚二老爷气得指着楚子鑫骂。 旁边倒是有聪明人,拦下了楚二老爷,说了句公道话:“二哥,这事怕是怪不得子鑫,我们是中了他人的算计了。” “他人?谁?那映水?”楚二老爷来了个三连问,问完之后,他楞了楞,眼神看向了东边。 映水,可是从宫里出来的,是那人的心腹。 楚大老爷看到他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也猜到他想到了什么。但他面对着气愤异常的兄弟子侄,想到刚刚被抬下去的老父亲,心里的想法也跟着往楚二老爷疑惑的方向偏了偏。 他抬手极快的指向厅中的众人:“二弟,你去守着父亲,老三还有老五随我去书房,子鑫你去把你母亲以及各位婶婶都请到大书房来,其它人各自回去,没有我发话,谁也不能迈出院门半步。” 他要查清楚映水这事到底是谁出的主意。 他们也要好好的商量一下,如何才能破开眼下的这个困局。 这一夜,楚家无人安眠。 次日的早朝上,有人上本替楚家抱屈求情;以楚家老太爷为首的楚家几位爷的亲笔自辨书,随同一封血书,也送到了御案上。 领头的是楚大老爷的亲家,楚子鑫的亲岳父费大人,他道:“皇上,这件事只怕是奸人从中做梗,故意兴风作浪。怎么能凭几句流言,就处置楚家上下?这未必也太……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瞧着下面跪着的数十位臣子,正顺帝冷笑连连着道:“你们替楚家打抱不平,那你们可清楚前因后果?” “臣等,知晓。”费大人道。 那就不是皇后赐了个女官给武定王,武定王不收吗? 两姐弟斗气,楚家从中打个和场,何错之有? 难不成,真要让那个女官跪死在王府门口,就好了? 这些话,费大人自然不敢直说。 他委婉地道:“映水姑娘是皇后娘娘赐给武定王的人,武定王抗旨……啊……”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正顺帝甩出去的奏折给砸了个正着。 正顺帝还没来得及训斥,一个声音就从下面传了出来,他询声看去,只见宁修之从队列的最末端走出来,恭敬的向他行礼:“皇上息怒,臣想问费大人几个问题,请皇上恩许。” 正顺帝楞了下,他才记起,昨儿潘大海回来的时候,带回来长铮的一个要求。长铮说那件事绝对不会因为他的一道旨意就打住的,今天朝上必定还有风波,就想让宁修之上朝,听听那些人是如何议论这件事的。 他不认为让宁修之上朝是件多大的事儿,而且他要替长铮解决这些麻烦,也没想做那不记名的英雄,需要一双眼睛看着,再他的一言一行如实告之长铮,也就爽快的应下了。 只是他没想到,宁修之会出头。 瞧着宁修之那有些晃眼的容貌,他有些不悦,但也没给宁修之难看,恩许了:“朕许你问。” “谢皇上。”宁修之谢恩之后,才看向费大人:“费大人,您刚才说,这只是因兄弟间的沟通不当,引发误会导致的无心之失。我问您一句,武定王和楚家可是一家人?” “自然……”费大人话说到一半,猛的打住了。 当年楚家六太老爷陪夫人回门之日,出家为僧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京都的老一辈都知道。之后楚六老爷的事儿就成了忌讳,没有人会不知趣地冒着得罪蔡贵妃和楚家的风险去提及。 皇后娘娘当年参加选秀的时候,报的也是楚家长房嫡女的身份,与楚家六房并没半点关系。甚至到武定王刚立下惊世大功,他们也没把武定王和楚家想到一块儿去。 不过,见过武定王和皇后的人,都认定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 也正因如此,他们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这些年楚家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武定王认祖归宗。 可换句话来说,楚家想要武定王认祖归宗,那就是武定王并不在楚家的族谱上! 费大人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 他满脸难堪、吱吱唔唔也说不出个一二来的尴尬模样,殿内所有人都瞧着了,知情者也慢一拍的想到了这个关键,不知情的人大概也猜到这件事其中还有着他们并不知道的内情在。一些参与了求情的人,心里更是将楚家骂了个半死,懊悔得想要打人。 宁修之故意等到众人都心里有了些疑问之后,才提高了嗓音,直言道:“看来,费大人也是心中有数的。一笔是写不出两个楚字,但此楚,非彼楚,不能混为一淡的!” 他声音一变,厉言道:“既然无情无故,楚家此举,又是何意?即使那女宫是皇后娘娘赐下的,赐于了武定王,那就是武定王的私产,不是楚家想带走就可以带走的吧!” 费大人打了个激灵,背后因宁修之的这番话沁湿了衣裳。染指御赐之物,可是死罪,他真没想到这宁修之平日待人接事都是温温和和的,一出口就这么狠,直接人要命。 他忙道:“这他人家中族谱之事,我们外人岂会知晓?” “你不知晓,就敢以家事为由,来殿上说皇上小题大做?”宁修之可没想轻易的放过他。 杀鸡敬猴,他手上正缺只鸡呢。 若不好好利用一下这自己送上来的呆头鸡,他岂不是只呆头鹅? 费大人腿肚子都在发抖了,辨道:“可是武定王就是楚家血脉。” “嗤……就算是至亲血脉又如何,一母同胞又如何?”宁修之笑道:“我记得费大人的父亲曾有一位嫡亲兄长。因他犯了费家家规,被族中除名,最后费家分家产的时候,他可是分毫未得,甚至死后也不能入费家祖坟。” “怎么,现在费大人跟我说,只要是家族血脉就可以算成族人?若是这样,那费大人怎么不把你们费家的祖业交还给那位堂伯的后辈呢?” 他还不容费大人松口气,又咄咄逼人道:“我大兴律法认定的继承凭据是族谱,高门大户讲究的是族规,若族谱上无名,又如何说是一家,甚至一族人?” 要知,哪怕是诛九族,也诛不到族谱之外的私生子头上的。 费大人被他怼得是哑口无言,想驳都不知道该从何驳起,心底还因他提及的自家堂伯之事,生了忌惮。 这宁修之,该不会是真知道他费家旧事吧! 正顺帝看着一脸薄怒、激扬怒骂的宁修之,越发觉得熟悉起来,他单手撑着头,用力的想着,想要出这份熟悉从何而来。 正顺帝的分神,以至于宁修之那番指责过后,金銮殿上出现了诡异的宁静。 随后,就有反应过来的武将大叫的叫好,并且还出声支援宁修之。他们虽然大半是粗鲁的武人出身,没读过什么书,但三教九流什么样的没见过,又有宁修之给他们竖出了一个理由在,一个个骂起来是头头是道,句句都扎在点子上。 “就是,你们说王爷是你们的楚家人,那当初王爷穷苦落魄,不得不去参军求生的时候,那些楚家人在哪里?怎么,瞧着王爷拿性命搏下了富贵,一个个就如蚂蝗一样来认亲,世上有这么无耻的人吗?” “切,傻子才认呢,这是自家银子没地儿花,需要人帮着花,还是自家缺了祖宗供,要犯傻去抬一堆回来?” “明明是宫中指过来认错的一个罪奴,你们却说是王爷的妾室,还拉去伺候你们楚家的祖宗,你们楚家好大的脸面!” 有坏心眼人的甚至道:“费大人,你得了多少楚家多少好处,才能替楚家睁着眼睛说瞎话?” “啧,费大人和楚大人是姻亲,自然是穿一条裤子的了。” “原来如此……” “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人……” 费大人被一堆粗人骂得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他钻进去,他心里也把楚家给恨上了。 宁修之瞧着那些鲁莽的家伙快要说偏了,忙出列跪下请求:“还请皇上给义父一个公道!” 一干本就与楚长铮有交情的武将们也都出列跪下:“还请皇上给武定王一个公道。” 正顺帝被众人们的声音从深思中唤了回来,他扫了一眼领头的宁修之,结果正好与宁修之那么不畏惧的清冷眼睛来了个直视。瞬间,心底深处的某种回忆清晰了起来,宁修之也与他深处的某张脸融合在了一起。 他整个人如同雷击,死死的盯着宁修之,越看越觉得相似。 是了,他初见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模样的,只是比宁修之要矮上一头,身形再纤细一些,但眉眼和脸上的气势却是一模一样的。 总觉得宁修之熟悉,却又找不到熟悉的感觉,原来,问题是出在这里。 宁修之,就是男装的她! 正因为相似,所以才熟悉! 正因他是男人,所以他才讨厌! 他为何不是女子? 他为何与她这么相似? 他为何要让他再一次记起她? 他的心中瞬间被欺骗和愤怒,甚至还有一种强烈的不满充斥实了,但这怒气不能往无错又无辜宁修之头上发,就尽数冲着费大人去了:“费宏,朕没想到,你对大兴朝律都缺乏了解。” 费大人心跌进了冰窟窿里,他都能猜得到,自己接下来的处罚会是什么了。 果不然,正顺帝直接让他回府闭门半年,熟读大兴朝律。 人走茶就凉,半年之后,朝堂上还会有他的位置吗? 宁香莲待宁修之把朝堂上的事儿都细细的说完,欣喜的拍手叫好:“这下可好了,楚家那些牛皮糖再也别想粘上来。” 若是当初皇上也像今天这样直接撂句话,她哪会再容楚家上下跳窜。 不过,她也有几分忿忿不平,斜眼瞥着楚长铮:“这样一来,楚家和宫里那位,岂不是要气死了?” 她也知道,当初皇上不发这句话,有皇上自己的计较,也有楚长铮对楚玉容的容忍在里头。 楚长铮倒是很平静:“本就该桥是桥,路是路的。难不成,我拿血拼来的,还要给他人做嫁衣?”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主,甚至可以说他非常的小气。 他不直接对楚家动手,不仅仅是觉着楚家不值得,而且他也知道这样与楚家直白的划清界线比他亲自动手打砸掉楚家的根本,让楚家更加难以接受,甚至外人也不敢再随意将他和香莲拉扯在一起,能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瞧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一来一往,宁修之的眼中的温柔和冰冷迅速的交换着,不过,很快了掩饰下去了,让人瞧不到半点痕迹。 坐了一会儿,他放下茶杯,淡淡地道:“现在外头只怕对王府不仅多了几分忌惮外,还多了几分炙热,相信很快他们就会有新一轮的行动了。” 见宁香莲看过来,他温和的笑着指了指自己,“我们的亲事。” 126、该提亲事了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中意的姑娘?”宁香莲楞了下神,张口就问,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还有份都掩饰不住的“佳儿已长成”的得意劲儿。 瞧着她跃跃欲试的架式,宁修之马上摇头:“没有。”他怕自己回答得再慢一点儿,她就已经盘算好怎么看媳妇,怎么上门提亲,甚至怎么安排聘礼了。 “没有啊。”宁香莲倒也没很失落。 虽然儿子大不由娘,最后肯定还会冲着他媳妇,但现在她自己还没将他拢回来呢,可不愿意被人再分了去。 宁修之待她眼中的兴奋光芒消散之后,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被她成日盯着,催着,以及逼着相看。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坏心眼儿地挑明道:“外头的人肯定不会盯着我的,怕他们现在盘算着的是逸哥儿和瑛姐儿的亲事。” 宁香莲不悦了:“长幼……”她的话嘎然而止,充满了歉意地看向宁修之。 宁修之已经在她的目光投过来之前,就垂下了眼帘,像是没有留意到,不过他的心里,却因为她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有些了小小的雀跃。 就现在的状况来看,可能性应该有六成吧! 剩下的四成,相信很快也会有结果了。 果不然被宁修之给说中了,散朝后没半个时辰,几乎大半个京都的贵胄世家都知道正顺帝并不把武定王府和楚家认为一家的消息,各家原本对武定王府的八分兴趣瞬间提升为了十二分。 楚家虽说是大兴传承了数百年的老牌世家之一,但这些年楚家一直在走下坡路,甚至楚玉容成了皇后,楚家也没得到几分实惠。而且大家心底都清楚,楚玉容能成了皇后,并非是因为她出自楚家,而是她有楚长铮这么一个嫡亲胞弟! 楚长铮若是不回楚家,楚家估计也撑不了几年。反之,没有楚家拖着累,楚长铮哪怕不能再上战场,只要他脑子不坏,身上的恩宠就不会减少半分。 而且武定王又是个念旧情的,连冯五那种绔纨都愿意护着,他们只要好生的将他捧着,退让三分,相信武定王也不会无故为难他们的。就有几分为难,那在与武定王成为姻亲能带来的巨大利益面前,都不是问题,他们都是可以容忍的。 至于小宁氏心眼小、见识短、又爱多嘴多事,那也没关系啊,用点手段未必就哄不住。若真哄不住,反正嫁过去的是他们家的姑娘,又不是他们。而且小宁氏的出身不高,相信也不愿意给楚逸这挑个比她自己门户更高、性子更厉害的世子妃,甚至都不需要将自家精心教养的好姑娘拿出来做筹码。 至于,楚逸之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又没有上进的心思?那有什么问题! 就以武定王现在的帝宠和对国家的重要性,楚逸之会少得了富贵?怕是他只要不谋逆,武定王府的这场富贵再传下去几代也是足够的。 而且他们的姑娘不能相夫,总能教子的,将来把孩子教导得与他们亲近,岂不是整个武定王府都是他们的? 楚月瑛蠢笨不堪,又刁蛮任性,那就更不是问题了。 这样的媳妇娶进门,能用点小心思哄得跟他们一条心最好;哄不住也没事,反正她的蠢名在外,都不用他们做什么,遇事外人肯定相信都是楚月瑛的不对,他们反而容易得旁人同情。 待楚月瑛生下孩子,两家有了血脉牵绊,到时候为了孩子,楚月瑛想不跟他们低头都不可能了。 得失一掂量,各家都无视了宁香莲还在“休养”,宴请的帖子如同雪花般飞向了武定王府,堆满了应事处的柳条箱。不过这些还没有送到宁香莲的面前,就因楚长铮的一句话,尽数丢进了灶台里做了引火物。 对于宁香莲不满的斥问,他也道:“姻缘之事讲究个缘份,该来的时候自然就会来的,你何必跑前跑后的去折腾。” 宁香莲:“……” 缘份? 难不成他还想说,当初他被楚玉容算计,掖恩逼自家老爹,也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看到她不善的目光,楚长铮大概猜到了她回忆起了什么,忙尴尬地道:“旧事不提。就眼前这种状况,你愿意劳心劳力地去为他们挑选,他们未必乖乖听话,跟着你去扮猴子给他人看的。” “越说越没边了。”宁香莲狠拧了他一把:“他们若是猴子,我是什么,你又是什么?” “扮扮扮。我的说是扮!”楚长铮忙强调自己的用词,可绝对没有骂她的半分意思。 不过他这话,倒是提醒了宁香莲一点。 她是很舍不得在这个时候把瑛姐儿嫁出去的,能多留些日子,她乐得多留一些日子,但是她的想法,未必能让瑛姐儿他们乐意。 轻叹了一声,她拍了楚长铮一巴掌:“都别烧了,尽数送给逸哥儿和瑛姐儿,让他们自己瞧一瞧。若是他们自己愿意,那我就跟着去凑个热闹,也好大家都合意。” 见她格外认真,楚长铮不忍扫她兴趣,点头应了。 不过将那些帖子丢过去的同时,他把兄妹五个叫过来,当面给他们订了规矩。 说是,不管他们自己心底对婚事有什么计较,自己挑的人,哪怕是个火坑,跪得也得自己走完,不能怪责于他人(宁香莲)。 相亲宴,一年里也只能挑三场,这头一场的日期还得订到三月后,好空出时间给宁香莲休养。 他的条件不算苛刻,反而给了他们足够的空间和自由,宁修之满口应下,甚至连平日问题最大的楚逸之和楚月瑛都没有反驳。 次日,第一张帖子就送到了宁香莲的面前,是三月初的辰华长公主的桃花宴。 楚月瑛很直白地道:“不管是我的亲事还是哥哥的亲事,门户上相差不能太大,能收到辰华长公主这桃花帖的人家,都算是京都的名门,各家大致上差不多哪儿去。” “是让我去相看的,还是让我去替你们挑?”宁香莲问。 这个比较重要,她得知道自己去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宁修之抢着道:“只要你一松口,各家适婚的姑娘和小子的名单以及资格都会送到您的手上。您尽可以在这两月里先挑着,若是有合适的男子,您吱会我和逸哥儿一声,我们先去打探打探那人的人品。若是有合适的姑娘家,您可以领着瑛姐儿在桃花宴上去看看人。” 他们考虑得还真周全,不仅给了自己选择的空间,也给他们留下了可操作的余地,真正是两不得罪。 宁香莲挑起了眉,好笑地道:“你们可真信得过我。” 宁修之摸了下鼻子:“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王妃的。” “只是也要讲究个两相情愿,若出现像您和父王一样盲婚哑嫁,再闹出什么动静来,那可就当了了。”楚月瑛夹枪带棒的怼了一句。 宁香莲知道她在讥讽宁姑娘新婚之前跳井之事。 她完全无视了楚月瑛刚才的挑衅,连眉眼也没瞥过去半个,懒洋洋地打开帖子,瞧了一眼上头写的时间,就让青苹把帖子收了起来:“你们需要添加什么东西,尽可以派人出去安排店家送进府来,也能挑个时间你们一块儿去绣庄和银楼挑购,银子不是问题。” 有了上次她送给楚月琳的首饰被人做了手脚的事,她就没想过自己再插手。 楚月瑛被她无视得很不舒服,刚想再说,宁修之瞪了她一眼,抢先客客气气地应下。 楚月琳倒是笑眯眯地凑过去拽着宁香莲的衣袖道:“母妃这还有没有好东西,拿出来给我挑挑呗?就上回您送过来的那些头花,我就极喜欢……” 楚月瑛嘴角抽了两下,没了阻止。 宁香莲回过神,也笑着点头:“好。”她伸手还捏了一把楚月琳的脸颊:“在这期间,你还得瘦一点儿才行。” 楚月瑛闻言刚缓和一点的脸色瞬间黑了,伸手将楚月琳从她的魔掌下拽出去,不满的道:“王妃可是嫌小妹胖,丢了你的面子?” 宁香莲脸上的笑僵住了,她慢慢的放下手,不客气的盯着楚月瑛:“你若在意她,如何能由着她这样胖?难不成你不知道,太胖的人病多吗?” 被当头当脸的训了这么一句,楚月瑛脸色泛白,却没有回嘴。她当然知道,胖对身体是不好的,可是…… 宁香莲伸手又把楚月琳拉回来,捧着她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直接戳破:“就琳姐儿这眉眼,与你们的母亲应该有九分相近。” 楚月琳整个人僵住了,楚逸之更是失态的打碎了茶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小妹如今胖得如个棉花团儿,五官都被肉肉挤在一起,她是怎么瞧出来的。 宁香莲苦笑,搓了楚月琳的圆脸两把:“相信那些人再有什么算计,应该都会先冲着我来,你们不必再让她胖了。” 见她将话说破,宁修之和楚逸之他们的脸上都浮上了几分歉意,宁修之还站起身来,冲宁香莲道:“都是我们无能,才让小妹受委屈了。” “是,是你们无能。”宁香莲可没想让他们轻松过关:“相信你们现在也大概知道,你们父王是做了一些安排的,她不必吃胖,也没有人能伤得了她。” “是,是我们不好。”宁修之抢在楚逸之他们开口之前,继续认错。 楚月琳的眼睛有一下子就红,她忍下了泪花,扑到宁香莲的怀里,笑眯眯地道:“母妃别怪哥哥姐姐们,他们也是担心我。而且每三个月都会请大夫给我请平安脉,确定的身体状况呢。而且他们也没有强逼过我什么,只是专门给我买好吃的东西,逗着我多吃两口而已。” “以后,再好了吃,也要定量。”宁香莲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将她往怀里搂了搂,打断了她的话:“我之前就商嬷嬷商量好了,要对你的一日三餐进行定时定量的调整。 顿了一下,她又道:“选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儿就请刘大夫过来,替琳姐儿把个平安脉,开两个调理的食方,再顺便看看适之的状况,好对症下药,以免伤了身子骨。” 一直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的楚适之没想到她的话头突然就落到了自己头上,眼睛猛的一睁,又平静的恢复如初,还和睦的点了点头。 刘大夫很快就被请来了,他先是替楚月琳把了个平安脉,再三向宁香莲保证,楚月琳虽然胖了些,但底子并没有受到影响。 至于楚适之,他直接摇头:“王妃,小公子的嗓子并没有问题,老夫也不知道,他为何发不出声音。” “什么,没问题?”宁香莲不信,但瞧着刘大夫和楚适之的表情,她又不得不信。“真的没有办法吗?” 刘大夫摇摇头:“老夫从没遇上过这样的状况,实在是无能为力。” 宁适之打手势道:我没事。 宁香莲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瞧着屋内的气氛不太对劲,宁修之忙道:“王妃,还有一件事儿,我不知该讲不该讲。” 宁香莲白了他一眼:“不知,那就不讲。” 宁修之被堵了正着,脸色涨得有些不太自然。他犯了哪门子傻,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这下好了,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忙给楚逸之递眼色。 楚逸之吸取了他的教训,张口就道:“王妃,那胡参将今天又来接木姨了。” 宁香莲心情不好,说话自然也没那么温柔了:“我不是说过吗,见不见他,由你们木姨自己决定。” 随后,她觉着不对劲,斜瞥着他们:“他有脸来,你们这么好脾气由着他来?” 那些人上回能拿胡家的事做文章来告她,其中就有胡家的手笔,以他们的性子,怎么可能还由着胡参将登门的? “他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把一双儿女都带来了。”楚月瑛很不太高兴,阴着脸道:“可是木姨说了,要跟他和离。” 宁香莲一下子猛的坐直了身子:“什么,和离?” 木香是认真的吗? 127、和离很麻烦 看着宁香莲眼神中有几分欣喜,楚月瑛觉着她是在幸灾乐祸,心里非常的不痛快。然而说穿这件事情,是他们兄妹商量好的,而且也非常的清楚,若是没有宁香莲相助,木香想要和离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儿。 她只得按下自己的脾气道:“上次点心的事,让木姨心寒了。瞧瞧这些日子,木姨在王府里养病,胡参将虽然天天来,但根本就没替他家人向木姨认过错,也没有在父王面前帮木姨澄清一句。” 胡家这样的做法,怎么能不让人寒心? 宁香莲深有同感,她也早就查觉胡家很有问题,只是碍于现在的身份,她无法直接去询问木香,更没办法插手过问。可眼下这事儿直接送到了她面前,她哪会往外推。 “胡夫人的病现在可好了?”她问。 楚月瑛迟疑了一下,眼睛扫过旁边的兄弟们才点了点头。 宁香莲由这个小细节,也确定了他们的想法,直接道:“青苹,你去一趟清水院,替我请胡夫人过来喝茶。” 和离这件事很大,木香是想清楚了,还只是一时气愤下做的决定? 真要和离,那怎么个离法,孩子们将来要怎么安置?这些问题她都需要向木香好好的问清楚才行。 要不然,她有心帮忙未必能帮到点子上。 青苹爽利的应了一句,亲自去了。 大概一个刻钟,外头小丫头的禀报声传了进来:“王妃,胡夫人到了。” 宁香莲带着一抹笑,托着下马瞅着一直赖着没走的宁修之他们。宁修之打了个寒颤,马上知趣的起身:“父王布置下的功课还有些没有完成,那我们就不陪王妃了。” “大哥……”楚逸之有些摸不着头脑,父王布置的那些操练功课他们若是没练完,哪里敢离开小操场? 宁修之瞪了他一眼:“你还不去练练骑猎?还等着父王哪天想起来考教,才发现你是一团糟?” 楚逸之张大了嘴,想到自己头一天跟着父王操练,被父王一脚踹出去两丈远,然后被揍成猪头的事儿,当下不敢再多说半句,屁股着火般往外窜:“我这就去练,就去……” 楚适之也听话的起身,安安静静向宁香莲行礼,才随着宁修之离开。 楚月瑛姐妹两,倒是厚着脸皮没挪窝儿。宁香莲存了心思要留下她们听个一二的,也没赶人。 木香进屋后,大大方方的给宁香莲见礼,虽说她身上没有大家夫人的那种通体气派,但进退都有度。 宁香莲指了下自己的对面,“坐吧,别客气。” 木香客气的推迟了对面的位置,坐到了宁香莲的右下方的大交椅上,正好与楚月瑛面对面。只是她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了宁香莲的面上,还带上了几分探究。 她虽不是头一回见小宁氏,只是因为心里的那股不甘愿,并没有认真在意过,今儿她倒是看看,这小宁氏说拥有夫人的记忆,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宁香莲一看她锐利的眼神,就明白肯定是瑛姐儿他们把楚长铮那套言论说给木香听了,木香对自己起了质疑之心。 但想到风香都能拿自己入梦来设局,自己又何必再缩头露尾,给人可趁之机。她干脆也不想隐藏真性格,开门见山,指了下屋内仅留下伺候的青苹和刘嫂,问木香:“可需要我让她们退下?” 木香想也没想,摇头拒绝:“不必了。不过是我要和离之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若是屋子里没有下人,那等会儿小宁氏出了什么事,她和瑛姐儿她们可说不清楚。 且不说小宁氏是不是真的受了夫人所托,哪怕是真的,她也不敢完全相信这小宁氏的。 她可不相信世上有人会无故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 小宁氏哪怕真见过夫人的魂魄,只怕也不像她说的那般简单,怕是受了夫人的大恩惠,比如助落水的她还魂。 而人心都是善变的,谁又敢确定,小宁氏能记得夫人这分恩情多久,又不会因为其它的利益而改变初心呢? 旁的不说,就说风香,夫人救她出风尘,待她如亲妹,她却惦记上了王爷,还想拿着夫人做踏板。 想到风香,她心里原本憋着的火旺了些,说话也更加直接起来,甚至连个弯也不屑转一下了。 “原本我要和离之事,与王府没什么关系的。只是前儿我借住在王府之事还被他人拿来做了文章,告王妃私自扣下他人女眷之罪。我怕与胡家一摊牌,又成为他们拿来攻击王妃的把柄,才先来与王妃吱会一声。” 顺便试探一下,看看小宁氏面对她又会使些什么手段。 见宁香莲只是微微拧了下眉,她又有些故意般提道,“若是王妃觉着不妥,那也没事儿,我这就与王妃道个别,回自己的宅子里去解决这些事儿,保证不给王妃再添半分麻烦。” 宁香莲抬手,阻止她继续说那些对付外人的那套虚头巴脑:“我只是想问你,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见一屋子人都惊讶地看着她,她干脆问得更加直白一些:“和离之后,你的嫁妆如何处置?是你尽数带走,还是留下一部分在胡家给你的两个孩子?陪嫁的下人是全部随你离开,还是留下一两房人手给孩子?” 见她的这一连这几个问题,把木香问得一楞一楞的,心里更加疑心木香并没有真的考虑过后果,有些气恼地一拍小几,喝道:“和离之后,你是真想和胡家一刀两断,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还是要瞧在孩子的份上,留些余地?” 这点,可是很重要的,而且……也是很关键的事儿。 “你……”楚月瑛也懵了,和离还这么麻烦? 不对,这是木姨要和离,还是小宁氏要和离,她怎么考虑得这么周全,甚至都把木姨给问楞了? 楚月琳挠了挠头,傻乎乎地道:“和离还这么麻烦?” “那当然是。”宁香莲轻叹了一声。 当初,刚成亲那几年,她气狠了的时候,就琢磨着如何与楚长铮和离,自然是把各种细节都想到了的,只是楚长铮最后也没让她逮到机会把“和离”两个字说出口。 瞧着木香发楞,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等得有些着急,伸出手隔空冲着木香的额头虚点了两下,语气也重了几分,恨铁不成钢地道:“可别告诉我,这些你都没有想过?你真当和离就是这轻飘飘的两个字,说了就行了的?” 被她训斥的口吻激得有些不悦的木香,挑眉正想怼,看着她虚指向自己的手指,整个人又是一楞。这个场面,她好像以前见过的。 随后,她的耳边又传来了宁香莲一堆的数落:“我们且不说你将来有没有打算过再嫁,你难道就没想过胡志将来会不会再娶?你的孩子将来要如何自处?若是现在不想透,将来肯定是一团糊涂帐,有得你哭的时候。” 木香鬼使神差的顶了一句:“要哭,也是我自己的事。” 这硬梆梆的话戳得宁香莲肺都疼,骂得也更顺嘴:“是,你行,你最本事!” 她气呼呼的抓了茶杯,刚想喝却发现里面早就没了茶水,又把茶杯往桌上一磕:“添水。” 青苹忙持壶过来给她续满,她一口饮尽,又轻点了一下杯身,青苹忙又给她续上一杯,她持续喝完后,扯了帕子沾了沾嘴角,又气得将帕子揉成一团,重重地甩在榻上。 熟悉,再熟悉不过的场面。 木香甚至觉得眼前这个面目完全不一样的人与她记忆深处的某人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怪不得修哥儿他们都说,在小宁氏身上看到了夫人的影子。 她是在夫人身边最久的人,比起修哥儿他们,对夫人也更熟悉,自然心底的振憾更大。 她的目光不由得又落到宁香莲持杯的手上,脑海里又浮上了另一重疑惑。 若说,小宁氏真的在跳井失魂的时候见过夫人,从夫人的嘴里知晓了那些往事,这都大致上是说得通的。 但是夫人在与亲近之人生气的时候,恨不得用手指戳着亲近之人的额头数落、气恨了就要喝茶、还常用指尖轻点茶杯示意要添茶……之类的那些日常习惯性的小动作,除了夫人身边的人,只怕连夫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小宁氏又是如何知晓的? 退一万步讲,小宁氏即使有某些手段,可以知晓夫人有这些小习惯,哪怕是存了心思模仿,又怎么可能做得那么自然,甚至连她都没瞧出一分端疑。 还有,王爷为何对小宁氏一见倾心,并且毫无底线的袒护,真的只是小宁氏的八字能旺到他吗? 也许,真相并不如表面上的这么简单。 也许…… 一个念头闪过,她剧烈跳动的心几乎就要窜出,平静的眼睛里渐渐起了涟漪。 瞬间她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在自己后悔之前,直接起身走到宁香莲面前,突然就压低了声音低语:“三月初三桃花香?” 宁香莲地抬头,在木香那双充满了期盼和惊慌的眸子,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她拣到木香的时候,木香根本就不愿说自己的名字,于是她就以“三月初三桃花香”这句诗意,给她取名为木香。 现在木香突然来这一句,是想要试探自己? 也是,她没能瞒得过楚长铮,又如何能瞒得住与她相依为命了数年的木香呢? 看着木香因自己的迟疑,眼睛里那激动的涟漪渐渐平复了下去,还慢慢结上了冰,她心头一动,在木香准备抽身退回去之时,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轻声应道:“正月十八月上梢!” 木香的名字来由,只要用心一点儿,都可以打听得到;但是她拣到木香的准确时间,只怕没有几人可以查到准确的时辰。 不过她还觉得有些不够,干脆不一做二不休,拽住木香往自己面前一拖,用只有她们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又道:“三斤六,前五,右二。” 这七个字一出,隐藏在木香记忆深处的某个片刻瞬间清晰了起来,她的脸色猛然一变,双眼死死盯在宁香莲的脸上,追问:“你怎么会知晓的?” 那不该是她和夫人才知道的秘密吗? 这是当年拣到修哥儿的时候,她与夫人说笑,问要不要给修哥儿准备一坛子状元红。夫人就从家用中挤出了一半的银两买回三斤六两的花雕酒,用个青花小坛子装着,让她埋到院子里,说是等将来修哥儿中了科举,再挖出来给修哥儿庆贺。 她就以院中桂花树为起点,数着前五右二的位置,埋下了那坛酒。后来王爷派人来接她们,匆匆搬离了那个小院,就忘了带走那坛酒。 再后来,她都忘记了还有那么一回事。 为什么小宁氏会知道? 难不成真相并非王爷所说,而是她刚刚所猜测的那般? 若她猜的是真的…… 她迅速的压下心头的激动,也收回看向了宁香莲火热的眼神,不停的在心中对自己道,冷静,冷静…… 她刚刚的猜测太大胆了,也太难让世人接受了,哪怕只有一分为真,若是透露出去都是会惹来危险。 也许,她继续观察就好…… 就算哪天证实了,保持现在这种状况,更好…… 她强迫自己板着脸,漠然地道:“看来,王妃可没少在我身上用心思。” 要不是瞅到她的指尖都在发颤,宁香莲还真差点被她给骗过了,真是一个防备心重的丫头,到现在还硬撑着。 不过,也好,有些事儿不说穿,比说穿好。 宁香莲意有所指的回应:“总得用几分心思,才能做到面面俱道。” 木香瞅了她一眼,心思沉重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楚月琳好奇的盯着木香看了几眼,又瞅着宁香莲:“母妃,什么三月三、正月十八,三斤六的?你和木姨在打什么哑谜呢,我怎么听不懂?” “王妃在替我算嫁妆可取回的成数。”木香含糊的打了个马虎眼,气得楚月琳两腮胀鼓鼓的,“木姨尽哄我玩。” 她感觉得出来木姨看母妃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好像跟姐姐上回在寒山寺找到她时的眼神一样。 不过,木姨跟母妃? 难不成,木姨试母妃,确实母妃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木姨一时才难以接受?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她看宁香莲的眼神也火热了起来,连声音都娇柔了许多。 128、和离定了(for歪歪天使书友) 楚月瑛也觉得木香的解释太含糊了,但木香不说,她也没追问,反而还拦着楚月琳:“你小孩子家家的,别问太多。” “谁说我小了,楚月琳嘟着嘴抱怨了两句,听话的闭了嘴,但起身跑到宁香莲身边挤着坐。估计要不是想着自己胖,宁香莲还病着,都有想要扑上去的架式,气得楚月瑛一个劲的用眼神剜她。 木香控制好了自己的心情后,直接就道:“看来王妃是无意让我搬出去,那我就厚着脸皮再多住一阵子了。” 现在赶她走,她也不走,她要留在王府,彻底探明真相! “至于和离之事……”迟疑了片刻,她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的再提出一点其它的要求。“我真的想好了,要离自然就要断得干干净净好了。” 倒是楚月瑛忍不住问:“木姨,你真的舍得小书儿?” 木香早就想过这些了,很平静地回答道:“再舍不得,他也姓胡,是胡家的血脉,胡家不可能让我带他走的。” 若是胡家真愿意把孩子给她,那她也是愿意要的,只是这件事她不能主动,省得让人觉着小书儿是她的软肋,拿捏着就可以左右她。 而她真正的软肋,从来就只有一个人的! 宁香莲见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倒也没再劝:“真想好了,你就与他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相信在王府里,他哪怕不甘愿也是不敢对你如何的。” “那我先谢谢王妃了。”木香越发自然了起来,一点也不推托的接下了她的好意。她还直接唤了个婆子去前头递话,让人将胡志父子带去倒座,说她会去那里与他们相见。 一刻钟,偷偷跟着楚逸之去给木香压阵的楚月琳就跑回来跟宁香莲打小报告。 说:木香一面见就跟胡志摊了牌,将这些年胡家老夫人和胡家大嫂私下做的那些龌龊事儿都一一说了,可是胡志说什么也不信,还埋怨她是心思重,想得多,与家人过于计较了。 直到木香说出了一堆一查就会明了的事实以及证人的名字,胡志才目瞪口呆。他开始向木香认错,可木香不为动,提出了和离,甚至她的一对儿女的哭求声,也没能让她心软半分。 可胡志直到被赶出王府,也咬死没答应木香和离的要求。木香倒也没硬逼,给了他三天时间考虑。 末了,楚月琳恨恨地道:“木姨还是太心软了。” 就她听到胡家那一堆破事,都想冲进去打人了。 楚月瑛光听,也气得不轻:“王妃,依你看木姨能不能顺利和离?” 宁香莲冷笑:“和离定了!” 木香真正死心的原因并非是胡家,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前几日还张罗着带儿女随胡志去通津;而是胡志一味的包庇胡家人,甚至在遇事后不惜将木香推出来顶锅,才彻底的让木香对他死了心。 就刚刚木香在说出那些事的时候,胡志愿意多相信她一点儿,而不是不愿意相信,反而埋怨木香计较,也许还有缓和的余地。 现在,哪怕他不想和离,也由不得他了! 想了想,她叫来狼五,安排了几个人去盯着胡家的动向。 她安排人手的时候并没有避着楚月瑛,所以次日一大早,楚月瑛就拽着楚月琳过来请安,然后顶着楚长铮的黑脸赖在她的院子里不走。 宁香莲不嫌她们烦,倒是有几分嫉妒她对木香的重视,最后还是楚月琳如只欢快的胖兔子,顶着楚长铮不满的目光往她身边凑,让她平衡了几分。 还没说上几句,派去盯着胡家的狼五带回来一个、让大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拍手叫好的消息。 原来昨儿,胡志回家与母亲兄长大吵了一架,然后借酒消愁,把自己灌得不醒人事。胡家老夫人和胡家大嫂则趁机把借住在家里的胡家大嫂的亲妹子,送到了酒醉不醒的胡志的床上,来了个生米煮成熟饭。早上,胡老夫人带亲自带着全家,甚至包括胡志的两个孩子去来了个抓奸在床。 狼五道:“现在米氏带着自家哭哭啼啼的自家妹子,寻死觅活要胡参将负责。” 宁香莲:“……” 她都有些佩服那对胡家婆媳的行动的果断力了。 不过她心里也冒出了些不舒服,她不相信木香不知道米氏姐妹打的主意,昨儿的事她哪怕不是推手,也是袖手旁观了。 不过,这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胡志一个大男人,哪怕酒醉,他若有防备之心,旁人又如何找得到机会? 终究那个胡府的主人是胡志,而不是胡家大房。 吐了几口憋屈气,她吩咐狼五道:“你去米氏的娘家递句话,把胡夫人有意和离的消息透露给他们。” 狼五一走,楚月琳就不解的发问:“母妃,为什么要将这消息通露给米家?” 她瞧着那种不知廉耻的人,就觉着恶心! 楚月瑛也有些不满:“胡家也肯定会抓着这事做文章,说木姨善妒,甚至他们还能以此为借口休弃木姨。” 对女子来说,和离和被休可不是一样的。 “你考虑得确实在理,只是你忘了一点。”宁香莲趁机教女:“就凭木香是先王妃的义妹的身份,胡府就不敢休她。还有,你们认为,米家都会容着胡家拿这件来坏木香的名声吗?” 楚月瑛若有所思,楚月琳不解:“难道不是?” 反应过来的楚月瑛,狠拍了她一巴掌,才道:“他们若是拿木姨的名声做文章,那小米氏就只能给胡志做妾;反之木姨若是和离了,他们不仅可以逼胡志娶小米氏为妻,还能解决胡家大房眼前的困局,一举数得!” 宁香莲点点头,只是那些蠢货肯定想过,他们闹得胡志和木香和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不过,她怎么能容他们有想透的机会? 打铁,就要趁热。 她催促着楚月瑛快把这消息去告诉木香,还吩咐楚月琳去找宁修之:“让你哥陪冯五回趟家,请振威侯和侯夫人去给木香做个见证;再让修之带上人,陪同木香去胡府,今天就把这件事彻底做个了结。” 要不是她还得留在府里继续“休养”真想亲自去看看这场热闹。 129、胡家门口的交锋 待所有人都按计划分头行动后,宁香莲才发现等消息比什么时候都要难熬,尤其是她的右眼皮一劲的跳起来时,更是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瞧着她第二次因心神不宁,拿东西的手快要伸进冒热气的茶杯里时,楚长铮挪开杯碟:“放心不下,那就去瞧瞧吧。” “会不会,不方便?”宁香莲指了下自己的脸。 她在仁寿宫“中毒”之事,太后本想把黑锅扣到胡家头上,却因承恩侯想利用她扣下木香的事儿做文章,提前抹掉了的痕迹而失策。最后因查不出毒源,让太后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 要不然,太后也不会气昏了头,明明知道皇上对她非常不满了,还硬生生要把五个宫女塞给她添堵。 若自己从宫里出来还没两天,就活蹦乱跳的出去掺和人家府里的事,太后知晓了,还不得想扎自己小人? 等等,自己之前就没想讨太后欢心,太后也被自己那一手,气得早就想扒自己的皮了,即使再让她恨到要扎自己小人,又有什么区别? 对,去,凭什么不去。 宁香莲这下不纠结了:“刘嫂,让马房备车。” 一刻钟后,宁香莲的马车才刚拐进胡府的那条小巷子,就听到驾车的狼六道:“王妃,前面有楚家的马车。” 楚家? 宁香莲打了个激灵,难不成是假楚云雁? 她将帘子撩开一条缝往外瞧,顺着狼六所指看到了巷子口停着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青布马车,车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里面所坐的人。 “你确定是楚家的车?”她问。 狼六道:“刚刚车里探头出来看的人,应该是楚四姑娘身边的丫头。” 果然是她! 怪不得她会心神不宁。 不过,车里只有一个丫头,还是楚云雁也在? 宁香莲也学着那辆马车的模样,让狼六把车停在了胡府旁边,相对更靠近另一家府邸门口的地方。还好出门的时候,她特意让马房寻了辆最普通,最不起眼的马车,还特意把王府的标记给摘了下来,相信旁人见了,只会觉着这马车有点儿大,却看不出其它来。 停好车后,楚长铮轻敲了一下车壁,马车外头立即就有人过来禀报胡府现在的状况。 一切还真如宁香莲最初所料一般,米家知道木香有和离的意思后第一时候就通知了米氏,让她们先是暂缓让胡志给小米氏一个交代。 待木香在宁修之的陪同下回府,向胡志提出要求之后,胡老夫人还想以木香善妒为由,让胡志休了木香。最后宁修之当着她的面,让人赏了胡家老大十几个嘴巴,才让她死了那条心。 胡志自从被抓奸在床后,整个人懵懵懂懂的,一直没有缓过来,看到平静无波、态度强硬要求与他和离的木香后,更是羞愧连头也不敢抬。不过,他并不愿意和离,低声下气的求木香原谅他这一次,还发誓以后万事都听木香的。 只是胡家人心知,他们此举已经将木香彻底得罪了,若木香不和离,他们再无好日子过。于是,胡老夫人抱出了胡家老头子的牌位指着胡志大骂,米氏和妹子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胡志开始还能坚持,在胡老夫人撞了次桌角后,又瞧着木香无动于衷的模样,还是服了软,亲自执笔写了和离书。为了能与武定王府扯上关系,甚至不惜牺牲掉一个孙儿的振威侯赶到,正好给他们做了见证。 胡志写下和离书后,直接就带着几个侍卫出了府,现在不知去向。 木香请振威侯陪楚逸之带着和离书去官府帮她做登记,扭头就通知胡家人,让他们在天黑之前搬出这座府邸。 胡老夫人和米氏这才知晓,她们这些年住的宅子竟然是木香的嫁妆,吃穿用度也是木香的。 胡老夫人当场就后悔了,拽着木香不放,还想让下人去追回和离书,几个弄不清楚状况的下人被王府侍卫一脚一个踹了回来…… “王妃,现在胡老夫人带着胡家人还在府闹着,不愿意搬走。”外头报信的人又道:“有人瞧见胡家大姑娘身边的婆子,偷偷去了楚府后角门。” 宁香莲眉头皱起,警惕地再看了眼对面的青布马车。 看来,木香之前的疑心没有错,胡家人果然与楚家勾结。 楚月瑛闻言脸色立即气得胀红,“胡家,好一个胡家!”她瞧在木姨的份上,平日对胡家的大姑娘也有些照顾,结果竟然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啊呸,真不要脸!”楚月琳也恨恨的骂了句,还用力的挥了挥白包子般的拳头:“母妃,我们去找他们算帐!” 瞧着她们两人一付马上就要冲下马车去寻胡家人打一顿的模样,宁香莲一手拽住一个,刚想开口,车外狼六道:“胡府有人出来了。” 这下,楚月瑛她们也不急着下马车了,两人爬在车窗边上,挑起一角帘子往外看。 宁香莲没跟她们抢,挪到了另一个窗边,只见一个中年的男子被侍卫架着丢了出来,又有十几个粗壮婆子拖出来四五个被捂着嘴的女人,后面的人手上还抱着几个孩子。 看来,这就是胡家人了。 果不然,婆子一松开那些女人,最老的婆子扯着嗓子就叫骂道:“该挨天打雷劈的宁木香,你不得好死……” 另一个妇人也不管不顾的往府门口冲去:“宁木香,把我的银子还给我,还给我……” 几个年幼孩子们则被她们疯狂的样子吓得“哇哇”大哭,胡家两位姑娘则不知所措。 只不过那些婆子们把他们丢出门口后,就立即一字排开,将府门给挡了个严严实实,没让她们有机会冲回府里去。 “都是胡家人,看来是木姨把他们赶出来了。”楚月瑛道。 宁香莲赞道:“做得好。” 这种事就要当即立断,若拖泥带水,必定拖出祸来。 正说着,只见对面的马车动了,然后在胡府门口停了下来。只是从马车里下来的并不是楚云雁,而是一个宁香莲不认识的妇人。 “她是谁?”宁香莲问。 楚月瑛摇头:“我不认识。” 不认识? 马车外的狼六却答道:“那妇人是林氏绣庄的孟娘子,也是皇后娘娘的御用绣娘,她与米氏往来亲密。” 宁香莲冷笑,加上御用两个字是好听,但还不是一个绣娘吗?与米氏交好,那她今儿到这里,肯定也不是来访亲会友的。 果不然,那个孟绣娘从马车里走了下来,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道:“胡老夫人,米家姐姐,你们府里这是出了什么事?” 米氏瞧着孟绣娘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扑上去抱着就道:“孟娘,你来得正好,你可得帮我们评评理啊。”说着,她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不外乎就是木香想独霸胡家家产,把他们给赶出来了。 没等孟绣娘开口,一个婆子张嘴就道:“胡家娘子说话可真好笑,我家夫人和胡参将已经和离了,收回嫁妆不是理所当然吗,难不成还得继续养着你们胡家人?” “放屁!”本就是农妇出身的胡老夫人张嘴就要骂,旁边的胡大姑娘忙拽着她低语了几句,她才不情愿的闭了嘴。 那孟绣娘也是有备而来,扬声道:“就算贵府二夫人和胡大人和离了,但胡老夫人是长辈,怎么可以不敬?” “你乐意敬,你自个儿可以接回去供着。”木香从婆子们后面走出来,看着孟绣娘,轻轻弹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漫不经心地指了下小米氏,才道:“你若想要这胡府二夫人的位置,可得赶早。若晚了,只怕就没你份了。” “宁木香,你……”孟绣娘不知是被她戳破心思,还是觉着自己被她羞辱了,一张脸胀得腓红,冲过来就要打木香。可惜她还没碰到木香的衣角,就被婆子给推开了,然后她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身后跟着的丫头尖叫:“流血了,流血了……” 孟绣娘看着自己磨破了一大块皮的手掌,焦急地冲着木香道:“你是故意的,故意让她们伤了我的手,好故意耽搁皇后娘娘的新裳,是不是?” 宁香莲:“……” 什么叫栽赃,只怕这就是。 不过,用这样的手段来为难木香,是不是有些挫? 难不成,这孟绣娘真认为没了她,楚玉容就得光着身子? 再说,楚玉容闹了映水那么一出,正被罚闭宫思过,还有空惦记一件新衣裳? 正腹诽着,有人就把她想说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这次来的人,正是那楚云雁。她没下马车,只是挑起了帘子,轻蔑地看着孟绣娘:“不过是一个有几分本事的绣娘罢了,真认为是自己是世上不可取代的人了?” 孟绣娘瞧着她,眼神中有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嘴唇都气得发白,不停地颤抖着,估计还有两分理智,没有开口与她顶撞。 胡家大姑娘可不如孟绣娘沉得住气,张口就道:“楚四姑娘,你怎么能这样,明明……” “明明是你们不对。”楚云雁没容她将话说完,就抢着道:“刚才那婆子说得都够清楚了,宁夫人已经与胡参将和离了,收回嫁妆又有何错?你们理当搬走。” 说罢,她下了马车,冲着木香走了过去,满脸温柔的笑容:“宁夫人,我来给你做个见证,省得她们颠倒黑白。” 只是宁香莲还听到了另外一句:【使用好感符。】 随着那一句,楚云雁的额头飞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紫红符篆,冲着木香窜了过去。 不行,不能让那种邪门的东西碰到木香。 宁香莲一急之下,双手直接按向了内丹所在的小腹。 一道红光从她眼睛窜出,在好感符碰到木香之前,直接将其烧成了灰烬。 【报告,报告,好感符消失,好感符消失。】 势在必得的楚云雁笑容僵在了脸上。 什么叫消失? 那张好感符可是消耗了她500积分换来的。 要知道这500积分是她最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结果都没能听个响? 【怎么回事?】 【怕是她身上已经有了道具,所以才不起作用。要不,你兑换一张中级好运符覆盖试试。】 【滚,废物&%?#—……】 楚云雁骂了一连串国骂,她当然知道高一级的可以覆盖掉低一级的道具,可中级好感符要5000点积分。 其他的气运子的好感度不香吗?她要是有5000点积分,还会拿来用在宁木香的身上? 不过,谁在她之前对宁木香下了手? 【一定是宁香怜身上的那个贱人!】 怪不得,宁香怜要把宁木香弄去王府,原来那个贱人跟她一样,瞧着武定王府里那些人身上的气运大涨,才想拉拢宁木香来做助攻。 也是,宁木香身份低,容易接近,又刚刚经历被男人背叛,精神上可定遭受了重创,是目前最好下手、回报率却最高的助攻人选。 错失了她,难以再找到一个有同样利用价值和回报的踏板了。 她的500积分啊…… 楚云雁气得表情都狰狞了起来。 木香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楚家人,也从不觉得冤有头债有主,不牵连无辜的想法。何况在她眼中楚云雁从来就不是无辜的。楚云雁的示好,她又怎么会接受。 瞧脏东西般嫌弃地暼了眼楚云雁,她道;“猪鼻子插大蒜,装哪门子象……” 骂完,都不在看楚云雁和孟绣娘一样,吩咐管家道:“换了府匾,关门,省得那些不知所谓的人来指手划脚。” 管家那竹竿一捅,门匾直接就摔落了下来。 “宁木香!” “宁木香!” “宁木香!” 胡家人,孟绣娘,楚云雁都差点没有被她一句话气死。胡大姑娘更是直接松开了胡老夫人。 “我跟你拼了……”胡老夫人直接就一头冲着木香撞了过去,被婆子拦住了后,她还不甘心,大叫道:“好好,你要逼死我,那我今天就死在这里……” “放手,让她死。” 所有人都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了过去,只看道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 木香心思一动,王妃? 楚云雁也听出来了,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小宁氏,你是要逼人去死吗?” 她恶意一起,一道漆黑的气息从她指尖,飞到了胡老夫人身上。 胡老夫人挣开了拽着她的婆子,直接朝着门口的石狮子撞了过去。 130、胡家门口的交锋(二) 楚云雁带着恶意的笑容刚浮现在脸上,只见宁修之突然就出现在石狮子前面,更诡异的是胡老夫人在眼见要撞上宁修之的后背时,来了个悬崖勒马,嘴里还大叫了一声:“我不想死……”随后她像是被人抽掉了浑身的力气般,如一摊泥般倒在地上,凸眼张嘴喘着粗气。 几乎薄得只有一层透明影子的芝麻,从胡老夫人的身上挣扎出来,慢悠悠的飘向宁香莲身边它的身体:【大人,小的不辱使命。咝咝咝……我好心疼……】 大人命令它注意着胡家人,若谁有想要寻死觅活的举动就出手阻止。它原本认为这只是一件抬抬爪子就可以简单完成的小事,还能赚一笔功德,就满口应下了,还拍着胸脯打了包票。 刚刚胡老夫人一动,它第一时间就控制了胡老夫人身体,只是瞧着宁修之出现在石狮子面前时,才一时起了玩心松了些劲儿。想由着胡老夫人撞上宁修之,让宁修之小小的受个伤。 这样一来,胡老夫人不仅死不成,还会落个伤了宁修之的罪名,大人就有理由好好的整治她了。 可是谁会想到,它一直没怎么上心的宁修之身上,竟然有大功德,自己明明还离他有一步之遥,就已经被他身上的金光所刺伤了。 慌乱之下,它只得强行止住了胡老夫人的举动,再吼那么一句引人“胡思”的话,就匆匆的从胡老夫人身上脱离了出来。即使它只是慢了两分,还是被金光毁掉了几十年的修为。 魂体合一后,芝麻的大眼睛迅速就被眼泪润透了,小身板儿一抖一抖的,估计要不是顾及着楚长铮就镇在旁边,它就要抱住了宁香莲的胳膊狠狠的大哭一场。 亏、亏大发了,几十年修为啊,就因为它的一点大意,没了…… 宁香莲哪顾得上芝麻,她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在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宁修之身上。 那混蛋小子提前提防了胡家人寻死闹活也就罢了,为什么要亲自上场? 他还来个以后相拦,就没想过,若是没有芝麻的插手制止,就以胡老夫人那集全身力道地将他撞上石狮子后,会承受什么? 五脏六腑还不得移了位? 不,那小子只怕早就想到了,而且还是故意以身涉险,好来个一劳永逸。 果真,还是她以前心太软,将他打得太少,才会让他连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也敢使! 回府,等回府后,她一定把这十年的板子尽数给他补上! 宁修之似乎有感知般,抬头往马车这边看了过来,刚与宁香莲喷火的视线对上,差别没被吓死。 他他他,该…… 不,她她她……一定很生气。 他很心虚的立即移开了视线,心中对自己道:没事的、没事的…… 瞧着他避开自己的目光,宁香莲的火气又旺了三分,磨着牙道:“修哥儿,你还楞在那里着做什么。就不怕胡老夫人再往你身上一拽,你就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几乎与她同时,楚云雁也开了口:“刚刚你做了什么?” 她也不明白,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往胡老夫人身上打的那道黑气,并不是道具,而是她从一个位面里得来小手段、可以刺激人在情急之下失去理智,做出最冲动的举动,不见血,不被当头棒喝,绝对醒不过来的。 明明胡老夫人已经精神快要崩溃了,又被她那么一激的冲出去寻死,怎么就来了一个大刹车? 她站在那里,转着这些念头,根本就没有注意木香第一时间把宁修之拽离了胡老夫人身边,然后冲着围过来看热闹的路人们福了一礼,道:“还请各位给小妇人做个见证,胡老夫人的事与我们无关。” “怎么就与你们无关了?”楚云雁不甘心啊,她手指着宁香莲道:“刚刚,武定王妃不是还说,让胡老夫人去死吗?” 宁香莲冷笑:“我说一句,胡老夫人就撞石狮子?那我让你死,怎么不见你去撞个墙?”怼完,她直接就吩咐道:“当然,也不能见死不救,来人,去请大夫。” 侍卫应下还没走,人群里马上就挤出人来:“我是大夫。”旁边还有人给那人做证,看样子还是位众人皆知的名医。 那大夫冲着宁香莲拱手行礼后,道:“我也好奇,之前还瞧着胡老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就晕了。” 胡家人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敢拦那大夫。大夫从药箱里取出根银针,刚想往胡老夫人的虎口穴上扎,手才抬起,针还没落。芝麻恨恨的一扬爪子,先他一步扎了下胡老夫人。 胡老夫人吃疼,直接就从地上坐了起来,直接将大夫撞倒在地,连那根银针都扎到了自己的腿上。 大夫疼得眼泪都下来了,指着胡老夫人道:“装的?” 胡老夫人捂着胳膊一个劲的叫疼,听到他说自己装,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哪来的奴才在这胡说八道……” 大夫一闪身,没让她打中,但彻底的怒了,忍疼拨出银针,讥讽道:“瞧胡老夫人这声高气壮的,可见身体结实得狠。” 这一句话,直接就坐实了胡老夫人刚才装晕的事实。 宁修之马上学着木香之前的举动,先向老大夫抱拳行礼,又向四周的人拱手:“我在这里谢谢大夫替我洗清嫌疑,也谢过大家做见证了。” 四周安静了一下,马上就有人道:“宁夫人,宁大人客气了,我们刚刚都亲看着胡老夫人没事,怎么能怪到宁大人身上?” “就是就是,当时宁大人冲出来是想救胡老夫人的。” “对对,结果,还被人反咬一口,可见有些人心有多坏。” 现在真相大白,武定王妃又坐在一旁铁了心要帮宁夫人和宁大人,他们这个时候不出声在王府人前留个印象,以后还能遇上这样的好机会吗? 有了几个机灵的人领头,几乎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声援起木香和宁修之来。 甚至还有人直言不讳:“这胡家和宁家的事儿,与楚四姑娘有什么关系?” “就是啊,楚四姑娘还打着做个见证的幌子,拉得一手好偏架,本就是居心不良。” 宁香莲看着楚云雁冷笑,道:“果然,世人的眼睛才是最明亮的,可以看穿一切阴暗的心思。” 楚云雁怒极,刚想反驳,脑子里的d5疯狂的报起警来。 【严重警告:我们已经被强大的恶意给盯上了!】 【严重警告:我们已经被强大的恶意给盯上了!】 【严重警告:我们已经被强大的恶意给盯上了!】 【吼个屁,还不快解决。】楚云雁吼了d5后,也觉得自己四周的气温突然降低了好几度,哪怕她身上穿着夹层的厚裘,也尤其呆在冰窖一般。 强大的恶意,那是这个位面的气运子对自己生出来、想要除她而后快的恨意。 若是以前,若是换个位面,她也不会太紧张,哪怕打不过,总是逃得掉的。 可是这个全新的任务空间里,比她想象的还要难搞,何况现在她连积分都没剩下多少了,别说与那些气运子斗了,只怕想要化解气运子对她的怨恨都不容易? 不对,她刚刚才做了什么,怎么就被气运子给记恨上了? d5的声音突然就变成了一种难听机械声;【能源殆尽,更换初使程序模式。】 什么,能源怎么就耗尽了,那有没有化解掉气运子对她的恶意? 不过,由任她呼唤d5已经没有回复了。 甚至连她的系统,所有的功能都已经变成了灰色不能使用了,只有积分兑换窗口还亮着微弱的光芒。 该死,d5待机之前为什么就没提醒她刚刚那份恶意是来自于谁的身上。 她迟疑了一下,看向了宁香莲的马车,难不成,武定王也在那马车里,而自己刚刚的举动,已经让他惦记上了自己? 该死,又是那宁香怜害的! 楚云雁在心里骂着,恨不得冲过去直接撕碎了宁香莲的魂魄。 四周的言语也越来越难听,她感觉越来越冷,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重。看来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了。 她愤怒的扫了一眼四周对她指指点点的人,红着眼道:“我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哪怕我说错了,你们也不能为了讨好武定王妃,揣着这么大的恶意来污蔑我!” 说完,她像个受伤的小姑娘,捂着脸哭跑上了楚家的马车,然后甩下了车帘。得了她命令的马夫匆匆赶着马车离开,速度快得胡家人和那孟绣娘想拦都拦不住。 孟绣娘迟疑了一下,看着百口莫辨的胡家人,又看了被木香特意提过的小米氏,咬了咬唇,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胡参将是好,但胡家这些亲戚,她也吃不消。 “现在我们怎么办?”米氏也有些慌了,躲到了胡家大哥的身后。 胡大姑娘直接把胡二姑娘推了出来:“二妹,你快说说话啊,要不然我们……”就真的要被扫地出门了。 胡二姑娘眼睛红肿地看着木香:“你真要逼得祖母和伯伯他们走投无路吗?” 她就不明白,娘亲为什么要这么斤斤计较,他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难不成真如伯娘和堂姐所说,娘亲的心中只有武定王府的那几个公子姑娘? 宁香莲:“……” 这谁在逼谁啊。 木香这姑娘,果然是教坏了。 不过她也知道,眼下这件事需要尽快收场,要不然,他们穿鞋的反被会被光脚的拖下去。胡老夫人和胡家大房,摆明了就是无赖。 她示意狼六架车到胡府门口,当着众人的面道:“众所周知,宁夫人是王府先王妃的义妹、宁府的大姑奶奶,世子和郡主的亲姨娘,她的事,武定王府绝不能不管。” 眼见胡老夫人黑了脸,她对木香道:“胡夫人,你回宁府也好,回王府陪郡主也罢,这府就别住了。或者我以多一成的价格把你名下所有的产业都买下来,或者高市价一成的方式兑换成其它的产业,以杜绝某些人的寻事生非,可好?” 木香被她这话话惊住了,眼底闪过不可置信。 “好好,回王府陪我。”楚月瑛忙探出头来,催促道。 楚月琳也催促着:“木姨,快答应换,母妃不会亏待你的。” 木香迟疑了一下,满口就应了:“那我就谢谢王妃了。”说罢,她也不关门,直接道:“备车,我这就跟着王妃回王府。”相信有了王妃的这句话,又有王府侍卫盯着,这胡府别说有人敢硬闯了,连根针也不会少。 她在宁修之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就听到身后胡二姑娘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我不会原谅你的。” 木香顿了一下,看了胡二姑娘一眼,毫不犹豫的放下了车帘。 楚玉琳闻言,替木香打抱不平:“她怎么能那样说。” 在她看来,木姨对胡二已经很好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照顾不周之处。就算木姨逼着胡二学习,那也是为了胡二好,胡二怎么就不明白呢? 宁香莲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没有给她解释。 “也许,她长大了就会懂了。”楚月瑛道。 宁香莲淡淡的道:“可是世上不是所有的伤害,最后一句知错了就可以弥补的,还有些人永远都不值得原谅。胡家,这就是活例子。” 楚月瑛姐妹都若有所思。 楚长铮握住了宁香莲的一只手,心有戚戚,还好,他反应得及时,一切还来得及。 木香回王府,拒绝了楚月瑛邀她先回清音院去梳洗的建议,直接就跟着宁香莲回了玉梧院。 木香进门后,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就恭恭敬敬的跪下给宁香莲磕了个响头:“木香谢谢王妃。” 她伏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臂之上,激动的眼泪夺目而出,尽数沁入深褐色的宽大衣袖之中。 王妃不插手,她也是能凭自己手上捏着得那些证据与胡志和离的,只是肯定不会想现在这般轻松。而且王妃为了帮她杜绝后患,都没有掩饰自己的手笔,必定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世上除了夫人,还有谁会不惜自己的名声,只为救她出火坑的? 她的夫人,她的姐姐回来了。 人也好,鬼也罢,回来就好…… 131、风雨欲来 虽然她已经在极力掩饰着心底的激动和喜悦了,若仔细留意还是能瞧见她不停颤动的肩膀。不过一想到她刚刚经历了和离与胡家那些不要脸的人对峙,众人倒是没有多想。 楚月瑛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起身就想去扶她:“木姨,你这是做什么?王妃刚刚还说您是母妃的义妹,我的亲姨妈。”小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她不能让木姨放觉着和离了,就低人一等;更不能让木姨为了她们而在王府受委屈。 木香并没有借着楚月瑛的挽扶就势起身,而是轻轻的避开了楚月瑛的手。她在衣袖上抹掉泪后,抬头冲宁香莲展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颜,再次认真地拜了下去:“王妃的再造之恩,木香永世难忘。以后木香愿意任由王妃差使,绝无二言。” 楚月瑛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屋内的人也都真正体会到了她那掷地有声承诺中的坚毅。 这件事,真的对木香(木姨)触动这么大吗? 还是木香(木姨)已经发现了什么? 有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眼神悄悄的在木香和宁香莲之间晃了一下,飞快的掩了下去。 宁香莲没有留意到旁人的小动作,看着木香,她的眼圈儿泛了红,刚刚木香的那句话与十几年前她对自己放下戒心时说的一模一样。 看来,木香是认出自己了。 也是,楚长铮那个家伙都能认出她来,何况是十来年与她形影不离的木香? “起来,你快起来,”她压抑不住心底的激动,撑起身子就想下炕去扶木香。 “王妃……” “王妃……” 楚长铮和木香同时出声阻止,一个人是直接按住了她,没让她下炕;一个是直接起来走到了榻边,让她可以一伸手就能拽得到。 “不是她以后就住在王府里了,大把的时间慢慢说。”楚长铮若有所指的暗示。 木香马上接话道:“木香以后会天天过来请安,在王妃身边伺候的。” 相比小宁氏受先王妃的魂魄之托,先王妃借小宁氏身体还魂,前者者要安全的多。 至于真相大家心里有数就好了,绝不能说穿。 看到他们两个紧张兮兮的模样,宁香莲“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好好,就听你们的。” 他们说得都对,往后大把的相处日子,不急在这一时。 至少现在比起她刚回来的时候要好多了。 她拉着木香的手,轻捏了一把,吩咐道:“刘嫂,去吩咐厨房准备一桌好酒菜,就当我们正式替木姨娘接风洗尘。对了,一定要煮一大碗猪脚粉丝,好给木姨娘除除霉运。” “谢王妃。”木香一点也不客气的应下,反手握紧了宁香莲的手。 楚长铮有些不是滋味,一把将就宁香莲的手抽了出来:“王妃累了一上午了,还是先休息一会儿。”他还不客气的瞥了木香一眼。 木香对他的眼神警告不以为然,甚至说是习惯了,她很在意宁香莲的身体状况,一想到她才中毒没几天,脸色都变了,忙道:“王妃先休息,我先回去梳洗,一会儿就过来陪王妃用膳。” “我没事,没累着,”宁香莲不满的瞪了楚长铮一眼,但也没留木香:“回去拿柚子叶,好好的洗洗,不急着过来。” 木香满口应了,临走的时候,也不忘把屋内已经快成了木头雕像的那一干小辈儿一路给带走了。 旁人倒没什么,宁修之起身后有些忐忑不安的看向宁香莲,欲言又止。宁香莲还在气他以身试险的事,直接就偏开了头,无视他那不安的眼神,更别提关心和斥骂了。 宁修之等不到他想要的,只得跟着木香他们一并离开。 才出了玉梧院的大门没多远,楚月瑛就忍不住道:“木姨,你何必这般低声下气?” 若说真感激小宁氏救她出胡家那个火坑,也该明白小宁仗的是父王的权势,直接感谢父王不就好了。 木香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扫了眼格外沉默的宁修之:“等会儿再说。” 路过三面皆是水,只有一条九曲廊桥的水月亭时,她直接让丫头婆子们在池边等着,领着众人进了亭子。 她把亭子四周垂下的遮风雪的草帘尽数撩起,又环视了一下四周,才在亭内的木凳上坐下,道:“经过我这两日的试探,确定真如王爷所言,她怕是真受了王妃所托。” 楚月琳惊呼出声,“什么?木姨,你确定吗?” “嘘……”宁修之忙提醒道:“小声些。” 这里虽然开阔,可以杜绝有人偷听,但他们声音太大,也是会让耳力好的人听到一二的。 楚月琳点头,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是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还冒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楚月瑛把木香的那句话中的意思体会了一把,才道:“是昨天你问她的那些?” 当时她就觉着木姨那样问肯定是有用意的,只是木姨回来后一直是心事沉重,没有主动与她提及,她也就想着等木姨先解决掉和离之事,再慢慢问。 木香点点头,半真半假地道:“是的,修哥儿的状元酒,那是只有我和王妃才知道的秘密。” “我的状元酒?”宁修之失去了平日一贯的冷静:“木姨,酒现在在哪里,快快告诉我。” 他恨不得就想去挖出来……收藏。 “大哥,你的酒回头再说。”楚逸之也着急,挤开了宁修之,火急火燎地追问:“我有没有酒?” 众人:“……” 好想打死他。 楚月瑛眼圈泛红:“木姨,你有几成把握?娘亲,她她她……”激动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问什么,怎么问了。 木香拍了她两下,等她冷静一些后,才低声叮嘱道:“鬼神之说非我们常人可以弄清楚的,一个不妥,还有可能弄巧成拙。我们只要知道,一切都是夫人的安排,我们乖乖的接受,那就好了。记住了吗?” 她怕他们执意追查到底,反而给夫人……不,要改口叫王妃了,给王妃招来祸端。 “记下了。”众人都应下。 楚月瑛点点头,但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我知晓了,不过,我还是替母妃抱不平……” 木香轻笑:“你说王妃之位?这些年你还看不明吗,哪怕王爷无心,他们也是不会让哪个位置空着的。” 她想得很清楚:“现在王爷已经恢复了健康,逸哥儿成了世子,你被封为郡主,修哥儿的前程怕也是一片光明,我们想要查寻害夫人的凶手也会更加顺利。至于其它的事儿,还重要吗?” “不重要了。”楚月琳抢先着接了话。 她只要知晓娘亲是爱她的,在意她的,那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楚月瑛楞了楞,也笑道:“是啊,这个王府的女主人于其由着外头人安排,还不如是娘亲挑的好。往后,我也不会再事事针对她,对她对着干了。” 当然,该防备的心思,她还是会留下的几分的。 木香听得出她没说出来的意思,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再进行劝解。 瑛姐儿这些年的行事是有些不太符合大家闺秀的规范,但她比谁都清楚,不仅仅瑛姐儿,甚至逸哥儿,琳姐儿都并非外头人所认为的那般。 想想也能知晓,王爷不笨,夫人精明,又怎么会生出几个蠢笨的孩子来呢? 相信只要抹开笼罩在她们眼睛前的偏见,他们自然会看到王妃的真心,以及那零星真相的。 而她目前,只要做好那只帮他们抹开偏见的手就好了。 叮嘱完这些后,木香也不再多言,带着楚月瑛和楚月瑛回清音院了。 宁修之遥遥的看了眼玉梧院一眼,带着轻笑的笑容然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半个时辰后,宁香莲就收到下人的禀报,说是宁修之跪祠堂外面,说是在向先王妃认错。 青苹有些紧张地看着宁香莲,小声劝道:“王妃,这样不太好吧,虽然说是修公子自愿去跪祠堂的,但外头的人怎么会知道?若是传出去一丝风声,外人肯定又要说王妃您是故意刻薄他了。” 刘嫂也有些替宁香莲打抱不平:“修公子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下?” 这些日子她也明白了,王爷让她在王妃身边当了差,那她就得把忠心奉给王妃。要不然,王府就该容不下她一家大小了。 宁香莲都不知道该气好,还是该笑好。 修哥儿这一手不是想给她找麻烦,而是他从木香那里听到了些什么话,已经疑心她的身份了。 他去跪祠堂认错,闹得一府皆知,甚至让人把信儿都传到她面前来,就是想试探自己的反应,好证实他心底的猜测罢了。 他猜测自己若是小宁氏,一定会火急火燎的让人去好声劝他起来,他根本就吃不到什么苦头。 自己若是自己,心里气他拿安危当算计的砝码,自己肯定是要他跪足一刻钟的。 当年处罚他的那一刻钟,对于成年的他根本就不算什么惩罚了。而且他先一步自罚,不仅能自己消气,还明知道他耍了心机,也舍不得连本带利一起给他个大教训。 果然,小滑头长大了,也是个滑头,现在只不过是在外头披上了一件漂亮的皮儿,骨子里半点也没变。 在心里骂了一句后,宁香莲看了下沙漏,还是有些心疼他的膝盖:“青苹,你跑一趟,去告诉他下不为例,让他起身回去自省。” 青苹见宁香莲点了她的名字,很不自在的迟疑了一下,低声委婉地道:“王妃修公子一贯不喜欢丫头靠近。” 宁香莲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刘嫂,那你走一趟,顺便去找刘大夫要瓶药油给他擦擦,省得明儿要告病假。” 刘嫂应了,麻利的去了。 想了想,宁香莲让人把刚刚摆出来的两个方桌撤了,换上了一个大圆桌,她的理由也很简单,都是一家骨肉至亲人何必还男女分席。 当连平日最挑剔的楚月瑛对她换成大圆桌的做法都没有说话,以及逸哥儿他们不自在的表情,偷偷摸摸瞥她的举动,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木香真是一个好帮手,有她在,相信他们一家和睦指日可待。 相对王府的和和睦睦,宫里的气氛可就紧张多了。 木香和离在宫里本是一件芝麻大的小事,连成为谈资都不够格的,却因为扯到了宁香莲中毒事件,让许多人都留了心。 太后知晓楚云雁跑去插手胡家的事后,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即把抹掉胡府下毒证据,最后害她背了黑锅的事都记到了楚玉容的头上。 她亲自去“看望”了闭宫自省,修身养性的楚玉容,还破了宫里打人不打脸的规矩,赏赐了楚玉容两个大嘴巴。 看着楚玉容被打肿的脸,她的心情才好了几分,冰冷的下命令道:“我最后给你一个月,若是你不能再撮合良哥儿和楚月瑛的亲事,那可就不是两个嘴巴的事了。” 楚玉容捂着脸,哪怕心里再不甘,也不得不应下:“是。” 太后满意的走了,楚玉容砸了大半个长宁宫,不停的重复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上一世,她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后妃,都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羞辱。 不,上一世,太后恨宁香莲那个商女入骨,也没有这样羞辱过她。 为什么现在都变了。 凭什么!! “娘娘……”翠嬷嬷壮着胆子去扶她:“娘娘,您还是向王爷再服个软吧。” 亲姐弟那有隔夜仇的。 不过,真要她说,有武定王在,娘娘没有皇子又如何,不争就是争,谁也越不过娘娘去。 “本宫可是是皇后,凭什么向他低头!”楚玉容一把将翠嬷嬷推到,恶狠狠地骂道:“他就是个冷心冷肺诶、无情无义的。” 前世她都那么求过他了,他都无动于衷,不仅没有同意帮自己成为太后,更没有逼皇儿认她。 不过……翠嬷嬷有一句是对的,楚长铮对她来说还是有一点利用价值的。 只是这次她不会去求他,而是要让他来求她。 她从书房里翻出一张绣好的小像,唤进映月:“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把它送到皇上面前去。” 她倒要看看,当皇上知道他这十几年念念不忘的佳人是先武定王妃大宁氏后,还会不会对楚长铮这么信任恩宠。 132、就是个笑话 映月闻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摔进了冰窟窿里,四处尽是刺骨的寒冷。 娘娘很清楚,眼下整个长宁宫里的人都是不能自由出入的;她给自己下达这个命令,还强调“不管自己用什么法子”,摆明了是要自己去求助潘公公的干儿子田夺。 娘娘明明知道自己去求助田夺那个小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娘娘明明知道表哥还在宫外等着自己,承诺说过六月就放自己出宫的。 她体谅娘娘现在处境艰难,也不是不愿意替娘娘去搏一把,只是娘娘让她豁出一切,总得告诉自己大概的计划吧,哪怕骗自己的也好。 映月低声应了一句,才伸出颤抖的双手去接那小像。她的动作很慢,心底还有一丝希望。 翠嬷嬷虽然也不知道楚玉容打的什么主意,但从楚玉容之前的气话中能猜出个一二来。 “娘娘,不可啊……” 娘娘是不是真的臆障了,真把脑筋动到武定王头上。 楚玉容凶狠的瞪了眼翠嬷嬷,呵斥她闭嘴;随后又被映月不够利落的动作给激恼了。 她一把将小像甩在了映月的脸上,喝道:“贱婢,本宫只给你三天的时间。若是差了分毫……哼,你是知晓本宫脾气的。” 映月上辈子就跟田夺做了对食,这辈子再做一次又能如何。 映月花容失色,眼中的希望迅速被怨恨取代。只是她反应极快,迅速的低垂下眼帘将眸光遮得严严实实没透出去半分,面上不敢流露出半分怨恨,但心底的愤怒种子却破土而出,迅速的长成了苍天大树。 自己十几年的忠心伺候,只换来只是如今最后一点价值都要被榨干殆尽,甚至连一句好听点的话都得不到的地步? 是不是在她楚玉容心里,她们这些奴才连人都不是人。 那自己当初到底是瞎了什么狗眼,怎么会对这样的主子忠心十来年!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映月像就死了半截一样,倒在床上盯着屋梁一动也不动。 端茶倒水的小宫女悄悄进来,将一碗热汤摆在床边她伸手就能够得到的小几上,又在旁边的火盆里加了几块炭,又小心的笼罩盖好,才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两刻钟后,小宫女再次进来,看到自己之前端来的热汤已经凉透了,却没少半分,她迟疑了一下,端着碗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她重新端了一碗热汤,领着翠嬷嬷进来了。 翠嬷嬷看到映月的模样很是心疼。她在床沿边坐下,一边叹气,一边伸手轻抚着映月的头发:“想开些,又何必自己惩罚自己……” 小宫女趁着她们不注意,偷偷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白纸,把映月随手放在枕头边上的小像调换了过来,然后非常“知趣”的出了门,去给她们望风。 翠嬷嬷怕再多出事端,没敢在映月的屋内久留,匆匆劝慰了几句,就离开了屋子。 小宫女乖巧的进去伺候,趁已经有了些生气的映月喝汤时,把小像和白纸再次来了个对换。 映月喝完汤,拿起小像左看右看,最后贴身收了起来。她根本就没有发现小像上头多了细微的十几针,让上面的女子五官大体上有了细微的变化。 虽然这变化不太明显,但前后两张小像摆在一起的话,才会发现小像上的人五官有了细微的改变,让人不会认定是同一人。 夜色刚刚降临不久,一道黑影无声无息进了金桐院的大书房。 楚长铮从里间走出,在太师椅上坐定。黑影将一张折成三角形的密信呈了上去。 楚长铮展开一看,里头是一张简单几笔勾画出来的小像,虽然画像小,人物五官也不够清晰,但是气韵却捕捉得非常到位,十分传神。 楚长铮只是扫了一眼上头的小像,就去看下头的蚊蝇般的小字,眉梢儿都没动半分:“继续盯着。” “是。”黑影低沉的应了,站着原处没有动,似乎还在等什么命令。 楚长铮有些不满的眯眼扫了过去,问:“还有事?” 黑影身体僵硬,迟疑了小小一下下,就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王爷,那小像……” “怎么,有问题?”楚长铮又认真看了两眼,依旧没觉着哪里有什么不妥的。 黑影身体半张着嘴,吱唔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王爷不至于迟钝成这样吧,他都瞧得出来,王爷却没有发现? “呃?”楚长铮不满的哼了一声,黑影不敢怠慢,马上道:“属下觉着,那小像有几分像先王妃。”他是亲眼见过王妃的,一直记忆深刻,所以一见就有那么几分眼熟。 说完,他就觉着脖子后头的不知哪儿有一股股的寒气在吹,让他有一种脑袋随时都会落下来的……惧意。 楚长铮眼睛微眯,但没再扫第三眼。两指一搓,那纸条就成了粉末从他的指间落了下来。随之,屋内的气温又降了好几度,让屋内屋内的人都打起了寒颤。 静静想了一刻钟,楚长铮才没头没尾的道;“助她一臂之力。”随后抬手轻挥了一下。 黑影如同遇了大赦,紧绷的心这才松了下来,转身逃命一般离开了房间。直到冲到他们平日休息的倒座小间,才有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果然,先王妃就是王爷的死穴,只要王爷一想起先王妃,旁边的就就等于把脑袋提到了手上了。 早知道这一趟是这么个差事,他打死也不要接这个班。 不过,王爷虽然最后只是轻飘飘说了那么句没头没脑的话,但他知晓王爷恼了。 这件事绝对不能出错,他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紧了才行,省得出了岔子让王爷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楚长铮又独自在屋内坐了半个时辰,待他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住心情后,才悄悄推开里间的暗门,由地道回到了玉梧院后面的小书房里。 吹灭了屋内的灯蜡,撤掉了羊皮假人,他又整了整衣襟,才装成没有事一般,平静的回了房。 屋内静悄悄的,他下意识放低了声音,问守在门口的青苹;“王妃睡了?” “王妃说乏了,一刻钟前就睡下了。”青苹的声音也很轻,打起帘子更是没有弄出声音。 楚长铮点点头,进门的时候就很小心的放轻了脚步,在确定没有吵醒宁香莲后,还特意站在屏风那听了一会儿。 宁香莲那如同猫儿般的呼吸声,在夜里非常的轻微,但却让他还没彻底平复的怒气渐渐平复了下来,最后恢复成一汪平静。 这才是他这辈子所追寻的简单幸福。 这次,他会不惜一切守护住的,任何一个破坏者,都是他的仇人,绝不姑息。 第二日,宁香莲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并没觉着新的一天与昨儿有什么区别,天还是那么蓝,阳光还是那么温暖,甚至木香和修哥儿他们的态度也没变回去。 但对于楚玉容来说却是她两辈子来说,最耻辱、最不敢相信的一天。 一大早刚醒来,她就知道了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消息;映月昨夜侍寝了,还被封了美人。眼下正等在门外给她这个旧主磕头。 “贱婢……”楚玉容恨不得直接叫人将映月拖出去赏个一丈红,只是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底气。 更怕自己的举动更加激怒了皇上,罚上加罚。 她忍住气,起身让翠嬷嬷慢慢给自己梳洗,由着映月跪在外头。翠嬷嬷在心里叹气,低声提醒;“月美人是由田夺陪同过来的。” 若是娘娘罚了映月,相信不用一盏茶的功夫,皇上就会知晓。 楚玉容也知道现在她不能再给人把柄,咬牙切齿只得没拖得太过分。 映月恭恭敬敬磕头后,大大方方的道;“妾身谢谢娘娘抬举。” 她昨天拿了自己全部的积蓄买通了宫门外的侍卫,换得一个出长宁宫的机会后,本想带着那张小像去仁寿宫求一线生机的。 谁会想到,她会半路遇上皇上,还摔了一跤,小像摔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问了她几句,然后将她带回了泰和殿……还给了她个份位。 一切就像……做梦一般…… 扫了眼旁边满脸堆笑的田夺,楚玉容还得装大方,赏了映月一套头面。 “谢娘娘。”映月示意身边的宫女接下赏赐,大大方方地道:“娘娘放心,待美人屏绣好之后,妾身亲自给娘娘送过来。” 楚玉容盯着她那张被精心修饰过,还带着春光的脸,恨不得一茶杯砸上去。映月目的达到之后,也没再多说半句,与田夺离开了长宁宫, 楚玉容在她走后又砸了一套茶具:“贱婢,她怎么敢,怎么敢如此……” 她肯定映月是出卖自己,要不然,人老珠黄的映月怎么可能爬得上龙床,还得了份位? 翠嬷嬷站在墙角看着她发怒,却如同木头人般不声也不响,更没有劝上半句,甚至连脸上的表情,也没动一下。 楚玉容发泄够了,看着一地的碎瓷片,才气喘吁吁的坐回到了美人榻上休息。她的理智慢慢回来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整件事非常的怪异。 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了?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难不成因为自己哄了楚长铮去求娶宁香莲,所以皇上跟本就没有跟前世一样与宁香莲相识,更没有对她一见倾心,所以在见到宁香莲的小像后没有反应? 很有可能,皇上要什么美女没有,怎么会看上人妻? 不过,同理,宫里有大把比映月更年轻,更水嫰的宫人,皇上为什么委屈自己收了映月? 哪怕皇上有心想要给自己难看,也不至于这般委屈自己吧! 越想,她越觉得茫然,也越发的不安了起来,内心中迫切的惊惧跟害怕情绪开始翻滚。 怎么办,怎么办…… 她不会真的就要在宫里等死吧。现在离上一世皇上驾崩的时间可不到两年了。 若是重新来过,过得还不如上一世的话,那她不就是个笑话吗? 快速的思索了两分,楚玉容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听翠嬷嬷的,向楚长铮低头吧。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舍弃了,向楚长铮低头,那还不如继续向太后低头。 不就是楚月瑛的亲事,她就不信自己解决不了。 不过一个月,似乎有些短,但也不是不可以操作的。 宁香莲不知道自己被人又记了一笔,不过她就算是知道,只怕也是不在乎的。 胡家的事被她一插手后,解决的非常顺利,被找回来的胡志直接让人把母亲和大哥一家,甚至胡二姑娘一并送回了老家,自己带着儿子去了驻地。 听到这些,她猜到胡志真正后悔了,不过看着木香不为所动,她没有劝半句。 过日子如同饮水,冷暖自知,旁人插不得手。有缘自会聚首,无缘对面不相逢。 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如果让楚月琳瘦下来,以及给楚适之寻求名医的事上,甚至连家里三个大的都有些忽视了。 她的举动,让外头那些努力寻找机会的人看到了一丝曙光。 半个月不到,她就收到了一张出自于药王谷的请帖,请她的人自称是药王谷谷主的女弟子,说是她的相公对楚适之这种怪病非常的好奇,愿意免费医治。 “药王谷?”宁香莲一听这个名字就嫌弃的拧起了眉:“真不吉利,还有人去求医?” “不吉利?”楚月瑛不解:“怎么说?” 楚月琳“药王谷”“药王谷”的念了好几遍,恍然大悟:“药王药王,不就是要完?” 楚月瑛:“……” 她强迫自己无视笑得倒在宁香莲怀里的楚月琳,问道;“那不去?” 就因为名字,是不是太儿戏了点。 “对,不去。”宁香莲笑容收敛了一些;“若是真有心,为什么不是他们登门,而要让我出门呢?找个药房坐堂,也比直接找个大户人家求庇护要更像个大夫吧。” 有真本事的人不过就两种,要么依仗本事待价而沽;要么就是执着追求更高的境界,不拘一格。 明显这个药王谷弟子两头不靠。 这让她如何相信? 又如何敢把适哥儿交给他医治? 133、都托了她的福 楚月瑛很诧异地抬头看向她,随后就反应过来:“王妃,您是不是没有听说过药王谷的事儿?” 宁香莲见她态度这般严肃,认真地点头承认,“是,我头一回听说。” 楚月瑛低“哦”了一声,仔细的与她介绍起药王谷来:“王妃,这药王谷在陈南山,据说谷里哪怕是一个小儿,都深知医理。只不过他们只与皇族世家往来,所以民间并没有关于他们的传闻。” 虽然她也觉着药王谷的行事太过于功利了,甚至有些冷漠无情,根本就没用行医者的善心,可是世人吃五谷杂粮,都有病的一天,谁又敢真心得罪大夫,还是一堆医术高明的大夫呢? 抬手指了下被宁香莲随手丢弃在一旁的帖子,她又道:“这就是它能送到您面前的原因。” 若这真是一个普通的大夫娘子的请帖,哪会有这般待遇。 宁香莲斜睨了楚月瑛一眼,反问:“那他们为何还需要递帖子?” 楚月瑛一怔:“……” 她这暴脾气,好想怼! 不过,对上宁香莲清冷的眼睛后,她平白无故的又有些熊。 不与她计较,不与她计较,瞧在她受娘亲之托的份上。 平静下来后,脑海里自然而然的又浮现出了宁香莲刚刚她的问题,药王谷的人为何要递帖子。还真好笑,无亲无故的人不递帖子难不成王府还能由着他们进出? 等等,楚月瑛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不管是皇上对父王的重视,还是父王在朝堂和民间的声望,都在药王谷定下的权贵分界线之上。可是他们却连王府大门都进不来,可见这十年里他们与王府是没有往来的。 哪怕他们对父王的旧疾束手无策;哪怕他们没有派人如同刘大夫一般,留在王府里随时注意父王的身体状况,只要不定期地来个人替父王把个平安脉,与刘老商量一下父王调理方案,也不至于像今天这般想见王妃还得递帖子寻理由。 若再往深层里着想,也许不是药王谷不想派人,也不是药王谷里的人不想来王府表示一下关心,而是他们…… 她的脸瞬间黑了,拍着桌子恨恨地骂道:“一群没有真本事东西。” 十分乖巧听话的楚月琳也一反常态跟着骂,“对,他们还狗眼看人低!”见宁香莲看着她,她忙告状:“以前大哥为了小哥的病,没少托人去打听药王谷大夫的行踪的,从没得到过半点回应。现在来说什么对小哥的病感兴趣,怕是瞧着父王恢复康健了,才想来套近乎!”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宁香莲还是听得心塞胸闷,更加厌恶起那些药王谷的人来。 楚月瑛更是直接起身,拿起药王谷的帖子仔细地看了一遍,冷着脸道:“上头写的柳叶儿胡同的赵府,是颜氏的弟媳妇娘家,怕这件事又与承恩侯府有脱不了的关系。” 颜氏?承恩侯夫人,怪不得哦。 宁香莲轻笑:“别气别气,不值当,我们本就没想去,又何必在意。” 原本以为,不搭理这件事就会自然而然的了结了,可是第二天,那个大夫娘子的帖子又送了过来。 这次,宁香莲可没头一天那好脾气了,直接吩咐下去:“让门房不准再收与药王谷有关的帖子。” 第三日摆到她面前的就成了振威侯府的帖子,上写说是十日后是振威侯府大夫人的生辰,邀请她过府饮宴。 振威侯府大夫人的生辰邀帖送到自己面前,她可不相信这只是冯大夫人的意思。 虽然她和冯大夫人是一个辈份,但两人可是素不相识,自己还高了冯大夫人不止一个品阶的诰命,冯大夫人哪来的底气邀自己过府饮宴?若换成振恩侯夫人,那还差不多。 不过,上回木香的事儿,自己欠了振威侯府一个人情,想必振威侯府上下都是知情的。 眼下她才把药王谷拒之门外,冯大夫人帖子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门,未必就没有试探的意思。 行,欠下的人情迟早是要还的,早些还了,也省得自己一直挂念着。 宁香莲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直接让冬木把帖子送给了冯五,让他亲自回振威侯府去一趟,说自己那天会准时到的。 她还是留了三分余地的,若是振恩侯府反驳了,相信会让冯五给她带个解释,她也可以礼到人不到,她好大家好。 派去送信的冬木回来说,冯五一听这事就变了脸,连衣服都没换,气冲冲地寻马房要了匹马,就赶回了振恩侯府。 冯五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前后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赶了王府,在楚逸之的陪同下到玉梧院来赔罪了。 他一脸的歉意,冲着宁香莲一躬到底,才开门见山地道:“王妃,我祖父说他有求于那个高大夫。” 说了个开始,他也没什么顾及,就往把祖父悄摸儿告诉他、还特意叮嘱他不要告诉王府任何一人的那些个不得已,一骨脑往外倒了个精光。 “我大伯母与杨淑妃的母亲的嫂子是拐了个弯的表姐妹,就我家目前这个现在的状况,您想必也知道,伯母家里怕是早就与杨淑妃外家没什么往来了。这不,前儿得知人家犯了心绞,我祖父就起了心思把主意打到您的头上来了。” 漏了自家祖父的打算,他还不嫌丢人,径直道:“可是我觉着,他这话只是说来糊弄我的。就借着杨淑妃和四皇子的名头,他外家怎么可能请不动那高大夫,何需从您这里绕一圈?” “只怕祖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图的不仅仅只是杨淑妃那边一线人情。到时候您只要瞧着您那席面上坐的是什么人,大概就知道他往多少处卖了巧了。” 眼下整个京都的高门大户都想请动王妃,正愁着没无地下手。 宁香莲:“……” 这是亲孙儿?怎么卖起祖父来一点也不手软。 只是这小子把话说得透透的,却从头到尾对自己应下赴宴之事发表半分他的态度,把分寸把控得极为到位。 看来,他以前也是在人前藏了巧的。 微微点头,她笑道:“无事,世上最难还的若过于人情,能早些还了这份人情债,身上才轻松!” 冯五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已经看穿自己的小心思了,脸上有些压不住。他起身后认真的冲着宁香莲再次一躬到底:“谢王妃大度。” 怪不得最近几日,宁大哥和楚二哥都对这位小王妃改了态度,看来,这小王妃比他们最初猜的还要厉害几分。 不过,这次的事他知晓后,确实也是存了自己的一份小心思的。 自已府上的烂摊子,自己比谁都看得清楚,除非族里能出一个像武定王那样的人物,要不然谁都没办法凭着一已之力,把已经碌碌无为了两代的一族重新带回荣耀大道上。 王爷愿意瞧在与父亲的那些情份上关照自己一二,宁大哥楚二哥愿意看在这些年的友情上拉拽自己一把,自己怎么能凭着这些,把整个振恩侯府巴到王府身上?上次黄家的算计,祖父想摸水摸鱼,王爷王妃大度不予计较已经很难得了。 他就想借这次的事让祖父多生两分忌惮,别再凭着那点子情份生事。 到了做客那日,天公不做巧,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宁香莲犹豫了一下,临时改了主意,决定只带了楚月瑛一人随行。 楚月琳一听就变了脸,由着木香和宁香莲好劝歹说,就是抱着宁香莲的胳膊死活不放:“说好带我去的,我一定要去。我保证,去了那边我绝对、绝对不会乱吃东西,一口也不吃,连水也不沾。” 宁香莲哭笑不得,被她拖得根本就挪不开步子。她只得看向楚月瑛:“难不成,你也想把她带上一块儿去赴这场鸿门宴?”她意有所指:“这些天,她可没吃饱过。” 要瘦下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不仅仅要比以前吃得少些,而且吃的东西也是需要调整的。 一想到半夜好几次听到琳姐儿在梦里都叫饿,就差没抱着自己的胳膊当猪蹄啃,楚月瑛原本不想干涉的心思动摇了,帮着木香也去拽楚月琳:“你去了,我们肯定分心。” “可是说好的,为什么变了?”楚月琳满脸的委屈。 “没想到今儿下雨了。”宁香莲指了指外面:“冬天的雨可比雪可怕,一步踩错,就怕不知道摔到哪儿去了。以前倒也罢了,现在你刚开始节食,走平地脚都发飘,怎么敢再带你去冒那个险?” 楚月瑛也忙附和:“对对,若有心人存心算计,那更加防不胜防了。我没法子一心两用,你也不敢王妃只顾着你,让人钻了空子算计我吧。” 楚月琳恨恨地瞪着楚月瑛:“你当我不知道,没人敢惹你。”她嘴里这么说,手上还是放开了宁香莲。 宁香莲轻拍了她胳膊两下,安慰道:“你在家里把昨儿采的梅花瓣洗一洗,待我回来后教你做雪梅琉璃糕。” “真的。”楚月琳乐开了花,“好好,一言为定。”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些心里准备,宁香莲也没有想到,有些人做事会这么的不地道。 她是故意踩着点儿到振恩侯府的,想众人都到了,即使一些人怀着别相的心思,人多眼杂的不好动作,也不好说话。 可是她没想到有人会那么不知趣,她前脚才刚进待客的大花厅,就有人迎面过来拦她:“这可是武定王妃?” 宁香莲眼角余光扫了来人一眼,对面是个二十左右的妇人。那妇人打扮得非常的华贵,身上穿着的是锦绣南缎,头上的金钗非常的精致,上头的珍珠粒粒有莲子般大小。只是那妇人的眼睛却藏不住嫉妒和算计,整个人显得有些刻薄。 楚月瑛虽说极少参加这样的宴会,但几乎京都里的各家夫人和姑娘们,她都是认得一二的,瞧着眼前拦路的陌生妇人,她眉毛一挑,直接斥问迎她们进来的冯四夫人道。 “冯四夫人,你这是何意?若不欢迎王妃和我,直言就好了,我们也不必让一些阿猫阿狗的过来拦三阻四的。” 她的话硬梆梆的,声音还不小,简直就是一个耳光直接扇在所有的冯家人以及那个妇人脸上。 原本因她们的到来就变得比较安静的花厅,这下更是四周皆静了,估计掉根针都听得清楚。 陪在那妇人身边的冯五夫人急了,但她深知楚月瑛的性子,又知道她眼下刚被封为郡主,更是惹不得的,忙放软了身段过来打和场:“郡主,您这话从何说起,我们怎么会不欢迎王妃和您呢。” 她故意装出与楚月瑛很亲近的样儿,挤了下眼,介绍道:“郡主,这位是高家娘子。” 那位高大夫的妻子?楚月瑛可没想让她们就这么顺利过关:“啧,不过是一个大夫的娘子,连夫人都没挣上去,哪来的脸面挡我们的路?” 高家娘子闻言,瞬间就变了脸。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无法与楚月瑛顶撞。于是她也干脆的将楚月瑛那不客气的话置之脑后,而是看向了宁香莲:“我只不过是瞧着王妃的面色不太好,才会出声询问一二的。” 她的话还没落音,宁香莲冷冷地道:“掌嘴。” 几乎是同时,楚月瑛的一巴掌直接就扇在了高家娘子的脸上。她没收力气,高家娘子的脸上不仅留下了五个鲜红的指印,连嘴角都破了。 花厅里一片哗然。 还有人忍不住道:“她怎么能动手打……”话没说完,估计被旁边的人阻止了。 宁香莲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见个姑娘一脸的忿忿不平地看着自己——身边的楚月瑛,直接就问:“在姑娘看来,我就能由着一个大夫娘子咒?” 被她点着名问,那姑娘有些恼怒,也不顾旁边的夫人阻止,道:“王妃,高娘子是为你好,你不要讳疾忌医。” “那依你之言,我就该谢谢她了?”宁香莲的笑容越发的温和了,声音更是轻柔得能滴出水来。 一些参加过宫中年宴的夫人和姑娘们,不由得都紧张了起来。 她们可都记得,这位武定王妃,当初在宫里轻飘飘的几句自己不洁的话,可把不少贵女都硬生生地拖下了水,好几家的姑娘被退婚,被迫低嫁、去做妾,可都是托了她的“福”。 134、判若两人 那姑娘刚要开口,胳膊上就被狠狠地拧了一大把,疼得她花容失色尖叫出声,不可置信地看向掐自己的凶手。“母亲?”她满腔的不满和埋怨,在母亲凶狠的眼神里尽数咽了下去。 冯大夫人匆忙过来,想打个和场,楚月瑛直接当头当脸的就问:“难不成冯大夫人也觉着王妃有恙,今儿才故意请了我们过来看诊的?” 这话,冯大夫人哪里敢应。她只能委婉地看向宁香莲:“高娘子只是医者……” “呵……”宁香莲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在夫人看来,她与我一般,也是贵府的贵客。” 她这话初听倒也没什么;若是细一想就让满厅的夫人姑娘们不是滋味了。 她们平日是对高娘子客客气气的,那是瞧在药王谷的份上,想着自家总有一天可能会用得着药王谷的时候,但这不代表她们真的把自己与一介医妇摆在同一个位置上了。 冯大夫人也查觉了不妥,忙一个劲的给旁边的冯二夫人使眼色,让其出声来打个和场。冯二夫人眼观鼻,鼻观心,根本就不接她那茬。自家儿子的已经因他们的小算盘拖累两次了,她总不能让他们把儿子给拽死吧! 冯二夫人不说话,冯大夫人也不知道该再如何说,厅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四处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被打的高娘子见无人再出声替自己打抱不平,目光中流露出了怨恨,不过她控制得极好,只是冲着楚月瑛一个人。她冷笑道:“武定王妃不知我药王谷的本事,楚大姑娘必定是知晓一二的。你这么拦着我,是怕我说破了你的好事?” 楚月瑛冷笑着,加重了语气道:“你药王谷有什么本事,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连我父王的身体都调理不好,那又能有几分真本事呢?” 高娘子见她提及武定王,整个人瞬间就恼怒了。 武定王的旧疾那可是他们药王谷最大的耻辱。 当初武定王一病,药王谷就派人去过王府的,他们诊断出来的结果与太医们是一致,确定武定王就是旧疾复发,伤了根本。可是任由他们用尽了一切手段,别说让武定王的病情好转一二,在武定王陷入昏迷的时候想要唤醒武定王都做不到,甚至还在调理上更比不上太医们。 后来外面传出武定王是杀戮太重遭了怨气才会遭了天罚,想要恢复只能娶个合适的冲喜王妃的流言。他们想挽回些名声,就附和了外头的流言,结果狠狠地得罪了武定王,还落了皇上的嫌弃。要不是后来父亲医好了太后的旧疾,又给数家老太爷延了寿,他们只怕在京都早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可是,他们怎么会想到武定王还真的恢复了健康,难道真是流言成真! 高娘子心思一动,舔了舔嘴角的血迹,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后,就故意用同情的眼神看向宁香莲:“武定王的病并非人力可医,要不然,也不会一娶回武定王妃就全愈了。王妃,你从成亲后一直就霉运不断……” 没等她将话说完,宁香莲直接就拽了腰间的玉佩狠狠地砸在了她的伤脸上,直把她的脸给砸偏了,还骂道:“你们没本事就没本事,真认为一些神神叨叨的流言,就能掩饰你们的无能?” 楚月瑛慢了一拍,不好再补一巴掌,瞧着高娘子捂着脸,眼含泪光和怨恨的模样,也咄咄逼人:“不过是被王妃砸了一下,就以王妃的劲儿能伤你几分,用得着露出个受委屈,被人欺的表情吗?这里可没男人!” 厅内原本还觉得宁香莲动不动也打人的举动有些过份,听到楚月瑛这话,再看高娘子的举动眼神也就不对了。是啊,高娘子那做派,怎么就跟她们府里那些不要脸的贱妾狐狸精一模一样呢? 假的,都是假的! 高娘子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她的脸可是真疼啊,比楚月瑛扇的那一下还疼。 她直接指着宁香莲:“你……你……” 宁香莲没容她开口,又进一步讽刺道:“你们药王谷的人是能医白骨,还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就算你们真有那样的本事又如何,收了病家的诊金,替人医病疼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你们不讲医德,甚至连为人的根本道德也不要?还是你们自认为可以左右他人生死,所以高人一等,甚至不把世间所有人都视为需要求你们的蝼蚁?” 楚月瑛闻言,也出声附和道:“瞧瞧她那双不服气的眼睛,怕是还想让所有人给药王谷的大夫们盖祠堂,一日三柱香,永生永世把他们当成神仙给供起来。” 众夫人们听着她们一唱一和都不由自主的点了头。 收了她们家的银子,给他们看病,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凭什么还需要他们感恩戴德的? 再说,药王谷的大夫医术是比寻常大夫要强个几分,也极擅长奇难怪症,但就如武定王妃所言,他们也并没有厉害到药到病除、能从阎王爷手中抢人的地步。 对啊,她们要权势有权势,要银子有银子,对大夫客客气气是她们平易近人,不能成为大夫踩到她们头上的理由!回去一定要与自家老爷说一说,省得被人看低了。 这么一想,众人看向高娘子的眼神,也有些不太一样了。 高娘子感觉到四周人的变化,越发的恼怒了,冷笑道:“好好,武定王妃说得好,那日后贵府有事,可千别再寻我们药王谷。” “那可不行!”宁香莲笑容里冒出一抹让人心惊的冷冽:“我来之前才让太医把过平安脉,说我身体并无半分不妥,可是你一见面就非说我有恙,这不得不让我怀疑,你会不会在我身上做什么手脚。” 她慢悠悠地道:“药毒可不分家,你们擅医,想必也擅毒。若我他日有个好歹,那就是你们药王谷的人给我下了毒!” 一句话,直截了当给药王谷扣了个大罪名,还压得死死的。 高娘子:“……” 好,好一个武定王妃,真是杀人不见刀! 她都不敢想象,从今天之后,京都的权贵们对药王谷还能保持以前的几分和善。 冯大夫人反应也不慢,没容高娘子再出言“顶撞”宁香莲,忙叫了身边的人,把高娘子给“请”了下去。她相信自己这举动就算传到上头贵人的耳中,也是会理解的。 见高娘子灰溜溜的被请走了,之前那位指责宁香莲的姑娘的母亲,忙上前来替自家姑娘道歉:“王妃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家姐儿只是心直口快,并无心得罪您……” 听她张口就把自己架起来,宁香莲可没想给她梯子下坡,张嘴就道:“你的意思是,我若是计较,那我就不大人?她无心得罪,我就要原谅?凭什么,她又不是我亲生的。还是夫人也觉得,你家姑娘说得在理,我不原谅就是不知好歹?” 旁边原本想帮她解围的楚月瑛听了这话,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她一再不计较自己的顶撞,只是想要笼络自己,只是受了母亲之托吗,还是…… 那夫人被怼得差点没晕过去,张着嘴:“你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这武定王妃不是说出自姑苏宁家吗,怎么这么不识大体,不知分寸,连自己都向她低头了,还非要给自己一个难堪。 对了,她只是一个庶女,虽说养在嫡母身边,但是有几个嫡母会对于庶女会尽心尽力教导的?若苏氏真拿她当亲生女相待,死后还托付给苏家嫁照顾,那她又怎么会被苏家送到武定王府去冲喜? 瞬间,那夫人就把苏家给记恨上了。 眼见那夫人快要气晕过去了,楚月瑛轻轻的扶住了宁香莲的胳膊,冲那位夫人点点头,道:“叶二夫人,往后可得好好的教教叶三姑娘,话可不能乱说,不是所有人都会原谅她的冒失。” 扭头,她就给宁香莲介绍:“叶二夫人是叶嫔的二嫂。” 四周一众夫人们哪怕不是当家主事的,也是时常出来交际应酬的,都见过些世面;一听楚月瑛那话,就清楚那是在直白地告诉宁香莲,叶家目前最大的根基就在叶嫔以及三公主身上。 以往,一提起楚月瑛,她们的反应就是那没有规矩,行事不知分寸,刁蛮任性、无知无觉的蠢笨如牛的野丫头,可眼前这个颜色艳丽的姑娘,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谜一般的自信光彩,让人打心底不敢怠慢半分。 简直就是一种蜕变。 但仅仅只是她被封为郡主,就能带来这判若两人的变化吗? 但仔细一想,众夫人们也都明白了,先武定王妃逝世,武定王犯了旧疾,楚家那四兄妹跟着个义兄住在宁府里,虽然借着武定王的余威,没有人敢真动他们的性命,但一些明里暗里的针对和小陷阱估计从没断过。 尤其针对得最凶的就是楚逸之和楚月瑛这对兄妹了,他们一个是武定王的继承人,一个不仅与皇后容貌相似,还与承恩侯世子有婚约。 若楚逸之文武双全,楚月瑛才貌俱全,当年劝说皇上堤防武定王的人,为难过先王妃的人,怎么会容着他们长成气侯,重振武定王府的荣光? 等等,那这么一说,是不是他们之前给人那样印象,都是他们故意装出来的,然后再被有心人夸大其词了? 若真是这样,那与武定王府结亲,不就是拣到宝了吗? 首先想通的夫人和姑娘们,看向宁香莲和楚月瑛的眼神瞬间就变得炙热了起来,只可惜,她们还没有机会上前好好的向宁香莲介绍一下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姑娘。 宁香莲就按了按额头,对满脸堵笑想挽回的冯大夫人道:“一想起高娘子的话,我心里很不舒服,总觉得哪儿不妥,还是先回府请太医确定一下身体状况,看看比较妥当。” 冯大夫人:“……” 这理由,让她怎么出声留人? 若她真把武定王妃留下,到时候武定王妃有个头痛脑热的,那他们振恩侯府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她只得憋着一肚子的气,亲自将进府没有一刻钟,甚至连椅子都碰到的宁香莲又送到二门处。 她抓着待马车的那一点点功夫,干巴巴地道:“王妃若是有空,尽管过来坐坐,我振恩侯府必定扫榻相迎。” 宁香莲没说话,只是冲着她笑,那笑容让冯大夫人心里拨凉拔凉的。 踩上马车时,宁香莲感觉到了身后有两道强烈带着恨意的目光扎在自己的后背上,她出其不意的扭头朝着那目光来源处看去,正好与假山后头探头张望的苏慕云来了个四目相对。 她微微启唇,冲苏慕云展露了一个和睦(威胁)的微笑,才在楚月瑛的搀扶下,进入了马车。 苏慕云缩回了头,用力的抓着自己的新裙子,才控制自己没冲出去抓花宁香怜(宁香莲)的脸。 她很清楚,自己和宁香莲已经不在一个位置上了。宁香怜都能指着高家娘子、叶二夫人一干人的鼻子出言不逊,而自己哪怕是见到高家娘子都要客客气气。 若说她以前多高兴把宁香怜嫁给武定王,现在就有多恨。 至于哥哥说的,站到比宁香怜更高的位置上就能出一口恶气,那谈何容易啊。 正想着,她被人狠狠的拽了一把,然后一个重重的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她捂着脸大叫,抬头对上了叶三姑娘愤怒的双眼:“你说那宁……武定王妃胆小懦弱,行事谨慎,从不敢乱得罪人?” 要不是她信了苏慕云的话,又怎么会得罪武定王妃?现在连娘亲都埋怨她,甚至说让她做被父亲外嫁的准备。 都是苏慕云这个贱人害的。 她愤怒极了,抬手又是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苏慕云捂着打疼了的脸眼泪哗哗的往下掉:“我没有撒谎,真的没有,她以前就是那样的性子。只是从她落水还魂之后,就性格大变,与之前判若两人……” 旁边一脸愤怒正准备离开的高娘子正好听到了这句,心里一动。 还魂,还判若两人? 135、惊马 刚刚她之所以会说武定王妃有恙,并非是信口胡说的。 凭着她多年行医的经验,一眼就可以确定武定王妃的白净的脸庞是故意被抹黄了三分的,而她的唇上却没点朱红;若是洗去脂粉后,肯定是皮肤太白,嘴唇太红,两者极成鲜明的对比。 虽说那是肤白唇红那是美人该有的资本,但肤白到苍白透明的地步,那可就是病相了。再加上她从武定王妃身上闻到了淡得几乎可以忽略的草药香,她就敢确定武定王妃身上有蹊跷。 可是她没想到,她一提,反而把武定王妃给激怒了,直接就冲她撕了脸,甚至还当着众夫人的面说她身份低贱。相信从今天之后,那些权贵们哪怕再对他们药王谷的人客气有佳,肯定也不会如以前那般慎重相待了。 看来,武定王妃不仅是知道自身的问题,而且还想尽力掩饰住那个秘密,甚至不惜直接羞辱她,得罪药王谷,问题绝对是出在还魂上头。 她行医这么多年,帮父兄和相公做过从阎王爷那抢人的活儿,也见识过世间许多诡异的手段,也与见识过奇人异事,可是知道还魂的人,也上了阎王爷名册的,算是死过一遭,这样的人身上就会沾染上鬼气。 鬼气对于普通人来说,可是致命的坏东西,哪怕身上的福气再大,能将不多的鬼气扫尽,但福气也因此大减,到最后,活着的就算不是一个药罐子,也是一个福禄寿都大打折扣的人。 何况武定王妃身边有一个吸食她福气的武定王,哪怕她是五福星降世,在鬼气和武定王双重耗损下,身上的福气也会极快的流失掉,最后连性命也保不住的。 武定王妃未必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也许还被其它人花言巧语哄骗过了。所以她很忌讳旁人说她身上的异状,也就都解释得通了。 现在她知道了这个秘密,要如何利用才好…… “高娘子,高娘子……”旁边的丫头低声连唤了好几声,才把高娘子从思索中过神。她抬头看假山那边,叶三和苏慕云早已不在那里了;倒是送宁香莲出门的冯大夫人正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她飞快地掩饰下心里的疑惑,板起了脸,只是冷冷的冲冯大夫人点了点头。 冯大夫人刚浪费了一次难得与宁香莲相处的机会,还不知道回去后怎么与公婆交待,见到她这一付傲气的模样,心情更是坏到了谷底。 反正,自家府里以前也没被药王谷放在眼中,得罪不得罪的,也就不重要了;再说好歹也是侯府的大夫人,总不至于跟一个大夫娘子去低声下气吧! 于是她连招呼也没与高娘子打半个,就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高娘子被无视了,胸口原本憋着的那口气,差点卡得她窒息过去。她狠狠的瞪了冯大夫人一眼,心中对宁香莲的恨意又多了三分,快步出了半月门。 宁香莲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高娘子心中最恨的人之一,她上了马车后,瞧着苏月瑛笑得前呼后仰的,伸手拍了她一下:“收敛点儿……”好歹,先出了振恩侯府的大门再笑。 楚月瑛哪里忍得住:“痛快,痛快,我好久都没这么痛快过了。” 虽然以前也没有人敢惹她,但是她感觉得出来,今儿和以前有本质上的区别。 若说以前那些夫人和姑娘们是不屑与她计较,而今儿却是不敢。 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忍不住滑了下来,怕被宁香莲笑,忙抬起双臂将头死死的埋了进去。 她也是跟哥哥们一样,三岁时由母亲亲自起蒙,学的也是《三字经》《千字文》,母亲说她是姑娘家,要受世间人更多的苛责,时常偏心于她,不仅仅教她一些姑娘家应该有的礼仪,还把一些为人处事的小道理儿编成故事说给她听。 一些故事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母亲所赞许的那些女子是什么样的人物,她也想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可残酷的现实却让她只能收起自己的文静温柔,展开浑身的利刺;把自己文采和礼仪都掩饰在任性和蛮横之下,这样才能不成为兄弟们的累赘,这样才能让小妹少承受一些,过得比她更自在一些。 她本认为,自己要就这样一直装下去了,变成一个自己也不认识的样子,没想到还有一天可以让她放下那些伪装…… 宁香莲静静的等她哭了一会儿,待到她肩头抽动得没有那么厉害了,才轻轻的将她往自己身边搂近了些:“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往后,都是美好的……” “真的?”苏月瑛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头依旧埋得很紧。 “当然……”宁香莲低声哄着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月瑛打断了:“不要说将来那些虚的,现在你好我好,大家好。” 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他们把握住小宁氏现在对母亲的恩情不忘时,尽量达成预定的目的。至于将来小宁氏有了儿女,她愿意为儿女争也好闹也罢,那都是将来的事,大不了他们把王府让给他们,落个彼此干净。 她飞快的抹掉眼泪,抬头认真的看向宁香莲:“我们可还真忘了擅医者必懂毒这事,你那般一说,他们只怕还真会从这个方向下手,到时候,我们可就要头痛了。” 难得听她这般安静的与自己商量事儿,宁香莲心情也很好:“我今儿都把话挑明,他们想下手也不敢随便乱动,再说,药王谷的医术和毒术就真的就天下无敌吗?” 药术毒术再厉害,不都跟草木虫兽有关,能厉害得那成精的老榕树和芝麻它们? 她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了,回去之后就立即找那老榕树它们,不过是威逼还是利诱,都得从它们那里打听出避毒之物的下落和法子,好保障几个哥儿姐儿的安全。 两人正说着,马车外头刘柱道:“夫人,前面有人拦车,好像是苏二公子身边的小厮!” 王妃去苏家那次,他跟着全勤里外打点过,对于苏家那些主子以及他们身边的亲信都留心过,而且记忆深刻。 苏明安?他的人来拦自己的马车? 宁香莲第一反应就是,黄鼠狼上门! “不用搭理。” 以前她还得顾及个一二,现在她和楚长铮都摊了牌,还怕什么苏家。 她还惦记着小宁姑娘之托,要寻回宁大人的手稿呢,只是苏家那些人藏得太深,到现在为止,苏家鸟儿还没找到宁大人的手稿到底在谁的手中。若是苏二再敢来寻她晦气,那可别怪她把一肚子气都撒他头上。 得了她的话,刘柱没有减慢马速,老远就冲着那小厮喝了一声,还威胁的扬起了手中的马鞭,小厮怕死,不敢硬拦,灰溜溜的闪到了一旁。 匆匆从旁边酒楼里探出头的苏明安,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恨恨的连牙都要咬碎了:“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吗?宁香怜啊宁香怜,这可是你自找的!” 宁香莲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打了个激灵,刚要出声提醒刘柱小心,外头刘柱的惊慌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王妃郡主,前面有马惊了,朝我们冲来了!” 楚月瑛一把就拉下了车帘,只见对面一辆无人控制的马车正由街头发狂的朝着他们冲撞过来,而原本可供四辆马车并行的街边,却停着几辆车,硬生生堵住了大半边的路。可见,对方有备而来,硬要逼她们在这里停下。 “别怕!”宁香莲拽紧了苏月瑛,眯眼怒视向对面失控的马。 她连成了精的家伙都能控制得住,何况一匹疯马? 果不然,她那一瞪之后,疯马就改了方向,直接朝着旁边停着的马车撞了过去,瞬间车马撞在一起,但也露出了一条刚够他们通过的距离。 刘柱看准了那空子就要架车穿过,突然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孩子从旁边的店里跑了出来,正好拦在路中间。 “闪开!”刘柱慌了。虽然他知道这场事故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算计,但他也做不到直接纵马踩死个两岁不到的孩子。 那孩子像是吓呆了,站在街中不知所措,连哭都不会,更别提避让了。 “保护王妃!”对面出现的楚长铮大喊! “停下来!”宁香莲高呼。她做不到,为了自己的安全,去牺牲掉一个无辜孩子性命。 喊出这声后,她把苏月瑛往自己怀里一拽,反身压在楚月瑛的身上,双手紧紧抓住了固定在马车正中的小桌桌腿。听到她的喊声,楚长铮没有迟疑,拨出腰间的匕首朝着马脖子就甩了过去。 一击毙命。 马轰然倒地,宁香莲和苏月瑛都随着那冲劲硬生生的撞到了车厢上。 苏月瑛被宁香莲护在怀中,除了摔得头晕目眩外倒也没什么,宁香莲后背狠狠的撞在了车厢上,还成了苏月瑛的肉垫同,那剧裂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张嘴就吐出一口鲜血来,双手更是软棉无力的坠了下去。 苏月瑛缓过来后,忙去看宁香莲的状况,见她吐血,慌了神:“王妃……王妃……” 她相信小宁氏之所以伤得这么重,肯定跟护着自己有关。 小宁氏……到底图什么? 她已经无心去乱想各种可能性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王妃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要不然,她这辈子良心都会不安的。 “大夫,快寻大夫!”苏月瑛抱着宁香莲,扯着嗓子冲着外头大叫了起来,刚刚才止住的眼泪,这次又缺了堤。 宁香莲缓过一口中气,看着楚月瑛面色惨白,手都控制不住地在发抖,她扯了下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来:“莫怕……我没事……” 疼啊,真的很疼,不过她也分辨得出,这疼应该没到要命的地步。 楚长铮出手之后,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踩着那拦路的马车,用他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马车边上。 他今日原本是留在府里看正顺帝特意派人送来的战报的,可还没看几页,就觉得心神不宁,什么也看不进去,就干脆甩下了战报和几位武将,从马房里拉了匹马就跑了出来。 这还没到南条大街,就看到前面一片混乱,还有人边跑边喊:“前面惊马了!” 瞬间,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冲上心头,才催马过来的,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的疾奔的马车。 当下,他差点就急疯了,还好,他听到了香莲的声音。 跳上马车后,他没敢冒失的去动宁香莲,“你怎么样?别怕,我在这里。” 看到他,宁香莲之前的坚强立马就塌了:“疼……我好疼……我是不要要死了……” 楚月瑛:“……” 外头竖着耳朵的众人:“……” 刚刚不还说没事吗? 这是看到武定王来了,就撒娇使坏? 这武定王妃真是个妖精! “没事,没事的,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楚长铮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倒了小半瓶药,一骨脑就喂进了宁香莲的嘴里:“有我在,你绝对会没事的。” 外头的人已经没想再听他们说什么了。 楚长铮抱着吃了药,已经舒服了一些的宁香莲从马车里出来,无视了四周的众人,小心翼翼地将宁香莲放进了后面的马车里,然后亲自驾车,带着宁香莲离开。 只是整个过程里,他的面色不善,冰冷的眼神扫过四周的人,让所有人都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尤其是跟楚长铮后头一起出来“散散心”的那些武将们。 他们今天去武定王府,绝对不是送战报这么简单,他们极有可能马上要上战场的,今儿去求武定王指点,求的极有可能是保命的战策。现在武定王妃伤了,那武定王还有心思替他们制定战略吗? 谁害他们的? 不,是谁害武定王妃的? 不把这个人找出来,他们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来人,把这四周所有人都给老子看住了,谁敢跑的,直接打断腿!” 讲理?开玩笑,他们武将讲的可是拳头! 楚月瑛也主动留了下来,她将散开的头发拨到耳后,慢悠悠地道:“之前,苏二公子可是也派人来拦了马车的!” 路边的马车,还有那冲出来的孩子,肯定都不是意外! 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兵马司的人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几位如同发怒狮子一样暴躁的武将,还有四周一堆欲哭无泪的人。 136、追寻主谋 宁香莲在楚长铮的保护下不到一刻钟就回到了王府,得了消息的木香拽着刘大夫也早就在玉梧院里候着了。他顶着楚长铮要杀人的目光,用最快的速度、最轻柔的动作帮宁香莲检查了一番。 “呼……应该没伤到骨头。”刘大夫松了一口气,扯着袖子抹了把脸,将被汗水滴进去,已经很不舒服的眼睛重重地揉了两下。 太吓人了,王妃喊一句疼,他就觉王爷的目光要冷两分;相信自己再拖拖时间,估计王爷就要忍不住跟自己动手了。 他是个大夫,检查外伤能不动手吗? 王妃摔成这样子,会疼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怎么能怪他头上!! “没事,她怎么会疼得这么厉害!”楚长铮的态度恶劣得让人无法承受。 刘大夫哭笑不得,也懒得跟他解释,拿出他最好的伤药交给木香:“用白凉开替王妃把伤势冲洗干净,青肿的地方要用药油揉开,破皮的地方不能沾水直接上药,我这就去给王妃熬止疼汤。” 相信王妃这么继续喊下去,王府里的所有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楚长铮硬杵在屋内不挪步,亲自动手照顾宁香莲,瞧着她身上擦伤不少,淤青更多,但真正的没有伤筋动骨,这才松了口气。 宁香莲心里有数,不是她运气好,而是托了她体内内丹的福,让她的身子骨比普通人要结实得多,要不然,今天不摔折脖子也得断胳膊折腿。 不过,今天这事,是意外还是有心人要算计她? 想到最后的那个无辜孩子,她的心从没那么凉过,这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拿无辜孩子设局的? 拽着楚长铮的手,她道:“一定……要水落石出!” “嗯,你放心。”楚长铮也道。 一个时辰后,楚月瑛才回来,她与那几位将军一并,把负责这事故的兵马司副指挥使给领回来了。副指挥使一进府门,整个人就忐忑不安,腿肚子都在打颤。 之前他还庆幸,虽然安宁郡主一直是黑面黑脸,那几位将军眼神凶得要杀人,但他们及时让身边的护卫把出事街道给封锁住了,不准众人交头结耳,也不准人任意离开,很大程度的给他们的调查提供了方便。 而且撞上这一出意外的那些人,心里都清楚武定王妃当街惊马,不管是人为还是意外,这件事不查个水落石出给武定王一个交代,这件事情就完结不了。若是拒绝调查,就极有可能会被当成真凶,要面对武定王的报复。于是,所有人为了自身的清白,比什么时候都更要配合他们的询问。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不到一个时辰,调查就有了结果。 只是那个结果,连他自己看了都有些心虚,眼下还要拿这个结果给武定王看…… 一想到武定王临走之前扫过来的那个冰冷,充满了杀意的眼神,他心里连一点点忿忿不平的想法也不敢有,剩下的只有求神拜佛了,若哪路神仙能保佑他今天平安过了这一关,他保护请个神像回去,一日三柱香! 副指挥使硬着头皮把结果送到楚长铮面前的时候,楚长铮扫了一眼,愤怒指着他就问:“意外?你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意外?”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件事里肯定是有问题的。 副指挥使心里叫苦,面上苦得更是能滴出水来,陪着笑道:“王爷,所有的证词都在这里了,小的无能,瞧不出其中的问题。” 他真的没有私。 呃,哪怕真想,有这心,还得有命才行。 “郡主怀疑的苏二公子。可苏二公子一口咬定自己确实是派人在路边相拦,但他只肯承认自己是有事求武定王妃帮忙而已,他被拒绝之后确实是恼武定王妃的,但他什么也没做,也来不及做。” “那匹惊马是出自于柳家,但是柴家四公子与同伴约在前面的酒楼,马就交给了小二。小二拉马进马厩时,碰上一对年轻夫妇吵架,换手砸出去的东西落在了马眼上,马儿吃疼,才发了狂。” “街边堵着的破车,那是事发前半个时辰撞上的,上面的货物还在搬,所以暂时没有挪地方。” “甚至那窜出来的孩子,是跟着她娘到前面绣庄来卖绣帕了。她娘在跟点货,她跟着店里养的猫儿玩,为了拣那个逗猫的小绒球,才跑到了半中央。” 他一口气把自己对整个事件的理解飞快地说了一遍,想着,早死早超生,摊开来也比硬顶着强。 真要他说,整件事中今天主动等着武定王妃是苏二公子确实是最可疑的,但苏二公子在整件事中做的事却很少。柴四公子,撞破的马车,跑出来的孩子,与苏二公子又没有直接的关系;而且他让人拦路之事,对于后面的事情发态也没有影响。 甚至惊马,破车,小孩子这三件事上更是看不到半分安排的痕迹了。 终究,谁也不能确定武定王妃什么时候会出现在这街头,除了苏二公子,其它三个时间点都是不会重复出现的,晚一点儿,早一点儿,就都是可以避免掉。 他再说一句狠心的话,当时事关生死的时候,谁又敢保证武定王妃会做出斩马救人的决定呢?若真撞到了,也不是她的过错,旁人也怪不得半句的。 楚长铮冷笑,他需要的是证据吗? 他需要知道,今天在场的谁与香莲有过节就行了,其它的并不重要。 他一扬手,把那一叠子证词甩到了楚月瑛面前:“哪几家的人与你母妃平日有嫌隙的?” 楚月瑛一怔,马上翻找了起来。 苏家不用说,早就跟王妃翻了脸。 柴家,上回在宫里,母妃怼了汀华郡主,父王打了柴附马;若说柴家不记恨,她都不信! 随后,她看到了一张证词,眼睛一眯,把那证据递到了副指挥使面前:“这人可是药王谷的大夫?” 抖得如同筛糠的副指挥使忙看了一眼,然后点头:“对对,他是高大夫的大徒弟。” “他当时也在绣坊里?”楚月瑛追问,她隐隐约约觉着自己发现了什么。 “是。”副指挥使应道,双眼茫然,不懂这人出现在绣坊里有什么问题。等等,绣坊,那个孩子就是从绣坊里跑出去的,难不成,这两者有关系? “人呢?”楚长铮问。 副指挥使额头冒汗:“下官当时……当时……” “他把人放了!”跟进来后,一直很沉默的林勇不客气地道,也气愤地骂了句:“蠢货!” 副指挥使:“……” 他把苏二公子扣下了,柴四公子扣下了,那破车的主人也扣下了,甚至那孩子母子也扣下了,谁会想到再扣一个无辜的路人? 不不,那路人现在看来并不无辜! 好吧,他当时想得太简单了,这事上犯了蠢。但世叔,当时你也在场,你怎么不提那人不对劲?你不也没发现,现在还骂我! 他忙道:“我马上让人给孩子检查,看孩子是不是中过药。若抓到证据,那他们可就没地儿跑了!” 希望,他还能将功补过。 楚长铮冷笑,直接对门外空无一物的院子道:“去把人给人寻来!” 呵……证据是什么东西! 他需要证据吗,他只要怀疑就行。 玉梧院里,宁香莲在木香的伺候下,简单的洗换了一身,上好了药,又喝了一大碗的止疼汤,才觉得自己好像是又活了。 木香轻柔的用帕子替她擦拭掉嘴边的药汁。听完了刘嫂传进来的话,恨恨地骂道:“是不是又与苏家有关,苏家人真是太无耻了!”就由当初王妃嫁进来那日的模样,大概就猜得到苏家的骨子里些什么样的货色了。 坐在床尾的苏月琳一扫这几日饿得无力的模样,如同炸了毛的小猫儿,眼睛都瞪了出来,也跟着骂:“对,不要脸!” 怕宁香莲激动,木香又忙安慰:“王妃别担心,我们就等着王爷替您讨还公道就行。” 最近瞧着王爷拿王妃护得像宝,她心里并不敢信的;现在遇上事了,看王爷如何解决,那才是最真实的态度。 “我想……”宁香莲吃力的想要撑起身子来。 她一动,木香马上就温柔的把她给轻轻压了下去:“您想休息。” 宁香莲:“!!!” 反了她了,这谁当家,谁说了算? 木香丝毫也不怕她,扭头就对楚月琳道:“琳姐儿,王妃伤得重,不能乱动,我去厨房给王妃煮些补汤,就劳烦你留在这里陪王妃,好吧。” 楚月琳咂巴了一下嘴,点头如磕蒜:“木姨,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好好地陪着母妃的。” 宁香莲:“……” 她敢保证,木香就是知道她不好对琳姐儿如何,才故意把琳姐儿留下堵着她的。 不去就不去,真认为她不去,就不知道前面的状况了? 她看向了窗户边上的鸟架,上头的翠鹦偏头冲她点了点儿,从透气的窗户缝里飞了出去,炕上的芝麻生怕自己动作慢了,吃了亏,也身子一弓,撞开厚门帘,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动作快得楚月琳也满是怨念:“我又不会欺负它,干嘛我一来它就走。”抱怨了两句,她挪到床边,“母妃,芝麻真是只貂儿?” 她怎么觉着,芝麻比猫儿还要乖巧几分,惹得她好想抱回去。 “下次让你哥给你逮两只小兔子,雪白雪白,眼睛红红的……” “红烧?”楚月琳眼睛都亮了。 宁香莲:“……” 得,在她心中,小动物肯定没有养来做伴这个用途的。 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楚月琳说了几句,院子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宁修之着急上火的声音:“王妃怎么样?怎么样了?” 呃,好像她最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修哥儿了。 据逸哥儿说,他前儿个被抽去给皇上讲书了,皇上极喜欢他的文采,就把他留在身边了。一天天是天没亮人就出了府,披星戴月的才回来。 今儿这么早回来,该不会也是听到她出事了,才提前回来的吧! 宁香莲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衣服穿得严实,被子也盖得妥当,才道:“请他进来。” 话传出去了,宁修之匆匆进来,站只是站在门边,遥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唤丫头拿了热巾子过来,擦拭掉温冷的脸和手,又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寒气,这才走过来行礼关切:“王妃可还好?” “没事。”宁香莲挤了个笑容,冲他点头。这笑扯到了伤处,让她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妃是为了护着我才伤着的。”楚月瑛打起帘子也走了进来,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不太自在。 楚月琳嘴快,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惊呼之后,她才发觉自己失言,捂了嘴,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补。 宁修之指了下桌边:“慢慢说与我听。” 楚月瑛把当时发生的事都一一说了,在说的时候她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次,许多之前没注意的小细节也都想了起来。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那种节骨眼下,小宁氏能想到护她,并非是什么算计,而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若是自己不防着她,若是自己也小心一点儿,这次的事儿哪怕避不过,也不至于让她伤得这么重。 她又把楚长铮带走宁香莲后的事儿也说了,以及刚刚在前院里对于这件事的争执和看法也并说了,瞧着宁修之的眉头越皱越紧,像是在犹豫着什么,她急切地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也觉得,这件事与药王谷绝不了干系。”宁修之道:“药王谷的手段比露出来的要强,用药控制个把人不在话下,更别控制一个孩子了。只是没有抓到现实,想要再指证他们可就难了。” 许多人是知道药王谷私底下那些手段的,并不愿意得罪他们,哪怕皇上也会有顾及。 所以这回的事儿想给王妃讨个公道,用常规的法子是行不通的。 看到楚月瑛忿忿不平,他伸手在她肩头上拍了两下:“这事情就交由义父去办,他肯定有法子替王妃讨还公道的。” 屋内的气息有些压抑,宁香莲不愿意她们憋屈,挤了个笑:“相信你们父王。” 宁修之从玉梧院出来,转身就去了墨韵院。楚适之坐在榻上正在打棋谱,听到门窗,抬起那双墨黑的眼睛看了过来,眼神平静。 宁修之站在门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是不是你!” 137、怀疑我下毒吗 楚适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得逞后的欣喜,随后在宁修之严肃的表情下慢慢变得成了惊讶,最后一切尽数隐去,波澜不惊地看向宁修之,像是在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宁修之将他刚才那些细小的神色变化尽收入眼底,心里的猜测落实的同时,也一阵阵叫苦。 果然被他猜着了,与这小子还真有关系! 这整件事义父和瑛姐儿他们会把注意力放到苏二和药王谷的人身上,甚至怀疑柴四,却没仔细往堵路和惊马上深查,是只那他们觉得这两件事的巧合程度太高了,难以控制得这么巧妙。 像谁也不知道王妃会提前从振威侯府返回,柴四未必就撞上她。 若王妃的车驾再晚到达一点儿,摔在街面上的货物被搬走,就不会再堵塞通行了,哪怕有马发狂,宽阔的街道也不至于没有避让的余地。 而且当他们查到,那些货物以及酒楼背后的大主家都与适哥儿有关系时,也不会再查下去了。终究马车里还坐着瑛姐儿。在他们看来,哪怕适哥儿再不喜欢王妃,也不至于做出伤害瑛姐儿的事。 可是他们没想过,若是适哥儿做的,只要他愿意,不管是早一个时辰,还是晚三个时辰,今天一整天,那个街上都可以不停的出现撞车、摔货、甚至打架等闹事,堵塞了街道。发狂的马不会是柴四公子的,也会是其它人的,因为问题不是在自出马的主人,而是在当时牵马的人身上。 旁人肯定想不到,无怨无仇的路人,商家,跑堂会连成一线条,成为这个局中不可缺失的重要一环,从而疑心到适哥儿头上, 以前,他也是这么想的。可刚刚听到瑛姐儿说了事发的经过后,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却渐渐重了起来,于是才起了心思过来询问。 看到楚适之的眼睛里失去了温度,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直接责怪,还是该委婉转导,重重的叹了一口,还是问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从木姨和离之后,他就反复的跟他们强调过了,暂时最好保持“王妃退一步,他们让三分的局面”,来个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要轻易打碎这个平衡。 他还很直白的跟他们说,王妃就算要跟他们翻脸,至少要在王府站稳脚,有子依身才可能的。就算不考虑义父和王妃的身体状况,王妃有孕,产子,还要得男,至少要一年的时间,拖拖扯扯,三五年也是有可能的,而三五年后,哪怕琳姐儿还没出嫁,婚事应该都订下来了,那个时候他们根本就不必在意王妃是真心还是假意。 当然,这些都是他的推脱之词。 从那招魂失败那天起,他的心里就一直存下了个疑团;后来木姨的态度大变,虽然木姨含糊其词,但他从那些蛛丝马迹里就知道,自己的猜测九成九是真的。 但他的猜测实在是太玄虚了,实在是不敢告诉他们,只能一个人私下偷偷的去查明那些真相。 也许,哪天真相查清楚了,他也是不能说的! 但他相信以他们的警觉以及机敏,三五年下来不可能看不透一个人心的,也许不用三五年,他们也能猜到真相。 哪怕猜不中,三五年后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知道不知道,也许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没想到,他的苦口婆心逸哥儿和瑛姐儿都听进去了,适哥儿这里却给他来了个阳奉阴违,还闹了这么一出。 楚适之咧嘴轻笑,目光里带着一抹挑衅地冲他眨了下,似乎在说:你猜! “适之!”宁修之快步过去,一把将他的棋盘弄乱:“我认为,我之前与你已经把话说得非常的清楚了!” “那是你以为。”楚适之慢悠悠的打着手语,表达自己的……不在意。 “我以为,呵……”宁修之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模样,真恨不得伸手过去揍他一顿。 哎,这事儿要是逸之做的,他就真上去噼里啪啦一顿胖揍了。打完之后还一句解释也不用,逸之也不会问什么,以后就会乖乖的按他的吩咐去做的。 但适之看着温温柔柔,平日也没什么脾气,但却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只要认定了,他绝不动摇地一条道走到黑!,也没有什么不敢的! 这些年他花了不少心思和时间在他身上,苦口婆心的话也说了不少,但这小子从来就听不进去的。 何况这件事,他哪怕当头当面说出个一三五七个理由来,只要瞒了一句半分,这小子都会逮着那一句半分,用他自己的法子去挖明那最后的一点真相。 楚适之眼睛微眯,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轻拍出声抓回宁修之的注意力后,又道:“或者,你愿意我一些真相?”打手势的同时,他眼皮都不眨的盯着宁修之的眼睛。 顶着他的目光,宁修之不仅没有流露出半分犹豫或者不安,反而放出了怒意:“真相,什么真相,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难不成,你要我发誓?” 好啊。楚适之点头,迟疑了一下,他打手势咄咄相逼:你要以母亲的名义发誓吗! 宁修之抬手,狠狠的一巴掌抽了过去。 只是他理智没飞,最后一瞬的时候微微挪了些位置,一巴掌没打在楚适之的脸上,而是擦着他的脸,直接拍在了他旁边的琉璃花尊上,阳光下闪烁着精美光泽的花瓶摔落在地上成了一地碎晶,里头的梅枝与水散了一地。 “看来,这些年我是太宠你了!”他失望的站了起来,“从明天起,你就乖乖的留在府里好好的调理身体,配合那些大夫,尽快医好嗓子。” 说罢,他不再多言直接往外走。才走一步,胳膊被人拽住了,迟疑了一下,他才回头,对上的依旧是楚适之坚定、半步也不退缩的眼神,其中还有一分得逞的精光! 这小子还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他恨极,一把就将楚适之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狠狠的扒了下来,然后再也没有停留。 看着被狠狠拍上,然后弹开的门框,楚适之轻轻的笑了起来,无声,但眼框里流下了两行清泪。 从最近他们的转变,他自然是猜得到原由的,自然是与那小宁氏相关。 母亲十年没有离开,却十年也没有入他们的梦,更不愿意应他们的招魂,而是把他们托付给了小宁氏,必定是母亲对当年的事还有心结。 小宁氏身上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会见到母亲,为何会受母亲之托,这些他都无心去探明,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有些人是不能被取代的。 他不能容许任何人取代母亲的位置,哪怕那个母亲并不在意的王妃之位,也不能容许小宁氏拥了母亲没有得到的东西——父王的重视。 同样,也有些人是不能被原谅的,比如默许了小宁氏存在的大哥他们,把对母亲的思念寄托在小宁氏身上的琳姐儿,当然,还有万错之源的他自己。 他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只要他找到害母亲的凶手,替母亲报了仇,他一定会去向母亲赔罪,认错。 而今天的这件事,只是他抛出去的一个警示,要不然,他也不会做得这般明显,直接让大哥发现端倪。至于大哥发现之后,想要如何,会不会告诉父王,告诉小宁氏,他们知道之后会怎么来对付他…… 他看了眼地上琉璃花瓶的碎片,嘴角边泛起了一丝冷漠:他不在乎,从来就不在乎! 他直接踩着一地的碎片,推开没关紧的门,冲着院子里被吓得不轻的小厮做了个手势:我们去看看王妃! 小厮不敢抬头,低声道:“公子,刚刚大公子吩咐了,让您这几日留在院子里。” 楚适之充耳不闻,直接朝着院门走了过去,小厮迟疑了一下,最终也没敢拦他。 宁修之气冲冲的从墨韵院出来之后,身上的火气也没消,他气呼呼的去寻了楚逸之。瞧着冯五也在,上去不分青红皂白把冯五狠狠的揍了一顿。 “大哥,我错了。”冯五除了这一句,什么也没有。 当王妃气走的消息传到前院时,他都顾不上去看祖父的脸,一路飞奔着回来道歉,结果半路上就听到王妃出了事…… 看来自家那些长辈脑子绝对是被驴踢得不轻,要不然怎么会放着王府好端端的大腿不知道抱紧,还想分出手去抓其它的裤角,这下好了,两边不得靠,尽剩下埋怨了。回头他回去就跟祖父说要分家,省得他们再傻事,拖累死他! 现在挨这顿揍,他心里也要舒服得多。 “大哥,那府里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也不能全怪他……”楚逸之上来劝,宁修之气极,抬手就要也给他一拳,门外小厮匆匆进来:“公子,三公子去玉梧院了。” “什么,那小子!”宁修之顾不上楚逸之和冯五了,飞快的离开。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躺在地上动一动胳膊腿就疼的冯五,哭丧着脸捶地:“二哥,你觉不觉得,大哥刚刚表情有些怪……”尤其是听到适哥儿出门后。 楚逸之将他扶起来,心有戚戚:“我敢保证,大哥最初是冲着我来的。” 只是大哥看到了冯五,然后拳头就落到了冯五身上。相信要不是小厮来得及时,他几记老拳绝对是逃不了。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该不会是怪我没去玉梧院吗?”楚逸之把冯五丢在软椅上,疼得冯五呲牙咧齿,但疼痛却让他的脑子比什么时候都要清晰:“有可能啊。不过,刚才下人说适哥儿去玉梧院了,大哥又为什么那么着急,好像……好像……” 好像很担心! 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楚逸之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把冯五丢下就跑出去询问,没一刻钟,他眉头皱得死紧的回来了:“大哥回来的时候去了玉梧院,然后去找了适哥儿,最后才到我这里来……呃,肯定是怪我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去玉梧院探望王妃,他才生的气。” 他知道这次是王妃第二次护住了瑛姐儿,甚至为了瑛姐儿吃了大苦头。他心里也感激王妃,也想去关切关切。但男女有别,他去了又也帮不上什么。再说,他已经派了丫头过去询问了,该说礼数已要到位了,大哥不该这么生气才对。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在? 等等,如果他是怪他们没去,那适哥儿去了,大哥为什么又那么急? 越想,他越有些不安了起来:“你在这呆着,我去玉梧院瞧瞧状况。” 不管那边有什么,他去了,总比不去了好,若是真有什么,说不定还能帮一把。 宁香莲听到丫头说楚适之来了,没想太多,直接就让人把楚适之给请了进来。 楚适之跟平日没两样,客客气气的行礼,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只是打了个手势询问:王妃伤得重吗? “还好王妃福大,没伤筋动骨。”楚月瑛说起这个,也是满心的庆幸。 楚月琳更是一个劲的点头,附和:“肯定是母妃保佑。” 她还说:“我已吩咐厨房煮猪脚面线了,给王妃和大姐姐去去霉运,晚点儿我去祠堂烧香还愿,谢谢母妃。” 楚适之的眼神暗了暗,从怀里掏出了一盒子药膏,然后递给了楚月瑛,打手势道:“这是我以前得到的雪莲冰肤膏,它能让伤处不留下一丝疤痕。” 楚月瑛翻译给宁香莲听,宁香莲忙让青苹接了下来,并且向他道谢:“谢谢适哥儿关心了。一会儿我换药的时候,就用它。” “等一下……”宁修之气喘吁吁的匆匆闯了进来,眼睛直接就盯在了青苹手中的药盒子上头。 “怎么了?”宁香莲看着他脸色不对,忙问道。 楚月瑛也起身迎了上去:“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宁修之看了眼楚适之,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想把事情说破,然后闹得太难看。他快步走到青苹面前,一把就将药盒夺了过来,紧紧的捏在手心里,道:“王妃,适哥儿说这药好,我才想拿来瞧瞧,然后照样子给王妃多买几盒,慢慢用。” 楚适之松手,由着手里的茶杯落地,待大家都看向他,他才抬起双手:“大哥,你是怀疑我在这药膏里面下了毒吗?” 138、赌不起了 屋内懂手语的人,都呆住了。适哥儿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不过看到宁修之急匆匆的模样,他们好像又知晓了什么,几个人忙冲上去拦着他们两人。 “适哥儿别胡闹,回去再说。”木香压低了声音,还不轻不重的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示意他别乱来。 楚月瑛也急得跳脚,“小弟,这事可不得玩笑。” 楚适之对她们的关心不为所动,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宁修之。 宁修之见他这个态度,又对上他一点也不退缩,反而带着挑衅的目光,从没像现在这般恼怒过,也没像现在这样慌乱过,他一把拽住了楚适之的衣领就往外拖:“你跟我出来。” 听到下人禀报,说适哥儿不仅没有自己院子里反省,反而来了玉梧院,他就知道适哥儿并没有把他的规劝给听进去。在门口又听到她们在说适哥儿送药膏,就怕适哥儿钻了牛角,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真在药膏里做了什么手脚,他才会想要先将这药膏拦下来,然后与他细细说道。 但他真没有想到,适哥儿会如此光棍,一句话就把他们两人都架在火上烤。 若是王妃懂了适哥儿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不管药里有没有毒,她必定能猜到几分,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心。 这次,他一定要把适哥儿对王妃的恶意给扭过来才行! 楚适之没想到宁修之会对自己动手,一下子就被拽了个趔趄。反应过来后,他也恼了,用力挣扎了起来,只是他的力气相对于在气头上的宁修之太小,根本就挣扎不了,反而自己磕到了椅腿上。 宁修之只是微微心疼了一下,没有停手,继续拽他往外走。 “大哥……”苏月瑛忙上前去拦他们:“有话好好说,你别着急,适之,你……” 楚适之没挣扎开,反而撞疼了自己,只觉得自己不仅仅被最尊敬的大哥给背叛了,还有一种被欺辱的感觉,他不管不顾的与他撕扯起来,将过来拦他们的苏月瑛狠狠的推了出去。 眼见楚月瑛的头就要磕到椅角上,楚月琳忙扑上去拦,只是她脚绵软无力,拽着衣袖后也拉不住,反而被苏月瑛拖着一并摔了出去。还好木香反应及时,把楚月瑛给抱住了,才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宁香莲心都快吓得跳出来了,看着屋内他们还混乱成一团,抓起旁边的装着桔子糖的小瓷碟,狠狠的就砸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在众人的耳边炸开,众人都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宁香莲。 “闹啊,怎么不闹了!”宁香莲喝道。 她额头上撞肿的那处因气得血气上涌,红得有些扎眼。 “王妃您别气,别气……”木香扶楚月瑛站稳,就急急的回去劝她:“他们几个……” “他们几个是打得少,所以都十几岁了,还闹闹嚷嚷的想要上房揭瓦!”宁香莲指着他们,气呼呼的骂着:“有一个算一个,给我去祠堂跪着,我没消气之前,谁也不准起来,也不准吃饭!”骂完之后,她身子往里一翻,背着他们就不再说话了。 正撩开门帘迈进了一只脚的楚逸之:“……” 这有一个算一个,包括他吗? 等等,刚刚屋里那么吵闹,是为什么? 楚月琳更是眼睛快瞪出来了,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急匆匆地问:“母妃,我也要去?” 她好像没犯错吧。 呃,就算她没扶住大姐,那是她实在是饿得没力气,不能怪她的。 再说她现在节食,糕点没了,吃食还有限制,但好歹也能填填肚子,现在,要饿着了? 她可不干啊。 可是看到宁香莲对她的问话一点反应也没有,迟疑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眼满地的碎片,实在是不敢再走到床边去问个清楚,只得委屈的看向宁修之和楚适之两个罪魁祸首。 宁修之早在碟子落地的时候,就松开了楚适之的衣襟,不过那盒药膏他还是就势放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听到宁香莲的怒骂之后,他就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气得还很不轻,但他心里却比什么时候都要踏实。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以知晓一个人一生的经历,但是想要将一个人的脾气性格学得一模一样,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气头上。 木姨之所以倒戈弃甲,绝非是和王妃对上了什么只有两人知晓的秘密,而是她透过外面的那层迷雾,看到了里头的实质。 错了,就该罚。 他老老实实地应道:“是。”说完,他也不管其它人的反应,自己就往外走。 就这样?大哥就这样默认了王妃的惩罚? 其它四只有些反应不过来,楚适之气愤的打手语:“她凭什么罚我们?”看到屋内没有人替他传送,气愤的瞪向楚逸之。 楚逸之拽住了宁修之,压低了声音追问原因,根本就没留意到他投过来的目光。楚月瑛到是看到了,她目光落在宁香莲的身上,又扭头看了眼已经走到门边的宁修之身上,迟疑了一下下,最后也没有开口。 楚月琳更是气呼呼瞪着楚适之,“都是你的错,有事不能好好说吗?” 楚适之微微拧眉,目光遂渐地冷了下来,他飞快的扫了屋内众人一番后:“随便你们!” 反正,他是不会听众小宁氏的命令的,他们要听,那就由他们去跪个饱。 他转身就往门外走,楚逸之想拦他,还被他气愤的拍开了手。 “小四!”看着被拍红的手背,楚逸之也有些恼了:“你今天怎么了!” 他还想追,宁修之拦住了他:“随他去。” “你们一个个,到底发生了什么?”楚逸之也急得要火上墙了,之前不还是好端端的吗,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全变了。 小四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些年来,小四一直是最省心最听话的,大哥常常骂自己,说自己有小四一半懂事,他就省心了。大哥平日也是最宠小四的,今儿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还气劲这么大。 宁修之没搭理他,道:“我先去祠堂了。”丢下这句,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楚逸之更懵了,不是吧,大哥真要去跪祠堂? 那他呢,他要不要去跪? 不对,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刚刚都不在! 屋内的楚月瑛和楚月琳面面相觑,也有些不知所措,楚月琳偷拽木香的衣袖,“木姨……” 木香轻拍了下她的胳膊,低声道:“晚上我会偷着给你们送吃的的。” 楚月瑛紧皱的眉头僵住了,尘封的往事一下子在脑海里清晰了起来。她惊愕地看向木香,木香没有留意道,还在低声安抚着楚月琳:“乖,听话。” 瞬间,楚月瑛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把拽住了楚月琳:“走,我们也去。” 门口的楚逸之:“!!!” 他没听错吧,她们也要去跪?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追在楚月瑛她们身后出了院子,“哎,你是不是傻了?” “闭嘴,”楚月瑛揪着他的衣襟:“我们可是亲兄妹,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别想跑啊!” 楚逸之气得直磨牙,恨恨地道:“郡主,大姑娘,你好歹也得把事情的原由说给我听听,好歹让我跟你们一起跪,跪得心甘情愿啊!” 楚月瑛扫了四周,抬脚轻踹了他一下:“你嚷什么嚷,急什么急,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吗?等进了祠堂……你慢慢问大哥不就好了。” “你……你,你狠!”楚逸之嘴里骂着,倒是老实的一直跟去了祠堂。 宁香莲听到屋内彻底的安静了下来,才回头,看到一屋空荡荡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木香过去扶她坐好,仔细的在她身后放了一个靠枕,才柔声劝道:“王妃,您别气,这孩子嘛,总归有不听话的时候。” 她话是这么说,心中想到宁修之和楚适之争吵的原因,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那盒药未必有问题,但修哥儿和适哥儿之间肯定有事,要不然,修哥儿不至于截下那盒药,而适哥儿也不至于突兀的问出那么一句话。 王妃不懂手语,现在还不知道,若是她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心。 可是,瞒得了这一时,只怕下一瞬都瞒不过的。 新来的丫头们不懂手语,但刘嫂是懂的,不由得,她看向了刘嫂,刘嫂丝毫也不畏缩的对上她的眼睛,甚至还警惕的眯了眯眼,像是在防备着她。 木香不由得心里苦笑连连,越发狠狠的下定了一个决心,回头她就去找适哥儿,好好的与适哥儿说一说,绝对不能让适哥儿真的生出某些不好的念头来。然后再去找王爷,与王爷摊开来把事情说一下,尽量把这件事解决掉。 她正盘算着,一会儿要怎么跟楚适之说,耳边传来了宁香莲的声音:“修哥儿是担心那盒药有问题,才拿的吧。” 木香忙解释:“王妃,修哥儿他只是谨慎……” 抬头对上宁香莲的湿润的双眼,后半截她想要圆过去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只得讪讪地道:“您放心,奴婢会与他们好好的谈一谈,并且让他们保证,绝没二次。” “谈什么,真相吗?”宁香莲直接问。 木香如同受惊的兔子,摇头:“不行!” 那个秘密能不说,就不说的! 宁香莲已经把事情想得清清楚楚了,她低叹了一声,道:“现在不是到了不说不行的地步了吗?再瞒下去,只怕就真要出事了。” 修哥儿不会无缘无故的防着适哥儿的;适哥儿刚刚的举动,就算不是恼羞成怒,也有不被信任的愤恨在。 “王妃。”木香气求般低唤了一声,眼角余光扫向刘嫂。宁香莲知道她是想与自己私下说几句悄悄话,只不过她已经打定主意了,就不想再改变。她道:“刘嫂,吩咐下去,刚刚的事儿谁若外传,就直接发卖了。” 见刘嫂迟疑,她知道刘嫂在担心什么:“我会亲自于王爷说的。” 刘嫂这才松了一口气,应下:“奴婢知道了。” 木香瞧着她这般安排,猜到她是铁了心,急了,附身过去问:“你就算想说,您又要如何说?若是他们不信,反而生乱,不如让我先去劝劝,若是我劝不动,您再说?” 瞧着她急得额头上都出了汗,宁香莲也不想让她太担心,心一软也就应了:“好。” 不过她不认为木香的劝有用。若真有用,也就不会有刚刚的事了。 木香得了她的同意,松了口气,也不敢再久留,匆匆就赶了出去。 木香前脚刚走,刘嫂就立即就让人去请了楚长铮过来。 宁香莲被她的谨慎弄得哭笑不得,不过,她也知道这件事是不能拖的,干脆等楚长铮一来,就直接言明:“我准备跟他们摊牌。” 楚长铮一听就明白,一双清冷的眼睛瞬间泛了血红,凶狠怒喝道:“今天的事,与他们有关?”一边说,他还一边往门口走,像是要去寻他们算帐。 宁香莲拽着枕头就狠狠砸到他身上,这一劲使扯着了伤口,痛得她大叫出声。 楚长铮马上就转了回来,小心的扶着她坐好,关切地道:“你急什么,有事唤我就好。” 宁香莲恶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你想要去做什么?打他们一顿,还是杀了他们?别说这今天的事还没查明白真相,哪怕真是与他们有关,按我们说好的教子可是我的职责,由不得你插手!” 被她拽着衣襟,楚长铮不敢乱动,气弱也弱两分,小声地跟她辨:“养子不教,父之过!” 就她那胳膊那劲儿,打都打不痛那小子! 一想到他们算计她,他就恨不得打折他们的腿。 不过……他都这么急,那她…… 他紧张地看向了宁香莲。 猜得到他心里想什么,宁香莲松开了手,淡淡地抛出绝杀一招:“你要管教,早些年做什么去了,现在出事了,你就来摆父亲的威风?” 早些年放羊的楚长铮:“……” 好吧,他……没理! 叹了一口气,宁香莲幽幽地道:“若这件事真是他们做的,我不会饶了他们的。不过我也不相信他们会拿人命来做局。现在我已经让他们去祠堂跪着了,你继续去追查真相,省得冤枉了他们。” 她这么一说,楚长铮倒是更在意另一点:“真要告诉他们?” 宁香莲没有迟疑的点头:“我赌不起了。” 139、有难同当 楚长铮看着宁香莲认真望向自己的眼神,知道她心里是真拿定主意了,他冷静了一下,飞快的把整件事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揪住了其中的几个可能性,道:“据现在收集的证据分析,最有嫌疑的人是药王谷的人。适哥儿即使从中插了一脚,也不过是弄了些阻碍,想让你吃些苦头而已。”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真相如何,还得查实了才知道。 宁香莲慎重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只是这次瑛姐儿也在车上,他就踩了我的底线,所以我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明明知道瑛姐儿也在,怎么舍得下手? 并非所有的事情都会按他预想的那般的,只想给两分教训就能控制在两分的范围内的。 万一要是出了些意外那他该如何自处? 还是他真的就一点也不在意瑛姐儿的安危?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与几个孩子说明真相了,但这真相怎么说,什么时候说都是不能随便的,她自有主张。 楚长铮看着宁香莲把话说到这份上,也没办法再劝,心里跟喝了苦胆汁儿似的,一再追问:“你可真想清楚了?” 宁香莲慎重的点头,轻拍了两下胸口,这小小的动作再次疼得她呲牙咧嘴:“你放心,我还想再看着他们成亲生子,过三代同堂的日子……” “五代!”楚长铮插言,态度坚定的不容修正。 宁香莲:“!!!” 五代,他当她是百年老妖精? 不,他是当自己是不老的妖精? 她是一夜十年,还年轻了八岁,若修之他们早些成亲生子,她五十出头就能看到曾曾孙儿,但是他三十几年后,得八十有几了吧! 想到楚长铮老态龙钟,走路都可能哆哆缩缩要人扶的样儿,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笑就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疼,都怪你!” 明明是在跟他说教子之事,他扯什么几代同堂,若儿子都没教好,哪来的孙孙! 楚长铮由着她在自己胳膊上拍了两下,伸手从旁边的青铜小壶里拣了个热呼的鸡蛋,仔细的剥了外壳用帕子包着,轻巧的替她敷了敷脸上的青肿,仔细听着她细细的埋怨。等到手里的鸡蛋已经凉了,他唤了刘嫂和丫头们进来伺候,自己才离开。 迈进了金桐院,楚长铮的一双眼睛森冽如利刃。 他打开了秘室,对里头早就垂手等候吩咐的黑衣人道:“修哥儿他们身边各放四个人,不分黑夜轮班盯着,只要与王妃相关的事,第一时候禀报过来!”迟疑了一下,他又道:“适哥儿身边人手加倍!” 香莲把话说到那份上,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阻止了,否则出了事,他无法再面对香莲。但他不阻止不代表他不管,他会盯紧他们每一个人,若是他们不信那真相,或者想利用真相去伤害香莲,那他也不会放之任之,绝对会把一切的苗头都掐死在摇篮里! 宁香莲同样也没轻松多少,在今天之前,她一直是心疼修哥儿他们,怜惜他们这些年的不易,从而忽略掉了他们在这些年里养成的心志以及品性。这一撞,不仅仅把她蒙在心眼上的歉意和怜惜撞散了,也撞醒了她的理智。 宠子,如杀子。 十年没教孩子,已经是她的遗憾了,不能因为歉意而忽略掉了他们身上存在的问题。 她得要把他们歪掉的心性给扳回来,哪怕再辛苦、再挫磨,也得去做。 眼下,今天的这场祸事的真相是什么,到底谁是主谋,是怎么设的局,她都交于楚长铮去查。她眼下要看的是,在适哥儿的心里,亲情到底占多重的份量,更要弄清楚,促使他做出这种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只要弄清楚了这点,她才能对症下药! 下定了决心,她打发婆子去墨韵院外头等着,说是看到木香,就把木香给叫回来。 婆子才刚出门没多久,木香就一脸气馁的回来了,进门就扑在她的床沿边抹眼泪:“王妃,我对不住您。” 她真是好话歹话都说尽了,适哥儿坐在窗边如同雕像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有,恨得她都快忍不住,想要上前给他两巴掌了。 只是适哥儿那笑意莹莹的脸以及没有感情波动的眼神却让她心惊,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适哥儿,她更摸不定适哥儿在想些什么。 但这样的适哥儿让她打心底发寒。 宁香莲扯了帕子去替她擦拭眼泪:“哭什么,不是你的错。”若不是木香将大半的心思用在这几个孩子身上,怎么会压不下胡家那些鬼魅,最后还让她自己家破子散。 “可是……”木香拿过帕子,自己抹了两把脸:“可是……” “没可是,你就乖乖的留在我这,陪我好了。”宁香莲认真道:“哪儿也别想去。” 木香擦眼泪的动作僵硬了下,惊讶地抬头看她:“您的意思是?” 宁香莲在她若有所思的眼神中点了点头,慢悠悠地道:“总得试一试的。”见木香还不放心,她道:“我有分寸的。” 木香狠狠心,点头:“好,我就听您的。” 祠堂里楚逸之几人是又冷又饿,楚月琳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楚逸之的身上,双手捧着肚子,像只受了伤的小兽般哼哼:“我们得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没错,是呆,不是跪! 从进来祠堂之后,她发现所谓的跪祠堂跟她想象中的景象的有些出入。 供桌上点着两根大蜡烛,把整个祠堂都照亮了,墙角摆着火盆,里面的火星很旺,她一进来只觉得热气扑人,大哥盘腿坐在个软绵绵又厚实的蒲团上闭目养神,若是旁边再摆上热茶,再放几本书,那就完全跟他平日坐在静室里沉思时一模一样了。 还没等她问,二哥的反应非常的奇怪。随后她看到二哥迟疑在门口站了好久都没动,直到被姐姐推了一把,他才恍然醒悟一般,有些恼怒的问道:“小宁氏,她真认为自己是……” “闭嘴!”大哥喝斥了一句,打断了他的话。 姐姐也狠狠的踹了他一脚:“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 二哥迟疑了一下,突然就冲到供桌后面,然后老半天也不见人出来,她好奇跑过去看,看到二哥看着蒲团眼框都是红的,听到她的声音后,甚至像做贼一般,想要将蒲团藏在身后。 姐姐过来拿走了一个蒲团,仿佛没事人一般坐到大哥旁边:“来一局?” “行。”大哥闭开眼,两人就要打盲棋。 “等一下。”二哥叫住了他们,甩了一个蒲团给她,然后夹着自己的那个飞奔出去检查外门,确实关严实了之后,还跳到墙上左右张望了一番,回来后,还亲手将祠堂正门关严实了,才缩到大哥身边,扒着大哥的肩膀问:“现在你们该告诉我了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听得出来,二哥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是她头一回见二哥这么激动,似乎都要哭出来了。 见二哥非要问个清楚不可,姐姐直接道:“看来今天我和王妃出事,与适哥儿脱不了干系,对不对?” 瞧着大哥点了头,当时她都快懵了,只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 三哥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三哥吗? 可是,更让她奇怪的是,二哥转身瞪着姐姐,“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明明是……明明是……” 他哆嗦了好一阵子,急得她都要上前打人了,也没把后半截话给说出来。 就在她以为二哥会放弃时,二哥却突然冲着姐姐笑了起来:“我懂了,以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听得一头雾水,拽着大哥问,大哥揉了揉她的脑袋,只是语重心长地的对她道:“乖乖的听王妃的话,别学你三哥。” 她似乎有些懂了,但似乎什么也没懂。可是再问,她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可是,不让她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总得告诉她,他们还要呆多久吧。 这祠堂不阴冷,不黑暗,又有兄长姐姐做伴,她也不害怕,也没有人压着她规矩的跪着,不准乱动,说起来也不算吃亏。 但是,她饿啊!! 他们进来都有一个多时辰了,也早就过了吃午膳的时间了,她的肚子早就扁了,甚至都已经没力气咕咕的叫了。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问了,与头三回一样,没有人回答她。瞧着宁修之和楚月瑛两人闭着眼下着盲棋,楚逸之靠着柱子打着瞌睡,仿佛都认了命一般。不不,仿佛所有人都心里清楚,只是不想告诉她而已。 “不知道,”宁修之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一个油包,抛给她:“里面有一块香芋糕,你先啃着,垫垫肚子。” 楚月琳马上打开,果不然里面有一块巴掌大糕,她忙啃了一口,香软细滑,几乎是入口即化,让她舍不得咽下。 细细如鼠儿般啃了半截,她有些不舍的将香芋又重新包好紧紧捏在手心里,怯生生地道:“不会,我们没午膳吃,也吃不到晚膳吧!” “不知道。”宁修之依旧只有这三个字给她,随后就不作声了。 “二哥!”她恨恨的掐了楚逸之一把,楚逸之受疼,直接跳了起来,差点儿将她撞倒:“哎哟,你拽我干嘛。” “我饿!”楚月琳委屈地看着他,心里盘算着要如何从他的嘴里套出话来。 楚逸之吸了吸鼻子,然后盯着她手中的油包,楚月琳把上把剩下的半块糕藏到身后,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楚逸之也知道要从她手里讨出食物是不可能的,自己也不可能做出抢琳姐儿食物的事儿来,哪怕他只要做个样子,相信大哥和瑛姐儿就能联手将他打成猪头。 “饿了,那就睡觉,睡着就不饿了。” 楚月琳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米牙,恶狠狠地道:“你就不怕我睡着了,拿你的胳膊当成大猪肘子?” 听到猪肘子这三个字,楚逸之的肚子也很不挣气的叫了起来。 看着他一脸苦瓜的模样,楚月琳仿佛记起了什么,不可置信地问:“难不成,我们真的要等到母妃气消?” 原本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听到楚逸之回答了她:“是啊。” “那母妃什么时候才会气消?”她追问。 “该消的时候,自然就消了。”楚逸之看向了门口,叹息声中,有些失望。 该消气的时候,那是什么时候…… 对了,母妃当时说的,是让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过来跪祠堂的。 所以姐姐拽着大哥过来的时候,说的是他们是亲兄妹,该有福有享,有难同当,所以,三哥做错了事,他们同样要一起受罚。 可现在他们五缺一,三哥没有来,母妃就不会消气。 楚月琳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母妃和三哥的较量;不,应该是母妃想要三哥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说这是母妃的对三哥的试探。 希望,三哥能早些明白。 清韵院里,小厮看着热了两回,又变得冰冷的饭菜,走到楚适之面前,低声劝道:“公子,你中午也没吃,现在又不吃,这怎么能行啊。” 楚适之仿佛听不见一般,根本没有反应,小厮叹气刚想再劝,只见帘子亮了,冯五急匆匆的进来:“适之,大哥二哥他们呢?” 楚适之没有反应,冯五撑着腰间的疼处,一瘸一拐的过去:“哎,你倒是告诉我啊,他们去了玉梧院后,就没再回来过,这都大半天了。” 他四处问过,府里也没有人愿意告诉他,他直觉认定出事了。 听他提到玉梧院,楚适之一下子就恼了,伸手狠狠的将冯五推开,冯五没防备,直接撞到了桌上,打翻了一桌饭菜。他自己还不小心,一下子就摁在了碎瓷片上,划出了一条血口子。 看着鲜红的血,楚适之有些发楞,随后他捂着头痛苦的在榻上打滚,吓得冯五和小厮两人都不知所措。 “还楞着做什么,快请大夫!”冯五扑上去想在压制住楚适之,楚适之的力气比平常要大得多,他像是疯了一般,推开冯五就往外冲。冯五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自己手上的那条口子,紧紧追了上去:“你别跑,别跑!” 楚适之一路跑到了祠堂门口就停下了,他盯着那乌森的院门,两只眼睛失了神一般,脑海里却比什么时候都要混乱。 他明白了小宁氏的意思,她想告诉他,他们得有难同当吗? 140、偏激 他是不会向她低头的,所以她就拿大哥他们做为要挟自己的筹码。 想到刚刚宁修之抢他药膏,以及对他怒目相视的事,楚适之原本混乱的想法又偏激了几分,心里充满了怨念。 他想不明白,从小到大,大哥一直都说他们是兄弟,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种。从他懂事起,记忆中就是大哥一直在保护着他们,努力的用他稚嫩的肩膀替他们挡风遮雨,处处替他们着想,为他们考虑,比亲生的大哥,做得还要到位,还要靠谱。 可什么时候大哥就悄悄变了呢? 也许是从小宁氏嫁给父王起;也许是从他们搬回王府开始;也许是从那晚招魂失败之后……大哥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小宁氏的身上,先是防备算计,后来是观望试探,再后来就是一味的变成劝慰,说是现在应该从大局出发,退让小宁氏一二,慢慢的在他没有发现的时候,突然就变成了今天这样的偏袒。 对,是偏袒没错。 大哥非常的紧张小宁氏,那种紧张程度,以前只是在他们出事时,才能在大哥的身上看到。正因为心偏了,他才会在警告自己之后,知晓自己去见了小宁氏,冲动地做出拦下药膏的事来。 自己又不傻,怎么可能在刚刚做了小动作之后,还继续在药膏上动手脚? 只有大哥被冲晕了头脑,才会做出那么莽撞,甚至有些失去理智的事来。 他那番举动,无疑是在向所有人宣布,自己有问题! 若他不是紧张小宁氏,又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大哥,他的心,到底还是偏了! 现在在大哥的心中,自己、兄姐甚至小妹的重要性,根本就比不上小宁氏! 小宁氏,小宁氏,都是小宁氏的错! 他愤怒的朝着祠堂院门冲了过去,然后抬脚冲着门板狠狠的踹了一脚。门被楚逸之关得严严实实的,挨了他一脚后纹丝不动,反而把他的脚给震疼了。抱着发麻的脚,楚适之凶狠的瞪着祠堂的黑油大门,脑子里最后那一眯理智也崩断了,调头又冲着玉梧院冲了过去。 冯五一瘸一拐的赶到,还没松口气只见他又飞奔而去,他扶着树干,想追都没力气了。 身后的院墙上突然冒出个人头来:“小五,怎么是你?” 他还认为刚才拍祠堂门的人是适哥儿,才匆匆过来查看的。 冯五吓得一蹦三丈高,差点儿来个五体投地,警惕的回头见是楚逸之,他马上转身扑过去,爬在墙边抬头大喊:“二哥,亲哥,你藏在这里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小四他,他他他……”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适哥儿刚才的模样为好,适哥儿的双眼睛简直就是想……想杀人! “适哥儿?他怎么了,快说,你快说!”楚逸之翻身上墙,本想直接跳下来的,想到他们目前还在被罚跪祠堂之中,又把身子缩了回去,冲着后面大喊:“大哥,你快出来,快出来,适哥儿来过了!” “来过?”宁修之马上起身出来,追问:“那他现在去哪里了?” 冯五隔墙高喊:“往后院去了。” 后院,那混蛋小子该不会又去后院里找王妃的麻烦了吧! 已经快失去理智的适哥儿再度遇上王妃能如何? 是能把一切真相都揭示出来,还是……第二个后果他根本就不敢想下去。 “大哥,怎么办,我们是出去还是不出去?”楚逸之已经急得要火上墙上了,不,他急得上火的人已经在墙上了,一条腿都在外边,就等着他一句话好往下跳。 “我们回去。”宁修之说完,楚逸之应了一声就往外跳,蹦下来后,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又转身爬上墙头,看着宁修之已经转身重新进了正厅,不由得爬着墙追问:“大哥……” 他们,真的不追过去吗? 宁修之回头,冲他招手:“我们现在追过去又能如何,该做的事,他怕是早就做了。”王妃身边的人多的是义父的眼线,只怕药膏的事早早就听说了,哪怕义父并没有做什么,但该有的防备也早就安排下了,不会由着适哥儿做下错事的。 王妃身边又有木姨在,事情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反之他们去帮不上忙,以逸之和瑛姐儿的冲动脾气还有可能坏事,不如在这里等消息来得妥当。 就如宁修之所想,楚适之才进半月门,宁香莲就收到消息了,准确的说,这小子出了自己的院门起,就有人给她报过信了。 木香忐忑不安的在屋里转着圈子,时不时用眼神偷瞥着宁香莲的脸色,见针插针地叨叨:“王妃,适哥儿他还小……” 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哪怕是放在寻常人家里,十四岁已经不算小了,何况高门大户里,这个年龄有几个不知世事,又有几个不眼前局势,擅长查颜观色的?况且适哥儿不仅仅早熟,而且极为机灵,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做的那些手脚,都没让王爷发现。 “你别转了,我自有分寸。”宁香莲也觉着头痛。 她很明白,自己把修之他们关到祠堂里去,确实就是在提醒他们,他们五个兄弟姐妹是一体的,同气连枝,一个人犯了错,其它四人都跑不了,从而让他们以后行事的时候多三思三思,不要因一个人的冲动,做出损害大家的傻事来。 眼下,长铮以及她还没有查到适哥儿在惊马之事中动了手脚的确切证据,一切的怀疑都是由修之的反应而起的。这事还有可能就是适之和修之一起联手,做下的一个针对于她的局! 要想解困,或者进入下一步,适哥儿的选择并不多,要么他就去祠堂里与众兄弟姐妹们一起同甘共苦。要么,他一个人到玉梧院来,把所有的罪过都由他自己一人扛下。第三种就是他在证据摊明之前,装成什么也不知道,或者咬死不认帐,拒绝与所有人沟通,也拒绝众人于千里之外。 前两种,那都能证实他们兄弟情深,最后一种会让她觉着失望,但也不会放弃。 宁香莲捏了捏隐隐做痛的眉心,深吸了一口气,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吩咐道:“别阻止三公子过来。” 刘嫂应了,声音还在发颤,甚至悄悄做了几个手势,四个膀大腰粗的婆子悄悄的挪到了床边的屏风后头,宁香莲故意装成没有看见。 才准备好,门外喧哗一片,紧接着屋外丫头和婆子们就嚷嚷了起来,说楚适之闯进来了。 木香马上呆不住了:“我出去看看。”嘴上这么说,她并没有自作主张的行动,而是等着宁香莲恳首。 宁香莲点头同意了:“让他进来吧,有些事还得让他说出来才行。” 木香应了,快步出去,正好和楚适之走了个面对面。楚适之也很有分寸,他只进了厅门,没有直接往宁香莲的里屋闯,见他不动了,旁边的婆子和丫头们一个个谨慎的防备着他,但也没有上前拉扯。 进来后,楚适之就发现形势有些尴尬了。若他是个寻常人,那他尽可扯着嗓子隔着一道门与宁香莲争执,可是他说不了话,隔个门就如同隔了座山。 看到木香出来,他的眸子暗了暗,眉头也皱了起来。木姨是精通手语的,但他也没有信心,眼下的木姨在知道他要做什么之后,会如实的把他的话告许给小宁氏! 他打手势:“我有话要与她说!” 木香急忙推他往出门:“你有什么,你先与我说。” 楚适之摇头,飞快地打着手势:“木姨你放心,我不会再冲动行事的。”见他态度坚持,木香迟疑了一下,才陪着他一块儿进去。 进门后,楚适之站在门边,一双没什么感情的眸子在宁香莲的脸上飞快的瞥了一下,嘴边微微翘起,露出了一抹讥讽。 宁香莲看着他的模样就吓了一跳。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层厚厚的黑气,虽然她不知道那黑气是什么,但心里也明白,黑的东西肯定不是好的。 “有话慢慢说,你别急。”宁香莲坐直了身子,柔软劝楚适之冷静,同时也给刘嫂使眼色,让她们逮着空子就把他给制住。 楚适之飞快地打着手势:“你认为拿他们威胁我,我就只能乖乖的向你低头吗?不,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也不会向你低头的,你所有的一切都只会成为……” 他打到了一半的手势突然就停了,然后飞快的由自己的衣袖里拽出一支扁方,朝着自己的胸口就扎了下去,速度快得连他身边的木香都没反应过来。 一直盯着他动作的宁香莲高喊了一句:“看着我的眼睛!”同时她了在心里高呼着:芝麻,阻止他! 楚适之听到她的喊声,下意识的抬了头,正好与她的双目来了个对视。他只觉得宁香莲的双眼如火,里面透着诡异的光彩,瞬间就吸引住了他的所有注意力,手上的力道下意识的松了几分,但他之前的意志非常的坚定,手中力道虽然是轻了几分,但锐利的扁方还是戳破了他的棉衣,径直扎进了血肉里。 他冲着宁香莲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然后双眼一番,整个人晕了过去。 木香反应过来,一把扶住他,大喊道:“来人啊,请大夫,快请大夫……” 她在婆子的帮助下,把楚适之放在了旁边的榻上,然后亲自动手扳开了他紧握着扁方的双手,发现四尺长的扁方已经扎进去了一寸有余,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哭骂道:“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啊!” 她回头看宁香莲,见宁香莲呆呆地看着之前适之自残的地方,眼珠子都不动一下,更加慌乱了:“王妃,王妃,您别吓我!大夫,快请大夫……” 刘嫂也发觉了宁香莲的异样,忙过来阻止:“王妃,您别激动,刘大夫马上就到,三公子不会有事的。” 宁香莲已经没心思留意她们在说什么了,她之所以盯着那个地方,而是她在那适之晕倒之后,看到他身上有一个白色的影子浮现出来了,之后适之被抬到榻上,但那影子依旧留在原处。 该死,不会是适之的魂魄吧。 他的魂魄怎么就离体了,难不成适之伤得极重,甚至…… 不,她绝对不能让适之有事的! 【芝麻,芝麻……】她在心里呼唤着。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芝麻跳到她身边;【王妃,你别紧张,他还有气息。】 有气息,那就是没死了? 宁香莲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楚适之的魂魄,连眨也不敢眨。 楚适之的魂魄似乎也慢慢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看了眼榻上的自己,抬头朝着宁香莲看了过来,嘴角边上的得逞的微笑非常的明显,只是与宁香莲对上眼之后,他整个……魂楞了楞。 “你看得到我?”楚适之扭过头,惊讶地看着她道。 宁香莲身子没动,在脑海里回应道:“对,我看得到你。” “不对,你不是你……”楚适之眯起了眼,他在对面小宁氏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两个不一样的面貌,一个是小宁氏,而另一个却是一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却从来就不敢多看,多想一分的脸庞。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他突然就冲着宁香莲扑了过来。他的动作很快,几乎是整个魂扑到了宁香莲身上,鼻尖都对上了鼻尖。 宁香莲下意识的往后挪,想要拉开一点距离,但她的举动落在楚适之的眼中,却变成了另一种意思,他的脸上浮上了悲伤,嘴里艰难的喊出了一个称呼:“母……母亲……” 宁香莲怔住了,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适哥儿现在是魂体,他看到的自己,并非是真正的自己,而是看到了自己的魂体。 “我……我……”楚适之慌乱着退后了几步,然后转身就往屋外跑去。 宁香莲哪里愿意让他跑了:“站住,你给我站住!”她大叫着,不管不顾的直接嚷出了声音:“你若是今天死了,我这辈子,下辈子,为人做鬼都不会原谅你的!” 141、心结伤痕 她的喊声很尖锐,听在旁人的耳里,只是认为她担心楚适之真有个好歹,后果无法收拾,才会在情急之下胡言威胁。对于楚适之而言,那句威胁就是个最大的紧箍咒,让他站在那里如同生了根一般,不敢再往前半步,但也不敢回头。 见他不往外跑了,宁香莲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冲芝麻使了眼色,软下语调,继续跟之前一样,用想的代替说来与他沟通:“适哥儿,回来,我们慢慢说,慢慢说……”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楚适之身子慢慢的弯了下去,然后屈身抱膝缩成一团,嘴里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原本变声时鸭子嗓也越来越细,最后变成了孩子般清脆的嗓音,里头还夹杂着些许哭腔。 宁香莲楞住了,她似乎有些明白,适之怕是陷入了某种记忆深处的回忆之中不能自拨了。她越发紧张,不敢再硬逼楚适之,甚至不敢出声,只得悄悄给芝麻使了个眼色。 芝麻收到她的暗示后,说法与她的猜测一致:【大人,他应该是回忆起了记忆深处的某件事。】 【那要怎么办?】宁香莲很紧张。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适之虽然不是长子也不是最小的那个,但她并没有对他疏于照顾。在她的记忆里,适之也没有做过什么错事。 一个念头闪过,她恍然明白了。适之应该是心里认定是他的贪玩才导致了自己出事,认定是他的错? 所以,自己出事后,适之才会大病一场。 所以,从那之后,适之就不会说话了。 怪不得大夫们瞧不出他失声的原因,原来他犯的是心病。 芝麻可不懂那些,它就事论事:【大人放心,他只要不跑,等会儿我瞅紧了时机把他撞回身体里就好了。】 这个白拣的功,它要是不把握住,那就是后巷的傻狗! 笑还没浮上脸,芝麻的后颈寒毛都竖起来了,声音陡然一变;【不好,王爷来了。大人,王爷很生气,他身上的煞气比寻常要浓厚了数十倍了,我……我我……我快顶不住了……】 王爷这煞气,简直是要遇鬼杀鬼,遇妖除妖啊! 宁香莲也看到了楚适之的魂魄像是被风吹了一般,往她这边飘浮了过来,甚至还淡了几分。这还是长铮隔了一定距离造成的影响,若是他人进来,那适哥儿还有得好? 她忙撑着桌柱用力大喊道:“快,快去阻止王爷,别让他进来!” 屋里的下人们听到这命令后,都楞楞地看向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有木香和刘嫂两人迟疑了一下,几乎同时动了,一人从门口快步跑了出递话,一人径直开了窗,在窗边往外喊:“王爷,王妃请您在外头稍候……” 拽着刘大夫,一路飞奔已经赶院门口的楚长铮听到了木香的喊声,立即站在了原处不动了,扬声高喊:“王妃,可好?” “我没事,你消气之前,不准进来!”宁香莲用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扯着嗓子应了句。 她知道自己若不应他一声,他肯定不会老实的留在院门外,下一瞬就冲进来了。 刘嫂也跑到了院门外,直接就跪在了楚长铮的面前回禀,“王妃无事,只是里面现在很混乱,王妃可能觉着现在不太方便让您进去……”说这话的时候,刘嫂都不敢抬头,她原本认为王爷怎么着也要问个原由的,没想到楚长铮什么也没问,还松开了刘大夫,“刘老,有劳了,我先在这里歇歇。” 香莲不让他生气时进入,肯定有她的理由;不过他这腔的怒气,怕还真得给他一点点时间才能消得下去。 “王爷放心,我会尽力的。”刘老应着,提起药箱匆匆跟着刘嫂进屋。 刘大夫进门后直接去看楚适之的状况。香莲瞧见他看到楚适之胸口扎着的扁方后,好像是松了口气,随后探到了适之的鼻息,才对她道:“王妃放心,伤得不重,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说着,他从身上取了个药瓶,倒了一粒药丸塞进了楚适之的嘴里,才打开药箱取了取剪刀剪衣服,就着手治疗。 宁香莲没出声打扰他,注意力依旧放在楚适之的魂魄上。楚适之依旧还是陷在那种诡异的状态之中,声音已经跟三岁的儿童无疑了,嘴里说的不再是那一句话,但哭来哭也就是同一个意思,除了“我的错”之外,就是“我错了”,但整个人抱膝缩成了团。 刘大夫检查完伤口,让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按住楚适之后,自己就动手开始拨扁方,芝麻瞅准了扁方出来的那一瞬,用妖气裹着身体直接撞到了楚适之的魂魄上,恰到好处的将他撞进了身体里。 楚适之魂魄入体之后,似乎还是陷在之前那个状况是不能自拨,嘴唇一张一合的,只是发不出声音来,若是看他的嘴形,就能知道,他还在不停的叨叨着“我错了”。可是伤口的痛,他的意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一醒,他都顾不上伤口的痛,强撑着扭头就去看宁香莲,见宁香莲还坐在床上看着他,他畏缩了一下,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淌,瞅着一屋子的人都摸不着头脑。 三公子之是……魔障了? 宁香莲似乎有些明白了,适之不仅是看到她真正的模样, 不过,他到底做错了 只有刘大夫没有分神,他迅速的在他伤口边上扎针、止血、上药、包扎,还不忘分神向宁香莲报告:“王妃,公子的伤口不深,没有大妨碍。” “无妨就好。”宁香莲彻底的松了一口气,身子也坐不住了,软绵绵的往床里歪了下去。 “王妃……”屋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楚长铮听到喧哗的动静,这次没忍住,径直冲了进来,甚至连楚适之都躺不住了,撑着身子就要往宁香莲那边去,木香忙唤人帮忙死死摁住他:“小祖宗,你就不能消停一些吗?” 楚适之整个不动了,泪水也止住了,唯一没有停止的依旧是“我错了”。 宁香莲被刘大夫按两下人中后,就幽幽转醒了,只是手脚冰凉,四肢无力。楚长铮瞧着她憔悴的模样心疼不已:“好好休息,其它的事儿都交由我来做。” 宁香莲知道他的意思,扯了下嘴角冲他露了个笑容,“我没事……适哥儿没事就好。”她看向楚适之,“你先回去……好好休养……” 其它的帐,等她好了,等他好了,慢慢再算! 怕楚适之不听话,她又看向木香:“放修之他们出来……盯着……” 安排好后,她就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楚长铮看,眼神里还带上了一抹哀求。 楚长铮知道她是怕他责怪适哥儿,可他心里哪怕再厌恶适哥儿的行为,也没办法在她护崽的眼神下干涉她的安排,只得不甘愿的点点头表示同意,让木香和刘大夫送楚适之回院子,并且好好的照顾。 待他们离开后,宁香莲才低声将刚刚楚适之离魂,以及她的猜测,都统统告诉了楚长铮,末了心疼得眼泪汪汪:“如果当年的事对他造成了影响,那也怪不得他想法偏激。”她还拍了一下楚长铮:“今儿的事,你也别怪他了,他自己不是已经吃到苦头了吗?” 楚长铮没应话,只问她:“你确定,他看到你了?” 偏执的人,可是一条道路走到黑的,谁知道适之会怎么想,他可不敢大意。 “嗯。”宁香莲已经累得眼皮子也睁不开了。 楚长铮替她掖好被子,状若随意般问:“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当初看到了些什么……” 想一这点,他有些懊悔。 事出之后,他整个人都要疯了,根本无心去在意孩子的状况,尤其是引起整件事的适之。可是现在想想,他的那场大病有可能是着了风寒病的,也有可能是看到了什么吓病的,而且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若他早些发现,也许背后的凶手,早就可以寻到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只要撬开适哥儿的嘴。 等适哥儿的状况好一点儿,他就着手去做! 宁香莲瞬间瞌睡都没了,“你想要做什么?他这些年没说过当初的事,甚至还失了声音,怕是他并不知道多少内情。” 看到她防贼般的眼神,楚长铮哭笑不得:“放心放心,我不会对他如何的。”他只会教他做个乖巧听话的好儿子而已,至于其它的,他也会看着去的,也许,可以利用一下修哥儿那小子…… 这一晚,宁香莲睡得很不安稳,一夜惊醒过十几次,每次醒来都是大汗淋漓,惊慌失措的哀求:“适之他怎么样?” “没事,没事,你放心,适之非常好,你忘了他的心长在另一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一说起这点,他就咬牙切齿,恨不得跑过去把那小子从床上拖下来,再打一顿,那小子之前肯定是算计好的,拿自己的身体异人的状况再狠坑香莲一把的! “皮外伤也是伤,他有没有发热?”宁香莲依旧不放心。楚长铮不厌其烦的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直到她平静下来,还亲手搓了温热的帕子替她擦拭掉满头的大汗:“等一会儿过去看状况的人就该回来报信,你若不放心,那就再等一等。” 他心里将楚适之骂得半死,不过之前萌生的那些打算也打消了大半。 一切都要从长计议,至少要等那小子的身体恢复如初才能下手…… 直到派去打探状况的婆子回来,细细说了那边的状况,宁香莲才会放心的睡去,但睡不到两刻钟,她又会再一次惊醒。只是每次她醒来都能看到楚长铮坐在她的床边,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也让她的不安渐渐消散。 一整夜,这样的状况都在不停的反复着,直到天亮,修之和木香过来与她说,适之并没有发热,伤口也恢复得极好,她才沉沉睡去。 楚适之清醒之后,很知趣的向楚长铮和宁修之他们认了错,把自己在惊马事件中所做的一切都尽数向宁修之说了个清楚,但对于他看到真实的宁香莲之事,是半句也没提,甚至楚逸之追问,他就借着伤口疼,糊弄了过去。 狼六据他说的去查证,证实他所言并没有半句假话。他很清楚宁香莲身边跟着多少护卫,本意也只是想让宁香莲受个惊吓而已,从而阻止宁香莲出门,以免她在动心思外头算计他们。 事实也如他所料的那般,疯马就算没被宁香莲吓得改了方向,也会被狼五狼六以及藏在暗处的护卫斩于马下的,绝对伤不到宁香莲半分。 原本这件事就查查七七八八了,只是楚适之做的那点手脚把整件事变得复杂了些而已。现在扒开迷雾之后,剩下的也就简单了。 出事后那个跑到路中间的小孩子更是在第一时被大夫做了检查,虽然他的身体里没有查出什么来,但据四周人的说,那个孩子原本是乖巧的跟在母亲身边的,他母亲挑选东西的时候,他突然像是受了什么吸引一般,径直朝着路中冲了过去,店小二喊都没能喊住。 能让孩子突然做出那种异样的反应,怕也只有药王谷的人才能办到了。 只是,他们没有找到任何的证据! 宁修之恨极了,手里的那些证词都快被他给捏成了两截:“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难不成放人?” 让兵马司的人把所有人都录了口供之后,他们就只扣下了几个可疑人物,那位高大夫的高徒做为最可疑的人,自然不会放走。 昨晚就有人递了帖子,过来讨人了,看来那位高大夫还是比较看重这个徒弟的。 “没有证据……”楚长铮冷笑,不认为然。 他需要证据吗? 他只需要有怀疑对象就好了! “昨儿有几家送了求情的帖子过来?”他问道。 “五家。”宁修之应道。至于是哪五家,他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但他揣了个小心思,并没有说出来。连想也不用那五家都已经上了他的小黑本,只有一有机会,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回报一下那五家的。 至于那五家是不是无辜的,呃,在他们没弄明白事情原由之前,就决定来趟这混水了,那是他们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142、王爷的心慈手软 “五家,呵……”楚长铮冷笑着。 京都里自认为够分量给他递帖子的人不多,能说动五家人,那些大夫还真有几分能耐。 不过也好,五家的份量也算是够了。 他瞥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楚逸之:“逸哥儿,给你一队人,你能把这五家家主请来吗?” 请人,还给一队人?这要怎么个请法? 屋内的众人都不是傻子,一听就懂,个个不由得心里忐忑,只有楚逸之那个那个愣头青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马上起身满口应下,还拍着胸脯说保证完成任务,甚至都没问一声是哪五家。 宁修之也没有阻止他,与他说明是哪五家后也只是叮嘱他道:“注意些分寸,不要被人给激怒了,以免落人把柄。” 楚逸之点头保证:“大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来的。” 请人的任务,楚逸之完成得很快。 有三家是家人拿了家主的帖子往王府递话的,见楚逸之登门,手里还拿了楚长铮的帖子,一只只老狐狸就知道今天这事儿若不去一趟怕是会被记恨,都揣了来看看风声,万一风向不对也好一堆二五六的心思,痛快地跟着楚逸之来了。 叶家是他们在半路上就遇上了,叶大人亲自带领着高大夫一起本想去王府求情的,遇上楚逸之后,叶大人瞧着气氛不对,也只得跟了过来。 只有柴家听到楚逸之登门,先是左推右阻的说柴老大人不在府里,被楚逸之强行闯进去之后,柴附马知晓是汀华郡主插了手后,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认这笔烂帐。他走到半路还想趁楚逸之不备直接进宫去求助,结果被楚逸之亲自动手,硬生生给架了过来。 一行人到了王府,只见王府大门紧闭,根本就没有开门待客的样子,心里都暗自觉得不妥了。可还没等他们寻出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大门洞开,宁修之领着全梁以及一干侍卫,将高大夫的大徒弟给押了出来。 那徒弟一看见自家师傅,有几分得意,“师傅,师傅你是来救弟子的吗?” 高大夫瞧着这架式,心知不好,忙对身边几位老大人、大人拱手:“事情的原由各位都清楚,小徒史仪不过是恰巧遇上王妃出事而已,王府怎么能因此扣押小徒,还望各位帮忙说一句公道话。” 五家来的都是聪明人,没有冒然开口。 瞅着旁边的楞头青楚逸之,他们想不聪明也不行,万一真被那个楞头青打了,最后哪怕是能告得赢状又能如何,能打一顿楚逸之,还是能把丢掉的脸面拣回来? 史仪傻楞楞的喊了两声,见没有众人附合高大夫,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抽着嗓子就大声喊道:“我是无辜的,你们还不快放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押着他的狼五抓着他的胳膊一拧,一个干净利落的一个反摔将他摔翻在地,然后扬起了手中的刀鞘狠狠的抽在了他的左手腕上。清脆的骨头断裂声直接扎入了众人的耳中,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了颤,都替他疼。 狼五砸完了左手,又照葫芦画瓢的抽断了史仪的右手,然后才在宁修之的示意下,把史仪往高大夫面前一抛。 宁修之双手拢在袖子里,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高大夫,傲慢地道:“他做过什么,高大夫若是心里真没个数,那不如当街问个清楚。” 他又瞥了眼地上哀嚎不断的史仪,撇了下嘴,漫不经心地补了句:“不过是伤筋动骨而已,以你们的医术来说,想必根本算不上什么的。” 高大夫气得脸色发白,顾不上与宁修之打嘴皮子架,忙去检查史仪的伤势。 一摸到史仪的断手,他差点没骂出来,确实如宁修之所说那般是伤筋动骨没错,只是骨头都打碎了,别说能不能接上,就算接上了这辈子肯定也不可能替人把脉、提笔写方子,也抓不准药,直接断了从医之路。 这一招比杀人诛心还要狠! 他愤恨的看着宁修之,嘴里不停的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不过除了这愤怒的话之外,他拿武定王府无可奈何。 他心里很清楚,楚长铮一个人的在大兴的声望堪比任何一个世家,百姓们可能不知道当今的丞相是哪个,侯爷国公有几位,却没有人不知道武定王楚长铮的。 且不说楚长铮为了大兴立下的那些功绩是所有人都无法抹杀的,就现在虎视眈眈的外敌不敢越雷池半步,也全凭楚长铮的威名震慑。 他们药王谷虽然有些名声,但与楚长铮相比起来,简直就是比星辰比皓月。别说楚长铮只是废了史仪的双手,就是当街打杀了他,只怕没有人会替他说一句公道话,反而一堆人说他不知好歹,去招惹了楚长铮。 何况惊马之事后,武定王府扣押了不少人,可是今天却只当众废了史仪的双手,是不是他们查到了什么? 想到这,他不由得有几分埋怨起史仪来,他们进京都的初衷可是与武定王示好的,史仪为什么好端端的去对武定王妃下手。 他的神色一变,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能指使动史仪的人,可不多…… 见史仪还要咒骂,怕他嘴里带出些对自己不利的言语,高大夫当即立断,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拨出塞子倒出一粒,就硬塞进了史仪的嘴里,原本还痛苦哀嚎的史仪挣扎了两下,倒地不动了。 宁修之看着高大夫做完这些,淡淡地道:“高大夫,令弟子的伤势你可是当众检查清楚了,可只是伤筋动骨?若等会儿你们离了这里,他若再有个好歹,我们王府可不认帐的。” 高大夫猛的转头看向宁修之,眼神里尽是愤恨,但四周哪怕是陪着他一块来的叶大人也没有出声,帮他说上一言半语。 他心里再气,也只能硬生生咽下,恨恨地道:“那我还得替小徒谢谢王爷和宁大人手下留情了。” “下不为例。”宁修之丢下这么一句,也不再与他废话,冲其它五位家主(代表)“客气”地点点头后,直接唤有些还气愤难消的楚逸之回府。 楚逸之迟疑了一会儿,在宁修之的怒目中,乖乖的跟着他进了王府大门,府门就在他们身后,径直关上了,把一干人待都关在了门外。 看着紧闭的大门,那五位家主的脸色都非常的难堪,他们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权贵重臣,楚长铮请他们来,要下他们面子,好歹也要背个人,怎么能这样连门也不给他们进,实在是太过份了? 但埋怨归埋怨,也没有人当众讲出来,同时他们也把高大夫师徒给记恨上了。 就刚刚宁修之那句话,他们都听得出来,史仪在整件事里并不是无辜的。至于真实的内情怎么样,武定王府为何只这般轻描淡写的惩罚了一番就了事,他们都不愿意深究下去。 他们是想要与名医交好,有必要的时候可以请动大夫,但不代表他们可以忍受自己被人无辜连累,甚至欺瞒! 一人带头后,其它人都避之不及的离开了,连一句话也安慰的话没有说。只有叶大人迟疑了一下,留了辆马车和两个下人给高大夫帮忙。 从门缝里瞧着高大夫师徒走远,楚逸之才不甘不愿的转身抱怨:“父王这也太心慈手软了……” 虽然王妃和瑛姐儿以及那个小孩子都没出大事,但史仪的恶行可诛。 父王都已经决定替王妃讨个公道,又直接做出当街打人的事,怎么就一下子把事做绝做到底? “打蛇不死,终究是祸害!”他恨恨的道。 早知道,还不如他先下手。 宁修之抬手狠狠给了他后脑勺来了一下:“毒蛇是没错,那也要看他够得着谁。你认为,父王真会心慈手软?” 见楚逸之瞪着两只眼睛满目的不解,他叹了一口气,让身边的人去玉梧院里回话,自己领着楚逸之去墨韵院。他相信适哥儿没听到结果,肯定不会安心休养的。 果不然,楚适之人是躺在床上,门帘一动,眼睛立马睁开看门边看,看不到他想见的人后,就用眼神询问着屋里伺候的下人们。 宁修之他们一进来,楚适之更是躺不住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楚逸之快步过去将他按回床上,恶狠狠地骂道:“你还嫌自己伤得不够重,想要补一下是吧。”骂了后,他还不解气,抱怨道:“我还真没见过谁摔一跤,就能在胸口摔出个洞来,你也真是个人才!” 他后脑勺又挨了宁修之一巴,楚适之更是恼羞成怒的拍他的手。 拿自己设局害母亲,这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事了,最后还要编个烂得只能哄住三岁孩子的借口来敷衍,亲哥还有哪壶不开提哪壶? 宁修之替楚适之掖好了被子,才把事情细细说给他听。 另一边,玉桐院里的楚长铮和宁香莲听完了全梁回禀的消息后,两人也在说这件事。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轻易放过他们了?”楚长铮问。 以前他就是什么不说,想着自己做了就好;香莲也是受了委屈自己解决,才让他们两人中间的冰层越来越后,最后一个麻木,一个想破冰也不知道如何下手。 眼下,他可是半点隔阂也不想留在两人之间的。 宁香莲微微思索了下,就明白他的用意了:“他有歹心,但事没成,哪怕是送官最后也不过是杖几十,流放三千里而已。不说那五家,有一家打了招呼,杖责和流放都会成为一场笑话。若是你直接要了他的性命,还仅如了某些人的愿,会被人说成草菅人命。” 她与那个史仪前世无怨,近世无仇,史仪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对付她的,背后只怕是有指使者。直接打杀了史仪,只会替他身后的指使者灭了口。而幕后指使者反而会松了一口气,拿着史仪之死做文章,反咬王府一口。 现在,长铮只是把史仪给打废了,还给了一句莫须有的理由,修哥儿又硬生生地用话拿住了高大夫,这样一来,高大夫以及那幕后指使者谁也不敢在近期之间让史仪痴了傻了,或者丢了性命。 反之史仪废了,由一个在权贵面前都有些面子的大夫,变成了一个连乡野百姓都不如废人,又无法向王府报复。若是指使者不能做到让他怨气消除,或者替他报仇,他只怕就会怨恨上或者伤备指使者。 同样指使者在达不到害她目的,反而落了史仪这么一个活口在,不仅日夜要猜疑是不是史仪出卖了他们,还要担心史仪会不会有一天反咬他们一口,若是史仪再提出些过份的要求,他们的日子只怕也要不好过了。 而他们则可以等到他们内乱起来后,轻易的寻到史仪背后的指使者。 这种把事做在明面上,反而让狼狈翻脸自相咬斗的法子,远好过他们自己亲自动手,还落得一手血,尤其是现在这种,他们还没有抓到确诊证据的情况下。 果不然如宁香莲所猜那般,楚长铮嚣张地当众打断了史仪的双手的消息传出去后,普通的百姓都自动自发的替楚长铮想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最后还叹息了一句武定王宽容大度。 一些想借这件事好奏上武定王一本的官员们,待了半晌也不见高大夫有所动作,甚至有人不知趣的上门询问,也被高大夫三言两语给扯开了。 高大夫是恨楚长铮,但他脑子也没坏,知道对上楚长铮自己没有半分优势,尤其是知晓那件事真是史仪做的,主谋还是他的亲生女儿后,避都来不及,又如何敢再拿这件事做文章呢?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不过还是有人不死心,没敢拿楚长铮说事,就试探着把主意打到宁修之的头上,想着没鱼虾也好,打一网再试试动静,不然显示不出他们的存在。 于是,一年轻楞头青御史上本奏了宁修之无缘无故当街打残百姓,手段歹毒,根本不配为君王读书持笔。 送上去的奏折却如泥牛入海般,再无动静,反而那楞头青被正顺帝瞅了个错,直接降职发配去了贫困县城。若有人细心留意还会发现打那之后,皇上召宁修之的次数反而变得更多了起来。 143、早些订亲 发现自己被皇上注意上了,宁修之先前倒也没觉着什么,以为是武定王义子这个身份带来的福利,甚至还有心借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可是日子一长,他就渐渐发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旁的不说,每次皇上招他过去伴驾,都很少询问他什么,但目光常常有意无意的落在他的脸上,其中带着一些让人看不透的情绪,让他差点误会,皇上对他有某种不良心思。 但很快,他就敏锐的发现,皇上看的只是他的脸,而不是他的人;更准确的来说,皇上是透过他的脸在看某个人! 某个人……长得与他相似? 宁修之不镇定了,在他从小到大的记忆里,听得最多的就是,他与母亲在长相上是极为相似的。要不然,也不会十几年来,一直有人怀疑他是母亲的私生子。 难不成,皇上透过他的脸在看母亲? 这个念头浮现之后,他抬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以惩戒自己对母亲的猜疑。 不过,母亲不是那种人,但不代表皇上不会在见她后,念念不忘,甚至一记十几年。尤其是他查到,皇上在十年几前年,曾有微服出宫游历数月的往事后,更是觉着自己的猜测极有可能就是真的。 若是放在半年、不,哪怕是新年之前,他绝对会把握住皇上对自己的这份特殊的在意,达成自己谋势的目的;可是现在,母亲极有可能回来了,他怎么去做那些败坏自己名声的事,让母亲蒙羞呢? 为此,他曾数日饮食难安,甚至泡冷水一连几天告了病假。 没想到,他才告了病假五日,就收到了宫里赏赐下来的几味名贵滋补药材。虽然是送给父王的份例,但传旨的太监说,皇上念及王妃、他还有小四都是多病多难的,顺便也给了他们一份。 父王的是旧例,但王妃和小四出事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现在赏是不是太晚了些?尤其是给他的那一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肯定不是顺带的。 皇上到底是在想什么? 他若是个女子,皇上移情于他,那倒是情有可原,但他可是个男人! 哪怕他还是想图权图势,但能奸臣佞臣,也不能去做龙阳君! 看着摆在桌上的药材,他只觉得扎眼和愤恨,待小太监一走,他扬手就把那药材从窗户扔了出去。 冯五被飞出来的药匣砸了个正着,抱头蹲在地上,“哪来的暗器?” “你出息点好不好,王府就算进了歹人,有人用这样的东西做暗器吗?”楚逸之拍着他的后背骂道,顺手将地上的药材拣起,吹掉上头的灰尘,重新放进匣子里:“这可都是好东西。” 该有的眼力劲儿,他自然是有的。 能在这个香茗居里丢这种好东西的,也只有大哥了吧! “大哥,谁惹你了,这东西无罪的,你若是不喜欢,那我拿去给小弟补补。”楚逸之一进门,就扯着嗓门大咧咧的说道。 宁修之好没气地道:“拿走拿走,省得扎眼。” 楚逸之笑眯眯的将东西抱在怀里,人往宁修之面前凑:“大哥,你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瞧不顺眼的,不如一次性拿出来,让我和大妹,还有小妹一块儿分分。尤其是小妹,这些日子又担心王妃和小四,又节食减肥,都清瘦多了。” 小妹瘦了?! 宁修之打了个激灵,小妹和母亲几乎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这些年只是他们把她给喂胖了,才将她的真实容貌给遮掩住了。 若是她瘦下来…… 然后某个机会被皇上给瞅见了…… 顿时,宁修之觉着不好了,各种皇上要抢小妹入宫的场面在脑海里走了一遍,瞬间就让他的脸色越来越黑! 宫里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怎么能让小妹陷进去? 且不说皇上那三宫六院的,就皇上那一把年龄都足够给他做爹了,怎么能让他将魔爪伸到水嫩嫩的小妹头上? 哪怕他愿意,母亲也决对不会愿意的!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眼下头一件事,就是不能让小妹瘦下来,第二件事,就是要尽快的将小妹的亲事给订下来! 到时候,皇上总不能不要脸的来强抢臣(民)妻吧! 对,就这样! 当初他可是替两个妹妹瞧了不少人家的,资料都放在桂花胡同那边,可以拿过来给王妃看看,说不定可以省许多的事。 他马上起身,都无视楚逸之和冯五,唤了小厮备车,就匆匆往外走。 看着他如风一般的刮走,楚逸之傻了眼,楞楞地看向冯五:“大哥这是嫌弃我,还是嫌弃我?” 不是说还病着吗,怎么能走这么快? 冯五揉着头上的包,催促着:“二哥,你还在发什么楞,大哥唤人备车了,这怕是要出门,你还不快跟上去看看!” 直觉告诉他,肯定有事。 楚逸之这才反应过来,把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忙追了上去:“大哥,你走慢些,等等我……” 玉梧院里的气氛非常的和谐,甚至和谐到连商嬷嬷这种自认为见惯了各种诡计的老嬷嬷,也觉得惊奇不已。 楚月琳两只白白的小手端着个白玉碗吹了一会儿后,才递到了宁香莲的面前:“母妃,喝药啦!” 楚月瑛板着张脸,一双晶莹的眼眸中没有了平日的疏离和防备,不情不愿的将装着满满一碟的桂花蜜枣的琉璃碗往宁香莲面前推了下。 楚适之身上搭着张薄毯,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单手托着下巴看着那边,眼晴里尽是说不尽的笑意。好像前儿跑过来和宁修之大打出手、然后拿了扁方扎伤自己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哪怕是亲生母子相处,也不过如此吧。 不过想想之前王府发生的那些事,她现在也觉得心惊胆颤。 且不说府外那些人的算计,谁又会想到,平日不声不响的适哥儿行事会那么偏激,一出手就是见血的。 还好,适哥儿知错能改。他受伤苏醒之后,就哀求着修哥儿带了他过来,然后不顾自己的伤势跪在玉梧院门口向王妃认错,修哥儿他们四兄妹也陪着他一块跪。 庆幸王妃也是个大度的,见适哥儿诚心诚意的认错了,也就心软松了口,还说前事不咎。 若大家真心实意的把那些过去的磕磕碰碰都抹去,和和气气的相处,那该多好。 宁香莲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喝了药,又吃了粒蜜枣,才觉得口里的苦味淡了些。从惊马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月了,扎了自己一个窟窿的适哥儿三天就下了床,现在伤口都愈合了,倒是她磕磕绊绊的一直卧床了大半个月,到现在还断不得药。不过她也知道,是自己最近连番使用了内丹里的妖力,对身体造成了一定的损伤,除了慢慢调养并没有其它的法子。 还好,她卧床养病的日子倒是不无聊,楚适之和楚月瑛姐们加上木香几乎是每天清早就过来请安了,一坐就是大半天,而且一天还勤快的早晚各来一趟,气得楚长铮的脸拉得老长。 瞧着楚月琳眼巴巴地看着碟子里的蜜枣,她有些不忍,拿了粒塞进她的嘴里:“甜不甜?” “甜。”楚月琳笑得两只眼睛都成了月牙儿,还得意洋洋地朝着楚月琳和楚适之示威。 别认为她看不出来,姐姐从被王妃救了后,三哥被王妃原谅后,他们都认识到了王妃的好,一个个想和王妃缓和关系。 大姐也就罢了,三哥自打被刘大夫说能下地后就天天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是继子,与王妃总得避嫌啊! 楚月瑛抬手敲了楚月琳一记,楚适之直接把楚月琳孩子气的示威给无视了。 他是亲生的,亲近自家母亲,有何不对? 呃,什么,明面上这是继母,需要避嫌?他不过是天天来请安,陪休养的母亲聊聊天打花打花闲闷时光,全是一片孝心,又有什么错? 至于,眼前是母亲的秘密……得,打死他也不会与人说的! 少只香炉少个鬼! 啊呸……少个人知道,少个人来与他争宠。 小妹这不知情的,天天都缠着母亲不放了,若是让他们都知道了,这屋里还有他站的地儿了吗? 不过,好像木姨,大哥都猜到了几分,要不然,他们绝对不会态度转变得那么快,简直就是两张脸! 哼,他们知道了,却不告诉他。 楚适之笑着,心里默默的给他们记上了小本本,看来今年给他们的份例要减个七成,不,得减九成才是! “王妃,大公子和世子过来了。”双喜打起帘子,脆生生的禀报道。 宁香莲惊讶地偏头往门边看:“修哥儿?” 他不是犯了风寒,怕传给了她,所以让人过来说,在他全愈之前都不过来请安了的吗? 怎么突然就来了? 宁修之匆匆进来,瞧着一屋子人倒也不奇怪,他站得远远的向宁香莲抬了下手,然后示意楚逸之将怀里的一堆像是画卷的东西放下,自己坐到了另一扇窗边的椅子上,离宁香莲隔得极远。 “这些是什么东西?”宁香莲都没想跟他绕圈子,指着桌上那一堆画卷直接问。 楚逸之抢着道:“这些都是大哥这些年,给她们两人挑的夫婿人选。” 前儿个他们兄妹还是一条心,这才进王府多久,好像除了他,他们对王妃都接受和认同了,尤其是大哥和小四的态度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不过,这件事他倒是站大哥的,于其让小宁氏盲目的给大妹小妹挑夫婿,还不如从大哥挑出来的那些人中间选一个,更为靠谱。 宁香莲示意木香把那些画像拿过来,一张张展开看,每张画像里都夹杂着一张字条,上面写了那些人的家族背景,以及个人的详细资料。 看了三五张,宁香莲大概就摸清楚了宁修之选人的标准,几乎这些人都有一个同共的地方,就是家况极为简单,而且人品和脾气都极好;至于家世、长相、才华都被放在次要的位置。 这样的人,哪怕是人品脾气都是装出来的,但只要操作得当,都是极好控制的,只要有足够的权势,就能让他们装一辈子。 只是那足够的权势,在楚长铮没有康复之前,只怕就要落到修哥儿身上了。 十七岁的探花郎,可见他把自己逼得有多紧! 只是,他为什么突然就要催自己给瑛姐儿她们选人家呢? 而且他送过来的这一堆画像,由年龄上来看,都比瑛姐儿要小,只能说与琳姐儿合适。若说以前瑛姐儿有婚约在,他只能操心瑛姐儿的婚事,可是现在瑛姐儿退了婚,不是该先紧着瑛姐儿吗,他给自己这一堆画像,又是个什么意思? 瞅着一屋子的人,她没直接问宁修之。随手把画像放在一旁:“就由这些纸上的东西,可挑不出什么来,总得要见见人才行。”想了想,她道:“这些日子我总是多灾多难的,下个月初五,我领你们去寒山寺上香,你安排一下,好不好?” 宁修之觉着这法子极好,满口应下。 到了三月初五,宁香莲起了个大早,换上了春装,带着得妥妥当当带着楚月瑛姐妹,在宁修之三兄弟外加一个冯五的陪同下,前去寒山寺上香。 楚长铮本是也要与她一同前往的,只是临行前宫里来人说要有紧要军务请他进宫一趟,他只得千叮万嘱宁修之他们一番,又让狼五狼六多带了一队侍卫,才依依不舍的进了宫。 这次出行前后一共八辆大车,十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严阵以待。宁香莲原本以为这么大的架式,一定是有眼睛的人都会避让三舍的,没想到快到寒山寺的山脚的时候,他们就又被拦路了。 老远,宁香莲就听到了女子的哭声。撩开帘子瞅了一眼,见前面的路被一辆朴实无常的马车拦得结结实实的,路边一个白衣女子满头是血的跪在地上,旁边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由穿着来看应该是马车里那家的护卫或者随众。 那白衣女子哭得好不可怜,更显得旁边那两个随众凶神恶煞了。 这状况不由得让人想,这该不是欺负弱女子吧! 果不然,就听到那女子哭诉说:“你们撞了人,就想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144、好一曲英雄救美 楚逸之听得义愤填膺,趋马想上前打抱不平,宁修之忙喝住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时候,眼见未必是实! 何况,若真马车里的主人想是女子嘴中的恶人,还能由着她当众哭诉?只怕早让下人捂了她的嘴,拖到哪个阴暗的角落里去解决了。 他这话正好被后面一群正准备上山的书生听到了,其中一人气冲冲的指着宁修之就骂道:“你这人真是可恶,自己见他人欺辱弱小置之不理也就罢了,还要阻挡他们伸张正义。” 宁修之回头,那群人中倒有人认出了他,“宁探花?” 宁修之冲那人拱了拱手,客气地道:“蒋公子。” 名单上有蒋这个姓,难道是今天他们来看的人选之一? 宁香莲顾不上在意那个白衣女子了,透过车窗的纱帘往外看了一眼,果然是画像上的人,甚至五观长相比画像上还要端正几分,只是那人现在的神色……倒是有些难看。 对了,她是让修之寻个名头把那几个人引到寒山寺来,但并没有对那几个人说白了她要相看的,为的就是看到真实。 现在,这未必也太真实了些吧。 蒋公子唤破宁修之的身份后,四周的人都看他们这边看了过来,尤其是之前说话的那个书生更是一脸的嫌弃:“之前我还敬佩宁探花文采出众,是我们读书人的榜样,现一见才知传闻不可信。也是,近墨者黑,宁探花日日与楚逸之同住一府,怎么会是谦谦君子?” 其它人也出声附和道:“对啊,寒窗苦读十年书,真不如找个好义父来得轻松,人家现在搬进了武定王府,做起了王府大公子。” “真真是丢了我们读书人的脸面!” 说得正起劲,楚逸之的马鞭直接就抽了过去,虽然没有抽到那些人的身上,鞭子甩在空中的脆响让一干书生都心颤发寒。 楚逸之冷着脸道:“你们竟然知道他是王府大公子,那自然知道出言不逊得罪我们的下场了!” “难不成,你……”最先说话的那书生还想开口,蒋公子忙拽住那性子梗直的同窗好友,低声劝道:“若是被他打了,可真没地儿说理去。” 别说同窗只是一介书生,他只是蒋家旁支,哪怕是他堂兄,蒋家大公子被楚逸之给打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倒霉的。 宁香莲将那蒋公子的小动作和言行瞧在眼里,直接在心里给他批了个大大的“不合格”。 她知道,这并不是修哥儿看人不准,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而已。 那个时候,蒋公子只怕觉着自己在修哥儿面前还是有几分优越性的,说话行事自然大方得体。可是现在修哥儿不再只是一个出生不明的普通翰林侍读,而是武定王承认的义子,后一个身份给他带来的优势只怕是整个蒋家倾其所有,也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位置的变化,以及差异带来的嫉妒,让他再没办法再用以前的那种态度来面对修哥儿了,行事说话自然也不再会如以前一样。 真要她还说,还是修行不到家……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宁香莲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怼道:“几位指责的只是他人袖手旁,说得这么义愤填膺,为何不自己上前去打抱不平?还是只想严以律人,宽以待己?” 正准备出声反驳的宁修之听了她这护犊子的话,心里甜滋滋的,把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斜瞥着那一干人被怼面红耳赤,只有那梗直书生色厉内荏地回了一句,“谁说我们不管的!” 他这话被那白衣女子听到了,忙高声呼喊道:“公子,请您替小女子说句公道话。” 那书生被她这一鼓动,也有些飘飘然了,快步朝马车那边走了过去,边走还边道::“撞了人还想欺负人,真当这世间没有王法了!” 他们不敢招惹楚逸之,但对于一个做错事的普通人可没那么顾及了,何况他们可是来主持公道的。 “蠢货!”宁香莲轻轻地笑骂了一句。 楚月琳偷瞥了外面一眼,有些不解:“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他们刚刚骂了大哥可骂得够狠的了。 楚月瑛低声道:“不用我们动手,他们会尝到恶果的。” 那边的马车是普通,但那两个随众可不普通。 见楚月琳还是不明白,抬头弹了一手指,才道:“那两个随从身上有血气。” 寻常人家绝对不会使用手上沾过血的人做随众的,马车里的人只怕非富即贵! 那一帮子书生又踹到铁板上了! 果不然,那随从一听有人这样说自家主人,也恼了,手指向旁边一干看热闹的人道:“他们都可以做证,是这位姑娘自己个儿往马车上撞的,可不是马车故意撞上她的。我家主子良善,愿意支付这姑娘去医馆的费用,并且不追究这姑娘的撞车行为。若这样都叫欺负人,那按你们之言,要如何才叫公道?” 憋着一肚子气,准备打抱不平的梗直书生道:“这只怕是你们推卸之词,并非真相!” 他对四周众人行了个拱手礼:“还望大家不惧威胁,站出来为这弱女子说句公道话!”为了怕众人不敢说,他直接还把蒋公子推了出来:“蒋兄的亲伯父太常寺卿,有他在,大家不要怕被报复!” “不可理喻!”随从怒骂道。 被架到火上的蒋公子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不过想到他今天的来意,不得不也硬着头皮道:“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仗义执言的人吃亏的。” 不能让佳人认为他是一个胆小怕事,没有担当的人。 “蒋公子大义。”楚云雁的声音从一辆马车里传了出来,“就那姑娘的伤势来看,怕是伤着了脸,我可不相信世间有人会主动去伤自己容貌的。” 蒋公子听到她的声音,如同打了鸡血般忙高声附合道:“对,伤了脸可是毁了姑娘家的一生,你们撞了人是事实,自然要负起责任来。” “对对,你们要对我负责……”那白衣女子忙道,眼睛里露出了些许欣喜。 楚月琳恍然大悟:“该不会这就是她的真正目的吧。” 宁香莲赞许的揉了一下她的头:“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的野心。” 为了达到目的,许多人都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来。 那女子只怕是想着自己容貌出众,只要让她有机会近了贵人的身侧,一定有办法抓住对方的心,所以才敢使出这样的手段来。 一个女子为自己的终身谋划是理所当然,只是这种手段太低贱了,聪明一点的人,绝对不会让这样的祸事精入门的。 一直坐在马车里安静不说话的神秘“主人”突然就出了声:“那按蒋公子的意思,我该对这个姑娘怎么个负责法呢?” 宁香莲一怔,这声音好熟悉,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对了,上回在宫里帮了她一把的严大人,正是这一口嗓音! 楚云雁的脸色也变了,失态地爬在车窗上往外看。 该不会这么不走运吧,原本管个闲事,给宁香怜找些麻烦,结果又管出祸事来了?! 蒋公子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根本就不熟悉严大人的声音,还没发现异常,义愤填膺地道:“人家好好的姑娘因你而伤了容貌,自然你要负责医治好人家;若是治不好,就该对人家的终身负……” 最后一个“责”字还没说出来,对面的马车帘撩了起来,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吓得蒋公子差点儿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呃,若是刚才说出去的话能咽回来,他也甘愿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刚刚说什么了,说让严大人将那女子接回府去好好照顾,并且负起责任来? 那昭华长公主还不得生撕了他! 不,只怕整个蒋家上上下下都得被昭华长公主给撕了! 严大人似笑非笑,坏心眼地催促着:“蒋公子,你的公道话还没说完呢。” 蒋公子瞬间矮了半截,冲着马车拱手鞠躬到底:“学生……学生见过严、严附马,还望附马大人不计小人过,忘掉小人的冒失之言……” 他想在楚云雁的面前表现一下,提前也得自己有条命在。 楚云雁心思一动,好机会! 她今天来,本就是冲着这蒋公子来的。这蒋公子虽然是蒋家旁枝,但才学可是一流的,据说是下一界状元的热门人选,身上的气运肯定是不低。若是自己帮了他这一次,不怕他不对自己死心塌地,自己也好借着他的倾心,吸收了他身上的气运跟系统兑换成积分。 她马上道:“严附马恕怒,当时事发突然,实在是难以分辨谁对谁错。这姑娘家若是伤了脸就等于是毁一生,蒋公子对她有所怜惜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这话一出,严大人并没有出声,蒋公子倒是眼中冒出了欣喜的光泽。 楚云雁看到他的眼神,知道自己这一手使对了,忙又道:“至于蒋公子所言对她负责,也并非让您纳她入府为妾,只是想请您医治她而已,哪怕她毁了脸,您做主给她挑门婚事,相信她的夫家绝对不敢因为她的容貌有损而为难她的。” 见严大人挑眉,像是有些不悦,她放柔了嗓音:“严大人,这对您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对于这姑娘来说,却是一生的幸福。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为何不以德报怨,显示您的大度呢?” 地上的白衣女子在蒋公子叫出严大人身份的时候,就如同鹌鹑般缩成一团栗栗发抖,不敢再作声了。 她当初挑中这辆马车,除了发觉马车里坐的是俊美公子外,还是因着马车的外表实在是普通,想着不过是有些家业的富贵人家而已,才敢大着胆子赖上去的。 哪怕赖不成,自己也损失不了什么。 若是赖上了,凭着自己的容貌,怎么着也能谋个前程。 可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将主意打到附马爷的头上。 听楚云雁这么一说,她马上道:“小女子卑微,不敢攀援附马,还请附马高抬贵手,放小女子一条活路。” 听着四周的人议论纷纷,那些书生们也有些蠢蠢欲动,想要给楚云雁帮腔,宁香莲慢悠悠地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一瞬间,四周鸦雀无声。 严大人拍手,赞道:“好一个何以报德!我也认为,我的大度,不应该用在这样居心叵测的人身上。” “不过,楚四姑娘既然说了,我若是不应,岂不是不给楚四姑娘面子。”他的眼神从楚云雁的马车上,扫到了对面的蒋公子身上:“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乃是千古佳话。我瞧着蒋公子不错,没婚约在身,又极怜惜这姑娘,不如这样吧,蒋公子将这姑娘带回府里去好生照顾着,相信蒋公子肯定是不会拒绝的,是吧!” 蒋公子没有抬头,也知道严大人的目光里带夹带着什么,甚至更清楚自己若说出个“不”字,后果会如何。他只得将希望寄托在楚云雁的身上,希望她再仗义执言替自己解困。 好歹楚四姑娘是女子,哪怕说得有地方不对,严大人也不能真与她计较的。 楚云雁也没想到严大人突然会来这么一招。 不过,把那姑娘塞给蒋公子…… 她想了一下,就默认了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相信蒋家肯不会让蒋公子娶那个女子的,撑死也只会纳为妾而已,这对蒋公子来说并没有损失。若是严大人真的出手逼着蒋公子娶了那个女子,蒋公子又不喜欢她,她又没有娘家撑腰,肯定管束不了蒋公子,自己就能更好的抓住蒋公子的心了。 蒋公子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楚云雁出声,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得应着头皮应下,心里不由得把楚云雁给怨恨上了。 若没有她给严大人给那女子安排一门亲事的主意,严大人哪怕骂他几句,让人打他几下,也不至于把那个女子硬塞给他。相信昭华长公主知晓这件事后,别说他还想攀门高亲,只怕自己极有可能就要与这个女子纠缠一生了! 宁香莲忍着笑,趁机教子:“瞧瞧,这就是英雄救美。” 宁修之也趁机瞥了眼楚逸之:“你羡慕吗?” 想到自己之前差点上前做了冤大头,楚逸之一个劲的摇头,“这样的美人,我可消受不起!” 145、找上门的小儿媳妇 听到他这毫不遮掩的真心话,蒋公子整张脸拧成了一团,严大人实在是没忍住笑出声来了,只有楚云雁居心不良地道:“楚逸之,你怎么能这样说,蒋公子他也是一片好心。” 她这话又在蒋公子的心里狠戳了一刀! 好心,该死的好心! 楚逸之原本对她就没有半点好感,见她自己不知趣地凑过来,自然没有好话招待,嫌弃地道:“猪鼻子插蒜,你算哪根葱?” “你……”楚云雁嘴都气歪了,不过d5从上回休眠之后,就再也没有苏醒过,眼下程序只有最初始的那几个功能,她实在是不敢再抛头露面和楚逸之针锋相对,只得狠狠的撕着手里的帕子,同时嘴里发出委屈呜咽声。 可惜,她才刚惺惺作态的“嘤嘤”了几句,就被那个白衣女子声泪俱下的感激声给遮盖住了,没激起半点水花。 “该!”楚月瑛解气的骂着。 楚月琳笑眯眯地拿了个果子塞进楚月瑛的嘴里:“姐姐不气,为那种人不值当。不过……”她偏了下头,有些好奇:“前儿皇上才罚楚家上下闭府反省,怎么她还能出来蹦哒?” 楚云雁自己不知趣倒也罢了,楚家上下总不会全是死的吧。 宁香莲神色微妙的变化了一下,在她白面团的脸上轻捏了一把,淡淡地道:“皇上旨意上写明的是楚家男丁,并没牵连女眷。何况商人逐利,官宦争权,只要她身上能让人瞧着价值,又有什么不能通行的?” 何况眼前的楚云雁并非本尊,而是个女鬼,怕是有各种迷惑人心的手段。 楚月琳瞪大了眼睛,若有所思地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朝上指了指:“就如那位会成为楚家大房嫡女一样……” “嗯。”宁香莲神色严肃:“若她真失了体统,给家族抹了黑,最终也不过是舍了一个姑娘而已。” 楚月琳神色一变,她听得出来王妃这是借事在教导她行事,看着宁香莲一脸的认真,心里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我该庆幸生在王府。” 宁香莲见她听进去了,不由得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来:“你们的母亲只盼你们这一生平顺。” 楚月瑛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一生平顺”最简单的四个字,却是最难做到的。 外头,那白衣女子欣喜的冲着严大人的马车磕头道谢后,就让到了路边。严大人也没再看她和蒋公子,甚至楚云雁那边半眼,而是使人将马车挪到了路边,扬声谢了宁香莲刚才的仗义执言,然后请宁香莲先行。 宁香莲隔着车帘与他客气了两句,也没推辞他的好意。 她没有留意到,后面楚适之的马车越过严大人的马车时,楚适之飞快的撩开了一角车帘,做了个手势。严大人隔着纱帘看到了,不由得紧拧起眉头,捏紧了手中把玩的木葫芦。 楚适之想要中止他们之前的约定? 到底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让楚适之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过,瞧着楚适之那苍白的面色,怕是之前伤得不轻! 小宁氏! 他“拍”的一下将木葫芦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眼晴里闪出了危险的精光。 宁香莲领着儿女们在常心大师的亲自相迎下,进了寺,烧了香,拜了佛,还去塔林里扫了塔,就当拜祭那传说中的公公,求他保佑全家上下平安和顺。 全程她都非常的虔诚,亲力亲为。 忙完之后,她瞅着楚适之的脸色有些发白,气息也不稳了,才心疼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木头桌凳的建议:“先过去休息一下,再回客院。” “好。”早就累得腿都挪不动楚月琳忙一口应下,再走下去,她就要席地而坐了。 减肥,真要命。 她劲儿一松,面条般的腿就更软了,一个没注意踩着了裙摆,整个人就朝着楚适之摔了过去,手肘更是直接撞到了楚适之的胸口上。 圆圆胖胖的楚月琳撞上单薄体弱的楚适之,本就没有什么悬念,要不是楚逸之反应快,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只怕他整个人都被撞飞出去了。不过,人没飞,但楚月琳那夹着体重的一肘子,也让他狠狠地吃了一壶。 瞧着他痛得变了脸色,嘴角边上还淌了鲜血,楚月琳径直就哭了出来:“小哥,疼不疼?我给你揉揉……” 楚月瑛忙拍开她的爪子:“小姑奶奶,你可别添乱。” “别慌。”宁香莲紧张地帮着楚月瑛拽住楚月琳,镇定地吩咐道:“修哥儿、逸哥儿,你背上适之先回客院,刘嫂你去请主持大师去客院,替适哥儿查看伤口,万一要是碰到之前的伤口就不好了。” 刘嫂不敢迟疑,提着裙摆就飞跑着去请人。 宁修之也极快的蹲下,抢在楚逸之之前,把将楚适之背到自己背上:“这里离客院也不远了,我先送适哥儿过去,逸哥儿留下陪王妃你们慢慢来。” 若只留下王妃他们几个女眷,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得了。 说罢,他也不待宁香莲同意,给楚逸之一个严厉的眼神后,背着楚适之就往客院的方向跑,楚适之痛得冷汗直冒,也强撑着摆手,让楚逸之留下。 宁香莲怕他们耽误了功夫,影响适之的伤势,忙道:“逸哥儿,你把琳姐儿背上,这样能快点儿。” 说话的功夫,她半分也不犹豫的松了抓着楚月琳的手,朝着旁边的青苹招手,青苹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快步过去就扶住她的胳膊。楚月瑛楞了下,也松开了楚月琳,而扶住了宁香莲的另一只胳膊。 这样互帮互助,确实是最省力又最快捷的办法了。 当他们赶到客院的时候,正好碰上主持替楚适之检查完,从厢房里出来。楚月琳都顾不上下地,忙问:“主持大师,我小哥怎么样了?” 主持双手合什:“阿弥陀佛,王妃、世子、两位姑娘放心。楚三公子虽然被撞得不轻,还好没有撕裂旧伤。待老纳给他熬碗保心汤服下,再休息一个时辰,应该就没大事了,回去后好好休养就行。” “真的?”楚月琳跳下地,嘴里问着,人已经越过主持匆匆的闯进屋里。 宁香莲抹掉额头上的汗,松了口气:“谢谢主持。” 送走主持后,她派人回王府去把吕大夫请过来,以防万一,又让人去把客院包了下来,做好多住几天的准备。 才刚刚把一切安排妥当,院门口传来了喧哗声,其中夹杂着年轻姑娘的陌生嗓音:“我要见武定王妃。” “我去瞧瞧。”楚月瑛起身出去,没一会儿,外头的争吵声更大了,像是要打起来了。 宁香莲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起身出门,只见一个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小姑娘,叉着腰正和楚月瑛在院门口如斗鸡一般吵得热闹,那凶悍劲儿完全不输楚月瑛,她的身后畏畏缩缩的两个姑娘竟然是胡家姐妹。 楚月琳恨极了:“她们还有脸来!” 宁香莲见她也要上前帮忙,忙把她拽了回来:“那小姑娘是谁,你认识吗?” “她是柴青仪。”楚月琳说完,又解释了一下:“柴家大小姐,汀华郡主的女儿,我们与她平日素无往来的。” 汀华郡主以及极不待见母亲,还百般为难的事儿,他们知道一些,自然也不可能对柴家人有好脸色了。她也不明白,柴青仪跑过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与胡家姐妹打抱不平? 见宁香莲出来了,楚月瑛不想再与她们多做纠缠,用力将柴青仪往外一推,就唤婆子关门,柴青仪忙撑住门板,冲着宁香莲喊道:“武定王妃,我有话与你说,是那日街头惊马之事!” 宁香莲挑眉,上次惊马虽然牵扯到了柴四,但后证实柴四是无辜的,他们并没对柴四做什么,这小姑娘找上门,想要做什么?不至于是替柴四打抱不平的吧! 不过,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自己若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岂不是不好? “放她进来。”她倒要看看,这柴大姑娘能说出什么事来。 楚月瑛回头,一脸的不赞成:“王妃?” 柴青仪欣喜,忙逮着这个空子挤进了院子里。进了屋后,她也没向宁香莲行礼,而是腰板挺得直直的,张口就道:“上回街头惊马的事儿,是我让四堂兄帮忙做的,与楚二公子无关,你要报复就冲着我来,别为难楚二公子。” 宁香莲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尽数喷了出来,扯着帕子胡乱抹了两把嘴,就追问道:“你说什么?” 那惊马之事,适哥儿都如实交代了,怎么又与这位楚大姑娘有关了? 难道,适哥儿是想替这位柴大姑娘顶罪? 呃……这种事,就算是她做的,他们没查到她头上,她不躲在家里偷笑,为何要跑到她这里来自首,是嫌日子过得太轻松了? 不对,她刚刚还说什么,要报复冲着她来,别为难适哥儿? 适哥儿啊…… 她与适哥儿,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宁香莲看她的眼神,变得怪异了起来,她还没问,楚月瑛先炸了,抬手就把柴青仪狠推了一把,“是你做的?” 柴青仪没站稳,被推得退了几步,直接撞到了旁边的小桌子上,疼得她的脸色都变了,但她咬着牙硬生生撑着:“对,是我做的,你要打要骂,我都受着,不过二公子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由着旁人打到他吐血?” “那不故意的。”楚月琳忙分辨道,她是不小心撞到小哥的。 楚月瑛瞪了她一眼:“与她这种人有什么可解释的。” 柴青仪急了,反手朝着楚月瑛推去:“你们还是不是亲生的姐弟,就算你们的亲事捏在她手里,也不能因此而牺牲二公子。”她狠狠的跺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拍胸脯跟楚月瑛保证:“安郡王府的表哥、我家的哥哥们,你只是瞧中了,我替你去跟祖父说,保证成事。” 宁香莲:“……” 这姑娘脑子是怎么长的? 人才啊,真是人才!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不,柴家和安郡王府是怎么把她娇惯成这样的?难不成想养废了,好祸害仇人家子孙三代? 这若是换了旁人,听到柴青仪这直接给人保媒接纤的话,哪怕不羞死,也要被臊死了。可楚月瑛是谁,哪里会在意这些。 她指着柴青仪就骂:“就安郡王府的那几个废才,柴家的几根麻杆,我除非眼瞎,要不然怎么可能瞧得上他们?” “也是,我也觉得他们配不上你。”柴青仪还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好像嘴里的那些人与她无干,不是她推出来的。 她到底跟谁是一边的! 瞅着她一脸认同的模样,楚月瑛也骂不下去了,干脆上前拽她:“出去,你给我出去!” “我不走。”柴青仪紧紧抓住了椅子背,冲着宁香莲喊道:“我刚刚说的,你听到没有,不准你为难二公子。” “我为难他,与你何干!”宁香莲认真问道。 一进门,嘴巴就没停过的柴青仪一下子就哑了,看着宁香莲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脸颊上还飞起了两块红晕。 楚月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忙想上前去捂她的嘴,以免她说出什么让人吓掉下巴的话来。 可惜,她的动作慢了一拍,柴青仪仅仅只扭捏了一下,就抬头恶狠狠的向宁香莲宣示了主权:“我与他现在没有关系,但我心悦他。从他在宫里,面对着白猿护在我前面那一刻起,我就心悦上了他。我会让我家来提亲的,我要嫁给他,所以,你不准欺负他!” “咣……”楚月琳不小心打翻了铜盘,屋里鸦雀无声。 宁香莲按着额头,只觉得头从来就没有这么痛过。 要不是瞧着柴青仪那双清彻藏不住污秽的眼睛,她真要怀疑这是汀华郡主故意养坏了,用来报复她的。 好想拒绝啊,不过,适哥儿什么时候救了人家小姑娘? 冲着这小姑娘为了适哥儿,愿意主动来“认罪”的份上,甚至还能“爱屋及乌惠及瑛姐儿琳姐儿”的份上,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这个自己找上门的小儿媳妇,她……她能要得起吗? 146、哄个傻姑娘(元旦快乐) 见宁香莲眉头紧皱,板着脸不说话,柴青仪急了:“武定王妃,你若是想拿什么脏的臭的来害二公子,我跟你没完!” “放肆!” “闭嘴!” 楚月瑛和楚月琳两人同时喝道,楚月瑛眼睛里有了厉色,说话更加直接:“柴大姑娘,你心悦谁那是你的事,没有人要因你的心悦而负责。所以,不要来败坏我家小弟的名声!” 楚月琳也气呼呼地过去帮着楚月瑛赶她:“对对,我家小哥才不会瞧上柴家女!” 被她们不留半分情面的怒怼,柴青仪委屈极了,完全没有面对着宁香莲时的傲气与嚣张。她心里很清楚,武定王妃是适哥哥的是后娘,自己即使是得罪了她也不打紧;但瑛姐姐和琳妹妹是适哥哥的嫡亲姐妹,若是她们不喜欢自己,只怕适哥哥会非常为难的。 压下心里的委屈,她瘪了瘪嘴:“我对适哥哥是真心的!” 一句“适哥哥”差点儿没酸掉楚月瑛的牙,她也懒得与柴青仪说了,硬生生将她拖到了门边。 眼见着楚月瑛和楚月琳两姐妹联手,就要把柴青仪给推出门了,宁香莲忙叫住她们:“别急,话总是要说清楚的。” 楚月琳不情不愿的松了手,跑回到宁香莲身边挨着坐下:“母妃,我们别理她,她肯定是脑子坏了,要不然怎么会不知道安郡王府和柴家跟我们一直是不对盘的!” 柴青仪红了眼圈:“琳妹妹……” 不过她也知道,楚月琳的话是真的,两家的恩怨之初还是源于母亲和先武定王妃。 只是,那不都是多年前的旧事了吗,据说母亲还是吃亏的那个。 宁香莲捏了下楚月琳的胖脸,勾唇轻轻地笑了起来:“柴大姑娘,刚刚你说惊马之事是你做的,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安排的,又是怎么知道我在那个时辰会经过那里?” 柴青仪只是刚刚碰到胡家两个姑娘私下议论,说宁香莲使人打得楚适之吐了血,认为是宁香莲查到牵马的人是适之的伙计,就认定一切都是适之做的,才会冲动的跑来顶罪,哪里想过其它。 她楞了下后,头一仰:“我说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她给宁香莲行了一个大礼,道:“我在这里给王妃赔不是了,若王妃还气不顺,尽管开出条件来,我保证不眨眼,尽数应下。” 鉴证完毕,这是个为情所困的傻姑娘,而且比她之前想的还要傻三分! 宁香莲也懒得套她话了:“谢谢你中意适哥儿。只是这婚姻大事,自古以来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所以,出了这门道,还请柴大姑娘嘴下留德,别坏了我家适哥儿的名声……” 柴青仪打断了她的话,“我一定会让我家来提亲的!” 这柴大姑娘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才能说出让女家上门提亲的话来! 宁香莲低头看着桌上的茶杯,端起来慢悠悠抿了一小口,来了个狠招:“柴大姑娘,你心悦适哥儿,但适哥儿心悦你吗?” 柴青仪闻言脸上有一丝得意,宁香莲捕捉到了,心里狠狠的一跳,难不成,这柴大姑娘真的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适哥儿对她也有情意在? 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男俊女娇倒也是般配的。 不过,这柴大姑娘的母亲可是汀华郡主,以小四那针眼儿大的小心眼,真的会不在意?他之前可是因瑛和琳姐儿亲近自己这点小事,对她们都心生了埋怨的,怎么可能不在意那些往事? 千万可别是他打算利用人家这娇养的傻姑娘谋划什么。 她的脸色瞬间青了,喉咙里也是一噎。 柴青仪倒是整个人都得意了几分,揪着宁香莲刚才话中的漏洞道:“那是不是只要适之同意,你就不会从中阻拦我们?” 宁香莲哪会中她这样的小套圈,摇了摇头,露出了一点不赞同的神色:“我不会答应你什么的。” 等这傻姑娘一走,她就得揪着适哥儿问问清楚。 她和汀华的事,是她们上一辈的恩怨,绝对不能祸及无辜,再说,她可真没在汀华手下吃亏过,倒是汀华前儿在宫里还被她摆了一道,柴郡马也挨了楚长铮一顿打。 她都不敢想,汀华郡主和柴郡马知道自家的宝贝姑娘被适哥儿给哄了之后,会是一付什么模样。 天塌,地陷,还是……拿刀上门来寻适哥儿拼命? 不过,若适哥儿对柴大姑娘真是情投意合的话,那她会认真的考虑考虑这门事了。 “你!”柴青仪差点儿没被噎得吐血,瞪着宁香莲的眼神里怒气几乎就要喷涌而出:“你真是太……” 可惜,还没等她再次表明自己的心迹,或者放下威胁之言,楚月瑛手上一用力,就把她硬生生给拽了出去,推给门外候着的柴家丫头:“把你家大姑娘带回去。” 柴青仪气得脸色通红,委屈的看着楚月瑛,干巴巴地喊了一句:“瑛姐姐,我真是一片赤诚……” 楚月瑛不为所动,给门边婆子一个眼神后,撩起帘子就直接进屋了。 柴青仪有心想跟进去,守在门口的两个婆子脚步一动,如同两座大山般直接挡在了门口:“柴大姑娘请留步,我家王妃累了,不见客。” 柴青仪跺脚刚想硬闯,旁边的东厢房传来了开窗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瞅这边的热闹。她愤怒的瞪眼过去,正好与楚适之来了个四目相对,瞬间,她只觉得一股热力直接脑子。 适哥哥怎么会在这个院子里? 那她刚刚在厅里说话的声音有没有很大,适哥哥有没有听到? 楚哥哥有没有看到她和瑛姐姐对峙争执的模样,会不会嫌弃她不够贤淑文静,会不会觉得她对瑛姐姐不够尊重? 瞧着她焦急上火,不知所措的横样,楚适之柔和的眼眉中带上了几分笑意,带有亲和。他冲着她轻轻颌首,然后抬起右手飞快的做了个简单的手势。柴青仪已经学了些手语,知晓那个手势的意思是说;他没事,让她不要担心。 她马上抬起双手,两个姆指对在一起,比了个喜欢。 楚适之的笑更浓了,右手食指在半空中划了个圆,指了下自己……可他还没比完,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直接放下了青棉窗帘,彻底遮住了房内的一切,柴青仪只听到气促的敲击窗棂的声音,像是某个人不甘的愤怒。 一定是有人不想楚适之与她见面。 柴青仪真想冲进那厢房,把那拦路虎狠狠的踹到天飞去。 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倒不是她忌讳不敢进房,则是知道能阻止适哥哥的,只有适哥哥的两位兄长了,而宁大哥和楚二哥从来就不喜欢安郡王府的人,也不喜欢柴府的人。 是了,她刚刚对着武定王妃信誓旦旦地说会让长辈来提亲的,那她就得做到,好让整个武定府的人看到她的决心。到那个时候,她就能光明正大的来找适哥哥了。 想到这,她迫不急待的转身:“我们走。” 东厢房里,坐在桌边的楚逸之看着楚适之拉下窗帘之后,用力的敲击着窗棂的动作,轻撞了一下宁修之,朝窗边呶了下嘴,低声道:“大哥,他干嘛呢?” 宁修之猜出了七八分,只是楚适之当着他的面做这些,摆明了就是没想瞒他,他也不想戳破楚适之的事,瞪了楚逸之一眼:“你脑子里的东西该用一用,留着不能生财。” 楚逸之眨了眨眼睛,很实在的道:“我的俸禄够用了。” 他被封世子后又多了一份俸禄,王妃又没让他充公,他的手头可比以前宽松多了。再说,他出门去吃喝玩乐,什么时候需要自己花银子了?哪个酒楼戏园子不是好酒好菜伺候着,生怕他有半分不满意。 楚适之笑得胸痛,宁修之直接翻了个白眼,只有楚逸之怔怔的:“我哪儿说错了?” 柔和的春风从洞开的窗户吹进来,拂得青棉窗帘微微摆动,也带进了外头的哭喊声。 楚适之的听力最好,立马拉下了脸,单手比划着:胡家女!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原来,柴青仪一出院门,等候在院子外头的胡家姐妹马上迎了上来。胡二姑娘还有些扭捏,胡大姑娘急不可待的上前询问:“柴大姑娘,我婶婶可在院里?” 柴青仪一边走一边道:“我没瞧见。” “那你有没有把我的信送给琳姐姐?”胡二姑娘顾不上别扭了,也追上去问。 柴青仪不好意思的站住了,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她,“刚才我出来得太急了,没顾得上,你自己去吧。”说着,也不顾胡二姑娘的脸色,把信往她怀里一塞,脚下如踩风火轮般匆匆走了。 留下胡家两个姑娘面面相觑。 “现在怎么办?”胡二姑娘都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母亲和父亲和离后的头两天,她跟着祖父母和大伯一家蜗在客栈里,心中还是怨恨母亲的,恨母亲做得太绝情,竟然真的将他们赶出了家,那个时候,她还真没有意思到失去母亲对她意味着什么。 可是等到父亲回来后,她才知道现实比她想的还要残酷。得罪了武定王府,他们在京都是呆不下去了必须要回老家,父亲有心带她一起去驻地,祖母不放她跟父亲去驻地,她自己也不想去。实际上她心里还有着一丝念想,认定母亲不会这么绝情。 不仅她这么想,祖父母也是这么想的。 走到半路,大伯灌醉了哄骗着父亲派来护送他们的侍卫,就带着全家人从小道返回了京都。回来后他们在杂乱的南街租了个小院子,然后就想着如何去找母亲,好让她去哀求母亲回心转意。 她才知道,这是祖母非要留下她的真正原因。 可是王府的大门不是他们能去的地方,也知道去不得,要不然武定王妃重新计较他们当初在点心里“下毒”之事,只怕父亲也救不得他们了。于是,大伯只得天天蹲在王府必经之路的小茶馆里守着,想找到楚家两个姑娘或者母亲出门的机会,好让她有机会去见母亲一面。 今儿好不容易听到王妃带着府里的姑娘们到寒山寺来上香,大伯就急匆匆的让她和堂姐赶了过来。出门前,祖母还不忘让她带上了专程向楚月琳求助的信。 可是,楚家姐妹和武定王妃寸步不离,她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还好她们瞧着了宁修之背着吐血的楚适之匆匆而过,又碰上了想要偷偷来见楚适之一面的柴大姑娘,才撒了点小谎哄柴大姑娘带她们进去。 结果,柴大姑娘办事根本就不靠谱! 胡大姑娘看着被侍卫守着的院门,道:“要不,你去门边跪着哭吧,我就不信她们会铁了心不放你进去。” 胡二姑娘懵了,她说真的? 虽然没有人敢冒失的去打扰武定王妃,但客院这边是人来人往的,她若往那一跪,让熟人瞧见了,可什么面子都没有了。 胡大姑娘急了:“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你若不去,回去怎么跟祖父母交代?” 咬了咬牙,胡二姑娘还是豁不出去,但她知道自己不做些什么,回去肯定是要受委屈的。 自从父亲走后,祖母还有大伯母对她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不仅把父亲留给她的银子拿走了,甚至连以前母亲给她置办的那些小首饰以及她这些年过信的压箱金果子都没给她留下半个;家里有些什么好东西,也都是大堂姐挑过之后才轮到她,甚至有时候他们还使唤她做事…… 若是能见到母亲,这一切都会改变的…… 怀着这个心思,胡二姑娘冲到了院门前,被侍卫拦下之后,她扯着嗓子大喊:“琳姐姐,帮帮我……我求求你了……” 院子里,宁香莲正在询问楚月瑛关于柴青仪的事,听到她的喊声,不由得地看向了楚月琳。 楚月琳果断的摇头:“母妃,你让人去把她给打发了,我不见她的。” 木姨和离之后,她曾私下里悄悄问过木姨舍不舍得胡小妹和胡小弟,以及将来对她们有什么打算。 木姨很慎重的告诉她,胡志若是想明白了,必定会教好独子胡小弟的,用不着操心;至于胡小妹拒绝与她离开,可见是对她存了怨恨的,若是不让胡小妹吃一年半载的苦头,是教不回来的。 而她自己对胡小妹毫不犹豫舍弃木姨的行为,比上回出卖她去害姐姐的行事更加失望。 147、真心还是假意 宁香莲揉了下她的头发,温柔地道:“那就按你说的办。” 她让刘嫂出去询问胡二姑娘的状况,若她真是遇了难事来求助的,就酌情相帮;若她只是想扮可怜哄人心软的,那就给她一百两银子,安排两个侍卫送胡二姑娘去。 胡二姑娘仅存的一丝希望,在看到开门出来的人并不是她们熟悉的丫头和婆子时就破灭了。她脸色苍白,眼泪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有些不甘的又问:“琳姐姐她真的不愿意帮我吗?” 刘嫂客气又生分地道:“胡二姑娘遇了什么难事,尽管与我说。” “我要见母亲。”胡二姑娘咬咬牙,说出自己的来意。 刘嫂挑了下眉,淡淡地问:“可需要我安排人送胡二姑娘进王府去见宁夫人?” 胡二姑娘刚想应下,胡大姑娘抢先拒绝了:“不用不用。”说完,就拖着胡二姑娘转身就走。 来之前,她爹娘再三叮嘱过的:堂妹是用来对付二婶的筹码,若是让堂妹进了王府,那他们就再没资格与二婶谈条件,怕就只有灰溜溜的滚回老家过苦日子了。老家那破地方,她又如何能寻到良婿? 刘嫂追上去又问了胡二姑娘一遍,见胡二姑娘最终也没有点头,也不与她们废话,径直按宁香莲的吩咐,把装着一百两银子的银票的荷包塞到了胡二姑娘的怀里,还问了句要不要安排人护送她们下山,全程都没有看胡大姑娘一眼。 胡大姑娘对刘嫂很忌惮,又怕胡二姑娘改主意,不敢久留,硬生生地拽着胡二姑娘逃一般的离开了。 远离了客院,胡二姑娘甩开了胡大姑娘的手,不解地问:“堂姐,刚刚为什么不答应?”祖母和伯母让她们过来就是要劝她去求母亲回来的,那为何不去王府见母亲? 胡大姑娘吱吱唔唔地左右而言它,被逼急了,她恨恨地道:“绢儿,你怎么知道她真的会送我们去王府?若是她把我们随便往哪个庄子里一关,到时候我们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胡二姑娘迟疑了一下,道:“应该不会的。” 打小起,她就不理解,丫头出身本就是母亲的出身上的短处,若是换个人掩饰还来不及,为何母亲都成了诰命夫人了,先武定王妃也死了,还要去讨好楚家兄妹,甚至对他们比对自己两姐弟还要好。那不是在向别人昭告她出身的不堪吗? 要不是母亲这样自作低贱,怎么会有人背后骂她是丫头生的。 不过从母亲和父亲和离之后,住在客栈的那几日,她听到不少外头人对她家事的议论,隐隐才知道母亲的做法并没有错。 武定王承认的妻妹的份量,在京都绝对高于一个参将的夫人;而且宁修之他们也真的拿母亲当成亲姨妈一样来对待。 见胡玉绢流露出了迟疑的神色,胡大姑娘心觉不好,忙道:“你可别被外头人那些胡说八道的话给哄住了。你真当他们拿二婶当亲姨妈对待?若真是这样,祖母曾与宁修之提过,把你许给楚适之,为什么宁修之直接就拒绝了?” “那个时候武定王病得都快死了,楚家又不认他们,他们无依无靠的如同浮萍一般,难不成你一个参将姑娘还配不上楚适之一个哑巴?” 她没敢说,真相并非是祖母询问宁修之,堂妹和楚适之的亲事,而是她娘去寻了二婶,想把她许给宁修之,结果二婶把她娘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说她做妾都不配。 她没瞧上过宁修之那个奸生子,喜欢的是逸之哥哥,也知道二婶觉着她都不配给宁修之做妾,又怎么会答应帮她嫁给逸之哥哥为妻呢? 她因此恨极了二婶,就应下了楚四姑娘的交易,把楚玉琳哄去了寒山寺,才惹出了后面这一堆的祸事来,最后引得二婶和二叔和离! 可是她真没想到,二婶和二叔和离之后,家境会糟糕到这个地步的。 “什么,真的?”胡二姑娘满脸的怒意,刚刚寻回一点的理智又飞了个干净。 树丛后头的楚云雁瞧着胡二姑娘脸上流露出怒色,不由得在心里骂了几句蠢货。连她一个非本土人士都听得出来胡玉华的话中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且就算楚适之不会说话,就凭他是武定王的嫡子身份,京都里有的是人家愿意把自家的姑娘嫁给他,怎么可能是胡玉娟一个参将之女高攀得上的呢?就算两家要议亲,怎么可能是吴家那老婆子去向宁修之提亲呢? 不过,这胡玉绢越傻越好骗,才越好利用。 她又等了一会儿,待到胡二姑娘闹着要去王府寻宁木香算帐了,这才从树后头出来:“你们甘心吗?” “楚四姑娘?”胡大姑娘惊讶地看着楚云雁,小心的往后退了半步。 楚云雁没搭理她,走到胡二姑娘面前,又问:“你若不甘心,我可以帮你。” 胡二姑娘警惕地看着她,“你又要我帮你做什么?” “不用你做什么,我只是帮你试一试,看你母亲到底还在意不在意你。”楚云雁诱惑着,见她咬着唇犹豫不决,轻笑着又下了一记重药:“你母亲现在可不是参将夫人,而是武定王的承认的姨妹,不知道京都有多少人开始盘算着,上门向你母亲提亲呢。你说,若是她再嫁,还会不会在意你这么个女儿?” 胡玉绢死死的撕着手中的帕子:“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不能让母亲改嫁,要不然以后母亲真不会管她了,而父亲娶了继母之后,她的将来怕是…… 她抬头看向楚云雁:“那你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这个嘛……”楚云雁淡淡的笑:“到时候再说。” 胡大姑娘发现事情好像要脱离控制了,她忙道:“楚四姑娘,我们姐妹出来已经很久了,只怕我爹要等急了,不如让我们先回去?” 楚云雁哪里愿意放她们离开:“我会派下人去与他吱会一声的,你们就先随我回府。”说罢,她使了个眼色,就让身后的丫头上前就拥到了胡玉华的身边,胡玉华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看着胡玉绢傻乎乎的跟着楚云雁离开。 待她们走远,被刘嫂安排暗中护送胡家两个姑娘的侍卫才飞快的转回去,向宁香莲禀报。 宁香莲正在东厢房里看望楚适之,干脆就把下人叫进去当众回禀,也让他们心里都有个数。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还没听完,楚逸之拍着桌子骂了起来道:“真不要脸!” 怪不得木姨铁了心要和离,原来胡家不仅出卖她得利,还心大得要打适之的主意。 也许,是木姨和他们防备得紧,而琳姐儿年龄还小,说不定他们还把念头动到过琳姐儿的头上! “那楚云雁只怕没安好心!”楚月瑛黑着脸,目光飞快的从宁修之脸上飞过,最后落在宁香莲身上, 宁修之提壶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先喝水茶,压压气。”见她不拿,笑道:“放心,她骗胡玉绢,不过是想从木姨那边下手而已,我们既然知道了,肯定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你想做什么?”宁香莲直截了当地问他。 宁修之笑了笑,“王妃,事情有先来后来,也有轻重缓急……”他扭头看向目光冷峻,沉默得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楚适之,拿了粒花生弹了过去:“还是等这小子还是把柴大姑娘的事先交代清楚,再来考虑这些件事。” 楚适之:“……” 他是伤患,他是重伤患,刚刚才吐过血,怎么比手语? 宁香莲微微楞了一下,见楚适之一下子没了身上的那冷劲,虚弱得像只小绵羊,楚楚可怜,马上就明白宁修之在打什么坏主意了,也点头道:“在理!适哥儿,说吧!” 楚适之只得抬手虚弱的比划了一下:我没力气。 “不用你说,我们,你只要竖手指就行了。”宁修之哪会给他逃脱的机会:“是就比一根手指,不是就比两根。好,开始,我问你,你真的在宫里救过柴大姑娘?” 被赶鸭子上架的楚适之恨恨的瞪了眼宁修之,比出了一根手指。 “那你是什么时候与她有往来的?”宁修之又问。 楚适之:“!!!” 这个问题,怎么让他比手指? 瞧着他脸色由白变黑,宁修之才带着笑意道:“正月?一月?” 楚适之在他说“正月”的时候,承认了是,然后宁修之坏心眼的缩小范围,最后确实在正月初八。 听到初八这个日子,宁香莲眯了眯眼,看来适哥儿并不是成天关在院子里不出门的。他不仅出门,而且王府里还没有人知道他出门! 这手段,果然是高啊。 楚适之面对着宁香莲似笑非笑的目光,也发觉自己漏了底,在心里恨恨的骂了宁修之几句,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宁修之问得非常细,而且很到位,大家在他们的一问一答里,很快就把整个事情还原了出来。 年宴那天,白猿扑过来的时候,楚适之确实是救了柴青仪,只是那个时候,他只是本能的反应将姑娘护在自己身后,而根本就没在在意他救下的人是谁。事后,发觉是柴青仪,他也没有多做什么,只当事情没有发生过。 正月初八,他去酒楼里查帐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女扮男装跑来买酒的柴青仪。柴青仪向他道谢,两人一个不懂手语,一个无心交流,又因家里有恩怨,本该是“话”不投机半句话、一拍两散的两人,却因为柴青仪被人摸了钱袋,又不小心打碎了酒,他替她出了银子,然后还银子等一系列的事,两人渐渐就熟悉了起来…… “慢慢的,你们就生了情愫?”宁香莲问。 楚适之比划说“是”。 宁香莲捕捉到,他应下之前有些许的迟疑,她没给他想太多的时间,又问:“你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如实说!” 楚适之知道,母亲最恨的就是欺骗,尤其是骗女子感情的负心人! 他这辈子已经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让两位兄长不得不一夜之间长大,给他和小妹撑起一个遮风避雨之处;姐姐哪怕知道是火坑,也狠着心往里跳,只为不给他们招惹来更多的祸端;而他们给小妹再多的爱,也无法弥补小妹缺失的母爱。 所以,母亲的喜恶就是他的底线,他绝不会让自己成为母亲最厌恶的那种人。 所以,初识柴青仪的时候,他真的没想太多,也无心想要如何;后来他就发现柴青仪似乎是喜欢上了他,时常守在酒楼里等他,他也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她。 随着相处的时间慢慢变多,他也慢慢了解了青仪,知道她是一个单纯的好姑娘,但青仪是汀华郡主的女儿这个问题,也深深的困扰了他好久,后来,他寻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很清楚,只要他是真心喜欢上了青仪,最大的阻止不会来自于他的兄弟姐妹;他们为了他,绝对会接受青仪的;反而是汀华郡主未必会信他的真心,怕更加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结果。 而他越对青仪好,越让青仪对他心死踏地,他们越会日日不安,天天睡不宁,担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会有一天伤害青仪! 所以,他痛快的接受了自己对青仪的感情,同样也把这当对汀华郡主最好的报复! 所以,他没有撒谎,他确实对青仪是真心的,可以问心无愧的回答母亲。 他抬头露出了平静的微笑,吃力地抬起了双手比划出了一个“真心”的手势,按在自己胸前。 楚月瑛冲到床边,一把就拍开他紧合在一起的双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可是汀华郡主的女儿,你忘了汀华郡主是怎么上门来羞辱母亲的吗?” 汀华郡主是汀华郡主,青仪是青仪!楚适之打手势道。 “你……”楚月瑛指着他,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宁香莲点头:“他说得没错。” 要说,除了当初汀华瞧中了楚长铮跑到家里来逼她下堂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以及汀华和楚玉容交好之外,她和汀华并没有其它的恩怨。 再说,她是娶媳,又不是连汀华一块儿娶进来;只要他们小儿女是真心实意两情相悦的,她有什么不能成全。 只怕汀华接受不了宝贝女儿非适哥儿不嫁这个打击才是。 148、自己的亲事,自己做主 见宁香莲站在楚适之那边,楚月瑛急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汀华郡主那种娘,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姑娘来?”说罢,见楚适之没有反应,她回头冲着宁修之和楚逸之一个劲地使眼色,让他们开口帮腔。 宁修之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把注意都摆在了楚适之的表情上;楚逸之咧嘴冲着她笑了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为难地道:“可终究是适哥儿的一辈子,我们还是由他自己做主吧。” 楚月瑛被他给气坏了:“当初要我退婚时,你们怎么不这么说?” “那不一样,你是女子,他是男儿!你若吃亏那可是一辈子,他大不了休了再娶!”楚逸之振振有词,说完觉着不妥罢,他吐了下舌头“嘿嘿”笑着往椅子里缩了缩,把整个人都避到了宁修之身后。 楚月瑛气得抓了一把盐蚕豆狠狠的冲着他砸了过去:“都是一辈子,怎么就不一样了?你当他的心是石头做的,不会伤心,不会疼?再说,娶错妻可是要祸害子孙三代的!” “可是他现在动了情,你棒打鸳鸯,他也会伤心,也会疼的。”楚逸之低声抱怨:“至于下一辈的事儿,有大哥在,还怕子孙们行差踏错?” 宁修之闻言,狠瞪了他一眼,“敢情你还没成亲生子,就已经想好了把将来的子孙甩给我了?” 楚逸之咧着嘴笑:“长兄为父,能者多劳,难道你愿意让我把将来的孩子带着京都的新一辈小霸王?” 瞧着他说得振振有词,宁香莲只觉得头从没这么疼过。 楚月瑛没被楚逸之那神一般的想法给带偏话题,依旧坚持不动摇:“长疼不如短疼,过了也就过了!” 楚适之迟疑了一下,求助般看向了宁香莲,宁香莲最终还是没抵抗住他的哀求,轻叹了一声,问:“瑛姐儿,你能确定他只是短疼吗?要知,有时候错过了,可就是一辈子。” 楚月瑛一下子被问住了,回头看向楚适之。楚适之知道她这是担心自己而心软了,抬头用小鹿般纯净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硬生生将楚月瑛到了嘴边的话给卡在了嗓子眼里。 半晌,楚月瑛才气愤的指着楚适之逼问:“小子,你真的想好了,非她不可了?” 楚适之慎重的点点头。 “你确定自己了解她,知晓她的为人了?确定她这辈子不会改变,你们不会成一对怨偶?”楚月瑛不停的追问着:“若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她,也不会接受她,你也不后悔?” 楚适之怔了下,脸上流露出伤心的神色,随后飞快地抬起手摇了摇,随后用手语道:若你们都不愿意接受她,那我不会坚持的,对于我而言,你们最重要,我不想让你们伤心! 一屋子的人看着他,都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谁不是这样的? 将心比心,谁也舍不得他难过,何况还真是关系着他一生幸福的事儿。 楚月琳伸手拽着楚月瑛的衣袖,用力的拽了拽,娇娇地喊着:“姐姐……” 楚月瑛恨恨地将手抽回来,不情愿的道:“喊我做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轮得到我一个家姐话事的?” 知道她是妥协了,宁香莲才安慰道:“你也别急着生气,这门亲事能不能成,并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就算这件事定下来,也不是明天订亲,后天就成亲的。” 哪怕柴家不从中搅居,适哥儿的亲事顺利的订了下来,但到成亲,至少还得四五年,四五年的时间足够看清楚一个人的本质了。若适哥儿和柴青仪在之后四五年里的相处里,依旧不改初衷,那她也是乐观其成的。 楚月瑛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啊,真正该气、该着急上火的人应该是汀华郡主才对,她又何必来做这个恶人呢?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王妃,你该不会真要等着柴家或者安郡王府的人上门来提亲吧!” “为何不可?”宁香莲笑着道:“那是柴大姑娘的诚意。” 虽然最后她也是会给青仪做足脸面,绝不会让人瞧轻了青仪半分;但是她也不会给安郡王府和柴家认为适哥儿非她家姑娘,让他们认为有拿捏适哥儿的资本。 一个时辰后,小吕大夫赶到,他的诊断结果和主持大师一样,认定楚适之的伤势并不严重,可以回府休养。宁香莲松了口气,让众人收拾了一下,就起启打道回府。 一直到上了回程的马车,宁香莲也没有再见到名单上剩下的两人,宁修之也默契的没有再提起。 他们心里都有数,那两个人是不会来了的。要不然按修之的安排,把那两人引来了寒山寺,怎么会不带到他们面前来呢?怕是那两人对修之生了嫌隙,并不愿意与修之见面,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 不过,没有相看到合适琳姐儿的人选,到是遇上了柴青仪,他们也是不虚此行了。 接下来的几天,柴家没有动静,胡家人没有上门来纠缠木香,平静得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宁香莲没有派人去打听,她的心思都放在七天后的桃花宴上了,那是她答应楚月瑛要去赴的宴会,不能出尔反尔。而且,她也想趁这机会留心一下楚月瑛,看她到底中意什么样的男子,也好日后按她的喜好,替她挑选夫婿。 可是到了桃花宴那天,天刚刚亮,宁香莲就起来梳妆打扮了。她为了让自己显得老成一些,挑了件深蓝色的曲裾裙,又特意盘了个元宝髻,用金凤钗固定好,旁边还坠两朵了酒杯大小的金簪花,硬生生把年龄往上提了五岁不止。 不过她行走的时候,裙摆上用蓝白两色缠纠在一起的绣线绣出来的了大片蔷薇起起伏伏,静谧中带着灵动,完全让人眼前一亮,完全感觉不到深蓝带来的沉闷,把她七分的容貌足足衬出了十分。 楚长铮看见她第一眼时,就不悦的眯了眼,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这衣料是他特意替她要来的供品,但看到她打扮得这么漂亮出去赴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有一种把自己珍藏的宝珠展露在人,引起了旁人的垂涎的不安和不愿感。 宁香莲低头检查了一下裙子,又抬头摸了摸发髻,不解地问:“有哪儿不妥吗?” “没有。”楚长铮沉闷的声音明晃晃在告诉所有人,他不开心。 宁香莲不解,看到他不安的眼神,才慢半拍的知道他为何不高兴了,一下子就楞在了当场。他们都是有四个孩子的老夫老妻了,他现在才开始嫉妒和不安? 若真要比较,小宁姑娘除了比她真实年龄要小上十岁外,容貌上可要比自己逊色三分的,那时候的自己里里外外都是一手操持着,也从不见他有意见,结果现在他倒不安上了? 难不成,他是怕自己嫌他老? 她拉下脸,直接把心头上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楚长铮也光棍的点头:“是。”见宁香莲眼神一暗,他道:“美人在骨不在皮,王妃在我的眼中从来都是绝世佳人。”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宁香莲在心里骂了一句,直接道:“你是怕有人会打我主意,还是你就想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色胆包天的人多。”楚长铮慎重的点头。 宁香莲真是哭笑不得:“你少胡说八道。”她才不相信有人会放着大把水水嫩嫩的小姑娘不上心,反而盯着她这妇人的。再说,这宴会她不得不去:“他们几个的婚事,总是要出去走动走动,才寻得到合适的。” 总不能指望所有的孩子都跟适之一样,等着青仪找上门来吧。 楚长铮叹了口气:“出门后不要与她们分开,也不要去什么偏僻的地方,早去早回,注意安全。”早点瞧中两三个顺眼的,一次把那几个讨债鬼的订事都给订下来,也省得再折腾几回。 “嗯。”对于他知趣的退让,宁香莲笑眯眯的应了。 到了该出门的时辰,宁香莲在楚长铮的陪同下去了马房,老远就瞧见站在廊下等候的不仅仅只有楚月瑛一人,甚至连应该养病的楚适之、客人冯五,都一个不拉的都在,还都打扮得鲜光亮丽。 楚月瑛穿的是她让针线房做的一袭红裳,翻飞的红裙摆被春日的阳光一照,竟反射出点点星光,十分璀璨夺目,却又极为柔和明媚。旁边的楚月琳一身鹅黄色绣了禅兰花襽边的袄裙,腰掐得很好,完全掩饰住了楚月琳过于圆润的缺点,让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可爱,半分不受楚月瑛的压制。 扫了一眼他们,宁香莲明知故问:“难不成,你们都要跟我一块儿去?” “母亲,尽早都要去的,还不如早早去见识一下,也省得日后什么都不懂。”楚月琳吐了吐舌头,像只玩皮的肥猫儿。 宁修之倒是要坦然得多:“我们的亲事自然要多关心一下,于其等着母亲费心费力替我们挑选,不如我们亲自过去看看,随后有中意的再请母亲定夺,可好?” 宁香莲说不出一个“不好”之字。 被楚长铮要挟出嫁,这是她一生的疙瘩,哪怕她现在是幸福的,但一想到两人的开始,以及那么多年的隔隙,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她自然不愿意孩子们走她的老路。 反正那张桃花帖上请的是全家,干脆她就全家大小都带上好了,有合意的直接在那里解决掉,也省得回来后商量,再递话之类的,两头折腾。 “出门后就得都听我的。”宁香莲例下规矩,待所有人都应下手,她才上了马车。楚月瑛跟着她上了马车,坐下手,才知道自己做了件什么样的大傻事,明明后面有车,她尽可以坐后面,又大又宽,为什么偏要跑到这里来挤一挤。难不成,真如小妹说的,相处久了,心也就软了。 不,她没心软,她只是想还王妃上次的人情,对,就此而已。 楚月瑛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留得更加心安理德。 辰华长公主府离得不是很远,不到两刻钟,他们就到了公主府门口。 宁修之等男客跟着留阳伯世子去了五阳院,宁香莲则跟着待客的留阳伯府的二夫人丟了大花厅里。花厅里已经来了不少的客人,空着的桌椅没有几套了,但该留的还都空着。 她大大咧咧的坐到了辰华长公主对面的第一个位置上,引得不少人侧目。但见识了几次宁香芝“不吃亏”的性子后,没有人会在这种场面得罪她,省得给自己找不自在。一些人与她点头示意后,就不再交谈,有些人却如看到了蜂蜜的蜜蜂一样,飞快的就围了过来,各种关切问候层出不穷,弄得宁香莲差点都招架不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何况她有两女,还要找两媳,招架不住,还得硬撑着。 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那坐在窗子角落里的汀华郡主。从她们一进屋,她用一种护崽子的凶狠眼神死死地盯在楚月瑛的身上。 楚月瑛心里骂了句楚适之,酸酸地道:“今天的事,绝对不会是一套头面可以解决的!”她就知道,适哥儿送她这套红宝肯定是有所求的。 “那再寻他要一套?”楚月琳眼睛一亮,给她出主意。 “……我就值两套头面?”楚月瑛轻掐了楚月琳一把,压低了声音问。 楚月琳忙摇头,还不忘做求饶的手势,稍楚月瑛松手后,她才刁钻促狭地又笑:“可是拿人的手软……”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正说着,只见宁香莲抬头,冲着汀华郡主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汀华郡主瞬间就坐不住了,放下茶杯径直冲了过来,板着脸道:“武定王妃,我们能不能去外头说几句话?” 宁香莲看着她那连胭脂都遮不住的憔悴的模样,摇头笑道:“不能!” “你……”汀华郡主想要发怒,手指抬了指,最终也没往宁香莲身上指,随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是不是也知道?” “知道什么?”宁香莲装傻。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她就不相信,汀华郡主敢公开把话说破。 149、别输不起啊 “你,你……”手指着宁香莲,汀华郡主恨不得上前撕了她那张笑得得意的脸:“你装什么装……” 宁香莲挑起眉,斜眼瞥了过去,汀华郡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觉着自己像是被一只鹰给盯上了,随时都会在自己的身上啄下一块肉来。她下意识地往后嫁了两步,与宁香莲拉开了些距离。 忍着笑,宁香莲还是装着一脸的糊涂和无辜,故意往她心窝里扎:“咦,怎么不见柴大姑娘?” 汀华郡主的镇定瞬间就破功了,仪儿就是她的心头肉,眼下正被她们给算计了,这几天在府里哭天抢地,闹着要往武定王府的那个狼窝里跳。她今天借口青仪偶感风寒,没带她来,为就是尽快从中挑选一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给青仪,好让青仪瞧了忘掉楚适之那个哑巴。 而这小宁氏明明知道,还故意往她伤口上洒盐! “弟妹……”柴大夫人怕她真中了宁香莲的激将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忙上前拦着她,使一个眼色:“别急别急,有话慢慢说……” 瞅着柴大夫人,汀华郡主瞬间计上心头,脸上的怒气一敛,径直道:“王妃,我过来只不过是想替府上的大侄儿做个冰人而已。” 宁香莲怔了下,据她这段日子恶补的各家状况,记得清楚安郡王世子的长子已经成亲两载了,汀华郡主嘴里的嘴里的大侄儿,指的应该是柴府的大公子。 也是,世家高门并非平民百姓,家里孩儿了婚事都是为结助力的,除非一些特殊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出现两家儿女换亲之事的。 为了把女儿摘出来,把柴家人推进来顶包,还真是一个好主意。只不过,瑛姐儿和琳姐儿还在,汀华就连一点顾及都没有就大咧咧的提及? 这个桃花宴虽然就是人人心知肚明的相亲宴,但不都顾及着双方的脸面,是私下相看,私下相商的吗,哪有像她这样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人家姑娘家直接提亲事的! 她家女儿就是宝贝,旁人家的就是草?可真是……可恶! 她扭头对身后的楚月瑛道:“你带琳姐儿出去逛逛。” 楚月瑛一脸的不在乎,“王妃,她提的是我们的亲事,我们自然要在这里听着了。” 她的话是极大胆的,但四周的夫人们却见怪不怪了;在她们的印象中楚月瑛以前就是个没规矩的姑娘家,何况眼下小宁氏又不是亲娘,楚月瑛如何会把自己和楚月琳的亲事交给小宁氏包办? 楚月琳也满脸的兴趣,笑眯眯地问柴大夫人:“郡主说的是贵府大公子?” 好心上前劝阻的柴大夫人的脸色在汀华郡主说出那句话时就黑了,拉着汀华郡主的手也忍不住松开来。 与武定王府结亲,几乎京都各家都想,但想归想,真要从自己府里找出适合的人选就极不容易了。 真正门当户对的,谁愿意把自己府里的精心教导出来的嫡长子女跟楚逸之或楚月瑛订亲的?若是换成次子次女,又怎么能配得上人家世子郡主? 就拿她自己来说,长子十六了,确实是没订下亲事,从年龄上来说,与楚月瑛和楚月琳都是勉强相配的,但由两家的门槛来论的话,配楚月瑛还是要被人说句高攀的,而且她若是给楚月瑛做婆婆,怕是别想摆婆婆的架子,反而要先做好先受气的准备。 楚月琳倒是傻乎乎的,不懂人情世故,可就是年龄太小,虚岁才十二,哪怕订了婚,还得等上个四五年才会出嫁。大哥儿哪里等了那么多年,若是提前给他纳妾,怕是王府要打上门来的;尤其是这四五年间再出点什么事,到头来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若是能换成她的次子的话,从年龄上来说与楚月琳是差不多的。 想到这,柴大夫人马上笑眯眯的冲着楚月琳点了点头,道:“郡主弄错了,说的是我家二哥儿。”与其说出来大哥儿两边不相靠,还不如拿二哥儿来试试口风。何况二哥儿长得又比大哥儿要俊俏,姑娘家爱俏,说不定早早就见过二哥儿,芳心早已暗许了。 只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她一个人会算。 还没等宁香莲开口,楚月瑛就一脸的嫌弃:“汀华郡主怕是眼瞎了吧,那样的人品你也有脸开口?贵府的二公子还不及十五,前年把柴大夫人身边的两个丫头的肚子都弄大了……” 这就是有个绔纨兄长的好处,没有谁家男子的那些流风韵事儿是不知道的。 原本安静的花厅一下子如同清水滴进了油锅,瞬间就炸了起来,各家夫人和姑娘们,都瞅着柴大夫人指指点点。 柴大夫人听着四周的议论声,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手指着楚月瑛:“你你……” “怎么,我说错了吗?”楚月瑛手一挥:“柴大夫人,别以为把丫头灌了药,远远地发卖了,这丑事就没有人知道了。” 柴府的家风就是不好!要不然,她怎么会瞧不上柴青仪? 汀华郡主满不在乎,道:“哪家男儿不风流,成亲了自然就好了。” “啧,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楚月瑛道:“谁不知道你汀华郡主是母老虎,院子里连蚊子都只有母的。不过啊,你管得再严,也管不住柴郡马上花船的脚。” “你……”汀华郡主恨不得上前给楚月瑛一耳光,好堵住她的嘴。 这也是她这辈子最气不过的地方。 她就不明白,同样是男人,楚长铮就可以为个商女出身的先王妃顶住各处的压力,不离不弃;眼下又可以为了小宁氏推了太后和皇后赐下的宫女;而她的郡马虽然碍于她的雌威不敢把脏的臭的往府里扒拉,但外头的花花绿绿就从没断过,还说是推不掉的应酬! 说真,武定王府的那几个小子哪怕是绔纨满京都的楚逸之,在女色上头也是最规矩的从不乱来,据说现在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要不是她和他们的生母有积怨,她也是愿意把女儿嫁进王府的。 只是……现在把女儿嫁过去,那就是送羊入狼窝,估计连骨头渣都剩不下来。 “汀华郡主……”楚月瑛笑眯眯的,汀华郡主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马上阴着脸道:“瞧不上就瞧不上,何必这样口出恶言埋汰人,真是没有一点大家风范。”说罢,她立即转身就走,那速度快得,就像后头有狼在追她一般。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瞧着她飞奔而去,楚月瑛还想扎她几句,楚月琳终究不忍,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姐姐,瞧在他份上……” 楚月瑛知晓她嘴中的他是说适哥儿,恨恨的骂:“该!”但她还是收了嘴,没再说话。 汀华郡主走了,面子里子丢弃的柴大夫人也黑着脸,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再也没有往宁香莲这边一眼,也没与汀华郡主说半句话。 做为主人的辰华长公主在心里叹了口气,还好,没打起来,要不然,她都不知道今天怎么个收场了。二夫人也忙说起了件趣事来,几个与她交好的夫人也高声附和,笑声慢慢将刚才的那一出尽数给遮掩过去了,不过所有想与王府结亲的人,都在心里把自己要提的人选重新过了一遍,想想有没有什么不妥当之处,省得再走柴府的老路。 半个时辰后,人几乎都来齐了,大家也都挪去了桃花林。 辰华长公主府的桃花林非常的漂亮,而且在林子的正中间,还建了一座非常漂亮的桃花台,女客和男宾各据桃花台一边。 宴上的规矩是,男女双方未曾订亲的人,有意愿的尽可以出来,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而每位年轻的未婚姑娘和公子在进桃花台的时候,可以从公主府上的丫头那里取一朵花,根据自己的喜好,将花送给出来展示才艺的人。 女客这边,各家的夫人们还也可以拿些首饰出来做奖品,送给得了魁首的姑娘家,也当逗个趣。 姑娘展示的才艺不过就是乐器书画,男子则将乐器换成了诗赋。 几首不错的诗开了场,一个姑娘羞答答出来弹了一曲琴,场面就越发的热闹了起来。 宁香莲三母女,该吃吃的,该喝喝的,也不忘看台上的热闹,好像她们只是一场看客。只是她们想安静,但还是有人不愿意让她们这么安逸。 宁香莲抬起鸦羽似的眼睫,眼睛清淡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姑娘,“宋姑娘,你是欺我头一回来?” 她面前的宋妙琪笑意莹莹地道:“王妃误解我了,我只是想要邀请楚大姑娘比试一下而已,若是楚大姑娘不愿,我也是不勉强的。”没等宁香莲她们开口,她又道:“楚大姑娘曾托我……买过一些字帖,因此我知晓楚大姑娘是学过书画的。” 她这一出,四周的夫人和姑娘们皆露出了看好戏的脸色。虽然她们以前与楚月瑛往来不多,但从来就没有人见过楚月瑛提过笔,要不然也不会传出她无才无德的流言来。 这宋妙琪是宋言良的亲妹妹,她故意找上楚月瑛,是个人都知道她没安好心。只是楚月瑛得罪的人太多,此时也没有人站出来替她说话,显然对于她的出丑都是乐见其成的。 “若是楚大姑娘不愿意,那我也是不勉强的。”宋妙琪以退为进地道。 楚月瑛没有起身,她那冰冷的眼神倒是吓得宋妙琪后退了半步。楚月瑛没动手,只是淡淡地道:“宋大姑娘,我现在可是长宁郡主,别年龄不小,忘性可大,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宋妙琪被她怼得,花容失了色,引得对面不少年轻公子心生怜惜,只是可惜旁边有楚霸王震着,谁也不敢出声说楚月瑛半句不是。 宁香莲伸手轻轻的在楚月瑛胳膊上拍了一下,嗓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人家都特意邀请了,你若不去,就有些不太好。” 楚月瑛嘴角动了动,跟王妃相处了这么久,她自然听得出王妃的言下之音:人家都特意(把脸送过来)邀请了,你若不(一巴掌拍上),就去有些不太好。 也是,现在她又不需要再藏拙了,何必让人拿她去讥讽母亲。 她站起身,缓缓的向宁香莲福了福,“那我应战便是。” 楚月瑛应下比字倒是叫宋妙琪意外,不过她并不认为楚月瑛有什么真本事,而是担心楚月瑛会不会说是说比字,实际上会对她动手,让她出丑。 她马上提出就以她刚才的那一付字为准,她就不再写新的了,只是让楚月瑛把她刚写的诗重抄一遍就行,说罢,她飞奔着跑回了自家母亲的坐位,远远避开了楚月瑛。 楚月瑛像是瞧一个戏子般送她离开,没有出声。 她走到台前,就拿起宋妙琪刚刚写完字的那只笔,沾着她没用完的墨汁,在旁边的空着的屏风上,提笔把宋妙琪刚才写下的那两句诗重新写了一遍,写完最后一个字,她丢下笔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坐位,前后都不到一柱香的时间。 全场寂静,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两句诗,久久之后,男宾那边才有人喝出一声:“好!” 那字迹铁画银勾,龙蛇飞动,堪称狂草之中的佳作,若是没有十年的功夫,绝对练不成这一手好字的。 而且他们大多也是苦练十年的,亲自上场持笔,也未必能写得比她写得更好;本来还被人赞叹不绝的宋妙琪被她这手字一比,直接就变成了软绵绵的花架子。 宋言良也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行字,许久之后竟苦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震惊压抑还有痛苦。人说见字如见人,能写得出这样一手好字的楚月瑛岂会是她们嘴说过的无才无德粗俗无礼的女子。 也许除了这手字,她还有着其它更多的优点,只是他从来就没有敬重过她,所以他从来也就没有看到过真正的她! 看着自己的字直接被比到了尘埃里,宋妙琪的脸蓦的变得赤红,羞臊得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她钻不去不再出来。扭头看到远处大皇子脸上流露出痴意的神色,她突然起身冲了过去,扯下自己的那幅字,撕了个稀巴烂。 楚逸之当场就笑了:“宋大姑娘,别输不起啊!” 150、她是硬骨头 宋妙琪一腔怒火正盛,被他这诈骗一激,甚至都没有过脑子,随后抓起旁边桌上的砚台,就扬起狠狠地朝着楚逸之砸了过去。 楚逸之往旁边一闪,顺手还把楚适之给拽开了,站在他身后的人可没那么好彩了,虽然没被砚台砸中,但被砚台里剩余的墨汁淋了一头。 漫天的人声,都在砚台落地的脆响中消了音。 饶是见多识广的辰华长公主,也被这一出意外惊得呆了一瞬。 被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宋妙琪输不起,先撕了自己的亲笔手稿,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砸了墨砚,足够将宋家这几年费心费力帮她营经起来的好名声,丢得连渣都不剩了。别说她将来想问鼎后位,只怕现在想谋大皇子正妃之位,都有些困难了。 宋夫人强撑着没晕,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劲来,上前把宋妙琪给拽了下来,低喝一声道:“行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地方,还嫌丢人现眼不够是不是?” 宋妙琪被她这一喝,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她顾不上看四周的宾客是什么反应,扭头就朝着大皇子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只见大皇子极不悦的拧起了眉头,眼里早已没有往日待她的那份温情了。 她怎么就这么傻,怎么能因为大皇子动心的那一眼,就被嫉妒冲晕了头脑,做下这样的傻事来呢。 冲动……对,她应该在这上头找描补。 宋妙琪当机立断的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喷出一口血来,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摔了下去。 宋夫人看她吐血,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当即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只不过是气的。真正想要描补有各种办法,可是琪姐儿为何偏偏选择这种最坏的一种方式呢? 她是能说被人下了药,从而让她情绪不稳,做出这样暴虐的事来。 可是她就不想想,是她说中了药,就是中了药的? 一桌的食物不只她一个人吃了,旁人无事,就她一个人有事? 就算她装得再像,大夫一来把脉,不就什么都露馅了吗? 再说他们现在身处在什么地方,有谁敢在辰华长公主府里给她下毒? 这么一闹,不管查不查得出问题,辰华长公主都得恨死他们宋家! 这辰华长公主虽然不是太后的亲生,皇上的胞姐。但她非常知识大体,而且从开始就站在皇上身后的阵营里,甚至是为了帮皇上笼络高家嫁进了将军府里。眼下高将军府里成年男子尽数战死在沙场上,整个高府只剩下两个多病体虚的男丁顶撑门面,皇上对她以及高家怜惜都不及,怎么会容人往她头上泼污水的? 不过,终究是亲生的,心里再气,也只帮着她把戏演下去。她忙上前扶住她,慌乱地道:“长公主,怕是琪姐儿的心疾伤了,府上可有休息的地方,容她休息休息。” 宋妙琪听她这么一说,不可置信的睁开了眼,对上宋夫人冰冷得可以把人冻僵的目光后,她吓得马上又闭上了,不敢再耍什么花招。 辰华长公主怎么会瞧不破宋妙琪这么点小手段,只是宋夫人自己开口说宋妙琪身身是有病,没有连累到她身上,她那气得发青的脸色才缓和了些。露出个淡淡的微笑,她对身边的姑姑道:“容姑,你领宋夫人以及宋姑娘去客院休息。” 容姑应了,带着两个婆子上前,帮宋夫人将宋妙琪扶起,然后带去了客院。 宋妙琪的举动是有些让人扫兴,但是与楚月瑛突然亮了那么一手的惊喜相比,如同落入大海的一滴水,并没有溅起多少水花来。 一些原本就对楚月瑛有心的夫人们,一个个瞧着楚月瑛的眼神如同看到了肥肉的狐狸般,家里有合适子侄的都不约而同的想要探一探楚月瑛的底细。那些原本还不清不愿,瞧不上楚月瑛的年轻未婚男子们,更是像一只只眼睛发绿的狼,死死的盯着楚月瑛。 楚月瑛人漂亮,是武定王嫡长女,被封为郡主,还是有食邑的那种,身上唯一的短板就是她的蠢笨粗俗,无礼无知。让他们嫌弃其粗俗,又不得不因她身上能带来的利益而被家族所逼。 眼下她身上那块短板都补上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僧多粥少,不先下手,只怕连个边也摸不到,又怎么会受宋妙琪引的些小插曲的影响呢? 当然,心里冒着酸水的各家姑娘们,一个个撕着帕子,恨不得能在楚月瑛的身上盯出数十个血窟窿来! 楚月瑛接收到那些裹着嫉妒的眼神,挑眉环视了一圈身边的姑娘们,挑衅道:“怎么,还有人想要跟我比?”见没有人开口,她又淡淡地道:“或者,你们想比其它的?” 宁香莲勾起了嘴角,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认真的训道:“姑娘家,要知道谦虚。”还没等那些姑娘们心里舒服一会儿,她又道:“你总得给旁人留一些活路。” 噗……姑娘们都气得想吐血,这是直白的说,她们都不如楚月瑛吗? 不过再气又如何,她们中还没真有人了解楚月瑛,一直都以是她就是个草包,哪怕刚刚她只亮了一手,谁又知道她只是擅书,还是如武定王妃所说的那般,处处都有涉猎? 宋妙琪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还真没有人敢上前来说要与楚月瑛比试比试。尤其是以前常在背后拿楚月瑛不通文理取笑的几位姑娘,生怕被楚月瑛点到她们头上,更是脸胀得通红,半句也不敢吭声。 楚月瑛嗤笑了一声,娇媚的脸上仿佛鲜花绽开,应道:“王妃说得是。” 相信那些姑娘们恨她,会更恨王妃,王妃简直就是踩着她们每个人的脸皮上。 辰华长公主不得不出声打和场:“看来,安宁郡主应该是今天当之无愧的女宾魁首了,那今天的这些赏头可就归她了。”夫人们都笑着应着,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 辰华长公主让丫头将那些做为奖品的东西端过来,又抹了自己手腕上带着的一串红玛瑙珠放入其中,让人送到楚月瑛的桌面上。 楚月瑛连推迟都没有,就把东西给收下了,但她除了把之前宁香莲被人挤兑拿出去的血玉坠送到宁香莲面前,其它的都没多瞧上一眼,就让身后的丫头收起来。宁香莲径直把血玉坠塞进了楚月琳的手里:“你拿着玩。” 楚月琳可不跟她客气,直接就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女眷这边消停了,但是男客那边为了争夺魁首,战斗激烈犹如油锅里滴入了水一般。有备而来的、临进抱佛脚的年轻才俊们,如同一只只展开尾羽的孔雀,作诗的作诗、写字的写字、作画的做画、甚至还有人顶着一干杀人的目光,直接就弹了曲凤求凰…… 所有人表现完后,都眼巴巴的将目光落到了楚月瑛的身上,希望得到她的一个眼神。楚月瑛全程低着头与楚月琳说笑着,连眼神也没给那边半个,仿佛对面的“猴斗”一点也不好看,不值得她侧目。 眼见男宾那边相持不下,还有越闹越凶的趋势,辰华长公主没法子了,只得出声点将,将从头到尾都没参与的宁修之捞了出来:“宁探花,今儿这春光大好,本宫想请您做首诗。” 宁修之笑眯眯的起身,就以桃花林为题,做了一首四平八稳,也算不是佳作的诗,引得众人一致喝彩,甚至将魁首摁在了他的头上。 呃,想娶佳妻,先讨好大舅子总是没错的。 选出了魁首,等于桃花宴的过场就走完了,辰华长公主请众人挪到红喜院去看戏,至于年轻人私底下看对眼的,可以唤自家母亲/长辈,私下沟通沟通了。 宁香莲才起身没走十几步,身边就围过来了不少的夫人们,有的身边还跟着娇滴滴,面红羞涩的小姑娘。一个个笑眯眯的,七嘴八舌的向她做自我介绍,那态度客气得,像是想上来直接跟她认亲一般。 也是,楚月瑛是个袖里乾坤,谁知道那楚逸之是不是藏拙的? 万一是呢,那可是武定王世子,哪怕降一级承爵,将来也是个郡王。自家姑娘嫁过去,做不成王妃,也是郡王妃。与其等着楚逸之藏不住揭开底后,跟一帮人抢,还不如先去占个先极,说不定这一把就赌对了。 宁香莲虽然知道自家几个儿子从楚长铮再次能走出王府的那一刻起,就会成为人家盯着的对象,可是这般受人欢迎(馋)也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太受欢迎了,还真不是一件好事。 “母妃。”身边的楚月琳轻轻拽着她的衣袖:“我……” 瞧着她一脸的焦急,还带着一抹羞涩,宁香莲马上客气的对那帮子夫人们道:“还请各位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众夫人们也都瞅到了楚月琳的焦急,不想得罪她们,个个都笑着说没事,一会儿再说,就极快的散开了。 瞧着四周无人,宁香莲才低声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见楚月琳一脸吱唔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她干脆拽着她离开了青石道,径直走到旁边的桃花树下,“你悄悄告诉我。” “说啊。”楚月瑛也跟了过来。 “我想去净房,我快憋不住了。”楚月琳极不自然地道。刚刚在席宴上,她瞧着那桃花甜汤好喝,就趁着姐姐上台去写字的时候,一口气喝了三碗。 “谁让你馋了,来前不是提醒你了,少吃少喝吗。”楚月瑛气得连拍了她好几下。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宁香莲忙护着:“别闹,先陪她去净房。”说罢,她让青苹去把在路边假着的长公主府的丫头叫过来引路。 她们才转身没走几步,长廊里一个丫头冒冒失失的撞了过来,托盘里的一壶茶尽数淋在了宁香莲的裙摆上, 丫头吓得径直跪在了地上,哆嗦着不敢动弹,也不敢求饶。给宁香莲领路的丫头也白了脸,但还是保持镇定地道:“王妃,您要不要去客房换一套,府上也是给女客备有更换的衣裳的。” 宁香莲看了下自己深蓝色的裙摆上,出现了大片的黑色水渍,知道若是要继续留下来,这身衣服不换是不行的。若是为了一套衣服离开,倒显得有些过于小气。 而且……她也较好奇,这丫头弄脏自己的衣裳,到底是有意还是有意外? 她瞥了眼地上的丫头,对楚月瑛道:“你先陪琳姐儿去净房,随后径直到红喜院去,我换了衣服就过来。” 在她们三个中间,楚月琳才是最好下手的对象,而自己她现在这样子是虚弱的,但骨子里可不是好欺的。若有人要算计她,那就会知道她是一块有多难啃的骨头了。 “母妃,要不您先随我们过去,然后我们再陪您去换衣裳。”楚月琳都快急哭了,若是她不贪嘴,就不会有这事了。 宁香莲把她拽着自己的手扒开,在手背上安抚的轻拍了两下:“无事的,你们先去,我这样子被人瞧着了也是不妥的。再说,你们走了,我身边还有青苹和双喜呢。” 楚月琳看了眼青苹,一些话到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楚月瑛怕她再说出些什么,抢着道:“我们早去早回,省得王妃担心。” 领路的丫头原本想直接给楚月瑛她们指明去净房的路,自己陪同宁香莲去客院换衣服的。宁香莲拒绝了,让她陪同楚月瑛她们,她自己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丫头:“由她领我去客院就好了。” 眼面就两个长公主府的下人,至于先前领路的丫头,当着那么多夫人的面到她面前的,绝对比这个冒失丫头要来得可靠。 而且这个冒失丫头未必真是公主府的下人,她可不想让这人离开她的视线,省得真出了事,这人就找不到踪迹了。 楚月琳知道她主意已定,不会改变的,只得答应。她拽着楚月瑛的手,飞快的离开。 待她们走远,宁香莲才慢悠悠的看向地上的丫头:“还跪着做什么,不起来领路吗?” 151、往大里闹 地上的丫头不敢迟疑,磕了个头后,将把打翻的托盘和酒壶拣起放在路边后,就走到前边带路,“王妃,这边请。” 因为心里有了提伤,宁香莲故意走得慢了些。没走几步,她忍不住抿了抿鼻子,低声问双喜:“你有没有闻到了什么?” 那味道应该来自于前面丫头的身上,不是脂粉,不是花香,不是酒味,而且很淡很淡,似乎走慢一些,两人的距离隔得远一点儿,就不太闻得到了。 双喜是从王府下头的庄子上挑出来,她在楚月瑛前头截下来的三个丫头之一,后来才知晓,她打小在药理上有些天份,还被未来的姐夫小吕大夫教过一阵的。 闻言,双喜吸了吸鼻子,迟疑的摇头:“奴婢只闻到了刚才打翻的果子酒味。” 宁香莲低头看了眼被酒染了大片的祒摆,没再问。她现在的五感比常人要灵敏,她闻得到的,旁人未必闻得到,何况酒味还那么重,已经足够掩饰住其它的味道了。 双喜见她不语,只以为她是有些害怕了,低声劝道:“王妃,不如我们先回去寻姑娘们,随后再去换衣裳。反正这儿偏僻,不会有几个人经过,也不影响什么。”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宁香莲迟疑着要不要应下她的建议,前头的丫头在了半月门前,“王妃,小心这的台阶。” 宁香莲闻言下意识地看向那半月门那处看,此时阳光正好,旁边又没有灌木遮掩,一眼就可以看到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石阶,那丫头的特意提醒就显得格外的多余。 但宁香莲知道除非有意图谋什么,几乎没有人愿意去做那些多余的事儿,这丫头的这一句多嘴,未必就是多余的。 心里想着,她的脚步不由得更慢了,并且用心去观察四周的状况,随后,她就听到了一些紧张的呼吸声,还有人着急的催问声:“来了吗?” 那声音好熟悉,对了,就是苏慕云! 苏慕云在前头等着她? 呃,拿个苏慕云能陷害她什么?她就算当众把苏慕云给打了,苏家又能拿她如何?不,应该说她就算把苏家上下都给打了,苏家上下也不能拿她如何,这点苏家应该很清楚,那黄家可就是前车之鉴! 不对不对,这个冲突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怎么值得他们花这么大的功夫来做?弄个男子来那还差不多。 等一下!男子! 宁香莲似乎发现自己大意而忽略掉了什么。 这是相亲宴,宴上几乎一半的都是男宾,要用男子算计她不容易,但若是要让男子冲撞了瑛姐儿她们,倒是极容易的,她就不该跟瑛姐儿她们分开! 想到这,她也不顾前面的人安的什么心,也无意去探旁人设的什么陷阱了,扭头就往来的路上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快回去找瑛姐儿她们。”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她转身就跑出去两步远。也因她跑得急,没有注意脚下,突然感觉到裙子一紧,似乎被谁给踩着了,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朝着前面扑倒。 “王妃……” “王妃……” 身边的人吓了一跳,都伸手来扶她,一只手直接拽上了她的衣袖,她感觉到了一股……不怀好意的拉力。 那人并非想拉住她,而是想要撕破她的衣服吧! 她脚尖一转,整个身子轻若无骨般顺着那一拽,自然的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孤度,利落的来了个大转弯,身上的长裙也像是跳舞一般铺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她站稳后,半月门那里已经挤满了苏幕云等一干人,她也明显看到,那些人见她平安站稳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她扬手冲着抓她衣服的丫头,甩手就是一个记耳光,打完后也没斥责,转身继续往来的地方飞奔,速度快得,一干人都没反应过来,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王妃怎么能跑得那么快! 不仅仅只有苏幕云她们那么想,双喜和青苹看着她的背影,也是心惊不已,不过她们不敢怠慢,飞快的追了上去。 宁香莲根本就不在意旁人怎么想,她朝着楚月琳她们走的那条路飞奔,途中揪着个婆子就问净房的所在。可能是她的样子太凶了,婆子马上老实的给她指了方向。 刚刚看到青竹林,就见楚月瑛拽着楚月琳阴着脸匆匆从竹林小径里跑了出来,她们身边的丫头却不见了踪影,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楚月瑛拽着楚月琳就往旁边的灌木后面藏。 她忙扬声喊道:“瑛姐儿,是我……” 听到她的声音,楚月琳倔强的小脸瞬间就松开了,“哇”的一声朝着她扑了过来,嘴里还骂道:“母妃,他们太过份了,想暗算我和姐姐,还好,我们没中招,只是金桔和红玉她们现在还晕在那里……” 她们被那丫头领到净房,红玉先进去检查,确实里面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才进去解决的。还没等她整理好衣服,外头就听到姐姐和人争吵了起来,似乎还动了手。 她推门出来的时候,只见地上倒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姑娘,人已经晕了,她身前拦着的丫头身上,有姐姐鞭子抽出来的伤痕。 那个时候她还没多想,姐姐也没觉着哪儿不妥,可是等她们想要离开的时候,红玉和金桔她们却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回头看到那个姑娘以及丫头也同样陷入了昏迷,她们才知道这是一个阴招。 那故意与姐姐起冲突的姑娘以及她的丫头身上,只怕是带着(米)药的,之所以故意与姐姐起了冲突,目的只是想让她们大意,然后在不知不觉中被药迷倒,然后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网。 现在想起她们没中招,只怕与母妃硬让她们吃的那防百毒的药丸有关。 宁香莲紧紧抱着楚月琳,目光在楚月瑛的身上扫视了一遍,确定她身上没有伤处,才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也许是刚刚药丸的原因,楚月瑛此时看到宁香莲的态度要好得多,她也发现了宁香莲身边没有丫头跟着:“王妃,您呢?” “我也没事。”正说着,青苹和双喜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看到楚月瑛她们的模样后,青苹眼睛猛的一缩,忙催促道:“王妃,我们后面跟着人,两位姑娘还是避了一避的好。” 避,上哪避? 避开了,这件事就能当没发生过? 不,若是避开了,这件事只会更麻烦。 宁香莲当即立断:“你们回去,也晕到那里。”若只有瑛姐儿她们两人无事,旁人只会怀疑她们,但若变成受害者那可就不一样了。而且她相信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那些人未必来得及把一切痕迹清扫干净。 楚月瑛也知道这样做才是对她们最有利的,也不多问拽着楚月琳又往回跑,宁香莲带着双喜也紧跟着她们,只留下青苹在这里注意后面的动静。 不知是时间没算好,还是她们回来得太快,地上的姑娘和丫头还在,甚至连位置都没挪动去。 楚月瑛和楚月琳忙在红玉和金桔的旁边就地坐下,做好随时假装的准备,宁香莲则全神贯注的留意着四周的动静,若是有人来,她哪怕冒着被再妖丹反噬的危险,也要他们有来无回。 “王妃,你别着急,慢一点儿。”竹林里传来了青苹的喊声,宁香莲配合极好,也扯着嗓子尖叫:“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双喜更是直接的从荷包里取出了一个小东西用力往地上一丢,一股白烟往天空上直窜而起,还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声音,这样大的动静,别说长公主府了,几乎方圆十几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先一步到了红喜院的楚逸之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大喊:“不好,是王妃出事了!”说罢揪着旁边负责招呼他们的王府管事就跑:“快带我去,若是慢了,有什么事你们府里别想脱了干系。” 王管管事被他这一说,差点没给他跪了,看准了位置后,忙带着他们往冒白烟的地方跑,宁修之和冯五一左一右护着楚适之,也紧跟在后头。 剩下的一干年轻男子,本就是热血好事的年龄,又被苏月瑛突然暴出来的那一手笔给惊到了,哪有不想过去救一救心中佳人的,何况这边又没有长辈管束,于是呼啦啦的尽数跟了过去。 辰华长公主也听到了消息,差点儿没晕过去,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当初为什么被小宁氏拒绝后,还硬要派人将帖子送到楚月瑛的手上,而且还是一府全请的那种,现在可好,一身的麻烦。 不过,她更恨的还是敢在她府里动手的人。 她唤亲信安抚园子里夫人和姑娘们,然后在丫头的挽扶下带着人脚步不停地往那边赶去。 当楚逸之他们赶到的时候,只见宁香莲已经让青苹和双喜把楚月瑛姐妹,还有红玉都挪到了竹林边上的木椅上了,与院子保持着二十几步的距离,却能把那边的状况尽收入眼中。 之前,双喜是等到苏慕云等一干人来了之后,才用银针配合解毒丸,把楚月瑛姐妹给“救”醒了过来的。苏慕云很好奇地上的姑娘,凑过去看,当然成了第三批晕倒者的头一个。随后,跟着来的人都变了脸色,知晓这里肯定有异样。 瞧着宁香莲等人都是拿帕子捂着嘴鼻的,忙向宁香莲求助。宁香莲才让双喜用帕子沾了些解毒丸给她们,救下了最后几个她并不认识的陌生夫人。 至于晕倒的,那自然只能排队等着双喜救了。 所以,最初晕倒的姑娘和丫头依旧是躺在原地。 后来的人都知道那姑娘和丫头身上有蹊跷,又指望着宁香莲的丫头救人,又怕被当成同谋,自然不会有人敢过去。 宁修之上前问楚月瑛状况,楚月瑛自然没有一句好话,三言两语就把情况说了,她不客气地指着地上的姑娘问:“有谁认识她吗?” 能傻到拿自己做饵的,肯定不会是高门大户的姑娘;但是今天能出现在这里的,又绝会不会是外人。 年轻男子们都摇头,说不认识,只有高二公子变了脸色,宁修之捕捉到了他的神色,直接问:“高二公子,这可是贵府上的人?” “是。“高二公子极不清愿,但不得不承认:“是二伯母的娘家侄女。” 二伯母当年随着二伯在驻地时,曾生有一女。结果战争突起,二伯母大意之下将她给弄丢了,至今没有找到,后来二伯母从娘家抱了个侄女养在膝下,就是眼面前这个丁盼月。 按辰华长公主定的规矩,这丁盼月的父亲不过是一个七品官,根本就进不得公主府,也没资格参加桃花宴,怕是她是趁乱,利用二伯母才混了进来的。 辰华长公主赶到的时候,高二公子正好将丁盼月的身份介绍完,她一听到丁盼月的名字,差点没吐血。若丁盼月只是想进来谋门好亲事,她也能体谅体谅的;可是丁盼月竟然胆大到混入陷害武定王妃的局里,那她也就容不得她了。 她上前直接道:“王妃放心,这事我会给王妃一个交代的。” “就这样?”宁香莲可不想让她就这样轻易地过关:“我这是不放心来得及时,若是我晚一些,她们主仆晕倒在这里,还不知道会引来什么样的男子,到时候,长公主一句轻飘飘的交代,就可以了吗?” “那你想要如何?”辰华长公主不悦地眯起了眼,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若是换成其它人,还是要忌惮一二的,可是对于宁香莲而言,没有什么比她的儿女更重要的,谁敢踩她的尾,她就敢扒谁的皮,又如何会畏惧一位长公主? 她道:“她是公主府的人,可见这事就与公主府脱不了干系。若是我们走了,这件事的黑白岂不是由长公主您说了算的?” “你!”辰华长公主听懂了她的意思,气得脸色都变了。可是再气她也知道,这件事若不是当众问出个一二来,屎盆子绝对是要扣在她头上的,谁让她不仅有儿子,还有侄儿。 府医过来后,双喜就救醒了红玉和金桔,两人还没彻底清醒的时候,就无意识地喊:“姑娘快跑,有毒……” 152、苏家起疑 四周的人一听,看向地上的人以及辰华长公主的眼神里就又多了几分东西,而被扎醒的丁盼月听到四周人的议论,手捂着胸口身子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再次晕过去一般。 “她若晕了,就给本宫扎!”辰华长公主一点也不留情,强硬的态度吓得丁盼月硬生生一口气又撑住了。 她抬头飞快地看了眼四周围着的人群,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长公主,我只是替姨妈送东西进府,又因内急才让丫头领我过来的。”她怯生生地看了眼楚月瑛那边,又道:“知我身份低微,又怎么敢故意去冲撞那两位姑娘……”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掩面默默的掉着眼泪。 她知道眼泪就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只要使得得当就会成为助力;而且世上的男人骨子里都是喜欢保护弱小的。 只可惜,她发现自己说完那话之后,四周是一片安静,根本就没有人站出来替她打抱不平。 这……这怎么可能? 是她哭得不够娇美,还她现在的样子不够可怜? 那么多的年轻公子,一个个都是瞎了,还是个个郎心似铁? 瞧着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不可置信,宁香莲道:“怎么,等人给你打抱不平?” 她这话一出,那些看热闹的公子哥们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一个个沉默得如同鹌鹑一样。 今天能到这里来的人,不管是家族里看好的继承人,还是绔纨子,都是没有傻子的。他们一个个都非常的清楚自己对家族的责任是什么,更清楚要付出什么才能继续维持现在的这种逍遥生活。 英雄救美确实是一曲佳话,但这是相亲宴,若他们今天与这叶盼月有些什么牵扯,日后还要不要说亲? 但若跟蒋家那个小子落个同样的下场,那就是最大的一出笑话! 再说,这眼下这事明显蹊跷大了,他们往外撇还来不及,谁愿意往里窜? 哪怕不替家族联姻换取助力,他们也不能给家族招祸啊。不然,他们今儿有命回到家,明儿也没命从自家祠堂里爬出来! 宁香莲也懒得看她的娇弱造作,指了下石桌上滚满了泥巴的竹筒道:“真有意思,我还头一回见到人家府里来送东西的人身上带着米、药的。” 双喜寻到米、药是来自于叶盼月的荷包里时香片时,她就让双喜就地取材,斩了竹筒将整个荷包封住,做为证据。她让双喜做这些事的时候,全程都由那几个夫人看着,正好做了证人。 听到米、药两个字,丁盼月都停止了哭,尖叫道:“你血口喷人,我、我怎么可能带着那种东西进长公主府?” 楚逸之就要过去拿桌上的竹筒,宁修之将他拽住,“这是辰华长公主府,一切自然有长公主做主。” 长公主让身边的亲信姑姑过去检查,拿帕子把上面已经变硬的泥给抹掉后,竹筒就断成了两载,里面一股香味闻出,那姑姑只来得及皱了下鼻子,就身子一软就往地上摔去,竹筒摔在地上,一个荷包从中掉落了出来。 四周的人吓得又往后退去,府医捂着鼻子过去,将荷包打开,把里头的东西倒出来检查。 他把剩余的香片重新装回竹筒里后,才道:“这确实是米、药,而且药性还非常的强烈。之前用蜡封着放在荷包里,不会有什么问题,一旦外头的蜡层破了,它就会迅速的融化散发出强烈的气味至人昏迷。就刚刚融化的速度来判断,只要一盏茶的功夫,怕是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了。” “不是我的,那东西不是我的!”叶盼月忙喊道:“有人诬陷我……” 宁香莲眼瞥着辰华长公主,冷冷地问:“你说荷包不是你的,那说清楚是谁的,又怎么到你身上来的?出事的时候,可是一堆人看着,荷包就在你身上的。说有人诬陷你,你倒是说个怀疑对象出来听听。” “我……我……”叶盼月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她知道当时在场的人只有她和楚月瑛两姐妹,若她真的要栽赃,就只能往她们头上扣。可是诬陷了楚月瑛她们之后,谁又能保得住她? 而且,指使她来的人,目的也只是想算计楚月瑛她们的亲事而已,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栽赃她们的。 替楚月瑛姐妹领路的丫头苏醒后,马上向辰华长公主说明了她晕倒之前发生的事儿,辰华长公主心中有数了。她直接让人把事发之前,见过叶盼月的人都找过来询问。 所有人都证实,那个荷包确实就是叶盼月进府时戴着的。在一干重多的人证面前,叶盼月的丫头虽然矢口否认米、药之事,但是也承认那个荷包就是叶盼月的,还直接说明,荷包角落里还绣着个小小月牙标记。 叶盼月咬牙道:“荷包是我的,但里面的药不是我的。我害她们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我刚才也是失去了意识的,若是来人,我这一辈子也会毁了的。” “可是不管来的人是谁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对于你来说,都是占便宜不吃亏的。”宁香莲直接戳破了她的谎言:“要不然,这么大个长公主府,你明明知道今天在这边待客,你为何要到这边来?” “我……我只是一时好奇,才想过来偷偷看两眼而已。真的,仅此而已!”叶盼月依旧咬牙不认。 宁香莲沉默了,她知道叶盼月这样得罪了辰华长公主后,必定无法在高家呆下了,甚至连她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的,甚至还会被长铮和修哥儿他们报复。可即使被逼到这个份上,叶盼月依旧咬死不认,怕是不敢认得成分居多。 是什么人让她觉着,比得罪了楚长铮还要危险? 这样的人在后头盯着他们,甚至不惜使出这样的阴招来算计瑛姐儿她们和她,不由得让她后脊背发寒。 也许花费一点时间,就可以查出后面的黑手,但是……有时候时间就是一切,拖得久了必定生变。 想到上回芝麻跟她说过的魅惑之法,她只是迟疑了少许,就下定了决心,看向叶盼月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份她强烈的欲望。果不然,她再一次感觉到了心中某处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同样,在她的注视下,叶盼月慢慢的抬起头,与她对视一眼后,整个人出现了些许的迷茫,随后像是被逼得崩溃了,她扭头朝着人群里的大皇子喊道:“大殿下,救救我……” 四周哗然,众人都看向了大皇子。 大皇子愤怒的手握成拳,“你休得胡扯,本殿下根本就不认得你!”说罢,他冲宁香莲拱手道:“王妃,我若是中意两位姑娘,尽可进宫请父皇赐婚,也可去向武定王求亲,如何要在私底下使这样的手段?难不成,坏了两位姑娘的名声,王爷能容两位姑娘给我做侧妃不成?” 他气愤填膺的怒骂,得到了一不少人的认同,但也有许多人保持了沉默。 谁心里不清楚,大皇子身上最大的短板就是没有一个强力的母族。要不然,他也不会投靠太后了。若是他能得到武定王的支持,那短板也就不复存在了。 只是,这样一来,他根本就不需要宋家了,太后又如何会让大皇子从自己手掌心里跳出去。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还有,皇上若是没有打定主意传位于大皇子,又如何会让他跟武定王府结亲呢? 宁香莲一直盯着大皇子,还是在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慌乱。 终究年轻,修为还不到家,掩饰得也不太好,看来这件事与大皇子有着一定的关系。 至于真的是大皇子利用叶盼月算计两个姐儿,还是大皇子只是起了心思,然后被他的身后的人推了一把,想必有更多的人比她还想知道。 而这件事闹到这里,也就足够了。 她没想再往下逼着长公主和大皇子就这件事给她一个交代,反而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将另一个丫头弄脏了她的裙子,还有心撕她衣袖的事儿,一一与辰华长公主道明。 她甚至还指着与苏慕云一块儿追她的那些夫人们,直截了当地说:“当时她们都在场,也都看到了。这事,长公主只怕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才是,要不然……想必您也是清楚我家王爷脾气的。” 辰华长公主已经被刚刚的事气得不轻了,又得她这番话,如同火上浇油。这些人拿她的长公主府当成什么了,一个个都来兴事?还有她府上的人还知道不知道谁才是主子! 她扭头就对那些夫人和姑娘们道:“去请各位到小花厅里坐坐,本宫等会儿有事请教。”回头又对宁香莲道:“武定王妃放心,这件事我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宁香莲已经感觉到了心口的燃烧感越来越让她难受了,可见是她刚刚动了内丹身体又要撑不住了。 她不想在这里久留,匆匆道:“那我先回府,等着长公主的答复。”丢了这么句话,就径直向辰华长公主提出了道别。 辰华长公主看着她突然身上的锐利一收,也有些捉磨不透她打什么主意,但现在小宁氏的离开,确实是可以让她松一口气的,要不然,她的长公主府今天只怕真的不能好过了。 即使她并不畏惧小宁氏,但也不想她的儿子,将来的孙儿,被武定王府记恨。 她认真的看了眼宁香莲,没有出声留她,“今天的事本宫非常抱歉,日后本宫会亲自登门,给王妃赔不是的。”她让人将自己的儿媳叫来,亲自替她送宁香莲她们出府门。 马车驶出了辰华长公主府,宁香莲才对一直板着脸的楚月瑛道:“我很抱歉,我是故意把事情闹大的。” 楚月瑛没有问她为什么,只是平静地道:“这事情自然是闹得越大越好。” 她的口气就像是在说明一件事实,从王妃进府,父王恢复,这还没半年,她所看到的各种阴私事远超过她的想象。 就像今天的事若是没有王妃的药,她和小妹早就中招了。即使她能带着小妹逃出去,但未必能把这件事说得清楚,说不定到头来,还会被叶盼月反咬一口,更别提挖出背后的黑手了! 宁香莲点点头:“我们今天去了,就向她们说明了我们的态度。你写了那一手字,也足够让那些夫人大概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家了。等到风声一传开,你以前的那些名声就会不攻自破。” “哪怕你性子依旧是个厉害的,她们愿意接受的自然会接受,不愿意接受还想占些便宜的,也得掂量掂量才敢上门来提前,反之,我们尽可以坐下来慢慢挑,挑到你满意为止。” 她看了眼一点也不羞涩的楚月瑛,心里叹息了一口:“你若有瞧中的,也可以与我说,或者让你兄长们去查查他们的为人,然后从长计议。只要两情相悦,也没有什么不行的。” 楚月瑛很难得的没有出声反驳她,而是从旁边的小柜子里拿出壶和杯子,给她倒了杯茶,双手端起递过去:“谢谢王妃。” 知道她这是借敬茶,正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宁香莲鼻子有些塞,接过茶急得喝了一大口,才笑道:“乖。” “母妃。”楚月琳不甘被她们冷落,靠到宁香莲身上扭了扭,道:“她们弄脏你的衣服,是想打什么主意呢?” 宁香莲回想到苏慕云被扎醒后看她的眼神,又想到那丫头要撕她袖子的举动,大概心里有数了:“她们怕是想要证明我的身份吧。” 她终究是假的,虽然可以用死过一次性情大变来做托词,但一个人能改变性情,但不可能整个生活习惯都尽数改变的。 虽然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把居心不良的人给远远打花了,也把忠心的使了借口派去了别处,但小宁姑娘终究在苏家住了半年时间,有心人还是能瞧得出她和小宁姑娘的区别。 只是那些人没想到,小宁姑娘是把身体借给了她,只认为她是与小宁姑娘容貌相似的人,玩了一出冒名顶替,才想验一验她胳膊上的那粒粉痣。 不过苏家人起了疑,还下了狠手。今天没有达到目的,被她把事捅到了辰华长公主面前,必定是不会善罢干休,肯定后头还有第二招来对付她的! 153、想证明她是假的 “证明?她们想要证明什么?”楚月琳不太明白,偏着头追问,楚月瑛也是一脸的疑惑。 宁香莲眯着眼冷笑:“她们怀疑我是冒牌货。” “什么?“楚月琳惊愕地跳了起来,头猛的撞到了车顶上,“哎哟”了一声,就抱头跌回了坐位上:“好痛啊……” “你啊,撞着哪里了?”宁香莲将她抱进怀里,拍开她乱揉的手,仔细的去看头上的伤处。车外,听到动静的宁修之也轻敲着车厢问:“王妃,怎么了?” 楚月瑛撩开车帘,让他看到些车内的状况:“是小妹撞了头。” “啊?”楚逸之下意识地看向地面,平坦得连块碎石头也没有,疑惑极了:“怎么就撞着头了?” 楚月琳那一下撞得不轻,红肿了一大块,宁香莲怕她们再激动又伤了自己,也不再说那些事儿了,替楚月琳散了头发,拿了些药油仔细的替她轻抹在伤口。 回到王府后,心里一直揣着这件事的楚月瑛姐妹不愿意回自己的院子,还把宁修之他们给叫住了,非要一块儿陪宁香莲回玉梧院去商量大事。宁香莲拿她们没法子,只得将她们带回了院子里。 进屋后,她三言两语把自己的怀疑说给她们听。 还没听完,楚月琳就嚷了起来:“什么?她们怀疑您是冒名顶替的?”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都不知道该说苏家人什么好了,最后才恨恨的骂道:“亏他们想得出来,难不成他们认为这样的手段,就可以害到母妃了?真是异想开天!” “有什么想不出来的。”楚月瑛想敲她的头,看到她披头散发,还因为晃头得太厉害扯到了肿块,疼得呲牙咧嘴,举起的手缩了回来,改在她额前戳了一下:“不,不叫异想开天,而是欲加之罪。” “可是,也不是由他们说了算,就行的!”楚月琳眨巴着眼睛,追问。 “是,没错。”宁修之的脸上也浮起了薄怒,有条有理地给大家分析:“王妃的嫡母是苏家女,王妃进京来投亲也是众所周知的。但是在这之前,京都里并没有人见过王妃。若是她们现在改口,说在这之前没见过王妃,所以并不知道王妃的长相。而真正的宁姑娘在半路中被王妃所害,王妃的冒名顶替也就成立了。” 他幽暗的眼神藏着些不被人查觉的冷冽,一闪之后飞快地掩去,“他们只要找几个所谓的宁家旧友,再在买通几个姑苏的老仆来做证人,然后一切就可以由他们说了。” 楚月琳急了:“若他们真打这样的坏主意,那要怎么办?”她扑到宁香莲的怀里:“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我不能让任何人污蔑母妃,我也不要母妃离开我。” “傻瓜。”宁香莲小心的避开了她头上的肿包,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你真当世上的事儿是由他们说了算的?” 别说她现在的身体是真正的小宁姑娘的,半分也没做假;就凭楚长铮知道她是谁,而且也接受她的回来,那旁人拿出来的证据再多,又能如何。 见他们一个个的都担心不已,她笑道:“好好好,我现在就让人去把你们父王请回来,告诉他们苏家人打这个主意,让他解决,你们就不必担心了。” “可是……父王他……”楚月琳还是很担心,楚月瑛和宁修之也心有戚戚。 楚适之低垂下的眼帘里,下定了一个决心。 刘嫂亲自跑了趟金桐院,宁香莲刚换了套家居的衣裙,就听到院子里下人们向楚长铮行礼,随后,楚月琳跑过去叽叽喳喳的跟他告状,末了还道:“父王,你得要给母妃做主。” “那是当然。”楚长铮应道。 宁香莲撩起帘子出来,“王爷来了。” 楚长铮的眼神在她身上绕了一个圈,“你们今天又被人算计了?” “是。”楚月琳抢着应道:“我跟姐姐不仅把冲撞我们的人给打了,还扒出她后面的人可能就是大皇子。只是苏家人想要算计母妃的这笔帐还没完回去。” 楚长铮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这事就……“ “哎哟!”楚月琳抱着脑袋,大叫着逃离他的身边。宁香莲拽过她,替她检查了下头上的肿包,确定伤势没有加重,才横了眼楚长铮:“她刚撞了头,你还碰她伤口?若是拍傻了,那如何是好?” 楚长铮看着自己的手掌,道:“大不了,养她一辈子!”见宁香莲冷眉横对,他马上声音小了一大截:“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怎么会傻呢。” 宁香莲冷哼,不搭理他。 楚长铮讪讪地道:“王妃放心,这两件事都交由我去处理,你们就不必担心了。他们大皇子也好,苏家也罢,不作妖而则,若真想无事生非,我会让他们悔不当初的。” 宁香莲白了他一眼:“您本来就是王府的顶梁柱,我们的当家人,这样的大事自然该由你来处理的。”她抿嘴笑了下,眼神里带着一份不怀好意:“那王爷慢走,我就不送您了。” 楚长铮:“!!!” 他说了他要走了吗? 就算那些事包在他身上,也不用他亲自出马去解决啊! 有了儿女,就不要他了,想得美。 楚长铮认真的喝茶,坐着根本就不动,屋里的气氛因他在,冷了十来度,末了,还是宁修之他们受不了他的冷气温,一个个逃一般的离开了。 出门前,楚适之回头看了眼楚长铮,瞧着他的视线尽数落在宁香莲的身上,他迟疑了一下,坚定了某个想法。 大皇子那边的事,楚长铮解决的办法简单粗暴,他当天就让人递了折子进宫,直接把这件事向正顺帝挑明,说他无疑让姑娘成为他人夺嫡的筹码。他甚至还在折子里写得一清二楚,谁若敢打主意让他家姑娘做侧妃,那他宁愿让自家姑娘守望门寡。 正顺帝接到他的折子哭笑不得,心头倒是一松;随后一道旨意召让大皇子在朝阳殿门口跪了三个时辰。 次日,就给大皇子指一门亲事,对方是武安伯的嫡次女。 据说大皇子听到旨意后,脸色苍白得跟白衣有得一拼,谁不知道,武安伯名头好听,实际上跟振威侯府一样,就只剩个空壳子了! 他接到旨意后就去了太后宫里,太后拿着圣旨去寻皇上,也不知道她和皇上说了些什么,这门亲事最终还是定了下来。 据说,宋妙琪得知消息后,一双眼睛都哭肿了。 楚月琳恨恨的骂道:“活该!” 楚月瑛却笑不出来,她若有所思:“日后,只怕太后要更恨我们了。” 宁香莲不以为然:“从你退亲起,我们就已经把太后和承恩侯府给得罪了,现在不过是得罪得更彻底一些而已。” 砍头一次跟砍头十次,有区别吗? 可另一头,宁香莲原本以为苏家都敢在辰华长公主算计她,必定很快就会有新动作的。还特意让楚长铮派人去保护秋嬷嬷和豆儿,并且让人留意了苏家的动作。 可是一连等了小半个月,她所担心的事一直没有发生,而苏家也格外的安静,一点小动作也没有,甚至楚长铮派出去的人,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宁香莲不由得疑惑了,是她想得太多;还是苏家发现这条路行不通,放弃了? 随着每日都有提亲的人上门,从宁修之到楚逸之、楚适之;楚月瑛到楚月琳,都有人上门来提亲,她看媒人送过来的各家资料,以及对比狼五他们查回来的各家准况,弄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很快就苏家的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谁知,一个月后不声不响的,大理寺突然就来了人。 “你说,有人在大理寺告了我?”宁香莲正拿了几张新送过来的画像给楚月瑛姐妹看,听到丫头禀报,疑惑地挑起了眉。 楚月瑛立即就炸了:“是谁告的王妃,告王妃什么?”她瞪了眼红玉:“还楞着做什么,快跑一趟前院通知大哥和哥哥小弟,带上人直接去揍!” 宁香莲脑门儿有些疼:“坐下坐下,我都不急,你怎么急了。” 楚月瑛道:“父王说过的,有寻事的,不用顾忌,直接揍,揍完了有他呢。” 楚月琳也乖巧的在旁边帮腔:“对对,父王是这么说的。” 宁香莲磨着牙,那个混蛋楚长铮,以前他是两手一摊什么也不管;现在他倒好,这是想把两个姑娘教成母夜刹,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坐下,听完再说。”她一手拽着一个,硬生生让她们坐定,至于偷溜出去的红玉,她当成没看见。 丫头爽利地道:“据说是一个宁家老仆在大理寺告王妃,说王妃并非是宁家女,而是山贼之女,截杀了宁姑娘后,自己就冒充宁姑娘上京都来认亲。” 宁香莲:“……” 这手法怎么跟她猜的一模一样,连一点点的改变也没有。 不过,苏家终于忍不住出手了,还真好,她真愁着没机会寻苏家麻烦呢。诬告亲王妃,哪怕他们说自己是长辈,只要楚长铮不依不饶,这个罪名他们怕是承受不住,到时候,她也能借机从苏家拿回宁大人的文稿了。 “果然,还是出手了……”楚月瑛冷笑。 楚月琳咬着唇,一脸的担心:“他们拖了这么久才动手,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安排?” 宁香莲揉了下她的头,笑:“他们有百般手段又如何,我们有你父王呢。” 她现在可是有诰命的超亲王妃,圣旨还供在祠堂里,大理寺哪怕是证据确凿,在没抹去她的诰命之前,根本就动不得她。 今天这登门,不过是向楚长铮递话而已,有楚长铮在前头撑着,她又何必自己去寻麻烦呢。 果不然,很快又有丫头过来传楚长铮的话,说是一切有他处理。 目前一切如她所料,那……后面的也会不会跟她想的一样? 宁香莲轻点着桌面,露出了狐狸般的微笑来:“好戏就要开场了。” 果不然,大理寺没敢公开审这桩案子,但风声还是传了出去,次日朝堂上就有人奏了宁香莲是山贼女冒名顶替之事。甚至苏大老爷还激动万分的上前请罪,说自己以前并没有见过小宁氏这个便宜外甥女,只是见她身上带着亲妹的托孤遗书,带有亲妹的陪嫁下人,所以才认为她就是真的。 正顺帝冷漠的垂询:“你们一个个都没正事做了,眼睛都盯着长铮的后院?” 他才不管那小宁氏是宁家女还是山贼之女,只要那女子能扛得住长铮的煞气,能借福运给长铮,他就保她做武定王妃! 对于正顺帝的心思,朝臣们也都是明白,一个个也知道如何对症下药。 颜大人道:“皇上,武定王一世英明,怎么能让山贼之女给玷污了?而且一个山贼之女,又怎么会是福贵双全之人?怕眼前是煞冲煞,遇强则强,随后很快就会有祸端将至。” 正顺帝听他说得有些在理,不由得眉头紧皱,态度也松动了起来。 不过,他依旧不愿意把楚长铮的家事放到朝堂之上来议论,直接把今天奏本的人,连同苏大老爷,颜大人等一干有迁连的人都打了二十板子,然后官降一品待用。 退朝后,正顺帝回了朝阳殿,刚派人去召楚长铮进宫,就听到楚玉容在殿外求见。楚玉容进殿后,直接就跪下请他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打的借口若不知道小宁氏真实的身份,谁又能知道她留在楚长铮身边安的是什么心。 还说道,最难防的就是枕边人。 正顺帝原本就有些松动的心,这下子真的动了心思,随后,一道懿旨到了武定王府,说是皇后召宁香莲进宫。 宁香莲接到旨意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该来的,终于来了。” 怪不得苏家能按兵不动这么久,原来,苏家搭上了楚玉容这条船,只等着好时机发作而已。 只是他们认为,他们联了手,就可以再次制自己于死地? 154、不再一个人 “待本王妃去换了衣服,就随你们进宫。”宁香莲示意刘嫂去拿懿旨,自己转身要进屋。 传旨的太监汉公公皮笑肉不笑的上前拦她:“武定王妃,咱家劝您还是不要再拖延了,省得耽搁了时间,到时候罪加一等。” “罪?你说我母妃犯了什么罪?”楚月琳的声音从院门外传进来,随后守门的侍卫被人一脚一个,踹进了院门。 宁香莲扫一眼,五个半孩子,半个不缺。除了冯五藏藏掖掖缩在后头,楚逸之一脸的不太情愿外,其它四人脸上都是焦急。 “母妃,您不能去。”楚月琳扑进她的怀里,结实的身板儿撞得她退后了半步才稳住。但腰被楚月琳紧紧的圈住了,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们……”汉公公瞪起眼,在瞧在霸王逸的时候,立即改成了笑,讨好的过去行礼,“世子,奴才只是奉命……” “啪……”一个巴掌扇上了他的脸,楚逸之刚刚被兄妹们给怼了的怒气,正好寻着了个地方发泄,哪会客气的:“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挨了一巴掌,汉公公也不敢发火,缩了缩脖子老实的退到了旁边;跟他来的侍卫,更是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看见楚逸之的行凶。 谁都知道,别说楚逸之只是打了汉公公,就算是踹了大皇子,闹到皇上面前,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训几句,再罚楚逸之认个错而已,但若他们动了楚逸之一根手指头,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惹不起的,惹不起。 “王妃,我已经……”宁修之说了一半,看向了汉公公,然后冲着楚逸之使了个眼色。 楚逸之心里憋屈故意不动,楚适之直接过去,拽着汉公公然后指了指院门,哪怕那汉公公不懂手语,也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自己走出去,还是被打出去? 这个,是个人都会选。汉公公非常知趣的挪动了脚步,但只走到院门口,就抱着头蹲下,不再往外走半步了。见楚适之要动手,楚逸之怕他吃亏,抢先上前踹,宁香莲把他给叫住了。 她拍了拍楚月琳的后背,淡淡地道:“没事的,我去去很快就回来。” “不要……” “我陪你……” 两种不同的态度几乎同时说出来。 楚适之更是直接,他一把将汉公公推出门后,直接就挡在了院门口,甚至拿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才愈合没多久的伤口,然后打着手语道:太危险了,等父王回来再做打算。 瞧着他们的举动,宁香莲心软得如水一般,也如蜜一般甜。 他们中有人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有人猜到了些大概,有些只是感受到了她的好而付出回报,有些……哪怕不情愿,也因某些原因愿意护着她。 这就是她的孩子,十年的挫折并没让他们抛弃掉那最美好的良善。 她搂紧了楚月琳,依次看过每个孩子的脸,才道:“你们父王难得出门,可偏偏在他出门之后,这旨意才到,而且还是这种架式,摆明了是让我非去不可的鸿门宴。”她笑了笑:“不让某些人如愿一下,终归是不会死心的,避得过今天,也避不过明儿。” 松开了楚月琳,轻轻拍着楚月琳的胳膊,示意她松开自己:“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楚月瑛急得跳脚:“王妃,你现在是进宫,那个地方……” 宁香莲捂住了她的嘴,省得她说出些不太好的言辞来:“皇上以仁治天下,不会让魑魅魍魉乱来的。再说,我现在是你们父王的王妃,宫中不能随便一个由头就处罚了我的。” “可是……”宁修之也不太放心。 宁香莲脸色一厉:“修哥儿,不必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带弟弟妹妹回去。” “母……”宁修之差点儿叫出声来,看到宁香莲严厉的眼神,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得点点头。 楚适之快步过来,伸手要拽宁香莲的衣袖。他这个举动让一院子的人都要眼珠子落地了,尤其是楚逸之更是大张着嘴,半天也合不拢。宁香莲由着他拽住衣袖,认认真真地看向他的眼睛:“想想我刚才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楚适之面对着她,没办法摇头,但手拽得更紧了。宁香莲轻叹了一声,没有再劝。倒是她的放弃让楚适之似乎明白了什么,慢慢的松开了她的衣袖,甚至还直接动手,硬生生将楚月琳给拖开了。 “小哥,你放开我……”楚月琳哭喊着,挣扎不开他的制锢,低头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胳膊上,楚适之依旧不松,以眼神示意宁香莲:你快走! 宁香莲急了:“你们这样,我怎么走得安心,又如何能认真去应付那些事?” 楚月琳松了口,哭喊着:“我没有母亲了,我也不想没有你……” “我说了,我会平安回来的,难不成你不相信我?”宁香莲捧着她的脸,劝。 “我……”楚月琳哭了几嗓子,见她不改主意,才哭哭啼啼的要保证:“你答应我的,要平安回来的,若是你骗我,我这辈子都不再相信了……” “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宁香莲伸出手:“来,我们打勾勾。” 楚月琳伸手与她的小指头勾上,还特意按了个“印”;“说到做到。” 宁香莲笑弯了眼:“嗯。” 她转身回屋换了王妃的全套诰命服,又娶出了楚长铮替她打造的华贵首饰戴上,然后还亲自画了一个端庄的妆,确实没有半分不妥当的地方,这才在楚月琳他们的围拥下,上了王府最华贵的那辆专属马车。 她刚坐定,楚月瑛就直接挤了上来,见宁香莲瞪她,她也振振有词,“我们送您到宫门而已,您放心,没有旨意,我们也进不去的。至于闯宫门的那种傻事,我们不会做的。” 车外,宁修之也笑道:“我们一路护送,也省得有人打主意半路拦截您。” 宁香莲:“……” 这让她说什么好呢?劝肯定是劝不回的。 她干脆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汉公公看着楚逸之直接带着数十人,将马车团团围住,脸皱成了苦瓜。原本还认为无惊无险地带着武定王妃出了府门,事情就算是完成了大半,可现在这架式,让他如何放得下心? 倒是他旁边的机灵的小太监瞧得真切,一边给他顺气一边道:“干爹,这样我们也不必担心途中出事,不是更好?” 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接武定王妃进宫而已,只要武定王妃到了宫门,负责就算完成了,至于武定王世子他们会不会闯宫门,那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汉公公眼睛亮了,是啊,他是传旨接人的,哪怕他们半路带着武定王妃逃跑,也无他无关啊,又何必阻止玩掉小命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宁香莲一行人马招摇过市,让昨儿就从大理寺传出来的“冒名王妃”的流言翻到了一个新的高潮,众人指着马车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道:山贼之女就该服法,怎么可以享受王妃之尊! 也有人道:只要对武定王好,管他是什么山贼女还是千金小姐! 吵得最热闹的时候,突然就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冒名顶替哪是那么容易的,当初宁家姑娘进苏府的时候,带着的下人可不只有一个,有宁家的也有苏家的,那山贼之女是怎么让所有人都听她的呢? 到了宫门口,汉公公松了一口气,其它人都觉得气顶得慌,可是宁香莲下了马车后,旁边的小间里走出来一人,让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长铮?” “父王?” “武定王!”吕公公腿软,直接跪了下去,后背瞬间被汗湿了。 他按娘娘的吩咐,守在王府门口等着武定王出了门,还故意拖了一刻钟才进府传旨的,为的就是避开武定王。可武定王怎么会守在宫门口的? 宁香莲也好奇,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不由得,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去看宁修之他们,宁修之倒是不避不闪,但楚适之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眼睛,她就明白了,敢情那两个小子都是心里有数的。 在她院门口故意闹那么一场,为的就是给吕公公看。 楚长铮伸手过来扶她,道:“我说过,不会再让人有机会伤害你的,我说出的话总是要做到的。” 从香莲提起苏家的动静,他一直都在防备着了。今儿一大早,潘大海奉旨请他进宫,他大概就猜到了皇上的心思了。一进宫门,他就说不舒服,然后坐在管事休息的小间里不动了。 皇上派了一堆太医来给他检查,他直接说是浑身脑袋疼,动一下就要痛得命,“痛”极了就打人,反正是皇上没来,旁人说什么也不挪窝。 他用这样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皇上要么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由着他折腾;要么只能与他三头六面的讲清楚,然后商量出个应对之策来。 不过,终究最后还是皇上心虚,见劝不动他了,也只能由着他坐在宫门口。 果不然,让他等到了香莲。 他又回头对宁修之他们道:“你们做得很好,先回王府去吧。” “是,父王!”宁修之带着弟妹们向他行礼,然后飞快的离开了。 宁香莲伸手在楚长铮的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把,只是她用尽了力气,也没能拧动他的肉,反而咯得自己指头不太舒服。“回头再跟你算帐。”她恶狠狠的威胁。 楚长铮领着她到宫里接他的马车旁边,伸手扶她上车:“好,回府后都由你。” 算他聪明。 宁香莲上了马车,一路上什么也没问。只是这次她的心比什么时候都要踏实几分。 她不怕面对敌人,面对陷阱,但有人关心和独身面对,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感觉,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不仅仅多了层坚硬的铠甲,还插上了翅膀。 甚至她都有些期盼快点见到楚玉容,瞧瞧楚玉容的脸色。 马车很快就停下了,宁香莲挑起窗帘,看到的是泰和宫,并非是长宁宫。也是,哪怕楚玉容是长铮的亲姐,但也是后妃,男女有别,长铮不能没旨意就闯到长宁宫去的。 楚长铮先下车,然后伸手扶她。她下车后,乖顺跟着他去宫门旁等着太监通报,很快,潘大海出来了,胖脸上满是笑容:“皇上的旨意,这件事会给王妃一个公道的,还请王爷不必担心。” 这就是皇上的态度? 果然,宁小姑娘也好,山贼之女也罢,对于皇上而言都只不过是长铮的一味药而已。 宁香莲客气地道:“臣妾谢恩。只是,皇后娘娘这么关心臣妾之事,臣妾还是需要去给皇后娘娘一个答复的。” 这一趟没白来,但总得走点利率才走吧,要不然,她怎么对得起楚玉容花了那么多的心思。 楚长铮明白了她的意思,扶她上了马车,又瞅了眼一路跟在马车后头的吕公公。他虽然没说什么,吕公公腿肚子都在打颤,腰弯下去半天也不敢直起来。 待马车走出去一段距离后,他才扭头对潘公公道:“皇上原计较如何,现在还能如何,我不在意的。” 潘大海一怔,马上拔腿往宫里跑,没一会儿,皇上就跟着潘公公出来了,他瞪了一眼楚长铮:“你啊你,让朕说什么好呢……” 楚长铮满不在乎:“什么好听,您尽管说什么。” 正顺帝:“……” 他想打人! 他今天原本想让人绊住长铮,然后自己去偷偷看皇后如何审问小宁氏的。结果这戏还没开场,就被长铮给看破了,而且还抓了个正着。 结果现在,长铮还让自己继续去看戏?难不成,还有什么好戏可看? 不,也许还是有好戏的。 他挥着衣袖拂了下衣摆:“你与朕一并去。” 楚玉容到了长宁宫前,下了马车,然后在宫人的引领下,直接进了正厅。只是正厅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她心里有数,这是楚玉容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先把她给晾着。 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安心的坐了下来。 只是她才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楚玉容就来了。 155、是你逼我的 宁香莲宠辱不惊地起身向楚玉容行礼,楚玉容仿佛没有瞧着她一般,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随后也没有叫宁香莲起身,而是轻蔑的瞥了宁香莲一眼,严厉地喝斥道:“宁氏,你可知罪?” 这句话,她上辈子就想冲宁氏说了,只是没有机会。 眼下宁氏的生死落到了她的手中,新仇旧恨尽可一并清算,让她有一种扬眉吐气的自豪感。 宁香莲没想委屈自己,径直站起身来,无畏的与她四目相视:“我不知。” “大胆!”楚玉容被她的态度给激怒了,喝道:“来人,给本宫掌嘴。” 旁边的翠嬷嬷心差点儿跳出胸口来,无乎是用哀求的声音轻唤:“娘娘……”随后,朝着旁边重厚的屏风那使了个眼色。 楚玉容被她这么一提醒,才猛的清醒过来,她和皇上商量好了的,她出现审宁氏,皇上在屏风后头听;可现在自己还没开始审,就下令责打宁氏,会不会造成皇上的误解? 眼前两个老宫人已经到了宁香莲面前,她不由得心虚,马上喝道:“停手。” 老宫人停手了,原本没想自己吃亏的宁香莲可没收住自己劝儿,左右开弓,一人一巴掌,直接就呼了上去。她这身子骨弱,两巴掌打得不重,连婆子的脸都没打红,但声音是足够响的,尤其是安静的大厅里,更是格外的清晰,还回音响脆。 楚玉容脸都气红了,指着她骂:“你好大的胆子……” 宁香莲满不在乎地吹了吹自己打麻的手掌:“若是胆子小,刚刚就该被皇后给吓死了。” 说了这句话后,她敏锐的听到屏风后面有微微加重的呼吸声,还有不满的闷哼。前者倒也罢了,后者倒是极为熟悉的。 她仔细一分析,就认出来了,楚长铮,他藏在那里。 也是,他口口声声说不会让自己再被人欺负,又怎么会在知道楚玉容对自己怀着恶意时,放任自己来面对楚玉容呢?不过,能堂堂正正带着楚长铮一块儿藏在长宁宫里的人,除了正顺帝也不做第二人着想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了。 宁香莲藏住笑,扬手又冲着那两个老宫人一人扇了一巴掌,然后才幽幽道:“我不敢的。” “你……你……”楚玉容快要被她给气死了,眼睛里尽是愤怒的怒火,流花忙给她抚背:“娘娘别恼,省得中了诡计。” 楚玉容也知道宁香莲是故意在挑衅她,对宁香莲更加恨之入骨了。她狠瞪了流花一眼,随手拿起旁边温好的茶狠狠的喝了一口,压下火气后,才道:“好彪悍的行事,果然不愧是山贼之女。” 宁香莲挑着眉梢,带着一抹明确的讥讽地:“娘娘,旁人说我是是山贼之女,而并非是姑苏宁家的姑娘,那样漏洞百出的谎言,您也相信?” 看着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不屑中,明晃流露出好奇的神色,仿佛在讥笑她,根本就不配坐这后位,楚玉容真是旧火加新旧,怒气又旺了三分。只不过这次她顾及着正顺帝在,很有控制力的没有与宁香莲打嘴皮子仗,而是道:“你不见黄河心不死,那我就让你百口莫辨。来人,把证人带上来。” 门口的小宫人出去传话,随后就领进来一群人。 宁香莲瞧洪嬷嬷和桂妈妈那对姑嫂后,半分也不惊讶,目光着重落在了她们身后一个陌生的婆子身上。那个陌生的婆子畏畏缩缩,背弓得极底,从进门起腿就在发抖,更别提抬头了。 瞧不到那个陌生婆子的容貌,宁香莲没敢大意,抬脚往屏风那边挪了两步,与她们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楚玉容瞧着了她靠近屏风,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也怕引起她的怀疑,以至后面的事不好办,也就没有出声制止。 洪嬷嬷一行人行礼后,就直接跪在了大厅正中间,与宁香莲保持了四五步的距离。 楚玉容指着宁香莲问那婆子和洪嬷嬷姑嫂:“她可是你们宁家的姑娘?” 那个婆子畏缩着抬头往宁香莲那边看了一眼,飞快的低下了头,只道:“她……她与我家姑娘……一模一样。” 宁香莲挑了下眉,这婆子长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脸,说话结结巴巴,讲出来的话还有些模棱两可,可是是这种给人忠厚老实感觉的人,说出来这种不确定的话,才容易引起人的怀疑。 可见背后设这一出的人用心之细,这婆子是特意寻来的,都是被人下过大功夫教导过。 洪嬷嬷很不满意那婆子的态度,抢着道:“她不是我家姑娘,绝对不是。”说着,她还推了桂妈妈一把:“你说是不是。” 桂妈妈迟疑了一下,也点了点头:“对。” 楚玉容有些得意,指着那些人问宁香莲:“你总不能跟我说,你不认得她们吧。” 宁香莲不急不忙地看着她:“这两个楚家的奴才差点害死我,我当然是认得的。” 楚玉容得意的笑容有些尴尬的僵在了脸上,下意识地又瞥了眼屏风那边。见屏风那边没有动静,她才忙描补道:“当初苏老夫人将她们给了你,就是你的人,与楚家何干,何况所有人都知道这桂嬷嬷是宁家姑娘的奶嬷嬷。你连她都发卖,可见你与她根本就没有半分情义。” “嗤……”宁香莲冷笑:“有情,才有义,皇后能将她们给找来,想必也知道她们曾做过什么背主之事了。难不成,娘娘对下人都是以德报怨,当亲爹妈供着的?” “你……”楚玉容狠狠的抓着手里的杯子,恨不得直接砸到宁香莲得意的脸上去。但恨归恨,她心里反而更踏实了。 她现在敢确定,这个宁氏与以前的那个宁氏不是一个人了。 前世的宁女官也厉害,引经据典,据理力争,能堵得人哑口无言;而现在的这个宁氏虽然是那个文弱的皮,骨子里却是嚣张放肆,一点规矩也没有,哪里像是姑苏宁家教出来的姑娘。 那我倒是要问问娘娘了,桂妈妈跟着我从姑苏到京都,桂嬷嬷在苏府里伺候我足三个月,带跟着我一起丟王府,怎么就没有人发现,我是假的呢?奶嬷嬷哦,不可能连自己奶大的姑娘也分辨不出真假吧!难不成,是苏家为巴上武定王,不惜拿个假的去充数?” 楚玉容语结,一时根本就应不上来。 按宁氏的这个说法,那苏家怎么着也要沾上一身的腥,还有可能会拖累上她的。 见楚玉容不语,洪嬷嬷急了,忙连磕了几个响头,解释道:“桂妈妈受了惊吓之后,就一直犯病,没去她身边伺候,而奴才以前没有见过她,自然分辨不出来。” “犯病,不至于一次也没见过我吧。”宁香莲不给她们半分机会,一步一步紧逼着。 “因为你们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把她给哄过去了。”洪嬷嬷忙道。 “有理。”宁香莲点头:“可真有这么巧的事,世上两个陌生人,能长得一模一样?” 似乎在等着宁香莲问这一句话似的,楚玉容:“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就让你哑口无言。”看了眼身边的流花,流花忙喊:“召高娘子进来。” 很快高娘子就跟着小宫女进来了,她进殿后,都没往宁香莲那边瞥一眼,仿佛宁香莲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宁香莲目光里闪过警觉,往屏风那边又了小半步。 楚玉容指着宁香莲,对高娘子道:“你来告诉她,世上两个陌生的人,能不能长得一模一样?” 高娘子沉静地道:“有,但是微乎其微。不过,从医者这方面来说,要换张脸,倒是不难的。” “那高娘子可会这换脸之术?”宁香莲警惕的看了她一眼,追问。 高娘子迟疑了一下,才道:“妾身不会,但医书上关于换脸之术的记载,而且妾身的父亲会。”似乎觉得自己这话风险太大,她又急匆匆地加了一句:“所以也不排除民间还有其它的大夫会。” 宁香莲点点头:“所以,你们就认定,我是使用了换脸术。而且我更不明白了,能抢到宁家的钱财,又能占山为王,为何会放着有银子又逍遥的大好日子不过,跑到苏家去给他人欺辱呢?难不成,我会未卜先知,知道顶替了宁家姑娘就可以成为武定王妃的?”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未卜先知”四个字砸在了楚玉容的心窝上,她心虚的缩了缩身子,忙道:“能做世家千金,谁又愿意做那贼匪之女?”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宁香莲还故意看了眼楚玉容。 屏风后头,正顺帝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呆呆的仿佛僵了半边,不过很快,他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失神。但他的失神依旧被楚长铮捕捉到了,并且记在了心里。 屏风外头,宁香莲毫不退让的冷笑反讽:“我与这高娘子有仇,半个京都都知,娘娘不知吗?啧,我不由得好奇,娘娘寻了我一堆仇人过来指责我,是何用意。” 楚玉容被一口气堵得上不来,下不去的。这宁氏若是假的,也跟她命中相克,真是句句顶心顶肺,不过这次已经撕破了脸,那她就绝不能再容宁氏翻身,要不然以后必定成患。 她威胁的看了眼洪嬷嬷,洪嬷嬷打了个激灵,抬头指着宁香莲道:“皇后娘娘明鉴,我们说的话都是真的,句句属实啊。对了,您只要让人验一验她的肩头,就知道她是不是我家姑娘了,我家姑娘的胳膊上有一粒粉痣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宁香莲的身上,楚玉容更是洋洋得意:“来人,请宁氏去侧殿。” “谁敢。”宁香莲直接拒绝。 楚玉容觉着已经真相大白了,放开手里的茶杯,得意的看着宁香莲:“再也藏不下去了?” 宁香莲又往后退了一步,用看傻子的眼神扫了眼楚玉容,轻轻动了动唇,但没有出声。楚玉容怔了下,才从唇语里读出她刚刚没有出声的那句话:是你逼我的。 等等,她这是什么意思? 楚玉容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是宁香莲没给她更多思考的机会,就冷笑着嚷道:“就凭这么两个东西的话,娘娘就这样羞辱于我?我不由得怀疑,旁人都说你与我家王爷是同胞姐弟,我怎么反而觉着你与我家王爷是有仇的。要不然,你怎么就瞧不得王爷好,眼见王爷因我的福运而恢复康健,就要不惜余地的弄死我,断王爷的机缘呢?” “也是,娘娘可是楚家大房的嫡姑娘。而我家王爷,可与楚家没有半分关系,反而有仇的,娘娘替楚家出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楚玉容脸色瞬间苍白如雪,她下意识地看向屏风,然后斥骂道:“你血口喷人,就以我与长铮几乎一样的容貌,也做不得假……” “刚刚她不还说,一模一样并不能证明什么吗?”宁香莲反问道。 没等楚玉容再说话她又下了一记狠药:“我记得王爷曾说过,小时候曾与大姐在林中摔进过陷阱里,两人都受了伤。他是背后被划出了一条三寸长的口子,而大姐的小腿上被扎了个对穿的血窟窿,娘娘身上,可有这个血窟窿?” “胡说八道!”楚月容一拍桌案站了起来:“本宫什么时候摔落过陷阱,又什么时候腿上受过伤!” 林香莲一点也没被她吓到,慢悠悠地道:“娘娘,这可是我家王爷说的,难不成,你觉得我家王爷会为了我而撒谎吗?” 正顺帝疑惑地看向楚长铮,楚长铮连犹豫也没有,就冲他点了点头。 正顺帝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可记得,皇后的腿上并没有什么血窟窿! 楚长铮点头的意思是,为了香莲,他当然是会撒点小谎的。 瞧着正顺帝变了的脸色,他知道皇上是误解了,但没想解释。 谁让楚玉容不听他的警告,非要一而再,再而三针对香莲的。 敢做,自然是要承受其后果的。 正顺帝听不下去了,转身离开,楚长铮冲着屏风露了个笑容,也跟着他离开。 他们没有放轻脚步,自然大厅里的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楚玉容的脸,瞬间没了半分血色。 156、大获全胜 瞧着楚玉容想起身追过去解释,宁香莲故意装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的模样,“什么声音,屏风后面藏了什么人?皇后,你该不会往我头上扣罪名不成,就想动私刑害我吧!”说罢,她转身就往门口退去。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门口的宫人没有听到楚玉容的命令,怎么会让她离开,马上在门口了一字排开,拦住了宁香莲的去路。 宁香莲愤怒的吼道:“皇后,我可是超品亲王妃,就算你身为后宫之主,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加害于我!” “宁香怜,你个贱人,到这个时候还在往我身上泼脏水!”楚玉容的声音都吼得破了,她暴怒之余,更多的都是愤恨。 若不是这宁氏伶牙俐齿,颠倒黑白,她又怎么会激怒皇上。还不知道皇上现在是怎么想她,会不会对她心生不满。 此时,她杀宁氏的心都有。 对啊,她是皇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难不成还不能处置她一个亲王妃? 何况这宁氏从进殿开始,对她就一直不敬重,皇上也是在屏风后面听着的,自己处置一个大不敬之罪,理所当然。就算皇上事后觉着自己对宁氏的处置过重,事情已成,皇上也不能说自己罚得不对。 想到,这她忙道:“来人,把她给我抓回来。” 说话的时候,她还给流花使了个眼色,流花微微点头,带着宫女就过去强“请“宁香莲回来。 回头张望的宁香莲看到了楚玉容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恶意,她也不敢再托大,抬手一巴掌一个,将拦在门口的宫女和太监直接给扇翻,拎着裙摆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扯喊:“来人啊,救命啊,皇后要杀我……” 跟在后头的流花见宁香莲闯了出去,并没多想,只认为是守宫门的人心存畏惧,不敢下死力气拦她而已,她快步追上前去拽住了宁香莲的胳膊,用力往后拽着,嘴上还道:“武定王妃,东西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污蔑皇后,可是死罪!” 她像是习过武,力气比寻常女子要大,宁香莲哪怕有所防备,也抵不住,被她用力一拽,身子晃了下,就往后摔去,同时看到流花尖锐的指甲直接朝着她的眼睛戳了过来。 果然,她们是真存了歹意的。 宁香莲想也没想,身子用力往后一弓,像跳舞一般,直接弯出了个拱桥,想要借此避开了流花的那一击。 有人比流花的速度更快,一抹碧绿闪过,流花发出了一声惨叫,高举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随后无力的垂落了下来,随后她感觉得到流花抓在她腕上的手松开了,整个人惨叫着还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只手托到了她的后腰,稳稳的将她扶住了。 一切几乎在眨眼之间,就成了定局。 “娘子,娘子,你有没有伤着哪里!”楚长铮急切的问着,手小心翼翼的在她胳膊上滑过,似乎在检查流花有没有伤到她。 宁香莲站稳后,看了眼摔在地上,已经被两个侍卫压制得动弹不得的流花,才拍着胸脯点了点头:“还好……” 不过,一想到那几乎快碰到她眼皮子的指甲,她还是心有戚戚的。 若是楚长铮的动作慢了一点儿,她自己的下腰也慢了半拍,只怕现在一双眼睛就遭灾了。 楚玉容可真狠啊。也是,自己当初与她无怨无仇,还相隔千里,她就能编出那么个谎言来哄骗长铮去娶她,可见她对自己从来就没安过好心。 现在她已经不想知道楚玉容为何要害她不放了,她只知道,自己今天不会让楚玉容轻易脱身的。 她抱着楚长铮就哭了起来:“王爷,娘娘污蔑我不成,就想要杀我。你刚刚若是再来晚半分,我的这双眼睛就要被那丫头给戳瞎了。” 楚长铮被她哭得不知所措,翻过来说过去也就是一句话:“有我在,你别害怕。有我在,你别害怕……”只是每说一遍,他身上的气势就要冷上三分,四周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尽量避开他身上的寒气。 连廊下的正顺帝忍不住紧了紧自己的春袍,抬头看了下当空的太阳,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到寒气散发者楚长铮身上。 “长铮……”他唤了一句。 楚长铮回头,环抱着宁香莲一起单膝跪下:“臣,请皇上做主。” 没有原因,没有罪名,也没有抱怨,却简单,直接,还不容他人拒绝。 正顺帝看着他严峻的脸,以及根本就没落到他身上的目光,知道他这是已经气极了。可还没等他说话,楚玉容匆匆从殿里跑了出来,“皇上,妾身只是想让宫人请她回来,说清楚原由而已……” 正顺帝黑了脸,喝道,“闭嘴!” 若说之前他由着她查,确定一下这小宁氏的身份,以防小宁氏真的和长铮命理相冲;可是这楚玉容做了些什么,寻了些与小宁氏有恩怨的人,来责疑小宁氏的身份,还被小宁氏拿着她自己的话,硬生生把她架到了火堆上去烤。 以前他一直认定皇后傻了点儿也不是坏事,兴不起大风大浪,能省些不必要的麻烦,何况不过是个继后而已。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楚玉容不仅是傻,而且还心狠无情。 楚玉容明明知道,他在意的并非是小宁氏真正的身份,而是小宁氏在长铮那的重要性。但现在他已经确定了长铮的心意,那小宁氏的身份就不再重要了。 哪怕这小宁氏真是山贼之女,身上没有福泽只有煞气,但那又如何,她现在已经拥有长铮的心。哪怕被煞气相冲,没了福泽的长铮又会病病歪歪,缠绵病榻或者陷入昏迷,但也不会伤及性命的;若是发作这小宁氏,小宁氏有个好歹那就等于是要长铮的命。 两头哪边重要,相信是个人都知道。 楚玉容做为长铮的同胞嫡姐,不可能不清楚的。 可是她一味的针对宁氏,甚至在没占到半点便宜的情况下还让下人动了黑手,可见她的心里并没在意过长铮如何。 从她做的这些事里,他并没有看到她为长铮着想半分。也是,当初她就选择过放弃过长铮,如今心中有悔,也只是悔自己选择的那条路,得不到更多的利益而已。 也罢,他当初选择封楚玉容为后,就瞧在长铮的面子上,眼下楚玉容已经和长铮离了心,又不是个德不配位的,那他又何必再容忍。当断不断,他和长铮的兄弟情份以及君臣情谊,也经不起楚玉容三番五次折腾的。 他抬头看了下太阳,在阳光的刺激下闭上了眼,冷冷地道:“皇后失德,降为德妃。” 他这句话有如晴天一道霹雳,狠狠地劈在了楚玉容的头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正顺帝:“皇上,臣妾……” 正顺帝没容她再开口,“楚德妃,你还不谢恩吗?” 听着正顺帝这一唤,宁香莲差点没笑出来。 楚玉容因为失德,所以,由皇后被降为德妃? 以后唤她一句德妃,不就是在提醒楚玉容是怎么被降了位的吗? 绝,真绝。 皇上这一手真狠,不知道楚玉容承不承受得住。 她都没偷偷摸摸的看,直接抬头从楚长铮肩头看了过去,只见楚玉容被正顺帝这一逼,身子晃了下,两眼一翻整个人就摔在了旁边的翠嬷嬷身上,不醒人世了。 “啧,晕倒还会拣位置,厉害。”她小声地叨叨。 楚长铮听到她这小声的抱怨,忍不住把她往怀里紧了紧。 正顺帝也听到了,斜瞥了眼宁香莲,见她被楚长铮护得密不漏风,皱了皱眉就挪开了目光,看向了楚玉容。果不然,他看到楚玉容晕倒后,脸上的表情却恰到好处的呈现在他面前,仿佛是被霜露打了的娇花,楚楚可怜让人不忍。 到这个时候了,还跟他使心眼,真当他好糊弄! 这下,他心情更加不好了,也不管楚玉容是真晕还是假晕,直接下令让人把楚玉容搬出长宁宫,挪到仪阳宫去。他也没让楚玉容身边的旧人跟去伺候,而是让潘大海再安排新的,至于长宁宫的人全部要彻查,凡是掺和进了武定王府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绝不轻饶。 他没提关于高娘子和洪嬷嬷那几个证人,潘大海心中有数,直接让人把高娘子她们堵了嘴,先关押到掖诞去,回头等皇上或者王爷问起,再做处置。 处置完了楚玉容一干人,见楚长铮依旧跪在地上没有动弹,正顺帝知晓,他是嫌自己对楚玉容的处置太轻,心里那口气没消,才不给自己台阶下的。 骂又不想骂,打又不舍得打,气又气不过,他没法子,只得亲自走过去,抬脚轻轻踹了踹楚长铮的后背,低声道:“总要留两分脸面吧,她好歹也是你的……” 楚长铮抬起头,看向正顺帝:“皇上,我乃是无根无基之人,姓楚只是师傅之姓而已,与楚家没有半分瓜葛,这可是您上次在朝堂上当众说的,金口玉言,岂可更改!” 正顺帝:“……” 他这是非要自己来斩断他和楚家、甚至楚玉容的关系吗? 在正顺帝迟疑的时候,宁香莲抬头,半分也不畏惧的对上他,道:“皇上,王爷只想做个纯臣。” 正顺帝皱了皱眉,默默的注意了她好半晌。楚长铮有些不乐意了,起了警戒之心,抬头把宁香莲的头按到他的肩膀上,避开了正顺帝的视线,自己迎上正顺帝的目光:“皇上,臣早就卸甲归田了,以前只是因身体不适,不得已留在府里养病,现在臣觉得闷了,想出去走走。” 走? 正顺帝打了个激灵:“往哪走,做梦!” 若是让长铮走了,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是,有长铮在,他从来就不是孤家寡人。 他心里一直想的就是让长铮做个纯臣,也许长铮从一开始就是准备走纯臣之路的,自己却因为一些小心思,想借楚玉容绑住他,然后又因他屡立战功,而小心眼的起了提防之心,还差点铸成大错。 有楚玉容这个活例子在,他不能重倒覆辙。 他狠狠的剜了楚长铮一眼,骂道:“朕在位一天,你就乖乖做一天王爷。没理由朕一个天子日日都在辛苦,你倒是能去逍遥自在的。” 楚长铮不接正顺帝这话。 正顺帝低声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来,伸手本想去搭楚长铮的肩膀,可是宁香莲爬在那里,他无从下手,只将手收回来,愤愤地道:“你现在好歹有了王妃。哎哎,放心,武定王妃最近受的委屈,朕都会补偿的。再说,你不为武定王妃着想,也得为府上的几个孩子们着想。” 宁香莲想骂街了。 皇上这是几个意思? 是暗示要拿孩子们来要挟楚长铮吗? 见楚长铮不说话,宁香莲有些激动,正顺帝怕他们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笑道:“你们想要的,未必是他们想要的。若是你们一走,只怕他们要又面前半年前的尴尬了。” 宁香莲略一沉吟,不得不承认,皇上这话在理。 他们的想法是他们的,孩子们的是孩子们的。 让孩子们为她而放弃他们自己的生活,她自认为是做不出来的。 拍了下楚长铮的肩,她先服了软:“妾身谢皇上隆恩。” 楚长铮只是冲正顺帝点点头:“十年。” 正顺帝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等宁香莲说话,宁香莲思索了一下,最后也没有开口说话。 她知道长铮的意思,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但也没有父母替儿女走九十九的。 十年时间足够他替那几个小子铺好路了,也足够她替他们操持完婚嫁。但若是那三小子真是烂泥,他们哪怕用尽心思把他们一个个都抹上墙,到头也是祸害,还不如到那一步就由他们自己去。 正顺帝见宁香莲沉默不语,就明白她不会劝长铮改变主意了。他抬手冲着楚长铮伸出手:“好,十年就十年。” 楚长铮伸出手,与他示掌为誓。 宁香莲:“……” 这君臣相处的模式,还真有些不论不类。 不过,也许正是这样,他们君臣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后,还能维持到现在这个状况的原因。 弄清楚了这点,她以后也就真的踏实了。 总体来说,这次进宫,她不仅面对着楚玉容没吃亏,而且还给他们的将来做了个打算,真算是大获全胜了。 157、打压苏家 宁香莲还没有回到王府,一些消息灵通的就知道皇上要将楚玉容贬为妃,甚至迁出长宁宫的事了。即使他们都一致认为这只是皇上在气头上的怒言(废后不能这么草率),但就冲着皇上的这句话,可见他对武定王的重视。(宁氏肯定只是附带的。) 消息不太精通的,瞧着前儿还装死的大理寺卿迅速的把武定王妃顶替案给结了,告状宁香莲的老仆和从宫里送出来的洪嬷嬷、桂妈妈,因犯了奴仆告主的重罪,被当堂打了三十大板,还被罚戴枷游行十日,并且全家三人受他所累,一并发配西南,三代不得返,遇赦不赦。 整个京都的百姓都在留意这桩奇案,见大理寺卿这样结案,大家都明白那是在证明武定王妃是清白的,并非是什么山贼之女。 众人们心虚愧疚之时,不由得都在想,武定王妃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即使一飞冲天成了武定王妃,为何会被人这般盯着,诬告陷害呢? 奴仆告主的罪有多重,相信每个下人都知道,到底又是什么样的诱惑,才可以让那些宁家下人敢冒大不韪做出背主之事? 大家都动了脑子去猜,往大猜到是东辽为了陷害武定王的阴谋,往小说到姑娘家的嫉妒不平,末了,几乎的人人都认定一点,这件事与苏家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旁的不说,被送去宫里指证武定王妃的那两个下人,可都是出自苏府。 苏家此时也在被热油煎熬着,之前一直以苏家为首的族老们坐在正厅里,一个个满脸的怒意,指着苏家一干老爷们从头骂到脚,整整半个时辰了也没停止。 苏三老爷被骂急了,起身打断了那一干族老们的话:“各位有话不如直言,也省得浪费口舌。” 从族老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辈份最长的七叔祖。 七叔祖干咳了两声,腰背挺得直直的:“武定王妃是宁姑爷的亲生女,也就是我们苏家的外甥女,眼下是你们府里有人得罪了她,就该由你们负责把这件事给平了,不能让她记恨我们苏家。” 苏三老爷一提起这事也气黑了脸,指着苏二老爷就骂:“祸是你二房闯的,现在你说该怎么办?” 他明明已经跟二哥说过很多次了,让他管束朱氏,结果他不仅不听,反而怪他多事。 现在,真多出事来了! 苏二老爷双手抱着头,“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但他不能否认,这件事确实与朱氏脱不了干系。 苏大老爷直接道:“休了朱氏,把安哥儿和云姐儿都领去给她赔罪,若是这样她都不愿意息事宁人,那……”他迟疑了一下,狠狠的一眯眼:“就开祠堂把安哥儿和云姐儿除族。” 相信他们做到这一步,宁香怜也不能不退让。 再怎么说,她的嫡母都是苏家女,苏家是她堂堂正正的外家,她总不能把事情给做绝了。 苏二老爷不可置信的跳了起来:“什么,除族?我可只有安哥儿这一个嫡子……” 苏大老爷满不在乎:“再娶个新妇,你想再生几个嫡子就能有几个,那种祸家子不能留!” 族人也觉着苏大老爷这个决定做得对,七叔祖甚至还道:“你想清楚了,别逼我们把你整个二房一并除了族!” 面对着强大的家族压力,苏二老爷不得不……点了头。 听到下人的通风报信,苏慕云傻了眼,“什么,要休了娘亲?哥,那我们怎么办?” 苏明安也知道,若是母亲被休,那就等于他们兄妹也是能被放弃的对象,将来他的亲事,他的前程不仅借不到家族的助力,只怕还会备受打击。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你放心,我不会让母亲被休的。” 他径直闯进了大书房,当着苏家几位老爷的面,直接撕掉了苏二老爷所写的休书。 苏二老爷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孽子,还不都是你们闯出来的祸!” 苏明安避开他的手,出言道:“你们忌惮宁香怜,但我不怕,若真逼急了,别怪我把她之前写给我的书信公布于众!” 大书房寂静无声,他洋洋得意,可还没等他笑几声,苏大老爷抬腿就是一个窝心脚,然后唤人:“把他给捆了,趁族老们没走,开祠堂将他除名!” 苏明安被踹懵了,大叫:“大伯,你真不怕我闹个鱼死网破。” “不怕!”苏大老爷老神在在,反而很镇定地笑了:“武定王为了她都能把楚家的脸踩到地上,我们苏家又算什么。就算你敢公布于众,但又会有几个人相信?难不成,你还有本事逼着她当众写字来与那书信比较?” 他看向苏明安,眼神变得狠厉了起来:“不过你怀了这样的心思,那苏家就不能容你了。”说罢,一挥袖:“押去祠堂。” 朱氏被休,苏明安被苏家除名的消息,宁香莲半个时辰后就从翠鹦那得知。不过对于依旧没有影子的文稿,她再一次感觉到了无奈。 那东西到底是在苏家谁的手里! 她靠在炕沿上,抬头揉着隐隐发痛的太阳穴。 楚长铮看似在听宁修之说如何如何“回报”那些人的好意,实际上注意力大半都在她身上,见她揉头,忙问:“哪儿不舒服?” 宁香莲摇头,看着一双双不掩饰关切的眼睛,将心一横:“刘嫂,你们先出去。” 刘嫂等一干在旁边伺候的下人忙放下手中的活计,退出了屋子,走在最后的两人还自觉的把门给带上了。都不用宁修之使眼色,楚月琳很自觉的坐到靠窗的玫瑰椅上,楚适之则去了门边靠着,做好了防人偷听的准备。 宁香莲:“……”这动作熟练得。 她忍不住剜了楚长铮一眼。 楚长铮倒是对他们的谨慎赞许的点头:“就该这样。” 宁香莲:“!!!” 不过见众人都看着她,她倒也没迟疑,直接道:“苏家手上还扣着宁……呃,父亲的手稿,那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 “什么样的手稿,文章还是诗词?”宁修之问。 宁香莲摇摇头:“我不知道。” 若是她知道,那就不必头痛了。 宁修之沉思了片刻,道:“那王妃现在手上可还有宁大人留下来的书信字画之类的吗?” 回想了一下从宁家要过来的那些财物清单,宁香莲点头:“有。” “那就好办了。”宁修之平静的分析:“苏家只是清贵门弟,眼下苏家做的这些事儿众所周知,脸面都跌尽了,被世家避之而不及,又被清贵所唾弃,还在皇上面前挂了名,怕是再无出头之日了。但他们又何会会甘心呢?” 宁香莲点点头,伸手想要提壶给他添点水润润嗓子,好继续说,宁修之忙抢在她之前给自己将茶杯倒满,满饮了一杯才又继续说。 “他们想要翻身,就要洗清身上的污名,并且有新的东西入皇上的眼。很快又要要秋闱了,以苏家子弟现在的水平,怕是无人能折桂。但他们可以把握这个时机,利用惊艳的文章在学子们中搏得好声誉,从而再次得到皇上的赏赐。” “当然,自己做不出来的时候,自然要借助外力,比如宁大人的那些手稿了。” 握在手上的东西若是不使,那就是废纸一堆。苏家当初能昧着良心做出那私藏文章的事,肯定就想借着这些文章博赞誉的。 “我记下宁大人笔迹和用词习惯后,必定是能认出来的。”而且,在宁家放出来那些手稿之前,他也能做些手段,埋些雷,炸苏家个措手不及。 宁香莲懂经商,也知道后院那些事,但对于官场手段可是一窍不通,宁修之的话她只听懂了个大概,再细的就不知道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做出决定。 “那就交于你去办,可好?”她看着宁修之。 宁修之满脸堆笑:“王妃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他看了眼门边蠢蠢欲动的楚适之,也笑道:“你也多留个心,给我帮把手。” 楚适之眼里浮上了笑,用力的点点头。 “那就好。”宁香莲只觉着卸下了一个重包袱,拍着胸口道:“那我就全力对付那些盯上你们的苍蝇。” 说到这,见宁修之他们一个个眼珠儿乱转,脸上还流露出了些心虚,她眼睛一瞪,恶言威胁道:“别想跑,有一个算一个,今儿不把自己的喜好给我写下来,我明儿就给你们随便拣一个订亲,到时候对方若是麻子脸,水桶腰,三寸丁……之类,可别怪我。” 宁修之忙给楚月琳使眼色,楚月琳麻利的跑过来投入宁香莲的怀里,扭着身子道:“我才不要为你们得罪母妃呢,反正我最小,得等你们的婚事都办完了才能轮得到我,我何必着急。” 宁修之、楚逸之、楚月瑛:“……” 好想把她扯出来打一顿。 楚逸之看向楚适之,楚适之直接做了个手势:我已经有中意的姑娘了,这事与我无关,我不会傻得自己惹祸上身的。 瞬间,宁修之手里的红枣、楚逸之面前的辣豆子、楚月瑛的核桃齐齐朝着他砸了过去。 不能打妹子,还不能打小弟了? 让他皮痒,让他见死不救,让他看他们笑话! 次日,惊动京都的消息并非是苏家为了还宁香怜一个公道,而体妻弃子;而是正顺帝在早朝上当众宣布了废后的旨意。 满朝文武全都傻了。 皇上真的要废后? 因为武定王? 后半句,没人敢提,只是对于皇上废后的决定,请求皇上三思。 当然,这也只是做做样子的,不少人自家都有姑娘在宫里,皇后的位置若是让出来了,自家也是可以争了争的。 只有楚家如同遭受了雷击一般,半天也反应不过来。这个答案是他们死也没想到的,他们就不懂,楚玉容被废了,对楚长铮有什么好处,楚长铮为什么把事做得这么绝! 他们下朝之后,就想去武定王府寻楚长铮问个清楚,人才到王府的那个巷子口,看到森严的王府朱门,气愤带来的勇气瞬间就消散得一干二净了。连楚玉容都没办法在楚长铮那里占到便宜,他们去了又能如何? 楚长铮从头到尾可不承认自己是楚家人啊。 而且楚家现在并没有能压在楚长铮头上的长辈了,又有皇上说的两楚非一家的话,他们想给楚长铮使压,也无处下手。 就在他们怀着一腔愤怒无处发泄的怒气回到府上的时候,楚云雁很平静的给他们出了一个主意,引得众人眼睛一亮:“好主意,雁姐儿,你确定你能做得到?” 借着最近得到的气运值换来的红利,明显比前两月要娇艳三分的楚云雁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慢悠悠地道:“难不成我会比楚德妃差?” 她可是专业的! “好。”楚大人拍板:“我们会尽一族之力全力支持你的!” 得了楚大人的保证,楚云雁得意地笑了。 日子平静的过了一个月,但对于苏家来说,可是水深火热的一个月。 他们的日子并没有因为休弃了朱氏,将苏明安除族后变得好起来。朝臣们视他们为无物,哪怕他们主动过去搭讪,很多人都是直接不理睬,哪怕是品级比他们低的,也都只是草草的敷衍几句而已。 姻亲对他们的态度也都冷冷淡淡的,虽然没有出嫁女被休回来的事发生,但都断了往来,甚至好几门已经敲定的亲事都黄了。 苏家上下苦不堪言。 苏大老爷有些不解,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们是不知情的,而且已经处置了祸头子朱氏和苏明安,为何宁香怜都没有追究了,同僚们还要这样对他们? 他和苏三老爷商量了一番,两人直接就带着自己的夫人回了趟娘家打听消息,可是问来问去,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眼见三年考评在及,两人都有些慌了,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让苏三老爷再次登门,寻宁香莲问个清楚。 苏三老爷带着夫人登门,倒是没吃闭门羹,但连宁香莲的影子都没见到,只是见到楚长铮。面对着楚长铮无形的压力,楚三老爷硬着头皮将话问出来了,得到的却只有意味深长的笑容,笑得他心惊,最后也没敢非要讨个答复,逃一般的起身告辞了。 158、只怕是个局 “你就这样回来了?”派人守着大门口,第一时间把苏三老爷夫妇叫过去询问的苏老夫人指着他们就骂:“没用的家伙。” 苏三老爷本就在楚长铮面前受了惊吓和一肚子的气了,被她这一骂,瞪着眼怒站了起来:“我没用,您有用!要不是您纵容朱氏做那些小动作,怎么会出眼下这档子事?你还真当她还是我们手中可以搓软揉圆的那个孤女?” 这句话,从他知道苏明安和宁香怜曾经有过婚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想骂了。 他心里很清楚,妹妹起意将宁香怜嫁回苏家,必定在第一时间询问母亲的意思,取得母亲的认同。母亲明明知晓这门亲事,却与朱氏一起隐瞒了真相,还将宁香怜嫁去武定王府冲喜,并且眜下宁家家财。 若他是宁香怜,被自家这样搓磨,只怕碾死整个苏家的心都有了! 苏老夫人被他当众顶撞,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丫头婆子们一阵拍背揉心,缓解过后,她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着苏三老爷砸了过去。只是她手软无力,茶杯只落到了脚前,茶水反而溅湿了自己的裙摆。 苏三老爷见她气得不轻,怕真把她给气死了,也不想再多说,叫起三夫人就要去大书房寻大哥商量后计。 “你给我……回来……”苏老夫人着急地叫住他:“不准告诉你大哥。” “不告诉,这事能瞒得住?”苏三老爷迟疑的回头,越发不懂自己这老娘在想些什么了。 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但家有一老搅非精,这一宝也不是个人就能扛得住的! 苏老夫人重重的喘了几口,一脸铁青,“我亲自去求她,我就不信她还能赶我出门。” “别闹了好不好!”苏三老爷大吼了一声,快步过去推开了扶着苏老夫人的婆子,压低了声音在苏老夫人耳边低声道:“您认为,您比楚皇……不,楚德妃更有颜面?” 那楚德妃可是武定王的一母同胞的亲姐,还不是因为宁香怜,说贬就贬了? 苏老夫人被吼得一怔一怔的,还不甘心:“那不一样,武定王并没有认祖归宗,与楚家分出两脉。可无论从哪里说,我都是她名义上的外祖母,哪怕她当了武定王妃也不能不孝!” 还想拿“孝”去压人?也不看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苏三老爷连叹了几口气,道:“母亲,你别忘了,出嫁从夫,你就算堵到武定五府门口去,她不应你所求,旁人也不会说她半句不好的。” 眼下,别说武定王瞧不上他们苏家了,满朝文武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如同看瘟疫一般,谁又会冒着得罪武定王的风险,去说宁香怜的不是呢? “她若不应我,那我就撞死在王府……”苏三老爷没等她说完,直接就捂了她的嘴:“母亲,你想让我们苏家最后的那一点根基尽毁于你的嘴上吗?” 他相信母亲前脚去王府门口闹,自家后脚就该接到不能翻身的旨意了。 正说着,外头有小丫头蒙头蒙脑的闯了进来,嘴里还嚷嚷着:“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啪,守门的嬷嬷扬手就给了她一个嘴巴:“怎么说话的!” 苏老夫人也气得够呛:“拖下去给我掌嘴。” 倒是苏三夫人瞧着小丫头可怜,劝道:“母亲恕怒,等她将事儿说完,若她嚷嚷的不是紧急要紧的事儿,再做处罚也不晚。” 小丫头感激地看了眼苏三夫人,忙道:“大公子一身是血地被人抬了回来,三公子四公子被学院给开除了。” “什么?”苏老夫人两眼一翻,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苏三夫人听到自家儿子也出了事,忙拽着小丫头追问:“可知是什么原因?” 小丫头不敢隐藏,忙道:“公子身边的小厮说,大公子是被武定王世子打的,三公子和四公子则被人举报,说他们前儿学院考评时所做的文章是抄袭他人的……” 苏三老爷听到“抄袭”两字,两眼一黑,身子晃了晃摔在椅子上半天也没法子动弹。他自己走过科举之路,知道文人最大的忌讳是什么。你可以没才华,勤力些总能补拙;但是绝不能沾上了抄袭这个污点,要不然这辈子的名声就毁了。 而现在自己的独子,就正踩在了这个雷上。 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件事,只怕与武定王府有关! 要不然,怎么他今天一去王府,自家府里的晚辈就全部出了事呢? 苏老夫人还在嚷嚷:“还有没有王法了,楚逸之怎么能随便打人……” “够了!”楚三老爷一声怒喝,恨恨地看着苏老夫人:“这下,你知晓厉害了吧!再闹下去,明儿被抬着回来的只怕是就是大哥和我了!” 他们在官场混迹了这么多年,哪怕没有存心徇私舞弊,也做了不少随波遂流的小事儿。若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翻出来一两件,只怕也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吼完,他也不再久留,撑着扶手起身,匆匆赶去了大书房。 苏三夫人也紧随其后,她要去找四哥儿,问清楚抄袭之事的原由,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看着儿子儿媳匆匆远去的背影,再看看满脸畏惧的下人,苏老夫人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寒意,直接扎进了骨头里。 她不明白,这件事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那宁家丫头只不过是个通房生的贱胚子,凭什么得到宁家的一切,凭什么让自己对她好,凭什么嫁过来给她做二孙媳妇。 自己给她找了武定王府这门亲,她不对苏家感恩戴德,反而得意这后就翻脸不认人,凭什么? 对,凭什么,她是长辈,她决定她的亲事,又有什么错! 她越想越气,再次拿起一个杯子,狠狠地砸在地上,骂道:“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祖母……”苏慕云一进门,就被那个落地的杯子吓了一大跳,她惊慌的缩了缩身子,想到父亲要送她去庄子上的决定,她咬了咬牙直接就跪了下去:“祖母救我……” 没等苏老夫人翻脸,她忙道:“我一定要把她踩到脚下!” 这句话合了苏老夫人的心,她抬眼仔细看了眼比宁家女要艳丽三分的孙女儿,招了招手:“你想如何。” 苏慕云忙起身凑地过去,低头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 苏老夫人惊愕的抬头看着她:“你有法子成事?” 苏慕云点点头:“楚家这次也被害得不轻,若是我们提出联手,他们一定会答应的。”而且楚家姑娘早早就跟她说了那个计划,只是她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而已。 可现在她若不答应,被送去庄子后,不被家族遗忘,只怕也会当成拖累般随便寻个人家嫁过去,绝无好日子可过。 与其这样,还不如狠心搏一搏,说不定她还就能心想事成。 “好,好。”苏老夫人抓着她的手背,拍了两下:“你暂时就搬到我的院子里来住,咱祖孙好好合计合计。” 真要忙起来,一个月眨眼就过了,宁香莲除了开头几天被一家大小求困在院子里养精蓄锐外,就拿着硬逼着宁修之他们写下的对未来的妻/夫的标准的小册子,配合着楚逸之这些年挖来的各府八卦,仔细的挑着未来的女婿和儿媳妇。 至于外头的那些杂事,她一概是抛到了脑后,不关心,也不在意。 木香进门,见她又在看各家媒人送过来的画像,示意身后的丫头放下手里的托盘后,笑着过去将画像夺了过来:“王妃,您别尽宠着他们,就他们写的那些东西,哪一条哪一项做得准的。” 见宁香莲不满的拍开她抢画的手,她故意哎哟了一声,才道:“您看看世子写的那些是什么喜好,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嘴,这些都好找;可是要上得了马,拉得开弓,打得了架,还要能做一手好菜,最好会喝酒……他这是找媳妇,还是找个能陪着他一块儿绔纨混日子的伙伴?” 王府要真娶进这么个世子妃来,那王府可就热闹了。 最主要的是哪怕低头娶媳,娶进来的姑娘门户也不能太低。可只要有些家底根基的,哪家会这样教姑娘的? 宁香莲:“……总得尽尽力,万一寻个他不喜欢的,将来可不就是一对怨侣。” 她和长铮现在日子相处得不错,但开始的那几年,还真是难熬,错过的十年给一家人造成的伤害也是难以弥补的。 木香还想劝,青苹一脸焦急地进来,规矩的福了下身后,道:“王妃,刚才冯五公子跑回来说,世子在街头与大皇子起了冲突,就把大皇子当街给打了,现在被关在大理寺里大牢里。” 宁香莲眼里了闪过错愕,但漆黑眸子很快多了几分的担忧,“打得很重?” 据她所知,逸哥儿以前也是与大皇子起过冲突的,而逸哥儿之所以在京都横行了这么多年而依旧逍遥,不仅仅只因为他是王府的嫡长子,而是他自己一直都很有分寸。 若平日都没事,今儿却出了这么一出,怎么会让她不担忧。 青苹摇头:“倒没打得太重。据说是世子瞧见大皇子与一个年轻公子起了冲突,大皇子以势逼人,他瞧不过去,才过去打抱不平的。本来也没想与大皇子动手,是大皇子想偷袭世子,才被世子一拳砸乌了只眼睛。事后,世子自己去大理寺投案了。” 宁香莲这下心里有数了。逸哥儿去投案,就是想把事儿闹大,好让大皇子撕不下脸,公开报复那个年轻公子。 所以,下狱,也是那小子自愿的。 她按了按发痛的额头:“那别管,就让他在那里呆几天。” 也让那小子尝尝苦头,知道下狱是个什么滋味。 木香有些不忍,倒也没劝她,跟着骂了两句,才变着法子求情道:“王妃,虽然现在天气暖和了,但牢里又潮湿又阴暗,总得派人过去给世子送点日常用具以及吃食吧。” 宁香莲瞪了她一眼:“你当我不吩咐,他就会冻着饿着了?” 别说大理寺卿拿着逸哥儿头痛不头痛,经冯五回来那么一嚷,自家那两个小子能让他在牢里吃那苦头?怕是不到天黑,那小子就坐到侧厅等开席了。 嘴说硬归硬,宁香莲也心软了,唤刘嫂道:“让个婆子去前门守着,世子一回来,就吩咐他过来一趟,说我准备了竹笋炒肉招呼他。” 刘嫂应了句,也没反应过来哪儿不妥,倒是木香想起了往事,没忍住笑了出来:“您这么一说,他若是会来才怪。”笑完,也笑骂道:“该,该好好的让他吃个够,不然以后成亲了,也会不消停。” 出乎宁香莲所料,一直到天黑,楚逸之也没有回来。宁香莲问了楚长铮两句,楚长铮劝她放宽心,“他自己要去的,那就让他多呆几天,让他吃点苦头,要不然将来真没办法收拾了。” 宁香莲瞧着他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知道他肯定是瞒了自己什么事,挑眉想追问到底,话到了舌头尖上还是打住了:“好,听你的。” 楚长铮瞧着她不问,反而心虚了,示意身边的人下去后,才低声道:“他救的那个人,像是东辽人。” 东辽? 宁香莲猛的瞪圆了眼睛:“你确定?” 眼下虽然东辽好几个大部落在得知楚长铮身体恢复了之后,没敢再挑起战火,但双方是依旧在对峙,还没拿出个结果来。这个节骨眼上,东辽人进了京都,不仅是什么来历,与他们扯上有关系都是大麻烦。 楚长铮点点头:“不会有错的。” 他知道东辽人对他的畏惧,也知道他们想除他而后快,这些年来东辽那边的消息,他一直没有放松过的。 “说不定那人就是故意与大皇子起了冲突,然后被逸之看到,引逸之入局的。”楚长铮看着着脸色略带几分的苍白的宁香莲,语气又软和了三分:“所以他留在那儿吃点苦头,也是好的。” 他没说,实际上是他担心大皇子脑子抽了,和东辽人有勾结,这件事可就真的棘手了。 要弄清楚,就要看今天晚上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 159、为官的志向 这一晚,宁香莲都没合眼,屋外有点风吹草动,她就翻坐起来询问,任由楚长铮怎么劝说、怎么保证,都没办法安心。直到天色大亮,得知宁修之已经赶去了大理寺看状况了,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正中午,直到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 她撑起身子刚要问,就听到楚月琳带着几分不满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姐姐,不必急在这一时,王妃才刚刚睡下。 宁香莲打了个激灵,迅速的坐了起来,撩开床帘就唤:“你们进来说话。” 她相信以楚月瑛的谨慎,没有很重要的事绝对不会做出,硬闯自己房间的这种出格的事来。 听到门开的声音,先绕过屏风进来的是刘嫂,隔着屏风可以看到楚月琳和楚月瑛姐妹映在上头的影子,不过两人还是很有分寸的没有直接闯到内室里来。 宁香莲一边让刘嫂替她取外裳过来,一边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见她没有恼怒,楚月瑛也顾不上太多,匆匆道:“王妃,我刚刚听到前院的消息,说是大皇子昨晚突然吐血不止,至今还昏迷不醒。今天一大早,朝上有人奏二哥行凶,要求皇上严加惩治。” 宁香莲拢衣襟的动作一僵,冷笑连连,“昨儿晚上?有意思,还真有意思了……” 昨儿逸哥儿和大皇子起冲然的时候是近午时分,打完架后,大皇子就径直回了宫。她不相信大皇子会舍不得脸面去请太医,那又如何会留下隐患,导致半夜伤势加重? 她更好奇的是,大皇子在这其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主谋,还是被人趁机下了黑手,再拿来针对逸之的棋子? 系好衣带,她问:“只有这些?” 楚月瑛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只知道,现在皇上下令,彻查大皇子重伤之事。” 她收到的消息是大哥的小厮阿金带回来的,所以只有一些明面上的。至于金桐院那边肯定会收到更多、更说细、更准确的消息,但她即使敢派人过去,也没有人敢去打听。 她知道王妃昨儿一夜没睡,自己匆匆闯过来吵醒她是很不妥当的行来。但事关二哥的安危,大哥和适哥儿又都不在府里,她身边又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实在是没办法平静,才会不顾琳姐儿的阻止,径直跑到玉梧院来的。 “别急,你都收到消息了,相信你父王也知道。他没派人过来,想必他不认定这件事有麻烦,甚至已经有解决的法子了。”这一点儿,她还是信得过楚长铮的。 “王妃说得。”楚长铮穿着件青莲色的锦袍,从门口进来。楚月瑛和楚月琳忙起身给他见礼,他不满的瞥了她们一眼坐到主位上,斥责道:“难不成,你们还认为我会放任着他不管?” 楚月瑛一楞,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更相信王妃了,才会遇上事第一时间想到了她,而并非父王。 父王可是他们的亲爹,再怎么着,她这样想他也是不对的。 她低下头,向楚长铮跪了下去:“女儿知错了。” 宁香莲看着立刻心疼了起来,系好衣带,连头发也没梳,绕过屏风就一把将楚月瑛扶了起来,不满的瞪着楚长铮:“怎么,你瞧不得她们与我比对你更亲近?” “没有!”楚长铮板着的脸立即舒展了开来,他哪敢跟她比这个:“你一晚都没睡,我明明都吩咐下去不让人来打搅你,她们也没太规矩了些。” 宁香莲不由得嗔道:“她们只是小姑娘,遇上事沉不住气,寻大人庇护又有何错之有?你也不想想,她们还能在身边撒娇个几年?再过些时候,只怕你想骂她们没规矩,也寻不到人来骂了。” 说起这个,她就是一把心酸。 好好的两粉团一样可爱的闺女,她还没疼够,眨眼就错失了十年,到了要嫁人的年龄了。 “又不是非往外嫁不可。”楚长铮不太情愿的低声抱怨着,“你若愿意,我们也可以给她们招婿的,到时候天天就在你眼面前晃了,而且还不怕她们被人欺负。”说完,他就后悔了。 若是她们不嫁出去,而招了女婿住家里,那以后家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越多的人跟他抢她的注意力。 对,还是嫁出去好! 宁香莲瞪大了眼睛,手指着他就数落:“她们出嫁也好,招婿也罢,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哪会再跟在闺中做姑娘时一般的。”与这种牛筋脑袋的人,就是半句也说不透。 楚长铮见她真要恼了,不再敢与她争执这个话是,忙道:“你放心,逸之没事的,这罪名再怎么扣,也是扣不到他头上的。” 他虽然是个武人,但不代表他的心思不细,尤其是与正顺帝相处的这些年,自然有一套对付正顺帝的法子。要不然,早在十年前,功高盖主的他早就被正顺帝给解决掉了。 这件事唯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牵扯到了东辽。 他成之东辽,一步不慎,也会毁之东辽。 这点上,他绝对不会大意的。 所以他在发现昨儿的事与东辽有关后,他就在第一时间让皇上留在府里的暗卫给皇上递了条,说明状况了。 若是没有大皇子昨夜吐血之事,这件事牵扯到了东辽,相信正顺帝也不会当成平常事来看待。大皇子这一出事,反而把简单的事给弄得复杂了起来,只怕会引起正顺帝的更多的猜忌。而事先报备了的他,反而就变得没有干净了起来。 “真的?”楚月琳不顾对他的畏惧,忙问。 楚长铮点点头,难得好心的给她们解释:“大皇子挨了打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请太医,不留脉案的?” 相信皇上收到他的条后,派过去的太医都是皇上的人,所以真相是什么,皇上心里早就有数了。 在宁香莲期望的眼神中,他心情非常好,甚至保证道:“最多一天,逸之一定会回来的。” 下午,出乎所有人意料,正顺帝召了宁修之进宫讲读,随后也问了宁修之关于这件事的看法。 宁修之面对正顺帝半分也不紧张,把他从楚逸之那里听到的真相一五一十的向皇上给禀报了。 “家中小妹的生辰快到了,逸之想给她买几件首饰做贺礼,才去了宝翠楼,然后遇上了大皇子和柳二姑娘。据逸之说,柳二姑娘瞧中了褐衣小哥已经买下的那对雪花翡翠镯,非要褐衣小哥让给她。逸之瞧不过去,说了几句公道话,大皇子就砸了镯子,并且让下人驱赶那小哥,逸之才忍不住,与大皇子的侍卫起了冲突,误伤了大皇子的……” 他认真道:“下官不敢说逸之行事有分寸,但大皇子伤势到底如何,相信回宫时就已经有了定论,半夜吐血,未必与白天的伤势有关。” 正顺帝眯着眼看着他的脸,全程没有打断,等他说完之后,才道:“朕若是把这件事交由你去查,你可敢接下?” “敢!”宁修之毫不退缩。 哪怕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他也得接下。 正顺帝脸色微沉:“你就不怕旁人说你询私?” 宁修之一脸的正气:“自古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臣若这边一点担当都没有,岂不是违背臣为官的志向?” 只是,他为官的志向是护弟妹一生平顺。 正顺帝轻拍了两下手掌:“好,那朕就等待你的真相。” 宁修之接旨出宫的第一时间,就去大理寺把楚逸之给放了,然后亲自带着他回到了府里。 楚长铮看到楚逸之嘴角破了,额头上还青了一块,抬腿就是一脚踹在他膝上:“没用的家伙,怎么让人打在脸上了?” 这让他怎么领去见香莲? 香莲瞧着他这模样,还不得心疼死。 楚逸之有些不太高兴:“父王,我一打六,才受了这么点小伤,哪就没用了。他们那帮不长眼的小子,回去肯定要躺个一年半载的。” “啪!”宁修之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勺上:“你还得意了?是不是想害着我们再次陪你去跪祠堂?” 想到连坐的家规,楚逸之挨了一脚一巴掌也不敢再顶嘴了,老实的缩着脖子:“那个,那个……我自己去与王妃说,保证不连累你们。” 等等,他什么时候也中了王妃的邪,认为她罚他们是理所当然的。 可还没由他想太多,宁修之道:“现在皇上把这件事交由我来调查,你得与大皇子起冲突时的细节,仔细与我说清楚,一个字也不准拉下来,要不然,你就等着……” 楚逸之不敢与他争,恨恨地道:“他们肯定是故意陷害我的!” 用膝盖想也想得出来,不仅仅他记恨上次桃花宴上,大皇子利用那丁盼月算计瑛姐儿她们的事;想必大皇子也对计划失败,还反而害他失了承办恩侯的那门亲的事,心里带着气的。 “明知他没安好心,还往陷阱里跳,你的脑子呢?” “大哥……”楚逸之不满的道:“谁是你弟弟啊。”怎么可以帮外人说话的! 宁修之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关爱之色:“好了,回去打理一下,随后与我见王妃,也省得王妃担心。” “哦。”楚逸之应下,见楚长铮摆手,才退了出去,走的时候还一个劲给宁修之抛眼色。 宁修之没有搭理他,而是留了下来,等他出了门后,才认真的问楚长铮:“父王,这件事我该查到什么地步?” 楚长铮脸色微沉:“什么叫该查到什么地步,难不成,你接件差事之前,没有想应对之策?” 宁修之被他反问得语塞了片刻,才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件事与逸之无关,大皇子的恶果是吃定了,区别只在于,主谋是谁。”查明这件事,等于是一只脚踩进了夺嫡的泥泞里,弄不好是要沾一身麻烦的。不过为了保护逸之,再麻烦他也要走下去的。 楚长铮看着他,半晌后才道:“她的眼光没错,你是个好兄长。” 被突然夸了一句,宁修之整个人像是被雷打了,平常的冷静什么都没了,呆呆的站在那儿半天也没缓过来。等他回神,发现楚长铮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虽然义父没有亲口给他答案,但那一句夸奖,他已经明白义父的意思了。 一家人,自然是要维护自家最大的利益,而且,亲人是要彼此信任的。 他嘴角慢慢地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母亲以前常常叨叨,家和才能万事兴,以前那丝遗憾,现在应该彻底圆满了。 有正顺帝的旨意,有楚长铮的相帮,宁修之在大皇子还没苏醒之前,很快就把这件事查了个七七八八,不仅从大皇子的宫里抓到了两个可疑的人,还搜出了一包还没来得及销毁的药渣。经太医验证,吃了那药,可以让人心绞吐血,陷入昏迷。 不过,他把能洗清楚逸之罪名的可疑人物和药渣往正顺帝面前一送,也就不再愿意继续往下查了。正顺帝倒也没有为难他,反而将他从翰林院调去了户部,给了个从四品的实权之职。 等到大皇子清醒之后,所有的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连他想要咬楚逸之的机会也没留下。待他听到是太医说,他因为服了那药真的伤了心肺,日后只怕身体要比平常人虚弱几分时,气血攻击,再次吐血晕迷。 收到消息的太后,气得砸了一地的瓷器:“没用的家伙,真是烂泥抹不上墙!” 旁边的老嬷嬷劝慰道:“太后娘娘恕怒,依老奴看,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太后的气消了不少,“也是,他和琪姐儿的亲事没成,我宋家损失不大。”只是没有了大皇子,那他们又能选择谁呢? 二皇子身后的林家和四皇子身后的杨家都不是吃素的,与他们联手只怕是与虎谋皮! 老嬷嬷笑着劝:“娘娘,皇上正是春秋鼎盛之期,不如您拣几个合适的好生养的给皇上开枝散叶。” 太后动了容:“有理。传信给文安,让他送人进来。” 不必是宋家女,只要有人能生下皇子,到时候去母留子就是了。 她沉呤了片刻,又吩咐道:“还有,告诉他,楚家一定要与武定王府结成姻亲。” 160、流言 收到太后的指示,承恩侯独自在书房里坐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晚膳时间,也没出来。承恩侯夫人担心他出事,亲自过去关心询问。 一见着她,承恩侯气不打一出来,兜头兜脸的就骂:“蠢妇,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以前成日在良哥儿面前抱怨楚月瑛这不好那不好的,又处处为难楚月瑛,又何来现在这些麻烦?” 承恩侯夫人被骂泪流满面,半句也不驳不得。 若说她自己心里不后悔,那真是假的。 不仅仅是她心里明白攀上武定王府这门亲有多少的好处;而且自从良哥儿在桃花宴见苏月瑛亮了那一手后,成天除了去衙门应卯就是在自己院子里买醉,偶尔心情好时练个字,写的也只有一个“悔”。 她这个做娘的,如何会看不清楚良哥儿的心思? 而且,不仅侯府上下尽把毁了婚的事怪到她头上,甚至连她娘家那边也是见一次就数落她一次。 可是,错已铸成,又能如何? 承恩侯骂够了后,道:“姑母说了,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与武定王府结亲。我给你一个月的时候,你若是办不到,那就换人。” 宋家不只良哥儿一个嫡子,也不只有妙琪一个姑娘。 侄儿虽然身份上差一层,但差有差的好处;同理,庶女的婚事就更加简单了。若是操作好了,未必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承恩侯夫人从书房赶出来后,捂着脸就匆匆返回主院。她痛快的哭了一场后,还是强撑着派人把宋言良找了过来商量。可是她才开了个头,宋言良就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母亲,到此为止吧!”宋言良道。 承恩侯夫人心里一紧,“良哥儿,母亲知道你对那楚……” “够了!”宋言良不满的喝了一声:“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桥归桥,路归路,一别两宽。” 他心里再不甘,那又如何,打碎的镜子即使重圆,也抹不掉上面的裂痕。 他做错的事已经够多了,自尊不能再容许他继续错下去。 “良哥儿……”承恩侯夫人提高了音量,直觉告诉儿子在她疏忽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果不然,宋言良道:“我已经派人去户部疏通关系了,明年就会外放去单州做州同。我会踏实的凭自己的才华做出一些政绩,来维护侯府的声望和名誉。” 他已经受够了拿着婚事做交易,所有的算计都拘在后院女子身上的日子了,那都快害得他不像他自己了。 而且,后院的女子真的就是那么纯净无害,由着他们搓圆揉扁的吗? 一个楚月瑛他多年都没看透,一个楚云雁骗他不浅,甚至一个黄丝晴都闹得他鸡毛鸭血一身污。 “外放单州?”承恩侯夫人尖叫着起身,冲过去死死拽着他的胳膊:“不准去,我不准!” 即使她这辈子没有出过京都,但也知道单州是个什么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那里的州同岂是好做的?再说,旁人避都来不及,他还自愿去,而且只是一个州同,简直就是自贬身份! “只要你不去,娘什么都答应你。”承恩侯夫人真的慌了,求着:“娘知道你喜欢苏月瑛,娘上门去给她赔罪,哪怕是跪求武定王和小宁氏,娘也会想法子帮你把这门亲再求回来的。” 她不说后面这些,宋言良对她的过份激动还有些不忍,觉着自己是不是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听了她后面的那些话,那愧疚立即就消散了大半,恼怒的挣扎开:“母亲,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随便扯到他人头上。这是我自己的前程,我自己决定,自己去挣!” 说罢,他也不再给承恩侯夫人劝说的机会,匆匆转身出门,任由身后的承恩侯夫人哭得嘶心裂肺,也没有回头。 承恩侯夫人见哭求挽回不了儿子的心,起身要想追过去再劝,跌跌撞撞才到门口,就被从茶房出来的宋妙琪给拦下了:“母亲,你去又能如何,大哥在气头上,不会听你的。” “可是……”承恩侯夫人不死心。 宋妙琪不满地打断了她的话:“调令还有一个月才下,若是您不想他走,求求姑祖母,他就走不成的。” 承恩侯夫人像是抓到根救命稻草般,一个劲的点头:“对对对……” 可是要求太后,那得先完成太后交待的事才好。良哥儿已经很明确的说了,不愿她再去找苏月瑛,那她就做的,也就只有促成琪姐儿的亲事了。只要亲事一成,侯府之危可解,那良哥儿想走,太后和侯爷也是不会让他走的。 她忙道:“琪姐儿,你可愿意嫁去武定王府?” 宋琪妙没想到,母亲会把主意动到自己头上来,她眼睛瞬间就委屈红了:“母亲,您说什么呢?难不成在你们的眼里,我做不成大皇子的正妃,现在就只配嫁给那绔纨子或者奸生子?” 不管楚逸之和宁修之,给她提鞋都不配! 承恩侯夫人被她激烈的态度吓了一跳,半晌后才解释:“太后是一定要宋家与武定王府联姻的,你真愿意把门亲事让给二房或者那几个庶女?” 京都的那些名门世家,都知道琪姐儿和大皇子这些年往来过密,他们是不会接受琪姐儿成为长媳宗妇的;哪怕他们再与杨家和二皇子示好,两家要联姻,挑的也不会是琪姐儿。 这样一计较起来,琪姐儿的选择真的就不多了,其中还是武定王府最好。若是嫁给楚逸之,琪姐儿一过门就是武定世子妃,将来就是武定郡王妃。还有那宁修之现在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官拜四品,将来肯定也是位居群臣的,嫁与他也是极好的。 看着宋琪妙柳眉倒竖,五官皱成一团,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不可置信地道:“难不成,你想去大皇子府里做侧妃?” “不行吗?”宋琪妙也不上羞涩了,问道:“我就不信我与大皇子多年的感情,会比不上那柳二!何况大皇子才因柳二之故,挨了楚逸之的打,肯定将柳二给恨死了。” 承恩侯夫人气得差点没晕过去,缓过那口气后,骂道:“侧妃说得好听,也是个妾!” “那不一样!”宋妙琪道:“将来的后位一定是我的。” “你你你……”承恩侯夫人捂着胸口,只觉得心都要气出来了。以前为想着她是要去做皇妃的,全家上下都娇着宠着,谁会想到,会娇宠成现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样子来。她恨恨地道:“这事由不得你。” 宋妙琪从没被这样对待过,脸色惨白,哭着跑了出去。 承恩侯夫人跌落在椅子上,喃喃自语:“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当晚,一封信悄悄的从承恩侯府的侧门送了出去,次日就送到了刚苏醒没多久的大皇子手上。 没过几天,不知从何时起,一个谣言慢慢的就传了出来:武定王的义子、探花宁修之有龙阳之好。 刚开始的时候这个谣言没有人信,但是瞧着他唇红齿白翩翩如仙的外表,再看到他不到弱冠就能官居四品,哪怕是心思再正的人,也忍不住会冒出一股嫉妒的酸水来。 加上又有人提起前儿大皇子和楚逸之的冲突案,明明宁修之做为楚逸之的义兄,应该对这个案子避嫌才对,他不仅能说动皇上将案子交到他手上,并且在他全面替楚逸之开脱后,皇上不仅不恼,反而顺由着他的心思,草草的结了案,甚至都没在明面上处罚楚逸之一二,不由得更让人想到了某种方面去了。 消息传到宁香莲的耳中时,已经传遍了大半个京都了。她当时就摔了一套茶具,气匆匆跑去寻楚长铮算帐的时候,气不过,还踹了一脚门板。 她冲进金桐院,直接闯到楚长铮的书房里,双手重重拍在他的书案上,凶神恶煞的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楚长铮被她问得一楞:“我没有瞒你什么。” 吃过一次亏了,他怎么会再与她打哑谜。 宁香莲冷笑:“外头关于修之的流言,你敢说你不知道?” 楚长铮反应了过来,很光棍的承认:“我知道,但……那不是修哥儿的事吗?不应该由他自己来告诉你?” 宁香莲:“……”这回答没毛病。 心里把宁修之重重地记了一笔,她也没想放过楚长铮:“你哪怕是个义父,也不这样当父亲的!” “可是他都成年了,这些事不应该由他自己去处理吗?”楚长铮说得振振有词:“他若是处理不了,来寻我帮忙,我自然是不能瞧着不管的。可现在他根本就没跟我提过,我就怕我插手,坏了他的计划,所以才按兵不动的。” 宁香莲:“……”他说得好有理! 楚长铮见她气势降了些,马上又抛出几张挡箭牌来脱身:“这流言逸哥儿和适哥儿他们肯定是知道的,瑛姐儿和木香说不定也知道,他们都没与你说?” 在操练场里蹲马步的楚逸之和楚适之:“……”亲爹? 在院子里挑布料准备学绣花的楚月瑛:“……”亲爹? 楚长铮最后还道:“他们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回头我就各抽他们三十戒尺,以儆效尤!” 他们年轻,比较扛揍,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宁香莲被他带偏了心思,冲着他也发不出火来了,坐回椅子上后,气还没完全消:“若是他们收拾不了这残局,你能替他们收得了场吗?” 楚长铮不认为然:“放心,这事最多只会对他的亲事造成些影响而已,其它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别忘了,他之前可是皇上身边的近臣!说他,极容易得罪那一位的。” 所以即使有这流言,也没有人敢摆到明面上来说。 见宁香莲依旧眉头紧皱,他失笑:“就以那小子的心思,若真瞧中了哪家的姑娘,他绝对有手段给你娶回来的。” 别说相处才这几个月,他可是瞧得出来,家里那五个没有傻的,都好招惹的那种,哪怕年龄最小瞧着最好哄的琳姐儿,心里都是有着一把小算盘。尤其是修哥儿那小子,心里估计全是黑的,还是会滴墨汁的那种。 不过,合他胃口,他喜欢! 宁香莲叹息了一声:“最好如此。” 她深以为然! 不过,该罚的还要罚。 她板着脸也不叫人过来问,直接让人通知他们这半个月都各自留在自己院子里用餐,然后通知厨房,把他们的点心取消,三餐也全都改成了肉沫儿饼子配咸菜汤,外加一个咸蛋。 美其名曰,琳姐儿减肥,他们若是吃得太好,对琳姐儿会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楚逸之啃着肉沫儿饼子,恶狠狠的瞪着宁修之:“大哥,肯定是王妃知道了外头的流言。” 宁修之倒是老实的啃着饼子,淡淡的笑:“偶尔忆苦思甜一下,倒也不错的。” 忆苦思甜?楚逸之楞了下,狠狠的咬了一口饼子,眼角悄悄湿润了。 就在京都各家等着看武定王府对流言的反应时,一道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龙案上,说是东辽各部落联合商议之后,决定派出使臣进京来商量两国停战,开放交易的事宜。 一瞬间,朝堂上下主战的,主和的,吵翻了天。不过,吵得再厉害,所有人心里都有一把秤,知道使臣都是要见的,该商量的也是要商量的,至于谈不谈得成,最后谈成什么样的条件,则看情况再说。 至于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流言之类,在关系国运的大事面前早就被众人抛之脑后了。 一个月后,东辽的使者团踏进了京都。 初次面圣后,东辽使者就提出了一个惊掉所有人下巴的请求,他们是来议和的,为了两国的长久交好,他们想与大兴和亲。 满朝文武原本以为正顺帝会当场翻脸,谁知正顺帝看了东辽国主亲笔所写的国书后,阴着脸同意了! 随后,贵胄世家们很快就想透了皇上同意的理由。 大公主今年才十二岁,而最小昭华长公主已经在几年前就出嫁了,哪怕昭华长公主愿意与宁附马和离,然后去和亲,相信东辽那边也不愿意。所以和亲的人选只能在宗室女和世家女里面挑选,然后封为公主替嫁过去。 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次日朝堂上,重臣们齐心上本推荐了楚月瑛,说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161、东辽求亲 正顺帝扫了一眼他特意留下来议事重臣们,阴沉着脸问:“这就是你们认定的最好人选?” 一干人齐心应道,正顺帝冰冷的眼神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沉着脸看向缩在后头的杨太傅,问道:“你也这般觉得呢?” 见众人的目光都顺着皇上所指落到了自己身上,杨太傅心头猛的一揪。把这祸事推到武定王的头上,是同僚们一致做出来的决定,谁若歪了嘴,必定将成为第二个被排挤的对象。他这个太傅只是皇子之师,不像武定王有那些功绩做底气,哪敢与众同僚做对的,再说他还得为二皇子着想。 出列后,杨太傅一板一眼地道:“回皇上,臣等知晓,您是不愿意与东辽和亲的,想一鼓作气打得东辽伏地称臣。可是这十年来的不间断的战乱,已经让国库空虚,百姓疲累,眼下武定王的状况也没恢复到鼎盛,并不是继续开战的好时机。” “若是和亲可以换得三五年的休息的时间,情况就会大不一样了,相信我大兴兵马踏平东辽指日可待!” 见正顺帝的眉头越皱越紧,露出了不悦之色,却没有出口喝止,杨太傅就知道自己是戳中了皇上在意的地方了,忙趁热打铁:“宗室中适年龄,又没有定亲的郡主也就只有那三四位,无论是从长相气质,还是从才华上来说,都比不上武定王府的安宁郡主。” 这还得多谢谢那小宁氏,上回在桃花宴上让楚月瑛露了那一手字,要不然他们想把楚月瑛给推出来,还得费些心思去多想几个理由。 正顺帝不满地道:“难道,除了安宁郡主,就没有其它合适的人选了吗?” “自然是有的。”领头奏明这事的赵大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名册递给旁边的太监转呈上去:“上头还有九位闺秀也勉强合适条件的人选。臣等之所以挑中安宁郡主,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那就是她是武定王的嫡……” 正顺帝抓起龙案上的镇纸就砸了过去:“好一个重要理由!朕就说,你们怎么就一条心,原来都是冲着长铮的!” “臣等不敢!”见正顺帝大怒,所有人马上膝盖一软,全跪了下去。 赵大人被砸破了头,血染红了一大块地面,他连捂也不敢,硬着头皮把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下去:“皇上,臣并非是针对武定王,臣也知东辽之所以前来讲和,冲的也是武定王。相信他们挑中的对象,也是安宁郡主,与其由他们提出条件逼得我们不得不答应,还不如我们事先做好准备,好与他们谈条件!” 他一个头重重的磕了下去,伏起不起了,后背上的衣服被冷汗沁透,飞快的湿了一大片。 伴君如伴虎,文臣的荣耀就是死……谏! 但好日子过着,谁会想不开的去以死相谏呢? 旁边的杨太傅见状就知道他不会再多说一句话了,但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只差最后一把火了,他不愿意放弃。见四周没有人说话,只得自己硬着头皮继续劝。 “皇上,以武定王的为人,日后战火再起,也绝对不会因为安宁郡主之故而有迟疑的。相信武定王也深知,只有我大兴国力强盛,安宁郡主在东辽才会安全,越越重敬重。” “而且,东辽与我大兴的风俗不一样,不讲究女子养在深闺,女子不仅可以任意出门,还能随意骑马拉弓,甚至都可以入朝干政。这若是我们家的姑娘过去,只会束手拘脚受人摆布,而安宁郡主却是如鱼得水,怕是能夺得一席之地的,这对于我大兴来说,也是一大兴事!” “兴事,好一个兴事!”正顺帝怒火冲天,抓了桌上的一堆奏折,狠狠地砸在地上,惊得重臣们心头狠跳了几下:“全都给我滚到殿外去跪着!” 待一干大臣们退了出去,气愤的正顺帝如同被人抽了脊骨,无力的靠在椅背上,脸上虽然平静,但嘴角抿得铁青胸口不停的起伏着,旁边的潘大海静悄悄送上了杯温茶,垂手立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他从没见过,皇上气成这个样子。 但旁人不知,他最是清楚皇上有多痛恨和亲的。当初皇上刚继位时,东辽来犯。为让东辽退兵,太后做主让皇上的嫡亲姑姑乐和大长公主前去了东辽和亲。 皇上自小与乐和大长公主的感情最好的,哪舍得乐和大长公主去,只是皇上那个时候不过七八岁,如何能阻止。乐和大长公远这一嫁,为大兴争取了近十年的时间。事后东辽撕破了盟约再度进犯,正好撞到了年少的武定王手中。 而皇上自小主发誓要迎回的乐和大长公主,和亲不过三载就香消玉殒了,至今还是皇上心底最深的一处痛,年年都不忘祭拜乐和大长公主。 眼下东辽再次提出的和亲,简直就是扎了皇上的心。 不过,他也有些不明白,为何皇上会同意让这次的东辽和亲之请? 但不明白归不明白,这种原因他可不敢问。 等了一会儿,正顺帝抬头按了按额头,突然问道:“你觉着,长铮会同意吗?” 潘大海一楞,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让楚月瑛和亲之事,低头沉思了片刻,才道:“若是皇上决定了,武定王一定会同意的。” 正顺帝苦笑:“对,朕也知道他一定会同意的。” 所以这让他如何能跟长铮开口?他已经很对不住长铮一次。 长铮失了原配,他废了十年的心思才找到了一个能重新让长铮入眼的小宁氏,但新的虽好未必能填上旧的那处伤。现在他若是再动长铮的姑娘,日后又如何去赔他一个女儿呢? 所以,这次和亲的人选谁都可以,就只有武定王府的两个姑娘不行! 正顺帝让潘大海把赵大人后送上来的小册子从地上拣回来,正准备从中翻出个合适的人选来。他还没翻几页,小太监匆匆进来禀报:“回皇上,安宁郡主跪在宫门请命,说是她愿意前往东辽和亲。” 啪!正顺帝狠狠的将小册子砸在了地上,骂道:“糊涂!” 骂完后,他放在膝上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显然心里很不平静。他不难猜出,楚月瑛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来。没娘的孩子,日子如何会好过,哪怕现在长铮醒了,小宁氏瞧着也是个还凑和的主母,但谁又敢赌? 不过,她都跑来跪宫门了,这事已经人尽皆知,想要掩下去只怕不容易。 没多迟疑,他忙道:“潘大海,你亲自跑一趟,送安宁郡主回武定王府,然后召长铮进宫!”这件事,他还得和长铮面对面的相商出个办法来才行。 武定王府里,楚长铮和宁香莲也在为这件事争执。 知道早朝上那些大臣们推荐了楚月瑛时,宁香莲气得差点没冲到宫门口去打人。 “保家为国,不是你们男子之事吗,为何要落到我们女子的身上?”宁香莲气得脸色发白,眼睛却诡异的呈现出了不寻常的粉红色,若陡然与她四目相对,硬生生能吓出个好歹来。只是现在局面混乱,谁也无心在意这些小细节。 楚长铮第一时间就拦腰将她抱住,任由她捶打也没松手:“别气别急,眼下八字还没一撇,若是真闹开了,那才会那一帮子小人如了愿的。” 宁香莲哪里听得进去,手戳着他的脸就骂:“你是不是担心你的名声?” “我要个屁名声!”楚长铮倒是不动如山:“若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圣旨一下,我就在东辽使者回去之前,先行一步到边城,砍他几个东辽部落首领的脑袋,看他们谁还敢惦记瑛姐儿!” 相信到那个时候,哪怕大兴愿意嫁,东辽也不敢娶。 正准备帮腔相劝的宁修之:“……” 义父,您狠,他甘拜下风! 楚逸之眼睛亮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他决定从现在这一刻起,父王就是他的榜样,他要成为父王这样的人,让人再也不敢打王府中人的主意。 宁香莲不挣扎了,直勾勾地看着楚长铮,楚长铮发现她眼睛颜色的异样,疑惑地松开一只手去摸她的眼睛:“你……” 宁香莲抬头在他的手上狠咬了一口,朝旁边呸了一声,才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说过,我也不再瞒你任何事的。”楚长铮很认真地的道,还不忘补充:“以前我也没有骗过你,只是许多时候你没问我而已。” “谁会知道你会回答。”宁香莲下意的识吼了一句,反现被他引开了话,不满的白了他一眼:“那我再相信你一回。” 楚长铮松开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你的眼睛……”虽然现在又恢复了原样,但他依旧觉着不妥。 宁香莲揉了下眼睛,避开了他探究的目光,“气红了而已。” 瞧破了她心虚的小模样,楚长铮没有戳穿,只是在心里留了个记号,想以后再查清楚:“那你先消消气,我派人去再去打听清楚朝中的状况。” “好,我没事,你快去……”宁香莲忙推他出门。 楚长铮还没迈出门槛,楚月琳一边跑一边嚷嚷着冲了进来:“母妃,姐姐跑了,跑了……” 宁香莲刚落到实处的心一下子又蹦了起来:“跑哪去了?有没有人跟着她?” 楚月琳扶着门板,喘息了一番,匆匆道:“姐姐知道那些混蛋家伙要她和亲的事了,就从马房抢了匹马跑出去了。三哥已经去追了……” 宁修之脸色大变,“她不会去宫门口吧!” 瑛姐儿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没有他更清楚的了。 当初为了他们,她明知道宋言良不好,也愿意往那个火坑里跳,眼下和亲这么大的事,她又怎么会让他们为难呢? 宁香莲一听就已经急得不行了:“还楞着做什么,快让人去追啊。” 希望瑛姐儿不要做傻事,希望适哥儿能及时追上她,并且制止她。 看到楚月瑛是被潘大海送回来时,宁香莲就知道事情坏到了什么地步,她看着有些心虚的楚月瑛,面色惨白如纸,立即闭上了眼睛,硬生生强忍住了准备夺眶而出的泪水。 有些事铸成了,瞧着有可以弥补的机会,但未必真正有弥补的时间。 怪不得谁,一切只能怪命运的捉弄。 把眼泪逼回去后,她挤出个微笑,冲着楚月瑛招手,示意她过去。楚月瑛揪着衣角站在她面前,极不自在地想要解释:“王妃,我……” “什么也别说了。”宁香莲头一回抬头揉了揉她的头发:“走一步看一步,我和你父王总不会让你吃亏的,哪怕你真去和亲,也不是去由人欺负的。” 楚月瑛一肚子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瓦声瓦气地又唤了句:“王妃……”随后泣不成声。 宁香莲忙扯了帕子给她抹眼泪:“别哭别哭,若是你现在后悔了,我和你父王会替你想法子解决这桩麻烦的。”苏月瑛摇了摇头,抬眼看向宁香莲,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哭得更厉害了。 宁香莲的心都被她给哭乱了,搂着她一边拍着背安抚,一边压低了声音劝:“以后也不怕的,冒名顶替也罢,假死遁走也行,有我在一日,不会再让你感觉到求助无门的。” 苏月瑛扑进她的怀里,头一回哭了个痛快,哭累了直接沉沉睡去。 楚长铮进了宫,直到傍晚才回来。宁香莲瞧着他,问:“这件事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楚长铮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瑛姐儿这一场闹得太大了,东辽使者抢在我之前就进宫向皇上谢了恩。而且东辽那边这次来和亲,还真是冲着我来的。” 瞧着宁香莲的脸色大变,他扶住了宁香莲,低声又道:“但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无回旋余的的,”他看了下四周,才用仅宁香莲听到的声音道:“相信这次东辽那边选出来的和亲人选,必定是乐和大长公主的后辈。” 乐和大长公主的孙儿? 宁香莲眼睛一亮:“你确定?” 楚长铮点头:“当然。你当皇上为何要应下和亲之事?因为那国书上,有他和乐和大长公主约定的暗号。” 162、和亲也是有讲究的 宁香莲笑了起来:“你说的余地,是不是这场和亲只不过是皇上想要接回大长公主的血脉,才祭出来的一个障眼法?” 若真是这样,要瑛姐儿暂时先顶着和亲姑娘的名头,就先顶着;相信皇上占到了便宜,总不会不好意思过桥抽板。 楚长铮一下子没有接话,见宁香莲不安了起来,他才道:“我说的余地,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宁香莲怔了下,柳眉倒竖,抬手狠狠地在他胸口重戳了两下:“什么意思,是皇上想要顺水推舟,把你硬生生绑到那边的船上;还是你知晓对方的状况,还觉着人家不错,所以想要弄假成真,真把瑛姐儿嫁过去吧?” 楚长铮怕她的手指戳伤了,一个劲的往后退,被她硬生生逼到墙角,无处可退,才强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来:“不是不是,你别想太多,我绝不会在没与你商量之前,就答应皇上要求的,而且皇上也与我直言,说是要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与他夫妻多年,哪怕一直关系不太亲近,但她也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宁香莲冷哼:“别打马虎眼,问你呢,如实答来。” 他头一低,靠在宁香莲的耳边道:“这次,皇上所图只怕不小。” 宁香莲沉默了,她在边城多年,自然不会对东辽的状况一无所知的。 当初乐和大长公主和亲,嫁给了东辽最强大撒奔部落的老狼主后,生有一子。大长公主和老狼主去逝的时候,因那个儿子还年幼,狼主之位就老狼主的弟弟继承。 眼下,数十年已过,现任狼主已老,而大长公主的儿孙若是有些真本事,再借大举一臂之力,未必不能让撒奔部落易个主。 见她似乎是想到了,楚长铮点点头,“大长公主的儿子虽然体弱不能征战,但他却在狼主的眼皮子底下,养出了一个武力心计兼备的好儿子。别瞧安陵那小子才十六,已经把老狼主留下的旧部大半都握在了手里,可以与狼主分庭抗争了。” 要不是那小子全力用在部落内部争斗上,无心与大兴死磕,要不然还不知道大举被他啃下多少肉。 “在知道是他主动提出和亲之事,又用秘信联系了皇上之前,我绝无这念头。” 若是个心正的,倒也合适为婿。 敏锐的揪到了他话语中的细节,宁香莲瞬间就拉下了脸,“之前没有,那你现在有了?” 怕她发怒打自己,再把手给打痛了,楚长铮忙抓住她的手,飞快地道:“女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有好的自然不能放过。我们先霸着那安陵瞧瞧,要是你瞧着不好,瑛姐儿也不愿意,那就与皇上明说,假戏就是假戏,唱完之后我们就与他一拍两散,不伺候。” 至于,唱戏时得到的好处,就如叨进嘴里的肉,绝对不会吐出来的;反而还要请皇上下旨意替瑛姐儿正名,并且向天下百姓说清楚,她在这件事中牺牲名誉所立下的千古功绩。 宁香莲仔细想了好一会儿,觉着他们的计划确实是可行的。只是觉着一帮子男人安邦定国,最后却要把计谋用到姑娘头上,心里硬塞着不是滋味,气呼呼地道:“若是这期中出了意外,或者你们的计划出了差错,那瑛姐儿怎么办?” “现在才只是一个开始,和亲不是简单的事,还在许多细节需要详谈的。再说和亲也不是亲事一订,就成定局的。只要送嫁的队伍出了京都,想让瑛姐儿脱身的法子就多了。” 边城那边可是他经营了十几年的地方,有什么手脚做不到的;即使东辽那边发现换了人,相信他们也不敢随便乱嚷嚷的。而皇上这个同谋,哪怕证据拍他脸上,也会面不红心不跳的,不承认! 他抬手一拉,拽宁香莲入怀:“我不敢说百分百不出意外,但我保证一定会护住瑛姐儿平安的。” 宁香莲本还想鸡蛋里再挑挑骨头,骂他几句,转念想想这件事也不是他的错,而且他已经在尽力周旋了,一肚子的怨气也发不出来,低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以前矫情,弄什么相敬如宾,早早与你把话说明白了,又何来眼下这些事……” 瑛姐儿这次并非犯傻,而是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有就安全感,又因是长女,不敢在两位兄长面前露出自己怯弱的一面,才会想尽自己的一切所能,让自己成为修哥儿和逸哥儿的助力,适哥儿和琳姐儿的庇护,哪怕委屈她自己。 像今天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若是与东辽联姻,哪怕只平息十来年的战乱,也是造福百姓的巨大功绩。 早朝上就有人直接推举了她做为和亲的对象,相信京都里风声灵敏的人也都听到了一二,百姓们都在等这个事的结果,长铮也是必定要站出来给出一个态度的。 若众臣们提出的和亲对象不是她,长铮提出反对,那也就反对了,再吵架也不过是政见不和而已。但正因为人选是她,长铮的反对就有些显得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了,不少赞成和亲的人止不住会狐疑猜测,长铮的反对是不是有什么私心在。 若是再经一些人挑拨,再弄出一些半真半假的谣言来,整个武定王府不仅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而且还会让人对长铮的功绩和威名质疑。 而她背着众人跑去宫门自荐,不仅仅可以填住了所有人的嘴,减轻外头对王府的压力,而且也是牺牲她自己给王府再加上一重保障。 只要她真的去了东辽和亲,相信接下来的十年里,大兴百姓就会像记得乐和大长公主一般记得她的牺牲,也无人敢再把主意动到武定王府的头上。 她把谁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过她自己。 也许她也想过和亲东辽会遭遇什么,只是她根本就不在意。 泪水再次滚滚而下,“那丫头,怎么就傻得这么厉害,她就不知道她这样,我们又如何能睡得安宁。” 楚长铮将她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拍着她的后背,“你慢慢教,她总会懂的。” 宁香莲强扯出一抹笑来:“对,得教,一定要教。”不管这件事最后会如何,该教的她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尽数让瑛姐儿学会。 与此同时,苏月瑛坐在屋里,听着楚月琳一边哭一边不停的抱怨着,眼睛却止不住的往门口瞥,似乎在等着什么。可是一直等到月上枝头,门口依旧是那么安静。 她轻轻的将爬在身上已经睡着的楚月琳扫干警,缓缓走到窗边,抬头只见淡淡柔柔的月光下,窗外几个大石缸中荷叶上流动的水珠,在月色的照应下反射出温和的荧光,闪闪亮亮好似一粒粒明珠。 她怔怔站了一会儿,恍惚间,想起多年以前,也是这样明朗的春夜,自己常常隔着窗纱看向对面厢房里透出来的灯光,偶尔还能听到幽幽的笛声,和二哥不满的抱怨声。 家依旧,人依旧,她却要离开了,也许这一生也再无回来的时候。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叹息些什么。 这件事是她的决定,她不后悔的;甚至该说是石头落了地,心里反而踏实了。 因楚月瑛的自荐,一干重臣没了脸面的跪大半天殿门后,众臣们只觉得自己的咽喉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紧紧掐住了。 把苏月瑛推出去,是他们的共谋的结果,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不仅多年来一直喊战的武定王这次竟然默认了皇上和亲的要求,并且连从来就不识大体的苏月瑛,这次还主动前去请命。 这下,他们的那些后步计划还怎么施行? 这个时候谁若敢动楚月瑛,谁若敢说武定王半句不好,别说皇上会不会将其贬官下狱,只怕在路上也会被人砸石头的。 不不不,哪怕和亲之事成了之后,武定王府就等于又多了一重免死金牌,哪怕宁修之的名声再不好,哪怕楚逸之再无法无天,但在两国战火再起之前,哪怕楚长铮死了,谁也不敢往武定王府上伸爪子。 若是苏月瑛笼络住了东辽的少主……麻烦只会更大! 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他们真该多扇自己几个嘴巴,把嘴扇肿了,那天也就不会乱附和,也不会有今天的烦恼了。 分析了利弊,朝堂上没有人再敢主动问半句和亲之事,连避不了非奏不可的事,也小心谨慎尽量做得万无一失才敢上折子。甚至连宁修之最近常出入宫门,在正顺帝身边一留就是大半天;楚逸之一天跑几趟驿战,寻东辽人的晦气,也没有人敢置疑一二。 人家妹子都为国为民要和亲了,还不能容许人家进宫向皇上讨要些好处,商量一下和亲的仪程?还不能容许人家去打压一下夫家,给自己妹子赚点底气? 过了三五天,实在是怕拖久生变(也可能是被楚逸之找茬打得一肚子火了)的东辽使臣进宫,当着一干重臣的面,再次提起关于和亲人选之事。 正顺帝冷笑着看着东辽使者没有回答,杨太傅本想替君分忧,可他才站出来,正顺帝就直接指了宁修之:“你来说。“ 宁修之大大方言地向东辽使臣拱手见礼,道:“两国联姻,平息战乱这是百姓之福,千秋之庆,你东辽狼主有此意,我大兴自然是不能拒绝的。不过,和亲也是有讲究的,向来还讲究一个诚意。” “像当初是我大兴主动提出和亲,所以我们送乐和长公主去东辽;可眼下是你们求和,不应该由你们那边把和亲的人选送来我大兴吗?再说你们至今为止,也没有说出你们选出的和亲对象是谁。这样拖着,我们根本就没办法进行下一步商谈。” 他不怀好意的打量了一下气得脸色发白的东辽使臣,不客气的道:“和亲是结两国之好,人选自然是要出门当户对,你们该不会是想弄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人来糊弄我父王,顺便再试试我父王的宝刀有没有老吧?” 刚刚被他说得一肚子气的东辽使臣瞬间如同被戳了眼的羊肚包,软成了一团。武定王宝刀有多的锐利,光他的家族就有好几个英豪已经用脖子去亲试过了,他可不想去挑战。 不过,那番话虽然不好听,但他还真挑不出理来。 虽然畏惧武定王,各大部落已经决定了和亲做为先一步的试探,但真正派谁来和亲,至令还没有打出个结果来。原本想着等和亲的公主到了东辽,再做决定也不晚的,没想到大兴这边这么狠,直接将和亲之事推给了武定王府。 娶了武定王的姑娘,只要老实本份一些,相信绝对不会引来武定王的怒火,那可就等于是捞到了一张救命符。相信各部落的狼主狼王知道知道这个结果后,原本就打得热火朝天的,这下能打出脑浆子来! 甚至他不由得还想,和亲的人选由武定王府里出,该不会是大兴这些披着人皮的文人一道让他们自相残杀的诛心计吧! 不过,腹诽归腹诽,东臣使者也知道,若是这个时候他拒绝了,首先被打出脑浆子的肯定是他。 他只得满口应,甚至承诺回驿站之后,马上就写八百里加急,派人送回部落去,马上让和亲人选在最短的时间里赶来京都相看。 对,是相看。 因为宁修之说,别只寻一个来,万一瞧不上要换人,又得耽搁时间,不如一次性多送几个人选来,好好地挑一挑,一劳永逸。 满朝文武们都下巴落到了地上,这是和亲?这是选秀吧! 东辽那边怕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答应这样屈辱的条件! 一个个不怀好意的拢着手,等着看东辽使臣翻脸怒斥宁修之的好戏。 可惜,被他们加以重望的东辽使臣看着站在宁修之旁边,替“病弱”的武定王上朝听政的楚世子冲他扬了扬拳头,一个激灵满口应下宁修之那个屈辱的条件。 中原人有句话叫,宁死贫友,不死贫道。 这是大兴皇帝的要求,他只是一个传话人,至于狼主狼王们会有什么样的决定,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好歹,他先将这顿打给避过去再说。 163、流言四起 东辽使臣答应得痛快,反而让一旁拢着手看热闹的众臣们忍不住阴谋论了起来。 都不畏惧这是个阴谋,敢让一干年轻有为的皇亲国戚到大兴来呈视他们的诚意,这怕不仅仅只是和亲,而是不成功就成仁的豁出去吧! 若是能牺牲几个年轻人,换到楚长铮的软胁,那倒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是他们确定哄骗到个楚月瑛,就能拿捏住楚长铮了? 若是拿捏不成,反而激起楚长铮的怒火,对他们来个斩尽杀绝,那岂不是自己找死? 阴谋,这其中肯定还有其它的阴谋,和亲只是他们的第一步。 等等,若这只是个阴谋的开端,那他们这些因为一些小小的不满,就帮了东辽大忙的人,岂不是在阴谋展开之后,会不会受牵连,甚至被当成叛臣丢官下狱? 众人越想,越心里越不安,偷偷瞥了眼正顺帝面无表情的脸,一个个不由得打心底后悔了起来。这件事不管是不是阴谋,他们的目的都没有达到,那还不如真舍掉老脸,咽下那口老血,来个反手把事情扳回原位! 对,就这样,他们一定要阻止楚月瑛前往东辽和亲! “吐出来的唾沫还往回咽,想得美!”听到翠鹦从外面收集回来的各家消息,宁香莲阴沉着脸,拍着桌子大骂。 虽然她也不想让瑛姐儿前往东辽和亲,但是她更不想让那些出了阴招的人好过,不从他们心口上剜出块肉来,那她憋的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她思索了半日,派人去将楚适之请了过来。 楚适之来得很快,但整个人谨慎的有些手足无措,甚至都不敢抬头多瞧上她两眼。 宁香莲皱眉,下意识地问:“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做什么了?” 出了和亲之事后,楚长铮进了一次宫后,就闭门不出了,修哥儿和逸哥儿两个几乎忙得脚打后脑勺,她就不相信适哥儿就会袖手旁观了。就上次害自己那回,可见适哥儿这小子并非是不懂事的世家子,而是心里有主意,下手还狠黑的小財狼。 他若是安份的没有一点动作,那才叫奇了怪了。 楚适之被她当头一问,忙一个劲地摇头,然后用极慢的手势给她解释:“我在照大哥的吩咐行事。” “真的?”宁香莲问。 楚适之老实的点头。 宁香莲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来细说。楚适之整个人都僵硬了半截,同手同脚的走到位置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老实的坐下。估计只是沿了个椅子边,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蹦起来一般。 她又不是老虎,他这么怕自己做什么? 宁香莲有些不解,瞅到楚适之偷偷瞥她的目光后,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是啊,自从这小子上回阴了自己一把,重伤离魂之际看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这小子对她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她说往东,他绝不往西,她说打狗,他绝不撵鸡。 但……这小子从没主动往她身边凑过,加没有单独到自己面前来晃过,更别说相认之类的了。 只是开始那些日子他一直在养伤,最近又是这些费心事多,她瞧着他乖巧听话,也就没有多想。 现在看来,这小子心里那个坎还没有彻底的迈过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或者说他心底还在惧怕着什么,所以才会在单独面对她的时候,这么的不自然。 猜了个大概,宁香莲倒也不担心了。 他的心结还需他自己解开,若是再过些日子他还是这样,到时候再与他仔细说说不晚的。眼下瑛姐儿的事要紧。 她藏下了笑,严肃地道:“我有事要你去忙。” 您吩咐。楚适之应得很快。 “你让人在京都四处去放几个流言,不能让人疑到王府的头上,做不做得到?”宁香莲问。 楚适之马上点头:没问题。 这些年母亲留下的产业都是他在打理,手底下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和不引人注意的小伙计最多。放几个流言不让人发现,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抬抬手的小事,轻而易举。 宁香莲勾手:“你附耳过来。” 她在楚适之的耳边匆匆说了自己的打算,楚适之仔细的记在心里,然后点点头应承下来。从头到尾,他并没有问过宁香莲这样做的用意,以及她的心思。 瞧着他的态度,宁香莲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肩:“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别再做傻事就行。” 楚适之眼角泛了红,飞快的点点头,掩饰住了心底的激动。 就在那些重臣们回去之后,想着如何寻把自己铸下的错重新扳回来的时候,赫然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有可以下手的机会。 楚长铮再次旧疾复发,闭门不见客;与各种宴会犯冲的宁香莲更是领着楚月瑛姐妹在府里伺疾,甚至连最好算计的楚逸之也被楚长铮拘在了府里,说是不让他再去寻东辽使者的麻烦。 而整个王府唯一还照常出门的宁修之,也让人诡异的发现他身边的护卫多了三倍有余,每天清晨护送宁修之进翰林院,然后就坐在翰林院门外等着,哪怕是宁修之奉召进了宫,他们也是寸步不离的送到宫门口。别说陌生人想要凑过去与宁修之说句话了,连只蚊子只怕都飞不到他面前去。 更让他们吐血的是,还没两天,京都四周又传出了两个流言来。 头一个是武定王之所以会旧疾复发,是因为舍不得姑娘去东辽和亲! 可是第二个流言却说是,之所以朝堂上一干人都推荐楚月瑛是最合适的和亲人远,是有人不愿意让楚长铮恢复健康,重新回到朝堂,或者是手掌兵权重回边城,才故意推举楚月瑛,目的就是为了刺激楚长铮! 这个几乎把他们的针对计划摊开在日头下的流言,可就要了他们的亲命了。 百姓们听了都愤怒不已,一些鲁莽的直接就在酒楼和街头里破口大骂,说这些举荐者肯定一定收了东辽的好处,是叛臣卖国贼。甚至昨儿第一个上书的赵大人在回府的途中,被人拿麻袋罩了头,拖到暗巷里狠揍断了两条腿,但至今也没找到犯人的行踪。 更让他们不安的是第三个流言,竟然说有人还想再次在这和亲之事里动手脚、搞破坏,再把将一切的罪名都推到武定王府的头上,让武定王府背上破坏和亲的罪名,从而毁掉楚长铮的浴血奋战换回来的累累功绩! 亲娘哎……好的坏的都由人传得沸沸扬扬了,只要武定王府里的人出了事,只要这和亲出了点问题,罪名都会扣到之前推荐楚月瑛和亲的他们头上。 这让他们还能做什么? 不,有一点他们能坐的,那就是按兵不动,等着挨打! 或者他们运气好,藏得深,死口不承认自己有私心,还可能避过这一劫。 流言的主指者宁香莲难得的亲自下厨做了一道她最拿手的荷叶醉鸡给楚适之,奖赏事儿办得漂亮。不过,那只鸡才送到楚适之的院子里,几个得了消息赶来的人不由分说的动手,最后只给他留了一只鸡头还有鸡屁股。 府里一干老人们也头一次见到温和的三公子发了火,折了根桃花枝追着世子围了后花园足足跑了九个圈,最后还是世子撑不住了,爬到玉梧院前面的大树上不下来了,这件事才做罢。 十日后,东辽的和亲人选就到了,一来,还是六个。 他们进城的时候正好是上午时分,街道两边虽然有官兵们守卫,路边还是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以及各门各路来打听消息的人。 据前一天得到消息的东辽使者亲言所言,这次的六人,其中最尊贵的是狼主的第三子,其次四位都是各部落狼王的儿子,最后一位是东狼王。 估计都是梗着一口气,又想在武定王府人面前留个好印象,他们都是特意梳洗打扮过的,不仅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没有风尘仆仆的脏乱,头发也梳得整齐,胡子更是剃得干干净净没留一根茬。 而且有心人还看得出来东辽挑出这六位可是真花了大心思了,这六位他们虽然身形上都比大兴人的寻常人要强壮高大,但并不像普通的东辽大汉那般粗鲁,若不知道他们真实的身份,也只当他们是大兴的武将而已。 而且他们之中有气宇轩昂的、有玉树临风的、也高大威猛,一个个气度非凡,一瞧就非池中之物。尤其是他们中的东狼王,甚至可以说是俊美如画,若不是他一身黑甲,眼睛里透着冰冷,老过多就让人感觉到了他身上透出的不可侵犯的威煞之气,真要让人误认为他是位女扮男装的俏娇娃了。 哪怕知道这些人来自于东辽,一些姑娘家还是忍不住心如小鹿乱撞。 街边一家极华贵的酒楼里,有位姑娘甚至忍不住低语出声:“若是这样的人,我也是愿意和亲的……”四周的同伴们,倒也没有人出声骂她不知羞耻,她们自己,也是愿意的。 特意来看热闹的楚云雁,直接摔了杯子,“真是便宜了楚月瑛了!” 照这样下去,武定王府的气运不仅打压不了,反而只会越来越盛。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位面又怎么能容得下两个任务者。 当那小宁氏得到了绝对压制性的运气后,只怕头一个要抹杀的就是她了,她绝对不能坐立待毙! 她愤怒的起身:“回府。” 东辽六个候选者进京都,相信这两天宫里肯定会开宫宴,到时候她的计划正好施展。 拉开门,一张白色的宣纸拆成的小条就飘落一下来,瞧着上面写了“楚四姑娘亲启”几个字。 楚云雁瞧着了,让丫头拣起来,她展开一看,忍不住笑出声来:“得来全不费功夫。” 小宁氏啊小宁氏,你没想到宁香怜还留了这么一个要命的把柄在他人手上吧。 她把字条拆好收进贴身的荷包里,吩咐身边的丫头:“去楼下寻苏四姑娘,说她的条件我答应了。” 六名东辽和亲人选到达京都的消息,王府虽然没有一个人出去看,但该知道的信息没有遗漏半点,甚至楚适之还很周全的让人将六人的长相画了下来,送到了楚月瑛的面前。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楚月瑛根本就不屑去看那些画像,瞪着楚适之就骂。 楚适之眯了眯眼,没有与她争吵,安静地喝着自己的茶。 楚逸之好奇,伸手拿了一张展开来看:“瞧瞧呗,矮子里头也要拨高个儿。” 楚月瑛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画,直接撕成了两截,丢在地上后还觉得不解气,又狠狠的踩了两脚:“有什么好选的,不都一样吗?我又不是真寻人过日子的。” 宁香莲眸光闪闪,心里泛起了些奇异。 为了扳瑛姐儿的性子,也怕走漏了风声,她和楚长铮商量的那些事,都没有告诉过瑛姐儿,甚至连修哥儿他们也没透露半分的。 瑛姐儿没心思挑人,以及事到眼前心急火焦都是可以理解的,但她的反应总是透着那么一股说不出来的不自然。 她留了神琢磨着瑛姐儿的神色,很快就发现她一边与逸哥儿争吵,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的瞥向了宁修之所坐的方向,尤其是修哥儿伸手去拿桌上的画卷时,她的眼睛里闪烁了某些莹光,还透着一抹伤心。 瑛姐儿与修哥儿? 宁香莲心里狠的一窜,不会是她所想的那般吧! 她心里揣着疑惑,再次认真打量他们两人相处的状况时,却又瞧不出其它的不寻常之处了。也许是相处得太久,他们之间的往来早早就已经熟悉到无隙了。 一定是她多心了。 前儿瑛姐儿还疑心自己是修哥儿的生母,又怎么会对修哥儿起其它的心思呢? 不过,说句良心话,他们两人还真相配。 若是这件事顺利的解决了,她到是可以寻个机会试试他们两人的口风看看。 她收回发散的心神,瞪了眼不忘拿言语刺激、并且明确示意瑛姐儿见好就收,打消掉和亲念头的楚逸之,道:“准备一下,今天晚上替他们那几个家伙的欢迎宴,我们全家都是要去的。” 164、年轻的东狼王 楚逸之一脸不满地扭过头来,刚想说话就被宁修之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别杵在这里,快回去准备准备,省得到时候被人给瞧低了。” 不愧是做了十年大佬的人,一句话就把楚逸之的注意力给引开了:“爷就这模样去,看谁敢冲爷瞪眼!” “你是谁爷呢?”宁修之把脸一板,楚适之也不满的冲他屁股狠踹了一脚,还比了个威胁的手势。 “你们……”楚逸之捂着被踢痛的屁股,哎哟了两声,还没开始抱怨,就让宁修之和楚适之一人拽住了一条胳膊硬生生给拖了出去。 随后,宁香莲也没有再叮嘱什么,让刘嫂把她早就替楚长铮准备的衣物送到金梧院,就带着楚月瑛姐妹进了里间,开始挑选衣服的首饰。 用她的话来说,这就是她们今天晚上的战袍,不精心准备可不行。 待时辰差不多了,换好了衣物的楚长铮进来接她们母女三人,全家七口前后三辆马车,齐齐整整进了宫。 这次进宫比上回参加宫宴的那一路要顺利得多,宫门口再没有不长眼的人来给什么下马威;进了朝阳殿后,看到他们的官员们都纷纷站起身来向楚长铮打招呼,一个个脸上都堆着笑,话尽拣好听说,仿佛前些时间把武定王府推出来的挡灾的人不是他们一般。 楚长铮都没拱手回礼,板着他那张明显写着拒绝两字的冷脸,扶着宁香莲径直走到属于他们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打招呼的人碰了一鼻子灰后,也没有谁生气,都是自己乐呵乐呵几句找个台阶就闪到一边去了。 宁香莲更是安静的坐下不就动了,反正这儿也没她什么熟人,她又没什么可求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得顺心。她随后抓了把葵花子,慢悠悠的剥着,那模样要多休闲有多休闲,仿佛今天晚上的这欢迎宴,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一个继母,只怕是巴不得楚月瑛去和亲的。”苏慕云压低了声音,不满的道,收回目光时还嫌弃地道:“瞧她那模样,真真是上不得台面,怪不得外头都说她就是只狐狸精,勾引得武定王……哎哟……” 胳膊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叫了出来,扭头就看到苏大夫人要喷火的眼睛。 “大伯母!”她有些心虚的唤了一句,随后想到了自己今天的目的以及成功之后的好处,又不满地道:“我哪儿说错了,您掐我做什么?” 旁边的苏大夫人见狠掐了她一把,她还不知道收敛,气得脸色苍白,低声训斥道:“给我闭嘴,你若再不知分寸,别怪我直接翻脸拖你回府。” 这些日子的现实已经让她深深明白了,宁香怜不再是那个投奔自家、抬手就能拿捏的孤女了。人家现在是超品亲王妃,别说四姐儿这个蠢货,哪怕是婆母在她面前只怕也摆不起外祖母的架式来。 事是自家做绝的,眼下的一切就该受着。 眼下老爷在差事上处处被上头为难,据一些小道消息说,还有可能会被外调。若是今天不能找到愿意拽苏家一把的人相助,或者让武定王消怒的契机,这次的宫宴也极有可能是他们苏家有资格参加的最后一次了。 她就不懂,这么重要的机会,为何母亲非逼着他们把四姐儿这个搅家精给带过来。 若是她再闯些祸,那苏家上下还要不要过了。 心里忐忑不安,她暗暗决定,今儿一定要把四姐儿给盯住了。 苏慕云可没想那么多,她在瞅到楚云雁后,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来,然后冲着楚云雁递了个眼神。 楚云雁看到她递过来的小动作后,第一反应是去瞥宁香莲,瞧着宁香莲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她心里又极不是滋味。 她视小宁氏为最大的对手,可小宁氏却视她为无物?这是彻底没把她放在眼里吗? 好,你等着,我倒是要看看,没有了武定王的撑腰,你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她从衣袖里取出一个蔚蓝色的小荷包,招手叫过身边伺候的宫女,压低了声音吩咐了几句。随后那宫女两眼空洞,游魂一般的拿着那个小荷包,借着送点心的机会,悄悄丢在了苏慕云的脚边。苏慕云用裙摆遮住小荷包,趁吕氏不注意,拣起来藏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传递小荷包的宫女回到宫门外被风一吹,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却已经不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她拍了下自己的脸,没拿这当回事,又继续去忙自己的活儿。 随着呼礼太监的尖锐的嗓子高声唱和:“皇上驾到!” 众臣们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的也整理好自己的衣物,跪倒行礼,三呼万岁。 宁香莲原本也要随之行大礼的,被楚长铮一把拽了起来,低声道:“随我,福礼就好。” 他最近得的封赏,见君已经不再需要三叩九拜了。妻自然要随夫荣。 大步走进来的正顺帝正好瞧着了这一幕,眼神里带着一抹让人瞧不出喜怒的神色,命众人平身后,忍不住提了句:“长铮,身子可恢复了?” 对于楚长铮是真病还是假病,他自然是心里有数的。 楚长铮淡淡地道:“还行。” 呵,这就是他还生气。 这也……不参怪他吧,他原本没想选他家姑娘的,只是,他家姑娘确实是个知大体,为君为父分忧的好孩子,回头那封赏还是多加三成好了。 心里盘算出了个结果,正顺帝又顶着楚长铮的冷脸问了几句,瞅着他越回答字数越少,知道是真的不烦恼了,才尴尬的收了许尾。但还是让人把他那桌上的几碟子点心和新贡上来的水果,尽数送了过去。 所有人心里都忍不住的想,经这一出和亲,皇上对武定王的信任和笼络只怕是翻了倍了。一想到这份荣耀,还是他们一手给送给武定王的,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正顺帝见自己给楚长铮一家做足了面子,这才瞥了眼身边的潘大海,潘大海扯着子喝道:“召东辽各位皇子以及使臣进见。” 宁香莲闻声,抬头往门口张望,看到那几位穿着东辽华服,收拾得比白天还要精细的和亲人选,她飞快的扫了一眼众人,注意力最后就牙在了走在最前头、长相最俊美的那位东狼王身上。 武将该有的煞气,威严一分不少,可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探究,东狼王斜眼瞥了过来,眼神里的冰棱似乎要把人戳穿一般,但像是瞧着了什么似的,他眼神里的冷冽飞快的退去,整个人也约束了起来。 这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放低身段低头做小? 宁香莲猜测着,在桌案下的手寻到了楚长铮的衣袖狠拽了一把,刚想问那人是不是安陵,就听到身后某人惊呼:“怎么是他?” 她猛的回头,对上楚逸之还没能收敛好的表情,低声询问:“你认得他?” “我……我……”楚逸之瞧着楚长铮拧了眉,以及兄弟姐妹都瞪着自己,缩了下脖子,用蚊嘤般大小的声音道:“上次……上次大皇子欺负的,就是他!” 虽然那张脸变了些,但是他是武人,看人不仅仅只看脸,还会看人的身形以及那人的走路姿势。瞧着那轻盈的身势,肯定是个拳脚高手。当初他出手相帮,除了瞧不过去大皇子那般欺负人之外,也存了等摆平大皇子之后,约这人打一架的心思。 结果他替那小子解了困,那小子撒腿就跑了,把他独自留在那里顶祸。现在想想自己回府后跪的祠堂,胸口那没灭下去的闷火,一下子就熊熊复苏了起来。 楚长铮眯了下眼:“你确定?” 不知道父王为何在自己再确定,楚逸之又抬头认真地去打量东狼王,正好东狼王又偏头看了过来,与他的眼神对了个正着,瞧着楚逸之怒目相视,他也不恼,眼睛里浮上了一抹淡淡的温色似乎还藏着笑意。 笑他,他认得自己,还有什么疑问的。 他咬牙切齿:“就是他!” 楚长铮微眯起了眼:“他是东狼王安陵,东辽最年轻的狼王。” 宁香莲偏头去看楚月瑛的表情,只见她拿了块核桃糕用帕子包着捏成小块,仔细的放进楚月琳面前的碟子里,却根本就没有抬头往看向中间的那些人一眼,仿佛那些人是活的还是木头的,与她一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 这丫头,根本就无心。 安陵带着众人向正顺帝行礼,正顺帝估计也知道安陵的身份,也没想为难他们,叫起之后,就让他们去安排好的位置上就坐。 安陵起身后,直接扭头看向楚长铮,拱手行礼:“晚辈见过武定王!” 楚长铮淡淡的道:“也对,我与你们家中的长辈是生死之交。” 东辽各部落皇子和使臣:“……” 是啊,武定王与他们的长辈是生死之交,只不过是武定王生,他们长辈死而已。 安陵一点也不恼,笑道:“我们过来求亲,不就是想化干戈为玉帛,之前的恩恩怨怨,自然是要一笔勾消的。” 众臣们:“……” 这所得图多大啊,连长辈的仇都用来做玉帛。 楚长铮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慢悠悠的兜了一圈,才道:“若是你们的长辈们想与我套些交情的话,待和亲细节确定之后,我走一趟边城,去看看他们?” 大殿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除了安陵外的是东辽皇子和使臣都吓白了脸,就刚刚被武定王盯着,他们觉得自己就是那狼盯上的羊仔,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不,连逃的勇气都没有。 怪不得长辈们一提起武定王,都吓得抖如筛糠。 就这样一个杀神,谁会不怕的? 安陵抗住了巨大的压力,硬着头皮道:“您若有心,我待自然是欢迎的!” 欢迎个屁!东辽几位皇子差点没破口大骂。 正顺帝心里笑得半死,忙咳了两声,让楚长铮收敛收敛,“你们远道而来,不管是和亲,还是使臣,都是我大兴的客人,不必这么拘束。” 安陵客气的又向楚长铮拱了拱手后,才带着众人坐到了他们的位置上,还正好是楚长铮的对面,楚长铮的眼神时不时的扫过来,弄得他们一个个如坐针毡,满头大汗。 把对面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宁香莲低声道:“那东狼王瞧着还不错。” “嗯。”楚长铮也点点头。 “我觉得不怎么的。”楚逸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楚月瑛倒是无所谓:“父王和王妃说好,那就好吧。” 因是洗尘国宴,倒也不谈国事,歌舞一起之后,正顺帝也无心约束,楚长铮也没太多心盯一直盯着对面,东辽那几人渐渐缓过劲来,殿内也就遂渐地热闹了起来。 楚逸之坐了一会儿,就有些坐不住了,尤其是瞧着对面的东狼王起身离开之后,他马上也起了身:“父王,我过去探探他的底细。” 楚长铮本来也有此意,见他主动请缨也就没有阻止:“留些分寸,这终究这是在宫里。” 宁香莲:“……”敢情不是在宫里,就不需要留分寸了? 楚逸之满心只有自己的那口子闷气,哪里还听他们说什么,胡乱点头应下,就匆匆往外走。 宁香莲瞧着不放心,给宁修之和楚适之使了个眼色:“你们跟着他,看着点儿他。” “是。”宁修之应下,与楚适之一起,快步追了过去。 宁香莲刚想喝口茶,顺顺气,楚月琳歪头靠了过来,“母妃您快看,柴青仪追过去了,汀华郡主却没阻止。” 顺着楚月琳所说的方向,宁香莲果然看到了身着大红衣裙的柴青仪的身影匆匆消失在侧门处。 据说适哥儿说那个傻姑娘这些日子一直都被关在了府里,根本就出不了门。 汀华一心想要拆散青仪和适哥儿,怎么又会在明知道适哥儿会参加的宴会上,带着青仪前来,而且还放任着青仪去见适哥儿呢? 直觉告诉她,这里头肯定有事。 她坐不住了,低声与楚长铮把这事简单地说了几句:“我跟过去瞧瞧。” 165、中招 “不行。”楚长铮觉着自己拒绝得太快,忙又补了一句:“我陪你。” 宁香莲:“……” 他陪着?开什么玩笑!这厅里十个人有九个眼睛一直都盯在他身上,带着他,那她还过去瞅什么,怕是什么也瞅不到。 抛过去一个白眼,硬生生把楚长铮拽着她手腕的手给扒了下来,“你还怕我出事不成?放心,我去去就回的,绝不会有事。” 有狐妖的内丹在,她自保是不成问题的。 楚长铮一反手,又紧扣住了她的手腕。她担着心那的状况,一急也顾不上其它,暗暗催动了内丹里的力量,一反手就把楚长铮的手给震开了,然后意有所指地道:“这下,你信了吧。” 楚长铮瞧着自己被震得发麻的手掌有些懵,可还没等他伸手再抓,宁香莲已经起身了,那态度绝对不容他拒绝。 看来,他是拦不住她了,他迟疑了一下刚要点头,身后的楚月瑛姐妹站了起来:“我们陪您。” “坐下,”宁香莲知道她们也是不放心自己,一手一个把她们给按回了位置上:“你们坐着别动,谁也别跟着我,省得到时候出了事,我顾不住你们。”也不等楚月瑛她们再说,她转身飞快的朝着楚适之他们离开的方向匆匆追了过去。 走的时候,她还故意用眼角的余光留意汀华郡主,见她虽然面上流露出担忧,但没有起身阻止,心里不由的又踏实了几分。以汀华对青仪的重视,若真是肮脏事儿,必定是不会让青仪沾染其中的,可见她很清楚青仪去寻适之的目的,是她知道的,而且她认定对青仪和对他们柴家以及王府都不是一件坏事。 经过上次的白猿袭击人的事件后,朝阳殿后面的大园子被整个修整了一番,大片竹林都被砍掉了,换成了不到三丈的花树。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几乎是每隔十步左右,就会有着蓝衣的粗使宫女和小太监并立着,供人使唤。 宁香莲就近寻了个小太监询问:“可见楚三公子去了何处?” 小太监笑眯眯的先冲她行了个礼,指了个方向:“回武定王妃,楚小公子去了东边的蔷薇长廊那边。”似乎是存了讨好之心,他压低了声音又补了一句:“小的瞧着柴大姑娘也过去了。” 宁香莲点点头,但没轻信他的话,从荷包里取出粒金瓜子,将一缕妖力裹在上头,然后递了过去。小太监接过金瓜子后眼神恍惚了一下,并没有改口中,宁香莲这才安心。 绕过了两个花圃,还没迈入蔷薇长廊,宁香莲就隔着花窗看了楚适之,他人是侧对着花窗的,但他对面的人,从她这个角度是看不到半点身影。 适哥儿把他们说话的地方选在这里,怕图的就是宽敞,不仅能让自己显露在人前,护住青仪的名声,也能防止旁人偷听他们的谈话。 可现在,她就是去偷听的。这就一条廊,只怕还没等她走近,就先被适哥儿给瞧着了,哪儿能听得着。 迟疑了一下,她放轻脚步退出了花廊,然后转而去了旁边的处假山后头,那儿虽然离适哥儿他们所在的位置比较远,但以她现在的视力和耳力都超出常人许多,哪怕远一倍的距离,应该是能够清楚地听到青仪的说话声的。 若是青仪使用手语跟适哥儿交谈,那她就……真认了。 她刚刚走到假山边,果不然楚适之偏头往这边看。她忙猫腰藏了起来,趁着楚适之回头之后,才借着树叶的遮掩悄悄地往那边看。 等了一会儿,那边依旧很安静,就在她急得抓耳挠腮,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直接问时,就听到柴青仪开口了。 “对不起……适哥哥,我很抱歉,我要对你失信了。不不……不是我家里拿你的安危威胁我,而是我真的没有脸面对你……” 宁香莲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柴家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这个都敢跑到自己面前来大放厥词的傻姑娘,放弃适哥儿? 果不然柴青仪话说得飞快,像是下定了决心不让自己有机会后悔的一般,来了个竹筒倒豆子:“适哥哥,原来十年前让下人把你抱走藏起来、以至于害得你母妃遇险丧命的人,是我母亲。” 什么……宁香莲的紧绷的弦“砰”的一下断了。 她想过各种可能性,但真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个事实。 这些年下来,长铮和修哥儿他们一直没能找到害她的凶手,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线索,无从下手。 那个时候汀华都已经嫁人,甚至生女了,哪怕再怨恨自己,常人都不相信她会不管不顾跑到这件事里来掺一脚。 再说,那个时候王府虽然赐给了长铮,里头的下人来历也很混杂,宫里放出来的以及罪奴什么的都有,极容易让人从中混水生事。可是这样的下人又如何会听汀华的指使?哪怕汀华虽然贵为郡主,她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拿到把柄去威胁王府的下人的。 不过,她倒是相信青仪说的话是真的。 一方面汀华不至于拿这样的理由来哄骗自己的女儿。 另一方面,明明知道两家联姻这是一个可以解两家恩怨的好机会,即使汀华是个傻的,不愿意接受,但安庆王府和柴家上下不傻,他们真求无门可以与王府拉上关系,又怎么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但其中若真有这样一件事,那一切也都能解释得通了。 哪怕这个秘密十年没有人知晓,谁又能保证这个秘密会藏一辈子的? 若是这个秘密让长铮他们知道了,哪怕青仪已经嫁给了适哥儿,也绝对不会放过汀华和柴家,甚至安庆王府的! 而以适哥儿的性子,哪怕他是真爱青仪入骨,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哪怕不会因汀华而迁怒青仪,对汀华和柴家人也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他与青仪不反目成仇,也会心生间隙。 汀华正是清楚的想明白了这些,才会为了阻止青仪,把她隐藏多年的秘密全盘托出。 只是,她不知道汀华有没有想过,青仪会因为歉意而将这些事情都如实的告知给适哥儿。 (被腹诽的汀华郡主:“5555……”她当然是没想到,自家的姑娘会傻得这么彻底。) 砰!一记闷响从花廊那边传来,空气中飘浮起淡淡的血腥味。 宁香莲呆不住了,迅速的从假山后头冲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往花廊那边赶。 适哥儿那个混小子真狠起来,可是连自己的命都能拿出来做筹码的;她绝对相信,他是做得出来,豁出去用自己栽赃青仪以及柴家的! 她还没赶到,就听到青仪的哭声了,“你别伤害自己,你别这样……适哥哥,我求求你了……” “不是我娘,真不是我娘害了王妃的,那个时候她只是气不过,想给你母妃寻些麻烦而已……她说她也没想到最后会出那种事的……不过我知道,她做了就是做了,不是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就可以不认错的……” 宁香莲拐到墙后,只见楚适之一手砸在花窗上,花窗四处都飞溅着鲜红的血液,可见他那一拳砸出去用了多在的劲儿。 “混蛋小子!”她咬牙切齿的骂了句:“你还记不记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她还没骂完,只见楚适之听到声音后回头,看到是她后,眼里冒出了泪光,嘴唇动了动。 她听到了一个非常微弱而且极沙哑不清楚的声音:“娘……” 是适哥儿吗? 她一楞,随后看到适哥儿两眼一翻,人就倒向了花墙。青仪直接就吓得止了哭,手忙脚乱的将他扶住,焦急地喊着:“适哥哥,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宁香莲也顾不上想太多,匆匆过去帮柴青仪把楚适之扶住了,然后分出一只手来探了探适哥儿的脉,确定他只是受惊过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妃,他怎么样?”青仪紧巴巴的问。 宁香莲都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她才好,不过面对着这个孩子,她还是无法迁怒:“没事,只是受惊过头,一下子承受不住罢了。” 是个人,听到心爱的姑娘突然冒出这么大一个秘密,都顶不住啊。 柴青仪由住泪,扭头隔着花窗看了眼外面,急切地道:“王妃,宁大哥来了,我把适哥哥就交给你们了。还有,请你帮我给适哥哥带句话,我会相办法顶替瑛姐姐去东辽和亲的。” 说罢,也不等宁香莲回应,她就松开手,转身跑进了后面的蔷薇花圃里。 什么叫她代瑛姐儿去和亲? 这傻姑娘心里想些啥呢? 要不是自己面前还晕着个儿子,宁香莲真想把她揪出来好好的问个清楚。不过,看到花圃后面露出了一小片大红的裙摆,她知道柴青仪只藏在那里,并没有离开,看来她还是放心不下适哥儿。 她轻叹了一声,听到了宁修之那熟悉的脚步声后,不由地把想要叫回她的话又咽了回去。 再怎么样,她和汀华的恩怨,不能迁怒到这小姑娘的头上。 宁修之很快就赶到了,瞧着这一幕,他迅速的把楚适之从宁香莲的手里接了过去,才关切的询问:“王妃,您没事吧。” “我没事。”宁香莲摆摆手,暗示般冲着花圃那边看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再多问。宁修之点点头,看着楚适之还在流血的手背,单手从自己衣摆下面撕了块内衬交给宁香莲:“您先替他包扎一下,我们再带他去寻太医。” 随后,一些听到了动静的家眷和宫人太监们赶到时,宁香莲故意做出受惊不小的模样,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血,流血了。” 宁修之也配和地道:“您小心点儿,别与适哥儿一样绊倒了,还好,没磕着头。” 宁修之挑了个身强体壮的,让他将楚适之背起,然后与宁香莲一并陪同着前往休息的厢房。 一直候在那里的太医很快就替楚适之重新清洗了伤口,然后重新包扎。他们都是人精,对于宁修之所说的因绊倒,才不小心撑伤了手背的理由都默认了。 “王妃放心,小公子服了药一刻钟必醒。手上也伤得不重,回去休养个十来天就会好的,以后也不会影响提笔书写。” 太医甚至还非常知趣的把休养的注意事项,都仔细的写在了方子上。 送走太医出门后,宁修之瞥了眼门边候着的宫女,道:“王妃,您先回席上,这里有我照顾就好了。”见宁香莲迟疑,他又道:“您放心,他醒后我就让人给您送信;若是他无事,我再带他回席上。” 宁香莲知道,他催促自己离开,是自己在旁人的眼中只是一个继母,还是一个年轻的继母,留在这里照顾都到订亲年龄的继子实在是不方便的。 “那你先回去了,有事就让人递信过来。”宁香莲叮嘱道。 候在门外的宫女见宁香莲出来后,上前给她领路。走了大概几十步远,宁香莲觉得不对劲了,她站住不动了,“你要领我去哪里?” 这里四周的花圃和小路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她也是头一回来,但是,一种直觉告诉她,这里绝不是回朝阳殿的路。 领路的宫女一点也不惊慌:“王妃,这条路也能回去,只是小的瞧着您衣服上沾了些血污,想着送您去东阁女眷休息的地方换了套衣裳。” “呵……你想得还真仔细啊。”宁香莲笑着,转眼就翻了脸:“谁给你的脸,让你觉着自己能做我的主?”没等那宫女反应过来,她抬腿就是一脚,狠狠的踹在了宫女的身上,直接把人踹出去七八步远,然后拎起裙摆转身就跑。 可惜,她还没跑多远,就被旁边花圃后面窜出来的楚云雁给拦住了:“想跑,晚了!” 她话还没说完,宁香莲扬手,一把白色的粉末就朝着楚云雁兜头兜脑的洒了过去。 楚云雁大叫着捂着脸,宁香莲趁机撞开她夺路而逃,可是,她还没跑几步,就感觉被一股什么力量抽掉了力气,整个人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耳边只有楚云雁愤怒的骂声:“我看你还能往哪跑!” 166、为何帮我 宁香莲身体已经彻底不能动弹了,但脑子比什么时候都要清醒。她知晓楚云雁敢在今天这种场面里,毫无顾及的对自己下手,肯定不会只是给自己一点苦头吃而已,甚至甚至她真正要对付的人并不是自己。 自己还真是太大意了,小瞧了她的胆子。 也是,眼前的并非真正的楚云雁,怎么能用人的正常行事来预测一个恶鬼呢? 她狠了狠心,闭上眼不停的呼唤起心中的那粒妖丹。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呼唤,内丹比任何时候都要灼热,甚至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老实的呆在心房里不动,而是随着妖力的流动而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哪怕对妖丹的异状,她有些害怕,但眼前的状况更让她害怕,她咬着牙,默默的任由着妖丹试探。确定她没有抵触之后,妖丹像是逮着了千载难逢的机会,瞬间溢出寻常数十倍有余的妖力,迅速的扩散到她的身体各处。 在这股妖力的窜烧之下,抽走她力气的那股力量消失了,身体也渐渐恢复了些知觉,相信只要再多一点点的时间,她就会摆脱现在这种无法反抗的状态。 那边,楚云雁见她倒地之后,就没太注意她了。她先是拿帕子擦拭掉脸上的那些白粉,先用眼睛辨认了一番后,然后呼叫了d5。 d5依旧还在休眠状况,余留的基础功能简单的查扫描了那些白粉后,只给了一个大概的结论;【没有扫描到有毒物质。】 听说无毒,楚云雁这才松了口气,她抬脚恨恨的踹了眼宁香莲:“呵,装神弄鬼。”骂完,也没再废话,屈起两指放在唇间,吹出了两声清脆的鸟叫,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管了,匆匆闪身进了旁边的花丛后面藏了起来。 从青石小路赶地过来两个身着蓝衣太监瞧着一身亲王诰命服的宁香莲倒在地上,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两人迅速朝着两边散开,检查了一下四周,确定四周没有异状,然后一个放哨,一人取下了宁香莲头上的凤钗丢在旁边的花树下,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块又厚又大的白布,将地上的宁香莲整个遮住,然后卷了起来。 宁香莲估量了一下自己恢复的力气,以及妖丹给整个身体带来的剧痛以及麻木感,明白自己这个时候即使拼命反抗,也未必能从他们的手里逃脱,说不定还会激怒他们,让他们痛下杀手。 死过一次了,她可不愿意就这样白白的再一次掉了性命,抛下一屋孩子自已去面前那些未知的将业。 她咬着牙,强撑着没动,任由那两个太监将她抬起,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一步,两步……三十五步…… 宁香莲安静的在心里数着,大概估计着位置。 两个太监停下了,似乎在辨认着什么:“是这一间吗?” “对,快送进去,要不然换班的人该回来了。”另一个人催促着。 宁香莲听到开门的嘎吱声,然后那两人将她抬入了一间房里,然后放置在了床上。身边暖暖的,似乎……有人! 她瞬间明白楚云雁他们要打什么主意了,把自己跟一个男人放到一床,然后再带人来抓奸,这样一来,即使长铮会相信她,她的名声也将扫地,彻底无法再抬起头来。 就在她准备反抗的时候,那两个太监似乎没有想要扒开她身上的白布,把事情做得更彻底一些,就匆匆的离开了屋子,还很慎重的关上了门。 听到脚步声匆匆远去,她再也顾不上其它,手脚并用将身上裹着的白布扯开。就在她准备越过身边的人下床时,余光瞥到了那人露出来的半张脸,一惊之下,她差点脚下踩空,直接翻摔到地上。 修哥儿,怎么会是修哥儿? 他不是陪着适哥儿在东三厢那里休息吗? 等等,楚云雁敢在宫里算计她,肯定今天布局的人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而已,怕是宫里还有其它人掺了手。 这不仅仅是要坏她的名声,只怕是要把整个武定王府上下全都毁尽啊。 她稳住了身子下了床,一边扒开宁修之身上的被子,一边呼唤:“修哥儿醒醒,快醒醒……”她连喊了四五声,宁修之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想转身寻些水淋到宁修之的脸上,才看到桌上空空荡荡的,别说茶水了,连茶具都没有,倒是墙角的小香炉里,冒着袅袅的白烟。安全起见,她捂着鼻子,直接把香炉里的东西尽数倒了出来,然后用脚踩灭,可是经她这么一弄,香气陡然浓郁了起来,熏得她也有些恍惚。 这香有问题,宁香莲不敢再踩,也不敢往上头压东西,省得把烟弄得更浓,她狠了狠心,直接拽了腰间的玉佩,在桌边磕成两截,用尖锐的那角划破了自己的胳膊,用血硬生生浇灭了香。 她草草捆了伤口,回头再唤宁修之,见其依旧没有反应,就下了狠手掐他的人中和虎口两处。眼见掐出了深深的印子,都沁了出血渍,宁修之依旧没醒,反而他的脸上出现了不寻常的韵红,甚至呼吸声也急促了起来,她明白,情况只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凶险。 至少,这间房子是不能久呆的。 宁香莲有些手足无措了,她已经放弃了叫醒宁修之的打算,准备先自己先带着他离开这间房,然后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自己再去寻人来救他。省得宁修之中的药是那种极不好的,到时候药性发自己与他拉扯不清的时,再被有心人瞧见,故意用龌龊的心思污蔑,那他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侧耳听着外头没有动静,她拿之前裹她的白布将宁修之缠成了个棕子,然后忍着身体里已经很不安份的妖丹,强行再次吸收了一些妖力让自己的力气变大,弯腰背起修之,匆匆的出了门。 出来后,这才发现她和修之所在的地方,还是之前供人休息的那处,只是这是最东边的院子,离楚适之休息的地方中间还隔着个院子一大片的芙蓉花圃。她记得芙蓉花圃中间有一座小花房,旁边还有一处活水小景。 自己借着妖力强撑出来的力气有限,无法背着修之离开得太远,但到达小花房那边,应该是不成问题的。那里有水,说不定拿水浇面,就可以把修之身体里的药性减轻,到时候问题就要好解得多了。 打定了主意,她就背着宁修之飞快的朝着小花房而去。 这一路上,她小心谨慎,都是听清楚了动静才走。 不知是这边原本就偏僻,又有有心人把闲杂人给清险掉了,还是她的过人的听力的运气起了大作用,到达达小花房的途中,她没有没有碰到任何人和意外,安安全全的到达了。 她刚把宁修之放到花房的木椅上准备离开,就听到远处传来了骚动声:“来人啊,快来人啊,武定王妃落水了……” 什么?她落水了,她不是在这里吗? 想到之前那太监取走了自己头上的凤钗,宁香莲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过,她现在所在的地方离那水榭可是有一段距离的,即使她现在跑过去,只怕该发生的事也已经发生了,反而修之这边已经出了事。 咬了咬牙,她决定还是修之之边要紧! 她拽了帕子沾了水,直接覆在宁修之的脸上,心里迫切的祈祷着:快点醒,快点醒。 被冷水一覆,宁修之很快就醒了,不过他的眼睛红得有些吓人,并且眼睛并没有焦距一般。宁香莲正要仔细看他的状况,就被他一把拽住了胳膊,紧紧不放,还用力的往他怀里拽。 宁香莲被他拽了个趔趄,但借着妖力得来的力量没消散,她撑着石桌就稳住了身子,硬生生将宁修之的手给掰开了,还回手给了他一巴掌:“醒醒!” 宁修之没被打醒,身体晃了晃,就扶着石桌站了起来,血红的眼睛里完全没了理智,宁香莲又听到了往这边来的脚步声。 不好……有人来了。 她狠下心,抬手用力的往宁修之的后颈处砸下,然后扶住他棉软的身体,将他放置在地上,才匆匆的离开。但她也没走得太远,而是直接跑向了楚适之休息的院子里。 她的主意打得很好,说自己半路不放心,转回来陪同宁修之一块儿照看楚适之。 当然,进了屋,见只有楚适之,就能借题发挥,痛斥宁修之的不负责任,然后让伺候的宫人和太监帮她把宁修之找来。 到时候,找到修之,哪怕修之状况已经很不对劲,旁人也无法将污水泼到修之和她头上。 她跑出花圃,人还没进东三厢,就发现院门外原本守着的宫女和太监都不见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冒上了心头,她马上冲进了楚适之的屋里,果不然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仔细扫了一眼,屋子像是被清理过,连床铺都抹平了,还有之前放在桌上的药也没了。 应该是离开了? 她没敢想太多,转身又往小花房那边跑。两边,总得先就着一边。 她为了尽快赶回小花房,一路一直在吸收着妖力,哪怕妖力烧灼着她的身体的每一寸,她也没有停下。 不过几息的功夫,她就跑回到了小花房,老远就从洞开的门里,看到已经苏醒、但没有恢复理智的宁修之与人在纠缠,看清楚那人后,她差点儿没叫出来。 瑛姐儿怎么来了? 听到动静,楚月瑛扭头,小脸上尽是惊慌和愤怒,看清楚到是她后,楞了楞才唤道:“王妃,救救他。” 宁香莲手起,再次将宁修之砸晕了过去。 苏月瑛一把扶住了宁修之,埋怨道:“您下手也太重了。” 宁香莲:“……”这丫头想什么呢,这个时候还故得上心疼? 以前她没多想,只认定他们是兄妹情深,现在再说丫头对修哥儿没什么心思,那打死她也不信。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已经听到了许多杂成的脚步,都是朝着这边来的。 她催促道:“快,我们快离开。” “我们不能把他丢在这里。”楚月瑛不动。 “我们不走远,等到来人之后,再出来就是了。”宁香莲硬生生将她的手从宁修之的胳膊上扒下来,拽着往东三厢那边跑:“我向你保证,他绝对会平安的。” 瑛姐儿的衣服破了,这个时候绝对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楚月瑛依旧是放心不下:“不,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不敢赌。万一的几率我也不敢赌。”说着,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宁香莲迟疑了一下,伸手推她:“那你走,我留下,有我在,不会让人伤了他的。” 苏月瑛依旧摇头:“您走,我留下。”怕宁香莲拒绝,她还很直白地道:“若是让人把污水倒在你们的头上,那才是万劫不复!” “别吵了,到处都有人,你们谁也走不了了。”突然一个声音从房顶上冒了出来,吓得宁香莲和楚月瑛两张脸都白了。 抬头这才发现,被树枝遮着的小花房顶上不知何时,坐着东狼王。 他探头笑眯眯看着宁香莲和楚月瑛,道:“若是你们信得过我,把这里交给我来应付。” 说着,也没等宁香莲她们两人回答,他纵身跳了下来,然后一手拽着一个,把她们拖带到花房后面,用肩头撞开后门,硬生生把她们两人推了出去。 宁香莲站稳身子后,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你为何帮我们?” 东狼王冲她拱手行礼,大大方方地道:“王妃,这联姻是一定要联的,我不想婚事出错,自然也不想王府有事。”他别有意味地看了眼宁香莲,含糊不清地道:“日后,我若有不妥之事,还希望王妃多替我说几句好话,多加照顾。” 说着,他抽回衣袖,径直把门给关上了,还从里面给锁住了。 楚月瑛本想拍门,宁香莲制止了她,“若是他有心想要害修哥儿,就算我们在,未必能挡得住他。”何况她之前还把修哥儿独自留在这里一阵,若是安陵有心杀人,早就下手了。 说话间,她拽着楚月瑛钻进了后面的茂密的花树丛里,等到一行人匆匆过去之后,才出来,也赶往一小花房。 167、是谁占了便宜 她们还没到,就听到有人大声的嚷嚷:“武定王妃是不是在里面?开门,快些开门。” 最初,安陵没有回答,等到那些人有些按耐不住,说要冲进去时,他才不烦耐地吼道:“吵什么吵,这里没有什么王妃。” 瞬间,喧哗间消失了。 宁香莲查觉不妙,忙扬声大喊:“何人寻我?” 她希望那些人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并没有中圈套,就见好就收,尽量将麻烦减到最小的地步。终究,修哥儿还在小花房里,若是让人闯进去了,瞧着他中药后的模样,终究是不妥的。 至于算计她的人,等到这一场混乱过去之后,大把的时间来算这笔后帐。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刚刚安静的那边瞬间再次沸腾了起来,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女子的尖叫声,男人的不可置信倒吸凉气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听得她头皮一阵阵发麻。 看来,那些人哪怕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又明知道屋内有安陵在,也没如她所愿那般想着将大事化小,而是怕中了她的圈套(以为刚才的声音是旁人模仿的),而且还是误拽进了安陵这个能拖死整个王府的大杀器,于是就非要来个眼见为实,直接踹开了门。 然后……然后他们看到了什么,让他们惊吓成这个样子? 宁香莲远远的从大开的房门口,看到了屋内僵硬的状况,整个人也如同木雕一般,彻底的僵住了。 屋内…… 安陵将一名男子压在桌上,两人的状况亲密无间,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在做什么。眼下他们的亲密被踹门的动静给打断了,安陵的眼神中是杀人的愤怒! 还好,那个男子不是修哥儿…… 她的那口气还没松下来,旁边的楚月瑛尖叫着大骂:“贼子,放开我二哥!” 宁香莲:“!!!” 看到那被压着的男子迷迷糊糊的抬头,露出了半张脸,竟然是逸哥儿! 她刚松下来的那口气,瞬间裹上了血,直冲头顶,安陵最后那句话再次在她的脑海里清醒的浮现了出来:“我若有不妥之事,还希望王妃多……多加照顾……” 救了修之,赔了逸之? 照顾个pi,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的动作比楚月瑛还要快,扒开人群冲了进去,一把将安陵从楚逸之的身上拽开,扬手就是狠狠一记耳光。这耳光她甚至带上了妖力,直接把安陵抽出去两丈远,砸倒了一排花架才稳住身子。 她迅速的查看楚逸之的状况,发现他醉得非常厉害,别说那一身的酒味了,就连他呼吸出来的气息都能把人给熏晕。 “好,你好!”宁香莲将楚逸之推到旁边的椅子上,随后抓起个花铲,朝着安陵冲了过去,那气势绝对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原本被众人撞破后只是恼怒,连手都没松的安陵这下可不敢怠慢,忙往旁边一闪,避开了宁香莲的一花铲,看着身后被砸得稀烂的花架,他脖后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大叫:“王妃息恕,有话好好说。” “挨我两铲再说!”宁香莲哪会停手,一把铲子挥得如行云流水般,追耗子般追着安陵打。 安陵见劝不住她,也不回手,只是仗着自己战斗经验丰富,瞅了个空子就冲出了房门,然后混进了门外看的热闹的人群中。这下,那些抓奸、看热闹的人可就遭了灾了,一个个被宁香莲误伤得哭天抢地,叫爹喊娘…… 妖丹里的妖气足够,宁香莲身体的支撑能力还是有限,一柱香下来,她就顶不住了,单手拿着铲子撑地,背靠在合欢树下喘着粗气,愤怒的眼神依旧死死的盯在安陵的身上。 安陵相信,若是眼神能杀人,自己肯定已经被她大卸八块了。 不过,武定王妃,原来是这么个武定王妃,与他调查的根本就不一样,不,应该说她比传说中还要更高一个层次才对。 她不仅仅有魅惑武定王的能耐,不说定还有打得爬武定王的能耐,妥妥的妖妃一个! 就冲着她拼命保护宁修之,楚月瑛,甚至为了楚逸之不惜丢掉名声,豁出去一切的这个劲头儿,就值得他尊敬了。 不不,今儿这件事,他若是不能仔细给她一个交代,相信绝对会被她给打死在这里的!他可是专程来和亲的,可不想就这样被打死在这里。 而且以后,他还得在这位武定王府的手下过日子,可不能把他给得罪了。 想到这,他忙道:“王妃,我会负责的。” “呸!”宁香莲怒不可遏,抬手就把手里的花铲砸了过去,算给他一个回答。 安陵一低头,花铲贴着他耳边飞过,将他扎得有些偏的头发给打乱了,瞬间散落了下来,而他身上的英气也随着头发的垂落,变得有些秀气了起来。 他见宁香莲不为所动,目光中除了愤怒就只有杀气。他暗叹了一声,一个疾步冲到宁香莲的面前,抓住宁香莲的右手就按在了他的胸口。 宁香莲左手却趁机又是一耳光扇了上去,不过在右手感觉到柔软后,她左手下意识的收了些劲儿,但还是给他脸上又留下了五个指印。 “你……”宁香莲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动了下右手,手下依旧是软绵。 安陵呲了一声,舔了舔嘴角流下的血痕,强挤出个笑容来:“王妃,我是女子。” 女……女子? 好吧,她都摸两回了,决对假不了。 那……逸哥儿没有被个男子占了便宜,而是被个姑娘家给……给……真正说起来,好像还是逸之占了人家安陵的便宜。 她茫然地回头看向了被楚月瑛扶着,依旧是醉眼迷蒙,根本就没有醒清的楚逸之,真不知道该说那傻小子什么好。 安陵大大方方的道:“贵国的皇上同意了和离,而且也选定了是您王府上出和亲对象。现在我瞧上了您家的世子,想与您家世子永结同好,还望王妃恩许。” 就眼下的架式看,这门亲事只要武定王妃同意了,武定王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的。 宁香莲:“!!!” 说好的和亲是嫁姑娘,现在变成了娶媳妇? 虽然娶媳妇比嫁姑娘要好,但这安陵不仅仅只是一个东辽和亲姑娘这么简单,她好像还是东辽的东狼王,她……她能嫁来大兴吗?! 还有,和亲对象突然大轮换,其它的事要怎么算? 不对不对,和离的事儿是两国大事,这些事不应该由她考虑才对。 她回头狠狠的瞪了眼楚逸之,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看向忐忑不安,等着她答复的安陵:“做为武定王妃,和亲之事我做不了主;若是做为一名母亲,我希望在可能的情况下还是两情相悦的好。” 所以,没有问过逸哥儿的意思之前,她不会替他做主。 安陵并没有失望,反而眼睛里有欣喜的光亮:“您放心,我自然会让他喜欢我,高高兴兴同意这门亲事的。”她这话让宁香莲心里很舒服,不由得对她多了两分喜欢。 不过,宁香莲也不敢过早的让人瞧出了她的心思,冲安陵点点头,就准备进花房去看楚逸之的状况。 还有……之前在这里的修哥儿现在在何处? 似乎知道她的担忧,安陵压低了声音道:“大哥被我藏在后面的水缸里了。” 宁香莲心里一动,明白了。安陵故意在人前与逸之行来亲密,不仅仅是瞧上了逸之,也有想要保护修之的意思。 若是……那些人踹进来,哪怕是他和逸之两人坐在花房里,以那些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手段,肯定会再生事端的。倒是现在这样,他和逸之的亲呢状况将所有人都震惊住了,也让他们忘了踹门的初衷。 现在先有他们那么了出,后有自己这么一闹,哪怕那些人再有心思怀疑修哥儿在里头,也不敢、甚至没机会做什么手脚了。 宁香莲的愤怒消散,强撑着的那股力气也就散了,靠着树干的身子就软软的往下滑,安陵刚想伸手扶她,一个人的动作比她更快,同时裹着疾风的脚如影般朝着她的腰间狠扫了过来。 安陵几乎是凭着自己在战场上那九死一生的敏锐,险险的避开那一脚,站住后浑身上下已经汗湿,而对面的宁香莲已经被楚长铮给拥入了怀里,紧紧的护着。 武定王……不愧被称之为杀神,他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她之前还是太小瞧他了。 “别……”宁香莲紧紧拽着楚长铮的衣服,飞快的道:“她……是女子……” 楚长铮不为所动,在他的心中,只有自己人和敌人之分,没有男女之别。 猜得到他想什么,宁香莲只得又道:“她……要嫁给……逸哥儿……” 这句话,倒是让楚长铮动了容,换了一种眼神上下打量着安陵,然后道:“凑和。” 安陵:“!!!” 紧跟在楚长铮身后赶来的正顺帝:“!!!” 怎么就叫凑和? 等等,这还不到一刻钟,他倒底错过了什么? 不是楚月瑛要跟安陵和亲吗,怎么就变成了安陵要嫁给楚逸之了? 好像,他之前还听到了小宁氏说……安陵是女子?!!! 安陵是女子? 东辽的东狼王是女子? 东辽的东狼王安陵想要嫁给楚逸之? 这天上掉下的大馅饼,他半夜睡觉也会笑醒的! 不不,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安陵带着她整个部落做嫁妆,嫁到大兴来的! 他当即立断,用力的拍了两下手,大声的道:“好好好,这门亲事就这样定……” “皇上……” “皇上……” 楚长铮和宁香莲同时喊了一声,打断了皇上的话。 安陵也冲着正顺帝拱手,道:“皇上,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安陵求个两情相悦,还请皇上待我问过楚世子的意见再做决定。” 问,信你个鬼,你还怕嫁错,那刚刚就不会把个男人给灌醉趁机占便宜了! 等等,这安陵可是姑姑的唯一的孙女儿,就是他的嫡亲外甥女儿,她要嫁人,自己这个长辈总得给她做足了脸面才行。 他干咳了两声,板着脸道:“嗯,理应这样。” 他扫了一眼四周因宁香莲和安陵而受伤的重臣和家眷,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 他一辈子遇上的意外和巧合微乎其妙,多半都是旁人精心算计来给他瞧的大戏,就像今天的这一场场,先是“武定王妃落水”“武定王妃失踪”再来这一出……什么人在设局,什么人才有本事设得出这个局,那些人什么目的,他大概都明白了三分。 “你们全给朕回殿去,待朕查明一切后,再做处置!”是鬼,他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四周满腔不满的人瞧着他一脸的怒气,不敢再出声置疑,头也不回逃一般地离开了。 正顺帝一挥手,侍卫们迅速的散开,将四周围得严严实实。 见没了外人,宁香莲提着的心才落到了实处,但没两息,她就紧张的又变了脸:“坏了,我忘了适哥儿了……” 孩子太多,担不完的心! “他没事,皇上派人把他挪到前面云飞阁去了。”楚长铮道。 “这就好。”宁香莲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抬手往里一指:“修哥儿中了药,被藏在里头的水缸里,快给他寻太医。” 正顺帝闻言,脸色大变,以一种诡异的迅速,飞快的越过了宁香莲和楚长铮径直冲进了花房里,没一会儿,他愤怒的吼声从里头传了出来:“快传古太医!” 宁香莲被他这一嗓子,吓得差点儿没瘫倒在地,她紧拽着楚长铮的衣领:“修哥儿他,不会……” 楚长铮眯了眯眼,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状况。 旁边的安陵倒是贴心的道:“他只不过是中了合/欢/香,我把他绑着放在水里泡着,最多着个凉,不用这么紧张吧?” 宁香莲的脑袋里已经是嗡嗡一片了,她自然知道,这不合常理。 修哥儿是臣子,按理皇上不应该这么紧张才对…… 难不成,前儿传出来的谣言,说修哥儿喜好男风,真正的意图是在这里? 天啦,可千万别是,要不然…… 她……她又想打人了! 168、皇上的试探 楚月瑛也紧张不安地跑过来,紧拽着宁香莲的衣袖,喃喃道:“王妃,他会不会……”话没说完,她的眼圈儿红了,却一直强忍着不敢再流露出过多的表情。 “别说傻话。”宁香莲焦虑的喝斥了她一句,又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后,才低声催促着楚长铮:“你进去瞧瞧修哥儿的状况。” 看着她一脸的焦虑不安,楚长铮知道她是真的急坏了。这才将她放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坐定,自己快步进了花房里间。不过,他也只是进去瞧了一眼就转身出来了:“修哥儿并无大碍。” 这个男人,让他进去瞧瞧,他就真的只是瞧瞧? 好吧,他说他瞧到了修哥儿没有大碍,那为何皇上为什么留在里面不出来? 他知道不知道,皇上留在修哥儿身边守着才是最的大问题? 这些满腹的不满,在她看到楚长铮那一脸平静的表情后,就知道他根本就没往那处想过。她气得狠狠拧了他一把之后,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寄希望于古太医早些儿来。 还好,古太医来得很快,到了之后也没敢停留,禀报了一句,就被正顺帝喊进去替宁修之诊断了。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正顺帝一脸铁青的出来了,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可见他整个人还在暴怒发作的过缘上。 宁香莲已经不敢胡思乱想了,悄悄戳了楚长铮的胳膊两下,示意他问。 楚长铮只得代替她问:“皇上,修哥儿现在状况如何了?” 见到他目无表情的脸,说着关心的话,正顺帝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药性已解,只是他现在还很虚弱,需要休息,所以朕让吕太医扎了他晕穴,让他再多睡一会儿。” 宁香莲发觉,他现在完全不像是皇上对臣子的说话的态度,而更像是小心翼翼地在解释着什么。就算他一直拿长铮当成兄弟,平等对待,这种态度也有些……不对劲吧! 见没有人应话,正顺帝回头看了眼被喂了解酒丸,依旧酒醉不懂的楚逸之,面色沉着的又道:“朕先让人将他们俩挪到云飞阁,你们就先随朕回流云殿商量一下和亲事议,回头再去朝阳殿听朕审明这些意外,看看背后到底是谁在做怪!” 他就不信,这次又是妖作祟! 把修哥儿和逸之儿一块儿挪去云飞阁,让他们兄弟三人在那也算是有个伴。宁香莲这松了口气。 她没发现自己的表情落在了正顺帝的眼里,正顺帝的眼神里迅速的带上了一抹不明的审视。他打量宁氏,只是觉得宁氏对于宁修之过于关切了。宁修之只是长铮的义子,对于宁氏来说义子都算不上,他们两人的年龄又极为相近,这宁氏对宁修之的关心,该不会是另有居心吧! 想到这里,他有一种恼怒,觉得自己的珍宝被他人给亵渎了一般,眼神中不由得带上了恼怒。 楚长铮倒是留意到了他眼神的变化,不露痕迹的挪了下身子将宁香莲挡住,自己坦坦荡荡地面对着正顺帝。 正顺帝在楚长铮动作时,整个人一怔,就挪开了眼神。他刚刚是不是想岔了?哪怕宁氏反应有些过激,但长铮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被这样一个女子给哄骗住的? 看来,是他自己关心则乱,已经被那不知缘由的困惑所扰,失去了正常的分辨能力了。 也许,有些早该做下的决定就该做了,再拖下去,怕是要拖出事来了。 楚月瑛上前一步跪下请求道:“皇上,眼下臣女的三位兄弟醉的醉,伤的伤,仅小妹一人在那边只怕无法照顾周全他们,臣女可否一并跟过去照料一二?” 正顺帝多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说出来的话却是:“宁氏,你也随安宁郡主一并过去先休息。” 楚月瑛忙谢了恩。 宁香莲心里却咯噔了一下,皇上让自己也跟着去? 她才不相信皇上是因为看重她,才会担心她的身体不适,让她去休息的。 眼下自己这状况也不见得太好,若真担心自己,也应该让古太医出来替自己把个脉确定一下才是。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有话要与楚长铮,还有那安陵说,不想自己在旁边听。 她还没开口,楚长铮就拒绝了:“皇上,臣在哪,她就在哪。” “你……”正顺帝只觉得胸闷,但他清楚楚长铮的性子,知道说得再多也没用,只得同意。 在正顺帝带着安陵在一干侍卫的拥护下先行离开之后,宁香莲迫不急待的进去看了宁修之,确定他的状况真的无大碍后,又拽过楚月瑛叮嘱了几句,这才跟着楚长铮去了流云殿。 流云殿只是朝阳殿旁边的一个小侧殿而已,宁香莲进殿时,就发现安陵已经不在殿内了,正顺帝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墙角的一枝开得艳丽的火红蔷薇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他们进门的动静,他转过身免了他们的行礼,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宁香莲挨着楚长铮坐下,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准备见招拆招。 正顺帝也不拐弯抹角:“朕没想到安陵会是女子,不过这和亲是两国休战的大事,不管她是男是女,一定是要达成的。朕等会儿就会下旨给安陵和楚逸之赐婚,至于他们的什么时候成亲,以及成亲的细节,过段时间之后再做决定。” 只是赐婚,却不定婚期,宁香莲知道这其中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不管这是皇上的意思,是安陵将她之前的话听进去了,还是他们都有着各自的算盘,这样的安排都已经是最妥当的了。 她很平静地随楚长铮一并接受了:“臣(臣妇)接旨。” 正顺帝没有看他们,而是又道:“安宁之前自请和亲,已经公布天下了,眼下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对她的名声和婚事一定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朕原本想着依旧给她加封公主,现在想想,不如给她指门亲事更为妥当。” 什么,给瑛姐儿赐婚? 宁香莲忙道:“皇上,您放心,瑛姐儿的亲事不受影响的,您也不必补偿她什么。” 赐婚,能赐个什么好婚事?上回的宋言良不就是个活例子吗? 而且,御赐的婚又不能和离,等于是一杆子买卖,直接就把瑛姐儿的下半生给砸实了,多不划算。 正顺帝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看着楚长铮径直说道:“你觉着呢?” 楚长铮迎上了他的目光,大大方方地道:“府上儿女的亲事,已经都在我与王妃的相看之中了。若没有这场和亲之事,早就定下来了。您若有心补偿她,还真别给她赐婚。姑娘不如儿郎,御赐的婚可不能和离。” 正顺帝:“!!!” 他家公主都没有和离的呢,敢情你们还想自家姑娘和离? 不过,他皇家要脸,自然做不出让公主和离之事,而楚长铮还是一直很豁得出去的,这点哪怕他身为帝王也是要甘拜下风的。 他停顿了一番,仿佛随口一问般道:“那宁修之的婚事呢,你们可有安排?” 宁香莲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这才是你真正要问的话吧! 她抢在楚长铮开口之前,柔柔弱弱的道:“自古长幼有序,他的婚事自然是王府的头一桩喜事。”回去三日内,她一定就要把修哥儿的亲事给订下来,任谁也别想阻挡她。 瞧着她像只母獅子一样身上燃起了斗志,正顺帝的眼神里有些诧异,随后尽数掩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而是看向了潘大海:“你把园子里查到的事与他们说说。” 潘大海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道:“是,皇上。” 他向楚长铮和宁香莲行了个礼后,才道:“王妃,宁大人是在东三厢,被人以皇上的名义给唤出去,遭人算计的。当时哄骗宁大人的人,守东三厢的人,怕是因宁大人见过他们,或者知道他们失职犯了大错,都已经吞毒自尽,无一活口了。” 无一活口,那就代表着线索全断! 宁香莲瞬间就明白了,设下这个局害修哥儿的人,从计划的一开始,就没有想要留下过任何对自己不利的痕迹。而暗算自己的楚云雁,有可能是与害修哥儿的人是一伙的,也有可能只是她知道了旁人暗算修哥儿的阴谋,而从中掺了一手,把自己给送了进去。 只要抓到了楚云雁,就等于是抓到了局中的真凶。 不过,她要如何才能把楚云雁的事说破呢? 她垂着眼思索着如何开口时,楚长铮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直言不讳:“皇上,都这么多年了,后宫里的一切还没被你全盘掌控住?” 这一戳心窝子的话,梗得正顺帝差点儿没吐血。 呃,十年前,他确实做到了前朝后宫一手尽在掌握之中了。 可是他把念头动了楚长铮头上,以及至整个朝中局面失控,在他忙得分身无术的时候,对后宫的控制自然就放松了一些,而让他那不安份的母后又逮着机会安插了不少人才,至今他还没能全部拨除。 等等,后宫里能瞒得过他的,除了太后之外也没有其它人了。 若是有,也是太后从中出了力,帮着掩饰或者扫了尾的。 只要盯住了太后,抓了太后身边的人来审,未必就查不出个头绪来! 他眼中略过一道显而易见的阴霾,阴沉着脸道:“你放心,朕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谢皇上。”楚长铮应道:“不过,公道可以随后补,药费什么的您该不会这么小气地也拖着不给吧。” 正顺帝:“……行,你想要什么药材,自己跟潘大海说。” 他的私库又要大出血了,不过给点东西就让他把这件事揭过,也是一件好事。 楚长铮也见好就收,向潘大海报出了一个长长的单子后,就向正顺帝提出带着自家倒霉受伤的几个晚辈先回王府休息。正顺帝一肚子的火正憋着难受,巴不得他走后好找人清算,马上就允许了。 出了流云殿,宁香莲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可脸色没好半分,她低声抱怨道:“我怕是与这八字不合,每次进来,都没遇上过好事,怪不得有人说……”宫里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她就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的人。 楚长铮在她的后背上轻拍了两下,刚想安慰她,突然手就一紧,将她揽入怀中护住了,不满地看向路边的假山后头:“谁?” 侍卫们迅速地提着兵器朝着假山后头逼了过去,一个穿着深紫色衣裙的女子狼狈的滚了出来,扑倒在地:“武定王,您救救我吧……” 听到这声音,宁香莲微眯了眼:苏慕云? 再看着她一身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衣裙,以及全身上下都还滴着水珠的狼狈样儿,宁香莲的眼神只是变了一瞬,就立马恢复了冷静:“该不会之前落水的人,是你吧!” 呵,当时她听到呼救的人嚷嚷的是,武定王妃落水了。 这怕是有人故意误导长铮,引着他去救人! 若是长铮救了人,哪怕事后发现落水的人不是她,毁了苏慕云清白的罪名可就得扣到他头上,然后硬逼着他对苏慕云负责。 她眼中露出了一丝玩味,抬头斜瞪了一眼楚长铮:“你救了?” 楚长铮直言的回答:“我又不傻,不至于连自己的夫人都认不出来。” 宁香莲:“……” 是啊,自己换了个身体,他都认出来了,何况只是穿了件与自己相似衣服的苏慕云? 爬跪在地上的苏慕云都要吐血了,她们认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结果……连武定王都没能哄住。 她都不敢再回忆,当时自己在水中挣扎的时候,武定王只是到了湖边冰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调头就走,自己那一刻的心情是如何了。 计划失落,可她的筹码已经交出去了,回到苏家之后,她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她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在被救死之后,不顾自己身体的虚弱藏了起来,想寻机会来当面求一求武定王。 她一定会表现得比宁香怜更柔弱,更可怜,更值得让人怜惜的。 可是……谁会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169、需要尽快解决的事 还好,她只是被会水的宫人救起的,哪怕狼狈了些但清白保住了,所以,她还是有一拼之力的,这也是她发现事情脱离了预计,趁机跑出来藏在这儿,等着最后一搏的依仗。 她一边抽噎,一边楚楚可怜地向宁香莲解释道:“表妹,我是无辜的……我真不知道……我刚刚差点儿就被淹死了……”说话间,她故意偏了偏身子,向楚长铮露出了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以及雪白修长的美颈…… 虽然她这是学着宁香怜以前受了委屈后的样子做的,但她原本五官就比宁香怜要好看,身姿也更加纤细柔美,这些日子还特别练习过,自然会比宁香怜做出来的娇弱模样还要好看个五六分。 武定王会瞧上宁香怜,必定也会被她给迷住的,再说,她还有杀手锏没使出来呢。 宁香莲问清楚 看到她的娇柔做作的模样,宁香莲想笑。 苏慕云还是太小瞧楚长铮了,她以为自己这般就可以如愿?若楚长铮真是这么简单能被迷住的,当初那些高门贵女、扬州瘦马、红楼名妓怎么会铩羽而归?王府的后院怎么可能至今为止还只有她一人? 不过,苏慕云是冲着楚长铮来的,自然该由楚长铮先表个态,自己才好通情达理的行使一个做夫人的职责。 “王爷……”她唤了一声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只是笑容是冲着楚长铮的,眼神里充满的是看好戏,还有不掩饰的威胁,相信楚长铮懂她眼神里的意思。 楚长铮自然是懂的,被她带着薄怒的眼神瞪了一眼后,心里却比什么时候都要踏实和舒服。 以前这种女子投怀送抱的事,他也常遇上,但香莲却从没因这样的事动过怒,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现在,她会用眼神威胁自己了,是不是代表她真的将他视为了她的夫,她的所有物,不容得他人沾染半分? 他心里美滋滋的,连眼角也没往苏慕云那边瞥,略带局促地反手将宁香莲打横抱起,“少管那些闲事。”说罢,就快步朝着宫车所停的方向走去。 苏慕云那娇美的抽噎,闻声僵在了脸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武定王他……他就这样? 自己这样一个娇美的姑娘的求助,对于他来说只是闲事? 他不想管自己,还不想让旁人管? 一楞神的功夫,眼见楚长铮抱着宁香莲已经走过去四五步了,而旁边的侍卫也准备伸手来抓她,她实在装不下去了,扯着嗓子大叫:“宁家表妹,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当初我可是对你有求必应的,还帮你送了那么多回的信和东西……” 信?东西? 宁香莲从楚长铮的肩头看了过去,果不然对上苏慕云恶狠狠的双眼。 陡然她也就明白是些什么信,是些什么东西了,怕是当初小宁姑娘当初知晓了自己的苏明安的婚姻,而留下的某些东西。 不过,那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温柔的冲苏慕云笑了笑,淡淡的留了句:“不记得了……”就由着楚长铮抱她离开。侍卫们见她这态度,也知道她是无心照顾苏慕云,下手哪里还会客气,直接将上前将苏慕云押住,就送住了被拘审众人的朝华殿。 在奇公公的陪同下,宁香莲他们乘坐着宫车先绕去云飞阁接了宁修之他们,然后在宫门处换了王府的马车,一路平安的回到了王府里。 一进王府,宁香莲直接让马车驶到了金桐院去寻刘大夫,好给楚长铮他们做个全面的检查,以防还有人在他们身上动了手脚。 刘大夫不敢怠慢,带着弟子忙活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给众人把脉检查完。 “王爷无恙。”他才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指着在大榻上打横躺平的三兄弟道:“世子饮了东辽的最烈的仙人倒,至少要睡上一整天才会醒;宁大人本身也有些防备药性对他的身体造成的损伤并不大,而且又解得极时,并没伤到根本。只有小公子是气血攻心,伤了心肺,但只要安心休养一阵,就没大碍了。” “郡主和二姑娘也无事。”刘大夫谨慎的目光落在了宁香莲的身上,一脸的疑惑:“王妃,老夫只是不明,为何您在一日之间,身体就虚弱了这么多?您有没有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他三天一次给王妃请的平安脉从没马虎大意过,自认为对王妃的身体是最了解的。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就变成这么虚弱的,就像是精神头被瞬间抽走了一般。王妃前儿个把药王谷那群人给得罪了,该不会是那些人冲着王妃下了阴手吧。 宁香莲心思一动,明白这虚弱必定与自己强行吸收了妖丹里太多的妖力有关。 到现在为止,那妖丹也没有安份的回到她的心中,而是随着一股妖气在她的身体四周里流窜。 不过这些话她不能与人道,等背过人,她再寻芝麻和槐爷问个清楚,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心里有了主意,她摆摆手,露出个淡淡的笑容道:“除了宴上与王爷相同的饮食外,我没有再碰触过其它的东西。怕是被他们今天这么连番的一惊一吓,差点儿都吓掉了半条命,才会呈得这么精神不足的吧。” “对了……”她做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欣喜的指向床上与楚逸这并肩躺着、还没有苏醒的楚适之,道:“我听到他说话了。” “什么?”众人都惊讶得出了声,甚至连楚长铮也流露了些诧异。 “真的?您没听错?”楚月瑛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真的吗?” 宁香莲见成功转移了他们所有人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笑道:“是真的,我没听错。不过……”她眼神暗了下来,闭嘴不再往下说了。 刘大夫见状,明白自己不适合呆在这里,他只得打住追问的心思,道:“只要三公子真发了音,以后配以汤药辅助调理,恢复必定不成问题,老夫这就下去给各位公子们准备汤药。” 待刘大夫领着徒弟走后,楚长铮也把下人都遣了出去,还派狼五狼六他们将整个院子都团团围了起来,这才问宁香莲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外人在了,你可以说了。” 宁香莲点点头,将偷听到的柴青仪的那番话说了出来,一时之间,屋内醒着的众人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一般,楚月瑛拿鞭子死死的绞着椅子扶手,相信要不是楚长铮还在这里,她拿起鞭子的时候就已经冲出去了。 已经瘦了一圈的楚月琳,双眼里也尽是恨意:“原来是她……” 宁香莲伸手将楚月琳揽入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平静的对楚长铮道:“当时王府里人手混乱,她能趁机按插下人进来捣乱,但是她在那个时候有理由要杀掉我……原王妃吗?” 当初汀华年芳十六,心心念念想要嫁给楚长铮的时候,楚长铮还没封王,只不过是一个三品将军而已,那个时候汀华一心想的只是逼自己下堂,没真下过杀手;那又如何会在她已经嫁了人,生了女之后,再对自己下杀手呢? 哪怕自己死了,汀华也不可能再和离回来嫁给楚长铮了;她可不相信汀华是那种愿意牺牲自己,给他人谋福利的人。 在听完宁香莲的分析之后,楚长铮严肃地道:“不是她,她只怕也知道些什么。只要撬开她的嘴,就可以找到最后的真凶了。” “这件事交于我……”宁修之虚弱的抬起头,话才说了一半,手臂被人抓住了,偏头迎上了楚适之睁开的双眼,他惊喜的道:“适哥儿,你醒了?” 楚适之偏头,眼神在屋内迅速的寻找,看到宁香莲后,才平静了下来。他没力气打手语,只能尽量夸张的动着嘴。 看着他的嘴型,宁香莲分辨出,他在说:我去做。 宁香莲抬手让楚长铮将自己扶到榻边坐下,轻拍了拍楚适之的肩膀,道:“你好好休息,这事自有你爹去做。”她都没打算把这事交给修哥儿,又怎么会让适哥儿去沾手。 楚适之摇了摇头,又动了唇,这次他说的话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他在说:我看到了…… 一时之间,屋内鸦雀无声。 最先反应过来的楚月琳如同支箭般,径直扑了过去压在他身上,问道:“你看到什么了,难不成,你看到人杀母亲了?” 楚适之僵硬的点了点头。 确实,他看到了。 那个时候他被人抓着藏在屋子里,亲眼看着母亲被人推入了井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吓坏了,还是被人捂了嘴,反正……他没有喊出来。 后来……后来他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了,母亲已经遇了害。 而他看到的那些事,也已经不记得了,也是从那一刻起,他不会说话了。 今天听柴青仪说起那件事的时候,就像是尘封的记忆深处的一道黑门被人大力的推开了,幼时遗忘掉的记忆一瞬间全部涌了出来。 他才记起自己犯下了多么大的错误,他不能原谅他自己。 若是那个时候他喊了出来,母亲就不会死! 都是他的错,他的错! 宁香莲看着他的眼泪如泉水般往外涌,伸手过去温柔的替他擦拭了干净:“不是你的错,那个时候你还小。哪怕你喊出来了,对于那些人来说,不过是多杀一个孩子罢了。” 怪不得刘大夫说,找不到他不说话的病因,怕是他在自己处罚自己,不让自己开口。 “可是……”楚月琳大叫着,一脸的愤怒。 宁香莲冲她微微一笑,眼神有些悠远,但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适哥儿,琳姐儿,你们要知道,你们平平安安的,对于母亲来说就是最好的事了。” 十年的时光,换一个孩子的平安,她觉得这笔交易非常的值。 “母……母……”楚适之艰难的想要开口,可是十年没说话了,一时之间哪那么容易说出来,他只能勉强自己笑笑,然后忍不住的继续落泪。 宁香莲拿帕子仔细的替他擦拭了一下脸,也没阻止他哭,“这件事儿交于你父亲去办。若是与汀华郡主有关,必定不会善了的,若是她并非主谋,我也不希望你牵扯到青仪的身上,可好?” 楚适之不情不愿的迟疑了很久,才极沙哑不清的应了声:“好。” 宁香莲不想让他们再沉陷在旧事里,又继续说起自己今天的遭遇来。从她遇上楚云雁起,慢慢说到她苏醒后外逃……只是她隐瞒了自己和宁修之被放置在一床的事,只说自己发现宁修之被人放置在了旁边的房间里,所以才带着宁修之一起逃跑……后面的事,她没有顾及,也没有隐瞒,如实的说了个清楚。 众人安静的听着她的讲述,虽然没有打断她的话,但脸色都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黑,甚至连一向不会喜怒于色的楚长铮都黑了脸,身上冷气不要钱的往外散。其它几人估计也是气得快失去理智了,全然不觉得冷,屋内的桌椅摆设除了几件深铁打造的以及那张大榻外,几乎也没几样好的了。 “主谋是谁?”楚月瑛恨恨的问出了他最在意的话。 宁修之道:“能在宫里动手脚的,也就只有那几个了。而且这盘棋,下得够大啊。” 他隐隐觉得,同时迷昏了王妃和他,那些人打的主意只怕没有王妃想的那么简单。一想到那些人心里的龌龊主意,他的杀意就止不住的往外冒。 看来,他的手段还是太温柔了,才会让人没有顾及。 楚月瑛也想明白了,狠狠的踹了一脚已经被她踢得不成样的太师椅,“难不成,这口气我们就要咽下去?” 她不想啊,真不想! “自然不会,”宁香莲等到他们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这次不仅仅是伤了我们的脸面,还伤了皇上的脸面,我们可以等皇上先动个手,然后再补上一刀。” 有仇不报,那可不是她的风格。 “不过,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事要做。”她的眼神从宁修之身上扫到楚月瑛的脸上:“你们对自己的婚事,有何打算?” 这才是当下需要尽快解决的大事。 170、说破 听宁香莲这么说,一脸气愤的楚月瑛和阴沉着脸的宁修之两人都怔住了,刚才他们不还在说报仇之事吗,怎么就跳到他们的婚事上头去了? 讶异之后,楚月瑛的表情随即变为愤怒,张口就推:“这事不急,以后再说。”她还淡然地看向了宁修之,像是要寻求统一战线般问:“大哥,你觉着呢?” 宁修之抬头对上了宁香莲严肃的眼神,眼里掠过一点心虚的痕迹,随即微微笑道:“王妃,我信得过您的眼光,再您替我做主就好了。” 他的表情很是真诚。可越是真诚,宁香莲越觉着他是在含糊自己。 怕是他不好男风,但他清楚皇上对他有那种不同寻常的态度,甚至极有可能这个混蛋小子还利用了皇上的那种心思来达成心愿。 真是无法无天! 这一个个的,就不给她省些心! 宁香莲脸色很难看,要不是她现身体不舒服抬手无力,依她这肚子火,非在他身上狠拍几下不可:“你没意见,由着我决定,你当你将来的媳妇是跟我过一辈子的?还是你认为,娶妻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成亲之后各施其司,彼此守着自己的界线,如同同僚或者上下司般相处?” “世间对本女子就是不公平的,她们对于自己的生活选择面极少,尤其是婚姻大事。可任谁出嫁后不想得到相公的爱护的?”她指了指楚月瑛和楚月琳:“若你真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人同样怀着与你一样的心思来娶她们,日后你又如何有脸面上门替她们撑腰?” 楚月琳忙点头:“是的是的。” 楚月瑛面上一片沉稳冷静,但宁香莲看过去时,她有些不太自由地低垂下了头。 宁修之被骂得抬不起头,喃喃道:“我自会好好对她的。” 宁香莲:“……” 这是木头脑袋说不通的吗? 若他说,他会努力的去爱上他的妻子,那她还有些欣慰,可现在,这小子明摆着就不对劲! 不过今天已经开始骂了个头,那自然要把话彻底说明白的。不仅是说给修哥儿听,也是说给其它三个孩子听,至于逸之……他的婚事已定,得别想其它的法子去引导了。 她忍了忍,又道:“只是对她好就够了?女子不都是傻子,身边人的心在不在她身上,她会不知道?她会不担心将来你会爱上其它女子?两个人没有感情,又如何能做两人一心?” “即使你有本事装出喜爱她的样子,你有把握装上一年十年,真有把握装一辈子不露馅?你可知道,你露馅的时候,就是对她伤害最大的时候,甚至可以击溃一个女子的心。” 宁修之神色懵懂,似乎不能理解她的愤怒,她咬牙切齿的拍着榻沿又骂道:“若是将来,你遇上了让你心动的人,那怎么办?别说你控制得住,不到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为情所困你会犯下什么样的错来。也许,那个时候毁掉的就是三个人。” 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眼中带上了泪:“若是你真的不会爱上她,为何要娶呢,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去阻止她寻找到一个爱她的人呢?” 这些话,几乎就是她前半生一直窝在心里的怨苦。她十年才求得花开,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上他的老路? 见她是真的发怒了,楚月瑛想帮宁修之说话,被楚月琳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姐姐,你应该也不愿意看着大哥随随便便就娶妻了吧,亏一要是个不好相处的,日后为难你我怎么办?” 宁香莲抬头看向门外,已经没有心思再训了:“就这样吧,随你。”说着她拍了下楚长铮的手:“带我回去。” 楚长铮还沉陷在她刚刚的话语里,被她拍了两下才悠悠回神,刚刚她骂的那些话,几乎是句句扎在他心上。看来他当初的行事比他认为的对她的伤害还要大。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走了两步,又站住了,回头语重长心地对宁修之道:“小子,你好好想想这些年一直在恨我什么,现在你也要让自己变成你最恨的人吗?” 感觉到怀里宁香莲的僵硬,他语气越发温柔了起来;“不是所有人都有能挽回的机会的。”也不是所有人都付得起挽回的代价。 他这话无疑是在众人的头顶上放了个炸雷,把所有人都炸成了石雕,连宁香莲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着出了房门。 在他们走后大概一刻钟后,楚月琳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木然的看了看身边的人,然后伸手狠狠的在脸上捏了一把,还傻傻呆呆地道:“不疼,是不是在做梦?” 瞧着她把自己的脸都掐出了红印还不觉知,楚月瑛心疼的替她揉了揉脸:“你犯什么傻呢,小心留了痕迹。” 楚月琳抓着她的手,直接就咬了上去,疼得楚月瑛呲牙咧嘴地大叫:“哎哟……” “疼?”楚月琳眼睛一亮,忙松了口问:“姐姐,父王刚刚说得……是什么意思?”她的小心脏紧张得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像要从口里窜出来一般。 楚适之吃力点了点头,看着门口,艰难的喊了一声;“娘……” 楚月瑛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楚月琳,听到他那声“娘”也呆了,随后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有些恍惚地跌坐在榻沿上,不可置信地道:“难道她……难道她真是……” “娘?娘!”楚月琳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目光从楚适之那扫到宁修之脸上,待宁修之也点头之后,她哭着发出了一声尖叫;“你们知道?那怎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说罢,她拎起裙子以与身形不相符的速度往外冲,一边跑还一边喊;“娘,娘……” 楚月瑛起身跟着她跑了两步,就放弃了追上去的念头,回头恨恨地看着榻上不能动弹的两个兄弟,掰着手指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笔账她得好好跟他们算一算,不然她这一口气真出不来。更主要的,她好像对娘一直态度不好,还做了些错事,真不知道以后要如何面对了…… 对,小妹说得对,就是他们的错! 楚长铮抱着宁香莲离开厢房后,也没出院子,而是直接回了他以前的正房。 才进门,回过神地宁香莲懊恼地狠锤了下楚长铮的肩膀,不满的道;“你刚刚为什么要说破……” 不是她不担心儿女们不会接受,也不是她怕儿女们不能保守秘密,而是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楚长铮温柔的将她放在床上,顺手按了下褥子觉得实在是太薄了,怕硬床板咯着她,又拖过被子给她垫着;“他们都不是孩子了,这点事应该承受得起。” 老是看香莲处处为了他们着想,他们不仅不领情,还处处防备着香莲,他就替她抱屈。 再说香莲的还魂是他一手经办的,而且用的法子是以他的福寿换回来的,哪怕是被人知晓了,请了高人过来查,高人看破,却不敢说破甚至不敢学习的那种,又有什么可惧人知的呢? “可是……”宁香莲瞪着他着急,可左右一想,不说都说了,再与他计较也不能把话给咽回去,也就干脆不计较了;“我渴了,帮我倒杯水来,回头我还有事与你说。” 她还得与他说楚云雁的事,那只害人的鬼是不能再留了。 楚长铮起身拎起桌上的茶壶,晃了下见里面没有水,就开门出去唤人。 宁香莲靠在床栏上长叹了一声,眼神下意识地扫了下屋内的每个角落。说真,她还是第二次进到金桐院这间正房的里间来,上回还是跟着过来看她的“牌位”的。 不过,这房间虽然大,却简简单单的只有一床一桌一椅,而且还不是什么好木材的,哪里像是一个王爷的卧室,简直比清修者的住处还要简陋。 长铮为何这样苛责自己? 她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觉得实在是累了,干脆脱了鞋,拉开被子就睡了进去。这才躺下,她就觉得自己是躺进了火坑里,四面八方的炙热都往她的身体里涌,身体里面的妖丹也发个狂一般,四处乱撞,像是要破体而出。 她大叫一声翻滚下床,这才逃出了那一片炙热,体内的妖丹像是耗尽了力量般,不再动弹了。 听到她的喊声,楚长铮匆匆跑了回来,见她摔坐在地上,忙过来扶她;“你怎么了?” 发现他进门后先是很紧急的看了眼床再看自己,宁香莲心里一动,更加认定这张床上一定有问题。 她见他没主动说,也没直接问,只道;“头晕,下床的时候踩空了。” 借着楚长铮扶她起身的空子,她抓住被褥一角用力一拽,褥子被她拖了下来大半,露出了下面的床板,她飞快的看过去,就看到床板上上头用朱砂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梵文。 瞬间,她的心咯噔了一下,抬头就逼问;“怎么回事?” “我……”楚长铮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宁香莲不给他时间想;“你说过不骗我的。” 见楚长铮依旧不开口,她突然就萌生出了一个念头,自己的还魂与他有没有关系? 对,为何他会在自己还魂的当天就认出自己? 之前自己一直没有多想,又担心被人发现,也没有仔细追问过他,现在想来,疑问重重啊。 “是你,对不对?”她狠下心不给他多想的余地:“你怎么做到的?” “我……”见楚长铮面上出现了犹豫,宁香莲马上紧逼:“记得,你答应过我以后不再瞒我的。你知道我的性子,我已经起了疑,必定是要查出个结果来的,还有……”她这一激动,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撅过去了。 楚长铮吓得心惊肉跳,揽着她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一遍,随后双手有些颤抖的紧抱着她,“别急别急,我与你说……”刚刚那一种后怕的感觉,快要了他的命了,他不敢再拖。 仔细的将宁香莲放到了屋内唯一的那张宽椅上,他才点点头:“对,是我做的。” 宁香莲只听见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一股眩晕的感觉直接让她叫出了声,等脑袋稍稍清醒了一些,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招人还魂,岂是轻易能做的,他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别哭,你别哭啊。”楚长铮手忙手脚的安抚她:“我没事,我真没事,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些和尚们的错。” 和尚?宁香莲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楚长铮恨恨地道:“要不是那老家伙泄露天机,如何让楚月容知道了命格之事,她如何会哄骗我去坏你命格,我只不过是让他们补偿回来而已。” 宁香莲将他的话仔细的想了几遍,心里这才大概有了些数。 原来她就想不明白,自己与楚玉容前世无仇,今世无怨的,她为何盯着自己陷害,甚至不惜赔上了她唯一的胞弟,结果……缘头在这里。 至于她的命格原本该是如何,她无心知道,她此时真的只想知道她还魂的代价是什么。 她一脸狠厉地威胁道:“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准有半点隐瞒,若是你敢瞒我,那别怪我也瞒你到底。”她抓起楚长铮的手背,狠咬出一个深深的齿印,才道:“走那么一趟,我也遇上了你预想不到的诡事。” 楚长铮瞧着她严肃的表情,没往深处想,只认定她是在担心自己而已,轻揉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我都告诉你。” 他轻叹了一声,道:“当初我离开了京都之后,楚玉容得知了我们的身世,去找了那老和尚寻死觅活。那老和尚跟广寒大师修行了那些年,还真有几分本事,就给她测了命,只不过她只是清鸾命,除非世上无金风,她那清鸾才能随风上九天。” “她不甘心,于是以命相逼,让老和尚占算出金凤所在之地,还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利用我的煞命去冲撞金凤,毁人命格……” 说这话时,他眼都不敢眨地看着宁香莲的表情,见宁香莲听到她自己是凤命时也没什么反应时,这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171、交底 瞧着他那一付做贼心虚的模样,宁香莲也知道他心里在顾及着些什么,抬脚踹了他一下,不以为然地道:“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是他冲撞了她的命格也好,是她命中本该如此也罢,她嫁都嫁了,孩子也生了,再计较那些虚无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再说,当年真把两种命运摆在面前来由她自己来选,哪怕知道嫁给长铮会有这些年的磨难,她也是不会选进宫那路的。 进宫成为人上人那只是说出来好听而已,成天要与一堆后妃们勾心斗角去抢一个男人,那日子可是步步荆棘,一步不慎就将万劫不复。她绝不会喜欢那种生活,也自认为过不了,更加不会有现在这般自在逍遥了。 想通了,她的心里也畅快了起来。 楚长铮将她的每一丝神色变化都收入了眼底,瞧着她的眼神清明没有怨气,心中的内疚感更深了,握住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处:“我得知你出事后,大受打击,一度疯癫失去了理智,差点儿犯下了大错。” “也许是那一点点没断尽的血脉联系,老和尚窥见到了我命中的大劫到来,特意赶来度我,好彻底他尘事中的最后一抹亏欠,来了之后,才知道他的一时心软又犯下了什么大错。” “这本就是他透露的机缘做下的孽,自然该由他来了结,可是仅凭他的力量没办法扭转,于是他求助于广寒大师。后来,他耗尽自己一生的修为和心血,在广塞大师的帮助下,替我布下了这招魂阵,再让我以自己的情丝为香引,召你回来。” 宁香莲听他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前因后面交代清楚了,平淡的就像是在说话本子上的故事与他无关一般。 可是,真正的事实会有这么简单吗? 相信世间阳寿未尽而遭了枉死的人,肯定只不有她一个,从地府还魂岂会是一件简单能成的事? 而招她回来所付出来的代价也不会像他说的那般轻松。那出家的公公可是葬于塔林的,应该是得了道的高僧,再加上广寒大师出手,怕付出的不仅仅只是他们那些年修来的善因,还有他们修来的气运。而且楚长铮这十年的病苦,怕是也损耗了不少他的精气神和气运福禄。 旁的不说,就他那传得沸沸扬扬的克妻命,怕也是来自于此! 想到这,她心里揪得慌,嗓子也干涩得厉害,几乎都说不出话来:“你死掉的那些未婚妻……” 若是她的命是拿那些无辜者女子的命换回来的,那她真不知道自己该要如何面对他了。 哪怕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她,她也难以接受那样的事实。 知道她在顾及着什么,楚长铮握紧了她的手:“我不会做那些让你内疚不安的事,更不会让你背上怨念因果坏你将世的福缘。再说,广寒大师和老和尚一直讲究是慈悲为怀,又怎么会给我出个拿人性命做筹的主意?” 宁香莲皱紧了眉头,不太敢相信,追问:“真的?”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信自己出事的时候他会疯,所以谁又敢确定他疯狂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她……心疼他! 她更怕他背着自己做了太多的傻事,会万劫不复。 楚长铮感觉得到她看自己的目光里不仅带着紧张和不安,还有那掩饰不住的浓浓的关切,他心里暖得如同一汪春水:“那些人哪怕不与我扯上关系,也是过不了那一个死劫的。” 怕宁香莲不相信他,他指了下唯一的那张桌子:“桌面下有个秘盒,里面有广寒大师亲自批出来的死劫女子的生辰八字,你拿着那名单与各家出事的姑娘家对照一样,应该说知道我没有哄你了。” 宁香莲:“……” 怪不得当初小宁姑娘曾亲口与她说,自己是大限已至。 她瞥了下平平无奇的黄木桌,心中好奇那份名单上到底记了多少个生辰八字。 也是,哪家高门后院里没有争斗,不会枉死几个姑娘,别说一年只寻一个,只怕寻上十个八个的,也是轻而易举的。 不由得,她心中信了他的那番解释。 楚长铮见她半天也不说话,怕她真想岔了,“你若怕我做假,你去寻六和和六绝和尚,他们对这件事也是清楚的。” 这下,宁香莲真是打心底服了:“我信你还不行吗?” 一个广寒大师加上现在还搅合在里头的六和主持和六绝高僧,这寒山寺是前世里欠了他楚家的债吧,要替他们父子女做下的孽债来补祸! 不过,若广寒大师不渡公公出家,也就没有这场祸缘了,果然世间之事一饮一啄,早就在命中注定了。 她也彻底的明白,为何刚才楚长铮敢大大咧咧的说穿真相了。 哪怕那些人知晓了她是还魂之人,可是有六和主持和六绝高僧在后面给楚长铮和她背书,别说没有证据,哪怕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谁又能证实她是借体还魂之人,谁又能指证长铮做了什么逆天而行的祸事? 他……和她有持无恐啊。 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还是谨慎的道:“小心使得万年船。” “嗯。”楚长铮嘴上老实的应着,心里庆幸,他一番解释还魂的前因后果,偷偷的把代价之事给抹过去了。 “那,这事可有后患?”宁香莲想来想去,还是要问一声才会觉着心安。 “没有后患。”楚长铮道。怕她心事重重想得太多,他抢先一步问道:“你之前说,你遇上过诡异之事,到底是何事?” “这……”宁香莲被他这一问,一下子倒是忘了再烦心,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向他交个实底。 楚长铮也不追问,听到门外的敲门声,起身过去开门,将全梁送过来的黄铜小壶接了过来,然后从屋角里翻了一盒茶叶,安安静静的替她泡茶。 闻着屋里飘起了那淡淡的让人宁静的茶香,宁香莲有些燥动的心渐渐静了下来,她接过楚长铮递过来的茶杯,轻抿了一小口,眼睛一亮:“这是什么茶?” “不是茶,只是秋天细细切成丝,晒干了的荷叶。”楚长铮道:“它可以清热养神,你若喜欢,回头我挑几盒好的给你。” 宁香莲双手捧着,一口又一口,慢慢的将一整壶茶都喝尽了。不知是荷叶荷的功效,还是热量的作用,她之前的疲倦以及在床上受到的那些不舒服,都尽数散尽了,甚至妖丹也恢复的平静,安安份份的回到了她的心窝处,不再动弹。 身体舒服了,她那些顾及也放下了,将茶杯放回到桌上,她道:“你还记得,我曾在寒山寺遇鬼的事吗?” 楚长铮点点头,没有出声打断她的话。 “那个时候楚四就已经死了,现在占据她身体的,是一只恶鬼。”宁香莲一口气把心底想要说的话给说了出来:“若不是我快一点儿,那个鬼就抢了小宁姑娘的身体。” 她娇责的看了眼楚长铮:“差一点,你的王妃就变成了她。” 楚长铮不为所动:“我认得出来。她若不是你,我由不得她活到三更!” 宁香莲:“……”好霸气啊,听得她心里好舒服。 呃,这个男人前些年几乎就是个没有嘴的冰葫芦,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表情也没有;现在都老夫老妻了,这是开了窍,还是现了原形,说的话比那文人才子写的情诗还要让人心动。 楚长铮是一点就透的人,听她那一提,他已经想到了二三四五:“她曾与你抢这个身体,是不是因此与你结了怨,所以一再想针对你?”虽然他没有特别留意过楚四那个丫头,但香莲派人盯着她,他偶尔也是会在意一二的,知道在害香莲的那些算计中,不少手脚都与楚四有关系。 宁香莲:“……” 她除了尴尬的点头外,也只能补一句:“她身边好像还有一个被称为地五,很诡异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个人。” “我知道了,我会留神的。”楚长铮一口应下。 “哦……还有……”宁香莲正想趁这个时候,一口气把妖丹的事给说了,门外传来了楚月琳的哭声,还有她拍打门板的声:“娘……娘……” 宁香莲一怔,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忙催促:“快开门,让她进来。” 楚月琳冲进屋,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一头就扎进了宁香莲的怀里,嚎啕大哭,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谁来劝也劝不住。 “我不再是没娘的孩子了……”她这一句话,引得宁香莲的眼泪也忍不住的往下落,反手紧紧抱住了她:“乖,以后娘不会离开你了。” 楚长铮瞧着她们母慈女孝,完全没有他站立的地方了,阴沉着脸煞风景地道:“你最多还能在家里留七年。” 楚月琳恨恨地道:“我不嫁。” 她扭头恶狠狠的瞪着楚长铮:“哥哥们说了,帮我招婿上门的。” 楚长铮冷笑了一声:“楚逸之他自己都要给人家做上门女婿了,还得管了你?” 楚月琳:“……”这是亲爹吗,好想打他! 宁香莲被他们父女还真给逗乐了,她揉了揉楚月琳的胖脸蛋儿,哄道:“还早着呢,不急不急……” 门外,全梁低声禀报:“王爷,王妃,宫里的给世子赐婚圣旨到了。” 世子好像还醉着没醒,这圣旨怎么接? 楚长铮只得自己去替楚逸之把旨给接了,果不然就如正顺帝之前所说,他给楚逸之和安陵赐了婚。 同时奇公公带来的,还有宫里关于宴会上那些意外的结局。据皇上查实,幕后的主谋是承恩候夫妇,皇上勃然大怒,直接削了承恩侯的爵位,摘掉了整个宋家一族男丁的官帽,并且说三代都不准再入仕。其它的掺和了的虾兵蟹将,比如苏家之流,也一并受其牵连,一抹到了底。 宁香莲心里有数,这怕是皇上查到了太后头上,不能公开太后的所作所为,只能敲山震虎,修理承恩侯府给太后看。 楚长铮让人将传旨的奇公公送出府门,顺便就把大门给关了,把一并赶来送礼道贺的人都拒之门外。 他把圣旨往全梁怀里一丢:“拿回去放在世子枕头边上,必定让他清醒的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至于会不会吓出个好歹,那关他什么事。 要不是这小子傻乎乎的跑去给安陵打抱不平,又如何会被安陵给盯上? 所以他自己招来的,自然要他自己应付。 王府外头,一干送礼无门的人也只能看着朱红大门而兴叹了。 若说不挖心掏肺的后悔,那真个是假的。 谁会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会出这么大一个意外,东辽上门来和亲的对象并非男子,而是女子! 把个姑娘嫁去东辽那天远地远的地方,除了名头好听点儿,还真沾不到什么好处;但若是把东狼王这样一位手握兵仅的女狼王给娶进门,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再说,那安陵可是乐和大长公主的亲孙女儿,还是唯一的。相信只要她向大兴投诚,皇上哪怕不封她一个女亲王,也会封她一个女郡王,而他的相公也会被赋予重望。将来生下的孩子,不仅仅可以继承母亲的爵位,还有可能继承母亲留下来的那一支狼虎之军! 这种大好的机会,硬生生让他们给拒之门外了,现在一想起来,那心窝子里还跟刀扎了一样,疼得让人撕心裂肺。 但再疼又如何,当初把楚定王府推到风口浪尖上的可是他们。总不到现在再说,当初东辽没弄说清楚和亲对象的性别,所以推举错了,现在要重来一次吗? 呃,即使他们有脸说,可是那东狼王自己瞧上了楚逸之,给她临时换一个,她会乐意吗? 总不能他们去舔着脸说,三换一行不行? 即使他们丢得下脸皮,相信皇上也下得狠心,打得他们无法开口去丢人现眼! 这自己酿的苦酒啊,只能自己含泪喝。 不过再想想,楚逸之被订了婚,楚月瑛可又空下来了,再加上楚适之还有楚月琳,与武定王府扯上关系的办法,还不少呢,只要抓得住,那就是大赢家! 所以……各家也下了狠心,哪怕大门不得进,依旧还是派了管事守在王府巷子口,留意着王府的动静,好第一时间安排自家的少主子过来与人偶遇。 不过,还是有一份贵重的礼盒与一张帖子送进了府里,直接呈到了宁香莲的面前。 172、找到手稿 赖在宁香莲身边,任谁劝也不愿意离开半步的楚月琳不满的瞪向拿礼盒进门的双喜,问道:“这哪家送来的,母妃不是说,都不收吗?” 双喜大大方方迎着她狐疑的目光,答道:“是宋家下人送来的。那送东西的人把东西丢在府门口,就扯着嗓子大喊,说王妃若是不看,或者让这东西落到外人手中,王妃一定会后悔的。门房开门,见那下人果真跑了,就守着东西禀报给了全管家。全管家亲自过去检查了一下,就让奴婢给王妃送了过来。” “宋家?”楚月琳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眼睛也瞪了起来:“他们的东西也敢收?” 宁香莲拍了下她的胳膊,好声好气的哄着:“别恼别恼,全管家会让人把东西送过来,必这件东西是他不敢做主的。” “可是,他们给您送礼,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楚月琳举起白白胖胖如同小包子一样的拳头,用力的挥了挥。 抓着那白包子拳头,宁香莲揉了揉:“他们也能称得上是黄鼠狼?” “对对对……”楚月琳乐了,不屑地抬起了头:“撑死算窝黑皮鼠,不过,也蛮讨厌的。” 哄好了楚月琳,宁香莲顺手打开了礼盒,盒子里只有一张粉红色的金边桃花签以及两粒红豆,像是相思姑娘送给情郎的东西。她若有所思的拿起了那张桃花签翻过来一看,果然上头是女子的笔迹,用漂亮的梅花小楷写着: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 宋家眼下已经成了皇上逼太后妥协的筹码,而且还是往死里打压的那种,他们在这个时候给自己送这件东西,肯定不会是无谓的。 她忍不住又拿起那张签仔细的看了看,心里有了数,这张梅花小签一定是出自于宁小姑娘之手。 看来,她还是高看了苏家了。 这样的把柄对于宁小姑娘来说是致命的,对于苏家同样也是,苏家敢把这东西交给宋家,怕是把自己家族的一切都一并赌了上去。现在落个一抹到底,也真不算被拖累了。 花签下面还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没有称呼也没有签名,用再普通不过的笔迹写着:未时一刻,富华楼,过期不候。 这是约她见面?她就不明白,自己与宋家人还有什么可以谈的。 或者说,宋家人以为拿着这些东西就可以威胁到她了吗? 楚月琳坐在旁边,探头探脑想过来瞧,又满脸的顾及不敢看的模样,逗得宁香莲一乐,她也没多想,抬手就把帖子和花签一并递了过去:“这东西有什么好奇的。” 楚月琳忙接过,看清楚上头所写的内容后,柳眉倒竖了起来,但很快又平顺了。贼兮兮的往她怀里一扑,她腻腻乎乎地问:“母妃,明儿你去不去赴约?” “不去。”宁香莲一口就拒绝了。 有这空闲,她还不如在家里好好休养,或者教瑛姐儿和琳姐儿一些治家之法。 “真不去?”楚月琳眼儿弯弯,一边说,一边悄悄的将那花签和小纸条藏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宁香莲没有戳破她的小动作,轻敲了下她的头,“这点芝麻大的事儿,我还哄你做什么。你若真闲着,不如去帮我去打听打听修哥儿和瑛姐儿他们的心里是不是有人。” 楚月琳吐了下舌头,也顺着她的话转移了话题,“母妃,他们又不急,您还替她们操心呢。” “哎……”宁香莲长叹了一声,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皇上今儿特意问了他们的亲事,我怕再过些日子宫里又要给他们赐婚了。与其空着等人算计,还不如他们自己拿个主意,也省些麻烦。” 她之前也是被他们给气糊涂了,丢了句不管。可她这是亲娘,哪能说不客,就真不管的。 楚月琳若有所思,小脑袋瓜忙点头应下:“我保证办到。” 她听得出来,娘亲这是借她的嘴传话呢,这个小任务,她保证完成。 晚膳后,接到了小任务的楚月琳都不用楚长铮拿白眼瞪她,吃完就乖乖的拽着楚月瑛走了。 据宁香莲派出去送她们的丫头回来说,她们一出玉梧院后,就派人去给宁修之送了信,然后跑去了楚适之的院子里,然后五个人叽叽咕咕的商量了大半个时辰,才分头回了自家院子。 次日,宁香莲瞧着他们都没有出府门,只是楚适之派了身边的小厮出了府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多加干涉。 她午觉刚醒没多久,楚月琳就笑得前赴后继的跑来,说是给她出了口气。 她一问才知道,原来在富华楼等着的人是苏明安,宋家估计是想哄她过去玩一出“旧情复和”的把戏,以此来威胁于她。只可惜,她人没去,苏明安倒是因喝醉了酒,闯进了隔壁国公府姑娘家包下用来宴请小姐妹的房间,然后被姑娘家所带的下人一顿胖揍…… 说罢,楚月琳还悄悄在她耳边低语道:“据说,那苏明安在被苏家除名的时候,他的右手食指就受了伤,据说是不能正常提笔了。” 宁香莲心里一动,明白这肯定是苏家那几个老一辈下的狠手,可见苏家并不想利用苏明安来算计自己。可苏家若是前儿就想明白了,并且做出了决定,为何这次还要掺进宫里那场混乱之中呢?难不成,是苏慕云的一厢情愿? 苏慕云一个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正想着,青苹挑起帘子进来:“王妃,苏家老太太来了,说是非见你不可。还威胁道,若是您不见她,她就撞死在王府的大门口。您见还是不见?” 宁香莲楞了下,才知道她嘴里的苏老太太是谁。也是,苏家上下的官职都被一抹到底了,诰命自然没了,不能称为老夫人,那就只是老太太了。 她以死相威胁要见自己,只怕是真的……真的狠了心来的。 宁香莲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带她去小花厅,我换套衣服就过去。” 她简单的换了一套见客的衣襟,才出门。到了小花厅前面的长廊,楚月瑛早早就等在那儿,瞧着她来了,楚月瑛有些不好意思,过来给她见了个礼,“母……母妃,我陪您。” 宁香莲心软得一塌糊涂,抓着楚月瑛伸过来扶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你还怕她吃了我不成?” 感觉到手上的力量,楚月瑛鼻子一酸,掩去了眼中的泪花儿,“好歹我能帮你撑撑腰。”她还戳了下楚月琳的头:“总比她顶用。” “哎,我怎么就不顶用了?”楚月琳捂着被戳了个红印的额头,气得哇哇直叫。 花厅里坐立不安的苏老太太听到那些笑声,心里比什么时候都觉得凄凉。 直到今天,她也没想过,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 不,应该说,她没想到富贵荣华会毁得这么快,转眼苏家就成了平民。 儿子甚至庶子都怪她,说她不该贪图宁家的家产,纵容朱氏毁婚;说她不该隐瞒宁香怜和苏明安的婚事,唆使着把宁香怜嫁来王府;甚至连她的娘家子侄都把她拒之门外。 来王府向宁香怜低头认错,已经是苏家的最后一条路了,若是她没办法得到宁香怜的谅解,只怕她回去之后面对的将是她不敢想象的艰难日子。 心里有了惧意,往日那种盛气凌人就全部消失不见了,苏老太太待宁香莲进厅就坐之后,也没有打亲情牌,或者放下身段哭求,而是很直白的问宁香莲:“现在苏家这样,你觉得够不够?” 宁香莲有些意外,但见识过人情世故的她,对于苏老太太的转变也是能理解的。她没故意为难,只道:“从来就不是我为难你们苏家,面是你们苏家不放过我。” 见苏老太太气得直喘,她又道:“你们决定要与王府联姻的那一刻起,嫡母的养育之恩,就已经还清了。” 小宁姑娘拿自己的命,还了。 而她从来就不欠苏家什么,她做的只不过是应宁小姑娘之托,拿回宁家的东西罢了。 苏老太太哑口无言,要不是她被云姐儿蛊惑,想让云姐儿去引诱武定王,又如何会硬逼着吕氏把云姐儿带进宫。若云姐儿没有昨儿那一番举动,儿孙们又如何会受宋家的牵连。 她不甘心的道:“若是我向你赔不是……”说着,她起身就要向宁香莲跪下去磕头。 早就防备着了的刘嫂一把就扶住了她,硬压回椅子上:“苏老太太,您腿脚不好,就不要起身了。” 楚月瑛挑着眉冷笑着道:“我若是拿刀给你家人,各捅上两个血窟窿,再给你们赔个不是,是不是就可以把那些恩怨一笔抹去?” 楚月琳也气得在旁边骂道:“下午,你那好孙儿苏明安还想着算计我母妃呢。” 苏老太太被压得动弹不得,老脸一阵青一阵白,喃喃道:“我不知道……”她没撒谎,从苏明安被除名之后,老大老三就不让她再见苏明安了,还说,若是她背着他们行事,就把她送回老家去养老。 宁香莲看了眼青苹,青苹将一个匣子放到苏老太太旁边的小几上,她才道;“这是嫡母的嫁妆,您尽可拿回去。不过,我宁家的东西,哪怕是一针一线,还请你宁家尽数归还。只要完璧归赵,往日的恩怨就此一笔勾消。” 若是苏家知趣,把手稿还回来,不再招惹她,她也不想再与苏家有牵扯。 说罢,她也不看苏老太太的脸色,起身道:“我累了,就不送了。” “宁氏!”苏老太太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宁香莲没有回头,只轻飘飘地道:“若是你要真逼得我无路可走,信不信,网破,鱼未必死。” 苏老太太的心如同跌进了冰窟窿里,凉得那个透啊。 她明白,宁氏是在说,自己若拿死威胁她,那撕破了最后一层皮,就别怪她对整个苏家下黑手。 宁氏做不做得出来,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是赌不起的,光她自己就不想死。她身子一软,再也说不出话来,由着刘嫂带人将她半扶半抬的送上了苏家的马车,一直到马夫被逼着驾车离开了王府的那条巷子,她也没能松了那口气。 回到苏家,她一五一十的把宁香莲的话都重复了一遍,她带过去的婆子也老老实实的证据,她没有隐藏半句。 苏家大老爷等几个兄弟都懵了,宁家的东西,他们到底还扣着宁家什么东西,才让宁香怜不依不饶的? 不过,她连妹妹的嫁妆都送回来了,可见她说的并不是谎话。 苏大老爷先是问过自己的兄弟,然后几兄弟一起把妻儿都叫过来逼问,可是任由他们怎么问,都没有人认帐。最后苏三老爷发了狠,直接把当初伺候过宁香怜的下人都抓起来打板子,最后有丫头吃不住痛,说曾见过苏明安从宁香怜的屋子里借古籍的时候,还拿走了一些手稿。 得到了这个线索,他们马上就去搜查了苏明安的屋子,却一无所获。 连番拷打苏明安的小厮,他们才问到,那些手稿又借着苏慕云之手,让她心仪的楚家二公子给借走了。 一直盯着苏家的翠鹦,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传给了宁香莲。 “原来手稿不在苏家。”宁香莲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这有了线索,就不愁找不到。 她认真思索了一盏茶的功夫,考虑了各种得失,最后将手稿的事告诉了楚长铮让他替自己留意,同时也暗中给芝麻下达了命令,让它潜入楚家,把手稿寻回来。 芝麻得意的冲她拱了撒胖乎乎的小爪子:【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完成任务。】 眼见大人身上的力量越来越旺,它若不再好好表现一下,只怕就要被大人嫌弃了。 芝麻为了表现,使出了十八般的实力,次日一大早,宁香莲就看到了一卷手稿放在她的枕边。她拿起检查,发现上头的笔迹正如她嫁妆中那些古籍上的批文字迹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宁大人的手笔。 “全在这里了?”宁香莲问。 芝麻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同一个气息的都在这里了,不过我在他屋子里还看到了抄录的文章,虽然我已经将那些给撕了,但不敢保护还没有其它的。】 宁香莲知道这也是不可避免的,终究这手稿落在识货的人手中,不可能不去盘算如何利用。 看来楚二一直没有拿手稿来做文章,怕想在今年的秋闱前拿出来给自己造势! 173、异样 若是这样的话,楚二发现手稿不见了之后,马上就会心生警惕,说不定会提前行动。到时候,她把原稿烧给了小宁姑娘,也没有真正完成小宁姑娘的心愿。 还得想法子公布天下,让世人皆知这宁大人一辈子的心血才是。 又大概的翻看了一下那些手稿,虽然她读书不多,看不懂太多策略,却能判断得出来,上头写的都是治国救民之策。这样的东西绝不能被埋没,更不能被小人当成换取名利的工具。 她按了按自己一突一突疼得厉害的太阳穴,在长铮和几个儿子之间迟疑了一会,迅速的做出了决定。然后自己改主意之前,吩咐刘嫂:“叫人婆子去请王爷回来,说我有要事相商。” 还没等宁香莲喝完一杯定心神,楚长铮就急冲冲的撩帘子进来了,他行走带起的风给屋内带来了一阵凉爽,宁香莲燥热的心也随之安静了许多。 目光飞快地在宁香莲的身上绕了一圈,见她并没有什么不妥,楚长铮的呼吸才平和了些。他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何事唤我这么急?” 宁香莲让刘嫂带丫头们退了出去,伸手去拎壶,楚长铮抢先一步拿了茶壶:“我自己来。” 宁香莲:“……” 不过是想开口之前先给他倒杯茶,缓和一下气氛而已,他不至于认定她娇弱得连个茶壶也拎不动吧。 瞅着他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茶,又贴心的给她续满了茶杯,还不忘按她的习惯替她在茶里加上了两勺麦芽糖,才推到她面前。 这么细心,还真是让她不习惯啊,不过她之前还波澜不定的心,这下彻底的安稳了。 想着早说早了结,她抬手把手稿往他面前一推:“手稿我寻回来了,但是我怕被人抄录过了,还想你尽快给它们正个名,省得被他人盗用了宁大人一辈子的心血。” 楚长铮有些愣神,迟疑了足有几息功夫,似乎才明白她说的手稿是什么。他没拿过手稿,而是板着脸严肃地看着宁香莲,那种带了些悲伤以及浓浓不安的眼神看得宁香莲浑身上下不自在, 就要她忍不住想要翻脸询问的时候,他悠悠的开了口:“王妃,你还记得我昨儿叮嘱你的话吗?” 昨天?昨天他说什么了? 不,昨天他说的话倒是许多,但她不记得他有叮嘱过自己什么? 再说,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有必要弄得这么严肃吗?她又没杀人放火! 她敢保证,自己就算是杀人放火了,他未必会摆出这么张严肃的脸来。 见她一脸的懵,根本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楚长铮急了。 他手指着那堆手稿上,急急地道:“我可以拿性命向你起誓,你哪怕因那段经历,会有少许异于常人,但你能回来真不是改天换命,而是你本就命不该绝,用佛家的星移斗转法阵指引你回归本位而已,若不是你尸骨已毁,甚至都不需要这十年辛苦。” 他认真地看着宁香莲,眼神无比的认真:“那一行让你开了天眼,但你与那些阴物还是避而远之得好,省得被它们身上的阴气影响了你的福运寿。” 这下,楞神的轮到宁香莲了。 他认为自己是利用了鬼,从楚府里偷回的手稿? 呃,也是,她人在王府,能动用的人手也都是他的人,不可能背着他做下这样的大事;唯一能帮得上他的那三个儿子伤的伤,弱的弱,还有一个宿醉刚醒,即使她拿他们做借口,相信他也不会信。 看来,是昨儿向他坦白自己看到女鬼夺了楚云雁的身子,又说了自己与那女鬼有恩怨的事,才让他有了这方面的顾及。 这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她要不要顺水推舟就这般认下,也省得再与他说自己身上有妖丹的事。 犹豫了片刻,她打消了那个隐瞒念头,“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尽量避免。不过我从楚家取回手稿,驱的不是鬼,而是芝麻……” 她发现,楚长铮听了之后,并不是惊愕而是愤怒:“我没想到,它们竟然敢来敢缠你!” 说话间,她感觉得到他身上的煞气如潮水般往四周飞散,甚至连她感觉到了那刺骨的寒意,以及一种心神不安的惧意。 瞧着她不舒服往后缩的模样,楚长铮浓眉紧皱,马上收起了自己身上的煞气,伸手来探她的额头:“你好些了吗?” 宁香莲缓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吁了一口气,“舒服些了,我这是……怎么了?” 刚刚她是真的怕他,而且脑子到现在还昏昏沉沉疼得厉害。 “可能是你身上的阳气弱,抵不住妖气才会如此的。”楚长铮伸手将她抱入怀里,紧紧环着:“别怕,有我在,妖魔鬼怪都伤不得你的。” 宁香莲感觉身体上有无数的细针在扎她一般,虽然不疼得要命,但也痒得让人难以忍受。 这真的是妖气导致的吗?这些几天她确实是从内丹里吸收了不少的妖气。 等等,刚刚他说什么了, 自己只是说了句芝麻取回的手稿而已,他怎么会想到芝麻是妖? 宁香莲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这其中该不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吧。 “说清楚,你知道芝麻?”宁香莲可没想轻易让他过了关。 楚长铮点点头:“万物皆有灵,我给它们提供了庇护之处,借用它们几分灵气,这属于公平交易。但它们把主意打到你头上,那我可就容不得它们了。” 宁香莲:呵呵…… 他说得还真有理,她都反驳不了。 怪不得芝麻说过,它不是离开不王府,而是它觉着没有比王府更安全的地方,哪怕再害怕,也愿意留在这里。 不过,芝麻倒是没有害她。 她把楚长铮推开了些,果不然,一离开他,她的皮肤就不痒了。她心念电转,暗自把这事记在心里,掩饰的微笑着道:“不是你想的那般,你能容下它们,应该知道它们没有沾过杀孽,那它们怎么会害我呢?” 而且知道芝麻在她身边的时候,他也并没有驱赶。 楚长铮微眯着眼,似乎不解:“那你如何知道它是妖的?” “那是我得了粒妖丹,它们拿我当大妖般敬着。”反正昨儿就做好向他坦白的心里准备了,她也没迟疑把自己是怎么得了那粒内丹的事,干干脆脆的与他说了一遍。 说出来后,心里舒畅极了。 果真,有人能给与自己一起分担秘密,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楚长铮听完,眉头拧得死紧:“真的?” 宁香莲点点头:“真的,你与我坦诚,我自然也不会瞒你。”迟疑了一下,她又补了一句:“关于妖丹的事儿,我都是从芝麻那里听说的,你若是有渠道,替我打听打听,看伤不伤身。” 好歹,她心里要有个实底。 “好,别怕,有我在。”楚长铮心尖狠狠的抽痛了一下,想也不想的再次合拢了手,将她拥入怀里。 这次,她没有再感觉到那种轻微的痒了。 之前,她是太紧张了,所以有错觉吗?宁香莲将头埋在楚长铮的颈窝里,思绪紊乱。 隐着瞒着的秘密都说开了,宁香莲又提到了手稿的事。楚长铮这次没有二话的应下了,他还道:“与鬼神妖物的约定都是有天地做证的,怠慢不得的。” 宁香莲诚心的记下了。 不得不说,楚长铮从能一介小兵爬到现在异姓王之尊,甚至病倒十年而始终终屹立不倒,凭的不仅仅是他当初的战功,还有他太了解正顺帝的心思,更加清楚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给敌人最大的一击。 他直接拿了箱子把手稿装上,就准备派人将那些手稿送到了正顺帝的面前,说是宁香莲从宁大人的遗物里清点出来的,他偶尔瞧着了,觉得利国之策不该白白留在府里落尘,过送过去的。 他还对宁香莲道:“宁大人为官多年,是不是他的亲笔,皇上自然辨认得出。” 那些手稿上的墨迹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再在皇上那儿挂了号,日后谁再敢抄了这治国策说是自己所作,那……就该等着皇上请他喝一壶了。 宁香莲想想也觉得他这一招做得极好,完美的堵住了盗用者的路。 不过,她还想把事做得更周全一些:“回头找家书铺,把宁大人的文章抄录出来,整理成策,也许可以流传千古。” 若是楚家知趣要脸,看到书收手,那她也就算了;若是楚家还想兴风作浪一把,那她就等着他们自己去撞南墙。也算是给宁大人出口气,以及她这半年来因手稿的忧心讨回些利益。 “好。”楚长铮满口应下。 手稿送进宫的当晚,正顺帝赏赐了整整两车的东西到王府,其中还有一张正顺帝亲笔给宁家提的字“清正”。 宁香莲谢了恩接了旨,然后把赏赐和那付字都送去了秋嬷嬷所住的那庄子里。相信等皇上赞赏了宁大人的事传开后,从旁枝过继一两个孩子回来继承宁家的事,绝对不成问题,这也算是她送给小宁姑娘的一点心意。 次日,楚长铮送去寒山寺的帖子,也把六绝大师给请进了王府,六绝大师认认真真的替宁香莲把了脉,说法与刘大夫一致,说她只是身体虚弱,并没有大问题,加以日时,妖丹必定把她身体里的那些隐患尽数扫除。 见楚长铮眉头紧皱,他非常知趣的带上七名弟子一起,给宁香莲咒了足足两个时辰的驱妖咒,以示他所言不虚。 临走,他还若有所指地道:“王爷,您若还不放心,不如让王妃搬进金桐院里住上三个月。” 楚长铮的眼睛一亮:“是啊,我怎么忘了。” 宁香莲:“……”金桐院,那是前院。 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跑去住前院?哪怕王府就只有他们几个主子,又是楚长铮发的话,但不妥的地方,还是不妥的。 “这……不太好吧。”宁香莲笑着拒绝:“我没觉着哪儿不妥,若真哪天不舒服了,我再去也不迟的,反正也就只隔着一道门,抬抬脚的事。” 令她很惊讶的是,楚长铮好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没有再坚持。 是见自己说得在理,被自己说动了?宁香莲很快就抛下了这个念头,她觉着,金桐院里肯定还有些她不知道的秘密在。像上回,她发现了床板上的秘密,楚长铮马上就如实告诉她还魂的真相,可是她没发现之前,他却没有主动提过。 而且,他坦白得也有些太快了,像是要隐瞒什么一般。 不由得,她心里转了个念头,又道:“晚上过去住不成体统,白天过去午睡半个时辰,应该不成问题。” 楚长铮满口应下,那爽利的反应,让宁香莲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待楚长铮去送六绝大师出府的机会,芝麻爪子疲软的扒着窗户往里瞅,见到她无事,才如一摊软泥般摊在窗户上:【大人,您没事就好。】 宁香莲不由得好笑,冲它招手,芝麻马上爬起来,不像以前那般扑跳,而是慢慢的挪到她面前;【之前王爷身上的煞气比平常要浓郁数十倍,小的都以为自己要没命了。还是大人您厉害,一点都没受到伤。】 宁香莲弹了它脑门一下,“当然,我与你们不一样。” 是了,她到现在也没与芝麻说过,她不是妖,只是服了妖丹,怪不得芝麻会担心她。 想到这儿,宁香莲有些不好意思了,揉着芝麻的脑袋;“放心,只要你们乖乖的守着与我的约定,我不会让他伤害你们的。” 【谢谢大人。】芝麻拱了拱小爪子,向她道谢。末了,它突然来了一句;【大人,您若达成了心愿,离开的时候能不能也带上小的?】 达成心愿?离开? 宁香莲心里咯噔一下,还是如实的对芝麻道;“我不会离开王府的。” 芝麻的小眼睛瞪圆了,不解:【王妃的寿命只有弹指数十年,到那个时候,您还要换个人附体,继续留在王府吗?】 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处窜出了一股炙热,直接窜向她的指头朝着芝麻而去。 174、里头有只狐狸 那炙热来得又快又急,宁香莲下意识的将芝麻直接抛了出去。芝麻在半空中还是被先行到达指尖的热气给冲了一下,痛得它发出了尖锐的叫声,落地后毫不犹豫的就往窗边窜。跑出去几步后,它又畏惧的转过身在地上缩成一团,眼巴巴的看着宁香莲不敢动弹,豆大的泪珠啪哒啪哒的往下落。 屋内伺候的下人都吓了一跳,哗的涌到宁香莲身边。 “王妃,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刘嫂抬手,试探着摸了下她的额头,又在自己的头上比较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区别,还是不放心的回头喊:“双喜,去请刘大夫。” 她身上的那炙热已经如出现一般迅速的退去了,若不是地上栗栗发抖的芝麻,她都要认为那只是自己一时之间的错觉罢了。 只是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哪可能水过无痕的? 宁香莲哆嗦了几下她飞快的就理清楚了原由。 虽然那妖丹从附上她身之后,一直都乖乖顺顺的没给她带来什么损伤,反而助她渡过了不少难关,但她心里也有数,一粒能从地府里逃出来的妖丹肯定不会凡物, 而且它还有着它自己的意识。 怕是刚刚芝麻跟她说那些的话,引起了它的警惕,才想要闭芝麻的嘴。 看来,她之前把妖丹的危害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些。妖丹附在她身上,肯定自己身上有让妖凡非附身不可的理由。但是妖丹未必真如她所想那般,会与她一直相安无事,而极有可能要借她达到它的目的。所以它才不想让芝麻说出某些话,引起自己的警惕,甚至不惜暴露它的一些能力。 刚才自己虽然没有伤着芝麻,但芝麻被那么一吓,怕是也有有了顾及。 何况芝麻一直在她面前低头做小,只是认定她是个大妖,若是让它知道,自己只是得了妖丹的还魂人,只怕局势会朝着她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飞快的整理了一下那团乱麻,宁香莲忙叫住双喜,摇了摇头:“不用去劳烦刘大夫,我没事。” 看了眼碰触过她后依旧无事,只是满脸疑惑的刘嫂,她解释道:“我只是手软无力,不小心把芝麻给摔在地上了。” 看着依旧一动也不敢动,似乎在等着她处决的芝麻,露出个笑容,温柔的招招手:“小家伙,摔疼了吗?” 芝麻一边哆嗦,一边小步小步地往她向身边挪,紧张得都不敢喘息声,挪到她脚边后,就直接来了个大翻身,四肢朝天呈大字躺在地上露出了小肚皮,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了。 视死如归,还是知道反抗没有用,所以认命? 宁香莲瞧着它的小模样实在是可怜,也不想再吓它。她没再碰触它,而是唤刘嫂将芝麻抱了起来:“让厨房给它准备多些小鱼儿,给它压压惊。” 刘嫂应着,顺手就把芝麻就塞进了双喜的怀里:“你带它出去玩。” 芝麻没有挣扎,快出屋门的时候,它突然扭过头看着宁香莲,问道;【大人,您真的没事吗?】 她还真没白对这小家伙好,刚吃了个苦头,现在还惦记着自己。怪不得人说,动物有灵,往往它们比人更加单纯,直接,甚至忠诚。 宁香莲指着它,扭头跟刘嫂笑道:“你瞧瞧,这小家伙好像还会担心我。” 刘嫂见她活动自如,说话也条理清晰,真不像有事的模样,这才放心了下来,笑着应道:“就冲着王妃您平日对它的好,它若不惦记着您,那就叫没良心了。” 正说话着,楚长铮飞奔进来,一进门目光就锁在她的身上,“怎么了?” 宁香莲白了他一眼,又故意拿眼瞪了屋内的丫头:“我说了不用大惊小怪的,谁又跑去给你报了信。好好好,你瞧一瞧,我哪儿像有事的模样?” 说归说,她心里打定了主意,接下来的日子在没有弄明白妖丹的问题之前,她准备绝不离开楚长铮二十步以外,还日日要去金桐院的那张床上睡上两个时辰。 她上回一躺到那张床上,就如同摔进火坑里难受,只怕那并不是她觉着难受,而是妖丹让她觉着难受,从而误导她远离那张床。 想好了对策,宁香莲就按着自己的计划行事,用过午膳之后,就随着楚长铮去了金桐院。 床还是原来的那张床,只是床上的用品已经尽数换过了,褥子足足加厚了两倍有余,坐上去就如坐在棉花堆里一般舒服,被子上还有淡淡的檀香味,枕头也换成了茶叶枕,还挂上了清烟色的纱帘。 宁香莲做足了心里准备坐了上去,她甚至想好了疼之后要如何掩饰,可不知是楚长铮相陪在身边,还是那妖丹谨慎的不想让她瞧出什么破绽,她在床上坐定后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安。 越是这样,她心里的疑惑越大。 宁香莲脱掉鞋,拽开了被子,将脚放下去盖住,又顺手从她带过来的那些书里摸出来一本,冲着楚长铮比划了一下:“你出去办你的事,我躺着看会儿书,若是累了就打个盹儿。” 见楚长铮有些犹豫,她娇责的拍了下他的胳膊:“你在外间不过就是隔着几步路而已,难不成你还怕我一个人会在这出了事不成?” 楚长铮替她掖好被角,抓着她一只手在床沿边上摸了一顺:“这儿都系着暗线,连着外头的铃铛,若有事你就扯一下,我马上就进来。” “嗯。”宁香莲点头应下。 楚长铮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外间。 瞧着门帘落下,宁香莲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捏着书闭上了眼,按到了胸口默念着:妖丹,你若不与我把话说清楚,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从我身上剔除出来的,说到,做到。 她连唤了三遍,那妖丹在心口处一动也不动,别说上午那突如其来的炙热了,连平常让她身体舒服的暖意也没有。 这是不信她能将它剃除,还是不信她舍得将它剃除? 也是,六绝大师都不觉得那妖丹对她有什么害,哪怕换个人来,也只会说妖丹对她有利,更不会有人会劝她剔除了。而楚长铮知道妖丹对她现在这种状态有利后,也会千方百计的劝她留下这妖丹的。 妖丹怕是知晓了这点,才有持无恐。 真的,自己就拿它没有办法了? 她眯着眼想了大概有大半个时辰,一一思索过各种可能性,最后还真让她寻到了一种,只是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以前觉着你无害,那倒罢了,现在你是个隐患,那我就真不能留你。”宁香莲淡淡的说了句,“大不了,我再死一次呗,反正我命不该绝,最后还是会被送回来的。” 说了之后,妖丹一点动静也没有。 宁香莲毫不犹豫的取下了自己头上的钗,直接冲着手腕的血管处就深深的划了下去,她这一手没有留余地,下手就划出了一条深深的血痕,可是还没等血涌出来,皮肉迅速的就恢复了原样,甚至连一条白线也没留下。 呵……这妖丹还真是强而有力,只是它还是暴露了它的紧张,它不想让自己死。 “说明白,我们还能有商量。”宁香莲没有马上下第二次手,很平淡的低语:“别把我给逼急了,你要知道,一个人为了保护她的家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似乎知道她不是在做戏吓唬它,妖丹动了动。 有回应有好。 下一瞬,宁香莲又犯了愁,就算有回应妖丹也不会说话,她要如何与它沟通? 屋外,楚长铮闻到了血腥味,立即转身冲进了里间:“香莲?” 看到宁香莲披散着头发,平安无事的躺在床上欣喜她的发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过几天给逸哥儿准备聘礼时,你顺便也给自己多备几件。” 宁香莲:“……” 好吧,误会就误会,总比让他知道真相好。 楚长铮出去后,她也想好了法子:“你现在愿意与我坦诚相待了?若是愿意,你就动一下。” 她问了之后,妖丹一点反应也没有。 宁香莲毫不犹豫又给自己的手腕子划了一次,结果这次,钗子划在皮肤上如同划在一块大理石上,连皮都没划破。 她:“!!!” 狠,真狠! “看来,你是非要与我来个鱼死网破了。”她恨恨的骂道。 妖丹又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等等,好好说,它没反应,说鱼死网破,它依旧没有反应,难不成,是自己猜错了,它并不是有意识,所以根本就无法正常的与自己沟通? 可自己总不能再换个法子正去寻次它阻止不了的死法,来证明自己的决心吧。 宁香莲轻叹了一声,丢下发钗抱着被子倒在床上,感觉自己真的无用。 迷迷糊糊,她倒是沉沉的睡去了,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看到了一只小小的只有指甲兽大小的狐狸缩成一团被一粒赤红色的珠子包裹着,等她想过去看得再清楚一些,那珠子突然就炸开了,她也就惊醒了。 红珠子? 小狐狸? 狐妖,妖丹? 隐隐约约,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看来在她身体里的那妖丹里,还带着一只沉睡的小狐狸。 不,应该说是藏着一只狐妖。 所以,没有清醒的狐妖是无法与她沟通的,妖丹还只是妖丹。 知道了对方的底细,那只要舍得花功夫,就一定可以找到对付那狐妖的法子,宁香莲心了下来,露出了舒心的微笑。楚长铮听到动静进来,她也只是以一句“做了个梦”就把事情给掩饰了过去,随后她又说自己还是不放心妖丹的事,让他替自己寻找关于妖丹记录的书籍。 楚长铮满口应下,甚至直接告诉她,他收集过各种关于怪异传说的古籍,其中就有许多关于妖丹的记录。看着被搬过来堆在桌子上的那数十本古籍,宁香莲眼睛都亮了,忙抓起书如饥似渴的翻看了起来。 她花了七天功夫,把所的书都看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她想要的答案,所有书上的记录,几乎都与芝麻和六绝主持说的一模一样。宁香莲不由得都有些灰心了,甚至认为,那妖丹里之所以有只小狐狸,并非里面藏了只狐妖,而只是那是狐妖的内丹,所以上头还有狐狸的印记罢了。 也是,六绝大师算是世上高人中数一数二的了,他不能瞧出她身体里的妖丹有何异样和危害,仅凭自己蒙头折腾,又能折腾出个什么花来呢。 她只能苦笑着安慰自己,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过,日日去金桐院里休息的习惯,她还是坚持了下来。这样的举动落在旁人的眼中,只觉得是王爷王妃(爹娘)的感觉好,夫唱妇随亲密无间。 在这期间,大兴和东辽的和离细节也已经谈了下来,停战十年的协议已经签定了下来,关于楚逸之和安陵的成亲后的安排也都说妥了。 出乎宁香莲意料,在她埋头查询关于妖丹消息的时候,安陵和楚逸之私下见过几次面后,两人由开始的一见面就打,慢慢地打出了感情,原本只是定下婚事,不谈婚期的联姻,也在他们两人都认同的状况下提上了议程。 看着领着随众,带着几大车的礼物登门前来拜见自己的安陵,宁香莲有一种自己不是娶媳妇,而是要嫁儿子的心酸。 众人见礼之后,楚长铮领着宁修之他们离开了,宁香莲带着女眷与安陵闲话家常。 瞧着安陵没有再穿东辽的服饰,但却是一身男装,宁香莲在她身上的衣服上打量了几眼,觉得份外眼熟。楚月琳在旁边轻轻笑出声来:“母妃,那是哥哥前儿才做的新衣。” 宁香莲:“……” 在心里狠狠地将楚逸之那个楞头青骂了一番,她对安陵道:“瞧瞧那笨家伙,要送你衣服都不知道寻你要个尺寸,让人重新做个十套八套的,拿他自己的衣服给你凑和,真是不知道心疼人。” 也真不知道他这样,安陵是怎么瞧上他的。 安陵笑了笑,有些不太自然,喃喃道:“这样就好……” “你!”宁香莲看了她一眼,就明白她的不自在出自于哪了。据说安陵这姑娘打小没娘,被当男儿般养大,怕真正没有被人娇宠过。 她当即立断,对木香道:“你亲自带人去,把库里的好料子都抱出来,我们替她挑挑,给她做几身合适的衣裳。” 日后,她这个婆婆就得把媳妇当女儿一般,娇宠起来。 175、娘不好当 半个时辰后,看着安陵在自已的关怀备至下落荒而逃,宁香莲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楚月琳扁了扁嘴,替她打抱不平:“跑得那么快,不知道的还认为您怎么了她。” 宁香莲抬手轻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啧啧着道:“是不是吃了酸萝卜,怎么这么酸。” “母妃,您……”楚月琳抱着她的胳膊亲呢地蹭了蹭,撒着娇道:“人家是替您说话呢,你倒好,心偏得都没边了。她这还没过门您就帮着她说话,待她过了门,你身边是不是就没有我可以占的地儿了?” “你啊你,她与你们不一样。”宁香莲把她搂入怀里,笑眯眯的拍着后背哄着:“她和逸哥儿成亲后怕是不会留在京都的。我们对她好一些,不就图她对逸哥儿好些吗?” 她是没有在婆婆的手底下讨过生活,但是她可没少见那些做婆婆的搓磨媳妇的狠样儿。将心比心,她有两个爱如珍宝的姑娘,日后希望她们能得到婆家的爱护,自然不愿意去为难人家家里的姑娘。 另一边,出了玉梧院的安陵下意识的回头,精明的双眼微微眯了眯,武定王妃与传说中不一样,这点她在宫里就已经见识过一次了;可是今天,她却又看到了不同的另一面。 到底,传说,宫里,今天,哪个才是真正的她,或者说,三面都是她? 想到前儿楚逸之慎重其事的跟她说,若是要跟他成亲,日后一定要把武定王妃当成亲生母亲来对待的那个要求,她不由得又皱紧了眉头。 遇上楚逸之,这是她人生中的一出意外,可是这意外却偏偏触动了她沉静如水的心弦。尤其是在她在知道楚逸之因帮她被告大皇子到皇上面前时,也没有把她推出来,她就下定决定要嫁给他。 和亲,本就是东辽各部落商量出来的一致结果,各部落的目标也是绑上武定王府。她拿出了祖母留下的东西,又在使臣者中做了些手脚,一切如有神助般,都很顺利的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了,甚至连楚逸之都很快的接受了她,只是提了那么个要求而已。 听到那个要求时,她很意外。 关于武定王克妻的传闻,她在东辽也是有所耳闻的。 武定王新娶了个旺夫的小娇妻,日渐恢复了康健,简直让东辽各狼王气得吐血,恨不得抽出最精英的勇士来把那新王妃给砍了。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谁知道武定王恢复得怎么样。万一他真的恢复了,有那么个王妃在,还能让他沉醉美人乡;若是杀掉了他的心尖儿,让他下了死心要灭了东辽替美人报仇,那他们不是自己找死吗? 何况,他们还听说那个武定王妃从嫁进王府之后,就四处惹事,并且和武定王的子女们不和,甚至还闹得沸沸扬扬。 可是她亲眼看到的是什么,武定王妃在宫里都可以豁出去自己,来保护宁修之和楚月瑛;因为她占了逸之的便宜,武定王妃能红了眼跟她拼命…… 若武定王妃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能装到那个地步,能哄到一家大小的信她到拿她当亲娘待,那她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只是,若真要她拿武定王妃来当亲娘待,这个难度也太大了些。 倒是不是她不想接受武定王妃的善意,也不是她不愿意付出善意,面是她从宫里与武定王妃冲突后回到住处,才发觉自己身上的妖眼石起了变化,可见武定王妃身上有很浓郁的妖气。 今天来,她就是想确认一下武定王到底是妖还是人。 是妖倒是好办了,她直接把话往楚逸之面前一摊,该怎么选,她听楚逸之的。但让她待一个妖物为亲娘,相信楚逸之也提不出这样过份的要求来。 若武定王妃是人,只不过是服用过太多的妖丹制成的药物,那事情可就难办了。终究她手上只有一粒妖眼石,还是父亲宁死也不愿意用,非要留给她保命的。让她把父亲留给她的一条命,送给武定王妃,不说合适不合适,她心里就隔应得慌。 眼见楚逸之在半月门那儿探头探脑,瞧着她后,咧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笑眯眯的迎了过来,她一下子心慌意乱,没有迎上去,而是迟疑的停下了脚步。 “安陵……”楚逸之快步走到她面前,“是不是跟我告诉你的一样,母妃是很好相处的。” 安陵侧头:“确实是。” 热情得让她招架不住。要不是她相信没有人知道她手头上有妖眼石,都要怀疑是冲着她手头上的妖眼石来的。 “那……”楚逸之刚张口,安陵就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我突然想起,协议还有细节问题没有商量好,那我就先回驿馆了,你替我向王爷和王妃告辞。” 说罢,她总楚逸之一点头:“不用送了。”转身飞快的离开。 瞧着楚逸之楞了半晌,也没回神。 “不知道的,还认为她是做贼心虚呢……”宁修之手里的扇子一合,轻轻的拍在掌心里,像说笑一般,声音轻飘飘的。 跟在他身后的楚适之脸上的笑也淡了几分,他听得出来大哥话中的意思。且不说东辽前来议事细节想必早就商量好了的,剩下的不过是扯皮功夫;这女狼王明显是早就与皇上达成了某些约定了,哪还会在意这些协议上头的细节的。 楚逸之也觉着安陵的态度不对,心里却不愿意怀疑,尴尬的摇头:“她说有事肯定是有事。哎,我还是去送送她。”他飞快的追了上去。 看着他走远,宁修之侧过身子在楚适之耳边低语:“你让人多留心些。” 楚适之点点头,眼神更加幽暗了,不过很那抹阴暗在他的眼底消失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灿烂,然后他抬手轻碰了下宁修之的胳膊,手指了下玉梧院,做了个“一起”的手势。 宁修之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还有公务要忙,晚些再过去。” 楚适之也没强求,笑眯眯的走了,看着他轻快的脚步,宁修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下发疼的额头。 今儿在宫里,皇上又暗示般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了,看来他不成亲,皇上是誓不罢休啊。 可以前他是没想过要取妻的事,而现在他娶妻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不仅事关着王府,而且还要被皇上盯着,且不说人难选,要选出来也他一条心的人更是难上加难,再要求两情相悦的话,那就希望就更渺茫了。 突然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张脸,吓得他整个人一哆嗦,迅速的把那张脸甩出了脑海,然后做贼般匆匆离开。 玉梧院里,宁香莲见楚适之过来,眼睛一亮,招手道:“你来得正好,顺便也给你们做几件新衣。” 旁边的楚月琳捂着嘴笑:“也省得让人把嫂子挑剩的布料再抬回去。” 楚月瑛戳了她一指头,也打趣道:“那你得谢谢嫂子平日都是着男装,要不然,只怕母妃也得让我们拣嫂子挑剩的。” “啧啧,你们这一个个的,不知道的还认为我怎么克扣你们了。”宁香莲故意长叹:“这后娘啊,可真不好做……” “母妃!” “王妃,您……您欺负人!” 楚月琳和楚月瑛都没胡思乱想,知道她是故意在取笑她们,一人扑过去撒娇,一人也装模作样的板起了脸,母女三人乐得不可开交。 楚适之安静的坐在旁边看着衣料,等到她们安静下来理头发和衣襟时,才把自己选定的布料摆在了旁边的桌上,宁香莲指着那匹清蓝色的,又指着那匹月大红的,对刘嫂道:“将那两匹也拿上。” 待宁香莲安排完,楚适之犹犹豫豫的抬头偷看着她的脸色,似乎有话想要说,却又不敢说的模样。宁香莲开始装成没看见,见他急得抓耳挠腮,才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话要与我说?” 楚适之点点头,然后,又低下了头。 宁香莲:“……”这心虚的模样,想干嘛呢? 还没等她问,楚月瑛就看不过去了,屈指敲了他头一记:“直说,拖拖拉拉干嘛呢。” 楚月琳也笑:“小哥,若是你怕母妃不会答应,我们帮你求情。” 楚适之抬头冲她们笑了笑,然后以手语道:“我想请母亲替我去求亲。” 楚月琳脸上的笑僵住了,宁香莲微微拧了下眉,问道:“柴青仪?” 楚适之没有迟疑的点头,楚月瑛一巴掌拍在桌上愤怒的站起身来:“什么,你还想娶她?你明明知道……”她的话嘎然而止,冲着被她发怒而惊呆了的刘嫂道:“你们下去。” 刘嫂等人不敢动,待宁香莲点头后,才退了出去,顺便还替他们将门给带上了。 “我说你啊……”楚月瑛急得又要开骂,宁香莲喊了句:“瑛姐儿……” 楚月瑛这才不情不愿地骂了句“我看他是晕了头。”之后,才气鼓鼓的坐回了位置上。 宁香莲看着楚适之,问:“你想好了?” 楚适之点点头,还用手势说:想好了,不会后悔的。 宁香莲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我知道青仪是个好姑娘,你喜欢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你真想好了,要接受汀华做你的岳母?你明白的,我不愿意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拿婚姻大事做儿戏或者交易。” 楚适之的脸上出现了迟疑,他认真的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并且打手势道:成亲之后,我可以……分家单过! 看着他份外认真的脸,宁香莲迟疑了。 她敢确定,这小子是真的想要娶柴青仪,只是,这小子的心思未必那么纯粹。 想想也就明白,他因自己儿子的一时贪玩引下的祸断,能连自己都怨恨上十年,汀华在那件事里不是主谋,却也算是一个引子,他又怎以会轻易放下对汀华的怨恨呢? 若是……他是在与青仪相知相往了数年后,才得知了那个秘密,他迟疑不断,倒是可以理解;可现在他和青仪前后不到半年,少年的感情浓郁,但又能有多深,足够抹掉那些过往? 她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有拒绝,只道:“你让我再想想。” 楚适之也见好就收,起身后,又转过身以手语道:若是您不喜欢,就当我没说过。 宁香莲恨得磨牙:这小子最后加上这么一句,是故意的吧,故意让她于心不忍。 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他用心不纯。 她干脆也没让他走,指了指他之前坐的位置,“你回来。” 楚适之乖巧的回来坐下,她直接问:“一无所获?” 没头没脑的问题,屋内众人都听得明白,楚月琳和楚月瑛两人都板着脸,认真地看着楚适之的表情,楚适之点点头,抬手道:“没有任何的线索了。” 宁香莲轻叹,也是,十年时间足够抹掉一切痕迹了。 眼下唯一的可以撬开的,只用汀华的嘴。 而对付汀华最好的法子,就是从柴青仪身上下手。 这点,她比谁都清楚,她也比谁都想查明当初是谁害的她,可是若真利用了青仪,那柴青仪和适哥儿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所以,她觉着可以打压安郡王府和柴家,逼汀华妥协,也不能拿柴青仪做筹码。 “你确定你不是要利用青仪?”宁香莲问。 楚适之点点头:“我会对她好的,一辈子。”好到青仪于心不忍,好到汀华郡主、安郡王府以及柴家担惊受怕。 “我……不同意。”宁香莲认认真真的给了他回答:“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不想你们之间留下这样的隐患,一辈子,太长了,比你们想象的还要长。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不愿意你们往荆棘上走,哪怕一天。” 楚适之张了张嘴,抬着的头垂落了下去,认认真真的点了下。 宁香莲在他的肩膀拍了两下:“别想太多,有你爹呢,他比你们想象的有用,这点子事,绝对难不倒他的。” 门外,还稍稍有些用的楚长铮:“……” 看来,他不做些什么,在王府里就真的没一点儿位置了。 176、一个母亲的交易 相对于武定王府,宁香莲三言两语就让楚适之“打消”了念头,汀华郡主此时看着板着一张脸,坐在在她对面,任由她叫骂、哭喊,甚至哀求都不动于色的女儿,欲哭无泪。 她上前一把拽住了柴青仪的胳膊,道:“你是不是要把我逼死,你才如愿?” 柴青仪很平静地看着她,“母亲,现在都如您所愿,我不会再哭着喊着要嫁给适哥哥了,想去东辽和亲也办不到了,甚至还应承我会应你挑定的婚事,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我……”汀华郡主嘴角发白,心里发苦。 自从那天她气晕了头,一时口误在仪姐儿面前说出了那个秘密后,一切就变了,她现在还记得,仪姐儿那惊愕还有一点点失去了希望的悲伤眼神。 汀华郡主按着柴青仪的肩膀用力的摇着:“仪姐儿,你还在为那些事怪娘吗?” 柴青仪扯了下嘴角,像是要说什么的,最后也没有开口,只道:“我没怪你。”有资格怪母亲的人,从来就不是她。 汀华郡主闻言心跌进了冰窟窿里,真想说她宁愿看着她哭,看着她闹,也不愿意看到她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可见仪姐儿对楚适之那小子用的情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并非她所想的那般,加以时日就可以忘却的。 也是,她当初对楚长铮还只是一相情愿,现在偶尔拿着楚长铮和现在的相公比较都有些懊悔不甘;而仪姐儿与楚适之是两情相悦,自己强行拆散了他们,仪姐儿又如何能心甘情愿。 若是以日仪姐儿过得不好,只怕会更加恼恨棒打鸳鸯的自己了。 更可能仪姐儿都等不到出嫁,就会因伤心这头而香…… 不行,绝对不行,她只有仪姐儿这一个孩子,若是仪姐儿有个好歹,她下半辈子要如何活下去?难不成真如柴家人所愿,给柴家养庶子庶女? 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筹码,又想了下成功的几率,她狠心做了个决定。 哪怕就是为了仪姐儿也得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听到小丫头的禀报,宁香莲把针线房刚送来的花样放在了一旁,疑惑地问:“是汀华郡主亲自来了?” “是。”小丫头将手里拿着的竹枝般的玉钗呈了上来,脆生生的应着,“汀华郡主说非见小公子不可,还说,若是小公子不见她一定会后悔的。” 宁香莲:“……” “一定会后悔的”,他们一个个怀着不良目的登门连威胁都不换个说辞的吗。 不过,她隐隐约约觉着,汀华今天来,不仅仅只是为了适哥儿和青仪的婚事那么简单。 楚月琳抢先一步接过玉钗,瞅了两眼,随手就抛给了一直偷瞥宁香莲脸色的楚适之:“是小哥的。” 楚适之手忙脚乱的将玉钗接住,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耳朵尖都泛了红。 “啧……”同样被叫试新衣的楚逸之咂巴着嘴:“小子,看不出来啊,都会与人私相授受。” 虽说他是绔纨,可是他可没给姑娘家送过定情信物,也没招惹过人家姑娘家非他不嫁。 呃,安陵不算。 楚适之对他的取笑当成没听见,手语道:“母亲,您觉着我见还是不见?” 宁香莲瞥了他一眼,“今天不见她,你会后悔吗?” 楚适之匆忙摇头,实际上汀华郡主今天登门就代表着他的计划成功了。至于成功到哪一步,见与不见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鱼已经上了钩,收网只是时间问题。也许,熬一熬效果更好。 “好,你不后悔,那你就不见,我见。”宁香莲直接替她做了主,待到他点头后,才慢悠悠地对小丫头道:“将她领到侧厅去。” “母妃……”一时之间,屋内的四个人,都同时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 宁香莲按捺住心底的激动,目光在他们四人脸上扫过,淡淡地道:“放心,她就算惹我生气,我也不会打她的。” “母妃!”楚月琳跑过来拽着她的胳膊晃了两下,嘟着嘴道:“您知道的,我们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你们担心什么?”宁香莲反问:“难不成在王府里,她还能吃我了?还是她能设个陷阱,算计我?” “那我陪您。”楚月瑛认真地道。 “没事的。”宁香莲给了她一个微笑,直接拒绝:“人多反而不好说话。” “可是,当着您,她才不好说话。”楚月瑛也想到了某个可能性,提醒道。 “无所谓。”宁香莲不以为然。 楚月瑛还想说什么,楚适之伸手拉住她的袖子,待楚月瑛偏头看他,他才用手语对宁香莲道:“我们在茶房,可好?” 对于他这个要求,宁香莲没有拒绝。她知道哪怕她拒绝,这几个小子姑娘肯定也是顶着她的骂都不会听的。 楚月瑛几人想想也觉得可行,都点头答应了。 小丫头跑出去传话,让管事把汀华郡主领到侧厅,宁香莲就进屋去换了套见客的衣衫,又重新梳理了一番,准备了小半个时辰才前往偏厅。 偏厅里,汀华郡主已经等得坐立不安了,心里不停的将自己的来意又反复的斟酌了几遍,确定能说清楚来意,又不容人拒绝。 当她看到进门的只有宁香莲的时候,原本就压制的怒气瞬间上涌,柳眉倒竖的喝问道:“小宁氏,你这是何意?” 她今天要见的,可不是她这张妖精脸。 宁香莲冷笑着瞥了她一眼,径直越过她走到主位上坐定,才慢悠悠地道:“你认为,王府的人是你想见谁,就由着你见谁的吗?” “你……”汀华郡主被她堵得想吐血。 她也明白,在王府里她对上小宁氏是一点优势也没有,若是小宁氏存心阻拦,自己想要见楚适之几乎是不可能了。 不过,她也未必非见楚适之才能达到目的。 她看了眼宁香莲,压下与她冲突的怒气,起身就往外走,宁香莲也没有留她。 待汀华郡主走了之后,楚月琳抢先跑进来问:“母妃,就这样让她走了?” 这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白折腾了。 宁香莲满不在乎:“信不信,她还会回来的。” 屋内几人沉默了几息,都想透了她话中的意思。 楚逸之难得聪明的道:“您是说,她见不到适哥儿,会想办法见我,或者大哥?” 父王几乎不出府门,适哥儿这段时间也要留在府里养伤,但大哥每天要上朝,他每天都要去驿站看安陵的。汀华郡主想拦他们,再容易不过了。 只是…… 他看到宁香莲似笑非笑的眼神,后脊背瞬间一凉,求生欲爆棚,摇头道:“我一定不会与她单独说话的,我还会派人给大哥送个信的。” 宁香莲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好。” 果不然如宁香莲所料,汀华郡主离开王府之后,就派人分头去拦了楚逸之和宁修之,都没有如愿以偿得到见面的机会之后,她气得砸了一屋的摆设,次日又来了王府。 不过,这次她学乖了,没有说要见楚适之,也不提宁香莲,而是直接说要见楚长铮。 结果,她在马车里看到自己的马夫被一个健壮如牛的门房推倒在地上,还狠狠的踹了一脚后,顿时心就凉了。 看来,见楚长铮比见到楚适之更不可能,除非她敢公开在王府门口把秘密说出来。 但那种可以秘密,岂能入第三人的耳? 思来想去,汀华郡主只得憋屈的让亲信改口,说要见宁香莲。 听到下人禀报,宁香莲倒也没有故意为难,让人把汀华郡主又迎到了偏厅里。 仅仅只隔了一天,宁香莲发现汀华郡主的气色更差了,甚至眼睛下面的烟黑用粉都掩饰不住,可见她昨天根本就没睡好。 待丫头上了茶,她直接问:“你要见我何事?” 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汀华郡主也不绕圈子,毫不谦虚地道:“我要说的事,你都做不得主,你听了又有何用?” 宁香莲心里咯噔了一下,眼下她是武定王妃,按理来说王府里的庶事,大到几个孩子的婚事有什么是她不能做主的,总不可能这汀华郡主来跟她说国事吧! 唯一她做不得主的,怕只有…… 果不然,汀华郡主露出个恶劣的笑容,压低了声音问:“先王妃的事,你能做得了主?” 哪怕心里已经有了些准备,宁香莲此时的心情绝对称不上好了,果然,这汀华还真是他们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的知情者,只是她在其中,到底占据了什么样的角色? 见宁香莲阴着脸不说话,汀华郡主难得的心里爽快了起来,她端起茶杯,拿着杯盖慢悠悠的拨着上头的茶沫,“还是让能做主的人出来见我。” 宁香莲挑了挑眉,一点也不客气,“爱说说,不说滚。”现在只要确定汀华是知情人,相信长铮有数十种法子撬开她的嘴。 “你!”汀华郡主把茶杯往白瓷托盆里重重一磕,不可置信地看着宁香莲:“你就不怕武定王还有世子郡主他们知道你这样……”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楚逸之一脸不客气的直接冲了进来,看汀华郡主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跟在他后头的宁修之等人,脸上的表情也让人渗得慌。 汀华郡主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惊慌道:“难不成,你们就不想替你们的生母报仇?” “呵……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楚月瑛也没好口气对她。 汀华郡主后背发寒,心里已经明白自己前来真不是一个好主意,但这一步已经迈出去了,又岂能后退的,她眼里满满的不屈服,狠心道:“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不做。”宁香莲没想给她机会,她的眼睛里慢慢的浮上了淡淡的红色。 汀华郡主与她一对眼,原要就有些不稳定的精神这下更加恍惚了起来。她茫然的看向屋里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看到站在门边的楚适之身上,如同看到了最后的希望一般快步冲了过去。 她拽着楚适之的胳膊道:“我若不是为了仪姐儿,才不会登你们王府的门来说那个秘密。” 楚适之慢悠悠,非常坚定的将胳膊从她的手里抽出来,比划了一下。 楚月琳很好心眼的替她翻译:“我小哥说,他不会娶仇人的女儿。” “不是我让人做的,只不过我的人看到了,还在凶手走了之后在井边拣到了一件东西。”汀华郡主一慌,就把她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看到了什么,东西呢?”宁香莲马上趁机追问。 汀华郡主迟疑了一下,突然就惊醒了,她像是知道自己已经把深藏多年的秘密给说了出来,一脸的懊悔。她双手死死的绞在一起,坚持道:“要我说出来,有条件的。” 宁香莲眯了眯眼,还想催动妖力再魅惑她一把,感觉到心口处又泛起那不寻常的炙热后,吓得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宁修之拉回想要上前动手的楚逸之,问:“你想要如何。” “我想要……”汀华郡主伸出手指着楚适之:“我想要他娶仪姐儿。” 她这个要求,让屋内的众人都吓了一大跳,连宁香莲都顾不上心口的炙热了。 汀华郡主扫了一眼众人,慌乱的又补充道:“不过我要你们以先王妃的名义发誓,让他一辈子对仪姐儿好。” 宁香莲:“……” 好吧,她瞧不上汀华以前的所作做为,但她无法否认汀华是个为女儿着想的好母亲。 “做梦!” “凭什么!” “啊呸!” 楚适之倒是慢悠悠的手语道:“我不会发誓的。”随后,他笑了笑,不做回答,只是看着宁香莲。 宁香莲知道他是在等自己的态度,严肃地问:“若她真与那事无关,你愿意娶青仪吗?”问完,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楚适之的眼睛,想从中寻找到一个答案,最后她在他微怔的时候,抓到了一抹极快消失的慌乱,心里有数了。 楚适之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的点了点头。 “适哥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楚逸之抬手就推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傻了,就她能养出什么样女儿来,再说你能忍受得了她这样一个岳母?” 177、他要的结果 楚月瑛扶住了楚适之后,瞪了楚逸之一眼:“他又没答应,你推他做什么。” 扭头她又接着楚逸之的话苦口婆心的劝;“二哥说得也在理,俗话说娶妻看其母,自有一定的道理。何况汀华郡主将亲事当成交易来做,开口闭口要我们全家发誓对柴姑娘好,可这好又怎么个标准?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只怕是再好人家也不知足啊。” 她一番话摔摔打打,顶得汀华郡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楚逸之也才慢半拍的反应了过来,抓着头嘿嘿笑道:“对对对,小弟,你年少无知,可不能被一时的儿女情长冲昏晕了脑袋。” 讨好的在楚适之的肩膀上轻揉了两下,他又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大夫何患无妻。以后我们……” 收到宁香莲的冷眼后,他非常知趣的改口:“以后,王妃一定会替你选挑一个更好更合适的小娘子的。” 宁香莲见汀华郡主脸色涨红,似乎快要忍无可忍了,抬手阻止了楚逸之和楚月瑛的一唱一和,冷言道:“你听到了,若是现在你愿意如实告知,那算王府承你一个人情,只要在合理的范围里,将来必定会给你回报;若是你不愿意说,那……大门在哪边,你自己清楚,慢走,不送。” “你、你们……”汀华郡主看着她眼中的鄙夷,气得快要吐血了。但想到自家姑娘眼中那没有生气的眼睛和无望的眼神,她实在是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对了,她手中的筹码对于小宁氏来说,几乎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她就不信,宁修之还有楚逸之他们也真的不在意先王妃的死因,不想替先王妃报仇的。 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背,努力压下心头的酸涩,她顶着宁香莲的黑脸,把目光投向宁修之还有楚逸之他们:“我手中的筹码对于宁氏来说,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东西,难道你们也不在意?武定王不是一直标榜自己对先王妃深情不悔,你们不是一直标榜自己是孝子孝女,为了先王妃可以付出一切的代价吗?难不成,都是假的?” 宁修之不客气的道;“是你强人所难,狮子大开口。” “我强人所难,若不是他招惹仪姐儿,我为何要为难你们?”见众人不为所动,汀华郡主恨恨的低笑起来:“我也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肯定认为,哪怕是不答应我的条件,也能用其它的法子逼着我不得不说出真相。我告诉你们,别做梦了。这十年来,相信你们私底下该做的事都做了,该查的也都查了,至今为止都没有公开替武定王妃报仇,相信你们必定是什么也没有查到。” “要不然,以你们的嚣张行事,如何会不把仇人做下的恶事公布于众?没有我的线索,你们这辈子都无法寻找真正的仇人,也无法替先王妃报仇血恨的。” “我之所以知道一点,也是机缘巧合,而且十年前我就把该扫的尾都给扫尽了,并且还留下了防备。事到如今,连仪姐儿我都快失去了,你们觉着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去珍惜蝗吗?哪怕是你们杀了我,往外透露我是知情者逼凶手来对付我,我也不会让你们得到想要的线索。” 屋内,只有她近以疯狂的笑声在回荡,只是那笑声……更像是伤心无奈的哭声。 见汀华郡主有些陷入疯狂的模样状,宁香莲下意识地不满挑眉,眼中掠过了一丝厌恶。 不管是之前自己动用妖气把她心里积压的怨气都引出来了,还是她没有达到目的恼羞成怒了,眼下不再是继续问下去的好时机了。 正想出声喝斥汀华,她眼角的余光扫到屋内气愤不已的儿女们,突然觉得他们中有人的表情好像有哪儿不对劲,但具体是谁不对劲,又不对劲在哪里,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最后,她还是因之前楚适之眼底的那一抹慌乱,把注意力落在了楚适之的身上,有些心神不宁了。 算了,不想了。等到把汀华送走之后,再关起门来慢慢琢磨他们的心思,看他们打什么主意。 至于汀华手中的线索,不急在一时,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有事想不透,宁香莲的心情也因那点子不对劲,彻底的坏了:“你都说完了,那还不走?” 汀华郡主见宁修之他们都没有人出声,真的有些不可置信,她起身恶狠狠的扫了一眼屋内的众人:“好,真好,你们别后悔,只要我出了这个门,哪怕你们再回来求我,也没有用了。”一拂袖,她走了出去。 不过,出了门,迎着对面照来的阳光,她的腿肚子都软了,扶着廊柱,一下子根本就动弹不了。 陪她而来的心腹忙上前扶住她:“郡主,您没事吧。” 汀华郡主张了张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屋内,楚逸之大力地拍着楚适之肩膀,赞道:“适哥儿,做得好。你放心,以前是没线索想查无处可查,现在有线索了,哥一定会把真相查出来,替母亲报仇的。” 见众人都投过来疑惑的目光,他尴尬的缩回头摸了摸鼻子,改口:“你们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大哥吗?” 他这话,得到了众人桔子、枣儿、花生绿豆糕,以及宁修之一记肘子的招呼。 宁香莲看着他们的反应,越发觉着楚适之的模样不太对劲,不由得又问:“适哥儿,你真想好了?” “母妃?” “王妃?” 众人不解,母妃不是不愿意适哥儿和柴青仪的婚事吗,为什么适哥儿放弃了,她还不放心? 宁香莲没有搭理他们,再三道;“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要顾及我们。” 她一直跟他们说,婚事是需要两情相悦的,不愿意他们为任何事,拿婚事来做交易。眼下,适哥儿和那柴青仪原本是两相情悦,现在却被两家的恩怨所阻。 能让汀华郡主放下一切,跑来王府爆出秘密,只求他们接受柴青仪并且发誓对柴青仪好,可见柴青仪的状况比他们想的还要不妥。 那,适哥儿真的就能放下一切? 或者柴青仪有个好歹,适哥儿能接受那个后果,会不会一时想不开? 楚家人都是一条筋,知道有个一气之下出家的公公,又与楚长铮别扭这么多年,她哪敢对他们的感情大意。 不管出家还是别扭死自己,她都不想看到他们走上那条路。 见宁香莲一脸的认真,他们也就明白了宁香莲的担忧,都看着楚适之。 楚适之腼腆地扯了扯嘴角,给对面的楚月琳递了个眼神,抬手飞快的比划了起来。 楚月琳几乎是同时脆生生的替宁香莲翻译:“小哥还说,他和柴姑娘的感情是真的,所以他是真的想对她好,这中间不应该掺和什么交易去玷污他们的感情。现在他和她的约定不能成,并不能说是谁的错,只能说是老天爷让他们有缘无份。” 宁香莲眼也不眨的看着楚适之的表情,几乎在一瞬间,她就明白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到底是不对劲在哪儿了,他的态度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真实。现在她敢确定,这小子一定不如他所说的那般,已经决定放弃了。 只是,这小子到底还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呢? 该不会是想背着自己约人家小姑娘私奔吧! 私奔倒也罢了,千万可别是殉情!! 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但她又不敢问,只能缓和下语气柔声劝着:“适哥儿,这件事你也不要想太多,如果真与汀华郡主无关,倒还是有回旋余地的。” 楚适之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温柔的冲着宁香莲点点头,咧嘴笑了起来,可是宁香莲总觉得他的笑并没到达眼底。但瞧着他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担心的模样,她哪怕心里有再多的训斥,也半句都不敢再逼问他了。 哎,看来自己还是多留心他一点,先盯着他过了眼前这阵子再说。果然老话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真是没错的。 背过他们,宁香莲特别叫来了狼六,让他挑几个机灵的人盯着楚适之,结果,这一盯,没发现适哥儿有什么不妥,反而发现柴青仪派人偷偷摸摸的送了信到王府来给适哥儿。 等等,不是说柴青仪已经向汀华妥协,愿意与适哥儿一刀两断,听众她的安排的亲事了吗,为何她还要给适哥儿送信? 拿到了狼六截下了信,她犹豫了一刻钟,最后也没有私自拆开,而是直接拿着信去了楚适之的院子。 老远,她就听到了飘渺悠然的笛声,平静得让人有些不敢置信,这不该是一个决定要与心爱姑娘断绝往来的人吹得出来的。 进院门后见楚适之身穿一袭月白的长袍,靠在院中的凤凰树下吹着竹笛,微风拂过,他的衣摆浮动,仿佛要乘风而去一般。 瞬间,她心里突然又泛起了另一个怀疑,这小子该不会从头到尾都没有中意过柴家姑娘,一直只是算计吧! 想当初,她也被他给骗过,与外人一般以为他是一只无害胆怯不引人注意的小松鼠;结果一转眼,他就给自己来了那么一连串的深刻教训,至今让她想起,还心底发怵。 他都能狠到拿自己的性命来做筹码,又如何做不出算计人家姑娘心思的事来呢? 一时,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了,站在廊下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上前。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于认真,也许是楚适之发现了她的不寻常的目光,或者是心里有鬼,在吹错了一个音后,楚适之就放弃再继续吹下去了。 拿着竹笛,他有些气馁的喊了句:“母妃……”声音非常轻,但已经没有之前的沙哑了。 宁香莲倒是心里一动,还能被她干扰,可见这小狐狸的修行还不到家,相信换成楚长铮,怕是五雷轰在头顶上,也是不会变色的。 她心里不舒服,快步上前一把就将信拍在了他胸口上:“你的。” 楚适之手忙脚乱的接着着信,瞅了雪白的信封一眼,脸上就飞起了红晕,迅速的将信往衣袖里藏去,那样子还真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子。 宁香莲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拆开来看看吗?” 雪白信封上面没有署名也没有记号,甚至也没有染香,这小子就知道是谁写给他的?若没说这其中没鬼,她还真不信了。 楚适之的手僵住了,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还有些极不好意思的尴尬。 “拆!”宁香莲的语气重了些,楚适之把竹笛往腰间一插,然后飞快的拆开信,抽出信纸后他自己都没看,就送到了宁香莲面前。宁香莲没接信纸,“不用看我也知道里头写着什么,只是,小子这样的深情你要拿什么还?” 楚适之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小子……”她轻叹:“世上什么都能算计,唯独感情不行。” 算计感情的人,不说报应,最后必定也会一生亏欠在感情上的。 这小子与人家姑娘真是两相情愿,那还罢了。若他是存心算计引诱了人家姑娘,那……她想打他个半死。 她摸了摸他的头:“你不是孩子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心里有数的。千万不要做那种让自己会永生永世后悔的事。”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刚迈出一步,衣袖就被人给抓住了。回头,对上楚适之的明亮的眼睛,里头的眼神格外的认真。 楚适之慢吞吞的,非常艰难的道:“若……不是……我想……娶……娶她……” 宁香莲听懂了他的意思,点头:“若是你真想好了,待你父王和兄长们那查明汀华真与那件事无关,我就去柴家给你提亲。” 这下,轮到楚适之震惊了,他张了好几次嘴,才挤出几个音来:“真、真的?” “真的。”宁香莲很平静:“不过,记得你向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不要让我失望。” 楚适之没有迟疑,认真的点头:“记……记得……” 他不仅记得,还会执行到底,想必汀华郡主是不会信他的吧,而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178、提亲被拒 宁香莲回到玉梧院里就把木香请来,与她商量去柴府提亲的事。木香失手打翻了茶杯,连茶水淌到裙子上也没注意到:“王妃,您可真想好了,那柴家可不是个好选择。” 宁香莲按着隐隐做痛的额头,苦笑道:“这事我想好不想好用什么用,适哥儿想好了就行。” “这怎么能行!”木香气急败坏的起身过来劝。 哪怕知道柴青仪是无辜的好姑娘,但一想到汀华郡主当年的所作所为,她心里就是一股气,对柴青仪也喜欢不起来。日后,若柴青仪真的嫁进来,没个三年五年的,她也难以拿柴青仪当成自己晚辈看待。 她还是一个外人,都这样的隔应,王妃的心里只怕更难受。 想到,她也不再劝宁香莲了,板着脸往外走:“我去与适哥儿说……” “回来回来。”宁香莲一把拽住她:“怎么还说风就是雨的。”把木香按在身边坐定后,她轻叹了一声:“你还不知道适哥儿吗,只要我有一点点的为难,他都会放弃的。只是他这般的为我着想,我又哪舍得孩子们吃苦受罪的。” 木香不做声了,别说乖顺的适哥儿,就连她那个被胡家那些人教歪了亲生女儿,她存了心思让她吃些苦头长长记心,一直铁了心拒之不见,并且不给于胡家任何的帮助;但她私下里还是派人一直暗中盯着胡家人的举动,好在那丫头真的遇上险状时及时出手救助。 “哎,再说……”宁香莲想到今天汀华被气得脸色发黑的模样,心里的郁闷散了不少。抬手将垂下来的散发勾到耳后,她道:“连汀华为了青仪都能跑过来向我低头,我只不过是退让一步成全适哥儿,又有什么不行的。再说我们是娶媳,又不是嫁女,要怕,汀华才真该担惊受怕。” “你总是替他们着想。”木香听着她说话的语气,就明白她心里已经想定不会再改了,也就不再劝,只是担忧地道:“若是那件事查明,汀华骗了我们,那……” “不会的。”对于这一点,宁香莲倒是胸有成竹:“若那件事与她有关,她怎么会不清楚真相泄露的后果。哪怕真是为了让青仪和适哥儿一刀两段,可用的法子多了去了,不需要拿那个秘密的后果来做代价。我信她是意外的知情者,而不信她是参与者,更主要的是在十年前,她没有冒着被长铮报复的风险对我下死手的理由……” 年轻时的汀华虽然霸道娇纵,但不是真傻,要不然她瞧上楚长铮的时候,也不会一门心思只想着逼自己下堂给她让位。她若想杀自己,那个时候动手,只要做得漂亮没留下手尾,她就有机会来给长铮做续弦。 而在自己出事的时候,汀华不仅嫁了人,还生了女。哪怕她心里再对长铮念念不忘,甚至舍得抛夫弃子和离再嫁,进王府也只能做妾。 以她的性子,又如何会冒那么大的风险之后,去成全另一个女人来做长铮的王妃呢? 她又连叹了好几声气,“真相早晚会查明的,但以现在两家这种撕破脸的状况,柴家肯定会尽快的给青仪定亲的,我不想他们的人生中留下遗憾。” 木香的心头的那些不安一都一点点被她给击碎了,态度也缓和了下来。感觉到裙子上的温气已经透到了腿上,她拎着裙摆把湿透的那边提了起来,扭头吩咐小丫头回去给她取更换的衣服,随和地问:“那您打算让我什么时候去提亲?” 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久则生变,拖得太久肯定是不行的;但太急的话,汀华一定会认为是她的威胁起了作用,然后登鼻子上脸,再来个獅子大开口。总得总得让汀华提心吊胆个几日,再来个柳暗花时,哪怕如愿也是忐忑不安才好。 仔细地盘算了一下,宁香莲露出个捉挟的微笑:“择日不如撞日,你三天后就去。礼就由逸哥儿的聘礼里拣几样姑娘家用的好东西先用着,想必他们兄弟之间也不会计较的。” 至于柴家怎么想,她才不管呢。 “去之前,别先往外透了口风。” 木香满口应下。 三日后的一大早,木香就按照她们的计划,带着人先去了振威侯府请振威侯夫人做媒人,宁香莲则留在府里伸长脖子等消息。 才大半个时辰,木香就匆匆回来了,她的脸色极不好看,神色也非常的焦虑。 瞧着她懊恼的模样,宁香莲的心一下子就拎了起来,也不顾屋内苏月瑛她们都在,追问道:“怎么,提亲不顺利?” 木香点点头,唤丫头上茶。她连喝了三茶,不知是真渴了还是为了压火气,放下杯子时,弄得碟子咣哐直响:“王妃,柴姑娘不愿意。” “什么?”宁香莲惊讶得一怔,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 “就她还不愿意?”苏月瑛听明白她们说的事后,愤怒不已:“我们还没挑她呢,她倒是先挑上了。” “不是……”木香有些紧张,忍不住又倒了一杯茶。 宁香莲等着她喝完之后,才平静地问:“她可说了要拒绝的理由?” 木香摇头:“柴姑娘什么也没说。” 当时她跟新旧振威侯夫人去柴家的时候,柴家人一听说她们是来替适哥儿向柴青仪提亲的,非常亲热的将她们给迎了进去,汀华郡主甚至都没花太多时候梳妆打扮就匆匆出来见她们了。 一见面,汀华郡主也不忌讳她并非媒人,还是个和离之身,揪着她就追问有没有带适哥儿的生辰八字,一付恨不得今天就写了婚书,定下婚期的模样。 柴家其它的主子也都是笑得嘴都合不拢,各种好话不要钱的往外吐,赞得适哥儿和柴青仪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若他们不能成姻缘将天地不容的地步。 可谁会想到,柴青仪紧随着就来了,一进厅门直接就扬声要拒绝这门亲事,甚至还放声威胁,说宁愿出家做姑子,也不愿意嫁给适哥儿。她为表决定,还扯散了头发,拿出藏在衣袖进而的剪子,直接就绞下了一络的头发。 一时之间,柴家哭的哭,喊的喊,骂的骂……闹得鸡飞狗跳,她和振恩侯夫人见势不好,也不敢久留,忙匆匆地提出了告辞。 楚月瑛和楚月琳听得目瞪口呆。 楚月瑛喃喃道:“她是不是傻啊。” “我看是。”楚月琳叹道:“小哥以后要头痛了。” 宁香莲低头想了会儿,又问:“当时她们有没有谁说过比较奇怪的话?尤其是汀华和柴姑娘。” 柴家那小姑娘都有胆子跑到她面前来放话的,可以想象得出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更能看得出她对适哥儿的感情里没掺半点水份。若要让她拒绝这门亲事,就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她觉着这门亲事对适哥儿不是一件好事,甚至会伤害到适哥儿,所以她宁愿伤了自己。 木香认真的想了一会儿,道:“吵闹的时候,柴姑娘喊过一嗓子,说她出嫁了就一了百了别想拿她害人。” 宁香莲一拍桌子,镯子撞上桌面上发出了脆响,“果然……” 她猜对了,柴姑娘拒婚的症结就在这里。 只是什么事会让柴姑娘有这样的一个想法,觉着这门婚事成了对适哥儿来说是一件坏事,甚至不惜拿自己出家相威胁呢? “母妃,”楚月瑛的语气也软了,“总得知道个原由,别委屈了人家。” 楚月琳在旁边一个劲的点头。 宁香莲点点头:“你给她下个帖子,约她明天去东柳湖畔赏荷,到时候我亲自问她。” “哎,赏荷?”楚月琳瞪大眼睛,楞楞的反应不过来;“现在才春天,哪有荷赏啊。”这个借口是不是太牵强了些? 楚月瑛敲了她一记,“没花可以赏叶子,哪怕是赏东柳湖水,柴家也会把她送过来的。” 宁香莲深有同感。 待楚月瑛她们离开后,她转身让狼六给楚长铮送了信,让楚长铮派人把王府前后所有的门都给守住了,说在明天她出门之前,有人要出府门别惊动,直接把人捆在丢柴房,等她回来了再做处置。 第二天,宁香莲提前了半个时辰出府门,与她同行的除了木香,不仅有楚长铮,还有强行顶着楚长铮的黑脸,挤上马车的楚月瑛姐妹。 东柳湖畔的绿华居也被宁香莲以楚逸之的名义给整个包了下来,理由直接就是楚月瑛说的约安陵赏东湖水。 他们的马车直接驶进了绿华居的后院,然后由后楼梯上到了天字房,没过多久,汀华郡主就带着柴青仪来了。 即使隔着数十步远,宁香莲都能感觉到柴青仪身上的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息。怪不得能把汀华逼到上门来求和,若是适哥儿这样,她的举动怕比汀华还要过激。 柴青仪随着汀华郡主到了地字房,一进门瞧着屋内空空荡荡的,她就防备了起来:“母亲,您不是说约了人吗?” 汀华郡主恨得心颤:“怎么,我怕你再出那些夭蛾子,特意领你早些来不行吗?” 柴青仪不说话了,木着脸跟她进门,然后径直走向靠窗的位置,汀华郡主忙抢先占据了那个位置,“我坐这。” 柴青仪挑一下眉:“您放心,我不会跳楼的。” 汀华郡主差点没气得吐血,但硬生生憋着,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宁香莲听着动静觉得差不多了,起身就准备去隔壁,楚月瑛和楚月琳一边一个挽住了她的胳膊,弄得她哭笑不得:“你们跟我去做什么,我是去商量事,又不是去吵架闹事。再说人家小姑娘脸皮薄,你们在只怕不好意思开口。” “人多气势旺,真打起来也吃亏。”楚月琳笑眯眯随着她瞎扯。 楚月瑛板着脸,就事论事:“我可不信柴青仪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好吧,彪悍得都能向未来的婆婆大放厥词,确实不敢想柴姑娘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知道扒拉不开,宁香莲也就死了心,由着她们跟。 一推开包间的门,柴青仪看到她们三人,脸色瞬间就变了,扭头怒瞪着汀华郡主,“你骗我!” “对!”汀华郡主也发了狠,抓着她的胳膊狠狠的把她摁回到了位置上:“非要嫁的也是你,不嫁的也是你,今天嫁还是不嫁,三头六面的讲清楚,也彻底做个了结!” “嫁,怎么嫁?”柴青仪也不管不顾,冲着她就吼:“您都上门逼着适哥哥全家上下拿先王妃发毒誓,我还有什么脸说嫁?” 而且,适哥哥的话才是对的,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能用威胁与誓言来玷污。 “你怎么知道?”汀华郡主几乎下意识地说说出了口,说话之后她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亲信:“是你们谁告诉她的?”四周的下人都吓得跪了下去,一个个摇头说不是自己。 “谁说的又有什么重要的?”柴青仪高扬着头:“所以,你不要再费心了。” 她相信适哥哥对她的真情,但是母亲欠适哥哥他们兄妹的实在是太多了,母亲不钗不想着如何弥补自己的过失,还以自己知道的内情来做要挟。而且她也不愿意适哥哥为了她,日后被兄弟姐妹们疏远。 她又扭头看着宁香莲,眼里尽是警惕和不安:“王妃,是你约我母亲的?” “是啊。”宁香莲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我约与你母亲谈婚事。” “我不嫁!”柴青仪道。 宁香莲点点头:“不过,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给不给你们订亲,是我们大人的事,你管不着。当然,若是你非要寻死觅活出家为尼,给适哥儿留个克妻、或者人品不堪,让姑娘家宁愿寻死出嫁也不愿意嫁于他的骂名,那也是你和他的事,与我无关的。” 柴青仪:“……” 果然,后娘就是后娘,心都是黑的! 不,她不嫁给适哥哥,是不想给适哥哥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绝不能由旁人拿自己做理由,来毁了适哥哥。 她扭头看向楚月瑛,寻求援助问:“瑛姐姐,你们也由着她这样祸害适哥哥吗?” 179、汀华手上的线索 被当头当脸问到面前的楚月瑛:“……” 正常人瞧着自己站在这儿听了母亲的那番话,不仅没着急,还一直沉默不语,不该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吗? 倒底汀华郡主这些年是怎么教闺女的,能把柴青仪养成这个天真的模样。难不成,她就不怕居心不良的人把柴青仪哄骗去拆骨吃肉了? 王府里陪着宁修之下棋的坏人楚适之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心不在焉的下错了一步棋。他屈拳揉了揉隐隐做痒的鼻子,心神不宁。 倒底是凉了,还是有人背后说他坏话? 见楚月瑛一直不说话,柴青仪急了,过去直接就拽着楚月瑛的胳膊用力晃了几下:“瑛姐姐,你说话啊,你不要怕她。” 这种脑子,日后必定麻烦多多啊。 楚月瑛不由有些同情起楚适之来,她尴尬的冲柴青仪咧了下嘴,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双手一摊暗示道:“我们的亲事都是由王妃做主的。” “你……”柴青仪怔了下,随后怒了,“难不成为了你们自己,就不管适哥哥了?” 楚月琳在柴青仪冲着宁香莲说话没大小没,顶心顶肺的时候就一肚子火了,眼见还非逼着姐姐站在她那一边顶撞母亲,气得上前一把就扒开柴青仪的手,愤愤的将她往汀华郡主那一边一推,喝道:“你不嫁是你家的事,自己不孝别扯上我们。” 骂完,她慢半拍的想到了她们的来意,有些心虚地藏在楚月瑛的身后,心虚地往宁香莲那边张望:“母妃……”若是她坏了母亲的计划,那母妃会不会生她的气? 宁香莲不仅没恼,反而满意的冲她点了点头,带上她们过来,她就想过她们可能有的反应了。但她们的态度是什么,对于现在敏感的柴青仪来说,都是一种刺激。 有人站在她那边,帮她说话,她才会觉着自己是对的,才更加有反抗的底气;若是没有人帮她,她就会忘却自己,怜惜起适哥儿在王府里的处境。 不管是哪种,心底已经生了执念的她,都会选择自己想要的那种答案。 至于柴青仪日后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会不会发现这其中的问题,那她就不管了。大不了,到时候她把适哥儿推出去,保准柴青仪火焰山般的怒火也能灭得干干净净,还会对她感恩戴德。 看着柴青仪已经瘦得没有肉的脸,宁香莲忍住了怜惜,又故意恶劣给了柴青仪一个得意的眼神,问汀华郡主:“这门亲事,成不成,你现在就给个答复。” 汀华郡主抱着柴青仪,也急得直哆嗦,她狠想冲着宁香莲扇几个耳光,然后大喊我们不嫁,但心里却比什么时候都要明白,青仪之所以不答应,不是她想要放弃楚适之了,而是她比谁都在意楚适之。自己若真拒绝了,那就真的断了仪姐儿心底最后的那一丝念想了。 轻拍了下柴青仪的背,她道:“武定王妃,能不能由着我们回去再商量商量……” “不缓。”宁香莲不想给她们想透这件事的时间,咄咄逼人:“世上又不只有你一家有姑娘,旁的不说,振恩侯夫人瞧着适哥儿哪哪都满意,还说府上的姑娘由着我挑。我瞧着她府上的姑娘又乖巧又孝顺,样貌也极好,要不是怕旁人说我个继母拿捏孩子的婚事做文章,又知道适哥儿对她的心意,又何必来问你们。” 果不然,她看到柴青仪的脸色由白彻底的变成了黑锅底。 好用,适哥儿这棋子真好用,一击就中。 柴青仪的脑子里全都因宁香莲的话,堆满了楚适之与人成亲时的一幅幅画面,哪怕只是想一想,她都觉得心比绣花时针扎到痛上成千倍。 她以为自己是做得到的,可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没办法忍受适哥哥娶别人。 再说,宁大哥是养子不能插手王府的事务,而楚大哥与东狼王安陵成亲后要去东辽,到时候宁氏再生下儿子,必定要抢夺王府里继承权,那个时候适哥哥肯定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宁氏又怎么会替适哥哥着想,给他挑选合适的人?怕给适哥哥选出来的人也只从她的利益出发,图好拿捏,从而好控制和欺压适哥哥。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楚适之饥寒交迫、憔悴不堪,求助无门的悲惨的模样…… 对,她不能放任着宁氏欺辰适哥哥,她要嫁给适哥哥,好好保护他不受任何人的欺负! 汀华郡主脸色煞白,有这样当着人面拿人家的心肝宝贝儿当成大白菜一样比较的人吗? 她单手指着宁香莲,骂道:“你、你……欺人太甚,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 “我答应!”柴青仪抢着应下了,慢一拍的汀华郡主差点儿没咬到自己的舌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 人家的姑娘是贴心小棉袄,她家这个肯定就是扎心小刺猬,事事都扎她的心,不见血还不罢休的。 苏月瑛姐妹也睁大了眼,不是吧,被母妃连削带打的,一点面子没留,反而就改主意了? 母妃可真厉害! “你想好了?”汀华郡主哆嗦着问自家的“小刺猬”。 还没等柴青仪回答,宁香莲从衣袖里抽出两张早就写好、并且自己这边签了名摁了手印的婚书丢在桌上:“口说无凭,你们先把婚书给签了,回头我们再走六礼。”她身后的刘嫂,立即把沾好了墨的笔和打开了盖子的印泥送了上去。(ps,关于这婚书解释,在作家的话里。) 她这一手,别说汀华郡主和柴青仪呆了,连楚月瑛和楚月琳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多的准备,简直就是没给人留喘息的空间。 汀华郡主看着婚书上写媒人都签了名,摁了手印,就明白宁氏不仅是有备而来,怕也真只想再给他们这一次机会了,她下意识地看向柴青仪。 柴青仪盯着婚书上并列写在一起的名字,脸上飞起了一抹红晕,催促着:“母亲,签啊。” 汀华郡主:“……” 现在这么急,早干嘛去了。 昨儿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家府里,由着人上门求娶,那多有面子;现在被她闹这么一出,由人骂够了,面子也踩到了脚底,还被人逼着不行前几礼就先签婚书,这以后她还怎么抬得起头啊。 不过,不满归不满,汀华郡主也没再迟疑,提起了笔迅速地在婚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摁上了手印,然后飞快的抄起一张,紧紧捏在手心里。 成了,这门亲事终于成了。 宁香莲也松了一口气,迅速的拿起另一张拆好放入衣袖里。然后从刘嫂的手中拿过一个大红锦盒放在桌上,“这个白玉凤佩是给柴姑娘的信物。” 随后,她给楚月瑛姐妹递了眼色,一手拽住一个,“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母女谈心赏景了。”说罢转身出去了,留下屋内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柴家母女。 厢房门关上后,汀华郡主只觉得刚刚的一切好像是一阵梦一般,太不真实了。 她就这样把仪姐儿的婚事……给定了? 哪怕是她上门要挟在先,但也太……太儿戏了一点吧! “仪姐儿,你给我说清楚……”她咬牙切齿的瞪着柴青仪,总觉得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柴青仪没回答她的话,一把从她手里将婚书夺过来,仔细的看清楚上面所写的每一个字,然后如珍似宝的拆好藏进了怀里。 汀华郡主:“……” 为什么会这样,上次她上门相逼的时候,他们明明是不答应的,怎么才三天就改了主意,而且态度这么坚决? 该不会是这小妮子早就跟楚家窜通一气,故意做局哄自己的吧。 她实在是气不过,狠狠地在柴青仪的胳膊上掐一把:“为什么改主意了,你不给说明白,这门亲事我不认……” “亲事已经定了,你不让我嫁,我就不信外公和父亲他们也会不让我嫁。”柴青仪一点也不受她的威胁,打开宁香莲留下的锦盒,拿着白玉凤佩爱不惜手的把玩着:“昨儿你还不劝我嫁来着,我听你话也错了?” 这个顶心肺…… 汀华郡主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气得直翻白眼。 柴青仪忙扶住她,还在她的背后轻拍了几下,焦急地道:“母亲您没事吧,好些了没。” 汀华郡主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女儿,还是贴心的。 见她面色好转,柴青仪在她耳边飞快地道:“母亲,当初的事是你错了,你就算瞧在我的份上,图适哥儿以后对我好,你就得把那些过失尽量弥补起来。” 汀华郡主:“……” 这闺女一定是来讨债的。 不过,有一件事仪姐儿还是说对了,她若不想日后仪姐儿被他们欺辱,还真得在这件事上动些脑子,让他们不记恨自己反而欠自己个大人情才是。 她拍了下柴青仪的手背,“不用你说,我只有主张。” 那些东西握在手里已经很久了,不如这次交出去。 宁香莲她们才刚回到王府,柴家的人也到了,说是奉了汀华郡主的命令,送两家订亲的信物。 宁香莲派人把楚适之叫了过来,当着他的面说清楚两家婚事已经定下的事,然后把锦盒交给了楚适之。楚适之在楚逸之的哄笑下,红着脸当众打开来,里面是一根男子用的的淡青色束发玉钗,玉是好玉,晶莹剔透,还没碰触到就感觉到了温婉的凉意,至少价值千金,可见柴家对这门亲事和适哥儿的看重。 只是,汀华比谁都清楚这门亲事最大的隐患在哪里,她送来的东西,肯定不会只有一件信物这么简单。 不仅宁香莲这么想,楚适之在取出玉钗后就拿着盒子仔细的检查了起来,盒子里除了玉钗并没有其它的东西。 “要不,拆开来看看?”楚逸之急切地问。 宁香莲抬手拿过了盒子打量了一番,盒子平平无奇,是普通的黄梨木,而且是整个完整的木头扣成的,想往里藏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只是盒子上雕刻着奇怪的花纹,还染着很浓郁的风铃草的香味,让人想不注意也不行。 花纹……香味……这代表着什么? 看久了,她觉得那花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见过了。 “熟悉?”瞧着她拧眉,楚长铮问。 宁香莲点头,楚长铮让楚月瑛进去里间拿了根眉笔过来,直接把盒子上头的花纹给抹黑了,然后把盒子六面的花纹分别拓了下来,一字排开摆在宁香莲的面前:“不急,慢慢看。” 宁香莲依次看过六张图,然后脑海里的清晰了起来,她飞快的从中挑出了两张,然后把多余的截掉,再把余的拼在一起。 “落水前,看到皂靴上就绣着这样的花纹!” 情急之下她只能看到这么多,带着适哥儿藏在暗处的人,想必会比她看到的更多。 楚长铮将那残图收好:“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宁香莲点头:“嗯。”目光扫过木盒子后,脑海里突然又闪过一个念头,顿时她的整个人都楞住了,良久之后才道:“还记得当初我说过,在井边看到的,适哥儿的那只鞋吗?” 她是被那只鞋引过去的。 可是事后,没有人在井边找到鞋,而适哥儿的鞋也回到了他的屋子里。 宁修之惊愕的站了起来:“风铃草香,风香!” 确实,那个时候风香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鞋归位,而且她也能在那种乱哄哄的情况下,故意对适哥儿照顾不周,或者在适哥儿身上动什么手脚,以及于适哥儿连病几日,要不是刘大夫来得及时,怕是小命都要没了。后来,也是适哥儿不能说话了之后,他的病才渐渐好起来的。 “不可能,她怎么能……”楚月琳恨得小脸煞白,紧握的拳头上面青筋迸露。 “真也好,假也好,查查不就知道了。”宁修之阴沉着脸,严肃地道:“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 若真是风香,他剜了她的心都有。 说做就做,宁修之带上了楚逸之,领着狼五一队人,直接就去他的庄子上寻风香。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还真撬开了风香的嘴。 180、等待结果 瞧着宁修之虽然板着张脸,但还保留着几分冷静;而楚逸之眼睛里都带着血一般,一身的厉气根本就收不住,连楚月琳瞧着他那模样,吓得尖叫了一声扑进了自己的怀里,宁香莲对于他们这一行的结果,就心里有数了。 她让人把早就泡好的静心茶给端了上来,“坐下喝茶,缓缓再慢慢说。” 两杯茶下肚,宁修之才慢慢将他们从风香嘴出来的真相,一一道来。 据风香所言,那天晚上楚适之不见之后,她听从宁香莲的吩咐带着人四处寻找。走到那个小院前面的小径上,瞧着宁香莲匆匆进了院门,她就撇开了下人自己跟了过去,想要把自己照看不周导致楚适之丢失的过错,推到木香头上。 可是她才到院门口,就看到宁香莲被人推下水的那一幕了。当时她吓坏了,不敢喊,就藏在了院门前的那一排松林后头。 听他说到这里,木香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劲的重复着:“她真不是人,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若是那个时候风香扯着嗓子大声呼救,可能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但也有机会救下王妃的。 楚月琳也扑在宁香莲的怀里,哽咽得不成声了楚月瑛想到当初还是自己多嘴,惹得母亲救了风香并且留在身边的,她抬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当初若不是母妃救她,她一个被发配到边城军队里的罪奴,只怕早就死在军营的红帐里了……” 见她还要再打,宁香莲忙喝住她:“带拿别人的错来罚自己,你傻不傻啊。” 从知道风香对长铮是动了心思的,做了那些不堪的算计时,她对风香会做出这样的事就不会太惊讶。“不是所有人受到旁人的恩惠之后,都会感恩戴德,并且记在心里想着回报的。有些人不仅会得寸进尺,甚至会觉得你拥有得太多,分给他的太少,而起了怨恨之心。风香只怕就是这样的一种人。” 斗米恩,升米仇,可不就是那么回事。 “她若一直都是穷苦贱籍出身的人倒也罢了,可她本是罪臣之女,从小怕不是千娇百宠长大的,也是享受过荣华的。那种享受过安逸日子的人上人一夜之间从天摔到地,这种差别才是最令人无法接受、最啃食人心的。” “也许最初她对我的相救还存着几分感激,可是日子久了,随着你们的爹的官职越升越高,甚至封了王,她也就起了别的心思,而我怕就是她追求眼前触手可得富贵荣华,最大的障碍。” 也是,若自己没有还魂之事,风香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她虽然没有如愿的给长铮为妾,但琳姐儿拿她当成亲姨对待,修哥儿他们也瞧在琳姐儿的分上,对她礼让有加。哪怕长铮没让她脱了奴籍,她在宁府里也拥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可以富贵一生的。 宁修之放在膝上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心里恨着之前自己对风香的那点子小教训,还是太轻了。 他到庄子见到风香时的第一时间,就让人利索的把风香捆起来压进了地下密室里,然后上前拉着她的一根指头逼问,风香开始还想抵赖不承认,他直接就扳断了她的那根手指。 在自己眼也不眨的折断了她三根手指后,风香才明白自己是铁了心,哪怕得不到答案,也不会放过她之后,这才松了口将当晚她看到的事说出来。 见母亲看向他,他微微点头,把风香余下交代的也说了出来。 “她说,她在松林后头蹲了大概一柱香,听到院里没有动静了,才壮着胆子又回到院门往里看,那个时候凶手已经不见了,只有井边的地上落着一只鞋。她认得出适哥儿的鞋,就壮着胆子进去把鞋拣了起来,出来时还关上了院门……” “后来,适哥儿在那院子里的间小厢房里寻到,她不知道适哥儿有没有瞧见她去拣鞋的那一幕,就起心想要弄死适哥儿灭口,只是木姨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适哥儿,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后来适哥儿醒了之后,失了声,还因惊讶过度忘记了一些事,她才没有继续下手。” “只是关于那个凶手的事,她说自己当时太慌乱,天色又黑,她没瞧得太清楚,所以……什么也不知道……”说到这,他有些懊恼,只有风香一面之词,他是没办法确定风香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眼下最好是找汀华郡主,把当初那个止击者给找过来询问。” 说到这,他看向了一直没有出声的楚长铮,唤了句:“义父……” 楚长铮摇头:“只怕没有了。” “什么?”楚逸之张口说了他回来后的第一句话,他一脸苍白地转身,推了一下楚适之:“我不管你想什么法子,把人给要过来。” 楚适之阴沉着脸,摇了摇头:“晚……晚了……” “晚什么晚?”楚逸之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眼睛猛的瞪圆了:“你是说,汀华郡主已经把目击者给……”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楚适之点点头。汀华郡主能想到用把证据花纹拆开六份雕在一个木盒子上头,又如何会不知道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的道理。 楚逸之恼怒极了:“难不成,我们就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等你父王查出那个花纹隐藏的秘密。”宁香莲侧过身子,问楚长铮:“已经有线索了吗?” 楚长铮扫了一眼屋内的儿女,不说话。宁香莲沉默了下来,她知道楚长铮的意思,怕是真查到了些什么,只是当着儿女们的面,他不方便告诉自己。 她没继续追问,只说:“有结果了一定要告诉我。” 楚长铮点点头:“放心,我会带着你去报仇的。”说罢,他扫了一眼屋内的众人:“与柴家结亲,心思敏锐的人未必不会怀疑这其中有什么内情,怕是盯着府里的人会更多了。若你们没有把握让人瞧不出破绽,这段日子就别出门。” 大家齐声应下,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了楚逸之。 楚逸之炸了毛:“瞪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还会让人瞧出来?” 看着除了板着脸的亲爹,所有人都点头,还用一种“你懂就好”的眼神看着他,他直接跳了起来:“我若是……我若是……不出就不出,等下就跟人说,我跟父王过招被父王打伤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宁香莲:“……”她还认为他要放什么大话,结果,就这出息? 也是,他能知道自身的不足也是一件好事。 次日早晨,宁香莲听到来请安的宁修之轻描淡写的说,昨晚他的庄上的宅子起了火,不小心烧掉了半边,她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有问。 不管风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只图自保置自己于不顾,就等于是叛主,叛主的奴才该死,她一点也不同情。 只是轻松之余,心里又有些沉重,总觉得这件事幕后的凶手比她想象的还要麻烦,不知道重新追查这件事,又会给一家大小带来什么样的祸端。 她叹息了两口,按着额头道:“去请刘大夫,说我头痛症又犯了。” 让一家大小装病,肯定是不行的。倒是她病了,瑛姐儿她们留在自己身边伺疾,倒是理所当然。 当然,柴家亲事的六礼该怎么走,还是要走的。 她让冯五回家送信,把两家的亲事尽托给了振威侯夫人,振威侯夫人虽然惋惜自家又失去了和楚适之联姻的机会,但对于王府和柴家的婚事非常的上心,事情办得非常的热闹和漂亮,甚至连小细节上都让人挑不出理来。 京都各家,也因这门亲事再次扼腕不已。 他们都想与武定王府结亲,明里暗里都想着法子,谁也没想到让柴家不声不响的就夺了个先桂。 也是,他们之前不是盯着楚月瑛,就是瞅着楚逸之,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楚适之。 呃,想也许是想过的,只是楚适之虽然也是嫡子,但并非长子又身有残缺,将来走得不仕途,也继承不了爵位,谁家也不像柴家豁得出去,愿意把自家的嫡长女嫁过去。 果然,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是至理名言。 武定王府和柴家联姻的消息才传出去不久,又很快被楚云雁在长宁宫里承宠的消息给压了过去。 皇后这是要利用楚云雁给自己固宠? 也是,皇后多年没有生养,年华也已经不再,哪里比得上楚云雁花季正好。若是日后楚云雁再生下个儿子,养在皇后的膝下可就比其它的皇子都要来得尊贵些。 不少人暗挫挫的对皇后和楚家这一手,比了个大姆指。 而长宁宫里的楚玉容听宫人禀报,说楚云雁跪在殿门前给自己请安时,指甲直接扣进了掌心里也不觉着疼,一脸精心保养的脸更是扭曲得变了形:“拖下去给本宫赏一丈红!” 她简直就是一个傻子,楚云雁拿两张破纸说是生子的秘方,她还真信了,甚至还听从楚云雁的鬼话,说什么这件事最好不要再传第三人之耳,过第三人之手,抓药熬药之事都由她来比较妥当。 于是她借着东辽使者前来和亲,皇上给她留几分脸面的机会,把楚云雁留在长宁宫里替她熬药。 结果,楚云雁这个不要脸的,哄着她说昨儿是最佳的受孕时机,让她使出浑身解数利用旧情请皇上来长宁宫过夜,趁着她去梳洗的机会,打着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幌子,伺候了皇上。 她现在想到皇上离开时,那带着讥讽的冷漠眼神,心里就又酸涩无比,又怒火冲天,恨不得亲眼看着楚云雁被人打死。 “娘娘,不可!”翠嬷嬷眼见事情快要无法收拾了,忙过来阻挡:“再怎么样,她姓楚,又刚承了恩宠。您若杖罚了她,必定被人说您容不得人。” 楚云雁狠瞪了翠嬷嬷一眼,难得的没有开口骂,自从出了映月背叛的事,她就不敢再相信年轻的小贱蹄子了,“难不成,本宫就要这样便宜了她?” 现在的局势,已经和她知道的那一世完全不一样了,她可是一点点先机也把握不到,心里可是一点底都没有了。 不由得,她想起到当初广寒大师的话,天地自有规则,一环错,环环错,难道她真的做错了? 不,金凤已死,她这清鸾本就该母仪天下,她没错,也不会错的! 见楚玉容一直没有说话,翠嬷嬷暗自松了口气,以为她听进了自己的劝,拿了软巾小心翼翼地过去给她包扎掌心的伤口,又放柔声音劝道:“娘娘,您要整治她,又何必自己动手,必定有大把人的给她苦头吃的。” 据她这几天的观察,娘娘这点心机玩不过楚云雁,与其留条毒蛇在身边,不如远远的打发了,省得被利用尽,还要反遭其害。 见楚玉容有些动容,她正准备再加一把火,只见楚云雁推开宫女直接闯了进来,张嘴就道:“姑姑,你我都是楚家女,将来我的孩子可不就是您的孩子?您膝下有子,谁还敢动您的凤位?他日,您生了嫡皇子,也需要臂膀的。” 楚玉容的喝斥卡在了嗓子眼里,是啊,前世宁香莲可以抱了她的儿子当太后,她为什么就不能抱了楚云雁的儿子当太后呢? 见她像动了心,翠嬷嬷暗中不好,忙劝:“娘娘,”三思啊。 可是她说出口的却是:“这办法极好。” 翠嬷嬷懵了,嘴不对心,自己这是怎么了? 楚玉容对上楚云雁那带着诱惑的眼神,心里的那一点点欲望被勾引得无限放大:“好,本宫就留下你。” 到时候再来个去母留子,人不知鬼不觉的,孩子就归她了。 翠嬷嬷见大势已去,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彻底的下定了决心,要马上离开长宁宫这个火坑。要不然,只怕她这条老命无法善终了。 楚玉容虽然在楚云雁的诱惑之下,接受了她的存在,但她没想给楚云雁什么好品阶,最后楚云雁也只捞到了一个美人的封号。 “楚美人?”宁香莲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那楚云雁是聪明好,还是是蠢笨好。 宫里,岂是好呆的地方。 181、赐婚圣旨 她原本想着等和亲之事暂时告一段落后,再腾出手来想法子对付楚云雁,没想到对方倒是先给了她这么一个大惊喜。 见宁香莲搓揉着太阳穴,一副疲惫的模样,楚长铮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柔声安慰道:“王妃,不必在意。” 他的话音一落,宁香莲偏头对上他幽暗的眼神,便知晓他想要给楚云雁使绊子了,忙摇头道:“这件事,你别再管了。” “呃?”楚长铮微微一怔,不解:“为何?” 她的事,不是就他的事吗,她为何不让自己与她并肩承受那恶鬼的算计和欺辱? 宁香莲瞧着他挑起的浓眉,心里不由得暗叹,这人的心思真好猜,当初她为何就被蒙了眼,看不到迷雾下头的真心,以至于错过这么多年。 还好,现在也不晚。 她反手抓住了楚长铮的手,用力捏紧,毫不避讳地道:“她姓楚,她又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你一个臣子如何能掺合后宫之事?一招不好,是要惹自己一身腥的。” 到那个时候,哪怕皇上不会疑心于他,面子上总也是过不去的。 长铮打战在行,对于这些后宅的女人们的算计,却是有些不足的。 楚长铮感觉从手上传来的温热,舍不得放,也不敢用力,省得握疼了她,“难不成由着她得势成患?” 打蛇不死,必受其害。 “她想成患,可不容易。”宁香莲轻笑出声,进宫这一步棋怕是楚云雁走得最错的一步了。 在宫外,她尽可以使展鬼魅手段来哄骗旁人替她行事,可是在被高人精心布置过、处处都布下禁忌的深宫里,面对着有龙气附身、鬼神都要对他避让三分的皇上,以及一些有气运附体的后妃们,她的手段只怕根本就使不出几分来。 何况她与楚玉容同族,势必被人看成和楚玉容一体,那些后妃们动不了楚玉容,未必就不会拿着她折腾。再说,以楚玉容的性子,又会对她真心实心的照顾几分呢? “大意不得。”楚长铮一脸的严肃:“她敢往宫里去,必定有一些的手段才是。” 虽然他是男子,他也从来不小看一个女人的心计和狠厉,何况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后宫女子,而是一个不知从哪里而来又与香莲有怨恨的女鬼。 瞧着他眉头都紧得能夹死蚊子了,宁香莲抬手替他抹平了,道:“放心,我让你别掺手,可没说我不掺手的。” 她要让楚玉容的十分不容易,变成百分,甚至两百分! 此时临近黄昏,窗外醺黄的余晖透过碧纱帘透了进来,落在宁香莲的脸上,楚长铮的目光落在那她清亮的眼睛上,心里比什么时候都要踏实。 他微微一笑:“哦,夫人,那你想要如何同,可需要我效劳?” 宁香莲轻笑挑眉,冲他勾了勾手,楚长铮附耳过去,听她低语了几句,不由得点头:“好,这事包在我身上。” 皇上本就多疑,王妃加了这把火,楚云雁在宫里的日子怕是要寸步难行了。 一本记满了近半年来楚云雁所作所为的小册子,在天黑之前送到了正顺帝的龙案上。 正顺帝伸手拿起小册子随手翻看了两下,发现里面记的全是楚云雁的行踪。而且上头有几个人的笔迹,而且墨迹的新陈程度也不一样,不像是一天里整理出来的,上头记录的时间也是从两年直到半个月前,可见是有人一直盯着楚云雁的行踪做的记录。 他气愤的把小册子往地上一砸,不可置信地问垂手立在一旁的潘大海:“确定这是长铮派人送来的?” 潘大海不敢看正顺帝的脸色:“是武定王身边的狼二送来的。” 正顺帝怒了。两年前,长铮还病着。一年里苏醒的时间并不多,几乎都用在了边城的布防上了,哪有心思吩咐人去盯着楚云雁的行踪,可以肯定这本小册子肯这不是长铮命令人去查的。 是什么人能让长铮把这种东西送到他面前来,他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谁。 不管小宁氏的用意是如何,这次真的踩到他的底线了。 他恨恨地骂道:“长铮行事真是是越来越没了……”忍住了最后两个字没说出口,恨恨地改口道:“美人乡,真是英雄冢。” 外头人说那小宁氏是个妖精,他以前还没觉着如何,现在看来真是把长铮迷得失了三魂五魄,连一点分寸都没了。难不成他还怕自己宠爱了楚云雁,日后会由着楚云雁给王府难看?真真是以小人之心,度他这群王之腹! 不过,提起那楚云雁,他也是有几分厌恶的。 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这里的这些女人一个个不择手段的争宠不是真心实心的他,而只是爱他天子的身份,以及天子身份可以给她们带来的地位,以及家族的权势和荣耀,相信龙椅上换了一个人,她们同样会用尽心思去讨那人的欢心。 只要那些女人手段不要太过份,他并不在意,但是不代表他能容忍那些女人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宠幸了那楚云雁后,他总觉得这件事有哪儿不太对劲。那楚云雁并非是什么绝世佳人,而他也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伙,虽然那时他非常不满楚玉容的行事,有心给她一个难堪,但明明是拂袖而去更能表达他的不满,为何他还是把楚云雁给留下来了? 可是召来太医检查,又没在他身上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还有那长宁宫里外都有他的眼线,楚玉容姑侄两想动什么手段,也不可能在那么多的眼睛之下把忌讳的东西带进宫才对。 他的心里突然一个咯噔,目光不由得落到了旁边的那个小册子上头。 这件事真的只是小宁氏的唆使,万一是长铮自己所为呢? 长铮从来都不会做无谓的事,他把东西送到自己面前,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不由得,他下令道:“多派两队人去长宁宫,专门盯着楚美人,若发现她行事有不妥之处,尽快回来禀报。” 不过,长铮确实是太纵着小宁氏了,竟然能能纵着小宁氏给楚适之订了柴家长女。 连亲子都如此,那养子只怕更不会放在心上,他不敢想,日后他们会给宁修之订下什么样的一个女子? 想到宁修之,他的心头不由得又软了几分。 但随后,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的砸在地上,同时砸出去的还有他脑海里那份不知由哪里来的不满和愤怒。 有些事,不能再等了。 他眯着眼,招过潘大海,仔细的吩咐了几句。 潘大海那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两条线的眼睛,猛的瞪圆了。皇上这样做,武定王知晓后,怕是会打到御前来。 不过,阎王打架,他这小鬼……除了听话还能做什么。 他应下,乖乖的下去安排。 宁香莲并不知道自己让楚长铮送上去的那本小册子,让楚云雁在宫里的日子比她之前预料的还要惨上几分。 楚玉容非召禁足在长宁中里不能出,但楚云雁做为一个美人还是要按时去太后那边请安的,宫里那些以前就与楚玉容明争暗斗的后妃们,瞧着了形单影薄的楚云雁,直接就把多年在楚玉容那儿受到的气直接发泄到了她头上。 而正顺帝起了疑心和防备,哪怕是楚云雁使用积分换到了正顺帝的方位,在一干侍卫和太监的阻挡之下,根本就不能靠近正顺帝身侧。哪怕她手上拥有早早就兑换好的系统合欢,隔得那么远,根本就使不上,反而让正顺帝倒是因她几次太过于巧合的偶偶,对她的怀疑加重了几分。 而楚玉容在发现楚云雁没能得到帝宠后,对她也失去了耐心,一天到晚,打骂几乎成了常事,动不动还罚跪。 楚云雁看着d5那一片灰白的屏幕,再看看所剩无几的积分,她迟疑了又迟疑,最后还是狠下心,把d5的几个功能从栏目里拖了下来,直接卖进了商城里,然后换取了一些积分。 这是她最后的资本了,她一定要善加利用来一次翻身,要不然,她就真的就只能向宁香莲屈服,或者是抛下眼前的一切逃去一个远离宁香莲的地方从头再来了。 相对于楚云雁的水深火热,宁香莲的日子过得再舒服不过了。 她这一“病”,除了宁修之正常上朝外,其它人都留在王府里伺疾,甚至安陵也因楚逸之“受伤”不再出门了,几乎天天泡在王府,一呆就是一整天,引得柴青仪也隔三差五带着一大堆的补品的往王府里跑,气得汀华郡主追着骂她胳臂肘往外拐。 而且王府的门口也天天挤满了各家前探病的人,送医的,送药的……当然来的人都不忘带上自己府里最合适的儿女来碰碰运气,只可惜,他们依旧是无门可入。 在众人的注意都集中在王府上头时,大皇子上宋家提亲,聘了宋妙琪为侧妃,还把婚期订在了与正妃同一天,同时进行。出乎众人意料的事,太后得到消息后大怒,还派了人上宋家去斥责。 宁香莲对此,只是听了个乐,她的心思还是放在图纹的追查进展上头。可是这段时间楚长铮派出去查图纹的人却一无所获,有好几次查到些苗头,还没等他们下手,那些人就果断的服毒自尽了。 “看来,那些人是死士。”收到最新的消息后,楚长铮的脸黑得如锅底一般。 大兴的国法规定,除宗室外,任何世家家族都是不允许养死士的,当然世家偷偷摸摸的养几个忠心的亲信,也不会被人拿来当成死士计较。但这样神秘有组织、又不惧死的,怕只有宗室里才有。 宁香莲眸色猛的地一沉:“宗室?” 可是,那个时候不管是宫里还是各家王府;再说,以长铮的说法,那个时候皇上明显是对他起了忌惮之心,那些宗室老狐狸们避都避不及,谁又会因想把自家的郡主嫁给长铮,而对自己下毒手呢? 退一万步讲,有几个孩子在,长铮的继妃极不好当,那些郡主们千娇百宠的长大,谁又愿意上门来当这个后娘?而汀华之所以会留下这个图纹,怕也是猜到了几分。 “查。”楚长铮冰冷的命令道:“让狼大把人都派出去,确定宗室各处暗卫的标记,不要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宁香莲明显感觉他这命令一出,屋内的气氛紧张了许多,她半垂下眼帘,什么也没有问。 不是她自私,而是这件事一定是要一个结果。 要不然,上次对付的人是她,谁知道下一次那些人动手,要对付的人会是谁,总不能千日防贼,日日不得安。 可图纹还没有新的消息传回来,一道圣旨却先一步到了王府。 宁香莲在换诰命服的时候,眼皮子一直在跳,心神不宁的,总觉得这道上门的圣旨只怕不是件好事。 出了院门,看到楚长铮在等她,她快步过去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像是想要从他身上得到支持一般:“王爷,我、我心跳得急。” 楚长铮扶住她:“没事,有我在。” 他们到达正厅,来宣旨的潘大海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不敢看楚长铮的眼睛:“王爷,人都齐了,那老奴就宣读旨意了。”说着,他就准备展开圣旨。 楚长铮一把抓住圣旨,问:“慢着,你先随我一起进宫。” 潘大海差点给他跪了,王爷该不会是知道这圣旨里写了什么吧。 他心虚地哀求道:“王爷,您现在进宫也来不及了,这只是专门给长宁郡主的旨意,另一道给宁大人的,只怕现在已经宣读了。” 修哥儿那也有一道旨意? 宁香莲里一个咯噔,直接上手从楚长铮的手里把圣旨夺了过来,展开就看,看到圣旨,她气得脸色大变,骂道:“怎么能这样,皇上他……” 这竟然是给修哥儿和瑛姐儿的赐婚圣旨! 可之前不是说好的,她家儿女的婚事,由他们自己定吗,皇上这是说话当放屁,放过说不认帐了? 她抓着圣旨就要撕,楚长铮一把夺过来往潘大海的怀里一丢:“我们进宫。”他们还没走,宁修之的小厮急匆匆的地跑了进来:“王爷王妃,主子他要抗旨。” 182、有婚约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抗旨?”楚月瑛一时心急,惊呼出声,冲到小厮面前逼问:“青林,你可知大哥要抗的是什么旨?”问完,只见青林低垂着头不敢应话,她直觉认定,这件事只怕与潘公公手里的那道旨意有关。 她转身就去夺潘公公手里的圣旨,潘大海忙紧紧护住:“安宁郡主,不可,万万不可……” 宁香莲也觉着现在让楚月瑛知道圣旨上的内容会让事情更乱,伸手把她拽回来:“冷静些,慌乱解决不了问题。” 楚月瑛反手抱住了她的胳膊,泪眼婆娑:“母妃,您要救大哥,一定要救大哥。” 宁香莲点点头,扭头问小厮:“修哥儿现在何处,人可好?” 青林应道:“小的回来时,主子还户部。” 宁香莲一怔,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处处都透着不对劲。且不说皇上这赐婚圣旨下得又急又莫名,修哥儿若是抗旨不遵,应该被押入天牢才对,怎么可能在下人都收到消息时,他人还在户部的? 潘大海也急了,宁公子那边先出事了,那他这边的事还怎么往下说? 不对,去宁公子那边宣旨的人是奇大山,以奇大山办事的稳妥,怎么会让人把消息透露给了宁公子身边的人,还让人跑回王府送了信? 看来,户部那边肯定有人从中作梗,存心把这件事给弄成一团粥。 若是武定王和王妃这个时候去了户部一闹,今天的事可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王爷,您请听咱家说……”潘大海扑上前,急得一身的肉都在抖,声音也压得极低:“这件事有内情的……” 楚长铮微微眯了眼,正要伸手将他推开,宁香莲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王爷,不急在这一时,等潘公公说完,我们再去也不迟的。” 见楚长铮没有再走的意思,潘大海松了口气,连连向宁香莲拱手作揖:“多谢王妃,多谢王妃……”若是没有王妃这个桩,只怕王爷这匹烈马今天谁也拦不住,而他不被王爷踹个半死,也会因办事不利被皇上骂个半死。 顾不上擦满脸的冷汗,潘大海冲着四周的下人挥袖:“你们都退到二十步以外,若谁敢偷听……”他小眼睛一眯,冰冷的眸光让人心颤。瞬间,不管是王府里的下人,还是他从宫里带来的侍卫和小太监,立马老老实实的退到正厅外头,二十步有余的地方。 见楚逸之他们都不动,潘大海求助般看了眼楚长铮,楚长铮直接当成没看见一般,等着宁香莲发话。 宁香莲迟疑了一下,“瑛姐儿留下。” 这件事与瑛姐儿有关,不管好坏,她都觉着瑛姐儿有知情权。 “王妃。”楚逸之气坏败坏的喊了一声,不愿意出去,楚适之给楚月琳使了个眼色,两人一人一边拽住他,直接就往外拖。 “哎哎,你们拽我做什么。”楚逸之怕伤着他们,不敢用力挣扎,只得半被迫半自愿的随着他们出了厅门。 拐到厅里看到不到的角落,楚适之忙捂住了楚逸之的嘴,指了指后窗,然后他们三人就在满院子的下人和侍卫的众目睽睽之下,爬到了后窗下面蹲着偷听。 楚长铮扶宁香莲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冷着脸看向潘大海。 潘大海扯着脸皮赔着小心,匆匆解释:“王爷,皇上也是不得已,若是今天不下旨赐婚,只怕太后的赐婚懿旨就要到了。” “太后?”宁香莲眯起了眼,看向潘大海,潘大海刚要松口气,就让她眼中那冰冷的眸光给镇住了。 虽然……没有杀气,对危险的敏锐告诉他,眼下的武定王妃比武定王更加可怕。 他抬手,用衣袖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只得把他刚刚打的马虎眼给补全了:“太后要把宋家的姑娘指给宁大人为妻。” 眼下,楚逸之和东狼王安陵的亲事已成定局,将来不管是武定王的爵位还是武定王手中人脉,皇上和朝中重臣们,都是不会容许楚逸之接下的。武定王世子必定要换人。 而楚适之哪怕病情有恢复的迹象,但要恢复如常人不是一日两日功夫办得到的,哪怕他成为武定王世子,王府真正的实权和人脉只怕他也把握不住。 反倒是宁大人,要才华有才华,为人又极聪慧果敢,又极得武定王的信任和楚逸之两兄弟的敬重,是最有可能继承下武定王一切的人选。 哪怕武定王妃将来还会再生下嫡子,且在那孩子能平安长大,将来和宁大人必有一争,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了。 太后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管不顾的要下懿旨把宋家女赐给宁大人,怕不仅是想借着联姻和武定王成为姻亲,还是还有想笼络宁大人,借着宁大人的夫人之手把控住武定王府的心思。 “昨晚,皇上收到确凿的消息之后,想了整晚,觉着只有抢先一步给宁大人指门亲事,才可以让太后死了那条心。” “哦?”宁香莲不所为动。修之是她的养子,在外人眼中计较起来身份上是比逸哥儿他们低那么一等,可这样反而他的选择范围比逸哥儿他们还要更加宽广,不说上高攀金枝玉叶,下低娶平民之女,京都里权贵之有中与他合适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为什么皇上偏偏要他和瑛姐儿拽在一起呢? 厅内随着宁香莲的那一声“哦”,楚长铮看向潘大海的眼神又冷了好几度,潘大海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发颤的腿往后挪了半步,却不敢多言半句。 他听得出来武定王妃不满之处在于哪里。说真的,他也弄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替宁大人挑中安宁郡主。 难不成,皇上真的对宁大人有另样的心思,所以只有宁大人成为了武定王的女婿,皇上才能看在武定王的份上,收敛自己那不妥的绮想念头? 想到这,潘大海只觉得身子更冷了。 但若这样可以挽救皇上的一世清名,他觉得自己现在承受这些,值了。 楚月瑛也已经把整件事给听明白了,她哆嗦着伸手向潘大海怀里紧紧护着的那道圣旨:“那是给大哥的赐婚圣旨?”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人狠狠的撕作了两半,疼得让她连说话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若她真的狠中了,那是不是大哥很快就会娶妻? 几乎一想这种可能性,她那裂成两半的心瞬间又碎成了一地。 她全然没有想到,宁香莲为何把兄长他们给赶出了厅,却把她留下的特别用意,一心都纠结在“宁修之就要娶妻”的事上,面上不由得出带出了伤心和困苦之色。 一眼看到楚月瑛眼底的挣扎,宁香莲的心也揪了起来。 其实在前儿的宫里修之出事的那次之后,她就发现瑛姐儿对修哥儿的态度和以前有了明显的不一样的。应该说是以前瑛姐儿身上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几乎是把心和感情都层层的锁住了;而现在退掉了宋家的亲事,而又知道了她真实身份,瑛姐儿外层的铠甲松动了,一些被压制在心里的情感也就渐渐的冒了头。 也许是知道没有选择,所以从来就不敢去奢望,更不想去想。 也许是没了枷锁,也许是一切来得太快,加瑛姐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弄不清楚自己要如何。 她这个做母亲原本想给他们一些时间,等着瑛姐儿清楚自己的心,然后试一试修哥儿的心意。可没想到太后和皇上插这么一手,简直就是在逼人做选择。 眼下,瑛姐儿并不知道圣旨里的真实内容,潘大海那含糊其词的话怕又给了她一些误会,自己只要耐心些,怕就能知道瑛姐儿真正的心思了。 只要出自于真心,是左,还是右,无论他们怎么选,她都支持他们,终究这是他们一生的幸福,该由他们自己做主。 这也是她让瑛姐儿留下来的最重要的原因。 厅里的沉默如同压在众人心头上的大石头,随着时间的流逝,让人越发喘不过气来。 虽然宁香莲和楚长铮都没有把注意力压在楚月瑛的身上,楚月瑛最先承受不住屋里的压力,向宁香莲露出了哀求之色:“母妃,您快拿个主意啊……” 她担心拖得越久,大哥那边的状况会更加坏。 潘大海一直竖着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心里喳喳称奇。遇上这种事,安宁郡主求助的人不是武定王而是武定王妃?还愿意放下身段,改口为其为母妃? 看来,在安宁郡主的心里,宁大人的位置非常的重啊。 也许,皇上正是早就瞧着了这一出,所以才要给他们指婚的。 想到这,他不由得心一动,把手中的圣旨递向了楚月瑛:“郡主您先看看。” 楚月瑛如同觉着圣旨烫手,飞快的一把将圣旨拍在地上,然后飞扑进宁香莲的怀里:“母妃……” 母女连心,宁香莲已经完全明白她的心思了。 她没有戳破,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能让修哥儿娶宋家女。” 楚月瑛点点头,又道:“可是也不能让大哥随随便便娶妻,终究那是要与他过一辈子的人。” “那该如何是好?”宁香莲顺着她的话问 她这句话可把楚月瑛给难住了。 是啊,那该如何,不娶宋家女,就接受皇上赐婚的姑娘?御赐的婚姻是不能和离的,哪怕那姑娘不好,大哥一辈子也只能委屈的受着。 大哥凭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是了,大哥也是不甘愿的,所以他选择了抗旨。 可是这抗旨之罪,虽然由父王出现去求情,最后不会让大哥遭受多少惩罚,但大哥无故违背了皇上的旨意,必定会让皇上不喜,前程也会尽断于此。 她可记得大哥为官的目的,不仅是要替母亲报仇,而且还想要用自己一身的才华安邦定国的。 想要解决眼下的困局,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学皇上。 她下定了决心,抬头对宁香莲道:“王妃,您要给我做主啊,大哥与我有婚约,怎么可以与他人订亲?” 修哥儿与她有婚约?她怎么不知道? 宁香莲楞了下后,对上楚月瑛含着羞涩,却又无比坚定的眼神,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 果不然,还没等她开口,楚月瑛就一字一顿地道:“王妃,当初母亲收养了大哥,原本就有心等到我们长大之后,让我们成亲的,只是觉着我们还年幼,怕我们相处起来尴尬,才一直没有把话说破的。后来家中变故,外头又误会我和宋言良有婚约,这婚事就更没有人提及了。” 在宁香莲看过来时,她挺直了腰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斥责的话,知道自己的行为被默许了,欣喜地道:“前儿,父亲与我们说起往事时,就重提过我们的婚事。眼下,若皇上要给大哥赐婚,也得先待我们解除了婚约才行。” 她这一计多好,一个莫须有的婚约,就可以把眼前的难关给拖过去。 等到有了更好的解决之策,或者大哥有了心上人的时候,她再与大哥解除婚约。反正她的名声早就毁得差不多了,再被人多退一次婚,又能如何? 潘大海:“!!!” 武定王,您想让他们成亲,您透个口风啊,何必让他担惊受怕这么久。 不对不对,若真有这婚约,那宁大人为何还要抗旨? 难不成,宁大人并不想娶安宁郡主? 不管了,反正他的任务完成了就行,想到这,他马上冲着楚月瑛大声道:“安宁郡主,咱家给您贺喜了。”他刚想说明圣旨的内容,宁香莲一记冷眼过去,吓得他把话给又咽了下去。 呃,武定王妃娇娇弱弱的,仿佛水做的一般,怎么眼神那么吓人,与武定王有得一拼。再想到前儿个宁香莲在宫里怒打安陵的那一幕,他果断的老实了。 宁香莲抬手将楚月瑛扶起来:“可是,修哥儿那边……” 楚月瑛怕她反悔,忙道:“我知道大哥在顾及着什么,他只是怕我委屈,所以一直不愿意与外人提与我的婚约,王妃请放心,待我去与大哥把话说开就好了。” 183、弄假成真 看到楚月瑛眼中的决绝,宁香莲还是忍不住低声确认:“你真的想好了?” 楚月瑛心里七上八下的,最终还是点点头:“想好了。” “那你去吧。”宁香莲松了口,她已经猜到瑛姐儿的心思了,接下来就应该去探探修哥儿的想法了。之所以同意瑛姐儿去劝,也是想借瑛姐儿去打个头阵,乱一乱修哥儿的思绪。 楚月瑛欣喜,忙向宁香莲福了下身道谢,估计要不是宁香莲拽着她,她起身时就飞奔出去了。 潘大海见状大喜,抹一把汗道:“王妃,那这圣旨您先接下,咱家这就陪着郡主去见宁大人。” 接旨? 宁香莲果断的摇头:“这圣旨暂时不能接,你还是抱回去吧。” “啊?”潘大海真想给她跪了。他不明白,这明明是一件喜上加喜的风光事儿,武定王妃为何不顺水推舟地接下来? 他看了下楚长铮,见楚长铮的注意力全在宁香莲的脸上,只得硬着头皮问:“王妃,为什么?” 为什么? 别说现在她才只确定了瑛姐儿一人的心思,就算他们是郎有情妾有意,这两个孩子的婚事还得仔细商量和斟酌,若是将来有个意外差次,也有个缓和的余地。若是赐婚圣旨一接,那婚事就如同铁板钉钉,两个孩子就彻底绑在一起,没得回头了。 傻子才接这要命的旨意呢。 宁香莲心里把得失盘算得清清楚楚,但说出来的话可是没露半分,还好听得紧: “皇上替我们着想,我们做臣子的岂能不替皇上分忧?您把圣旨抱回去,与皇上说明状况,然后把赏赐的内容改改,这件事事情既能漂亮的解决,又不会让皇上的举动引起太后的不满,岂不是两全齐美?” 潘大海有些不相信她心里是真的这么替君分忧的,不过,仔细一想,不得不说她的考虑要周全得多。 终究,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她老人家想给自家的后辈挑个好夫婿,原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皇上现在强加阻止,太后知道之后必定大怒,与皇上原本就生分的母子情只怕更加紧张。若采用武定王妃的建议,皇上不仅可以达到目的,而且太后也挑不出理来。 他偷看了眼宁香莲,打心底承认这位武定王妃能让多年对先王妃念念不忘的武定王的心彻底的笼络住,确确实实有几分真本事。她这样聪慧的女子,哪怕是丢进后宫里,只怕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他的态度更加谦虚了几分:“那咱家就壮着胆子请武定王进宫,当面向皇上解释。” “这样妥当。”宁香莲抢在楚长铮开口之前,就替他答应了下来。 随后,楚长铮跟着潘大海进宫,宁香莲则安排了足够的人手护送楚月瑛去户部见宁修之。 一个时辰后,在府里等得有些心焦的宁香莲只见楚逸之像屁股后头着了火般飞窜进了厅里,进门后就扎扎呼呼的喊:“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楚月琳搓着双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宁香莲心里一动:“他们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楚逸之一头雾水,哦了一声,道:“大哥头发没乱衣服干净,应该没吃苦头。” 宁香莲:“……” 她真想扒开他的脑子看一看,是不是这么多年没用,脑子就被他自己给吃掉了。 也罢,问他没用,还不如自己看。 很快,她就看到楚月瑛和宁修之一前一后的进了院门,瞧着与平日无异,若真留心不难发现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比起以前足足要多半步,像是在避嫌,而且修哥儿的举止有几分不自然。 哎,果然事情还是来得太急了,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原本可以水到渠成的事儿,变成现在这种不尴不尬的样子。 宁香莲在心里叹息着,想着等他们进来之后,自己要如何说话才能不引得他们想得太多,以至于事情更加乱了套。 谁知,宁修之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王妃,是我错了,我怕瑛姐儿不中意我,只是为了义母的心愿才同意这门亲事的;更怕自己不能够成为真正配得上瑛姐儿的人,会让她一生委屈,才一直犹犹豫豫没有在外头提过我与瑛姐儿的亲事,以至于惹来今天的祸端的。” 宁香莲盯着俯首磕头的宁修之,轻眯了眯眼,她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脸上表情的不对劲。总觉得他的这番话,不像是描补的演戏。 只是现在,还不是问个清楚的时候。 她含糊地道:“你平安回来就好。” “记下了。”宁修之低垂着头应道,眼神飘渺,不敢对宁香莲对视:“当时,我一听到是赐婚圣旨,就急了。根本没听皇上赐婚的对象是谁,就冒冒失失的……失了分寸。” 他抬头看向了楚月瑛,有些着急的解释:“我真不知道当时皇上是给我们赐婚。若知道,我会欢欢喜喜把圣旨接下来的。” 他这一番话,让楚月瑛一下子就委屈了起来,含着泪不满的喝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若说在户部时,她只是暗示他配合自己的说辞,可是回来的路上,她不是都与他说清楚了,这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吗?他只要顺水推舟的配合一下就好了,何必把戏做得像真的一样,这样让她到时候如何舍得放手? 宁修之握住了楚月瑛的手,“相信我,再也不会了。” 他这突然的举动以及这句话,把屋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尤其是楚月瑛。 宁香莲的眼神里不由得带上了些笑意,看来落花有心,流水也未必无意。 楚月瑛一脸震惊地朝他看了过去,眼中更是布满了茫然与无措。 再也不会了…… 到底是什么再也不会了…… 她怎么一点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莫心的,她只觉着脑子里一阵晕眩,然后终于支撑不住的晃了晃身子,径直朝着旁边倒了下去。 “瑛姐儿……” 几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了起来。 最后还是离她最近的宁修之眼疾手快地将她一把接住了。 宁香莲着急地道:“还楞着做什么,请大夫。修哥儿,她去厢房。” 刘大夫很快就被人拖了过来,一番仔细的诊脉,最后确定楚月瑛只是受惊过度,并没有什么大妨碍,相信不用一刻钟就会醒的。 宁香莲看着坐在床边,眼睛都不眨看着瑛姐儿的修哥儿,叹了口气。 果然,她没猜错。 只是这他们干嘛呢。郎有情,妾有意,就算是修之的养子身份有碍,她也不是不通人情的娘亲。只要他们与她说,有什么不能通融的,难不成她还会不成全,来一出棒打鸳鸯? 只是自己也太大意了,就在眼皮子底下,也硬是没瞧出来他们的小心思。 在心里暗自骂了自己一句,宁香莲起身:“修哥儿你在这守着,若是她醒了,让人去叫我。” 还是先留一些空间给他们,让他们先好好的谈一谈。 随后,她狠瞪了眼想留下的楚逸之几人,强硬的把人都给带了出去,只留下了几个婆子在屋里听候吩咐。 出了门,楚月琳才问:“母妃,姐姐她……”真的要嫁给大哥吗? 楚适之笑了,点点头。 楚逸之抬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低声骂道:“别胡闹,瞎起哄。” 楚月琳和楚适之:“……” 这傻哥是谁家的,拖走,他们不认识! 慢半拍的楚逸之:“不是吧……” 不会他误会了什么?看看楚月琳和楚适之一脸嫌弃的表情,他迟疑了一下偏头去看宁香莲,看到宁香莲皱眉后,他抱着头哀号了一声:“真的?” 他最近一直在盘算着,等瑛姐儿的亲事定下来,他要怎么给那个妹夫来一个足已记一生的下马威,才让那人一生都不敢欺负瑛姐儿,甚至都写了三四个瞧着可行的计划了。 现在他们告诉他,瑛姐儿要嫁给大哥?那他哪敢对大哥下手? 啊呸,大哥怎么会欺负瑛姐儿呢? 他该头痛的是,他以后要如何称呼瑛姐儿,总不能叫大嫂吧! 头痛……真头痛…… 还是安陵好,简简单单的。 果不然,刚到一刻钟,宁香莲就听到厢房那边有了动静,像是瑛姐儿醒了。 很快,就有婆子过来禀报,屋内的楚逸之他们都坐不住了,一个个如同兔子般的窜了出去。 宁香莲追出去时,果不然见他们三个都蹲在窗户下头侧耳偷听。 迟疑了一下,她捂了脸,果不然,窗户打开了,露出了宁修之的冷脸,手里还拿茶壶:“干嘛呢。” 楚月琳吐了吐舌头,直接扭头就跑,楚适之将楚逸之往前一推,然后迅速的跟上了楚月琳。被推出来的楚逸之扶着窗台稳住身子,差点没撞了头。 站起来后,他挠了挠头,讨好的去接宁修之手里的茶壶:“我怕你渴,想问你要不要添水。” “呵……”宁修之直接把一壶茶淋在了他身上:“现在要添了。” 楚逸之扁着嘴,委屈的将茶壶接了过来,然后在宁修之的冷眼下,乖乖离开了窗户。 宁香莲挑着眉,一点也不同情他:“该!” 站得这么远,她也听得到屋内那不大的交谈声。 宁修之道:“刚刚我在母亲面前说的话都是真的。之前你有婚约,我又要报母亲之仇,所以一直不敢往那方面想。后来,我又因义兄妹的身份,蒙蔽了自己的心。” 他这些年没少与那些老狐狸打交道,早就练出来一付察言观色的好本事,只是从来没想过要把这些手段用在自己人身上,何况还一直受着义兄妹的局限。直到今天她在户部,一边打着眼色让自己配合,一边说着那些“劝”自己的话时,他敏锐地发觉,她的那一言一句都不是在做戏,而是真心实意的。 瞬间,他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而他不知何时起就存在,只是被他划为兄妹之情的那种变了质的感情瞬间就涌了上来,让他无法再逃避。 “是的,瑛瑛,我心悦你。” 是的,我心悦你。 宁香莲笑了,她相信这一句简单而又直白的话,足够打开瑛姐儿心扉。 果不然,她听到了瑛姐儿的哭声,还有压得极低含糊不清的埋怨声,以及最后一句清亮:“我给你三息时间反悔,若是你再不改口,这辈子你别想再有后悔的机会。不,不准反悔……” 宁香莲没有再听下去,小儿女们的情事,她只要等着他们来告诉她结果就好了,其它的,就这样吧。 他们十年里经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接下来的事有她,她必定会让他们达成心愿,并且把他们的婚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大概一刻钟后,宁修之过来了,她抬手拦住了他的解释:“等王爷回来,再选日子。” 宁修之一怔,慌乱不安在宁香莲宽容的笑容里,变得轻松了起来:“谢王妃。” 楚长铮从宫里回来时,手里拿着两道圣旨,依旧是一道给宁修之的,一道是给楚月瑛的。给宁修之的那道,正顺帝不疼不痒的对于他的一个小过错斥责了几句,然后明降暗升,调了个职位;而给楚月瑛的那道,则是对她之前自请和亲的行为大加赞赏,并且对于和亲换人之事对她的影响给了些补偿。 仁寿宫里,太后摔了她最喜欢的佛手玉,“什么,宁修之和楚月瑛订了亲。”为什么以前都没有消息,就在她准备给宁修之赐婚的时候,就突然传了出来? 还有,皇上今天为什么会突然给宁修之和楚月瑛各下了一道圣旨? 若说这其中没有蹊跷,她是不信的。 只明,正顺帝为了以防万一,做的准备功夫都很周全,不管是宁修之在户部接的那道旨意,还是王府的那道没有宣读的圣旨,除了当事人和去宣旨的人外,没有人知晓。 太后自然不会想到,正顺帝不顾他帝王的颜面,做出朝令夕改的事来。 “查,看是谁往外透露了风声?”太后阴沉着脸,微眯的眼眸之中掠过了一丝暗色。 管事嬷嬷接下命令,还没开始彻查,守门的小宫人匆匆进来禀报:“太后,楚美人求见。” 184、他们都知道 听到太后把楚云雁留在仁寿宫里陪她礼佛的消息,正顺帝不满地皱起了眉。 他惊讶但却不太意外,这些日子他派出去盯着楚云雁的人,虽然没有发现楚云雁行为上有什么大不妥,却发现她非常擅长笼络人心,不到两天功夫,她就把楚玉容身边的翠嬷嬷给笼络住了,借着翠嬷嬷的暗中照拂,她在长宁宫里并没有吃太多实质上的苦头。 那翠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从楚玉容进宫起就一直在楚玉容身边伺候,她不仅深知宫中的生存之道,更清楚背主之奴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可这样一个人投靠了楚云雁,这其中的原由不得不让他深思。 若说翠嬷嬷只是一个奴才,她的选择有不得已,那能让太后动心,不得不说这楚云雁手里有着足够的筹码。 也是,能让长铮特意挑到他眼前的人,又如何会是一个简单的货色? 不由得,他想起了之前那本小册子上记录的琐事,就是以楚云雁受伤为界,前后判若两人。若说经历了生死大劫,整个人的性命来了个彻底的改变,有小宁氏这个先例在,楚云雁倒也不稀奇。 只是,之前宁家的恶仆出面状靠宁氏冒名顶替的乌龙事,据他所知其中就有楚家的影子,这两件事摆在一起,就不得不让他想到以已度人。 有意思,可真有意思。 他倒要看看,母后和楚云雁到底能玩出什么样的花样来。 正顺帝低低的笑了起来,眼神却渐渐冰冷凌厉,没有一丝温情。 “再加一队人,给朕盯死了。”他冷脸下令,又觉着不够。对了,还有楚玉容那边想必也收到这个消息了,以她那脑子,怕是想不到太深,还不如刺激一下,让宫里更加热闹起来:“传月美人过来。” 同样收到消息的楚玉容又气又恨,同时也真正的慌了。她才不相信太后留下楚云雁是为了什么理佛,怕太后是知道了她的心思,故意把楚云雁给要过去,想要彻底断了她的希望。 可是她现在再气,又有什么办法,谁还能帮她? 楚家已经败了,难不成她又要回头去求楚长铮? 楚云雁心里突然很复杂了起来,楚长铮还会管她吗?当初他决裂的话说得那么难听,现在对她的一再示好当成看不见。 不,她还有机会的,她一定有机会的,她还有杀手锏。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她努力的说服自己,相信只要她把自己手里握着的秘密给楚长铮看,楚长铮必定会明白她的一片苦心,向她认错服软的,然后一切就都能回到原位了。 是,有她手中的那个秘密在,楚长铮不敢跟她闹! 楚云雁匆匆提笔写了一封秘信,最后觉着不妥,还是把信给撕了,唤来翠嬷嬷:“你想法子替本宫送信去武定王府,就对武定王说,本宫有他先王妃的秘密要告诉他。” 她就不相信楚长铮会不来。 在等翠嬷嬷出去安排的时候,她没有留意到,进来打扫的宫女飞快的将地上的那些碎纸屑揣入了怀里…… 当晚,楚长铮从田夺的嘴里,听到了楚玉容的带给他的口信。田夺恭敬地道:“皇上说您随时都可以进宫去见楚贵妃。” “替本王谢过皇上,只近夏苦闷,本王身子不是很爽利,进不了宫。”楚长铮直接拒绝地。 他虽然不知道楚玉容手中还有什么筹码,但是他敢保证楚玉容是不知道香莲当初遇难的真相的,要不然她早就拿出来跟自己做交易了,又怎么会等到今日。 至于其它的筹码,也许对他有些用处,但上赶着的从来就不是买卖,楚玉容还敢拿敢拿乔,可见在宫里的日子还不错,没到山穷水尽。 田夺如实的将他的回答带回了宫,然后拐了几个弯子,送到了楚玉容的面前。 楚玉容惶恐极了,好像又回到了前世那个孤立无援,任人宰割的地步,眼前一黑,吐了口血后,就晕了过去。 待到她醒来的时候,见正顺帝立在殿内,她不由得大喜,哀哀切切地唤道:“皇上,您终于来看臣妾了……” 看着她对着空空荡荡的角落,诉说着她近日来的委屈,殿内的宫人们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只有床边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巴掌大的小香炉里飘出一缕淡得不易查觉的白雾。 宁香莲在把宁修之和楚月瑛已经订下婚约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就派人盯着外头的风声。 一开始还好,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但顾及着武定王府的威(恶)名,没有人敢将话说得太过份。偶尔有人不知趣的提及宁修之有龙阳之好,不是被旁边人的忙喝止了,就四周的人做了鸟兽散,没有人敢接话。 开玩笑…… 以前宁修之只是武定王的义子,还背着奸生子的猜疑。现在他都与楚月瑛订了婚,可见他绝对不是先武定王妃的奸生子,还摇身一变,成了武定王府的娇客。 以前说,还能讲是替武定王打包不平;现在说,那是嫌自己脖子上吃饭的东西重,想要挪了挪? 别说以前的小霸王楚逸之他们惹不起,现在的楚逸之打死几个人,哪怕是世家子怕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找王府的麻烦了。 谁会嫌命长? 龙阳的流言消失之后,一些开始还在私下笑话楚月瑛的姑娘家们,在遇上两次宁修之陪同楚月瑛出门后,一个个心里就变了味,泛得出酸汁了。 这宁修之的长相和才华在京都真是头一份,哪怕有着京都贵公子、俊潘安之称的宋言良,往他面前一站也都成了次玉;何况他还没到二十,已经是四品大员了,自家的长辈们见到他,也得客客气气的称句宁大人,甚至不少人还说他是将相之才,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才貌俱全,还温柔体贴如同谪仙般的男子,最后便宜了楚月瑛? 一般姑娘觉着不甘,但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人家婚事已成定局,往里掺和也讨不得好,不过,终有那不甘心的。 宋家二姑娘与下人走散,遭一干绔纨拦住调戏,被路过的宁修之救了之后,就对宁修之念念不忘,甚至还跑到武定王府的门口,来求见楚月瑛,说是要与她相商。 “商量,她是哪根葱!”收到消息的宁香莲直接让人给楚月瑛递了话,不准她去见那宋二姑娘,还让木香去府门口,“好好地”劝一劝那宋二姑娘。 别说她不相信那位宋二姑娘就真的是对修哥儿一见倾心,要非他不嫁;哪怕那宋二真是痴情女,那又如何,有哪条律法规定,她中意修哥儿,修哥就要回应她,瑛姐儿就要与她相商的? 而且那位宋二姑娘不就是之前太后准备指给修哥儿的女子吗?眼下赐婚不成,玩心悦,若说其中没有算计,打死她也是不信的。 木香出马,一个顶……数十个。 她在府门口,直接用冷淡无情言语,把宋二姑娘的脸面整个儿扒下来,狠狠的在地上踩了几脚,激得宋二姑娘当场晕了过去。 本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了结了,没想到,次日又出事了,楚月瑛在名珍阁把宋二姑娘给……给推下了楼。 “我没推,是她自己摔的!”楚月瑛一脸气愤地道。 柴青仪也在旁边替她做证:“王妃,我也瞧着了。” 宁香莲抬手,示意她们先消消息:“当时没有外人在,她非要咬死是你推的,你说破大天去怕也没有人信。”她眼神暗了暗:“最主要的,要弄清楚他们到底打什么主意。” 那名珍阁是适哥儿的店,昨儿有一批从外疆的珠宝刚回来,今天故意不开,让瑛姐儿和青仪过去先挑选一批她们喜欢的首饰。 王府和承恩侯府隔得极远,一来一往至少要大半个时辰,就算宋家派人盯着瑛姐儿的行踪,又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宋二姑娘赶到名珍阁,还恰好堵住了瑛姐儿的? “你是说,她是存心算计我的?”楚月瑛一下子就想透了。 从她和宁修之把一切说开后,她以往的顾忌都消散了大半,不仅人变得开朗了,连想法和行事也要通透得多。她转身对柴青仪道:“仪妹妹,你回府问问,看你身边有没有人把我今天约你出门的事说出去了。” 柴青仪也不多想,一口应下:“好。” 可是,还没等柴家还没查出头绪,派去盯着宋家的人回来禀报,说摔伤的宋二姑娘因失血过多,死了! “死了?”苏月瑛不敢相信,她记得那个时候宋二是故意撞在桌子上的,而且都没出血,怎么可能才一晚,人就死了呢? 宁香莲砸了手里的茶盏,让人看住楚月瑛的同时,对楚长铮道:“我们去承恩侯府!” 她大概猜到承恩侯府要玩什么样的手段了。他们是想要赔上一个姑娘的性命,彻底地瑛姐儿的名声给毁了,不,也许是,拿着这件事做要挟达成他们的目的。 宋家这次赌得也太大了些! 楚长铮平静地道:“把瑛姐儿带上。” 到了承恩侯府,宁香莲挑开车帘往外看,见大门冷冷静静的,没有一点府里死了人的样子。 “母妃……”楚月瑛愁眉苦脸地喊了一声,她恨承恩侯府这些人的同时,也对宋二有几分怜惜。 看到马车上有王府的标记,门房忙过来见礼,全梁按照宁香莲的吩咐,大声道:“我家王爷请你家主子出来说话。” 一会儿功夫,承恩侯就迎了出来,他过来就道:“王爷,府里请。” “不进。”宁香莲冷言拒绝:“有话就在这里说。” 承恩侯容色大变,本想喝斥,瞧着楚长铮的冷眼,顿时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卡住了喉咙,半天才道:“武定王妃,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真不在意安宁郡主的名声?” 他话还没落音,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子从大门口冲了出来,举起手里的石头就往马车这边砸:“凶手,你们是杀我姐姐的凶手!” 随后,一个哭得伤心的妇人在两个婆子的扶持下,也跟了出来,看到马车就扬声骂道:“你们还我的女儿,还我女儿……”要不是旁边的人扶着,估计她扑过来是要拼命的。 此时正是傍晚,巷子里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尤其是不少最近一直盯着王府动静的人,这下子全都靠了过来,保持了个安全的距离看着。 宁香莲在路上就想到了对策了,她知道眼下这种局面拖是没有用的,最好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干干脆脆的说明真相。 承恩侯府以为他们只要让宋二齐齐整整的进去,然后一身是血的被人抬着出来,再弄几个大夫做人证,这脏水就能泼到瑛姐儿的头上,可是他们却忘了,一切还有一个铁证吧,那就是宋二。 若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自然是请不动这个人证的,但……她现在是普通人吗? 哪怕知道妖丹用多了不妥,眼下这种状况,她还是要用一用的。 宁香莲让人撩起了车帘,让人看到车内坐着的人,然后当众问楚月瑛:“你敢对天发誓,宋二姑娘的死与你无关吗?” “我敢。”楚月瑛不知道她的用意,但对于她的信任,大声的道:“我楚月瑛在这里对天发誓,若是今天我伤了宋二姑娘分毫,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这话一出,议论声四起,众人还是信鬼神的。 宁香莲瞧着承恩侯的脸色有异,没等他反应过来,大声道:“承恩侯,你敢发誓,说宋二姑娘的死与你无关吗?” 这种算计,承恩侯做为一族之长,不可能不知情的。 就算他不知情,也不要紧,反正她还有下一步。 承恩侯大怒:“武定王妃,你这也太过份了!” 楚长铮下了马车,一步一步朝着他走了过去:“问心无愧就发誓,不敢就是做贼心虚!” “你……你……”承恩侯有些哆嗦了,他没想到,武定王妃不按套路出牌,甚至是没有半点章法,武定王和楚月瑛还由着她胡闹。 等等,该不会是他们都知道了吧。 185、皇上驾到 “不敢说,还是不能说?”宁香莲咄咄逼人。瞧着她那漫不经心,能看穿人心的双眼,承恩侯对之前的猜测更加确定,瞬间也慌张了起来。 宋二夫人瞧着他这模样,浑身僵硬,刚想说话被旁边的宋二老爷死死的捂住了嘴,可是,他忘了旁边的孩子,那孩子不可置信的喊:“大伯父,您为什么不敢发誓,又不是你杀了我姐姐的。” 看来,宋二夫人是不知情,宋二老爷就算之前不知情,现在也猜到了几分。 也是,知道的人越多,暴露的可能性越大;而且世上做得出来拿儿女换富贵权势的畜生也不多。 她笑了笑,跟着那孩子的话问:“是啊,侯爷,你为什么不敢?” 承恩侯青着脸,学着苏月瑛的样子发誓道:“我宋远道在这里对天发誓,若是我杀了二侄女,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啧,侯爷真是玩得一手好偷梁换柱的把戏。”宁香莲有备而来,怎么会让他在言语上钻了空子:“你只说不是你杀的,不代表你不知道谁是凶手,更不代表你没默许他人动手!” 小心思被宁香莲不留情面的挑出来,承恩侯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但他也只敢想想而已,憋屈死自己也不敢流露出半分,咬牙道:“武定王妃,你欺人太……太……”话还没说完,他感觉身后吹来一股阴森森的寒风,如同又到冬月。 “啊啾,啊啾,真是见鬼了,这都要到夏天了,怎么突然就冷起来了……”巷子里看热闹的人也被那冷风冻得够呛,不少人都打起了喷嚏。他们中反应敏税的只觉得后脖子发寒,抬手给嘴边的人打了一巴掌,双手合什朝着四周边拜边哀求:“宋二姑娘,您大人大量,千万别怪罪……” 侯府的二姑娘刚刚才死,就在她家门口提鬼啊鬼的,万一被宋二姑娘听到了,跟上他们了那怎么办? 听那些人一说,承恩侯顿时也觉着不好了,倒是宁香莲紧绷的心突然一松。 她抬眸往阴风吹来的方向看去,果不然她看到了一抹浅淡如烟、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的白影子远远的飘浮在侯府、那棵足有三层楼里的大槐树上。要不是她的眼力早就异于常人,要不是她对那寒力的敏锐,怕会轻易的忽略掉她的存在。 她走一趟,不仅是想要打承恩侯府一个措手不及,也是赶来看看侯府二姑娘的魂魄还在不在的,她没能力助二姑娘还魂,但给那枉死的小姑娘指道明路倒是可以的。 至于那二姑娘会不会听她的,会做出什么样的决择来,她倒是不太在意了。 她拿帕子捂着嘴,低低的笑着,“承恩侯,看来你也清楚天地做证,鬼神之誓不是儿戏,随随便便哄骗,会遭报应的哦……”她那故意拉长的声音,几乎把所有人心里的疑惑都挑到了最高的境地。 一下子,承恩侯就成了众人的目标,各种议论也悄悄而起。 承恩侯一张老脸黑了又白,白了又青,但仅仅几息的功夫,似乎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阴沉着脸道,道:“武定王妃,老夫混迹官场数十年,没想到差点儿被你一个小妇人给算计了。昨儿我家的二姐儿被安宁郡主打伤,以至于伤势过重香消玉殒,我们还没去找你们讨公道,你倒是先跑来颠倒黑白。” 宁香莲挑了下眉梢,淡淡地道:“说我颠倒黑白,那安宁敢发誓,你为何不敢?” 承恩侯没接她的后半句话,手指向楚月瑛:“她是敢,但她就是真正的安宁郡主吗?” 这只老狐狸还真狡猾,宁香莲气得心里骂着,一手把气愤不已想要出去与他争辨的楚月瑛给按回去,正想反驳,就听到不知何时来的宋言良道;“父亲,她是真正的安宁郡主,不会有错的。” “闭嘴!”承恩侯怒喝了一声。 宋言良不为所动;“昨天二堂妹被送回来的时候,我正好碰着了,当时她哭得很大声,精神不错。” 宁香莲差点没有笑歪嘴。有什么比亲儿子捅刀子更痛的? 承恩侯气急败坏,让人把宋言良强行拖进了府。 宁香莲没等他喘息过来,道:“侯爷,你现在可以发誓了吗!” 承恩侯:“!!!” 这宁氏是属狗的吗,咬住他就死活都不松口了。 “你疑这个猜那个,嘴上道理一大堆,但为何不先把自己的嫌隙撇清楚,再来质疑他人?”宁香莲不给他喘息的时间:“你该不会是心虚,怕应了誓,所以才不敢的吧。” “他心中一定有鬼!”楚长铮直接要把他的罪名给扣实了。 四周看热闹的人嘘声四起,胆子大的也跟着喊:“侯爷,发誓啊,您倒是发个誓,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呗。” 承恩侯见事态越发对自己不利,他将心一横,先在心里却默默的道:二姐儿,这只是一场意外,大伯父也不想的。这是为了整个家族的前途着想,你不能怪大伯父。日后大伯父一定会请高僧替你超度,让你来世投个好人家,大富大贵的。 随后,他才竖起三指发誓道:“我发誓,我不知情。” 最后一个字落音,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他才安心的放下手,看来二姐儿听到了他心里的那些话。 他掩下眼底的得意,把所有被逼的怒气尽数倒向宁香莲道:“现在王妃可满意了?” “满意了。”宁香莲轻轻拍手,抬头看着树上那抹被怨气包裹着,已经不再见一丝白的漆黑影子道:“你可听清楚了?怨有头,债有主,你若告上阎王殿,尽可与他们讨回算这笔血债。” 正准备把罪名扣在楚月瑛头上的承恩侯怔了下,只认定宁香莲只是在胡弄玄虚,想要让他自乱阵脚。 若发誓就会应誓,那刚刚就应了。 若是要待到地后再清算,他回头花些银子修桥铺路,积些善德把那一时过失弥补过去就行了。 正想着,身后的阴风吹了过来,那寒风如同无数的细针般扎到了他的身体各处,疼得他扯着嗓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 一瞬间,他毛骨悚然,腿脚子软得如同面条一般。 心中又惊又怕,他还是硬着头皮把罪名往宁香莲头上扣:“武定王妃……你暗算我……”说话,他头一扭,人就晕了过去。 “侯爷……”侯府的人大乱。 那阴风弄倒了承恩侯后,在半空打了个转,直接冲着马车而来,宁香莲一把将瑛姐儿揽入自己的怀里,正要催动妖气去抵抗阴风。楚长铮身子一侧就挡在了她面前。 那阴风如同遇上了岩浆,寒气瞬间散去,还消逝一空,甚至槐树顶上的那团黑影子也凄厉的惨叫声,然后消失不见了。 “母亲?”楚月瑛被他们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宁香莲没有应她的话,冲着楚长铮摇了摇头:“走了。” 看来,她的算计有些差池,那宋二恨承恩侯,更恨瑛姐儿! 不过,希望宋二吃了这一亏能有所收敛,别再来寻瑛姐儿的麻烦,要不然别怪她连个鬼也不放过。 楚长铮询问:“回府?” “嗯。”宁香莲点头。 今儿这晚上,鬼会不会生事,她不知道;但承恩侯倒了,宋二被长铮给逼退了,侯府的这一池水也已经被她给搅混了,相信侯府今天是绝对没有办法再寻他们的麻烦。 而这一个晚上的功夫,足够他们做许多的准备了。 果不然,她回到府里时,楚适之已经派人把店里看到楚月瑛他们起冲突的掌柜、看到宋二被抬出去的旁边店里的掌柜小二,甚至路人;还有侯府请去看诊的大夫们都找到了,并且派人把他们的家人都保护了起来。 宁修之而请大理寺的人在名珍阁外头守着,以防有人烧毁现场。 楚逸之则直接去了他经常去的酒楼,把那些说楚月瑛是杀人凶手的书生举子们直接打了一顿,打完他还不屑的骂道: “啧,脑子都被驴踢了,又没亲眼所见她们动手,又不是大夫看过宋二的伤,也不是仵作验过宋二的尸,就敢在这里跟长舌妇一般人云亦云,大放厥词污蔑我妹子?还好,你们无官无职,若是让你们成了父母官,还不知道要判下多少冤案来。” 书生举子们:“……” 他们一个个觉着自己才高八斗,此时硬是没有一个人能反驳得了楚逸之这番话。 有人硬着头皮道:“谁不知道安宁郡主她……” 楚逸之也没等他说完,又是一巴掌呼了上去:“你还知道她是郡主,那你可知道污蔑郡主是什么罪吗?” 一瞬间,所有人鸦雀无声,原本座无虚席的酒楼瞬间客人如鸟兽散。 随后,宁香莲在承恩侯府门口闹的那一出消息传出后,原本一边倒的风声瞬间变成了各种版本,说什么的都有。 太后收到消息后,气得直接砸了茶盏:“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强行赐婚行不通后,她接受了楚云雁提出的那个计划,故意让二丫头去激怒楚月瑛。目的只是想让楚月瑛失手弄伤二丫头,然后以此为借口把楚月瑛叫进宫来,当着她的面给二丫头赔不是,好进行她们已经准备好的李代桃僵计划。 眼下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错,二丫头竟然莫名其妙的死了,之前的安排功亏一篑不说,他们无凭无据的连告状都不占上风。 可是二丫头不能白死,这笔帐她一定要讨回来。 她不满的看向老实的楚云雁,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和杀气;“现在可还有补救的办法?” 若是没有补救之策,那这楚云雁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省得留成祸患。 感觉到了太后起了杀心,楚云雁装成什么也没有发现,道;“太后娘娘,二姑娘没了,但这事也不是没有回旋余地的,只是麻烦一点而已……” “什么?”太后坐直身子,追问,“还能怎么补救?” 楚云雁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太后大喜;“好好,如果你真的做得到,事成之后,哀家必定让你心想事成。” 说完,她阴着脸对身边的亲信下令:“明早一开宫门,就召承恩侯夫人进宫。” 各路消息也送到了还没有休息的正顺帝面前,他只是笑了笑,不以为然;“摆驾长宁宫。” 相比之下,他还是比较好奇楚玉容手中可以威胁长铮的那个秘密。 只是没有像到,楚玉容嘴这么紧,药香已经用了一个月了,她都没有说出了,看来今天要再加一味药逼一逼才行了。 一晚,很快就过去了。相对一夜不定的承恩侯府和宫里,武定王府就格外的平静。 用芝麻的话来说,就以王府的法阵的威力,别说宋二一个新鬼,就是有几十年法力的恶鬼也是有来无回的。 次日早上,听到派去盯着承恩侯府的人回禀,说侯府没有异样,宁香莲就明白了这件事怕是比她想象的要麻烦一些,那宋二怕是对侯府妥协了。 无所谓,她本就没有指望过宋二什么。 只是侯府这么安静,是准备见栽赃不到瑛姐儿,就收手了吗? 她才不信,侯府白白赔了个姑娘,现在能甘心。 “王妃,世子求见……”门口丫头的话还没有落,楚逸之匆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块白布条。 进来后他把布条递给楚长铮;“父王,这是刚刚有人丢给我的。” 宁香莲探头一看,上头写着;郡主危险,四个字。 这是,有人向他们示警? “可知道什么给你的?”宁香莲问,楚逸之摇头;“对方有备而来,转了几道手。”他抓着的两个人都是收了银子办事的,再想查就没有线索了。 宁香莲想了想,叫来了芝麻;“闻闻,看能不能找到。” 芝麻;“……” 它是狸,不是狗。 不过表现机会不能放过。 芝麻才刚刚窜出去,狼六冲进了院子;“王爷,皇上驾到……” 宁香莲惊讶的看向楚长铮,这时候不是早朝时间吗,皇上过来王府做什么?出大事了吗? 186、修哥儿的身世 “你说,与昨儿的事会不会有关?”她问道。 楚长铮迟疑了一下,严肃的道,“未必。” 见宁香莲不悦的挑眉,知道她是嫌自己将话说得太简单了。他只得耐心的与她解释:“承恩侯府死了个姑娘这点事儿,怎么可能让皇上连早朝不上,跑来兴师问罪呢?除非,皇上发现了这件事后面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但要什么样的秘密,才会让皇上做出这样反常的事来呢? 他心里起了提防,面上一分也不露:“你别担心了,一切有我呢。”说罢,起身连坐皱的衣摆都没扯一下就往外门走。 宁香莲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替他整理好衣襟,叮嘱道:“你行事小心些,皇上终究是天子,而你现在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楚长铮心里缓缓的,表情也更加的柔和,点头道:“放心,我有分寸。” 目送楚长铮走后,宁香莲依旧是心神不宁,目光落在了之前那张白绫上,更加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要发生一般。她干脆让人把楚月瑛他们叫了过来,一起讨论那白布条的事。 不多时,楚月瑛领着楚月琳,和木香楚适之前后没差一柱香的功夫,很快都到了。 楚逸之又把今儿早上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把白布条拿给他们看。 木香和楚月琳瞧不出什么,楚月瑛在看到白布条的那一刹那,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可是下一瞬她就把那异样遮住了,道:“这信,不可信。” 她话音一落,屋内众人都看向她。 沉不住气的楚逸之问:“为什么?” 楚月瑛有些不太自在地道:“这是宋家人做的。” 宁香莲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难不成,宋言良?” 昨儿宋言良似乎是想说什么的,只是承恩侯阻止,没让他说下去。可是,承恩侯发现了他的反应不妥之后,又怎么会由着他送出信来呢? 想必是瑛姐儿也瞧出了这点,才会说不可信的吧。 “不合……常理……”楚适之用沙哑的声音慢吞吞的反驳,急得楚逸之直跳脚:“手语,你用手语说,练习说话不在这一时。”由着他一句话要说一盏茶的速度,非把他急死不可。 宁香莲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他扯开嘴傻笑:“我替您解说。” 楚适之倒是不以为然,只是楚月瑛抢先道:“这是宋言良的左手字。” 这十年来,她一直认为自己会进入承恩侯府那个战场,为了不让兄妹们担心,也是为了自保,她不仅把修哥替她找来的关于承恩侯府的各种事都牢牢的记下了,甚至在外头听到旁人议论起侯府的事,也会格外的上心。所以,她不仅知道宋言良左手也能书写,还想法子拿到过他的左手字。 可是,宋言良有什么理由来给她示警?就昨天他那作派,她是半分都不信的。 而且宋二死了,总是有人出来责任,眼下侯府已经不占上风了,若是他们陷害自己的计划出了岔子,再被父王母妃借机反将一军,侯府只怕名声扫地都是轻的。 就算他突然大彻大悟,想要做一个正人君子,见不得侯府的那些肮脏的小动作,但她不相信他能大义到灭亲的地步。 她冷笑道:“所以,这会不会是侯府故意丢下来的一个毒饵,想要引我们上当。” 宁香莲听着也像是这么回事:“理倒是这么个理由,不过,我们即使我们信了,也未必会他们的上当,顶多只是束些手脚而已。” 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正商量着,外头传来了巨大的声响,把屋内的众人都吓了一大跳,楚逸之反应最快,就近推开窗就跳了出去,三下两下上了树,居高临下:“动静像是从金桐院里传过来的。” 金桐院? 宁香莲心里一震,她一直不安,不会问题出在长铮身上吧。 她没多想,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木香你守着他们,谁也不准离开我的院子。” “王妃。” “母妃。” 众人追出来时,只见她的衣摆已经消失在了半月门那儿了,连原本就在院中的楚逸之在她的冷脸下,也不敢跟过去。 “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楚月琳急得都要哭了。 楚月瑛揽她入怀:“放心,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老天爷不会这么瞎。” 宁香莲闯到金桐院外头时,就看到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大内侍卫,一见她靠近,那些侍卫唰的一下亮出了手中的武器,直直的对着她。 守在门口的潘大海忙跳了起来:“王妃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皇上可是下的死命令,无论谁敢闯,格杀勿论。 若是武定王妃有个好歹,不说武定王会如何,他敢保证,他的小命肯定没了。 似乎是听到了潘大海的声音,旁边厢房的窗被猛的推开了,宁修之探出头来,大声喊道:“王妃,您快回去,回去……” 宁香莲眼尖,瞧着他身上的衣服不是官服,也不是他寻常穿的那种,甚至还不太合身,像是……匆匆换过的一般。 修之是去上朝的,他为何被带回来了,还换了衣服? 想到之前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她是气不打一出来,“好,好一个天子!” 欺负她儿子,不,儿子兼佳婿,她与他没完! 说着,她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刀剑,一步一步往里走,边走还边喊:“皇上,臣妇宁氏求见。” “王妃……”宁修之见状就要爬窗出来阻止,几个内侍冲上去死死堵着窗,不让他有出来的空隙。 已经知道了某个真相的潘大海真是要哭了,自己冲上前去拦着宁香莲:“王妃,您别乱来,这不是您能管的事……” 宁香莲冷着脸:“我的夫君,我的女婿,凭什么就不能管?” 就要宁香莲离那刀剑只有一步的距离时,厅内传出了正顺帝的声音:“让她进来。” 已经快要撑不住的侍卫们马上放下了刀剑,让出了一条路。宁香莲给宁修之一个安静等着的手势,挺直了腰背走入了正厅。 原本简单整洁的大厅,此时已经没有一件完整的家具了,楚长铮和正顺帝各站据在一角,正顺帝的手里带拿着一把巨剑,可见这屋里的狼狈是谁的功劳。 她的目光在楚长铮身上转了一圈,见他身上没有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楚长铮快步迎了过来:“我不是让你不要过来吗?” 宁香莲抓着他的手:“你一个人我都不安心,何况现在……”还搭了个修哥儿在里头了。 说着,她就准备上前给正顺帝见礼,人还没往前迈出半步,正顺帝手中的长剑就朝着她指了过来,楚长铮拽着她往后一拉,然后自己挡在了她面前,坦然的面对正顺帝:“话我都说了,信不信是您的事了。” 正顺帝抬着手,剑峰依旧指向他们:“信,你总得拿出证据来让朕信才是!” “呵,您若不信,再多的证据摆在您面前,你也不会信。”楚长铮一脸的平静:“这不,您匆匆而来,不就是因为一张小像?” 宁香莲看到了正顺帝的手里紧紧捏着一卷纸,估计就是他们说的小像。 那画像上,画的谁? 是谁会让皇上这么大动肝火,甚至与长铮刀剑相对? 她偷偷的拽了下楚长铮的衣角,楚长铮迟疑了一下,才道:“皇上怀疑我的先王妃是他的故人。” 宁香莲瞬间瞪大了眼,失声:“什么?” 她……她以前从来就没见过正顺帝。 呃,哪怕是认得,她又有什么值得正顺帝为她这般? 楚长铮又道:“皇上还说,修之是他的儿子。” 宁香莲这下彻底的懵了,声音变了调:“什么?” 这……这……这哪跟哪啊,修哥儿怎么就成了皇上的儿子? 正顺帝见楚长铮坦然的把事实说了出来,不悦的皱了眉,“他就是朕的儿子,朕在他的身上找到了皇家才有的胎记,这点假不了。” 不说修之长得与她有八成相似,就以修之的年龄来推算,绝对是他和她的儿子!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寻她的存在。 怪不得他一直瞧着修哥儿总是感觉到格外的亲近,甚至那种莫明的亲近让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合常理。 没想到,他思念那么多年人,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因为他的疏忽导致了她的死,也造成了修哥儿与他对面不相识的悲剧。 等等,那修哥儿怎么可以娶楚月瑛? 他正要发怒,宁香莲恍过神来了,大叫:“不对……这事不对!” 她终于弄明白了,原来皇上怀疑修哥儿是他和先王妃生的。 啊呸,她前世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还跟他生了个儿子的? 修哥儿的母亲与她……真的很相似? 想到修哥儿与她八成像的容貌,她越发觉着这种可能性很大了。 “不对?你说朕不对?”正顺帝眯着眼,手握紧了长剑,似乎只要对面的妇人半句说得不妥,他就要一剑挥过去,取她性命。 宁香莲道:“皇上,您听臣妇说,若臣妇说得不对,任由你处置。” 正顺帝看了眼旁边的楚长铮,抬手将剑放在了旁边的桌上,“朕许你说。” 宁香莲目光清冷,皇上与那个女子的私事她不知道,她能说的只有自己的事,相信两边一对比,皇上不可能查觉不出其中不妥当的地方。 “据臣妇所知,王爷是在正顺七年的初秋在救了先王妃的父亲,然后半个月后娶的先王妃。然后王爷去边城从军,先王妃在那里生活了八年多,在她拣到修哥儿之前,每日需要为生活而抛头露面的。” 正顺帝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是正顺七年春的时候被长铮所救,然后结为好友。长铮护送他到了阳城才去边城从军的,那长铮娶大宁氏应该就是在那之后了,若是按小宁氏所言,大宁氏随着长铮去边城了,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通许。 而他也是与长铮分别之后,才遇上红绫的。 而且一个需要抛头露面的妇人,怀胎十月如何能掩人耳目? 难不成,大宁氏真的只是与红绫长得相似? 也许,不仅仅是相似,要不然红绫为什么会把孩子送到大宁氏身边去? 对了,若真红绫真的就是大宁氏,那长铮又如何会把楚月瑛许给修哥儿? 当年,他与红绫分别之后,再也无迹可寻,现在有了大宁氏这条线,未必不能查出些什么线索,弄明当年的真相。 他看了眼楚长铮,“她所言……所实?” 小宁氏怎么就知道得这么清楚? 楚长铮点头,抬手指了指墙角:“皇上,您应该明白的。” 皇上顺着他所指看到挂在那法幡,又想到自己当年请大能批的那些命数之言,工叹了一声:“你总是比朕幸运……所以……” 他脸上的神色一肃,带着上位者不容辨驳的威严,道:“今儿就算朕错怪了你,你也不能怨恨朕!还有……修哥儿那里,你得替朕好好与他道说道……” 那小子…… 一提自己是他亲爹,他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刀子,似乎要在他的胸口捅出十几二十个窟窿来。 有自己这么个爹,不好吗? 不比在武定王府做什么尴尬的养子强? 但要他勉强,对上修哥儿的眼睛,他倒是先心虚了。 “皇上,臣管不了。”楚长铮才不想管那些麻烦事,抬手就推了个干净。 “你!”正顺帝怒:“别认为朕罚不了你。” “您罚得了。”楚长铮不以为然:“您是要罢臣的官,还是要抄臣的家,都可以的……” 可以个&……正顺帝想骂人。 他若在这个时候对武定王府做什么,相信修哥儿第一个就不答应。 哎,他不缺儿子啊,怎么就……这么挺不直腰板来做老子呢? 送走了正顺帝后,宁香莲拽住了楚长铮往旁边的厢房一拉,关上门就问:“你说这件事与楚玉容有没有关系?” 她一直想不透楚玉容为什么容不下她,若是世上有一个与她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还与皇上有情有子,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187、冰冷的真相 只是,世上有什么样的人才会长得就像是一个人? 又是什么才会让她做出,把孩子交付给自己的决定? 她敢保证,修哥儿的生母与她的关系,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亲近,极有可能就是她的血脉至亲! 那,父亲他们遭遇的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与楚玉容有没有关系? 越想,她越害怕,不敢深想的同时,她低垂下了头不敢去看楚长铮的眼睛。 她的头刚垂下一半,就被托住了下巴。楚长铮小心翼翼却又不容她挣脱地“逼”她与自己对视:“依皇上的性子,最多半个月,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就冲着皇上能抛下早朝,跑来对自己兵刃相见,可见那个女子对他非常重要。他们只要耐心的等着,就会知道真相的。 “如果……”才开口,宁香莲有所顾及的停住了,一眼秀目不由自主的又避开了他的视线。 若说以前,她有心隐瞒,楚长铮想要猜出一二得费尽心思,可现在两人交过心后,对于彼此心中的想法都是清楚的,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眼中的疼惜一闪而过,将她拉入怀中紧紧环抱着:“我说过我不再管她的事,就不会再管的。” 楚玉容自己做下的孽障,自然要自己承受。 他从来就不欠楚玉容的,哪怕是同胞双生的不同寻常的亲情,也因为楚玉容的恶意欺骗,弄得他妻死子散时消磨得一干二净了。 他的余生只想弥补前半生的遗憾,护妻儿一世平安。 宁香莲抬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从知道楚玉容的算计那一刻起, 一直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夺框而出,“她、她怎么能……凭什么……” 待真相水落石出,她必定要讨个公道,绝不手软! 楚长铮没有劝,只是温柔的环住她,由着她哭了个痛快。 三日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楚玉容御前失仪,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同时宣布的还有另一道圣旨,说宁修之是先皇后生下的嫡皇子,因被奸人算计,才流落民间的。 消息一出,朝堂之下一片哗然。 正顺帝根本就没给众人喘息的时候,一道圣旨就到了宗人府,然后主持宗人府的老王爷亲自带着几位宗室长辈们齐涌到了武定王府,来确认宁修之的身份。 胎记,验血,几种手段齐上,所有的结果都证明,他就是真正的龙子。 宁香莲:“……” 若不是她知道一部分的真相,真要信了。 她忍不住悄悄问商嬷嬷:“先皇后当初生过嫡子?” 商嬷嬷小声的道:“先皇后怀孕七月的时候被人陷害,生了个死胎,后来先皇后也没三个月就去了。若是从时间上算,应该与修哥儿,不,修皇子的年岁差不多……” 怕是,差许多吧。 她拣到修哥儿的时候,修哥儿的襁褓里有他的生辰八字,可见他是足月出生的。 而且京都和边城相距何止千里,哪个贼子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个孩子丢那么远的。 不过,只要宗室证实修哥儿是皇子,那他的生母是谁,还不是由皇上说了算。 只是……先后亲子这个身份,皇上这是想干嘛,想补偿修哥儿,还是觉得修哥儿活得太轻松了,所以想给他的生活再添点乐儿? 她耐心的等到宗室那一帮老头子连拉带拽的将宁修之拖上马车,“押”往宗庙认祖归宗后,才派人把楚长铮请了回来。 一见楚长铮,她迫不急待地问:“楚玉容到底做了什么?我家的祸事与她有没有关系?” 楚长铮摇头:“没有消息。” 他把正顺帝的心思摸得极透彻,一点也不意外:“他应该会先与修哥儿说,知道修哥儿的态度之后,才会告诉我。” “为什么?”宁香莲恨恨的磨牙,“他是怕你给楚玉容求情不成?” 皇上认修哥儿的同时重罚楚玉容,还直接又用了御前失仪的那个借口,可见他查到的事就与楚玉容有关。以他对修哥儿母子的看重,他别说放过楚玉容了,不连累长铮,只怕还是看在修哥儿的份上。 口快问出来后,她自己迅速的想到了正顺帝的用意了:“我明白了,是不是修哥儿的生母与我家真的有关,所以瞧着不相关的两件事实际上就是一件事?” 这么说来,修哥儿的生母真与她有血脉关系了。 楚长铮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怕是,皇上查到的真相并非他猜想的那般,才让他为难了?” 那天皇上走的时候,就想把修哥儿一并带回宫了,当时他就说,他会给修哥儿应有的身份,绝对不会让他受半分委屈的。 但修哥儿一点也不客气地拒绝了,他径直问起皇上他的母亲,又是他是因何原因、被什么人丢弃在她的家门口的?为什么这些年没有人去找过他,是不是皇上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一连串犀利的问题,问得皇上面色苍白,哑口无言。 但最终皇上也没有松口说出修哥儿的母亲是谁,只说他一定会查明真相,给修哥儿和他的母亲一个交代的。 眼下,他真相查明了,但是他却没有给修哥儿的母亲一个身份,还直接没经修哥儿的允许就把他记在了先皇后的名下。也许皇上有他的不得已,但他的做法却是有些让人伤心的。 她不由得担心了起来:“那修哥儿会不会……” “不会。”楚长铮直接否决她的猜想:“修哥儿知分寸。而且……”他指了指宁香莲,又指了指后面:“他知道修哥儿的软胁在哪里。” 皇上把修哥儿记在先后名下,怕就是有把王府和修哥儿彻底绑在一起的意思。 宁香莲脸色难看了起来:“难不成,皇上想……” 楚长铮微微点头,然后又摇头:“皇上春秋鼎盛,现在说这些还早呢,你不用担心。”他有些后悔的轻叹了一声:“他这么做,只是让修哥儿暂时向他妥协,好让他有时间慢慢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父子之情,也使上了算计,真不愧是天子,治下的手段比谁都玩得溜。 宁香莲心里狠狠骂了几句,也明白对于这件事上,他们没有置疑的余地。 狠狠掐了楚长铮一把,她磨了磨牙,问:“你说,楚玉容真的把她做的事都说了吗?” 关于她凤命的事呢?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放下了。 不管是曾经的她,还是修哥儿的生母,都已经死了,所谓的凤命已经不存在了,她说不说出来,对于她们都没有影响。 而皇上若是知道了这些秘密,更加不会让她有活命的机会。 为了自保,楚玉容也知道这些是不能说的。 楚长铮点头:“她也不会太傻。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她就算还活着,也与死了没有区别。” 见他像说旁人的事一般,一点也不在意楚玉容的生死,宁香莲有些痛快,但也有些不太自在。 见宁香莲拧眉瞪着他,楚长铮不想她为难,又道:“不过,你也不用想了,你现在这样是见不着她的。” 宁香莲:“……” 她忘了,她现在顶着的身份是小宁氏,而不是她自己。 小宁氏一个继室,确实是没有资格去插手当初的那件事。 “喝口茶,消消气。”楚长铮抬手将茶拿给她:“等修哥儿回来,怕是什么真相都清楚了。” “皇上还会放修哥儿回来?”宁香莲明显不信。 呵,以前还不知道修哥儿的身份,皇上就对他另眼相看,以至于外头的龙阳之好都传遍了。现在知道了修哥儿的身世,他不把人留在身边好好补偿才怪。 啊呸,她怎么觉得这个想法怪怪的。 都是当初的流言惹的祸! 楚长铮倒是胸有成竹:“修哥儿一定会回来的。” 修哥儿不傻,他甚至比自己还要精明上几分,现在皇上又对他有愧意,只要他善加利用,就回王府住这点小事,怎么可能做不到。 得了他的承诺,宁香莲心里舒服多了:“好,我待着。” 傍晚的时候,宁修之回来了。 他以自己的年龄本就该出宫开府为由,拒绝了正顺帝安排他住宫里的要求,然后还挑了王府旁边空着的宅子做为他的王府。 他道:“在我的府邸修葺好之前,我还住在王府里。” 宁香莲可以想象,皇上听到他说这句话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脸色,想必觉着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就要跑去人家倒插门了。 没等她再问,宁修之抬头看着她,眼框儿红了,道:“王妃,原来您我的亲姨妈。” 宁香莲失手带翻了茶杯也没留意到:“什么?” 亲姨妈? 宁修之点点头:“皇上……都告诉我了。” 真相,说穿之后,果然很简单。 当初宁父在外跑商,数月没有消息,宁母不顾即将临盆的身子,去一个据说很灵的寺庙里祈福。半路上宁母动了胎气被路过的一位女大夫所救,但其中一个孩子的状况非常的不好。那女大夫与宁母说,不如让她把孩子交于她,待她去寻她的师傅医治。宁母见孩子状况太差,只得答应。 那个被抱走的孩子,就是宁修之的生母红绫。 回宁家认亲的红绫遇上了回京的正顺帝,至于为什么正顺帝没有带红绫回京都,也没有派人护送红绫回到宁家,怕只有正顺帝自己知道了。 宁修之的眼神暗了暗:“据说,母亲原本是想回宁家去生产,可是那个时候宁家已经出了事,母亲猜到外祖出事是因她而起,伤心过头动了胎气,难产生下了我。她临终之前,托人将我送到你那里。” 他的眼神暗了暗,道:“楚玉容不知从何知道了皇上和我母亲的事,她故意与人提起了宁家的胭脂方子。有人就想要从外祖家夺了方子拿来讨她欢心,更有人想利用方子做皇商。” 宁香莲阴了脸色,不用宁修之再细说,她大概也知道其余的真相了。 什么方子不方子的,都是借口。 怕是楚月容在哄骗了楚长铮之后,担心楚长铮不能娶到自己,以至于自己的风命会影响她的荣华,于是故意拿方子说事,用利益为引,才让父母遭遇了那一场灾难。 有时候上位者想要对付一个人,并不要亲自动手,只要稍稍流露出来对那人的不喜,就会有人主动去替他扫除碍眼之物。 那楚玉容是皇后,哪怕她后位坐得并不稳,楚家这些年也不成器,但还是有一堆人愿意尽其所有去讨她的欢心的。 不过,真要追究起来,那最后的祸手还是给于楚玉容权势和地位的皇上。 皇上怕是查到了这些,怕修哥儿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连他也并恨上了,所以才先下手为强,把修哥儿的身份先公布出来,然后再慢慢的和修哥儿缓和关系。 那楚玉容虽然从头到尾都弄错了,真正的凤命并非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姐妹红绫。 但因为她的歪打正着,造成了红绫难产而死,自己家毁人亡。 “皇上说,他说给母亲正名,是因为母亲不愿意进宫,而且……”他没有往下说,嘴角边上泛起了一抹讥讽。 看到宁香莲无声的落着泪,楚长铮不满的瞪了宁修之一眼:“说完了?” 宁修之不客气的反瞪回去,不过,眼神一对上,他还是心虚的先低了头。 底气,不足啊。 自己这个义子,可是要变女婿的。 义父还能惹一惹,岳父大人……惹不起的。 他闯的祸,自然要他弥补的。 他忙道:“我还有个好消息没说呢,原来小舅舅没死。” 若是没有小舅舅,这些多年前的往事早就消散在风里了,皇上哪怕是挖地三尺也查不出来的。 只是以前小舅舅一直没有找到祸害外祖父家的凶手,他也没想到会自家老老实实的做生意,会被宫里的楚玉容给惦记上。 “什么?”宁香莲猛的站起,不小心带翻了椅子,她恍然不知:“你说的,可是真的?” 楚逸之一个劲的点头:“据说当初是一个忠仆的儿子顶替小舅舅。对了,您知道不知道小舅舅是谁?” “谁?”宁香莲追问。 楚逸之咧开嘴笑道:“严附马,严睿明。” 宁香莲:“……” 那个弟弟,明显不是个好相处的。 不,当初他都没来找自己相认,现在又如何会认自己这个完全变了样的姐姐呢? 不过,活着就好。 188、玉碎(给大家拜年) 趁着宁香莲没有留意,楚长铮看向了宁修之,宁修之微微点头,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后,就迅速地分开了视线。 在这三天里,他们看似是什么都没做,实际上该留意的事半分也没少。天生凤命的命格被他们摁死在了宁红绫的身上,与香莲(母亲)没有半点关系,而且也确保了楚月容这辈子也不能把她的秘密说出来,要不然,让人知晓了一星半点,必定徒生祸端。 “伤得太重了,怕是救不过来了。” 楚玉容的耳边传来了这道声音,仿佛离她很近,又仿佛离她很远。 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可是面前全是都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还有她的身体好像没了知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一刻就要随风飞向遥远的地方。 一切,好像都是一场梦。 她依旧是后宫里那个没有人在意的楚太嫔,没有重生一世的事,她也没有取代宁香莲当上了皇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临死之前的臆想,全都是假的。 是啊,皇后不应该是宁香莲吗,那宁红绫又是什么人? 当皇上怒气冲冲进到长宁宫里,逼问她关于一个叫红绫的女人的事情时,她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宁红绫是谁,直到看到了那张她画的小像。 可是,她明明画的就是宁香莲,为什么皇上管那个女人叫红绫? 难道宁氏和红绫并不是同一个人? 她可不相信自己认错了人,然后对付错了人,以至于把自己不知道集了多少世的功德换来的一世重生就这样白白地浪费掉了。 只可惜,她那一刻的迟疑,让皇上认定她必定是知道内情的,接下来她受的苦比她上一世加上这世的三十年一共吃的苦头还要多。 她咬着牙,除了没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秘密外,其它能说的都说说了。为了保全自己,她还把一切都推到了广寒大师的身上,说是从他那里得知宁家女和她命理犯冲,她才想先下手为强,为难那宁家女的。 她想着,自己是长铮的胞姐,只要皇上查不到自己做的那些事,必定会放她一马的。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会被丢弃到冷宫来,还……还命不久已。 呵,白瞎了上天赐于她的这一世。 不,应该说这一世,她过得还不如上一世。 上一世,她虽然只是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后妃,没有得到过皇上的恩宠,但她的日子倒是过得极为平静的。尤其是她的儿子抱去给宁香莲后,她就成了后宫里的一个特殊,那些后妃们忌惮宁香莲和她的儿子,根本就不敢为难她。 而这一世,她虽然当了皇后,但这皇后的位置不稳不说,上头还有太后压着,下面的人对她更是没有几个忠心的,甚至她盼了一辈子的儿子再也没有了踪影。 一个人的福份从出生的那起就已经定下了,除非后天修功德才可以改变,要不然斗米的量,非要吃一升,迟早是会被胀死的。 老和尚再次在耳边响起,无波无澜,却句句敲在了她的心上。 这一刻,她突然后悔了,她不该贪心不足,以至于把原本自己有的东西都给丢掉了。 只是现在,好像说什么都不来及了。 就在她要闭上眼睛时,门轻轻的被推开了,一个蒙着脸的女子飞快的闪身进来,然后将门关好,快步到了她的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好来得及时,有一口气在。” 那个声音,一下子就把楚玉容从那一片混沌意识中强扯出来了。 楚云雁的声音,是楚云雁来了! 楚玉容一下睁开了眼睛,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模糊的影子,她都顾不上确定来人是不是楚云雁,张口呼救:“救……救我……” 她不想死,哪怕刚刚还想自欺欺人,可是看到了希望,求生的欲望也就涌了出来。 很可惜,她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来了。 说不了话,看不清,身体和手脚也没了知觉。 她现在怕是,还活着,却是个会喘气的活死人了。 也是,她动了皇上最心爱的人,皇上留了她一条命怕还是看在长铮的面上,又怎么会让她好端端的活着呢? 楚云雁可不知道楚玉容已经成了废人,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她匆忙抬手捂住了楚玉容的嘴,紧张地侧耳听屋外的动静,确定没有惊动任何人后,才松了口气。 扭头看到楚玉容求救的眼神,她没有半点同情和怜惜,反而露出了讥讽的笑容:“你也有今天。”说着,她取出一件粒黑黑的小药丸塞进了楚玉容的嘴里,再次紧紧地捂住了楚玉容的嘴。 那药丸入口即化,但随之而来的苦涩感充满了整人口腔,让人恶心得想要吐,只是被楚云雁死死地捂着,楚玉容根要就吐不出去,只得感觉那股苦水顺嗓子眼咽到了肚子里。 楚云雁算好了时间,俯下身与楚云容额头贴着额头,嘴里念念有词:“抽取她所有的记忆。” 据她从太后那里得到的“真实情报”,楚玉容犯的并非什么御前失仪的小错,而是她是陷害先皇后,用死胎换了嫡长子的主谋,皇上还要用楚长铮,不得不从长局出发,才把她做的恶事暂且掩饰下来的。 她今儿,可没有想要救楚玉容出困局的心思,而是她想来废物利用一把。 这楚玉容能当上皇后,而且还是楚长铮,她就不相信她手里没有几张保命的底牌,与其让楚玉容拿着再翻身一搏,不如她笑纳了。 两人的额头贴近的那一刻,楚玉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口鲜血朝着楚云雁的脸直喷过去。 楚云雁闪避不及被她喷了个正着,而且不少的血还溅到了她的眼睛、鼻子、甚至嘴里,那血中还裹着让人恶心的药味。 她下意识的避开了头,两人的额头分开时,也停止了抽取记忆。 该死,她特意留下来的,自认为会在她翻盘之站中起到重要作用的道具,结果就因为楚玉容的不配合,白费了。眼下,她根本就没有积分再重新买一次道具了。 她恨恨的掐住了楚玉容的脖子,脸上的表情狰狞得如同地府里爬出来的厉鬼:“你死到临头,还要祸害人!” 骂够了,掐够了,她才发现楚玉容已经没了气息。 她……杀人了。 楚云雁惊慌失措的松开后,退后了好几步。反应过来后,她又骂自己:“不过是杀个人而已,末世位面的时候谁没杀过。”看来是在这个位面呆久了,弄得她都忘了原来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了。 她抹了把脸上的血,正准备离开,只觉得眼睛里如同火灼一般,疼得她差点没失声大叫出来。 不好,楚玉容喷她的那一口血有毒,该死,她中毒了! 她恨恨地看了眼木板床上死不瞑目的楚玉容,飞快的推开飞跑了出去,心里恨恨地决定,一切进程都要加快,现在这种日子,她一天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次日一大早,宁香莲就收到消息,说是楚玉容死在了冷宫里。 “死了?”宁香莲很诧异,“真的假的?” 皇上将楚玉容打入冷宫,明显是还不想要她的小命,结果还没有一天…… 呵,宫里真是个筛子,各种“意外”都能发生。 还好,修之出宫开府了,而且挑的府邸还是王府隔壁,要不然她真不放心瑛姐儿跟着他一块儿搬进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 可是,哪怕是出宫开府,皇家的麻烦哪里会少呢? 且不说旁的,就皇子除了正妃外,还可以娶两个上玉牒的侧妃,相信从昨儿起,已经有人在盘算着那两个位置了。 “瑛姐儿,我跟你说……”她话还没说完,双喜打起帘子匆匆进来:“王妃,太后召您与郡主进宫,眼下仁寿宫的姑姑已经在二门处等着了。” 看着宁香莲不满的拧眉,特意赶早过来帮她梳妆(实际上是跟着她学梳妆)的楚月瑛放下手里的月牙梳,拿了支玉钗替她戴上:“母妃,您别皱眉,小心生皱纹。”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看到镜子里的人,她轻叹了一声:“怎么瞧着您比我还年轻……” 她还真不习惯母妃现在这张脸,与以前完全不一样不说,这张巴掌大的小脸柔柔弱弱的,让人一瞧就想……怜惜。 宁香莲拧了她一把:“你就不怕是鸿门宴?我们与承恩侯府的官司,可还没了。” 承恩侯府为了修哥儿赔个姑娘,都没占到半点好处,修哥儿却摇身一变成了嫡皇子,太后和承恩侯只怕想不吐血都忍不住了。 楚月瑛不认为然:“没什么区别,只要修哥与我站在一块儿,我就什么都不怕。”她还拽着宁香莲的胳膊撒娇地晃了几下:“难不成,您信不过修哥?” 自已养的娃,怎么会信不过。 宁香莲白了她一眼,又抬头弹了她个脑门儿:“修哥儿我自然信得过,只是信不过你。就怕你又犯糊涂,为了什么大局来委屈自己……” 一想到那些往事,她就心疼。 楚月瑛眼框泛了红,乖巧的应着,“以后不会了。” “记着就好,进宫后紧跟着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宁香莲一再叮嘱着。 太后召自己领着瑛姐儿进宫,若没有算计,她才不信呢。 今天这宫啊,怕是好进,不好出。 不过,逃是逃不掉的,不面对,永远也弄不清楚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反而被动了。 她整理妥自己的状容,亲手替楚月瑛挽了个简单的双髻,慢慢悠悠用完了早膳之后,这才带着楚月瑛去前院。 才出二门,她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了楚长铮,大大方方的走过去,笑着问:“王爷要护送我们到宫门?” 长铮有腰牌,可以随时进宫,但不代表他可以不奉召就进到后宫去。若是太后有心算计自己,等到长铮请动皇上赶过去,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只不过,他的护送就代表了他的态度,也让那些想对她们母女动手的人掂量掂量,是不是做好了与王府反目的准备。 楚长铮只是“嗯”了一声,扶着她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 到了宫门口,宁香莲一下马车就瞧到了大红宫轿旁边的严附马,不,已经改为宁姓的附马,宁睿明。 她整个人楞住了,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宁睿明的脸,似乎想上面找出几分记忆中熟悉的模样来。 从知道小弟没死时,她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对面对那死而复生、还成了附马的弟弟。 她现在这模样哪怕是将真相告诉小弟,小弟未必会信,何况辰华长公主? 辰华长公主对于严附马的在意,京都的街头巷尾的百姓都知,万一误会了自己和小弟,那只的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果不然,她多看了两眼,宫轿里就摔出个杯子来:“武定王妃……” 楚月瑛反应极快,上前一步去给宁睿明见礼:“见过舅父,舅母。” “不必多礼。”宁睿明忙把楚月瑛扶起来,辰华长公主也被她那一句舅母给逗开心了,冲她招手道:“上来说话。” 楚月瑛歉意的冲她笑了笑,“舅母,我得陪着王妃。” 辰华长公主不满的扫过宁香莲,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不情愿地道:“本宫也是要去仁寿宫的,顺便载你和安宁一程。” 宁香莲向她道了句谢,与楚长铮道别后,就一点也不客气的上了轿。 她知道这绝不是碰巧偶遇,而是小弟知道了太后召瑛姐儿进宫,特意请辰华长公主过来照顾瑛姐儿一二的。 至于自己……怕只是个附带。 好吧,附带就附带,至少省了她从宫门口走路去仁寿宫的辛苦了。 果不然,一路上辰华长公主就当她不存在一般,根本就没有与她说半句话,倒是拉着楚月瑛一直问长问短的,甚至还头上取了个玉钗,硬给楚月瑛戴上了。 宁香莲被冷落了也不恼,一直笑眯眯地听着她们交谈。 到了仁寿宫,还在门口就听到了里头传出了说话声,可见太后请的并不只有她们母女。 一进殿门,宁香莲就闻到了一股极淡极淡的香味。哪怕对那香味非常的陌生,感觉告诉她,那香味有问题! 这还能不能让人出门了,哪哪都是算计。 宁香莲恨恨地握紧了拳头。 189、绝对不能出事 她故意放慢了脚步,给身边的楚月瑛使了个眼色,“不要离开我身边。”说着,她催动了妖丹,放出一缕妖力把自己和楚月瑛、还有辰华长公主都裹在中间。 辰华长公主有些瞧她不顺眼,挑起眉梢想刺她两句,楚月瑛忙轻轻唤道:“舅母……” 辰华长公主到了嘴边的话卡着了,看向楚月瑛的眼神也带上了三分不清满,不过最后她也没有说楚月瑛什么,只是态度明显就冷淡了下来。 楚月瑛有意想解释,宁香莲冲她微微摇头,让她不要担心。 就刚刚那点功夫,她已经发现了香味是来自于大要角落里的四个香炉里燃烧的香片,人只要在厅里,就逃不掉这香味,怕是那有心人不想出现岔子,才宁可广撒网,也不想漏掉小鱼。当然,太后也不可能同时对所有的人都下手,那香味是有问题的,但不是毒物或者对人有害的东西,只起到一个引子的作用,为后招做准备。 辰华长公主不相信她,也不愿意与她在一块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宁香莲带着楚月瑛上前给了太后见礼,太后的精神头不是很好,很难得的没有为难她们,甚至也没有提承恩侯府二姑娘的事,只是多打量了宁香莲母女几眼,就就赏了坐。 越是这样,宁香莲越觉着紧张不安。 她深知,太后并非寻常的后妃,且不说她当初是如何在群狼环视中把年幼皇上推上皇位的,在皇上没亲政之前,她几乎能与托孤重臣们半分朝政。后来皇上到了亲政年龄,她一度把持着朝政不还,与皇上的母子关系紧张得如同火水,要不是皇上有长铮相助,她又被娘家几次拖累,眼下大兴的掌权人还不知道是谁。 太后很明白,她和皇上是亲母子,哪怕当年闹得再凶,皇上也不会真正对她如何,只是她身后的娘家未必就能得到皇上的宽容善待了,只怕她百年之后,宋家大厦就将倾倒。 她不愿看到那一天,这些年一直就想替宋家重新编织起一个安全的庇护所。 从龙之功,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修哥儿的出现,简直就是把她二十年来的安排和算计尽数毁了个干净。若自己是她,这个时候拆了修哥儿和王爷的心都有,又怎么可能真的心平气和的对待自己和瑛姐儿呢? 带着楚月瑛回到位置上,她小心谨慎,所有的东西都是先利用妖力洗涤过之后,自己先试,才让楚月瑛碰,当然能不碰自然是不碰的。 太后将她的小心谨慎都看在眼里,面上却一点动作也没有,寻常般与她喜欢的夫人和晚辈们闲话家常,仿佛她今天把宁香莲母女召过来,只不过是面子功夫而已。 但她不提,旁边有人是忍不住的,三扯两扯就把话头引到了楚月瑛和宁修之的婚事上。 杨夫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前儿个大家还说安宁郡主这婚事订有些委屈,没承想到头来最有福气还是安宁郡主,一转眼就成了大皇子妃。” 一想到,她心里也像是咽了只苍蝇般难受,前儿个淑妃给老爷递话,要把二姐儿许给身世不明的宁修之,她实在是舍不得二姐儿嫁过去受那个委屈,硬生生给否认了,只肯同意嫁个庶女。 结果现在宁修之的身世大白,不仅是龙子,还是最尊贵的嫡皇子,硬生生让她肠子都悔青了。哪怕将来四皇子当了新帝,她这个舅母也不过是个候夫人;但二姐儿若是嫁于宁修之当正妃就不一样了,可是有机会为新帝岳母的。 现在老爷怪她,二姐儿也怨她,她还得硬着头皮进宫来与一堆人替二姐儿抢那侧妃之位,想想心里一堆的委屈。 宁香莲淡淡地道:“福运天注定,这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是啊,有福运。”杨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看楚月瑛的目光却不是那么回事,好像在说楚月瑛不像是个有福之人。 辰华长公主因之前楚月瑛在宁香莲面前的乖巧听话,有了几分不悦,但瞧着旁人欺到楚月瑛头上,她忍不住出声呛道:“杨夫人,你这是什么眼神,难不成,你觉着瑛姐儿不像是有福之人?” 杨夫人怔住了,慢一拍才想到严附马的身世,笑瞬间冻在了脸上,尴尬不已:“长公主别多想,我怎么会是那个意思呢。”心里的懊悔又多了一层,早知道,当初的楚逸之和楚适之随便挑一个,也是门好亲事,可现在…… 瞧着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不制止,也不发话,明显是不打算管,她只得冲着旁边的好友柴二夫人使了个眼色,请她打个和场,把辰华长公主的怒气给引开。 柴二夫人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笑着,道:“怎么会呢,辰华长公主您也别多想,杨夫人前儿还央求我去王府做冰人呢。” 前儿,怕是昨儿吧,之前他们就算有心与王府结亲,拿出来的人选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宁香莲在心里冷笑了几声,故意问道:“不知杨夫人想把府上的哪位姑娘说给我家适哥儿?” 柴二夫人一听她这话,脸色瞬间就青了,马上摇头:“不是不是。” 开玩笑啊,楚适之和柴青仪的亲事虽然没有对外公开,据汀华郡主说已经与王府有了默契,只待等楚适之上头两个哥哥的亲事办妥之后,王府就过来走三媒六聘。若是她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汀华郡主误会她要给楚逸之做冰人,相信汀华郡主能直接手撕了她。 “不是,最好。”汀华郡主之前还不敢把她已经和宁香莲写了婚书的事说出来,怕有损自家姑娘的清誉,现在有人虎视眈眈,她哪里还有顾及,轻蔑而傲慢地看向杨夫人:“楚二公子已经与我家青仪订亲了。” 这些日子她可是看清楚了,自家傻女儿一门心思都在楚适之的身上,楚适之说东,她说去东,说西就是去,哪怕说天上挂上的是烧饼,她也会添上一句“甜的”。 若是楚适之也一门心思对仪姐儿好,那世上没有比他们更相配的了,若是楚适之日后变心,那仪姐儿怕是得毁个干净。 别说宁修之变成了嫡皇子,还是长子,就是之前那状况,再给她三个胆,她也不敢跑去武定王府放言威胁,再谈条件了。 现在只想着给武定王府所有人都退让三尺,对他们好一点,再好一点,可以让他们把这份善意还在仪姐儿身上,对仪姐儿好一点。 杨夫人被她的话梗得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端起杯连喝了两口茶,才把那口气给压下去,然后眼睛也不眨的看向颜夫人。 她们可是说好的同盟,怎么就尽她一个人说话,她就不吱声的。 颜夫人瞧着杨夫人吃憋,太后一点反应也没有,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 不急,还不急,总是有时候的。 宁香莲把她们的眉眼官司都看在眼里,看来打她家孩子主意的人,不仅仅只有杨家。她扫了一眼殿内的众人,然后起身笑着对一直看热闹的太后福了一礼,道:“太后,现在王府里只剩下的珊姐儿了,她年岁小,我还想多留她几年……” 所以,你们都死了那条心吧,别想打珊姐儿的主意! 出乎她意料的是,太后随和地点点头:“姑娘家多留几年好。”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听着太后这话音,众人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是个什么意思,有眼色的人忙又说起了其它的话题,刚才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厅里才又恢复了热闹。 半个时辰后,太后就露出了疲倦之色,然后让众人出宫。 宁香莲有些诧异,就这样了,没有后招,没有算计,真的只是召她们进来说说话,表示对王府的恩宠? 瞧着众人也极有眼力劲的起身告辞,她自然不会多嘴,跟着大家一起起身告退,待太后一离开,她还是走得最快的一个。 出了殿门,闻到清新的空气,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半个时辰,可真憋死她了,她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留意自己和楚月瑛身边的一切,同时还跟旁边桌的做比较,看有什么不同。 还好,没有什么不同,还好,一切平顺。 难不成,是她多心那香气没有问题,也没有所谓的后招? 不知是担心过头,还是她又使用了过多的妖力,被阳光一照她头晕起来,脚下发软整个人朝着一旁倒去。还好楚月瑛就在旁边,忙伸手将她扶住:“母妃……您没事吧。” 宁香莲靠在她身上站稳了,那一阵恍惚也过去了,摆了摆手,“我没事。” 看到四周众人惊讶的眼神,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算自己刚才犯头晕,差点儿跌下石阶,她们也用不着这么惊讶吧。 辰华长公主过来,冰冷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然后落在了楚月瑛的脸上,“你们还真是母慈女孝啊,看来本宫尽可回去告诉附马,不必再担心安宁受委屈了。”说罢,她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再搭理楚月瑛的意思。 宁香莲瞬间明白了,敢情问题是出在楚月瑛刚刚的那一句“母妃”上头。 辰华长公主这是在替“她”抱屈呢。 看着楚月瑛一脸的讪讪,她忍不住拍下她的胳膊:“你去问问长公主,她还能不能捎我们出宫。” 不管辰华长公主对瑛姐儿他们是不是爱屋及乌,瞧在小弟的面上,她也不想辰华长公主对几个孩子生下心结。 再说这出宫的路可不近,她也不想走。 楚月瑛有些不放心她,她笑着将手搭在了旁边的汀华郡主的胳膊上:“有亲家在,你不必担心我的。” 亲家汀华郡主只觉得胳膊上有万斤重,心里再不舒服,也不敢挥开宁香莲的手。 仪姐儿嫁过去,肯定不会马上分府另过,必定还得在这小宁氏手下讨几年生活。 看着仪姐儿的份上,她也得忍。 她硬挤出个笑容来:“安宁你去吧,王妃这有我照顾,绝出不事的。” 楚月瑛这才点了点头,快步朝着辰华长公主跑了过去。 也许是这件事不能说出真相,不好解释,远远的瞧着楚月瑛说了好些话,辰华长公主也没有停下脚步,到了宫轿旁边就径直上了轿,还唤她身边的宫人直接将楚月瑛也给拖进了轿里。 楚月瑛估计是挣脱不了,撩开轿帘往宁香莲这边看,宁香莲冲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担心自己。为了让她安心,她还特意指了下远处长廊那边、在潘大海的陪同下朝着这边走过来的楚长铮给她看。 汀华郡主将她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干巴巴地道:“王妃和长安相处得还真好。” 宁香莲慢悠悠地道:“以心换心,以诚待人,自然相处得好。” 汀华郡主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也堆起了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我先在这儿替仪姐儿谢过王妃了。” 回去她一定会叮嘱仪姐儿,让她对小宁氏再敬重三分,相信小宁氏哪怕不喜欢自己,也不会迁怒到乖巧听话的仪姐儿身上。 楚长铮快步过来后,直接将宁香莲从汀华郡主手上接过来,“王妃,哪儿不舒服吗?” 宁香莲给了他一个笑脸:“还行。” 至少,还没出事。 “回府再说。”她又道。 楚长铮点头,扶着她去前面停着的宫车处。 还没走多远,宁香莲听到了一声高喊,她下意识的撩起了车帘,只见在前面数十步远的大红宫轿直接摔进了湖里。 “救人啊……快救人,辰华长公主和安宁郡主落水了……”宫人们扯着嗓子大喊。 紧接着,好几个宫人和侍卫都跳进了湖里。 宁香莲只觉得血液都冰冷了,她敢保证,这一场意外绝对是冲着瑛姐儿来的,若是瑛姐儿被侍卫从湖里救起,再有个什么不妥之处,那她和修哥儿的婚事就悬了。 哪怕修哥儿咬死不愿意退婚,也不愿意委屈她,但要赔上的绝对是修哥儿的前程! 所以什么香味,什么为难,都只是做给她看的,想让她放松警惕而已。 她忙推着楚长铮:“你快去救人!” 瑛姐儿绝对不能出事! 190、意外之喜 楚长铮一边飞快地起身下车,一边道:“你别担心,皇上安排的几个女暗卫应该已经下水救人了。”若不是在宫门口收确凿消息,知道皇上已经做好了妥当的安排来保证香莲和瑛姐儿的安全,他是不会让她们去仁寿宫的。 宁香莲这才安心一点,紧随着楚长铮下车,她不是信不那些暗卫的本事,而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一定在第一时间赶过去确定瑛姐儿她们的安危。楚长铮也不敢放心把宁香莲一个人留在马车里,一把将她抱起,带着她往湖边飞奔。 跑了十几步,靠近湖面,宁香莲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寒意。 虽然水边寒湿,但是这是初夏正午,再怎么也不应该冷到这个地步。 一瞬间,她想到了那日在承恩侯府门口,化成鬼的宋二姑娘对瑛姐儿的那份怨毒,也如这般阴冷。 难不成,宋二…… 她没多想,马上就催动了妖丹把妖力涌向自己的眼睛,希望可以助她看到湖底的状况,好有险化险,无险安心。 就在她的眼珠如同被血水泡过般红得发紫时,湖面上的莲叶和浮萍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了,湖底的状况清晰的浮现在她的眼前。 马车已经沉到了湖底,楚月瑛的大红衣裙和辰华长公主的深桔色锦衣在清澈的水底格外的显眼,如同两只展翅的蝴蝶般在水底沉沉浮浮。但若仔细分辨,而可以看得出来,辰华长公主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在不停的挣扎,而会水的瑛姐儿正想游到辰华长公主的身后带着她一起浮上水面。 在她们的头顶上不远处,有四个人在努力接近,游在最前面的两个应该是随行的嬷嬷和宫女,后面两身着侍卫服饰的人由身形上看应该也是女子,怕就是楚长铮刚才说的皇上安排的暗卫了。 可是她更清楚的看到,在楚月瑛的身下那一条条碧绿的水草却如水蛇般朝着瑛姐儿的双腿缠去。 果然,有东西作崇。 他们的目标真是瑛姐儿。 看到两根水草已经死死地缠上了楚月瑛的腿,然后拽着她往湖底拉扯,楚月瑛死命的挣扎着,但一直没有放开手里的辰华长公主。 眼见水草越缠越紧,楚月瑛的挣扎幅度也越来越小,宁香莲恨意瞬间涌上了脑海,有种想要撕毁一切的冲动,一股炙热的红光从她的眼里射出,直接击向那湖底的水草。 红光碰到水草,就如火焰烧到了寒冰,水草瞬间化成了黑烟,然后消失殆尽,她的耳边也听到了宋二那尖锐的凄惨叫声。宁香莲半点也没放松,再次把妖力涌向湖底,化成托力想送楚月瑛浮上水面。 可是这第二股妖力放出去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软了半边,连抬胳膊的力气也没有了,心里却如同烧开了的沸水,不停的翻滚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她心思一动,脑海里想了一下那妖丹,只见里头那只蜷缩睡着的小狐狸抬起了头,一双明亮而又湿漉漉的大眼睛,正好奇的盯着她看。 宁香莲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明白这只小狐狸的苏醒必定与自己刚刚两次强行催动妖丹有关。 看来,自己认为已经借着金桐院里那张布满了阵法的木床把妖丹控制住了,全都是假象,妖丹只是查觉到了她的意思,顺着她的心思潜伏下来而已,好让她放松警惕,从而好等待着小狐狸的苏醒。 不过…… 没有哪个母亲,在孩子有危险的时候还在意自己的安危。 即使之前就知道再次催动妖力会让小狐狸苏醒,会给她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但在瑛姐儿这种危险的状况下,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的。 她没有收回妖力,反而再次催动,意图尽快把瑛姐儿带出水面。 楚月瑛觉得脚下的束缚松了,辰华长公主也没之前那么重了,心里大喜。马上更加用力的踩着水,带着辰华长公主往湖面上浮。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这时,嬷嬷也浮到了,她伸手抓住了辰华长公主的胳膊,同时带冲着楚月瑛打手势,好像是让她松开辰华长公主,由着她替手。 楚月瑛之前被水草缠了一般,体力已经消耗掉了大半,带着辰华长公主已经非常吃力了,见有人过来相助,瞧身形还是女子,她也没想太多,直接就松开了环抱着的辰华长公主。 就在嬷嬷接过辰华长公主的那一瞬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意外,她一脚就踹在了楚月瑛的腹部,楚月瑛吃疼一下子松了口,连呛了两口水,还乱了阵脚,要不是她身下有妖力相托,只怕整个人就要彻到湖底去了。 就要宁香莲急得自己想往湖里跳,去助楚月瑛一把时,宫女也已经赶到了,她一把拽住了楚月瑛的后衣领,然后带着楚月瑛往湖面上浮。 随后,两个暗卫也赶到,有了她们的加入,几乎没有悬念的将两人平安的从湖里救了出来。 很奇怪的是,辰华长公主上了岸后还有些许的意识,可是楚月瑛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之中。 “押下她。”宁香莲指着湖边的嬷嬷道。那嬷嬷踹瑛姐儿的那一脚不管是有心还是意外,在没有查实之前,她不会轻易的放过一个可疑的人物。 吩咐之后,就把楚月瑛接过来放在自己膝上控水,她一番轻敲揉推后,楚月瑛无意识的吐了一堆水,呼吸恢复了顺畅,但人却没有苏醒。 “她为什么不醒?她不能事,绝对不能有事。”辰华长公主话没出声,泪先落了下来,恨恨的冲着赶来的医娘吼道:“还楞着做什么,不快过来。若郡主有个闪失,本宫不会饶过你们的!” 若是瑛姐儿不救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昏迷不醒。 果然附马说得没有错,武定王府那几个孩子都是极好的,自己这个舅妈与她相认才不过一天功夫,也就一些面子情,她都能拼出命来救自己。若她有个好歹,自己日后如何能安心。 瞧着医娘过来,宁香莲迟疑了一下,想到那妖力的不可控,放弃了将妖力驻入楚月瑛身上的打算,把楚月瑛交给了医娘检查。 那嬷嬷见状脸色苍白,忙跪在地上连连替自己叫屈:“王妃饶命,奴才瞧着安宁郡主会水,又想着后面的人马上就到,才想先救长公主的,并非是奴才见死不救。”她还向辰华长公主磕头:“长公主,请您替奴才向王妃求求情。” 辰华长公主刚想开口,楚长铮不容分说,脚尖在嬷嬷后颈某处一踹,婆子当场晕迷了过去,他冷言道:“搜身!” 两个跳下湖救人的女暗卫,不敢怠慢,马上在那嬷嬷身上搜查起来。辰华长公主看了眼楚月瑛,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想一切等楚长铮他们查过一番再说。 两个医娘迅速的轮流替楚月瑛把脉,又挑开眼皮翻看了一下,才道:“回长公主,武定王、王妃,安宁郡主只是精疲力竭,又受了惊讶而已,服用两安神药,最多两个时辰就会苏醒。” “你们确定?”辰华长公主问。 两个医娘异口同声地道:“奴才确定!” 辰华长公主想了一下,看向楚长铮:“武定王,本宫以前居住的星华阁离这不远,要不先把瑛姐儿挪去那里休息,等到她苏醒之后再出宫回府,可好?” 楚长铮还没说话,宁香莲想到了之前湖底宋二怨毒的眼神,知道自己只是将她给逼退了,并没有彻底的消除,说不定这个时候宋二就藏在某个阴寒的角落里,等着再一次谋害瑛姐儿。 不由得,她得后背发寒,马上摇头:“不,我们马上回府。” 多留一分,危险就大一分。 辰华长公主不满的皱眉,“武定王妃,难不成你怕本宫害了她不成?” 宁香莲很直白地道:“我不是信不过长公主,而是按这位医娘的说法,瑛姐儿现在没事,那不如马上回王府。若是长公主不放心,那不如带着医娘同行,等到回府里,有刘老看护,相信瑛姐儿更加不会有问题的。” 若是之前,她认定这么一出落水只是有人想要坏瑛姐儿的清誉,从而拿她和修哥儿的婚事做文章,可是湖底宋二的出现改变了她最初的猜测,根本就不敢把瑛姐儿放在这宫里多留半刻。 楚长铮见她紧张得发抖,伸手扶住她的腰,才道:“多谢长公主的好意,我们还是先王府好。” 见楚长铮也站在宁香莲这边,辰华长公主哪怕心里堆积了不满,但知道与他们硬争下去,也达不到目的,反而会拖累瑛姐儿,只得板着脸答应:“那换掉身上的湿衣这点时间,总是耽搁得起的吧。” 这次宁香莲没有拒绝。 此时,女暗卫也把嬷嬷身上的东西都搜查了个遍,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就在她们准备把那嬷嬷押下去时,辰华长公主出声了:“可否等瑛姐儿醒来后问清楚状况,处置她?” 宁香莲看了眼被女暗卫拖起了半截身子的嬷嬷,正说破之前水底下的事,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了一处。她楞了一下,随后冲到嬷嬷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把她的手按到了她的腰带上,衣袖上的花纹和腰带上的花纹贴合在一起,然后拼成了一个她熟悉的花纹。 这就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的、汀华给她们的那个标记的一角。 呵,怪不得他们找不到,原来汀华提供的也不是完整的标记,只有其中一部分是。而这婆子身上的分开再拼凑,则是把标记隐藏得更加巧妙,可见那设计者的心思有多深。 楚长铮也看到了:“这真是意外之喜。” 他一把拽开宁香莲,抬脚再次朝着那嬷嬷踢了过去,那昏迷的嬷嬷灵巧的往旁边一滚,避开他那一脚后,嘴角边就涌出了一股黑血。 “不好,她服毒了!”楚长铮懊恼地道。 宁香莲的反应也极快,一把掐住了嬷嬷的下巴,将她从老榕树那里拿来的药丸直接就塞进了嬷嬷的嘴里。 有了这粒药,这人就别想死掉。 她有一种感觉,若这次线索再次断掉后,怕是再很难再找到下一个了。 她可不想再耗上十年。 到这时,辰华长公主大概也明白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了,惨白的脸色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了个干净。她扫了一眼旁边伺候的人,谁也不敢信了,等到潘大海带人赶过来后,才领着宁香莲他们一起前往星华阁。 仁寿宫很快就收到了楚月瑛和辰华长公主落水的消息。 太后愤怒地道:“蠢货,是谁安排的?” 她不是吩咐只要让楚月瑛落水就好了吗,可没下令要楚月瑛小命的;若是楚月瑛死了,那她们偷天换日的计划不就全毁了吗? 旁边女官道:“楚月瑛会水,估计是急情之下不得已。” 太后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她们现在去了星华阁?” “是的。”女官禀道:“不过按武定王妃的意思,他们不会在宫里久留,待楚月瑛换过衣服之后,马上就要出宫的。” 太后不满的皱了下眉,看向了旁边的楚云雁:“星华阁可在你施法的范围之内?” “自然是在的。”楚云雁恭敬地道,缩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学扎进了掌心里。 该死,落水的为什么是楚月瑛而不是宁香莲? 她们在外人面前不是一直装成母女关系极好,寸步不离的吗? 按她的计划,应该宁香莲和楚月瑛一起落水才是,这样她才可以趁乱行事,抢了宁香莲的身体,把一切乱混都扳到原来的位置上。 现在昏迷的只是楚月瑛,难不成她真要替人做嫁人? 她转念又一想,事到如此,再懊悔也没有用了,楚月瑛这个身份也比现在用的楚云雁要好。 离宁香莲近了,想要下暗手也容易得多。 若是她能骗过了宁香莲,成功嫁给宁修,更是可以控制宁修之来一出夺嫡大戏。只要她成功成了这个朝代最尊贵的女人,那宁香莲还有什么可跳的,不就是她脚边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秋后蚱蜢吗? 191、小狐狸的交易 太后很满意的点点头:“那你就放手去做,等到事成之后,哀家会让皇上封你做贵妃的。”说到这,她眼神一变,语气里也带上了不掩饰的杀气:“若是你夸大其词欺骗了哀家,或者想玩什么花招,那……呵……” 她起保养得极好的手,把桌上的金菊白瓷杯慢悠悠的推落到桌边,再屈指一弹。极品白瓷杯摔落在地上裂成了几瓣,那轻脆的碎裂声在安静的屋内格外的清晰。 楚云雁哆嗦了一下,心底发寒。 这老妖婆好厉害,不愧是把持过朝政的女人,到这个时候还不忘给自己施压。 要知,她为了取得这老妖婆的信任,可是把从其它位面得到的、仅只有三次换魂机会的异宝当着老妖婆的面展示过一次了。若是换成寻常人,知道她有替人换魂的能耐,哪怕还在半信半疑不敢以自身冒险的阶段,也会生出几分贪念,不敢得罪自己,拿自己当成坐上宾来对待的。 终究在常人看来“换魂之术”,无疑是一次重生的机会,谁见着会不愿意牢牢把握住这机会的呢?像她成为任务者,这么不惜辛苦的带着系统来做任务,图的不就是获得系统提供的永久生命吗? 她忙藏住心底的不满,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妾身不敢。” 太后没有看楚云雁,待下人把地上的瓷片扫尽,又奉了新的茶上来,她端起茶杯才慢悠悠地道:“你知道就好,去吧……” 楚云雁不敢怠慢,低头垂手的退了出去。 出门之前也没敢再抬头看太后一眼。看来,她原本想留着做脱身之计的第二套策略也得提前准备起来,好在换魂成功之后,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在这老妖婆的身上,让老妖婆和宁香莲来个狗咬狗。 门帘才刚刚落下,屋子角落里出现了一个长相再平常不过的宫人,她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让人只能看到一头乌黑的发髻:“太后,褐六在水底袭击了楚月瑛,被宁氏抓了个现行,宁氏好像在褐六身上还发现了什么蹊跷,逼得褐六服了毒。” 太后手一抖,刚换上的茶水再次跌落在地上:“你说什么?” 褐六,那不是她年前才给琪姐儿的凤卫吗? 以前她念着琪姐儿要嫁给魏明宏(先大皇子),手底下不能没有几个能用的人手,才把褐六给了琪姐儿的。 没承想,琪姐儿没当成大皇子妃,也不听她的安排与去宁修之联姻,反而自甘堕落的送上门做了侧妃。弄得现在宁修之回归成了嫡皇子,她又安排人袭击楚月瑛做什么? 难不成,琪姐儿认为弄死了楚月瑛,就能否认掉魏明宏的那桩婚事,再嫁给宁修之做正妃?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宁氏在褐六身上发现了什么蹊跷,才让褐六下了狠心自尽的。 当初楚长铮被封异姓王,楚玉容又当了皇后,她怕楚家和皇上连成一气逼得宋家无处立直,在发觉楚玉容不喜大宁氏之时,就安排凤卫去除掉大宁氏,好让楚长铮和楚玉容还有宁家反目成仇。 天助人愿,凤卫成功的杀掉了大宁氏,导致了楚长铮的发疯,才让她和宋家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若不是小宁氏的出现,让楚长铮苏醒,她必定能促成琪姐儿和明宏的婚事,一步一步扶着明宏登上帝位,让她大宋再出一位皇后继续百年风光。 那褐六虽然不是当初下手杀害大宁氏的人,但也是接到她暗杀令的人之一,当年她和皇上争得激烈,手上的大半权势尽数被夺走,根本无力再培养出新的凤卫接任,才不得不将一些知情的凤卫留了下来。 这些年,她手上的凤卫死得只剩下四个了,而知暗杀令的也就只有这个褐六了。 若是那小宁氏知道当年事的一些蛛丝马迹,褐六再被楚长铮问出了当年暗杀令的事,那她哪怕是太后,下令暗杀功臣之妻,逼疯功臣,也会名声扫地背上千古骂名的。 太后面色惨白如纸,心神大乱,这就是上天的报应? 不,她从不信命的! 她紧握着拳头,追问道:“那褐六死了吗?” 宫人应道:“当时楚长铮在旁边,属下不敢靠近确认。” 当时褐六身边围着的人双多,她根本就无法确定褐六有没有断气。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狠厉地下令:“吩咐下去,所有人都盯紧褐六,若发现她还没死,那就送她一程,绝对不能让她有开口的机会!” 早知道会有今日暴露的风险,她当初就该不留活口,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 “是。”宫人应下,起身退入了阴影里,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角落里,仿佛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下令后,太后依旧觉着不安,咬牙切齿:“去,把宋妙琪那个蠢货给哀家押来。” 把褐六给楚妙琪是她最后悔的一件事了,眼下她得知道宋妙琪有没有从褐六那里得知到一些不应该知道的事,若真犯了她的底线,那也别怪她狠心容不得小辈了。 星华阁里,宁香莲瞧着楚月瑛身上实在是太污浊了,光靠擦拭不够干净,于是接受了辰华长公主的好意,先给楚月瑛泡个澡祛祛身上的寒意,再替她更换新的衣裳。 她看着宫人们备好热水,自己催动妖力检查了所有的用具,确定没有发现有害的东西之后,在女暗卫的帮助下把楚月瑛扶进了浴桶里,然后散开了楚月瑛的头发,仔细的清洗其中的污浊。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觉得净房里越发的热了起来,被泡在水里的花瓣散发出来的香味让她的头晕晕沉沉,手脚也渐渐无力起来。她看向屋内伺候的宫人们,一个个依旧手脚麻利,仿佛那香味对她们一点作用也没有。 不由得她心里泛了嘀咕,到底是这净房里有诡异,还是她的身体出了问题? 就算针对她的,对方又是如何做到的? 长铮就在院子里坐着,有他身上的煞气镇场,妖魔鬼怪应该都不敢近才是。 她正狐疑着,看到楚月瑛的身上发出了微弱的白色光泽,随后楚月瑛的魂魄慢慢的从身体里浮了出来。 她想要喊,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发出不了声音,想动也动不了。 她不停的催动着妖丹,平常有求必应的妖丹不停的发着红光,但妖力似乎被严格的控制住了,一直围在妖丹四周旋转根本就无法催动,倒是妖丹里的那只小狐狸一双眼睛瞪得滚圆,里面的狡黠的光亮都要掩饰不住了,似乎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机会。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千防万防,还是中招了? 正想着,不动的妖丹突然跳动了起来,让她的心口又如火烧一般,而这个时候她也看到了宋二的鬼魂从窗户里飘了进来,整个鬼体上被贴满了奇怪的绿色的东西,不像画,也不像符,但上头却散发着诡异的光泽。 进来后,宋二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惊愕的抬头朝着她看了过来,不可置信地道:“你看得到我?” “是,我能看到你。”宁香莲也顾不上隐瞒。 宋二过来,肯定是冲着瑛姐儿来的。 她宁愿暴露出自己也不能容她伤害到瑛姐儿。 宁香莲冷笑道:“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我明明在侯府门口替你指出了一条明路,你尽可去判官面前考了害你的恶人,然后与他们清算你的血债,再去投胎做人。但你不听劝,不仅滞留在人间,并且化成恶鬼,还有心害人,那就别怪我容不得你了!” 宋二露出了惊愕之色,退后了两步面带防备看着她,“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就不必知道了。”宁香莲依旧装得非常的神秘和不容冒犯:“头一回你在侯府门口想要袭击瑛姐儿,刚刚你在水底使坏,我坏了你的事,也给了你两次机会。这事可不过三,你死性不改,那也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宋二怨气再大,但终究只是一个闺阁女子,成了鬼后也不过才几天功夫,哪里经得住她这般吓唬,一下子就慌了阵脚:“我……我……”她想要往外退,可是刚到她进来的窗边,似乎被什么烫着了一般,她的身上的绿光大盛,灼烧得她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她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哭嚎着:“凭什么,凭什么……我只是想嫁一个好人家,我只是想要过好日子而已,凭什么这样对我?” 随着她一声声的“凭什么”,她身上冒出了黑气,甚至那黑气都隐隐要压过绿光了,她慢慢的站起身来,恶狠狠的盯着浴桶里的楚月瑛:“是她,都是她夺走了我的一切,我现在只是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凭什么不可以?谁敢拦我,我就杀了谁!” 随着最后一句话音,她扑向了宁香莲。 宁香莲感觉到身体被无数的冰冷蛇缠住了,各种都在受着噬咬,每一处疼都直达心扉。 宋二似乎发现自己可以控制住宁香莲,得意的大喊:“大师没说错,只要放弃善意,我就可以无所不能。没有谁可以阻止我,你也不可以。”说着,她身的黑气大盛,整个人成了一股黑烟,宁香莲的身上也凝出了一层黑冰,将她从身体到魂魄都给冻住了,想动也动不了。 就在宁香莲不知所措时,她听到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你愿意与我做个交易吗?” 她心思一动,然后就对上了小狐狸的那双大眼睛。小狐狸似乎非常的怕她,缩了缩小身子,又娇滴滴地道:“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借你之力助我复生而已,我要的,真的不多。” 它伸出了两只小爪子,比出了一个小小的距离:“真的,我只要你一点点的魂魄而已,若是你愿意把她给我,我就帮你救她。” 似乎很怕宁香莲拒绝,它甩着大尾巴道:“她是想上你女儿的身呢?若是让她交换成功了,就再也交换不回来的,因为她会把你女儿的魂魄给吞食掉,若是你杀了她,你女儿也会魂飞魄散的。” “我答应你!”宁香莲应道。 这种情况下,已经由不得她多想了,至于失去魂魄后她会如何,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早就死过一次了,大不了这次就魂飞魄散。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你不用这么急着答应我的。”小狐狸还是劝着:“我们可以先谈好,立个约定,之后你与王爷好好的谈一谈,保证王爷不能伤害我……呃,你答应我了?”它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大眼睛陡然睁大了一倍,几乎要鼓出来一般。 若不是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宁香莲一定会觉得它非常的可爱。 “是,我答应你了,快救瑛姐儿。”宁香莲道。 小狐狸尾巴冲着宋二一甩,刚要碰触到楚月瑛的宋二直接被妖力甩到了窗户上,窗户上的制锢似乎激发了宋二身上的那些画,绿光嗖的一下窜了起来,把黑气烧了个干净,宋二的魂魄也变得透明了起来,几乎不能成形。 随着黑气的消散,宋二之前的凶狠也褪了个一干二净,她看着宁香莲再度畏惧了起来,只见她扭头朝着空中喊道:“大师,你在哪里,你快来帮我啊。” “别害怕,她只是虚张声势而已,”随着这一句话,空中又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宋二瞧着陌生的魂魄,警惕又退了几步,不安地问:“你……你是谁?” 宁香莲却认得那影子就是之前与自己抢身体,现在附在楚云雁身上的女鬼。 原来一切都是她搞鬼。 她心里忌惮,面上却不显,看着出现的“楚云雁”沉默着不作声,心底问着小狐狸:“你可以对付她吗?” 小狐狸看着楚云雁,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看到了某个宝物一般。 宁香莲心里咯噔了下,该不会这狐狸打算放弃自己,跟那个女鬼做交易了吧。 若真这样,那她该怎么办。 小狐狸扭过头来,尾巴飞快的在身子后背摇晃着,声音也格外的谄媚:“王妃,我们改个约定如何?” 192、三个和尚没水喝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它要改个约定,这是要临阵加码吗? 宁香莲突然间就不着急了。 鬼神之契是不可违背的,那这小狐狸想要合理合法,并且不被长铮报复的从自己这里拿走东西,就必须得到自己的亲口同意。 之前,她不知道对瑛姐儿充满了怨恨的宋二会做出什么事来,只要有一线保护瑛姐儿的可能性,哪怕是明知道是在被小狐狸趁火打劫,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抓住。但楚云雁一出现,小狐狸就要跟她改约定,怕是在楚云雁的身上瞧着了更让它心动的东西,它得不到或者说需要自己相助才能得到。 呵,一只对瑛姐儿充满怨恨厉鬼难对付;但两只不齐心的厉鬼、外加一只别有具心的狐狸,这个乱局未必破不了,就如三个和尚没水喝一个道理。 何况与“楚云雁”的几乎交锋,她非常清楚那个女鬼是绝对不想死的,而且还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盯着自己不放。 而那小狐狸若不是藏在妖丹中,又正好进入了她的体内,只怕早就被阴差给抓回去了,它之前说需要自己的一些魂魄碎片,哪也是为了避开阴差的追捕。 一个不想死。 一个有求于她。 眼下的局面拼的可就是谁更沉得住气了。 而且时间拖得越久,对她可是最有利的。等到楚长铮发现屋内的状况不对时,那她就是胜利在望。 何况,她也发觉自己的力气在渐渐恢复了,虽然现在不能脚踹厉鬼手撕狐狸,但咬舌自尽是办得到的。 真逼急了,她就来个鱼死网破,利用自己引来阴差! 到时候,宋二和楚云雁这两个鬼以及那小狐狸只怕都要喝一壶了,而命本不该绝的瑛姐儿最多吃点皮肉苦罢了。 心里有了盘算,宁香莲平静的露了个笑脸,冰冷地道:“我拒绝。” 这个答案彻底出乎了小狐狸的意料之外,它正准备书写契约的尾巴尖僵在了半空中,瞪着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啊,为什么?】 早知道,它就该第一时间与她签下契约,而不是想着得到更大的利益来个一步到位。 只是王妃的一点魂魄与眼前的女鬼相比…… 它舔了舔嘴唇,对于后者更是舍弃不下,硬着头皮道:【王妃,我们有话好商量。】 楚云雁见自己出现,除了认不得她真实模样的宋二惊慌失措外,宁香莲不惊反而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满地道:“你拒绝?你拒绝什么?” 不知道小狐狸存在的她,多疑地看向了宋二:“是不是你与她说了什么?” 面对着她凶恨的目光,已经被小狐狸那一尾巴扫掉了大半鬼力的宋二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团,“你……你是谁……” 说好的大师,怎么不来了,那接下来她要怎么是好? “啧……”宁香莲讥讽着:“怪不得做了鬼,还是个糊涂鬼。” 宋二怔了下,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楚云雁:“你……你是楚云雁?” 楚云雁没理她,冲着宁香莲不满的喝斥:“你笑什么笑……” 难不成,她的小动作都在宁香莲的预料之中,甚至宁香莲比她想的还要狠,豁出去拿楚月瑛做饵来钓她这条大鱼? 这个念头闪过这后,她又觉着自己是在宁香莲的手上亏吃多了,才会草木皆兵的。 她恼怒的着看向宁香莲骂道:“你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些,若是我没有万全之策,你认为我敢动手?” 就算宁香莲成为任务者的资历比她更久,系统的等级比她更高,但是位面道具并不是资历久系统强大就可以得到的,那拼可是机遇。 别说宁香莲不知道她的手上有这法宝,就算知道她又能拿自己如何?她才不相信她手上有正好克制自己这宝贝的道具。 他们越急,宁香莲越是冷静:“那你倒是动手看看啊。” 【哎哎哎,王妃你这是做什么……】小狐狸真急了。 它这条件还没谈好,王妃就喊对方动手? 若是那后来的女鬼真动了手,到时候它是帮王妃还是不帮? 帮嘛,没谈好条件极有可能就是白忙一场。 不帮嘛,错过了这次机会,它还能等到和宁香莲谈条件的时机吗? 它敢拿它最值得骄傲的这一身皮毛做赌注,若楚月瑛有个好歹,王妃回头就能把它的事全般说给王爷听,然后两口子合力捏死它。 它好不容易才从地府里逃出来,它的仇还没有报,心愿也没有了,若是被捏死了,那不是彻底没戏了? 【相信我,】小狐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楚云雁那边以防救人不及,嘴里飞快的跟宁香莲解释:【我不会害你们的,而且我新条件比之前的要简单,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宁香莲不为所动,静静的积攒着气力。 被她忽略的楚云雁只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戏耍的猴子,她愤怒极了:“好,好,这是你自找的。” 她冲着宋二伸出手,宋二忙往迫不急待把身体化成了一缕黑烟往她的掌心里飞。 楚云雁抓住那缕黑烟揉成一团,嘴里念念有词:“以魂为引,以魄为祭……” 听到这两句她掌心里任由着住她搓揉的黑有一瞬间的迸炸,只可惜黑光没能从她的指间逃出,就被她狠狠的合在了双掌之间,空中只有宋二那凄厉的叫声:“楚云雁,你敢骗我……” 看到这,宁香莲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哪里是要助宋二上瑛姐儿的身,而是她自己盯上了瑛姐儿。 只是楚云雁想要上他人的身,需要一定的条件,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许下了一堆的好处,哄着自己把小宁姑娘的身体让给她了。现在她只不过是变了个法子,拿了宋二献祭,从而达到上瑛姐儿身的目的。 随着楚云雁手上的动作加快了,只见宋二化成的黑烟此时已经成了一粒黄豆大的黑珠子,上头的光泽却浓郁得让人扎眼。她捏着黑珠子,同时摊开了左手,左手心莫明的出现了一个眼睛的五彩图腾,只是那只眼睛是紧紧闭着的。 宁香莲正想看得更清楚些,那只眼睛突然就睁开了,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吓得她发出了一声尖叫。 “王妃,王妃?”门外传来了楚长铮急促的呼喊声:“出什么事了吗?你快回答我。” “该死!”楚云雁嘴里骂着,拿着那个黑珠子往空洞的眼珠里填,同时她自己也朝着浴桶里的楚月瑛身上扑了过去。 【啊啊……】小狐狸的动作也极快,随着它的叫声,一粒火红的妖丹从宁香莲胸口处浮现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宁香莲毫不犹豫的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张嘴就把满口的血喷向了楚月瑛,同时自己也扑了上去。 楚云雁还有妖丹都撞在了宁香莲的身上,宁香莲感觉一热一冷同时往她身上挤了过来,随后她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也没有感知。 耳边只有楚云雁的叫骂声:“啊啊,怎么回事?这是在哪里?” 小狐狸似乎也慌了:“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呵,看样子他们的目的都没成功,那瑛姐儿应该就无恙,她也可以放心休息一会儿了。 宁香莲满意的闭上了眼,陷入了袭来的疲倦之中。 只有飘浮到了半空的楚月瑛的魂魄,无知无觉地看着下面的一幕。 这时,门也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了,进来是之前就受命保护她们的女暗卫,只是这两个女暗卫的脸上都被人抹了一个血手印。她们进来后,只看到宁香莲扑在楚月瑛的身上,一人迅速的跑过来查看她们的状况,一个人守着门向外禀报:“王爷,王妃和郡主出事了。” 宁香莲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到她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黑暗,而身体各处都在痛,似乎是被整个撕裂了一般。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动静,一只手轻轻的拂上了她的脸:“王妃,你醒了吗?”楚长铮,宁香莲心头一喜,想要说话,发现自己根本发不了音,而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看不到了,而且哑了? 不过好像还有感觉,能感觉得到他掌心的热量,她忍不住蹭了下那只温热的手。 大手僵硬了下,然后轻轻的抚了下她的脸:“王妃,你是不是听得到?若是你听得到,你就眨一下眼睛。” 宁香莲努力的眨着眼睛,做为自己的回应,可惜,良久之后才听到了楚长铮的一声轻叹,“是我太急了吗?” 宁香莲不动了,随后,她感觉到楚长铮把自己往里挪了挪,又给自己掖好了被子,随后才开始絮絮叨叨:“你别担心,瑛姐儿醒过来了,一点事儿都没有。” 瑛姐儿,真的是瑛姐儿吗? 那个时候她是冒险抢先一步扑在了瑛姐儿身上,随后也感觉到了一热一冷的两股力撞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可是……谁敢保证那女鬼和小狐狸没有从她身体里出来,再次去抢瑛姐儿的身体? 楚长铮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一般,又道:“你放心,我把寒山寺的那些老家伙们都寻了过来,给瑛姐儿连做了七天法事,确定她是一点事也没有。等你好一点儿了,我带你去看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寒山寺的老和尚啊…… 宁香莲这才放心了些。 至于那两家伙是不是在她身上,目前,她实在是太累了,还顾不那么多。 楚长铮又在道:“宫里让婆子动手杀瑛姐儿的人,已经查明是宋妙琪主使的。她阴谋败露后狗急跳墙进后求太后,被太后拒绝后拿玉如意打伤了太后,太后被砸到了脑子至今晕迷没醒,据说也没有几天可拖的了。目前宋妙琪已经被押入天牢等候斩首,宋家一族也因她都受到牵连已经被流放岭南了。” 他压低了声音:“我怀疑,皇上也查到了你当初的意外真相,只是瞒着不说……” 宁香莲静静的听着他的絮絮叨叨,急切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不知不觉中,再次睡去。 再次醒来,又是几天后了,这次一睁开眼睛,她看到了光线,还有楚长铮那张胡子拉茬头发乱蓬蓬,明显老了足有五岁的脸。 楚长铮看到她睁眼后,下意识的露出了防备,随后才温柔的过来扶她:“醒了。” 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宁香莲吃力的张嘴:“水。”她的嗓子干涩得要冒烟了。 楚长铮探手从旁边端来早就备好的汤水,拿着银勺小心翼翼的喂她。连喝了好几口,她觉得舒服些了,才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不要了。 扫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是睡在金桐院里,才问:“我……一共……睡了几天?” “一个月。”楚长铮放下碗,用帕子仔细的替她控拭干净嘴角的汤汁,又替她把被子往上拉了些:“你安心养着就好。” 是吗? 宁香莲强撑着笑了笑,不敢相信。 随着她身体的恢复,她感觉到体内那一冷一热的两股力量又蠢蠢欲动了起来,可见她猜得没错,那两个家伙就在她这个身体里蛰伏,等待着时机。 “它们,在这里。”她指了下自己的心窝处。 楚长铮一点也不意外:“嗯,我知道。” 倒是宁香莲有些惊讶了,他……他知道? 楚长铮拿了个靠枕仔细的替她放在身体后面:“那老和尚说你命里应有这一难,渡过去之后,就会一路顺坦了。” 而且安陵也把王妃身上的异样跟他说了,还及不清愿的说可以把妖眼石借先给王妃。 他缺妖眼石吗?他一直没给王妃用,只是知晓王妃的状况特殊,不适合用而已。 不过,有了安陵的提醒,他们就可以找到两全的法子解决王妃身上的困扰。 宁香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能平安渡过去? 不过,他有信心,自己为什么不信他,再努力一把。 最坏,也不会坏过之前。若是真度过去了,那又是一家团圆。 她吃力地抬手,摸着楚长铮的脸,感觉着胡子扎着手心的痒痒:“别……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的……” 若说以前她是放心不下儿女们,现在……她放心不下他了。 193、一体三魂 仁寿宫里,正顺帝听清楚太后的话后,面上的担忧瞬间冻结成冰,眼神里也透着不满和疏离。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榻边上静静地看着太后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冷言道:“母后,您安心养伤。待您的身体恢复之后,再召楚月瑛进宫也是不迟的。” 母后一醒来就让人来唤他,他还认为母后知道了宋家的事,想替宋家求情。可他真没想到,母后却提出这么个他根本就没想过的要求来。 在今天之前,母后见到楚月瑛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从头到尾都是不喜,甚至是嫌弃的,她现在重伤刚醒要见楚月瑛做什么? 难不成,母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把宋氏一族给流放了,所以想拿自己做筹码来诬陷楚月瑛一把,好让自己不得不处罚长铮,甚至厌弃修哥儿,好给宋家再挣一个权倾朝野的机会? 他就不明白,在母后的心里宋家就这么重要,甚至重要过母后自己和他这个亲生儿子?难不成在母后的心里,自己只是她当上太后的筹码,根本就没想到需要顾及自己的感受? 太后全身无力地躺着,昏昏沉沉的脑子已经顾不上想太多了,她只知道自己不想死。 苏醒后,她发现身边的人都已经被换掉了,想必她问也没有人会告诉她真相,所以她提出要见皇上,想通过皇上召见楚月瑛。 只要她见到楚月瑛,就可以知道那天的计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若他们的计划成功,二姐儿变成了楚月瑛,那加以时日就可以把武定王府的一切尽数握在他们的手中。 若楚云雁从中弄了花招,自己顶替了楚月瑛,那也不怕的。她早就留下了秘信和心腹,可以利用他们威胁楚云雁给自己来一次换魂,甚至连对换的人选她都安排好了。 听到正顺帝冰冷的拒绝,太后心中苦得跟黄莲一般。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年的冲突,早就把他们的母子情耗得一丝也不剩了,皇上对宋家更是想除之而后快,这次必定借宋妙琪伤了她的理由,把宋家踩进泥底的。 眼下她头上的疼,还有虚弱无力的身体让她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几天日子。这次还能醒过来怕是侥幸,若没熬过去,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手指痉挛了一下,浑浊的眼泪却是不停地从眼中落下,悲切地道:“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最后的心愿? 正顺帝的嘴边露出了讥讽的笑容,越发觉着她的是居心不良。 这场意外能查到的,他已经都查清楚了,抬宫轿的宫人是按母后的吩咐,故意把楚月瑛摔下湖的,宋妙琪安排的那个嬷嬷只不过趁火打劫。后来星华阁出事,虽然没有查到半点线索,但他敢确定那绝对是母后安排中的一环。 也许,让母后见楚月瑛一面,就可以把整件事中的隐情都弄明白了。 只是楚月瑛是修哥儿的未婚妻子,又是长铮的嫡长女…… 他迟疑了一下,就把那个念头给甩掉了,失去耐心地起身道:“母后,您好好休息,不该想的事,就别再想了。”说罢头也不回朝着门口走去。 太后没想到自己祭出“最后心愿”这样的杀招,也没让正顺帝妥协,她用尽全力地大喊:“皇儿,她……她不是人……” 正顺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没被自己的龙袍给绊倒。 他惊讶的回头看向了太后,“您说什么?” 楚月瑛不是人,那是什么? 他眉头一紧,淡淡地道:“母后,您病糊涂了。”随后扫了一眼殿内的宫人道:“你们仔细伺候太后,若太后的糊话传出一星半点,那就都不要再见明天的太阳了。” 太后真急了,用尽全力喊道:“十八……学士……” 她若不能达成心愿,谁也没想好过! 正顺帝顺着她的眼神,看到了窗边的那盆十八学士,他迟疑了一下,也不顾上头都打满了花苞,下令让人把花拽了出来,仔细的一点一点捏着泥土搜索。 果不然,宫人从泥里寻到了一个鹌鹑蛋大小的腊丸。 潘大海亲自动手捏碎了腊丸,抽出了一张小纸条,检查上头无毒后,才把纸条送到了正顺帝的面前。 正顺帝展开一看,脸色大变。 纸条上写着,换魂术,楚云雁,换掉楚月瑛。 什么意思,世上真有换魂之术? 之前他对楚云雁的死根本没在意过,现在想来,不由得后背泛寒。她到底死了吗,换魂术又与楚云雁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前后判若两人的真相,是楚云雁并非真正的楚云雁,而是被人施了换魂之术的人? 若是真的,上次太后故意造成楚月瑛落水,也是为了让她的人成功换掉了楚月瑛的话,那他们的计划是成功了吗,现在的楚月瑛是谁? 他手哆嗦着,不敢再想下去,一脸愤怒的往外走:“摆驾武定王府!” 宁香莲听到皇上驾到时,正顺帝已经闯进了金桐院里,楚长铮不满的皱眉,轻轻的替宁香莲拉好被角:“我去去就来。” 宁香莲吃力的点头:“嗯,我没事的。”随后,她试探着问:“你若不放心,不如唤瑛姐儿和琳姐儿来陪我。” 果不然,她发现在自己提到瑛姐儿的时候,楚长铮的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吧。 她马上改口道:“木香也行。” 按道理,她醒来了,不应该把一府大小都叫过来看看她,好让全家上下都放心吗?可是从头到尾她看到的人就只有楚长铮,甚至连刘大夫都没露过面。 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妥,总不会是她现在见不得人吧。 楚长铮没有回答,只道:“你先睡儿,我马上就会回来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渴不渴,要不要喝口茶?” 宁香莲也确实是有些渴了,就答应了,他倒了半盏茶过来。宁香莲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小口,喝完之后,她还想再磨叽几句,却是连眼皮都睁不来了。 这男人,竟然在她的茶水里下药。 宁香莲反应过来,已经没力气恼了,迷迷糊糊的闭上眼就睡得不省人事。 楚长铮扶着她躺好,又掖好被角,还细心地将窗帘都放了下来,才冷声吩咐道:“狼一狼二,照顾好王妃,任谁也不准进来。” 一出了门,就看到由宁修之陪着,背着双手站在廊下已经待得不太耐烦恼的正顺帝,他淡淡指了下大厅:“皇上,进去慢慢说。” 正顺帝看了他一眼,迈脚走了进去。 宁修之就势要跟进去,被楚长铮一把拽住:“你去门口守着。”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宁修之:“!!!” 这是故意避着他的吧! 他不应话,看向正顺帝,正顺帝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替他说话。 宁香莲这一觉,也不知是不是药物的关系,睡得有些不太安稳,很快就做起梦来。 梦里一片白雾,似乎是怎么也看不清楚外头的景物,她在白雾里茫然的走着,像是要找到某种心心念念的东西。 “宁香莲,宁香莲……你醒醒,你快醒醒……你信不信,你再不醒来,我就抽你两耳光。” 突然,一种恶毒又恼怒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过来,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瞬间,她就分辨了出来,那不就是冒充楚云雁那个女鬼的声音吗? 女鬼怎么会在她的梦里? 她还没想太多,就听到那女鬼又欣喜的尖叫了起来:“你听到我说话了,哈哈,你终于听到了。太好了,太好了。” 宁香莲不满的皱眉,转身想继续走进那迷雾里,避开讨厌的楚云雁。 那个女鬼却如同毒蛇般缠着她不放:“你别走,别走,哎,你若敢走,信不信我把你的秘密给捅出来,我可是知道,你不是真正的宁香怜的。” 整天打鸟,被鸟啄了眼的说是她,眼前的宁香怜明明就是一个抢人身体的孤鬼游魂,哪是什么任务者。 结果她忌惮来忌惮去,倒把自己忌惮到了这种绝境里。 宁香莲一下子站住了,她还敢威胁自己? 这个地方,真的是她的梦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是了,自己苏醒之后,没什么力气说话,对于外头的消息都是从长铮的嘴里听回来的。长铮说瑛姐儿没事,太后被宋妙琪给捅了,宋家完了,但从头到尾没有提过楚云雁。 不由得,她心里也生起了怒意,反问道:“你到底是谁?” 女鬼迟疑了一下,道:“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理解的,名字不过就是一个代号,你就当我是楚云雁好了。” 宁香莲不满的皱眉:“藏头藏尾的阴鬼,也敢威胁人。” 楚云雁尖锐地骂道:“你说我是鬼,那你是什么,你不也是个鬼吗?” “不,我是人。”宁香莲很平静地反驳。 阴差说她是阳寿未尽本就该还阳的,小宁姑娘也是自愿把身体借给她用的。 楚云雁恨恨地道:“好,我不与你争,我……” 宁香莲没容她将话说完,很恶劣地道:“就凭你,有与我争的权力吗?滚!” 她图意很简单,想要激怒那女鬼,从而知道更多的消息,以及看到女鬼的破绽。 楚云雁被气得半死,但并没有如宁香莲所愿失去理智,“看来,你还不知道你的处境。你就没有想过,你拿自己当盾护着楚月瑛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宁香莲一下子就想通了楚长铮刚刚的异样。她上一次苏醒的时候,长铮看向她的眼神里有防备;现在长铮不让她见任何人。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现在的状况非常的不对劲,不对劲到连他不放心的地步。 想到那天自己挡在楚月瑛的面前,然后一冷一热两股气息涌入了身体里,她心头一颤,“难不成……” 楚云雁大笑:“没错,现在我也在这个身体里,你可以控制这个身体,我也能!” 只是,每次苏醒后面对的人都是楚长铮,而且每次一清醒,别说有演戏的机会,哪怕不睁眼,都会被楚长铮发现,然后被他强行灌杯茶就陷入了昏迷中。 开始的时候,她还怀疑楚长铮对宁香莲并不如外头人看的那般好,所以楚长铮才根本不想让她醒来。 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她才回过味了,怕是楚长铮能认得出来苏醒的意识并不是宁香莲,所以下手不留情。 她真不懂,那楚长铮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她能感觉到楚长铮身上不仅有对她的杀意,还有可以完全碾压她的气势。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男人。 只是木已成舟,她想跑都没得地方可跑了。 而且,她发现自己能苏醒的次数在慢慢减少,相信时间一久,楚长铮肯定还会想出其它的招数,彻底把她的灵魂给抹杀掉。 她也想找到宁香莲的魂魄,趁着宁香莲没醒来个先下手为强,可是宁香莲似乎被什么保护着一般,一直没让她查觉到,直到……今天! 所以,她迫切的希望和宁香莲好好的做一笔交易,结束这种看不到出路的局面。 她冷笑着,慢慢的像猫逗耗子般地道:“你好像……很在意楚月瑛他们,你信不信我……” “我不信!”宁香莲一口就堵了她个半死:“你若有这能耐,就不会想着跟我来费这口舌了。” 狠狠又被戳到伤口的楚云雁:“!!!” 这女人荣登她最恨的人之首,没有之一! “好,好,你狠,那我们就走着瞧,希望你不要后悔!”甩下了几句狠话,楚云雁的声音消失了。 宁香莲等了一会儿,没再听到她说话,她干脆转身朝着白雾里走去。 这种事,上赶着的从来都不是买卖,哪怕她心里没底,气势上也不能输于人,要不然,真的就输得没渣了。 而且楚云雁都露面跑来跟威胁她了,相信那小狐狸应该也不会藏太久了,只要她有耐心。 在白雾里又走了一段时间,瞧见根本走不出去,也看不到什么景物,宁香莲干脆放弃了。她打了个呵欠,准备就地休息。 刚刚眯起眼了,耳边就传来了小狐狸娇滴滴软糯的声音:【王妃,你愿不愿意听我一言?】 呵,小狐狸也终于忍不住了。 194、妖丹里的记忆 “呵……”宁香莲冷笑出声。 它沉不住气,自己沉住气了,才能占据主动权。 而且,它越是沉不住气,越能显示出自己对它的重要性。 之前它藏在妖丹里,借着自己自己从地府脱身也就罢了,脱险之后,它若小狐狸如同芝麻一样,一开始头向她坦白,那他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可是它却伪装成一粒只有残余意识的妖丹,偷偷窥视着自己的魂魄等待趁火打劫的时机,可见这只小狐狸有多狡猾了。而且它还因着处境的不同,就轻易的改变与人的约定,可见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家伙。 所以她就毫不犹豫对自己不停的重复提醒:不能听,不能听,不能听……不管小狐狸说什么,她现在都不能听,省得被它给诱惑了! 也不知道是她对自己的反复提醒让小狐狸感知到了,还是她是唯一在得到原主允许拥有这具身体控制权的可以屏蔽不想听到的意识,在明显表达了抗拒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小狐狸的声音,很快的就在那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再次沉沉睡去了。 等她再次苏醒来时,就感觉到了阳光的炙热。 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是真正的醒了,眼前是金桐院的房间里,身边有人,那种给她踏实安全感的不用想知道是谁。 她马上看向了楚长铮,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动作太慢,她根本就没有发现半分异样,好像在他的眼中,就只有她一般。 不过,他说他认得出自己的,当初自己还魂时,他第一眼就知道是自己回来了。 不由得,她一下子忘却了白茫茫的梦境中令她不安的状况,生出了苦中作乐的兴头儿。 她眯了眼眯,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楚云雁的举止和反应,模仿着楚云雁的的口吻道:“王爷,我们谈谈……” “夫人,不着急。”楚长铮心虚的冲她笑了笑,温柔的扶她坐起来,细心地在她身后垫上了两个软绵的靠枕,全程他嘴角都带着一抹温柔至极的微笑,晃得宁香莲有些眼晕。 真不好玩,都骗不到他。 心里叨叨着,宁香莲的嘴角边上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一抹得意。 她的笑把心虚的楚长铮惊得慌乱了起来,立即认错;“是我不对,不该什么都不说就迷晕你,你先吃东西,回头有的是时间骂我。” 宁香莲;“……” 是喔,她怎么忘了他给自己下药的事了。 她有些不太开心,两道冷刀子丢过去;“你都知道了……就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 瞧着她生气,楚长铮倒是松了一口气,“你的太虚弱了,我又弄不明你们的状况,才不敢贸然告诉你的。” 宁香莲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楚云雁只怕比她先苏醒好些日子,而且出现的次数也比她多,若她跟他对换一下,面临那样的状况怕是会急得崩溃,又怎么会在她虚弱需要修养的时候让她紧张不安呢? 她不由得软了口气;“下不为例。” 楚长铮“嗯”了一声,转身拿过一直温着的小盅,打开来试了下里面人参滋补汤的温度,然后舀起一勺送到宁香莲的嘴边,待宁香莲喝尽之后,才道:“附在你身上的是原本楚云雁身上的那只鬼吗?” 宁香莲点点头;“你认出来了?” “没有,最初我只发现她不是你而已?” 那个时候,王妃苏醒,可是他却感觉到了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气息,立即就心生了警惕,果不然在那女鬼睁开眼的时候,他看到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还有算计,就更加确定,当时苏醒并不是王妃了。 只是他不知道王妃的状况如何,又怕自己被那女鬼的言语刺激得失去理智,就第一时间用了些药让女鬼继续陷入了昏迷之中。后来寒山寺的那帮老家伙来了,与他说,王妃还在这身体里,所以他才有耐心等着王妃苏醒。 还好王妃醒了,还在他可以压得住心底厉气的时候。 后来,他得知在香莲出事时,宫里的楚云雁也在那个时候上吊自尽,大概也就猜到在王妃身体里的女鬼是什么来历了。 何况他昨儿还从皇上那里得知太后和楚云雁换魂之术对付瑛姐儿的事,更加清楚王妃替瑛姐儿挡了什么灾。 “等等,你只发现了她?”宁香莲抓着他的衣袖,追问。 他只发现了楚云雁的存在? 那是小狐狸受了金桐院里阵法的限制,无法控制她的身体;还是小狐狸见楚云雁碰了壁之后,怕暴露行迹没敢尝试? 谨慎起见,她认定小狐狸不敢露头是后个原因,心底对于小狐狸的忌惮又多了几分。 这下真把楚长铮吓着了,喂汤的动作僵住了,拿着勺子的手背上青筋都暴起,“还有其他的鬼?难不成是宋二?” 宁香莲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也就没瞒着他的意思,点点头:“还记得我与你说过妖丹吗,里面藏着一只妖狐。” “妖狐?”楚长铮浓眉紧皱起,马上就明白了:“你是说,那并不是一粒妖丹,而是一只妖?” 之前安陵与他说香莲身上妖气过重时,他还弄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人若只是服用了妖丹,想要达到妖气盖过人气,那得服用数十甚至更多的妖丹才可以,明明香莲说过她身上只有一粒妖丹的,怎么可能会有浓郁的妖气。 原来并不是妖丹有问题,而是有妖在香莲的身上,那有妖气也就理所当然了。 “不要怕,只要知道原由,就能找到解决办法的,哪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也没问题。”他继续喂汤;“我这院子本就是针对妖鬼布下了法阵的,她们在这里,搞不了鬼,也作不了妖,时间一长,耗都能耗死它们,只是委屈你,这段时间不能离开这里罢了。” 听到他说这话,宁香莲感觉到了一阵不属于她的慌乱。她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明白这应该是楚云雁和小狐狸也听到了他的话,产生的不安。 他们不安,那她就安心了。 她笑了出来:“不过是留在这屋里,有什么可委屈的。” 只是…… 安安静静的喝完了半盅汤,又由着他替自己擦拭嘴角的汤汁,她才问:“瑛姐儿她们知道我的这种状况吗?” 楚长铮摇头:“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过我有与他们说你已经苏醒了,只是需要休养而已,他们能理解的。在你睡觉的时候,我也开窗让他们看过。”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开窗……看来他是没让人进屋。 不过想到自己这种状况,她也强求不了太多:“那隔着窗,我想看看他们。” “好,”楚长铮满口应下,开门找外头的人要温水,同时也让侍卫去寻人。 几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瑛姐儿他们就都来了,五个人挤在不大的窗户边上,扒着半天的窗户往里看。 “母妃……”楚月珊一张嘴就快要哭了,她咬着唇强撑着没让眼泪落下来,倒是楚月瑛没忍住,眼泪哗哗的:“母……母妃……” 宁香莲没办法大声说话,只能抬起一只手,慢慢的用手语道:“我没事……” 楚逸之道:“王妃放心,其它的事都交于我,我也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的……”他的话还没说完,头上身上就挨了好几下,疼得他哇哇大叫:“你们打我做什么?” 宁修之狠瞪了他一眼:“该!”好好的话,在他嘴里得像是母亲要不行了一般……啊呸,他胡想什么呢。 他抹了把脸,笑着道:“母亲好好养病,不用担心我们。”他还想再说,楚长铮板着脸过来,直接把窗户给关上了。 窗外五只:“……” 他们不过是看看母妃,都不准? 好想把父王打一顿,可是打不过,想想都委屈。 宁修之扶着楚月瑛,替她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别哭了,让母妃知道会心疼的。” “嗯。”楚月瑛抬起头,脸上的神色变得坚毅了起来,焕然如同换了一个人般:“我再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之前惊马也是母亲护着她,这次母亲又替她受难,她若是再不改变,以后只会给母亲带来更多的伤害。 楚适之附合道:“嗯,变……变强!” “对对对,只有我们厉害了,才没有人敢害我们,母亲就不会再因我们受伤了。”楚月琳举起她白胖如小包子的拳头,用力的挥了挥,想要是虚无的敌人尽数给打翻在地。 楚逸之:“……” 这话,不应该由他来说更恰当吗? 不过,弟妹们若都变强了,那他……也不能输给他们啊! 宁香莲并不知道自己这次的事,让楚月瑛他们的心态再次来了个飞跃性的变化。听到窗外的脚步远去之后,她才放松下来,在楚长铮的伺候下换了个姿势斜靠在床上,闲来无事的问道:“皇上昨儿来,是不是这事查到头绪了?” 楚长铮点头,把昨儿皇上告诉他的事,一点也没隐瞒的告诉了她,末了还道:“所以他昨儿来,是想确定瑛姐儿和你有没有被人换魂。” 宁香莲心头一紧,她这,可真是换了魂的。 吃力的抬手狠狠的拍在他的胳膊上,追问:“你怎么说?” 楚长铮轻笑:“你如何,只要我乐意就行;瑛姐儿那边,自然有修哥儿。他是个外人,管不得那么多的。” 这话,真没毛病。 宁香莲都可以想象,皇上听到他这个答复后,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了。 会不会,想打死他? 不过,这些年长铮都没事,还恩宠有加,想必皇上是被他气得习惯了。 没说几句,宁香莲又就犯了困,她也没强撑着,打了几个呵欠就睡着了。 这次,她没有做梦,更没有进入到那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仿佛昨儿听到楚云雁和小狐狸的声音,真的就只是一场梦一般。 就这样平静又过了五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宁香莲的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不仅可以下床了,还可以扶着桌子走几步路。楚长铮瞧着她的状况不错,也心疼她这些日子一直都躺在床上闲得慌,由着她在屋子里自由的走动。 推开窗,让阳光照在自己身上感觉到夏天的炙热,宁香莲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一下子,她又觉得自己萌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有些好笑,随手把窗边的薄纱帘放下,她就势靠在窗边眯着眼晒太阳。 才刚坐定,一种异样感又由心底冒了出来,像是有某种东西非常排斥这种夏日的烈阳一般。 是楚云雁,还是小狐狸? 这个念头一浮现,她的脑海里就再次冒出了小狐狸那双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来,紧接着小狐狸整个身子在她的脑海里也清晰了起来。 随后,她看到一粒火红的珠子从小狐狸的头顶飞了出来,那粒珠子上裂了许多细缝,缝隙大的地方还直接漏出了红光。 妖丹,小狐狸又想要做什么? 妖丹出来后,小狐狸的毛发也变了颜色,不再是火红火红的,而如同雪一般的白,整个儿就像一个雪球般,引得人想要上手去搓揉两把。 似乎也查觉到了她在看着它,小狐狸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那小动作,直接把宁香莲逗得笑了出来。 不愧是个狐妖,这一抬爪子,就引得她差点儿放下了戒备之心。 妖丹突然红光大盛,冲着她的眼睛冲了过来。 并没有放下防备之心的宁香莲反应也极快,她就势一扑倒回了床上。随后她发现,妖丹上的红光对她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身下床板上的法阵也没有出现异样,但是脑海里却多了一些记忆。 不,不应该说是记忆,而是她像一个旁观者,看到了一些画面而已。 画中的主角也一只狐狸,但不是一只白狐,而是一只皮毛如同火焰一般的赤狐。 那只赤狐吸食月华,从不杀生造孽,在深山之中修练了三百年,练化横骨成了人形,变成了一个容貌非常美艳的女子。 只是这个赤狐对人世产生了好奇,化形之后就离了深山,然后,遇上了一名书生。 195、用命相引 短短的几息功夫,在宁香莲还没来得及拒绝,她看完了赤狐和书生的爱恨情仇,也知道了妖丹和小狐狸的来历。 果然,狐妖和书生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只存在于话本子里,现实就是痴情女子薄情郎以及非我族类其心可诛。 撇了一下嘴,她不以为然。 别说不知道看到的画面是真还是假,就算都是真的那又如何。 赤狐的际遇可怜,但……她不同情。 爱上书生,报复负心人,那是赤狐自己做出的选择;同样为了姐妹之情去救赤狐,也是白狐的选择,白狐哪怕是受连累的,那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明明知道这是这是一摊烂泥,凭什么还要跳进去? “不。”宁香莲直接拒绝。 似乎感觉到了宁香莲的拒绝之意,脑海里响起了那娇滴滴的声音;【王妃,临阵变卦导致你现在不敢轻易信我,那都是我的错,并非小妹绒绒的意思。】 宁香莲心里一个咯噔,跟她说话的是小狐狸,还是赤狐? 妖丹里里有两只狐狸,还是一只嘴中都是谎言的狐狸? 虽然狐狸被书生骗得其惨,落到现在魂神俱裂的下场,但她不敢小瞧了这只狐狸精! 宁香莲的提防之心又重了几分。 似乎感知到了宁香莲的防备之心,那声音轻叹了一声:【王妃,当时绒绒还在昏迷之中,我把妖丹给于它,也是无法助她逃出地府的,于是我将一缕意识附在了妖丹之上,然后看到了您,才萌生了借您脱身的念头。】 宁香莲:“……” 不是萌生,而是做了吧。 不过,借她脱身就借了,为什么还要一直装成普通的妖丹藏在她身上呢? 【并非我想隐瞒您,而是从地府出来之后我的意识力量已经极淡了,而绒绒没醒,我才随之一起沉睡的。】 她觉得,赤狐应该是故意,故意装成普通的妖丹,然后引着她去利用妖丹里的妖力,一点一点的促使着小狐狸的苏醒。 眼下,小狐狸醒了,又被她发现了不妥之处,见藏不住才出来跟她谈什么交易的。 果然,狡猾啊。 不过她有些好奇了,不管是两狐,还是一狐一意识,它们随着妖丹藏在自己身上,是只能看到自己平常的所作所为,还是可以感知到自己的想法?更重要的是,她们现在到底打什么主意?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下,又非常急促的说道;【王妃,不说旁的,我从来就没有害过您,而且我也无心害您。别说我现在只是一抹意识,绒绒也受伤不轻,哪怕我们两个在状态最好的时候,也不是王爷的对手,何况金桐院的阵法,对于我们来说可是日日在油锅里的煎熬。】 【您觉得我们是狡猾算计也好,是临死不甘也罢,我都要说,当时我临时提出改条件,并非是想要趁火打劫,而是我看到那女鬼。】声音有些兴奋了:【那女鬼并非是普通的鬼,甚至她并非是我们这个大千世界的鬼,她身上有着蹊跷,似乎是可以逃出六界的法宝。】 【我当时就想,如果我能将她身上的法宝抢过来,就可以从您身上脱身了,而且还可以不伤害您分毫,王爷的怒火我真真是不想让绒绒招惹上半分的。而且……】 它停顿了一下,【我并不想让绒绒去替我报仇,以至于手上添上杀孽障,毁了她的修行。王妃,求求您看在我护妹心切的份上,听听我的建议,这对于你我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那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飘渺,似乎随时都会随风飘散一般。 宁香莲听到她那句“护妹心切”的话时,不由得想到了瑛姐儿。而且赤狐那句放弃报仇的话,更是让她萌生了些怜惜。 倒不是她护着不能称之为人的书生,而是……报仇也是需要看代价的,若是明知不妥,换成她,也是愿意放弃仇恨,换亲人的一世安好和平顺。 【说……】她终于松了口。 听到宁香莲的回应,那声音虽然又轻了几分,明显透着藏不住的喜悦,飞快地道:【谢谢王妃。王妃,那女鬼现在附于您身上,目的就是想要取您而代之。虽然她现在跟我一样,都受着法阵的约束,但这法阵可以消弱她的实力,但并不能彻底的将她驱赶出您的身体,或者将她灭掉。】 【您能容她一年十年,难道在在这间房里呆上一辈子?再说您百年之后,她从您身上脱困,会不会把一辈子憋下来的怒火和恨意都发泄到您的后辈们身上呢?而且她好像还是有同伴的,若是她的同伴找来,对您和您的亲人来说,都是麻烦。】 听她提到儿女们,宁香莲有些不开心了,也不管她是不是看得到自己的表情,板着脸问:【你什么意思?】 等等,她们这样交谈,楚云雁真的听不到吗? 不过,把楚云雁那个女鬼从自己身上驱赶出去,并且抢走那个女鬼可以附身于旁人身上上的法宝,不得不说是一个对她,和对狐狸来说,都是一个极好的解决这策。 只是,这只狐狸可以信任吗? 她可不想前门驱虎,后面迎狼。 【王妃,您若不相信我,您可以与我签下天地契约的,不,不是与我,与绒绒。】赤狐道;【您也可以与王爷商量。不急的,我们还有时间……】说到这,那声音一下子就嘎然而止。 宁香莲心有感应一般,从床上坐了起来,果不然听到了脚步声,然后门应被人推开。 楚长铮单手提着食盒进门,他眯了眯眼,扫了一眼屋内,确定四周无事,才将目光聚集到了宁香莲的身上:“王妃,可有异样?” “有啊。”宁香莲道:“刚刚那狐狸出来了。” 若是楚云雁能通过她听到外头的动静,她上次就与楚长铮说过体内有一狐的事了,现在再瞒也晚了些。 而且若是赤狐连这一点能耐也没有,那就不值得她去考虑要不要与她再谈一笔交易的事了。 楚长铮把食盒放在桌上,快步过来抓着她的手:“那狐狸是不是魅惑你了?” 感觉到由他的掌心里传递过来的热量,宁香莲觉着烫人,下意识的缩了下手,说了句“热”,不过心底倒是舒服的:“那狐狸想要与我做笔交易。” 说到这,她顿了顿,想从哪里说起才好。 楚长铮倒是误会了,他松开她的手,从床柱上的暗格里取出一道符,然后贴在了宁香莲的耳后,才道:“据我所知,你和那女鬼的意识并不是共通的,你苏醒的时候,她是无法探知到外头一切的,但该防的还得防。” 宁香莲安心了些,摸了下符,将其按紧,好奇的又问:“好像狐狸防不了。”那狐狸似乎都可以看到她日常的行为,听到她所听到的。 “没事,它最多还能蹦个七天。”楚长铮的声音,让宁香莲都为之一震:“你确定,只有七天?” 若真是这样,那她有些明白,为何赤狐会藏不住,跑出来跟她交底了。 那是不是她真的就可以跟两只狐狸做这一笔交易呢? 楚长铮挨着她坐下,轻轻的将她怀抱入怀里:“这七天我会寸步不离的陪着你的,别害怕。” 她不是害怕啊,宁香莲七手八脚的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抬头顺了下垂落的发丝:“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对它的建议有些好奇而已,也许……” 楚长铮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抹冷厉;“你别想那些,那些妖精最擅长的就是迷惑人心,我们可以把它们给灭掉,就不必与他们做什么交易。” 宁香莲知道,他只在自己面前才会露出温柔的一面,对待其他人,哪怕是皇上,平常也难掩其冷心冷肺。也是,他征战多年,手里沾染了太多鲜血,更曾坑杀过数万俘虏,又岂非良善? 只是,真的……真的就如他所言般? 心口处有一瞬间的炙热,但刚刚冒个头就如冰雪一般化去了,根本就没带给她半分不适。 也许,她可以听从长铮的话,只相信他,不去信那些鬼啊妖的。 宁香莲摆头,撇开了那些心思,抬头抹了把楚长铮过于严肃的脸:“好好,我都听你的,不去想那些事儿。哎,你给我提了什么过来,有没有我想吃的香酥鹌鹑?好久都没吃了,想得嘴里都淡了。” “有……”楚长铮知道她不想提了,也就顺着她的意思转开了话题,起身到桌边打开食盒,把他带来的菜肴一一摆出来:“香酥鹌鹑是木香在旁盯着,教瑛姐儿亲自做的,不过,菜是珊姐儿洗的,她们非让我跟你说一声。” 瞧着宁香莲的眼睛发亮,他的心底也暖暖的,这种平静的日子他以前没有想过,现在看来到也是一种享受。也许等香莲身上的那鬼啊妖啊的都解决之后,他可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带着香莲去隐居,过那种安宁的田园生活。 与楚长铮说妥之后,宁香莲就真没把赤狐的话放在心上了,安安心心的继续休养着,闲的时候就读长铮给她带回来的,瑛姐儿他们给她写的信,听着他们抱怨以及说身边的小事儿。 眨眼,又是三天。 这日,宫里又来了人,说是太后真的不好了,请宁修之进宫。 宁修之临走之前,到金桐院来道别。 瞧着楚长铮满眼的不赞成,宁香莲拍了他胳膊一下:“你有话叮嘱,你就出去说,不过是一墙之隔,不会有事的。若……”想到上回在宫里也是一墙之隔出了事,她又补充道,“若你不放心,把窗户开着,你就可以看到我了。” 楚长铮迟疑了一下,这才点头,他开了窗,也没走门,直接就从窗口跳了出去,站在廊下与宁修之说话。 瞧着他唤宁修之脱了上衣,然后划破自己的手掌在他的前胸和后背都拍上了一个他的血手印,宁香莲收回目光,背对向窗户,心口莫明的又是一烫。 难不成…… 果不然,她又听到了赤狐的声音;【王妃,您能还魂,不仅仅是您命不该绝,还有王爷用命相牵的原因,不信,您留心,等到正午时分,王爷必定不会让您碰他,因为那正阳时,他身体却是最寒的时候。】 正午,却最寒? 这不合常理啊。 宁香莲心里一个激灵,再想问,却发现心口处已经恢复了正常,而楚长铮在身后轻拍了她肩膀一下:“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宁香莲挪开了位置,由着他依旧从窗口跳进来,目光扫过他掌心处只被草草处理了一下的伤口,匆忙道:“我在想那天在宫里,你也是在女暗卫的身上拍上了血手印,是不是你的血有什么特殊的作用?” “嗯。”楚长铮不疑有它,如实告诉她:“你忘了,我是正阳生辰命中属火,可以驱邪避鬼。” 正阳,属火,如果正午,又怎么会寒? 宁香莲心里越发的奇怪了,犹豫着要不要试一试。 正午当头时,她没有冒失的去试,但她留心到,果不然正午那前后一刻后,楚长铮不露痕迹的避开了所有与她的接触。若不是仔细,也不会发现他这小动作的,看来,赤狐的话有几分是对的,只是之前自己一直没有太留意而已。 看来,她还魂之事,长铮并没有把所有的细节和真相都告诉她。 那她是直接找他问清楚,还是背着他查一查? 她只考虑了一个中午,傍晚的时候就旁敲侧击的提了一句。谁知她一问,楚长铮就如临大敌一般:“我以前不是与你说过了吗,为何还好奇?” 见他不答,还反问,宁香莲不敢冒失的再追究下去,不然让他起了疑心,自己不仅问不出个答案,只怕想探查也找不到半点线索。 不过,他们说好不再瞒彼此的,他还费尽心思瞒着,可见他心里很清楚,那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真相。 隐藏下心里的不安,宁香莲冲他翻了个白眼,半真半假地道:“一天天闲来无事,我能不好奇吗?” 无法从他嘴里得到答案的,那就得得找个时机,好好的问一问赤狐什么叫做用命相引!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196、半夜来人 拿定了主意,宁香莲把话题转到了今晚上的菜式上,楚长铮迟疑了一下,倒底心虚没敢继续试探询问,由着她三言两语改变了话题,可是他越这般,宁香莲的心却慢慢往下坠。 “王爷,我想吃青果子。”宁香莲靠在靠上,信口乱提要求。 楚长铮拿起一个石榴掰成两瓣,把石榴仔仔细的剥入白玉碟子里,然后放下勺子送到宁香莲面前:“先吃这个,我让厨房明儿给你做青果子。” 如红玉般的石榴配着白玉碟,让人一瞬就有食欲,加上王爷温和的语气,宁香莲抵抗不住诱惑,接过了碟子吃了起来,时常还不忘给辛苦剥石榴仔的楚长铮嘴边送上一勺。 楚长铮也来者不拒,她喂,他就吃。 屋内的气氛温馨又紧张得到两个人都有些不安的地步。 她(他)心里肯定有事。 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敢说话来打破这平静。 楚长铮更是清楚,她成天足不出屋,这种状况除了与那一鬼一狐有关,也就只有那几个不省心的家伙写来的信了。 只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暗自打定主意,等会瞅个空子先看看那几个讨债鬼的信再说。 宁香莲同样也打定了主意。赤狐能发现蹊跷,必定问题出在这个屋子或者是楚长铮的身上。眼下她在屋里,又日日在楚长铮的身边,只在她留心,就不愁发现不了蛛丝马迹。 等到她找到了线索,就不相信楚长铮还敢当着她的面隐瞒。 若……他真还那么做,哼,那她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与他相敬如冰,只会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河东狮吼! 亥时将近,宁香莲见楚长铮替她备了满满一浴桶的热水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舒服的泡了一个澡,其间她听到里间有细微的小动作,不由得精神一紧。 她的听力又异出常人了,看来,这是狐妖为了让她早些看到线索特意所为。也许真如赤狐所言,她的那一抹意识快要消散了,她有些按耐不住了。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只是,这种小动作让她非常的讨厌,哪怕是她真要与她做一场交易,得与她说明一切,并且按她的方式来,半分也由不得旁人强迫。 她紧张的拿毛巾裹住了身体,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在脑海里道:不要做小动作,否则我会认定一切都是你所安排。 心口处传来微微的暖意,要不是她的感知变得更加灵敏了,都无法查觉出那细微的变化。她有数,这是赤狐给她的回答。 一切恢复如初,宁香莲从浴桶里起身,擦拭干净身上的水,换了新的里衣,一边擦着打湿的头发状若无事般从净房出来,一眼就瞧着楚长铮在看瑛姐儿他们写来的信。 这家伙半分也没有想要瞒她的意思,他该不会认定自己是找不到线索的吧。 宁香莲有些心堵,在他肩头上用力拍了一下,“你怎么对他们的信感兴趣了?” 楚长铮没想瞒,自然也没被抓着的心虚,他点了点桌上的信纸:“晚膳前瞧着你的神色不对,我以为他们又拿什么事来烦你了。” 不是他们,是你好吧! 宁香莲心里暗骂了一句,瞪了他一眼,指着净房:“还剩着一桶热水,你要不要也洗洗?” 寻常她也是这般随口问的,楚长铮没有起疑,“嗯”了一声,就起身往净房里去,桌上撒着的信纸都没有收的意思,宁香莲本也不想管,又舍不得那些信,只得一一收好,放进了专门保存信件的小匣子里,做妥之后,她才坐到床上继续擦拭着打湿的发尾,眼神不由地瞥向净房。 刚刚,她很“不小心”把他的里衣给弄湿了。 这要查,自然要从他身上查起。 从她回来到现在,不管是他们同住在一个屋子里,还是睡在同一间房里,但一直都没有人说破那纸窗户,保持着楚河汉界,若是他身上藏着秘密,那她也是不知道的。所以,要找,先从他身上找起。 他们是夫妻,不是吗,理所当然的事儿。 想到这,宁香莲有一刹那的失神。 她以前得多么傻,才会认定他对她是无情的。 不说他到达王爷之尊,从他初露头角开始,身边除了对他虎视眈眈的贵女外,还有无数愿意对他以身相许的小家碧玉、欢场女子,可是他一直洁身自好,从不沾染女色。可若说他不喜女色,可是只要他回家就一定住在她屋里,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在短短几年之内,生下了五个孩子……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楚长铮的声音传来,宁香莲才慢半拍地发现他已经洗漱完了。 抬头,见他只穿了一条里裤,身上布满了伤痕,狰狞而又美壮,就如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呃,好像上手摸一下,看感觉是不是还是一样的。 她……她在想什么呢? 他们都老夫老妻了! “唰”的一下,宁香莲的脸瞬间飞红,烫得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得到那热度。她忙瞥开目光,手忙脚乱的揭开被子钻了进去,把自己裹成一个茧:“我困了,我先睡了。” 楚长铮:“……” 他确定眼前的人就是王妃,而不是什么女鬼想要诱惑他。 只是那种眼神以前他只在别的女人眼中看到过,王妃这还是头一回这样看他。 王妃……这是害臊了? 她今天的发常也只是因为……因为…… 他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好吧,要不是王妃一直没有表示,他又顾着王妃的身体,想着来日方长,才一直按捺着自己的。 眼下王妃身体里还有一妖一狐,哪怕他再有那个想法,也没那个心情。 只是王妃今天这么……这么……那他不要不要……要不要…… 楚长铮脑子没想明白,动作却很实在,在床沿坐下手,就伸手去抚宁香莲的头发。宁香莲正被自己刚刚的反应给蠢哭了,感觉到他的大手落在自己头上时,整个身体都崩了起来:“长铮……”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了远处传来了钟声。 好像是从宫里那边传过来的。 宁香莲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该不会是太后……” 楚长铮也听到了,在心里默默数着钟声的次数,待最后一声过后,他点头:“太后仙逝了。” 能熬这么久,还真超出了他的意料。 之前太后没醒,他自然不会做什么事了;太后苏醒了,那新仇旧恨自然是要报一报的。 刺杀暗杀太后,这种法子肯定不行,在皇上清洗仁寿宫的时候,他稍稍动了些手脚,让一个被承恩侯算计而死的属下之女进入了仁寿宫,那宫女每天晚上表演了一出冤魂索命的好戏给太后看。太后坏事做得多了,心中自然有鬼,被那宫女一吓,原本就不好的身体更是如泥山倾倒,再无恢复的可能。 不过,他更清楚,太后之所以身体毁得这么快,死得这么及时,也有皇上的默许在。 太后临死之前说出换魂术之事,也许是想给王府招一出麻烦,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的举动把皇上对她的最后一些母子之情给磨掉了。 他真不知道太后是怎么想的,敢把那种事给说出来。 难不成她就不想想,她如果能成功把瑛姐儿换成宋二,那皇上会不担心,有一天她也会用宋家人去取代皇上吗? 她也好,宋家也罢,都该到头了。 宁香莲翻坐起来,轻拍了下他的胳膊:“那你我要不要进宫?” 她记得,所有的官员在听到这钟声后,应该立即赶往宫里的。 楚长铮回头无辜的看了她一眼:“你我都病着,皇上特许,不需要去应酬任何事务的。” 病着……好理由啊。 宁香莲轻轻的笑了起来,只觉得整个人都松了:“也是,我也不乐意去。” 当初是太后是她害她的主谋,她才不想去对自己的仇人三叩九拜的,哪怕是面子上的,她也不乐意。 “睡吧。”楚长铮抚了下着她的头发,只是心里所有的绮想都没有了。 宁香莲也从之前尴尬的气氛里脱身了,点头,不忘推他一下:“穿上衣服,小心着凉。” 等把自己身上的那一鬼一狐解决之后,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老夫老妻,还有什么在意的呢,珍惜现在在一起的每一天就好了。 心里的枷锁一松,宁香莲很快就睡去了。只不过她没睡多久,就被楚长铮给推醒了。她揉着迷迷糊糊的眼,喃喃问道:“怎么了,你睡不着?” 楚长铮低声道:“皇上来了,我要去一下,你继续睡。” 宁香莲一下子睡意全无,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皇上来了?” 太后刚死,皇上不应该在宫里守灵吗,跑到王府来做什么?难不成长铮做了什么,让皇上发现了? 她就说,以长铮的性子,在知道太后是杀害自己的主谋之后,不可能什么也不做的。 她一把拽住了楚长铮的胳膊:“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老实与我说。”能跑,她得让他得跑,至于她,不用他管。 楚长铮只认为她害怕一个人呆在屋里,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没事,皇上只怕是心里闷,来找我说话,喝酒的。放心,有皇上的龙气在,这法阵的功效会比寻常强上三倍有余,任何的鬼怪都是不敢出现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离开个屋子五步内。 “只是喝酒说话?”宁香莲问,手上的力气重了些:“你没做什么吧。” 楚长铮这才知道她担心什么,笑容更加温和了:“放心,我有分寸的。”他做了,但也不会让皇上抓到把柄的,他只不过是给一些有心人,提供了可趁之机罢了。说到底还是太后和承恩侯府为了权势欠下的债太多,本该他们承受这样的后果。 宁香莲这才放心,松了手:“去吧。” 楚长铮走后,宁香莲也睡意全无,她翻身起来穿上了外衣,然后寻了话本看。翻了几页,她也看不进去,在屋子里又无聊得紧。 对了,长铮不在,她可以找找屋子里有没有赤狐说的线索。 想到她马上就行动了起来,开始全屋大搜索,这间睡屋本来就不大,里面也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除了上回楚长铮为了给他们看的那个小暗室外,几乎也没有什么其它的暗间和暗柜之间的。不到一刻钟她就把整间屋子都寻遍了,也没有找到半点可疑的东西,甚至……那些家具上连花纹也没有,更加不可能有其它什么了。 最后,她把目光还是锁定在了床板上的法阵上,迟疑了一下,她把垫子扒开一角,仔细地看着床板上的那个法阵,可是她对这些一窍不通,根本就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她头痛的时候,窗边传来了轻敲声,吓得她手上一松,迅速的扭头回去。 瞧见窗边站着的人是安陵,她松了口气,把床垫铺好,起身走了过去:“这么晚了,你怎么在王府里?” 她更想问的是,为什么她大半夜的不睡,会出现在前院? 哪怕留在王府里,不应该住在后院她特意替她备下的客院里吗? 安陵迟疑了一下,身子侧开,指了指旁边阴暗处:“有人想要见您,我才冒失的过来打搅您。” 宁香莲眯了眯眼往旁边看,然后看到了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男子,那男子穿着侍卫的衣服,长相寻常但一双眼睛却锐利无比,像是能看透一个人的心般。 不由得,她的脸上浮上了几分怒意,瞥向安陵,一言不发。 安陵感觉到了她身上的不悦,头低了半分,但没避开她的目光,老老实实道:“王妃,您身上的妖气很不对劲,我虽然与王爷说了可以缓解的办法,而且王爷也说他有对应之策,只是……逸哥实在不放心您,我也想着多个办法不是件坏事,能早些解决不如早些解决,才会带着他过来的。” 说到这,她又道:“他是六绝大师的弟子,六绝大师说他早就青出于蓝,胜于蓝了,要不然,我也不敢带他来见您的。” 而且王爷守得紧,要不是今天,她怕也找不到机会。 只是不知道王爷知道她做了这样的事后,会不会怪罪于她,逸哥会不会生气。 想到这里,她想到大兴和东辽不一样的风俗,知道自己的做法非常的不妥,又有些心虚,马上道:“王妃您放心,我会在这里陪着您,寸步不离的,绝对不会给旁人说闲话的机会。” 197、到底是个什么阵 “王妃,你对那法阵很好奇,在下可以替你解惑的?”安陵旁边的男子突然就来了一句。 听到他这话,宁香莲心里一咯噔,眼角余光就势瞥了过去。只见那男子的脸色颇为古怪,目光也由她身上而落到了她身后的床榻之上。可见……他是认得那法阵的。 也是,刚刚安陵说他是六绝大师的弟子,还青出于蓝胜于蓝来着。这法阵六绝大师有份,他知道些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她一直认定上赶着的不是买卖,而况别以为她瞧不出来这男子他的眼神看似平静一片,无波不澜,但她感觉得到,他对自己有着浓浓的不喜。 就算他的不喜与身后的法阵有关,用得着他给自己脸色看吗? 她敢确定,他的提醒也未必安了好心,既然如此,那她又何必提他废话,来影响自己的心情呢? 宁香莲心情不渝,脸色便有些冷淡,只是迟疑了几息,就对安陵道:“下不为例!”至于那男子被她彻底的无视了。 男子不满的皱了皱眉,安陵更是被宁香莲的不冷不热的态度所刺,心里微微一颤,头脑却如被冰雪淋了般,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不对劲! 她……再关心武定王妃,不与楚逸之相商,也应该提醒武定王,怎么会背着人,做出引无寂半夜来见王妃这样草率的事来。 她扭头看向无寂,只见无寂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宁香莲,她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就更加重了。怕是无寂并非因她的言语,而对王妃有了好奇想要帮一帮,而是他是存心利用自己来见王妃的,并且,无寂对王妃没有善意! 他利用了她的信任! 她愤怒地转身,脸色铁青地拦住了无寂的视线,冷言喝道:“我们该走了!”离开之后,她再跟他算帐,若是他不把今天的事说个清楚,别想轻易见到明天的太阳! 见安陵挡着自己,明显表达了对自己的不满,无寂本就冷峻的面容此时已经是铁青了,这位王妃果然不简单,她轻易的就左右了安陵的态度。有安陵阻挡,他今天只怕是达不到目的了。 但这只怕是他唯一的机会,等了好多年的机会,如果错失了,安陵和这位王妃就会将他的事说给王府其它人听,他以后再也就没有见到这位王妃的机会了,也达不到自己的心愿了。 不甘心! 他冷言道:“那是一个分命阵,想必王妃听得懂的!” 分命?宁香莲的脑海里瞬间炸了,如何说她的命是由旁人分享给她的,那她分的是谁的命,长铮吗? 她叫住了狠狠踹了无寂一脚的安陵:“你去旁边守着,我与他说几句。” “王妃!”安陵急了,她越发后悔自己的轻率了,若是王妃出了事,她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而且……逸之怕也是不会原谅她的。 “无事的。”宁香莲拍了拍她的肩,眼神也不善地看向了无寂:“就他,想对付我还早了些。” 两敌对阵,谁先乱了阵脚,谁就输,明显眼前的小子没她沉得住气,而且他是有意而来,相对于并不求要达到什么目的她,落了下乘。 安陵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可是紧接着,她只觉得后脖处传来了痛楚,昏迷之前惊愕地扭头,只见无寂面无异色的收回手,仿佛刚刚偷袭的人不是他一般。无寂抢在宁香莲到窗边之前,拽住安陵的胳膊,就势将她放在了廊下的美人榻上,扭头道:“这下,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半盏茶!”宁香莲已经沉静如水了,言语中的威胁直接溢了出来。 就冲着无寂能偷袭的举动,她对他可是真的厌恶了起来。 无寂也满不在意她的态度:“不,怕是王妃根本就不需要我的解释。也是,你已不是人,而是妖物了,哪怕我出手,也是替天行……”最后一个“道”字还没出口,宁香莲毫不犹豫的抄起了窗边小几上的花瓶朝着他狠狠的砸了过去,大喊了一声:“来人啊,抓贼啊!” 无寂:“!!!” 她这是什么招数,刚刚说好的半盏茶呢? 随着宁香莲的这一嗓子,整个院子如同炸了锅,无数的黑影从院墙之外跳了进来,手里的白晃晃的刀剑也直接亮了出来,在明亮的月光下格外的扎眼,跑得最快的,还有对面书房里的楚长铮。 他身形如箭般窜出了门,手里的某件东西直接就朝着无寂砸了过来,无寂避闪不及,被砸在了后背上,当即就是一口鲜血,宁香莲退了几处,还有一些溅到了她的身上。 刹那间,她只觉得心口处如同被油泼了一般,不,这不是她的痛感,而是她感觉到了那狐妖的痛。 看来无寂还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楚长铮已经赶到了窗边,与反应过来的无寂打了起来,不,他是压着无寂打,无寂几乎只有招架的份。 “住手!”正顺帝紧随其后,也看清楚了打斗的人是谁:“长铮,他是无寂。” 无寂还没松口气,楚长铮不仅没有停下动作,反而是趁机打得更凶了。无寂又如何,敢对香莲动手的人就是他的仇人。 见楚长铮真是下死手,无寂也反应了过来,也是武定王对他的王妃有多疯狂,他在十年前就知道了,眼下被那王妃了一喊,他又如何控制得住。可是再不停手,他肯定会被打死的,到时候,什么都完了。 无寂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很恶劣地道:“只怕武定王也没想到,得到好处的最后是一只……” 也许,这就是天意,逆天而行,本就该遭受逆天之后的惩罚! 只是,他恨,武定为什么要连累了他的师傅。 只是他最后一个“妖”字还没说完,又挨了一记窝心脚,直踹得他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武定王这是想要他命吧! 正顺帝也查觉了,忙喝道:“快,把他们分开。”那无寂他还留着有用,不能死在这里,等到这事过了之后,他再给长铮辨个公道。 宁香莲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糟糕,她也唤道:“长铮,够了。” 打个半死,也算是收了些利息。 至于无寂会不会乱说话,她才不在意呢,有长铮嘛,而且她心口处的疼,已经让她非常的难受了,她害怕自己会不会也受到了迁连。 “我疼……”她这两个字刚出,楚长铮如同听到了一个止音符,马上收起了拳脚,由窗口跳进了屋里,一把就扶住了她:“你哪儿疼?等等,我这就唤刘大夫。” 宁香莲摇头,指了指身上的血渍:“怕是这些。” 楚长铮微眯着眼睛,怔了一下才知道原由,他直接关了窗户:“你快去换下这衣服。”那无寂据说修行有点子水准,他的血对那妖鬼都是最大的利器,香莲这怕是受了鱼池之殃。 宁香莲点头,绕到后面净房,急忙将外衣脱下,果不然外衣离开身体之后,那种油锅里的疼就消失了,只不过整个人都感觉疲惫不堪,像是自己刚才也与人动手,打了百八十个回合一样。 呼……她松了口气,心头一紧,这种感觉真不好,鬼也好,妖也罢,还得早些解决才好。 只是,分命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无寂都说出口了,想必也不会再替长铮保密,只怕这回子他已经说给皇上听了。想到这,她匆匆的抓了套衣服换上,转出净房就拽着楚长铮问:“床板上那是分命阵?” 楚长铮似乎已经有了些准备,脸色虽然难看,但他本来就已经板着一张脸了,倒是没让宁香莲看出什么破绽来,只在她的眼神下,迟疑的点了点头:“是。”他答应过,不再瞒她的,她已经知道了,他更加不能骗她。 “分的什么命?”宁香莲急了,“你的,分于我?” 楚长铮看她浑身发抖,忙扶着她坐下,在她后背轻轻抚着安慰:“不是我的命,只是……我下一世的命而已,这辈子,我还想陪着你到白头呢。” 宁香莲:“……” 下辈子?她这辈子都没过完,他就想着下辈子了? 不过心里的那种不开心依旧消除不了,她恨恨的拧着他的胳膊狠狠的掐了一把:“难不成,下辈子你就不陪我到白头了?” 楚长铮怔了下,开始不知所措,后来才木讷地道:“下辈子若是我再遇到你,肯定会想到其它的办法陪你到白头的。” 这话……没毛病。 宁香莲根本就反驳不了,只是她控制不住,眼泪哗哗的往下落,哭得楚长铮手足无措:“你别哭,别哭啊……真的我没骗你……如果我骗你了,那就让我下辈子碰不到……” “闭嘴!”宁香莲捂住了他的嘴:“你若再敢胡说,信不信这辈子我都跟你没完!” “嗯嗯。”楚长铮点头,不敢再发誓,目光一直落在宁香莲的泪脸上,拿过帕子替她擦拭着:“别哭了。” “不,只有这个吗?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全部告诉我,若有隐瞒,我真的真的会不心安的,你难不成想我这辈子都提心吊胆,或者觉着我欠了你什么,然后不安吗?”宁香莲逼问,直觉觉着,未必这么简单。 先是赤狐说的以命相引,后是无寂说的分命阵,也许都不是真相。 楚长铮叹了一口气,他一直知道她就是极聪明的,只要一点点的线索就可以想到大局,要瞒过她非常的不易。何况她已问起,他怎么能不说呢? “不仅仅只是寿命,还我的福禄。”他道:“你放心,如果我们还有下辈子,我也不会让你跟着我受苦的。” 宁香莲除了忍不住的哭,真不知道自己能拿什么来回报他了:“吃苦又如何,我又不是吃不起……”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不过……“答应我,下次若你要再做这种事,一定一定要跟我商量,不准背着我。” “是我不好,让你陷入了那种孤立无援的地步,还救你不及,所以……”楚长铮露了个笑容:“没有商量,我只能这样做傻事,只是我保证没有下回了。还有,你放心,我也没有损失得太重,终究这件事里,那帮老家伙们也有错,他们毕生的功夫和功德出弥补了不少。” 所以,无寂那家伙才会替六绝不甘,才会跑来与王妃说这些有的没的。 宁香莲也想到了,她推开楚长铮紧紧环着她的胳膊:“那无寂那边,会不会有麻烦?” “不怕的。”楚长铮一点也不在意:“皇上也是知道的。” 当时她出事,他发狂,那老家们进宫与皇上说明了一切,然后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进王府来布置法阵,不管是招魂还是拘妖,皇上心里都是有数的,反正他也乐意,皇上也没什么可阻止的。只是皇上并非修行人,那些老家伙们怎么布置法阵的,他也不太清楚。 无寂虽然明白,但这法阵关系着整个寒山寺的老家伙们,他看破,能在香莲这里说破,也不能到皇上面前说破的。 果不然就如他所言,面对正顺帝的追问,无寂也只道是发现宁香莲身上的妖气过重,担心有问题,才过去查看的。 正顺帝轻吁了一口气,淡淡的道:“王府的事,以后你不要干涉了。”妖嘛,楚长铮从他这里拿走的妖丹制成的药丸足够让人疑心他府里藏着个大妖了,无寂觉着不妥,也是理所当然的。 挥手让无寂退了出去,他独自坐在厅里,又觉着寂寞不舒服了。可王府这么一闹,他还想找长铮陪他说话喝酒,怕是长铮要不乐意了。 不过,没有长铮,他……他还有儿子。 他看向门边的潘大海:“去,把修之唤过来。” 待潘大海应下转身出去传达命令时,他又后悔了:“去去,把人追回来。” 太后之死,怕修之根本就不会理解他们母子的复杂恩情,找他来一点作用也没有,不如…… 他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再去请长铮。”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一客还是不烦二主了,他今天这个恶客就做到底吧! 198、不想帮你 正顺帝的好算盘是打得极好的,只是他高看了楚长铮的度量。记恨他把无觉带进王府的楚长铮不仅不听召过去陪他喝酒,反而是派人将宁修之给唤了过来。都不用他吩咐,宁修之看了眼在窗边面无睡意的宁香莲,也不用他多吩咐,就主动提出去陪正顺帝了。 相信今天晚上,正顺帝对于儿子做讨债鬼的原由,会深有体会的。 正顺帝看到宁修之的时候,面色果然不是很好:“朕没召你。”明明他都已经把传话的人给唤回来了。 宁修之一脸的平静,给他见礼,被叫起后才慢条思理地道:“回皇上,这大半夜的,义父该休息了,所以我来替他。” 正顺帝:“!!!” 什么叫做天晚了,你义父该睡了,你亲爹还没睡呢? 这是心疼楚长铮,所以对楚长铮尽孝了? 虽然生的没有养的亲,但他并非生而不养,而是他不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啊! 再说,那主谋虽然是楚玉容,也是他的不小心造成的这种局面,但楚玉容是楚长铮的亲姐,他就不能恨屋及乌一点吗? 哪怕不能,好歹也把他和楚长铮放在一个台阶上! 别以为他不知道,楚长铮可不是一个好爹! 心里一肚子的火,当着宁修之的面他又作发不出来,不由得又想到了之前太后临终前,不停抓着他的手说的换魂之事了。 “那个……修之,瑛姐儿真的无事吗?要不要,亲事暂且……” 宁修之恼怒极了:“皇上,这样荒谬的事您还提?您不是让常远主持和六绝大师查过了吗?” 正顺帝被问得一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朕这不是替你担心,所以关心则乱。” 看来,母后还是瞧不得他好,临终之前还拿捏着他这点小心思善加利用。 宁修之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嘀咕,能把话给说皇上听,并且让皇上上心的人并不多,扳着手指数也就只有那几人。而且自家王府这些日子的动静不小,难免不会有人想要拿着做文章,向皇上建议给他换个皇子妃。 现在皇上对他还有几分愧意,若他不善加引导,皇上未必不会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做出某些事来。 他起身认认真真地道:“父皇,十几年相依相伴的感情是不可替代的,这辈子他们都是我最重的亲人,她是我最珍爱的姑娘,我是非她不娶。” 被戳中心事的正顺帝不安的扭头避开了他的眼神:“朕只是担心……”瞧着宁修之目光暗淡了下去,他忙改口:“好好,这件事朕不再提,那能不能陪朕喝两杯?” 宁修之:“……”这不会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果然如母亲说,他的历练还是不够的,这么浅薄的当都上了。 这边,父子尬饮,另一边楚长铮也没太好过,香莲虽然接受了他的所有解释,但说要与无寂再见一次面。 “一定要见吗?见他做什么?”楚长铮面沉如水:“你应该感觉得到,他对你心存了恶意,他的话信不得,何况他虽是六绝的弟子,但他并非出家人。” 瞧着他差点儿没有脑门上贴上“无觉不可信”这几个大字了,宁香莲好没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也并非出家人。” 楚长铮:“……”她是在说他也有可能撒谎吗? 他当初也只是瞒她而已,从没有骗过她的。 宁香莲娇责的瞪了他一眼,“我只是想问他一下,如何除鬼驱妖,他不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吗?” 瞧着面前虽然与印象中已经全无一点相似的脸,却用以前那种眼神来瞪自己,楚长铮的心忍不住快跳了三分,英姿飒飒的她让念念不忘,娇娇滴滴的她也让人心中不舍,是她,就好。 他老脸一红,尴尬的撇开脸,不敢再看:“我怕他趁机使坏。”何况无寂的本事可是真的,若让他有机会靠近香莲,未必不会瞧破香莲现在的状况。别说他不想由外人插手,就算他想找外援,也不会考虑无寂的。 宁香莲倒是不以为然:“正是我知道他对我心存怨恨,才是要见他的。”悄悄拧着楚长铮腰间的细肉狠拧了一把,才笑着道:“因为怨恨,所以生执念,因执念而生异境,他现在进入了这个死胡同,对于我来说才是好事。” 不管无寂是拿她当还魂的鬼也好,借招来的妖也罢,驱的该是楚云雁那个鬼,除的也是那两只狐妖,她上遵了地府的法印,下得到了小宁姑娘的同意,身边又有长铮守着,无寂恨意涛天,也没办法在今儿晚上对她做什么。 最主要的是,她从今天晚上无寂利用安陵的这件事上看到了危机。若是他无法对付自己,把对自己的怨恨迁怒到逸之他们身上,然后逸之下他们手,或者利用逸之来做什么,到时候受伤害的就是逸之他们了。 她得把这种可能性彻底的杜绝掉! 而且她也不认为六绝大师会挑一个执念不可破,行事全凭一已喜好的人为弟子,而心思狭窄的人能青于出蓝。若是可以与无寂解开那些陈旧恩怨的,她也是愿意试一试的。 当然,无寂若能帮她一把,那更是好上加好了。 到底如何,能不成让她达成心愿,总是要试一试的。 百利,而无一害啊。 见她眼睛发亮,楚长铮心中明白她并非是一时心起,而是已经将这件事的得失算计过了。就如她说,自己会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也不怕无寂动什么手脚。 “好。不过,仅此一次。”该说的,他还是要说的。 宁香莲点点头:“嗯。” 一次就够,若是这次不能成功,再来一次也是白搭。 半刻钟后,搬了高凳坐在窗边的宁香莲才看到无寂从耳房里出来,一脸防备,脚步沉重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呵,看来,他比她想的还要谨慎和不安。 如她所愿,重点还在于后者上头。 也是,若换成其它人,今儿晚上听无寂说了那么一堆事,不想着避开他,就应该想着如何除掉他了,怕他也是疑心自己和楚长铮准备杀他灭口了。 他还敢来是心里的执念做祟,也是对于自己的本事有非常信心,这样,极好。 宁香莲不由得笑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容落在无寂的眼里,更加是阴险的写照。 无寂走到廊下,与窗边保持了两步远的距离,目光死死的盯在宁香莲的脸上,道:“不知王爷深夜唤在下,有何吩咐?”言语之中,没提宁香莲半个字。 楚长铮不满他的眼神,迈过一步挡在宁香莲的面前,喝斥道:“你不守佛家清律,也不知晓俗家世礼吗?”哪有这样看人家王妃的。 无寂虽年轻气盛,但在气势全开的楚长铮面前,那一点骄傲和底气还是不够看,被他一喝,腰背不由得弯了几分。宁香莲瞧着乐了,果是老天爷厚爱她,时机刚好,相信再晚上三五年,由着无寂真正的成长起来,怕长铮想要压制他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在楚长铮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从他身侧探出头去:“你我前世无仇,今世无怨,我不懂你对我的厌恶从何而来,所以唤你来,只是想把你我之间的结解开。” “无仇,无怨?”无寂闻声变了脸,抬手指着楚长铮想骂,想到这是在王府,院子四周还藏着数十暗卫,他不由得将心头的不满压制了几分,道:“他做了什么,别说你不知道?” “你之前说了,我就知道了,可是那与你有什么关系?”宁香莲还是故意用那种轻巧的语气说着,一点一点去试探着无寂的宁静底线。 还好,她现在这张脸配合她现在的语气再合适不过了,妥妥的就是一个妖精女;若是换成她以前的长相,相信要骗到无寂难度至少要提高三个档次。 无寂快被她给气疯了,上前半步,咬牙切齿用仅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师祖他们的死,我师父一生的伤,都是拜他所赐!” 法阵而好之后,八位动手的长辈们,有六位不到三天就纷纷圆寂了,一位师叔修为而毁,只有师父还能勉强支持着,这让他如何能不恨? 不过,他记得楚长铮心心念念是想要招回他的王妃,现在自己都挑破眼前的女人是只狐,为何楚长铮还要护着? 难不成,楚长铮中了妖的诱惑? 对上楚长铮清明的眼睛,他的这种猜测又很快的被打消掉了。 师父说过的,楚长铮是命主天杀,想魅惑他根本就不可能!难不成是师父他们布下的法阵不能招来宁氏之魂,所以楚长铮与妖有了约定? 这个新冒出来的念头,惊得他的心狠狠的跳了两下,喝道:“好厉害的妖。” 妖精宁香莲怔了下,笑着狠狠又戳他一刀:“那又如何?你能奈我如何?” 刚刚她看到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清明的。 不破,不立! 无寂是破也好,立也罢,对她是有利的。 无寂伸手入怀抽出了一把燕形的小刀,还没等他有下一个动作,楚长铮一把就抓住他的手腕,轻易的就把刀给夺了过来,反手扎到了窗棂上。 无寂:“!!!” 他在外头行走这么多年,不敢说自己身手如何好,对付十来个盗匪是不在话下的,怎么在楚长铮面前,还不如一个三岁儿童? 宁香莲:“呵呵……”果然她家王爷是最可靠的,有他在自己根本就不用怕。 她道:“你好歹是出自于佛家,怎么会不懂一饮一啄都有天命的理儿?若不是你们寒山寺大意,透露了天机,又如何会有王府的祸事?不,不仅仅只是王府的祸事,更是差点改了大兴的龙运!” 老天:“……” 不是差点,是已经改了! 楚云雁:“555……”悔啊! 无寂被骂懵了,脑子却清明了起来,他是恨楚长铮的做法,但他也明白世间若真缺了楚长铮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大兴和东辽一旦开战,至少是十年的战乱! 正因如此,师叔祖他们才不惜一切,耗尽毕生的修为以及寿命替楚长铮布阵招魂。 他心底的迷雾像是被一束光给照了进来,以前被仇恨忽略掉许多事情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师父一直没让他剃度出家,是说他心思太重,想事情突然钻牛角尖,等到有一天他顿悟了,该出家还是该如何,再由他自己决定。 眼下,他终于明白了师父的用意,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会被她给点悟的,怪不得师父以前一直对他说,机缘可遇不可求,并且不让他插手王府的事,是不是早在那个时候,师父就算到了有这一天,才故意这次派人把他召回来陪伴皇上身边,就为了让他遇到眼前这个人? 只是,她真的是……只妖? 他头一回平静如水的看向宁香莲的眼睛,看到的是一双清冷,聪慧的眼睛,而且在那眼睛里他看到了一丝极弱却又隐瞒不住的金色气运。 金色? 凤? 他的脑子里哗的一下,整个要炸开了,他到底是看到了什么? 可是他认真再看,却又一点金色也看不到了,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真的,真的是想多了吗? 宁香莲见他不语,又喝:“怎么,你是被我说得无话可驳了吗?” 无寂摇头,向着她低下了头:“多谢指教!” 宁香莲:“……”这是,悟了还是立了? 哎哎,给她说清楚啊! “我……”她刚想开口,无寂道:“不错,自有天命所定,是我想差了。只是……”他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那我就看着,看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命。” 他也不傻,这大半夜的,才被自己算计了一把,又把自己招来,若说他们没有算计,那哄傻子呢。 “你找上我,是我能帮到你,对不对?可惜,我不想帮你。” 他惹不起,他可以避开的,然后看好戏!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宁香莲:“!!!” 这人真的讨厌极了! 她想打他了。 可惜,无寂没给她机会,说完拨腿就走,跑得比兔子还快。 199、赤狐提出的交易 看着他的背影,宁香莲咬牙切齿:“他最好祈祷,这辈子别撞到我手心里,要不然……”她就会好好教导他什么叫作悔不当初。 楚长铮跳回屋里,抬头看了眼窗棂上的燕型小刀,将其取了下来亮给宁香莲看:“他忘了拿走这个,很快就会回来的。” 所以,他刚刚才没有阻止无寂的离开。 宁香莲好奇拿过小刀,入手沉才发现其与大小不相符的重量,差点儿没拿住:“这刀好奇怪……” 整个刀小小的没有开锋,只比她的手指长一些,是极为罕见少见的燕子型,非金非银瞧不出是什么材质。刀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符文般的纹路的,几乎可以忽略的看似刀被柄上还刻着个“无”字,可见这不仅仅只是一件普通的武器,还是一件信物。 怪不得长铮笃定无寂会回来。 她乐了,果然啊,应报不爽,她等着那小子再次回来。 刚这么想,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耳边只有楚长铮的着急的呼喊声…… 对面耳房,无寂进屋后就关上了房门扒在门缝上看,嘴角边上泛起了一抹冷笑。 燕刀是他故意留下的。 那妖妃说的话都在理,师祖师父的牺牲是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了弥补佛门过失,但话虽如此,他心里憋了十年的那口气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咽下?他不能报复武定王,眼下也动不了那妖妃,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能做。 相信那妖会感觉得到他燕刀上的秘密,如果她忍不住诱惑,自己私自动了他的刀,那就是她自己做下的孽了,一切的因果都与他无关。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却是另一场因果的开始,是他接下来水深火热日子的开始,令他无数次后悔得想打折自己的手。 当听到楚长铮惊呼声,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飞快就又隐去了。只见宁修之从安静的正厅里冲出,隔着窗看了眼状况,扭头就喊:“快请大夫……”转身就冲着他这边冲了过来。 这事,是找大夫就能解决的吗? 找他,呵,与他有什么关系? 只是,他没听到拍门声,似乎宁修之被人叫住了,好像是……那妖妃配了。 无寂:“!!!” 醒了? 怎么回事,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了个结果? 是那妖妃真的成事了,还是……还是哪儿出了岔子? 他的心如猫抓想要过去看一下,异于常人的感知却提醒他,现在绝对不是他出现的好时机,他只得强迫自己坐回桌边,不停的念着“静心咒”,让自己的注意力从对面转移开。 明天,不,他只要再耐心一点儿,相信就可以知道对面的状况了。 他得等…… 对面屋里,宁香莲的昏迷来得非常的匆忙,但眨眼的功夫她又恢复了意识:“我……我犯晕……” 楚长铮紧紧环抱住她,额头上都急出了白毛汗,追问道:“那现在怎么了,除了晕,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宁香莲吃力地摇了摇头,“只觉着累……还有困……”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有千金重一般,抬抬胳膊都费劲。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下一瞬,她就认定自己的晕眩一定与楚云雁和赤狐有关,虽然后者从没有试过控制这个身体,但也不能忽略掉那种可能性。 只是,长铮在自己身侧,赤狐畏惧他,楚云雁根本就骗不过他,她们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冒险抢夺这身体的控制权呢? 不由得,她的视线又落到了燕刀上头,心里一动,会不会刚刚的异样与这把燕刀有关? 心里刚这么想着,无力的手指微微动了下,心口处还有了一丝异样的悸动,像是要给她的疑惑一个答案般。 赤狐吗?看来,自己的异样果然就与那把燕刀有关。 只是赤狐想要表达什么意思?那燕刀又有什么特殊的作用,才会让赤狐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提醒自己。看来在她弄明白燕刀对自己的影响之前,是不能还给无寂了。 “王妃,醒了吗?”听到动静半路转回来的宁修之爬在窗上,急促的喊问。 “嗯。”楚长铮将宁香莲放回床上,才转头对宁修之道:“看似无碍了。”顿了下,他走到窗边,压低了声音叮嘱:“你想个法子将皇上留过三更。” 皇上身上的龙气,可以驱妖除邪,也可以将阵法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宁修之点头,一脸的坚毅:“是。” 宁香莲:“……” 不知道的人,还认为长铮让他去以身饲虎呢。 不过,能让他们安心,那就由着他们去做,自己只要…… 她恨恨的磨牙,虚弱地对关了窗,返回到床边的楚长铮道:“他若不来……给我赔礼道歉,刀……不能还给他……” 相信以无寂的傲气,绝对是不会轻易向她低头的,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刀多留在身边一些日子了。 楚长铮疑惑地看了眼落在地上还没有人顾得上去在意的燕刀,心里隐隐查觉到了一丝异样,但也没多想:“好。” 只要她好好的,什么条件他都答应。 宁香莲这才满意了:“累,我先睡了……” 这一晚上折腾得,她该好好的休息休息了,话音刚落眼睛就闭上了,吓得楚长铮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确定她只是睡着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次日宁香莲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快到正午了,想到昨晚发生的那些事,她下意识的满屋去寻那把燕刀。像是有人在指引一般,她第一时间在梁上看到了燕刀,只是整个刀身都没入了梁里,只留下了不指甲盖那么点的刀柄露在外头。 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谁做的。 除了楚长铮,还有谁能进这间屋子的? “这样,谁也没办法偷偷拿走它了。”楚长铮拿着温热的软巾,从净房里出来,顺着她的眼神看了眼燕刀,解释道。 宁香莲:“……” 是啊,这个谁,也包括她吧。 他把刀扎在那里,是遵守了与自己的诺承,将刀留下,也是防着自己去拿到刀吧。 呃,别说她现在还是浑身虚弱无力,就算她恢复如常了,给她个梯子让她碰得到那刀柄,她未必能把那刀拔出来。 不过,若是她使用妖力的话,他也是防自己不住的。只是这个念头一起,就被她飞快的打消掉了,总觉得这其中像有什么陷阱一般。 她晃头将那念头抛之脑后,在楚长铮的帮助下坐了起来,自己接过软巾洗了把脸,才道:“皇上走了吗?” “嗯,三更过后就走了。”楚长铮给她身后垫了个软枕,又加了一句:“无寂也跟着他走了。你现在身体可舒服了些?” “好多了。”宁香莲挪了个舒服的位置,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漱了漱口,又重新让他倒了一杯,喝了小半盏:“昨儿我犯晕,与这刀有关。” 他瞒她,她……不想瞒他。 夫妻本是一体的,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哪怕双方的意见不同,商量到统一就可以了;总一片好心瞒来瞒去,最后误会连连,弄得两人离了心要强。 楚长铮的语气十分肯定:“对,” 昨晚他一夜没睡,防着无寂的同时,也仔细的研究了一下那把燕刀:“我虽然瞧不出那刀有什么作用,但它应该是个法器。” 法器无好坏,只在于使用的人而已,无寂把燕刀留下,怕未必是无心的。 所以无寂走之前,当着皇上的面向他讨还这把燕刀的时候,他直接就用香莲的条件给拒绝了,当然,他还不客气的反问,那刀若是真那么珍贵,他怎么会忘了拿走? 他留意到,自己斥问了之后,无寂的表情非常的奇怪,不像气愤,也不像是心虚,而有一种事情脱离了掌控的迷茫。 只不过皇上急着回宫去处理太后的丧事,他和无寂都没有理由再多试探对方。 宁香莲指了下自己的心口处,又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她们中应该有人知道。” “你怀疑是那鬼,还是那妖?”楚长铮可不认为那两个是人。 宁香莲:“……” 这个时候还要计较这点细节吗? 不过,她很实在地道:“应该是赤狐,我想,与她好好的谈一谈。” “不准。”楚长铮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放下手上的东西,坐在床沿边认真地看着宁香莲:“相信我,一切交给我来解决,你一定会没事的。” 宁香莲抬手摸了下他的脸,还故意搓一下他冒了头的胡茬,笑道:“我只是与谈谈而已,不会冒失行事的。我觉着……她可能没对我怀有恶意,要不然上次在宫里,她也不会帮我和瑛姐儿避开宋二的攻击了。” 若是赤狐没在临时改条件,她还就真与她做了那笔交易了。 说到底,她还是占了赤狐的便宜的。 “你们兵法上不也常说,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听是听听她想要做什么,没在与你商量之前,我不答应她,可好?”她认真的做出了承诺:“我放心不下他们,也放心不下你,不会拿自己冒险的。” 她的手被楚长铮紧紧按在了他的脸上,楚长铮迟疑了很久,才道:“若你再出事,我怕是无法再让你还魂了,那就……只有我陪你一起去地府了……” 这不是威胁,只是简单的说明了他的心意而已,相信香莲听得懂他的意思。 宁香莲的脸色变了变,用力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上面被胡子划得有些疼的感觉还在,但她的心湖却平静了,认真应下:“好,我们一言为定。” 她伸出手,楚长铮也伸出手出她三击掌,随后将她紧紧拥入了怀里,久久不愿放开。直到宁香莲的肚子咕咕叫,他才慢半拍的发现她还没吃东西,尴尬的松开手:“厨房给你备了梗火鸡粥,我让人马上送过来。” 瞧着他匆匆起身,宁香莲的心从没像现在这样踏实过。 这日子是她十年前怎么也不敢想的,也是她打小的梦想,无论如何辛苦,她都是在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守护住的。 两人安静的用过早膳,楚长铮千叮万嘱了小半个时辰,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宁香莲待门关上后,闭上眼,双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才唤道:“赤狐,你出来!” 大概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才感觉到心口处有了微微的炙热,这回应的速度以及这热力比起以前要慢得多,不知是那赤狐的状况也不是很好,还是故意装成虚弱的来迷惑她。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宁香莲心怀着些疑惑,嘴没倒是没拖延,“告诉我,你要与我做一笔什么样的交易,我又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不急,想好了再说,我也不会马上答复你的,但机会只有一次。” 她话音刚落,心口处的炙热了几分,随后她脑海里听到了赤狐虚弱无力的声音:“谢谢王妃……我想要从那女鬼身上夺走她能去另一个世界的法器……只要那法器一被拿走,女鬼就会魂飞魄散。” 她的意思是,她可以帮自己除掉楚云雁那个女鬼? 宁香莲心中一个咯噔,可是那样的法器若是落到赤狐的手里,会不会被她拿着轻易去附身于人,然后祸害百姓,若真如她所想,那赤狐将来造的孽,可都是有她的一半。 赤狐似乎也知道她的顾及,又道:“我要用那法器,送妹妹去另一个世界,日后不管妹妹如何,都不会连累到您的。若是您不信,我们可以下天地立誓的。” 也不待宁香莲说话,她就道:“我赤狐在这里发誓,若我欺瞒了王妃一星半点,我赤狐和妹妹白狐将天地不容,魂飞魄散。” 随后,又一个几乎与她一模一样,却要慌乱几分的声音带着哭腔也道:“我白狐在这里发誓,若我姐姐欺瞒了王妃一星半点,我白狐和姐姐将天地不容,魂飞魄散。” 感觉到了身边有一瞬间波澜般的悸动,宁香莲知道她们还真发了誓,她刚想说话,又听到赤狐道:“王妃,我们也愿意用我们这一世的修为和我妹妹积下的功德,替换掉这招魂阵王爷下辈子的福禄寿。” 宁香莲眼皮一跳:“真的?” 这个诱惑让她心动了。 长铮来世的福禄她可以不在意,但寿不能不在意! 200、遗旨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王妃,我如何敢瞒您的。”赤狐的声音更加轻了:“我不过是强弩之末,最多只能能在世上再耗留十天,时间一到就魂飞魄散消融于天地之中了。” 十天? 宁香莲一个激灵,她记得上次长铮与她说,它们最多能存在七天,这都过了三天了,赤狐还说她有十天的功夫?看来,不是法阵的作用比长铮想得要低一些,就是这两狐的实力比长铮想的要高几分。 还有……最奇怪的一点就是,两狐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那自己需要冒什么样的风险呢?她可不相信,自己只要承诺一声,什么不需要做,就可以让两狐从楚云雁那里夺走法器,然后自己好、两狐好、长铮孩子们都一块儿好的。 没等她问,赤狐大概是由她的迟疑,也想到了这点。她犹豫了一下,才道:“王妃,这件事确实也是存在于风险的,但若说之前我只有四分的把握,现在也只有七分而已……” 四分,七分? 宁香莲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扎在屋梁上的那把小燕刀,难道狐妖嘴里所言提升的三分把握,就来自于那刀上? 若真是这样,她到是明白赤狐急迫的心情了,燕刀可不是她的,无寂随时都可能回来要走,哪怕她不给,谁也不敢确定无寂能不能在燕刀上动手脚,让他们无法使用。 赤狐这是,分息必争,想尽快将事情做个了结。 好吧,她也想的,拖来拖去绝对是个麻烦事。别说想到赤狐之前提过的楚云雁极有可能在她的身体里藏到她寿终正寝了,现在一想到楚云雁在自己的身体里,还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就恶心得慌。 “你就如实把风险与我说清楚……”宁香莲听她这么交底一说,心里倒是踏实了;若赤狐跟她说十拿九稳,一点险都不需要冒,那她才不敢应。 赤狐见她态度松了,倒也爽利:“依我之见,那女鬼并非修行之人,也没有成煞,她的存在不于是依仗着法器而已,只要将她和法器的契约剥离,那她根本就不值为惧。只是我至令为止也没能找到她与那法器的契约,也无法确定那法器到底被她藏在哪里,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她狗急跳墙,与我们来个鱼死网破。” “不过,王妃放心,就算我们的计划失败了,我会魂飞魄散,绒绒的修行会毁于一旦,彻底打回原形;但对于您的伤害是不大的,最多也只是……维持现在这种状况而已……” 她的话说得比较委婉,宁香莲还是听懂了。 所谓的维持现在这种状况,怕不仅仅是说楚云雁那个女鬼会一直附在她的身体里,也会继续拥有控制她这个身体的能力。 呵……等于她身上天天揣着个毒药,不仅害自己还害身边的人,除非长铮一辈子与她寸步不离,她也不要离开这个屋子的范围。 那种日子……想想就让人觉得憋屈。 但是,不把楚云雁从身体里驱除出去,她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上回长铮只说法阵能让赤狐不再蹦哒,但没提过楚云雁那女鬼会如何,怕是他现在也没找到对付的办法。 眼下契机在眼前,若不试一试,心里怎么也不舒服。所以……她也没有太多的选择机会。 心里打定了决定要奋力一搏了,宁香莲平静了下来,飞快的回想着自己和楚云雁从一开始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交集,终于发觉到了一丝她之前一直觉着不对劲,却忽略掉了的东西:“等等……难不成你一直没有发现,楚云雁她不是一个……鬼,她还有同伴的,一个叫做地五的家伙。” “地五?王妃您确定?”赤狐也紧张了起来,她可真没有发现附近还有第四个魂魄气息的存在,但王妃肯定不会胡扯出个地五来哄骗她的。她不由得急了:“王妃,关于那地五的事,您知道多少?” 宁香莲只得把她所知道的事,都一一地告诉了赤狐,还狐疑反问:“从地府出来起,你就一直附在我身上,难道你不知道?” 赤狐苦笑:“王妃真高看我了,从地府逃出来,几乎耗损尽了我全部的力量,还是附在您身上,借着王府的阵法以及那三只小妖的妖气,才让我的这一抹残魂慢慢苏醒的。” 若那个时候她是意识清醒的,凭着自己仅剩的三分实力,必定在第一时间里抢夺走楚云雁的法器。而不是等到现在仅剩的三分也已经丢失一半了。 不过,据王妃所言,那个地五一直都是跟着楚云雁在一起的,而据她所知,不管是以前附身在楚四身上,还是现在跑到王妃身上,都没有那个地五的魂魄气息,可见……那地五未必是个鬼。 那不是鬼,是妖,还是……法器之灵? 如果真开了灵智的法器灵,瞬间她的眼睛亮了! 想到这,她干脆把一切都说实在了:“王妃,如果那地五如我所猜是个法器之灵的话,这要看器灵和楚云雁的关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若他们也只是相互利用,只要我给能给出更有利的条件,不怕器灵不上勾。” 诱惑不行,她还能威逼的,怕就怕…… “若那是她灵魂绑定,并且认了主的东西,那我们的计划就可能会功亏一篑。” 有些法器是可以强夺的,也有些是灵魂绑定无法剥离的,她希望是前者。 不,有王妃的气运在,应该是前者! 她暗暗的给自己打气,不敢强调一点:“王妃,那把燕刀不仅是一件法力强大的法器,而且刀身上还沾有无寂的精血,我们利用它来对付楚云雁,可以事半功倍。所以……在我们行动之前,您绝对不要把它还给无寂法师。” 宁香莲:“……” 不知道她都没想轻易还回去,这知道了自然要物尽其用,也好对得起无寂特意留下这么把刀的用心。 “暂时就这样吧,我与王爷商量一下,回头再给你个答复。”宁香莲揉着开始隐隐发疼的太阳穴道。 赤狐知晓她的性子,也没一味的强求:“多谢王妃,那我就等王妃的好消息了。”说着,她的气息寂静了下去。 宁香莲低低地叹息了几声,才扬声喊道:“王爷……” 几乎是同时楚长铮应声推门而入,他反手将门关好,才匆匆过来:“怎么样?” 宁香莲把她的赤狐的交谈的内容,如实地告诉了楚长铮,然后严肃地说了自己的决定:“我想试一试。”她还特意的加调了一句:“我可不是为了弥补你来世的福禄这样决定的,我又不是吃不起苦的人。” 刚嫁给他的头一年,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到事事需要自己亲力亲为,什么苦头没吃过,再来一次,总不会比头一回更难。 楚长铮心中有数,不为福禄,那就只是为了他的寿而已。她没有流露出来,但他知道,哪怕是来世的事,她心底还是介意的。 看着她格外认真的眼睛,他慢慢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与那妖说……” 说到这,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露出了不善的精光,语气也锐利了起来:“你是不是能听得到?” 宁香莲不解地看着他,心口处有了微微的炙热,她才反应过来,后面那一句他问的不是自己,而是赤狐。 她点头:“她听得到。”不由得,她尴尬的笑了起来:“对,除了她,我一想到身体里还有个鬼,浑身上下就不自在。” 以前她的心思都在孩子们身上的时候那还好,现在她和长铮之间的心结都解开了,日后总是要做正常夫妻的,若日日身上有个妖啊鬼啊的在看着她,这让她如何能正常过日子。 楚长铮脸上浮上了恼怒,像是在压抑着剧烈的风暴般:“听得到,那就听好了,七天,七天后我再给你答复。” 宁香莲撇了下嘴,他行事比自己还真谨慎狠厉得多,这是要先确定两狐能不能在法阵的作用下撑过七天,再决定要不要答应赤狐的要求。而且她相信,这七天他也不会坐在屋子里数日子,怕是想到的法子都是要试一遍的。 不由得,她在心里替两狐和楚云雁都上了一柱香。 正想着,她的脑海里收到了赤狐欣喜若狂的声音:“谢王妃,王妃的恩情,我姐妹两人永世不忘……” 宁香莲:“……” 他说的是七天后答复要不要与她合作,可没承诺七天后自己与她一块儿动手,她谢个什么劲。 不过,它能当着长铮的面给自己传信息,怕是已经感觉到长铮对她没有杀意了,这算是彼此想在达成联手的一个好意端吗? 直接的摊开来把一切说明白后,看似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宁香莲却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的。 赤狐没有再出现过,甚至连心口处都没有出现过炙热的异相,但她整个人的精神却一点一点的好了起来,应该是赤狐做了什么。而长铮看似只有在第一时间吩咐人再次去查楚云雁近半年来行踪以及反常的行为,以及又派人去了寒山寺请人,实际上他一天比一天沉默,除非她问起时他才答自己两句,其它时候一般都是沉思的模样,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她自己也是不平静的,哪怕是赤狐一再说,状况再坏也坏不过眼下了,她还是趁着这功夫一直把自己还没有做的事儿一一地写了下来。 修之和月瑛的婚事有礼部操办,轮不到她操心,但月瑛的嫁妆该备的应该开始操持了,哪怕她无法事事亲力亲为,但该有什么可以提前想好,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逸之的婚事也是由礼部操办,婚后不管是和安陵住到乐和大长公主留下的府去,还是去皇上特赐婚的边城府里,该给他的那一份家产是不能少的;适之的婚事刚刚订下,三媒六聘还没开始走,但该安排的要安排下,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琳姐儿将来要挑婿,这条件总得早些着给她说明白,省得她到时候被人花言巧语给哄去了。 她这一忙,倒也把那些事都抛之脑后了,全然没有紧迫感。 直到第四日,楚长铮领了常远和六绝过来见她,才她恍惚了过来,只有三天了吗? 她客气地给常远和六绝他们还礼:“两位大师不必客气,若有什么指教的,还请直言。” 常远和六绝对视了一眼,后者摇头道:“王妃,老讷没有什么可以指教的,只想告诉王妃一点,万事随心。” 随心?宁香莲忍不住乐了。 人还有想死的吗,她随心,她想平平安安的过这一辈子。 “没错,随心即可。”常远也道,“王妃,您本就是福运鼎盛之人,有天地庇护。” 宁香莲刚想客气两句,外头传来了杂乱声,然后听到有人急匆匆的跑进院子,进门就喊:“王爷,出事了,太后留了遗旨,赐了王妃白绫。” 宁香莲:“……” 太后这不都死五天了吗,现在才发现留了遗旨,赐是她白绫的旨意? 不对啊,若真太后留了这么一着,皇上也早该发现了才是,他都没给长铮透个口信,还由着那遗旨出现在人前? 难不成,皇上也听了某些人的言语,决定要送她去死了? 她看向楚长铮,楚长铮的脸色也黑成了锅底:“只有这个消息,可还有其它?皇上呢,皇上现在如何了?” 报信的人摇头:“奴才不知。” 楚长铮迟疑了一下,看着宁香莲面露出了犹豫之色。宁香莲知道他在顾及自己,忙道:“快,我随你进宫。” 先确定皇上的状况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楚长铮依旧不放心,出了这个门,那鬼可就不好控制了。 宁香莲哪里会听他的,催促着六绝他们:“快快,两位大师帮个忙,我们带上床板一块儿去。” 正在掐算的常远手指一下子点错地方:“……” 拆床板?不,拆法阵? 王妃不会认为,整个法阵就只是那一块床板吧! 六绝却有所悟一般,毫不犹豫的把手上的佛珠交给了宁香莲:“王妃,它比床板的效力要好,可以保您一日无事。” 宁香莲毫不犹豫的接过来就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那就多谢大师了。”说着她又催促着楚长铮:“走啊,还发什么楞,难不成你还想留我在府里接太后那遗旨?” 201、赤狐的牺牲 听到“遗旨”两字,楚长铮的脸又黑了几分,连迟疑都没有一把抱起宁香莲用最快的速度往外走,边走还边吩咐身后紧跟着的狼五几人道:“去一人送信给世子郡主他们,让他们迅速与安陵一起离府!” 宁香莲忙点头,“对对,先避一避。” 她刚刚还在想,他们走了,王府里只留下逸之他们几个也不是件事;她不怕自己出事,但怕那几个小的听到旨意后,会忍不住中了旁人的圈套。 “放心,他们不是那经不起事的人。”楚长铮见她柳眉紧皱,搂紧了低声安慰道:“大不了,我们一家离开这纷争之地,一起去浪迹天涯。” 宁香莲:“……” 你哄谁呢,以你这性子,瞧着她受这么一出,愿意抛下一切像兔子一样被人追着撵? “凭什么!”她咬牙切齿。 楚长铮低低的笑了起来,“嗯,是啊,凭什么!” 他本就不想退让,只是在意她而已,若她不畏惧,那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一个小妇人能碍着那些人什么,不过就是想着她的命格旺他而已,赐死她,不过就是想绝他的命。 十年前,那些人动手在暗,让他防不胜防;如今,阴的来不了就想这样的损招?做梦,这次谁也别想动她一根汗毛,太后不行,正顺帝也不行! 楚长铮拿了白色大披风将宁香莲整个裹住,自己也换了件普通的侍卫披风,两人同乘一匹由东角院的秘道里悄悄的到了王城脚下的一处小院子里,然后在那骑马直接前往宫门。 路上,宁香莲还有些担心,太后敢留下这样的遗旨,还能让人把消息传出来,宫里肯定是出了变故,他们这一行进宫,未必不会顺利。 要不要,她冒险帮他一把? 她不由得抬手,想要按上了自己的心口处,才刚动了下,楚长铮不满的将她抱紧:“别担心我,这些年我没只病着……” 不是只病着,那他还做了什么? 她的手僵住了,没有细问,乖巧的应了句:“嗯。” 让她不要担心,那就不担心好了。逸之他们已经长大了,也经得起事,她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现在只要跟着他在一起,那就够了。 可是……顺利得超出她的想象。 太后还没出殡,老远就看到朱红大门都被白布裹着,宫门前的侍卫身上也都系着白色的棉布,只是,他们一个个像霜打的蚂蚱一般无精打采的,看到他们这一行明显透着古怪的人,别说上来阻挡询问,一个个目光游离,简直就是恨不得躲得远远地。 宁香莲捏紧了披风角儿,没问。出事异常必有因,这个因未必是件好事。 楚长铮带着她没走正宫门,而是绕到了旁边一处寻常宫人进入的侧门处。楚长铮才勒住马,在侍卫们上来询问之前,他从怀里取出一块乌黑的令牌丢了过去,然后一言不发。 侍卫长接住令牌看了一眼,脸色大变,扭头就冲着属下道:“快,开宫门。”他甚至都没让他和楚长铮取下斗篷看个脸,也没问他们带没带武器,更没让他们下马。 宁香莲:“……” 这是,哪一出,她怎么看不明白? 楚长铮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我说了,不用担心的。” “好,”宁香莲这下真放了心。 宫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处处可见穿着白棉孝服的内侍和宫女们,楚长铮带着宁香莲在偏僻的清华殿面前下了马,旁边早就等候着的太监迎了上来,跪下就道:“小的见过王爷。” “皇上现在何处?”楚长铮问。 那太监道:“皇上昨晚在灵堂里晕倒了,据太医检查皇上是被人下了毒,大皇子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眼下皇上未醒,宫里全由大皇子把控。”他停顿了一下,才道:“修皇子也被大皇子用对皇上下毒的罪名,关押了起来。” 宁香莲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捏着披风的手也用了劲。怪不得一收到遗旨的消息,长铮第一句话就问皇上如何,可见,他还是非常了解这位正顺帝的作风的。 大皇子会跳出来做这些,她也不意外。大皇子终究是被太后瞧好的、并且暗中扶持了多年的人选,怎么会手中没有几张底牌。他又如何甘愿被突然冒出来的修之踩在他头顶上。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且不说皇上中毒是真还是假,皇上是昨晚晕的,大皇子第一时间就动手封了消息;今天一大早还由着百官以及家属们进宫守灵,可见他的图谋不小。 这是,不成功,就成仁吗? 她没插言,安静的听着。 楚长铮又问:“那皇上现在在何处?” 那太监指了个方位:“在芳华殿。” 楚长铮点头,“领路。” 在那太监的带领下,他们避开了巡逻的侍卫,几乎没花什么时间就进到了芳华殿外,顺利得让宁香莲都合不拢嘴。 大皇子这是想干嘛呢,真认为十拿九稳了?他不派心腹看守芳华殿,好歹也要多安排些人手啊,这守卫稀疏得还不如她的玉梧院。 刚进殿门,她就听到了殿内的动静,也就明白,为何这里的守卫这般稀疏了。 “父皇,您还是下旨吧。”大皇子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里面的得意和嚣张根本就掩饰不住。 正顺帝的怒吼声出传了出来:“滚出去!”随后,还有东西被摔在地方的声音。 楚长铮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悄悄的藏到旁边的窗台下,楚长铮从她头上取了金钗,以尖锐的那头把纱窗划出两条口子,他们就由着那儿往里张望。 殿内,只有正顺帝和大皇子。正顺帝坐在矮几后,大皇子捧着茶壶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迟早是在写的,您又何必呢?难不成,您还想着要把皇位让给宁修之那个孽种?” 正顺帝猛地转头,死死地盯着他。他一点也不畏惧,面露出微笑:“父皇,您认命吧,没有谁能来救你了,也没有谁能帮得了你的。”他拿过金杯摆在榻上,倒满了往正顺帝面前推了推:“您是不是很难受,提不了笔,那先喝一杯茶舒服舒服?” 正顺帝抓起那金杯,再次狠狠地砸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吼道:“拿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父皇,”大皇子依旧面带微笑,把茶壶放在几上,“我若把茶带走了,您渴了怎么办呢?”他后退几步,像是防着正顺帝突然暴起打他一般,“您莫要再把茶壶给砸了,您是天子,怎么能喝洒在地上的水,您说,是吗? 宁香莲心里一个咯噔,那茶……有问题! 大皇子见正顺帝伸出手,最后也没把茶壶砸掉,他得意的笑了:“父皇眼下不开心,那我就等回会儿再来,不过,若下次我再来的时候看不到旨意,您可就没有第二壶茶了。”说罢,他得意的转身离开。 待到殿外传来鸟叫的暗号,知道大皇子已经走远,宁香莲才跟着楚长铮进到殿内。 正顺帝还在咬牙切齿地看着茶壶,见到脚步声,他愤怒的抬起头,见是楚长铮和宁香莲,他怔了怔,咧嘴笑了:“长铮是来看朕的笑话吗?” 宁香莲:“……” 看来,他有些恼怒了。 也是,寻常人都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何况他是天子。 正顺帝提起茶壶,正要倒茶,楚长铮一把将茶壶夺了过来:“不想喝,那就不要喝。” 正顺帝低低的笑出声来:“朕也不想的……” 只是他现在身不由已了。他一直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没想到他早就在儿时就中了母后下的毒。他更没有想到,母后会把控制他的毒药交给宋家看好的皇子。 果然,在母后的心里,他不如宋家的权势重要。 只是,母后就没想一想,明宏以这样的方式得到帝位之后,又岂会容下知道这些内情的宋家? “是毒,总有解的办法。”楚长铮道。 正顺帝皱眉,摇了摇头:“潘大海说这是失传已久的毒,他没见过,也没有办法。” 若说刘大夫最擅长的是药,那潘大海最擅长的就是毒了。 胸口处突然传来了异样的感觉,宁香莲没多想,脱口而出:“人不行,妖也许行。” 正顺帝诧异地看着宁香莲,“妖?”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你该不会真如无寂说的,是个妖吧!” 楚长铮也不满地冲她拧眉:“不要乱来。” 宁香莲已经反应了过来,那句话不是她说的,而是赤狐说的。 她慢慢往后退,拉开和楚长铮以及正顺帝的距离:“你们等一下,我问一声。” 正顺帝挑着眉看楚长铮,楚长铮上前一步:“王妃,你别胡来!” “我没事,相信我。”宁香莲又退了两步:“你别过来,我只是问问,问问不碍事的。” 楚长铮见她双眼清明,知道她并没有被妖控制,这才不甘不愿的退回到了正顺帝的身边。宁香莲感觉到身上的那种压力一轻,松了口气,按着心口询问:【你真有办法?】 【嗯,】赤狐的声音里充满了欣喜;【大皇子逼宫,极有可能会引来朝堂震荡,边境战乱,若是我们能助皇上渡过这一劫,避免战火,那我们的功德能增不少。回头我们与那女鬼争斗的时候,成功率可以提升至九成,九成啊!】 九成?那倒是值得试一试的。 宁香莲也心动了,【那你要怎么做?】 赤狐迟疑了一下,然后道:【我把内丹剥离出来,给皇上做药,可以压制毒三年,相信三年时间,足够你们找到解毒的方法了。】 宁香莲懂了,别说三年,只要再给正顺帝一个月,他就可以打压下大皇子,然后妥妥的当排好继位人,并且扶新皇顺利上位。 只是,把内丹剥离之后,这赤狐附在内丹上的那一抹意识怕是不能继续存留于世上了。 【王妃,请您念着我的今天的举动上,善待我绒绒。】赤狐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说了这么一句后就开始行动了。宁香莲刚想再问两句,只觉得嗓子眼痒痒的,嘴不由自主的张开,一粒火红的珠子从她的嘴里悬浮了出来。 耳里只传来了带着哭腔的女子喊声;【姐姐……】 【她……这是……】宁香莲迟疑了一下,问。 那哭喊声抽搐了一下,【您把那内丹化进水里,让皇上服下就行了。】似乎是怕宁香莲不信,她又道;【你可以唤无寂大师来看看的,他就在这下面的密室里。】 宁香莲接住内丹,拿过去送到正顺帝面前;“皇上,您请无寂过来看看,它应该有用。” 正顺帝看着她半晌,才犹豫的接过珠子,然后起身到旁边的书架那,打开了密室。 潘大海和无寂都从室里出来,看到楚长铮和宁香莲后,前者欣喜若狂,后者满眼都是忌惮。 正顺帝自然不会说内丹是宁香莲吐出来的,只是简单直接地问这内丹可不可以压制他身体的毒。无寂拿过内丹,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后,才道:“皇上,这是有五百年修为的内丹,它上头并无血孽缠绕,若是服用可以压制您身上的毒至少三年。” 说到这,他不由得将目光又瞥到了宁香莲的身上。 他敢打包票,这粒内丹是从这位王妃身上得来的。只是这王妃把内丹剥离后,她又是如何占据人身的呢,难不成,她真的脱胎换骨,已化成了人? 不对,这位王妃身上的妖气依旧在,只是淡了少许而已;何况人妖殊途,天地岂能容妖成人? 潘大海可不像他想那么多,催促着:“你快说啊,这要怎么用?” “泡水喝即可。”宁香莲和无寂同时道。 潘大海忙跑去取来干净的水,亲手将内丹化入水里,然后送到了正顺帝的面前。正顺帝看了眼楚长铮,又看了眼宁香莲,然后抬手将那杯化了内丹的水喝了下去,然后闭目养神。 没一会儿,他的眼睛就睁开了,匆匆跑进净房里,出来时神精气爽:“不错,朕感觉舒服多了。”他心头的迟滞感没有了,也没有不饮那药水,就头疼欲裂恨不得撞墙而死的冲动了。 他看了眼宁香莲,问楚长铮道:“王妃不会有事吧。” “不会。”楚长铮面不改色,仿佛刚刚那内丹不是从宁香莲的嘴里吐出来的一般。 202、是该由他承受的 查觉到正顺帝的在瞥宁香莲,他不满挪了半步,把宁香莲大半个身子避住,才不满的又补了一句:“我的王妃又不是妖。” 正顺帝:“……” 都这个时候了,人又如何,妖又如何,他母后儿子可是人,但做的那叫人事? 这个时候还想着来救他的,都是好的。 他没忍住又仔细瞧了宁香莲两眼,她如同进宫的女眷一样,只着了一身素白衣裙,简单的挽起发髻,只戴了根银簪、一对素银耳坠,整个人素净极了,但这身装扮却衬得她原本就娇柔的容颜更盛,有一种病西施的美,可以轻易的勾起男子的怜惜之心。 这样的女子……哪怕不是妖,也会被人称之为妖妇吧。 只是,她却有一双清澈而又锐利得令人不敢轻视的眼睛。 他不得不承认,长铮比他的眼光……好多了。 不,应该说长铮比他好多了,他若在那个时候再珍惜红绫一些,而不只想着先夺回权政日后再弥补红绫的委屈,那这辈子他是不是也能与长铮一样拥有幸福美满?最想要的就这么轻易的被他亲手给舍弃掉了,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已经没办法弥补的遗憾想再多也没有用了,眼下还能挽回的自然不能再错。 他在楚长铮不满的咳嗽声里回神,又变回了那个冷静的君王:“你们手中还有没有这样的内丹?” 太后敢给他下毒,未必不敢给其它人下毒,他甚至阴谋地想到自己年幼的时候,太后由一介女流能持政,未必没使这样阴损的手段控制权臣。虽然他亲政后,那些权臣被他杀的杀,贬的贬,留在朝中的都是早年就知趣投靠他的那两位了,但现在这种状况,他不愿有一点风险存在。 楚长铮听他这话音,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了,摇头道:“皇上,妖丹我那倒是还有,但这种仅此一粒。” 这些年他一直都坚持不懈的从皇上的私库里扒拉法器丹药之类,前儿还要走了一堆妖丹,若现在说没有那傻子也不会信,但说五百年的没有,谁也挑不出理来。 无寂也出道:“皇上,五百年的妖难寻,要从没血孽的妖更难得。” 妖修行难,入世后要保持双手不沾血孽的更难;百姓们未必妖物,不愿意接受妖物们的存在,捕妖师们也不是吃素的,遇上妖谁还管那妖有没有做个孽,都是第一时间下手捕杀取妖丹的。 要不是这样的妖丹难得,他之前也不会对皇上的毒束手无策了。 他也忍不住往宁香莲那边瞥了一眼,心里泛起了嘀咕,这武定王妃真的……不是妖吗? 查觉到了他的眼神,宁香莲微眯着眼冷厉地回瞪,赤狐留下的那一抹魂已经消散了,内丹也没有了,哪怕自己没有向赤狐承诺什么,就冲着赤狐刚才的举动,她也是要保护下那只白狐的。 她身上的厉气大盛把无寂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避开她的眼神就往旁边一缩,撞到灯架后差点整个人栽到地上,还是潘大海及时拉了他一把,才让他避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你没事吧。”潘大海问。 无寂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没……没事……” “没事就别出动静。”楚长铮没好气的低声训责道。 无寂没有回话,心里依旧没有平静,他刚刚竟然被武定王妃一个眼神给吓着了? 是因为燕刀的事心虚? 不,他又没做错事,何必心虚。 不过,武定王妃知道了他留下燕刀的用意了吗? 想到刚刚她献上内丹的事儿,他的心里如同揣了只被关燥了的猫儿一般,被挠得厉害。 宁香莲没有放过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愕,垂下眼帘不再搭理他。 正顺帝也被这小动静抹去了没有妖丹的懊恼。没有就没有,他一个帝王之前还想着保留最后的尊严;若是那些臣子们甘愿被毒所控做那背主之人,那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他冷静地看了眼潘大海,微微点头,潘大海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哨子,双手呈了上来。 “这是暗龙卫的信哨,你拿着去召集人手。”正顺帝把白玉哨子递给楚长铮:“如果听到两长一短的哨声,就迅速带人来救驾。” 楚长铮连想也没想,就接过了白玉哨子。 随后君臣两人又简单的商量了一下需要留心应对的地方。实际上也没什么可商量的,大皇子手中的依倚的不过就是被毒控制了的正顺帝、昨儿个从皇上手中拿走的兵符、以及进宫守灵的臣子以及家眷而已。 眼下正顺帝已经清醒,一句话就可以定大皇子的罪,唯一麻烦的就只看大皇子已经掌握了京都各处的多少兵权。若他来个狗急跳墙直接带兵逼宫篡位,也只是名声不好听一些,倒也是可以得逞的。 他们君臣的想法出奇的一致,三言两语就拟定了一个大概。刚敲定,外面就传来了梆子声,新一轮的拜祭又要开始了,若那个孽子想要公开宣布什么,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正顺帝抬手拍了拍龙袍上的褶皱,对楚长铮道:“那孽障很快就要回来了,你带王妃先走,一切按计划行事。” 那孽子必定认定自己经受过一番毒的折磨后,会心神崩溃,如他所愿的写下让位诏书。 如果不是长铮夫妻来得及时,又没有那位解毒内丹,他此时怕是经受不住毒的折磨,如那孽障所愿写下了传位诏书(只是不是给那孽障的),给潘大海秘密带出宫,然后自己保留帝王最后的尊严了。 楚长铮抬手行礼:“臣遵旨。” 潘大海在窗边张望了几眼,又打出去个暗号,确定外头安全后,打开了门,“王爷,外面安全。” 楚长铮行了个礼后,揽着宁香莲出了殿,与在殿外待候的人汇合,然后原路顺利的返回到了清华殿里,等待着正顺帝的信号。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不去救修之?”宁香莲不太开心地看着给自己倒茶的楚长铮,这前听他和皇上商量时,半句也没提及修之,她心里就不太舒服了,只是顾及着皇上才一句没问的。现在,皇上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他们在这待消息总有空去打听修哥儿现在的状况了吧。 若是皇上和大皇子对峙时,修哥儿被拎出来当人质,那怎么办?她可没把握在皇权的威严和修之之间,皇上会选择修之的。 楚长铮摇了下头:“现在不是时候。” 宁香莲一楞:“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扫了眼四周,楚长铮取出白玉哨子往宁香莲面前一晃,然后在桌上写了“忌惮”两字。 宁香莲不做声了,之前他们出现在皇上面前时,她在皇上震惊之余的目光中确实也看到了一丝忌惮。之后皇上飞快的掩去了那忌惮,没问过他们是如何进宫的,还把他的暗龙卫交给长铮指挥。 但她明白,哪怕皇上再清楚长铮对江山的重要性,但处在他那个位置上也没办法做到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一个人。 给长铮暗龙卫的指挥权,是有将自己的性命安全全部交付给长铮的意思,但未必也不是让暗龙卫盯着长铮,从而把握住长铮势力的心思。 也是,一个帝王不允许自己撑控之外有其它的势力在。 长铮是把皇上的心思看得太透了,每一步都小心地走在皇上的边界线里,才有的今日殊荣。 可是,他们就这样不管修之了?宁香莲自觉,自己做不到。 明的不行,那她就来暗的,只要用心思,总是有办法的。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捂自己的心口处,手一动,她才想到妖丹已经不在了,赤狐的那一抹魂魄也消散了。 那她,真的就没有法子了吗? 楚长铮抓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道:“我们现在什么也不做,才是真正帮到他了。” 他今天进宫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确定皇上的生死,帮香莲避开那道遗旨的。若是皇上已死,那自然是另一回事;现在皇上只是被控制,他自然不能做得太多,要不然,贼子乱臣就变成他了,虽然他不在意这些外在的名声,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至于修之…… 他眯了眯眼,又补充道:“他是皇家人,这自然是该由他承受的。” 当修之的身份被公布于天下,皇上还直接将他记在先后名下时,任何一个意在龙椅的皇子都是容不下他的,哪怕他不急,也有人逼着他去争。 何况,皇上现在加上修之也就四个儿子,大皇子谋逆了,二皇子和四皇子还小,三年后都成年不了,若皇上不想再来一次外戚当权,就只能把赌注压在修之身上了。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而且,修之的出身(他的养子,可以得到他的全力支持)以及与王府的关系(将来的外戚,必定要防备打压的),只要好好利用一下,不管是眼下和将来,都是对大兴最有利的局面。 若是修之想通了这些,能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以后大兴朝堂上怕就是修之的天下了。 到那个时候,他和香莲才能真正拥有平静的日子。 当然,也有可能皇上忌惮他到宁愿让儿子重走一遍他的老路,也要在新帝上位之前先摁死他的地步,但对他动手,那也是今天之后的事了。 三年里会有多少变数,他不知道,皇上做为天子也是无法确定。 皇上在意江山社稷,他却是除了香莲无所在意的,真要翻脸拼个你死我活,他也不是没有还击之力的。皇上也很清楚这一点,相信只要他守着本份不过界,皇上的不脑子被驴踢傻,这种局面应该不会出现。 所以,他早就在修之身边安插了人手,怎么会让修之出事呢? 宁香莲忐忑不安,不知道他只是为了安抚自己这么说的,还是真有准备,刚想问得再细一些,只觉得心口上像是被什么轻轻的挠了一下。 一怔之后,她瞬间打了个激灵。 她怎么忘了,没了赤狐,还有白狐在,白狐是在提醒她,长铮说的话是对的吗? 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果不然她的心口上又被轻挠了一下,不是以前的炙热,而像是被温柔的风抚过一般。 没有了赤狐的魂魄,没有了妖丹,白狐为何不受影响,她不明白原由但可以接受;只是她不懂,白狐为什么急切地想让她相信长铮的话,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存在? 难不成,白狐不畏惧长铮身上的煞气?她记得以前长铮在的时候,赤狐都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心里狐疑着,她在脑海把这几个疑问依次问了一遍。这也是她对于白狐的一个试探,哪怕她之前因赤狐的牺牲存了心思要护这白狐一护,总也得弄明白这白狐值不值,以及自己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还赤狐这一份情。 很快,她就感觉到了白狐的回应;【姐姐之前的举动,得了大功德,她离开之前把全部的功德都留给了我,所以我不害怕王爷了。哦,我刚刚查觉到了东南角的有冲天气运出现,那应该是来自于修皇子身上的,所以才敢断定王爷所言属实,修皇子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白狐的声音和赤狐的很像软绵绵的,只是比赤狐的要清脆声,其中还带着细微的沙哑,像是刚刚才哭过。 宁香莲的心软了几分,不由得又问;【那你知道如何与那女鬼争斗吗?】 【知道的!】白狐道;【姐姐走之前,把她知晓的一切都传给我了,其中就有对付女鬼的法子。王妃您放心,眼下成功率已经有九成了,等到这事一了,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宁香莲应了一声,【你盯着些她,别出岔子。】最近一直没听楚长铮提及楚云雁,不管是楚云雁受制不能出现,还是她只是在潜伏着等候时机,都是要小心防备的,以免功亏一篑。 【是,王妃放心,姐姐拿性命换来的机会,我不会浪费的。】白狐的声音坚定了起来,清脆得如泉水敲击在石头上,让人心神一宁。 宁香莲还想安抚它几句,外面传来了清脆的哨声,两长一短! 这是皇上那边已经和大皇子对峙起来了吗? 她看向楚长铮,楚长铮站了起来,“走吧,该我们上场了。” 203、金凤成型 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宁香莲毫不犹豫的把手放了上去,然后紧紧握住,无论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她都要与他在一起。 这简单得再正常不过的回应,让楚长铮冷硬的面庞暖了几分,眼中更是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喜悦之情。他反握住了宁香莲的手,小心的控制力道不要弄疼了她:“没事的,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我们去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当他们赶长安殿外头的时候,宁香莲发现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那么回事,他们不是来走过场的,而真是来救场……不,救驾的。 途中,她听到了几声爆炸声,看到了长安殿那边飘起了滚滚浓烟,夹道里原本规矩有紊的侍卫慌乱不堪,场面乱成了一团。 她的心突突的跳:“不会……”出事了吧。 后四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楚长铮抱紧了她,“没事的,放心,他又不傻。” 宁香莲明白他话中的“他”,指的是修之,可是已经提起来的心怎么安静不下来。 他们一路纵马狂奔,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长安殿。 此时,长安殿外头围满了暗龙卫,殿里浓烟似乎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有那烧焦的味道依旧刺鼻。从殿门外就能看到里面已经是狼藉一片了,好几处都黑乌乌地像大火烧过一般,皇亲国戚连同文武百官们都缩在殿内一角,大皇子手里拿着个鸡蛋大小的亮晶晶的东西将正顺帝几人逼在宝座上。 正顺帝身后,楚逸之怀里抱着的宁修之后背上都是血,楚月瑛跪在旁边,双手拿帕子紧紧按在宁修之后背的伤口处,想是想要将那几个血窟窿给堵住。 宁香莲在殿门前站住了,眼睛里满是宁修之身上那鲜红的血色,殿内浓得的血腥味儿更是让她脑中的那根弦断了。 “修之……”她抬脚就往宁修之那边跑,才迈开脚,就让楚长铮拽住拖了回来,还被捂住了眼睛:“别过去,也……别看……” 满眼的血色被遮挡住了,宁香莲的脑子也迅速地清明了起来,一下子就把清华殿里的楚长铮与她说的那番话给想透了。这是修之避不开坎,也是必须要承受的荆棘,也是他日后想要在皇家站住脚的基石。 也是,有什么比众目睽睽之下的救驾之功,更能表达他的忠心呢? 修之深知在一走茶就凉的皇家朝堂,没有命,有泼天之功也没用;他敢扑上去抢这功,肯定不会想着要赌上自己性命的。她不知内情的冒失上前插一脚,怕不能帮他们什么,反而要给他们带来麻烦的。 她冷静了下来:“你放开我吧,我看,也不过去。” 她就不信自己站在这里,修哥儿他们敢胡来。 大皇子在看到楚长铮的身影时就慌了,他高举起了手里的东西,大声威胁着:“你们不准过来,谁若敢过来,我就炸死他们。”怕楚长铮不信,他还补充道:“我现在手上拿着的这个霹雳球,可有之前那小球十倍的威力,是足够将整个大殿和殿里的人都炸成肉泥的。” 他这话一出,殿内胆子小的女眷直接就吓哭了。 见楚长铮满脸惊愕地站住了,还把宁香莲推到身后仔细的护着,他得意地大笑了起来。果然太后说得没错,楚长铮的弱点就是那妖妃,只要有那个妖妃在,武定王就会有私心有顾及,不再会对父皇忠心不二了。 他拿着钢球冲着宁香莲所在的位置比划了一下,大笑道:“父皇,这就是你最信任的人,瞧瞧,在他心中你有他的王妃重要吗?” 瞧着正顺帝阴了脸,他又道:“父皇,儿臣并非存心拂逆于您,只是不愿见您被奸人蒙蔽,做出混淆皇家血脉毁我大兴江山的错事,才不得已为之的。您若现在写下诏书传位于我,我必定还如以前般孝顺于您。” 好无耻……宁香莲真想骂,她瞅到宁修之的胳膊抬了下,抓住了皇上的龙袍。 “不,不能写……父皇,江山社稷为重……我死不足……惜……”话还没说完,他的脑袋就无力地耷拉了下来,楚月瑛凄厉地哭喊着:“修哥……” 宁香莲:“……” 若是瑛姐儿不哭,她倒是会担心的。 以瑛姐儿的性子,若修哥儿真有事,她肯定第一时间去跟大皇子拼命,等到报仇之后再来哭的。 只是,她知道,但殿内的众人并不知道。 正顺帝更是眼睛里都泛了红,君王的冷静,君王的持重,一瞬间全都消失掉了:“修之,他怎么了……” 楚逸之忍着泪道:“大哥只是晕过去了……” 不是……那就好。 正顺帝的脸色没好看些,心里的对宁修之的愧疚更深了,他一直说自己对不起这个儿子,要把最好的都给他,弥补他这些年吃的苦头,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到,反而给这儿子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 要不是他顾及太后和自己的名声,又想要将魏明宏的才罪行展露于百官面前,在长铮来救他的时候没有直接下令抓捕贼子乱臣,又如何会给魏明宏威胁他的机会,又怎么会逼得修之替血肉之身替他挡下那攻击? 不过,传位诏书他是不能写的,哪怕是对不住修之了。 来世,若是来世他们还能做父子,他一定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他压下了心底一个父亲的歉意,抬头看着楚长铮大声道:“众臣听旨,若朕有意外,修之大难不死,由修之继承大统;若朕与修之遇难,绞杨妃,贬杨家,封武定王楚长铮为摄政王,拥四皇子继位!” 他此口谕一下,满殿哗然,大皇子一脸的得意更是僵硬在了脸上。 父皇的前半截他知道都是空话,图个好听的而已,但后半截可就真要了命了。 父皇这是宁可舍他自己命舍弃掉宁修之,就是不想让他如愿? 不,不能让楚长铮离开,若是真让楚长铮离开了去护着四皇弟了,那自己就真的完了。 他毫不犹豫的转身拿着手里的钢球对着楚长铮:“武定王,要不要跟我赌一赌,看是你能在我的霹雳弹下离开,还是我能把你连同你那娇滴滴的小王妃一起炸成血泥。” 见楚长铮的脸又黑了几分,却没有动作,他心里更加认定自己拿捏住了他的软胁:“武定王,我也不是那小气的人,若是你愿意归顺于我,我倒是可以往事不咎的……” 他拿自己威胁长铮?宁香莲怒了,只是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可以做些什么,若是再早上半天,她还可以借赤狐的妖力一用,眼下……眼下她还有白狐。 忍不住她在脑海里问;【你有法子解眼下的困局吗?】 【王妃,那火弹不受到剧烈的撞击不会爆炸,我擅风,倒是可以控制住它的,只是……】白狐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了起来,她的声音顿了下,【王妃,您真的想好了吗?】 姐姐消散之前告诉她,之所以在地府里挑中武定王妃,是因为武定王妃是天生的凤命,只有借助武定王妃身上的凤运,以及环绕在她身边的龙气,才可以重修她破碎的妖丹。 眼下这个局面,王妃若是救下了皇上他们,宁修之身上的龙气会成形,将来必定奉武定王妃这个养母为尊;若是不救,武定王成为摄政王,极有可能取大兴王朝而代之。 无论结果如何,武定王妃都会成为天下至尊的金凤。 这是王妃这一生中最大的决择,应该由王妃自己做主,而不是由她左右。 而且只有武定王妃身上的凤运成型,她因相助金凤到天地认可的大功德,才有机会战胜那女鬼重铸自己的妖丹。 宁香莲奇怪了,她不是要救皇上,救这满殿的人,她是想要保护长铮,和三个孩子而已。 这点相信白狐知道,为什么它还要问。 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只是迟疑了一下下,答道:【是。】 还反问白狐;【你是不是需要这身体掌控权?】 若真可以平息这件事,把身体借她用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她担心,自己把身体的控制权交出去后,楚云雁会不会趁机出来捣乱。 【不行,那会给女鬼可趁之机的。】白狐跟她想到一个地方去了;【只是这样也是有一定的风险的,那女鬼这些日子很安静,肯定有她的算计。】 这次,宁香莲没有犹豫:【我知道了,但我要试一试。】 有风险又如何,不管今天大皇子有没有得逞,若是修之死了,瑛姐儿死了,逸哥儿死了,这里的重臣死伤损重,朝中必定大乱,哪怕长铮真的当了摄政王,到时候王府接下来的数十年都是众矢之的,适哥儿和珊姐儿也没好日子过。 白狐也没有劝她;【我把妖力传给您,您直接就可以控制住风。】 随着她这话,宁香莲感觉一股温和如风的暖意从心口涌入了她的奇经八脉之中,让她的身体耳目都变得轻盈了起来。这妖力比起赤狐的温和得多,但她相信这个时候,她就算想手撕了大皇子也是做得到的。 当然,她是一个弱女子,众目睽睽之下手撕大皇子肯定是不行的,冲出去与大皇子抢夺霹雳弹也是不行的;但如白狐说的利用风控制球不落地,不受重撞倒是轻易可以做到。 若有人配合,更是可以来一场天依无缝的表演,瞒过众人的眼睛。 她悄悄拽了下楚长铮的后衣襟,又在他的后背上轻点了两下,低声道:“我助你、抢。” 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的手还没收回来,只见楚长铮的胳膊飞快地一抬,一声尖锐的呼啸势若奔雷般,一抹雪亮直接朝着大皇子飞了过去。 果然,他懂自己的意思。 她没多想,在楚长铮朝着大皇子奔去的那一瞬,双手就将一股劲风拍在他的后背上,看着楚长铮以一种近乎于鬼魅的速度朝着大皇子冲了过去。大皇子见雪亮的匕首朝着他的眼睛飞了过来,仓促之下把手里的霹雳弹一丢,就转身避让。 宁香莲趁机让风裹住了霹雳弹,将它往空中托去,在这旁人的眼中,就是大皇子情急之下,把霹雳弹丢出去的。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到楚长铮赶到,“正好”将霹雳弹接了个正着。 “王爷威武!”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满殿里欢呼声四起。 他们不用死了,也不用做叛臣贼子了,太好了。 只是一些与大皇子往来过深,甚至公开支持过大皇子的人,脚腿的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宁香莲松了一口气,身边突然一人暴起朝着她打了过来,那速度比之前的楚长铮不相上下,她忙闪身避开那人的攻击,但戴在手上的六绝大师给她的佛珠却被那人给拽断了,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 “是你……”看着高娘子,她还没来得及想太多,脑子里却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感,耳边还有楚云雁得意的笑声。 果然就如她和白狐所担心的那样,那女鬼楚云雁不是个安份的,一直在等待机时。 在她意识消散之前,听到了那欢呼里格外的突兀的长铮惊呼和楚月瑛的尖叫:“太医,快召太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宁香莲才苏醒过来,只不过这苏醒并不是真正意识上的苏醒,只是恢复了意识,眼前四周又是那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但是她一醒,就听到了楚云雁尖锐刺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就奇了怪了,她不过是一个借体还魂的女鬼而已,怎么会拥有与我抗争的力量,原来是你这只妖在帮着她。哎,叫你呢,别装死!我们做笔交易吧,你若是能帮我从她身上脱身,我帮你实现一个愿望,可好?” 楚云雁发现了白狐,现在想跟白狐做交易?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宁香莲没怀疑白狐,还是谨慎的屏住了呼吸往旁边躲,随后她又尴尬的站在了原处。眼下她不过是一抹魂魄而已哪来的呼吸,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雾气,伸手不见五指的,用得着躲吗?不如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听她们说什么。 204、D5开机 白雾里一直没有传出白狐的声音,似乎是根本就没拿楚云雁当回事,那楚云雁被激怒了,骂道:“狐妖,别以为我好言好语的与你相商是怕了你,只不过想着你我前世无仇近世无怨,没必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了,才想与你好好说的。” “连我都知道楚长铮屋子里的那个法阵,对你的伤害是最大的,要不然,你也不会一直龟缩在身体里,连个影子也不敢冒。我都瞧得出来,那女鬼会不知道?可是你看,从她苏醒后有没有离开过那间屋子,就连进宫还特意拿了与法阵同类似的法器对你进行镇压,可见她并没有为你考虑半分、你守着与她的承诺,肯定要被她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的。” 说到这,她阴森森地笑了起来:“虽然我们现在都困在这里,看不到外面的状况,但用膝盖想也知道外头是个什么状况。那楚长铮一定又把她给挪回了那个院子里,要不然你也不会虚弱到连掩饰踪迹也办不到,被我揪到了狐狸尾巴。” 似乎是觉着自己找到了关键信息,楚云雁顿了顿,声音变得急迫了起来;“是不是你与她之间有什么契约,所以你才不敢违背的?只要你答应与我联手,我有法子把那你们之间的契约斩得干干净净,让你不承受违约的惩罚!” 宁香莲:“……” 那楚云雁到底有没有脑子,她连天地契约都不当回事,白狐又怎么敢相信她?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雾中传来了一声巨裂的爆炸声,随后楚云雁的话就更尖酸刻薄了:“真把我给惹急了,我就先豁出去先把你除掉!” 正踌躇着,宁香莲瞥到了微弱的光泽,似乎是从楚云雁他们那边传过来的,虽然不刺眼却是白雾里以前没有的异样。她开始还认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眨了眨眼后,确定光泽依旧在,只是没维持多久就迅速的微弱了下去。 她的心口处也随之跳了几下,似乎有某种东西在牵扯着。 抬手按了按心口,宁香莲微眯起了眼,眼下她是个魂魄,连心都没有,又怎么会有心跳呢? 还有,那光泽倒是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后,她小心翼翼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慢慢的挪,几乎是走两步停一下,确定没有异样才会继续。就这样大概走了几十步,直到她看到白雾里透出了黑色的影子,才马上停了下来。 仔细打量后,她确定那黑色的影子是楚云雁,在楚云雁的对面有一块几乎与白雾融为一体的石头,要不是上头微微还泛着光泽,想要发现都非常的困难。 楚云雁对着那白色的石头气愤的下着通牒:“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愿意与我合作共同对付那女鬼,女鬼许给你的条件,我给双倍,如何?” 宁香莲:“!!!” 那楚云雁连白狐要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敢许双倍! 白色的石头似乎也被楚云雁豪气的承诺给惊到了,“你说的,可当真?” “一诺千金!”楚云雁忙道。 她虽然一直在放话威胁着这狐妖,可是她的心却比什么时候都虚。这次动手是她的背水一战,是她把自己从其它位面收集来的道具、和从d5上头拆下来的功能都低价贱卖给商城才换来的机会。 她原本以为,只要她能彻底除掉女鬼,成为这个身体里唯一的魂魄,哪怕楚长铮能认得出她,但在楚长铮没有确定女鬼魂飞魄散之前,也是不敢动她的。(这是她前一段时间观察得出来的结论。) 她只要耐心的等待时机,总是会逃出王府和楚长铮的魔爪的;到时候外面天大地大,楚长铮哪怕本领登天也难再找到她。 再过三五年,她赚足了运气,让d5苏醒,替d5把那些配置重新安排上,哪怕被楚长铮找到,也不畏惧了。 可是她怎么会想到,这身体里还有一只妖狐,原本全部要加在宁香莲身上的攻击,被这只白狐挡了一半。 相信不用太久,宁香莲一定会醒过来的,到时候哪怕宁香莲也是半伤,但她和眼前这只狐妖联手,谁知还会出什么意外。 她要的可是百分百的翻盘,绝不能容许意另一个可能性在! “说吧,你的条件。”楚云雁见白狐不作声了,又催促着。 宁香莲也忍不住又往前挪半步,她倒不是怕白狐真的反悔和楚云雁达成交易,而是她怕楚云雁受不住真相,再次对白狐动手。 “你拿什么做保证?”白狐突然道:“你连天地契约都可以斩断,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事成之后,不会对我下毒手呢?” “那你想要如何?”楚云雁咬牙切齿,心里懊悔刚刚为了让白狐没有顾及,一下子将话给说得太满了,以至于自己现在想要找个借口都寻不出来。 白狐道:“你不属于这里,你也不是大机缘之人,那必定是你身上有什么可以助你破开六界的法器,若是你愿意将那东西拿出来做保,我就信你。” 宁香莲差点没笑出来,果然啊,狐狸就是狐狸,狡猾就是融在她们骨血里的,想要骗她们怕是先要做好被她们算计的准备。 不过自己与她们……还得,多小心些。 “什么?”楚云雁惊愕得退后了两步,下意识就问道:“你怎么知道?”这白狐竟然知道她不是这个位面的人? 难不成,这白狐跟那九尾狐一样,只是想借这具身体来玩一出颠覆王朝? 不对,若眼前的白狐是大能,又怎么会被困得连离开的力量都没有。 白狐平静的回答:“我是怎么知道的,那就不用你管了。我若没有点真本事,又如何能藏在楚长铮的眼皮子底下呢?现在,我条件开出来了,就看你的诚意了。若是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为什么要冒着承受天道处罚的后果,与王妃断了契约呢?” “你……我……”楚云雁飞快的思索了一下,道:“不是不想拿出来,而是我根本就没办法拿出来,让我到这里来的,并非你说的什么法器,而是……呃,你们说的一种契机。” “呵……”白狐讥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哎哎……”楚云雁着急的上前推了几下石头,没有得到回应之后,才恨恨的道:“爱信不信。”说罢,她也不走,直接就盘腿坐在了石头的对面。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宁香莲:“……” 就这样守着,那她还有什么机会去见白狐? 刚想着,她就听到了白狐的声音;【王妃,你放心,她听不到我们的交谈声。我也是故意让她发现的,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失去冷静,我们才有机会对付她。】 宁香莲:“!!!” 楚云雁会得那么近,就真的听不到? 不过也是,若是楚云雁听得到,哪还能坐得住,只怕早就跳起来了。 但如果白狐与楚云雁联手来对付她……她只是顿了一下,就摇了摇头把这个猜测给甩掉了。 用人不疑,她都已经决定与白狐联手了,在白狐背叛她之前,自然是要信她的。 她没有查觉到,她做出这个决定后,石头上微弱的光泽黯淡下去的速度变慢了,中间还光亮了些,但很快又掩去了,只听到白狐欣喜的道谢声;【谢谢王妃,谢谢王妃。】 宁香莲也没反应过来,白狐到在底谢她什么,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你快与我说清楚。】 总得把处境摸清楚了,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应该是一处虚无的无主意识空间,我们三人谁掌控住了这里,谁才拥有身体的控制权,以及拥有容下对方或者抹杀对方的能力。】白狐用简单而又直接的言语给她解释:【所以,这些天,她才迫切的想要与我联手,先除掉您。】 那女鬼的算盘倒是打得极精的,只是太小瞧自己了,认为她三言两语,就可以哄得自己背叛王妃? 呵,妖有妖道,天地有因果,欠下的终归是要还的,拿着天地契约开玩笑,除非真不想存在这片世间了。 再说,这女鬼的本事也太差了点,若说之前她一直与王妃为敌,是想要抢夺王妃的气运,那还情有可原;终归在成形之前变数万千,一步行错就可以大局全错。但是现在王妃身上气运已经成形,等于是木已成舟,再与王妃为敌,那就是脑子被驴给踢了。 她自己傻就行了,还想拖上她? 还想空手套白狼,呸,拿当她不是狐狸呢! 【现在就要弄清楚她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底牌,我们就可以对她动手了。】白狐最后认真的道。 宁香莲瞅到了她话中一个关键词:【这些天,到底过了多少天了?】 若是时间太久,外面长铮他们还不得急疯了。 白狐迟疑了一下;【应该十四天了,不过外头的状况我也看不到。】 十四天,宁香莲抬手捂了脸,不敢去想外头如何了;【现在她不说,你有办法找到法器吗?】找到东西就动手,她已经迫不急待的与楚云雁做一个了断了。 【我没办法,我已经把她都搜几遍了,也没有找到。】白狐叹息了几声,颓废极了,若是她有办法,早就在第一时间跟王妃说了。【怕就怕那东西真是个成了精的,还与她有灵魂契约,那可就真麻烦了。】 洗灵魂契约,她真没把握,哪怕有王妃相助失败的几率也是极大的。 【不过王妃你放心,我不会一直拖着的,您现在魂魄不稳,需要休息,等您恢复到最佳时机,哪怕我找不到那灵器,我们也动手。】 白狐的声音平静得跟平常没有半点区别,其中带着一丝不自信和惋惜来,只是宁香莲的心思不在这上头,根本没发现,她满脑就是白狐刚才的那句话:【灵器,器灵……】 她记得,最初见到楚云雁的时候,她身边还有一个只说话却看不到身形叫地五的男鬼的,后来楚云雁附身后,她也听到过那个男鬼地五的声音。眼下楚云雁在这里,那地五在什么地方? 那地五有没有可能就是楚云雁的器灵? 如果是,她要怎么才能找到它? 心里正想着,耳边突然传过来一个声音;【你是在找我吗?】 白狐发出了一声尖叫,嗓子都破了;【你……你是谁?】 九尾祖宗在上,千万别告诉她,这里还有第四个魂魄在! 宁香莲倒是有了些心里准备,平静的唤道;【地五?】 d5很惊讶她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忙道;【没错,是我,你竟然知道我?那我们可真是有缘。你要不要与我契约,我可以带着你去不同的世界,让你体验不同的人生,并且带给你无限的生命,还可以助你达成心愿……】 听着耳边各种让人心动的条件,宁香莲的脑子里只有一个个问号在飞舞:“……” 他是楚云雁的同伴器灵,还是楚云雁的敌人,背叛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白狐也傻了,声音发着颤;【你是楚云雁的器灵?】 若是找到了,那……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只是这器灵太超出她的想象了,简直就是……就是……成了精! 【我是第一代位面穿越系统,序列号是dwetgs024811785,简称d5,你们叫我d5就好了。我不是楚云雁的器灵,勉强可以说是她的同伴,只是……】d5咬牙切齿;【是她先背叛我的!】 它为了节省能量,给楚云雁换取更多的时间,不得不陷入待机状态,可是楚云雁做了什么,她把它的功能程序都拆下来卖给了商城。 若是楚云雁与它商量,它知道情况紧急,未必不会同意,但是背着它做,这是个什么意思? 它可是辛苦带了几十位宿主做了成十万个任务,才辛苦将自己升到五级的;这楚云雁倒好,直接就把它拆成了白板一级。 它重新开机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控制板,差点没把自己吓得死机。 楚云雁不仁,别怪它不义,它没让楚云雁发现它已经重新启动了,静静的想要寻找一个可以从楚云雁身上脱离的契机,没想到听到有人唤它,而且还是一个条件这么好的宿主。 205、混乱的四角 白狐目瞪口呆,她从姐姐那知道楚云雁身边是有个奇怪的男鬼做伴的,但是她没想到那就是她要找的器灵。如果器灵真的拥有了这般心智,早就不是一件简单的灵器了,想要收服它,只怕比姐姐估计的难度要大上十倍。 何况,眼下这器灵盯上了王妃? 她张了张嘴想提醒宁香莲,话到嘴边上又强行咽了下去。 她可以助王妃不受器灵和那女鬼的魅惑,但是她不能干扰王妃的决定,哪怕只是她一丁点儿的引诱改变了王妃的决定,之后王妃行事造成的因,都会变相的成为她需要承受的果。 现在的王妃,早就不是之前凤命没定的气运了,她的一个决定极有可能对整个大兴王朝,甚至天下都造成巨大的影响。 若王妃的选择是对的,那倒罢了,她会随之得到天地赐于的福报。但若是王妃选择错了,累累孽债都会记在她的头上,哪怕她最后得到器灵,天地也是不会容她有逃离机会的。 眼下,她只能等了,等王妃自己做出最后的决定。 这也是决定她命运的时刻了。 宁香莲也被d5的话给震惊住了,当然不是后面d5的解释,她喃喃重复着:【经历不同的人生?拥有无限的生命?完成一切的心愿?】每一说一句,她的眼睛就要亮上一分。 d5把她的表情都扫描到了,然后迅速的进行分析,看到屏幕上的“动心”两字,它的高兴极了,忙道:【是的,只要你点头,与我绑定,那些都可以达成,而且日后还有更多你现在都理解不了,想象不到的好处。】 d5几乎是拼上了自己听过的最具有诱惑性的言语,连连保证,巴不得宁香莲马上就答应与它绑定:【若是你与那妖有天地契约也不怕,与我绑定之后,就不再受这处天地所管束了。】 宁香莲飞快的掩下眼中的欣喜,面露犹豫地问,【那你可以让我留在这里过完这一生吗,可以保长铮康健到老,儿女一生平顺吗?】顿了顿,她又道;【你能做主与我契约?那她呢,要如何处置?】 听了她前半句,白狐紧张得都要快跳出来了,石头上的裂缝中也比之前要大得多,光泽如水般往外趟,不过后面问题的答应也是它最想知道的。 楚云雁一直都在留意到了白石头上的异样,瞧见裂痕大了,不知内情的她还幸灾乐祸了起来:“啧啧,看来你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怎么样,改主意了吗,要不要求我?” 白狐:“……” 求你,求你个@@! 笑吧,趁现在还笑得出来,快笑个够,等会儿你知道器灵已经存了背叛之心,想要引诱王妃与他契约,你就只有哭的份了。 说不定,你还得死在我前头,求我救命。 它的安静,让楚云雁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宁香莲流露出了些不满,楚云雁没发现,d5却查觉到了,它半拍的反应过来宁香莲之前问的是什么了:【我当然能做得了主,要与谁帮定,主控权可是在我手上的。只要你答应,我立即与八十七号解除契约。】 【真的?】宁香莲看似有所意动,下意识的看向了白狐所在的方向,好像有所忌惮和不安,她的话语飞快的一变;【我凭什么信你。刚刚楚云雁对白狐说的那些话,你怕也都听到了,楚云雁想要与它联手,你为何不想?你们三联合起来对付我,不是稳操胜券吗?你寻上我,它搭上楚云雁,二对二,怕是局面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美好。】 为了让宁香莲安心,d5马上保证;【妖是妖,人是人,位面意识对于妖和人的宽容度可不一样。用你们人类的话业说,有宝珠在前,为何要挑死鱼眼?你也不用害怕她们联手,没有我相助,楚云雁哪怕身上还藏了道具,其功效也发挥不出四分之一、而且我是不属于这个位面的东西,狐妖哪怕法力滔天,也拿我没有办法的。最后哪怕你没能抢到意识海的控制权,我也可以平安的带你从这离开。】 不得不说,它的话非常的有诱惑性,白狐紧张得连爪子缝都湿了。 宁香莲没有被诱惑到,反而心底泛寒。不是她没想到d5会说出这番话,而是她感觉到了白狐那边传来的紧张感。可见白狐也听到了d5的话。 那d5明明知道白狐听得到它的话的,还这么直白说出来,是在故布迷阵,还是它真的就没把白狐放在眼里? 前者说明d5和楚云雁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后者,这d5的实力怕真的比她们想象的还在厉害几分,真的与它撕破脸,二对二,她和白狐有几分全身而退的希望? 宁香莲露出了犹豫之色,良久之后才点点头,声音非常轻,但其中的坚定不容置疑:【我不相信你,你这话肯定是要离间我们,若你真有这本事,你为何不现在就与楚云雁斩断契约来向我证明呢?】 她激一激,看它上当不上当。 心底躁动不安的白狐听到她这句话,燥动不安的心瞬间就平静了下来。它怎么能怀疑王妃呢,王妃是什么人,怎么会被这样一个背主的器灵给哄骗住了呢?王妃只不过是在将计就将,引器灵上勾,她可不能给王妃拖后腿。 它马上惊慌地唤了一句;【王妃……】欲言又止,但语气足够的流露出不安还有些许的不满。 随后,她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投注在楚云雁的身上,死死的盯着楚云雁的动作,并且把自己的光泽控制得更加暗淡了几分,从而减轻楚云雁的提防心。 【不,不可以。】d5直言;【我的安全程序不容许我做出那样危险的事来。我知道你是相信天地契约的,只要你向天地起誓,我就立即与她解除绑定关系,与你绑定。】 宁香莲:“……” 不见兔子不撒鹰? 这地五可比楚云雁要狡猾得多。 不对,地五不是人,激将法对它一点用也没有。 但把它前后的话里透出来的信息连系在一起的话,她可以断定,地五是没办法同时绑定两个魂的,也是没办法长时间离开魂独自存在,所以它才非要自己发誓之后,才会与楚云雁断绝关系。 这点,可是值得好好利用一下的。 她放弃了反套d5的心思;【是你求我,你都不拿出保证,那我们就不必再商量下去了。】 【真的就不行吗?】d5不安的问;【白狐的状况非常的差了,她肯定是最先被灭掉的,到时候,你不会是楚云雁的对手。】 宁香莲没搭理它,而是直接大声的喊道;“地五,你真的要选择我做宿主?” 地五;“???” 远处洋洋得意的楚云雁发出一声尖叫,惊愕地看着宁香莲:“你醒了!” 随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宁香莲刚才那话是对d5说的,惊慌失措地去查看d5的状况,发现d5已经开机后,整个状况就不好了,尖叫道:“你是什么时候开机的,为什么不通知我,难不成你真的看上了那个贱人?” 后者,才是她最不能容忍的事。 凭什么又那女鬼,那个女鬼有哪一点比她好。 要不是那女鬼抢在她之前进入了武定王妃的身体,她如何会委屈自己屈就楚云雁的身体? 若她不是顶了楚云雁那么尴尬的身份,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地五不是不知道她们之间的恩念,现在还想着抛弃她,选择那个女鬼? d5没有回答楚云雁的话,而是将自己的身形——一个黑乌乌的圆在白雾里显露了出来,并且与楚云雁保持了三步远的距离,来证明它此时的态度。 楚云雁被它的举动给激怒了,指着d5骂:“你要跟我玩真的?” 没有得到答复,她似乎也知道d5的不满从哪里来了,声音低了几度:“我拆你的程序换积分,导致你降低了级别,那是不得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我再给你赚回来不就好了吗?” 赚回来,说得轻巧。 d5心里的不满都快要溢出来了;它真正在意的是这个吗,它在意的是,她不仅是扶上不墙的阿斗,而且自私自立。 若她早听它的劝,不盯着武定王妃不依不挠地使绊子,早早专门去赚积分换能源,他们早就能带着这个位面的资料离开了。 楚云雁见自己放软了态度,d5也油盐不进,她也怒了。 她的目光从刚露面的宁香莲身上落到白狐的身上,非常恶劣地道:“你若跟我联手,我们还有一搏的余地,要不然等到她答应了d5的要求,你哭就要都来不及了。” “永世不灭的生命,经历不同的人生,拥有高人一等的实力,世上又有几个人可以经得起这诱惑的?”她指着宁香莲:“你敢保证,她心里就没有过动摇?” 宁香莲:“……”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混乱局面,楚云雁和地五这对搭档内讧,还一个盯上了白狐,一个盯上了她,想要另起炉灶?不对,楚云雁明显是不想与那地五分开,所以才会迫不急待的要对付自己。若白狐被地五刚才的话影响到了,再被楚云雁所诱惑的话,那到底她还什么法子可以从这里脱困。 迟疑之间,她见那白石头动了下,虽然没有往旁边挪,却让人明显感觉到了她的不安,以及防备。 这是,白狐已经对他们的话上了心,开始不相信自己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心里暗自拿定了主意,脸也一下子就拉了下来,然后扭头就朝着白雾里冲了进去。 她这一动,楚云雁也动了,大叫着:“不能让她走了。”说话的时候,她的掌心里闪动着一团黑光,在白雾里格外的明显。 “小心!”d5几乎是同时是在楚云雁动时候就出声提醒了宁香莲,但做为一个系统,还是一个有主的系统,它有心也没有能力出手相助宁香莲,更主要的,它也想让宁香莲吃些亏,然后答应与它绑定。 宁香莲跑得更快了,她可是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妇人,不管是动手打架还是斗法,可真是都是门外汉,她一边跑,还一边喊着:“白狐,你还在做什么,快来助我。” 白狐迟疑了一下,石头般的外壳迅速的褪去变成了光滑漂亮的毛皮,她身形如风,也紧追了上去,甚至轻易的超过了楚云雁。 楚云雁原本对她还有防备的,见她没有攻击自己而是一心追着楚云雁,心里大喜,“你放心,若你助我灭了她,我答应你的条件绝对不改……”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完全落下,白狐突然身子一扭,尖锐的爪子就站着她的脸直接拍了过来。 楚云雁大叫着,手里的白光直接迎上白狐的爪子,一黑一白碰撞在一起,迅速炸裂开来,宁香莲及时转身,半弯着腰子接下了飞过来的白狐身体,然后带着它加速飞奔:“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白狐大半个身子都变了黑色,气息也弱了许多:“不好。”楚云雁的状况比之前要厉害得多,应该是那个地五的原故,她扒拉了一下宁香莲的胳膊:“对不起,我估计错了。” “不怪你的。”宁香莲没有错就往别人头上推的习惯:“快想想,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直跑,不是个事儿。” 白狐回头看了眼紧追不舍的楚云雁,下定了决心:“王妃可真信我?若是您信我,可否让我附身于你魂魄之上,由我引导您反击?” 宁香莲:“!!!” 附她身上还不够,还要附她魂魄之上? 不过,好像之前她们就是这么做的,要不然也逃不出地府了。 都来过一次了,再来一次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好歹这次她还征求了自己的同意。 “好。”她答应了。 白狐的身体如烟一般化开了,宁香莲只觉得自己身上像是多穿了一件轻易的衣服,随后像是有什么在牵引着她的身体一般,她迅速的转身,双手结印一道金光就朝着楚云雁直接砸了过去。 楚云雁虽然有了防备,但她没想到宁香莲能放出功德金光来,被金光照耀到了她痛苦地倒地缩成一团,嘴里大叫着:“d5,你还不帮我,是想跟我一起死吗?” 206、笑到最后 她之所以这么冲着d5喊,是清楚他们最碰不得的人就是身有功德金光的人。d5为了自保,也是会与她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d5在功德金光出现的第一时间,也被吓得往后缩了几步。不过,等它发现宁香莲的那功德金光还不足已浓随到可以对它造成太大的损伤后,欣喜就大过害怕了。 它迫不急待地朝着宁香莲飞了过去,嘴里还大声喊着:“王妃,我现在就与楚云雁解除契约,你之前说的话可还算数?” 功德可是位面意识对于有德之人的奖赏,对于它们系统来说更是比气运还要好的 能源。若它与这样的人绑定,日后无论到哪个位面,都不需要去再费尽心思去抢夺他人的气运;反而因功德附身的原因,气运子们都会主动向功德主靠近,把身上的气运分享过来的。 只是有功德的人都是位面天道的宠儿,寿终正寝后会自然地进入轮回,继续下一个美好的人生。想要遇上一个身负功德,却没有进入轮回的魂魄,这可比遇上位面大能的几率还要小数百倍啊。 碰上了,它岂能错过?哪怕为之冒险一下,也是值得的。 最主要的是眼前宁香莲身上的功德不多,只有星星点点,却正好是在它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要不然,怕是它走了这个运,也没这个命。 为了表示它的诚意,它说话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与楚云雁解除了契约。 听到耳边传来“契约解除”的通报声,楚云雁都快要疯了,一边在地上翻滚躲避着金光,一边大声尖叫着:“d5,你是不是中毒!” 这个时候与她解除绑定,真的要她死吗? 刚刚她的魂体被金光扫到几下,魂魄上都被灼烧出了好几个大窟窿,几乎都不像一个完整的人了,相信再被照到几次就成为第一个出局的了。 她不甘心啊,原本十拿九稳的局,不仅她的催命局,并且她还替宁香莲送了个系统? 她把最后的赌注还是压在了d5的身上,大声喊道:“d5,你再不救我,你可就没有退路了。” d5因她的这话顿了下,一道黑蛛丝网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了楚云雁的面前,挡下了那功德金光,“王妃,只要你与我契约,我立即就把她交给你处置。” 宁香莲对它的话没有半分反应,依旧是将自己交由白狐的操纵。 白狐与她魂魄相融,对于她的心思波动最是敏锐的,见她并没有受d5和楚云雁的言语困扰,就继续催动着金光砸向蛛网,狠狠的砸了两下见无法撕开蛛网,不由得着急了起来。 之前楚云雁的话有一点说对了,眼下最拖不起的就是她了,若是她不能尽快除掉楚云雁,怕就要魂飞魄散了。 宁香莲也查觉到了白狐的焦急,“跑,我们先跑。”她的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白狐就毫不犹豫的转身又往白雾里跑去。 楚云雁见状眼睛发亮,忙催促着发楞的d5,“你还不快追,小心那狐妖使坏。” 她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宁香莲消失的方向跑去。 眼下这个局她还想翻身,就得先耗死那保狐狸,到时候宁香莲凭着一口气和d5来个长久对峙,她才有喘息的机会。 d5身形更快,如风一般冲了出去,嘴里还嚷嚷着:“王妃,别跑,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前面,宁香莲回头瞅了下与d5他们的距离,“我们得想办法除掉楚云雁,断了那地五的退路。” 白狐半晌没有应话,只是一个劲地问:“王妃,若是我们逃不了,那怎么办?” “不会的。”宁香莲很有信心;“他们还在等我回去,我不会放弃的,坚持,你再坚持一下,说不定我们就能想到办法了。” “可是,我坚持不下去了,”白狐的声音变非常的微弱:“王妃,对不起,对不起了……”说着她身上的厉气乍气,带起的寒意逼得后头紧追不舍的d5和楚云雁立即来了个大刹车,然后都往后退了两步。 d5刚要攻击,只见面前的转过身来的宁香莲抬起双手紧紧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那双手上还泛着寒意。它吓了一跳,大喊:“王妃,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 楚云雁眼中闪过了一丝欣喜,没有提醒它,对面动手的人并不是宁香莲,而是白狐。 宁香莲她引狼入室了。 虽然是魂魄不需要呼吸,宁香莲感觉到脖子上的冻彻魂魄的冰冷,心里也惊得一颤一颤的:“白狐……” 白狐对她的话置之不理,在她的肩头上幻化出自己的头来,对着d5道,“现在我们谈笔交易怎么样,你若有办法保我平安从这里出去,我就放了她,要不然……大不了鱼死网破。” 楚云雁心里叫好,面上不敢显露,只道:“别听她的,她们是一伙的,肯定是哄你呢;再说,即使它杀了宁香莲,你有我这个退路,根本就不需要受她的威胁。” d5明明暗暗,半天才道:“你放了王妃,我放你一马。” “d5!”要不是魂魄没血可吐,楚云雁相信自己能吐三大桶,她尖叫:“d5你疯了!” d5根本就不搭理她,问宁香莲道:“王妃,你可愿意与dwetgs024811785签下契约?” 宁香莲眼里尽是愤怒和恨意,只是她别说动弹了,除了还能说话,连眨个眼皮子都做不到,只能由着白狐控制着她慢慢的张嘴:“我圆……” 第三个字还没出声,d5和楚云雁身边的白雾瞬间就变成了一个个轰天雷,一个接着炸了起来,d5立即启动了防护盾,等到它去看楚云雁的时候,楚云雁连一点点魂魄渣子都没有了。 上当了。 楚云雁魂飞魄散,它也就没了退路了。 不过这样,它也未必…… d5直接朝着宁香莲冲了过去,可是它还没撞到宁香莲的面前,就被白雾里飞出来的漫天白绫给捆住了,层层重重的白绫将它裹得秘不透风,白绫上头还裹着一层厚厚的功德金光,最主要的是还发现白绫外头下力气死死摁着它的是宁香莲。 它迟疑一下,就被冻成了一个冰球,若是要强行挣脱的话,必定会伤到宁香莲的。 “王妃,松手,你这样能伤到我,但毁不了我的。”d5大声叫着,才说完,只觉得一股强大而又没接触过的力量攻击在了它身上,直接侵入了它的程序,d5吓了一大跳,感觉到强大的威胁,也顾不上在意宁香莲了,把自己的形体缩成了一根针,扎破那白绫冲了出去。 宁香莲手里一空,就知道它已经跑了,她忙唤道:“白绒绒,你在哪里。” 白狐的声音一盏茶后,才从白雾某处传了出来:“王妃,我没事。” 设这个伏局,她拼上了所有,眼下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宁香莲寻着声音找到了白狐,它又变成了白石头样子,只是这次整个也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了,上头的光泽也微弱到不可见的地步,似乎随时会熄灭。 “白绒绒。”宁香莲忙上前将它拣起,她已经很小心地放轻动作了,碰触一下,石头上还落下了一层白灰。她托着不敢再动它了:“你这还叫没事?快说,接下来要如何。” 白狐的声音非常的轻:“是我们不好,若是我们没有想抢夺器灵,也就不会给您招在这祸端了。”若上次在宫里直接将楚云雁和d5灭掉,早就一了百了。 宁香莲摇头:“不怪你的,他们盯着我,总是会找到机会的。” 正想着,身后突然一股裹着诡异力量的黑气朝着她疾射了过来,掌心里的白石弹起,裹着寒光再次对上了那黑气。宁香莲毫不犹豫,一把就抓住了白石,然后反过手,以手背迎上了黑气。 黑气瞬间在她的后背上形成了个诡异的图案,然后往里头钻,似乎要融入她的魂魄之中。 白狐也发现了,大叫:“王妃放开我,我可以解决的。” “你怎么解决,拼上你这条命?”宁香莲很平静,她已经知道白狐打什么主意了,“我不想来次去还你这命。” 人情债难还,人命债更难还。 “可是……”白狐还想说,宁香莲又道:“我还欠你姐姐的一笔,这次要一并还给你们。”似乎是她心里拿定了主意,她身上冒出了淡淡的金光,然后聚集起来,一起涌向了她的手背,一点一点,把那黑色的符文包裹起来。 “没用的,没用的。”d5诡异的声音扎得人耳难受:“没有我相助,你们离不开这里,一切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那就耗,”宁香莲很平静:“我愿意耗到最后一刻。” 金光一点一点在减少,黑色的符文也一点一点在减少,宁香莲没再说过话,d5也异样的安静,只有被宁香莲捏在手心里的白狐时不时出声关心几句。 也不知道相持了多久,宁香莲身上突然金光一旺,d5大惊,想要从宁香莲的手背上脱身,可惜它的动作快,宁香莲身上的金光涨得也快,迅速的将它裹住,然后一点一点吞噬。 最后,一张薄得如蝉翼的纸从宁香莲的手背上飘落了下来,宁香莲整个还有些懵,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金光是怎么来的。 白狐精神一振,大叫:“王妃你身上的功德增加了,增加了,哈哈……”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王妃说耗,还真耗来了希望。 宁香莲依旧懵:“功德涨了?”她什么也没做,怎么就涨了功德? 白狐乐得在她的掌心里滚了好几圈,才道:“应该是外头有人做了什么,老天爷最后把功德都记到了你的头上,才会如此的。” 至于外头是谁做了什么,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武定王他们。 宁香莲笑了起来,心口的幸福都要溢出来了,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里出去与他们相见。只是眼下这个地方有她和白狐两魂,根本就出不去。 “哎,早知道……”宁香莲懊恼,后悔之前多没从楚云雁和d5的嘴里套出些话来,看到飘落在地上的那张白纸,她一下子想到了什么,马上拣起来展示给白狐看:“你瞧瞧,它还有没有用。” 白狐在纸上滚了一圈,马上恢复成了狐形,一双小爪子抱着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眯头道:“有用,还有用,虽然器灵没了,但这法器没坏,王妃您真是太好了。” 之前它都放弃利用这器灵逃离这个世界了,没想到柳暗花明,怕是它之前豁出去一切保护王妃的举动,让它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有了它,我就可以离开,然后您也就不受这处所拘了,”白狐说着,咬破自己的舌头,将血喷在那纸上,看着血在纸上慢慢的划出一个花纹,随后那纸消失了,而它的额头上出现了那个花纹。 “王妃,契约成立了。”白狐扬起小脑袋,小爪子不停的拱着:“谢谢您。” 宁香莲轻轻点了一下它的小脑袋:“走吧,以后小心点儿,不要乱来,不要辜负了你姐姐的用心。” “嗯。”白狐应着,额头上的花纹发出了黑色的光泽,然后将它整个身体裹在其中,一闪之后,从宁香莲的面前消失了。 目送小狐狸离开,宁香莲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一黑,她下意识的惊呼出声,随后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呼喊声:“王妃,王妃……” 她睁开眼,对上了楚长铮关切的眸子,她不由得眯了下眼:“我……我这是……”从那里出来了吗? “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楚长铮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怎么也不愿意松开,“我还认为你又要一睡十年。” 宁香莲一个激灵:“我睡了多久?” 楚长铮这胡子拉茬的模样,可比她昏迷之前要老好几岁,该不会她又睡了几年吧。 楚长铮举起了三根手指,宁香莲瞪圆了眼:“三……三年?” 天啊,不是吧,又是三年。 “不,三十天而已。”楚长铮低下头,贴了贴她的脸:“吓死我了,以后别再这样,再来一次我怕是支持不住了。” “好,我再也不离开了。”宁香莲温柔的承诺。 门一下子被人大力的推开了,穿龙袍的宁修之跑在最前头:“母妃,母妃您醒了。” “醒了,醒了,母妃配了,”楚月琳不客气的将楚长铮挤开,抱着宁香莲就哇哇大哭:“您再也不要离开我。” “嗯,不离开。”看着关切自己的相公和儿女,宁香莲不厌其烦的再次承诺:“我们一家人不再分开。” (完结) 番外、家和万事兴 柴青仪阴沉着脸下了马车,匆匆进了武定王府的大门,低着头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这个炎炎八月,她整个人却如同坠落入冰窟般冰冷而又窒息。 她很清楚,从王府向自己提亲的那一天起,几乎整个京都的人都不看好这门亲事,觉着她是自降身份嫁了个没前途的哑巴,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尤其是她娘更是视相公为豺狼、视整个武定王府为狼窟,每天耳提面命让她多存百个心眼,处处防备,千万不要中了他人的算计。 可是谁会想到,几年前的那一场大皇子下毒逼宫案,皇上为了杜绝控制毒药的后患,直接将皇位传给了义兄宁修之;又立下了救驾大功的公爹也在皇上的默许下被新皇尊为义父,并且还追封了婆婆为仁德义母,连同王妃也受到新皇长辈般的敬重。 随后,大哥与东狼王安陵成亲,两人去了边城那边的府邸,大姐以立朝以来最隆重的阵势嫁进宫中为后,以前几乎被人忽略的相公则真正成了武定王世子,还治好了哑疾。 京都那一帮子原本还在笑话她的人,这下就真的笑不出来了,一个个看她的眼睛里都带着刺。要不是王妃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足不出户也不见外客,怕到王府的大门都要被那些人替相公打包不平的人给踩破了。 旁的不说,据她所知昭华长公主就亲自上门与王妃提过,说她和相公的亲事不妥,并且还给了王妃一本名单,让王妃退了她这门亲事,重新与相公选个良妻。 还好,相公对她深情不悔,王妃也愿意遵守婚约,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她才在及笄后的第二年,顺利地嫁入了王府。 原本以为,她嫁入王府后,就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可那些人不说话了,但母亲却依旧喋喋不休的说王府里的人不安好心,说相公要求她拿王妃当正经婆婆待,这是故意在下她面子;说王妃让小妹把管家之权交给她,是存心拱着她和小妹打擂台,没安好心…… 她开始对相公相信王妃是有些不太明白,可是日子相处久了,就懂了。这人心都是用人心换的,哪怕王妃并没大他们几岁,但对他们可是真心实意的好,又是公爹名正言顺娶进来的正妻,本就是她的正经婆婆,为何不能好好相处? 至于管家之权,小妹管家,那是王妃身体不好,不能辛苦操劳;木姨客居王府,名不正言不顺;不得已才扛起了管家之责的;现在她进门,交于她不是理所当然吗? 难不成娘认为小妹是想把着王府的管家权一辈子不出嫁,还是能搬空整个王府给自己做嫁妆? 前者,小妹愿意,依着相公他们对小妹的宠爱,极有可能是愿意的,但对于她也没有什么损失,小妹把王府打得好,享福的不是她吗? 后者,小妹要出嫁,还怕没嫁妆?不提每年皇上皇后、大哥大嫂送过来给小妹的珍宝,据说王妃也早早就给她备了一份非常非常可观的嫁妆了。 果不然,王妃一提,小妹就爽爽利利的把管家之权交于她,然后就成天赖在王妃的院子里混吃混喝。 还好,王府与外头各家的往来少,王妃不出门,小妹几乎不出门应酬,她也省了那些宴席操办,省了一大堆破事。可这就这样,还累得她一天到晚睡三个时辰都是奢望,现在还巴不得小妹能出来替她搭把手,好歹操持到订亲。 明明她过得极好,可母亲为何就不信,一有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的。 当然,她这上慈下孝,嫂友妹恭的舒坦日子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她成亲已有两年了,还没有身孕。 这次母亲将她叫回去,说的又是这么回事,还话里话外的让她查查身边的东西,别是什么人动了手脚,故意不让她生。 她知道母亲话里所指的人是谁,若王妃真有心害她,她防的住的吗? 这些年她也真看明白了,皇上和皇后甚至相公和小妹,对王妃是真心实意的敬重,王妃说一,他们绝不说二。 王妃自从那次在宫里救驾受惊晕了一个月才苏醒后,身体就一直不好,足足大半年都没有出院子,全靠如水的名贵药材养着,养了这些年才康健一点,公爹哪里舍得王妃现在去冒那生育之险? 再说,就冲着公爹拿王妃当眼珠子哄着的劲儿,王妃有必要防她吗,哪怕她生了三四五个儿子,王妃有心要王府的爵位,公爹必定头一个答应,而且相公也是不会拒绝的。 王妃心知肚明,又何必做那种龌龊事,来毁自己的名声? 当然,最后面的那些话,她没与母亲说,省得闹出更大的祸事来,只是安抚母亲,说自己没事。 可她嘴皮子都说破了,母亲就是不信,还劝让她给丫头开脸,把相公笼络住,省得被别人钻了空子,甚至连人选都给她挑好了。 瞧着那两个妖妖娆娆的丫头,她不用想也知道是母亲从哪儿淘出来的,把这样的东西送给相公?当相公是什么人,会轻易被美色笼络住的吗? 若相公真被笼络住了,那日后她还过什么日子,不如死了! 顶撞完母亲,去祖母那边告辞时,才发现柴家私下也有打算。不要然两个婶婶带自家的庶女到她面前来,还话里话外的哄她接那几个堂妹到王府里来住,图的什么当她不知? 她直接将话撕开了,当着祖母的面就把那几个堂妹连同婶婶都讥讽了一顿,也不顾祖母黑着脸就告辞回来了。 瞧着她进门后连衣服都没换,就坐在窗边生闷气,旁边的丫头低声道:“世子妃,您今儿还去不去王妃那边?” 柴青仪楞了下,缓过神来,“去。” 唤丫头替她换了衣服,又梳理了一番,她才去了玉梧院。 还没进院门,老远就听到了楚月琳的笑声,她沉闷的心情瞬间就开朗了不少。 这才像家的样子,这才是她梦想的家。 她的家,她要好好守着,绝不让旁人破坏掉了。 握了握拳,她进门后,被宁香莲瞧出她心情不好询问时,就势将今天在娘家受的气全部说了出来。她也是有心想要听听王妃对这件事的看法。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宁香莲给喝住了回来。“顶得好,下回他们若还敢提,你就这样撅回去,这是王府的事儿,与他柴家有何相干的。” 瞧着柴青仪揣揣不安的样,她拍了拍她死死拧着帕子的手,“成亲三四年才开怀的妇人多了去了,你们成年才多久,不必这么急的。” 晚间,楚适之知道了这事儿,更是直接对她道:“若是你真担心这个,去寻刘大夫,请他出面将他精通妇症的师妹邀进京来,替你瞧瞧。” “真、真的?”柴青仪抬起头,满眼的欣喜,只是还有些不放心:“如果……如果……” “没什么如果。”楚适之知道她担心什么,抱她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安抚:“王妃立的家规,我家不管儿孙还是女婿,都是不准纳妾的,你若替我操持丫头开脸,小心王妃罚你去跪祠堂。” 越听他这么说,柴青仪愈发觉着过意不去了:“可……” “可什么,大哥已经两个儿子了,家里已经后继有人了,我们晚几年都没事。若真是命中注意定你我没有这儿孙缘,你又真心想要个孩子,那你还不如劝劝琳姐儿不要出嫁,招个女婿上门,到时候,我们从她那抱个孩子记在名下,也是一样的。” 柴青仪开始听着还没什么,后面惊得瞪圆了眼:“什么,让琳姐儿招婿上门?” 为了她有孩子,算计琳姐儿? 她这相公可真是个好哥哥,相信将来琳姐儿的夫婿,一定会很感激他的。 楚适之对自己的想法不认为然,咬牙切齿道:“难不成,我的妹妹是好娶的?” 柴青仪怔了怔,明白了,肯定是楚月琳的亲事有谱了。 她戳了下他的胸膛,问:“是哪家人?” 楚适之没有应她,突然话风儿一转,道:“过几天是无寂上门给母亲送药的日子,琳姐儿也大了,你带着她避着些,省得给人落了话柄。” 柴青仪没想太多,顺口应下了,满心里还想着楚月琳到底是与哪家公子看对了眼。 大概是因楚适之的话放心了的缘故,柴青仪还真把心思放到了楚月琳的身上。 这日子一长,她没瞧出楚月琳与谁有亲近的,倒是跟着楚月琳天天吃吃喝喝把自己给吃胖了。 “再胖下去就不好看了。”跟木香一块儿挑缎子的宁香莲扫了她丰腴了一圈的腰身:“琳姐儿为了瘦下来,可是吃过大苦头的,你别也尝一遍。” 柴青仪连声应着,正巧丫头把楚月琳要的鱼饼送了进来,她闻到那味,捂着嘴冲出屋就吐了。 宁香莲楞了楞,眼中慢慢透出了光彩,忙唤木香:“你快去问问她身边的丫头,她多久没有换洗了。” 木香笑:“王妃,还问什么,直接请刘大夫啊。” “对对。”宁香莲笑得眼儿弯弯:“快快,请刘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