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之途》
引言:天机一引求富贵,风云变换悔终生
“得昊字童男者,如日中天——”
那人的目光根本不在巫师手里摇晃的铃铛,更不在香案上摆着的一众器皿,他的眼睛很清亮,只在看着手里的书卷,没有回话与那巫师。
那巫师口里又念起了咒,那人则继续看着书卷,没有作声。半晌,那巫师停了口,烧了一把符纸,捻成灰烬,放入一碗水中,对着香案在洒,一滴滴水落在香案上。
那人似乎厌烦这巫师的把戏,双眼示意周遭的小厮,一个小厮随手递上了几锭银子,那巫师一把抓过银子,立马放进袖口。
“两名周岁童女,一名昊字男童。男童三十六可弃,女童不可知。”
“何谓不可知?”那人问道。
“天机怎能看透?天地都不可知,人之命又怎能知晓通透?”巫师道。“在下已将公子的命数说出,再有的,恐怕很难说出了……”
“这命数似大海捞针一般,怎可去寻?”那人道。
那巫师双手合十又在念着什么,那人冷笑了,“想要多少钱财,阁下不妨直言——”
“哈哈哈哈哈……不要财,要别的。”巫师道。
“不要金银珠宝,那要什么?”那人问道。
“我要五月初五的少女十一人,取其初红潮,六月初六的男童十二人,取其阳锐。”
“腌臜东西——”一名小厮骂道,“你怎可对我家主人说这话?”
“住嘴——”那人喝住了小厮,“我可为阁下找这类人,可取这类东西我等实在下不去手,且若传出去,可于我大大不利,到时候,命数未昌盛却还要赔上如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所得的家底,这又该如何?”
那巫师在那人说话时间便收好了香案上的家伙,道:“那还劳烦公子找到人后,送到凌云佛山旁,届时我可告知公子所余天数。”
“若人送到,阁下没了音讯,又该作何?”那人道。
“我可现在说那女童所在之处——鲁东金蝶庄,庄主之女。之后的消息公子带人来换——”
“好,送先生出门——”那人道。
门闭,少顷,又有人进门,道:“公子,金蝶庄以其金蝶镖著称,鲁东一代少有敌手,不知怎样去找那女童?”
“那庄主会把他的女儿拱手给你?付出点代价。”
“是,公子——”
月色正好,渡口。
那巫师坐上渡船离开城中,这船是今日最后一班。船刚走,船行便闭了门。巫师正在那艘乌篷船里数着他的银钱。那船头有一船夫在撑船,后有一名女子在摇橹。
月光正好,江水被月光一路照耀,城郭离船只越来越远,城楼上那轮明月缓缓挪动,船行驶到江心,没人听到的一声惨叫。
船靠在了江岸,在此之前,那巫师被这对男女抛到了江中。
船上一盏油灯,那男女在说着什么,不知。
只见那船中走下了那男子,那女子将那些银钱交予那男子,便又将船驶向了江中。那男子爬上江边的道路,朝着不知何处的方向走去。
(本章完)
第一回:朔引坎星初问世,夜降凶魔首出笼
晚饭后的鲁东济南府,街上的店铺渐渐点起灯火。
人来人往,这里的街市繁华喧闹。秋日的白昼已不断缩短,快马穿梭的驿站,一名邮差跨身下马取信,马蹄哒哒又出了驿站,转过几条主街,只见街的东面有一座宅门,那大门牌匾上书“陈府”,牌匾两旁旁书有一副对联,上联书:四世忠烈传庙堂,下联书:三代宗师隐江湖。
这便是济南府的望族之一陈家堡。陈家堡由其堡主陈义群而闻名,陈家原是南方族群,由陈义群曾祖父起迁至鲁东,其曾祖父至其父,于三世皆为武林中少有的好手;而由其曾祖父往上四代,有在朝廷做武官者历经四世,而在其曾祖父之时,不善官场之事,便放弃袭官,圣上赐金,其曾祖父便携财与家人迁至鲁东。其原因不详。
如今的陈家堡,陈义群也凭借其出色的文武双修名彻江湖与朝廷。一阵马嘶,那大门未开。邮差下马一路小跑,在正门旁有一偏门,邮差叩那小门,一小厮开门取信,邮差离去不提。
说那小厮得了信件直奔厅堂,见厅堂此刻无人,便叫人传信于后堂。另一名小厮跑至后院的亭台之中,只见一名锦衣男子在那水榭之上与一名老妇、一名女子在谈天。那小厮道:“给老爷,太太,老祖宗请安,前院有书信来。”
那中年人便是陈义群,那老妇为其母张氏,那女子为其妻杨氏。陈义群别了两名女眷,前往正厅,拆阅了那封信件,对那小厮,道:“后堂传仁海、仁嵩前来——”
陈义群思索了一会儿,又差小厮将其母与其妻请来正厅议事。
半晌,两名少年带着一个小女孩到了正厅,那小女孩是陈义群的庶女,不过乖巧得老夫人的喜爱,陈义群的正室是个良善之人,也喜爱这女孩,。陈义群抱起那小女孩,道:“玲儿,父亲要与两位哥哥商议事情,你先去后院玩如何?”
那小女孩,陈仁玲道:“不,我要和两位哥哥玩,刚刚大哥与我下棋输了,大哥说要给我买千佛寺旁的糖人呢——”
“哈哈哈哈,玲儿来母亲这边——”陈夫人道,杨氏抱过了陈仁玲,把其放与一旁的座椅上,道:“老爷,玲儿还不知事,且也是家人,若有事可说,她听听也无妨。”
“对啊,群儿,一家人何故这么做……”老太太道。
“就是,父亲这是和我亲疏远近呢——”陈仁玲道。
“哈哈哈哈——还是我的不是,好吧,母亲,夫人,今日有朝廷的信件来此。”陈义群道。
“父亲,陈家与朝廷已少有瓜葛,如今朝廷怎会送信予陈家堡?”陈仁海道。
“朝廷在去年初打算重修月龙,想请江湖名门入宫与军器间之人共商其事。”陈义群道。
“这可是怪事,朝廷自己的事儿,怎会邀请江湖中人前来?儿啊,这信件只说了此事?”老夫人道。
“母亲,信中还说请我陈家派人前去参与此事,朝廷还想册封仁海为大内坎位统领。”陈义群道。
“由此,朝廷便是指明让海儿前去了。”陈夫人道。
“此事甚好啊——”陈仁嵩道,“大哥前年中了文举,去年再中武举,无论是论道写文,还是策兵演武,皆令人信服,且我陈家祖上有效忠朝廷先例,朝廷想复我陈家袭官之路,这也是情理之中。”
“对啊,大哥去了京城可得给我带好东西——”陈仁玲附和道。
一阵笑声过后,陈仁海也对妹妹的天真感到开心,道:“小妹这张嘴啊——”说罢在陈仁玲的脸蛋上捏了捏,“济南府那么多好东西你还不知足?”
“都说京城好嘛,我是听那年大伯说的。大哥去京城打了妖魔后就得想着给我买东西——”陈仁玲笑嘻嘻道。
“什么妖魔?”陈仁海对妹妹的想法不免有些疑惑,微笑看着陈仁玲那双水灵光的眼睛。
“都说‘一朝一代有妖魔,除魔就是大内的活儿’,大哥去了京城当大内统领,不就是去除魔吗?”陈仁玲道。
“呸,丫头,不许再胡说了——”老夫人喝住,“太平盛世哪有什么妖魔?别听街头那些碎嘴的小孩妇孺瞎说——来人,赶紧把小姐抱下去——”
陈仁玲不敢再说,被一个嬷嬷走进厅堂来抱到了后院不提。“这帮子人带着玲儿整天出去街上瞎逛,迟早被那帮市井之徒带坏,以后还是少出去的好——”老夫人骂道。
“母亲息怒,孩儿会去办。仁海,圣上有意册封,虽说不是圣旨,但这封信是定南王所发,定南王为当今圣上兄弟,有南方两府兵权,且手下也有江湖高手,定南王所说的册封想是确有其事。”陈义群道。
“父亲,虽说是王爷的信,但若无皇上旨意,册封一事我等先放下不提。只是朝廷重修月龙一事,为何要找我陈家,且点名要孩儿?父亲也知,孩儿并不善土建之术。再说这月龙阁,先前为军器间所造的修武场,月龙阁中曾经有武林第一圣器相月龙环,可在先皇在世时,月龙阁被人所毁,此事在江湖上也有人提起,且如今传说,相月龙环早已消失,月龙阁若无圣器,就算重建,又能有何意义?”陈仁海道。
“那这与大哥去京城做大内统领也无关啊——”陈仁嵩一头雾水,道:“就算没有圣器,大哥一样可以执掌大内一方啊。”
“别打岔,嵩儿,听你大哥说。”陈夫人道。
“朝廷如此,未有圣旨,也未有具体时间,恐就是为大内选新人,从江湖与原大内中一并挑选,至于为何重提修月龙阁之事,恐要由新大内人与军器间共同负责。”陈仁海道。
“仁海,如你所说,此事也并不没有什么不妥。且这是王爷所请,若我陈家堡不去,恐有失说法。母亲,夫人,这些时日我等将陈家堡徒众与亲戚好友都请来,近期择日为仁海饯行,如何?”陈义群道。
“这是要有的,我陈家堡得江湖同道相助,各门派和谐方有太平,如今自家有喜,也该让亲朋好友共享。”老夫人道。
“就是——让他们一睹大哥神采,也看看我
陈家堡之人才兴旺——”陈仁嵩激动道。
陈仁海没说话,只拍拍陈仁嵩后背,笑笑后便拜别了长辈前往后院住房。
“你该学学你哥,沉稳一点。”陈夫人道。
“是,母亲。”陈仁嵩道。
商议事毕,陈义群伴老夫人与杨夫人回后院不提。陈仁嵩差人去厨房,割了二斤熟肉,打了半斤好酒,又让厨子炒了两个小菜,拌了一碟凉菜,一并送到陈仁海院里。
陈仁海见陈仁嵩前来,示意他将东西放到院里的石桌旁,陈仁海换了衣服便出门坐下,二话不说便倒酒吃了一杯。
陈仁嵩见状自己立马也倒了一杯,举杯道:“恭喜大哥——”
“兄弟,何来喜?祖爷爷就是厌了官才回到江湖中。如今我打理家里的钱庄与饭庄,你打理田地,每日还能与妹妹、父母亲、奶奶相伴,如此快活,为何要去管朝廷之事。”陈仁海道。说罢一箸夹起肉往嘴里送。又伴着一口酒喝下。
“大哥,你过问江湖之事那么久,街坊有任何事你都会相帮,江湖有何不平事你都能义愤填膺。前段时间礼部贪污案未得彻查,你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写诗宣泄愤懑。这与范希文之‘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岂不是一个道理。”陈仁嵩道。
“‘忧其民’则可包括‘忧其君’,我更愿忧民。”陈仁海道。
“大哥此言差矣,若不得君之赏识,则只可忧,而不能护。大哥去了大内只要护得大好河山,民无忧,大哥则无忧。”陈仁嵩道。
“此是朝廷选人,朝野之中,高手满布,我未必能担任此重任。若我不得任便返乡,到时我们兄弟两再喝个痛快——”陈仁海又一杯酒下肚。
“大哥能在大内当任是我陈家堡之福气,若不得此官位,也罢了,不管何时,兄弟一定在家等哥回来,照料好父母亲与奶奶。”陈仁嵩笑道。
二人酌酒,伴着夜间的清风,酒残,陈仁嵩拜别陈仁海回到自己房中,陈仁海差人收拾酒桌,便也回房休息。
约莫有个十日,陈家大摆筵席为陈仁海饯行后,陈仁海翌日便拜别了家族长辈,带着两名护卫一齐上路。
三匹马日夜兼程,七日后已抵达京城外府。
“少爷,再有不到一百里,就可到京城了——”一名护卫道。
“进到镇子后,找个客店先歇息下,七日奔波,你们二位也劳累多了。”陈仁海道。
“多谢少爷——”
这个小镇很安详,穿过此小镇,在经过一处城关,就可到京城。小镇不及济南府热闹,三匹马入镇时,主街上已无人,马蹄声踏在地砖上声音整条街都能听到。
这里似乎没有客店,陈仁海左顾右盼,两名护卫也环顾周围。
“少爷,此处只是一处百姓集镇,再到下一个城关还需至少两个时辰,若加紧赶,天亮前就能到城关。城关离京城只有三十里不到,不如我等快马进关吧。”
“我等不累,这马匹都累了。若无客店歇马,这马到时跑死在路上,岂不更耽误时日?”陈仁海道。
陈仁海话音刚落,便有一个赶路人挑着担前来。三人驻马看着此人,此人与三人打照面而过,陈仁海喊了那赶路人一声,道:“敢问小哥,可是这镇里人?”
那赶路人显然在这夜里被眼前这三人吓到了,道:“嗯……是……小人就住街头……”
“那请问小哥,这镇子有哪家客店可住?”陈仁海问道。
那赶路人这才松了口气,道:“我二叔家开马店,沿着这条主街再走百十来尺就到——”
两名护卫即将答谢之时,那赶路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陈仁海笑了笑,驱马向前。
不远处果然有一马店,这马店一过,便可出集镇。陈仁海又笑了笑,对自己刚才的不耐心摇了摇头。
马入草棚,人入房舍,陈仁海整理了床铺,刚想睡下,便听到楼下有动静。两名随从已在炕头睡着,陈仁海打开房门一侧,往楼底下望去。只见刚刚马店的老板,把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抱进了房屋中。
陈仁海又笑了,看来这小镇也有它很奇怪的夜晚。
忽然之间,楼下听到了女人叫喊声,陈仁海纵身跃下楼,往老板的房间中走去,房门紧锁,陈仁海戳破窗纸,由于角度不好,只能看到那墙上被灯火映出的影子。只见那女子被老板压在床上,拼命挣扎,那老板看似欲行猥亵之事。
陈仁海立马破门而入,只见房间空无一人。那床铺一侧还有一处窗子,还在敞开。“中计了——”说罢陈仁海欲出门只见那侧窗外几处飞镖袭来,陈仁海一个空翻躲闪逃过了飞镖。
陈仁海想撤出房间,只见门口站满了十几个持刀的汉子。“想去京城?”那其中一名汉子道。
“你们是谁?为何故作迷局?”陈仁海道。
“陈家堡的少爷,在下恭候多时了。”眼前走来的人,正是店内的老板,而那浓妆艳抹的女子就在其身旁。
那老板一身粗布衣衫,手上转着一枚蝶状镖,笑道:“若你去了京城,我该怎么当上大内统领?”
“看来阁下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不知可否告知在下是哪门哪派的高手。”陈仁海道。
“哈哈,陈公子,枉你聪明一世,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旁边那女子哂笑
“鲁东金蝶庄的特有金蝶镖,阁下莫不是……”陈仁海道。
“哈哈哈……知道就好——”那老板道。
“狐狸就是藏不住尾巴。尔等根本不是金蝶庄之人,那金蝶庄中人根本不懂皮影之术,尔等在窗外的那出皮影术,做得确实以假乱真。”陈仁海道。“姑娘就是‘落影妖’颜蘼。你在江湖上用皮影之术诓骗百姓,色诱武林好汉之事,我可都有耳闻,不知你又诱骗哪位英雄汉来找我的麻烦?”陈仁海道。
“哈哈哈哈——”颜蘼笑道,“陈公子眼光不俗嘛。确实是我,可又能如何?”说罢楼上的两名护卫也被几
个持刀的汉子押下楼来。
大堂上的烛火跳动着残光,此时已快三更天,梆子又响了,一名更夫打着梆子到了店里。“又有一个武林败类,‘断肠更’荀炼。刚刚你赶路之时我就怀疑那赶路人绝非夜归的小贩。整条主街如此之长,你竟能在如此一瞬间跑得无影无踪,如此轻功怎会是常人?”
“哈哈哈哈……今日陈公子以一敌三,胜算如何?”那店老板道。
陈仁海未发话,荀炼便道:“陈公子,你若与我三人交手,你的两名护卫就是刀下亡魂了。”那两名护卫没法说话,他们被粗布堵住的嘴试图向陈仁海说些什么。
“果然是‘毒更夫’,你要如何肯放过我的两位兄弟——”陈仁海道。
“放弃进京。”那老板道。
两名护卫更是挣扎,“陈公子,你想得时间可不能太长啊——”说罢,颜蘼两把飞针射过,跃过陈仁海两侧试图射向那两名护卫。说时迟那时快,陈仁海双手一个交叉便把两枚飞针反手打回,趁着三人闪躲飞针时还未注意,向后一个背跃,双掌打向押着护卫的汉子,几人未来得及使刀便被震开,倒在大堂的长桌上,将桌子摔了个粉碎。
陈仁海抓住两名护卫的衣领,施展轻功飞入刚刚的卧房,从侧窗中逃出,一阵飞跑。
陈仁海向集镇外的官道上跑去,那三人率人从客店中追上。陈仁海见后有追兵,带人躲向官道旁的树丛中。三人冲进官道,一时间没了方向。
三人刚刚安顿下来,两名护卫便相继倒下,口吐白沫,双眼乌青凹陷,没了生气。陈仁海顿感不妙,看了自己的双手,只见双手掌心乌青,便得知入了那三人的圈套。
陈仁海运足内力强撑,缓缓压低了呼吸的声音,等待追兵的离开。最深的夜已快过去,天已快破晓,若到白天便更难逃出敌人所布的天罗地网。丛林中点起了火把,陈仁海已被荀炼查到。
“陈公子,我的毒怎么样。再过三个时辰,邱掌柜,这大内统领的胜算你便又多了一成。”荀炼道。
“邱掌柜,我要的东西你可得如数送来——”颜蘼道。
“多谢两位,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干掉了一个对手——”说罢那邱掌柜抄起手下的刀,一刀劈向陈仁海。哪知一把钩飞来,直接将邱掌柜的刀钩走。一人从夜色中飞出,双钩对钩,那人将一头扔向陈仁海,陈仁海抓住头,一个飞跃被那人拉出包围,消失在夜色中。
蒙蒙亮的天空,在夜色逐渐变淡之前,陈仁海逃过了包围。
“快追——”荀炼喊道。
“不必了——那使双钩的人并非等闲之辈,天一亮官道上便有人经过,这是入京重要官道之一,若走漏风声,那不是得不偿失?”邱掌柜道。
“那就做个强盗,谁看到了……”颜蘼笑道。
“你个妇人,说得轻巧——”荀炼道。“若还有受邀的高手也走这条官道,我等也要冒这个险?这四方没个神医怎解得了我的毒?”
“若那个使双钩的就是个神医呢?”颜蘼
“你…….”
“行了……”邱掌柜道。“就算陈仁海命不该绝,受了毒,也需得调理,没那么好恢复吧。”
“只是据我所知,这次朝廷给的信件可没说要何时选大内统领,想是朝廷是想都召集起他们请的‘客人’才罢了。陈仁海若能到京城,朝廷恐还会给时间他调理,那太医院的人完全根治荀先生的毒恐不是难事吧?”颜蘼手肘搭在荀炼的肩上,魅惑地笑道。
“去——”荀炼一把推开颜蘼,“邱掌柜,给我些人,我去丛林找到那两个人。若我能取两人的人头,我的酬劳加一倍。”
“哈哈哈哈哈……”颜蘼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你若能抓到那两人,我的酬劳也给你了……”
荀炼没说什么,看邱掌柜已默许,便领了几个人往丛林一旁走去。
“你果然是个祸水——”说罢邱掌柜一把将颜蘼拉进自己怀里,双手胡乱的揉了一把颜蘼那诱人的部位,其余属下立马回避不敢看。
“那荀炼定会与陈仁海硬拼,我这不是给你省钱吗?”颜蘼向蛇一般缠着邱掌柜,嘴唇对他的耳朵一阵吹风。
邱掌柜此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立马将颜蘼抱上马,赶回了昨晚他们的马店中。回去时对其属下道:“一半留在这接应荀炼,一半随我回去。”
马蹄声伴着邱掌柜的粗气,他实在很难忍受了。
马店中的房舍内,又传出了两人的对话,“若是荀炼不得胜,你该如何?”
“不得胜,我还有我的法子——”
两人之后所做之事不提。
黄昏的马店,邱掌柜在账台等着,等得很焦急,时间似乎太长了。颜蘼在玩弄着自己耳边的一缕头发,有一名汉子回来报:“荀先生……”
“怎么了……”
说罢有两人将其尸体抬回。
“他怎么死的?”邱掌柜惊讶道。
“不知……只是我等沿着荀先生的脚步走去时,就见荀先生……如此了……”
“下去吧……”邱掌柜叹道。
油灯燃起,又入夜了。
“如此看来,明日需我去抓人了。”颜蘼道。
“你怎么去抓?今日你的如意算盘怎么打的?言语相激,让荀炼去与那两人硬拼,我们的人坐收渔利?目前都还不知是不是陈仁海与那使双钩的所为,若另有人所为,那才更糟——”邱掌柜道。
“不用急,明日我去城关中,等那陈仁海来,若等不到,那他便是死了。你知道,那城关是去往京城的唯一关口,无山路可绕过。我明日去了,便知道个究竟。”颜蘼道。
“若等到呢?凭你一人,怎杀得了陈仁海?”邱掌柜冷笑道。
“为何非要我亲自动手?”颜蘼扭着她的腰身要上楼去。
邱掌柜一把从后背抱住颜蘼,“干什么——我要去准备——”
“一会儿再准备——”
(本章完)
第二回:假义美酒饭食店,真利烟花嫖赌庄
京城的最后一处城关,以前本是一处驻兵城寨,后由于天下已定,这城寨的大部分兵将已被调往京城当禁军,此处又是百姓所居之地。
只说这清晨,两匹马一路小跑,已到离京最近的城关口,只见城楼上书“龙壁关”。龙,取京城真龙天子所居之地,壁,指其城关为铜墙铁壁,易守难攻。如今这里出入的百姓,似乎将这铁甲雄关慢慢隐没了。
这里已经没了曾经战争的痕迹,两匹马缓缓穿过城门,清晨的街道行人还甚少,只有些叫卖早点的小贩。
“陈兄,疗伤了一夜,我看不如吃个早饭,否则恢复不佳。”马上的一男子道。
那陈兄自然是陈仁海,陈仁海道:“多谢卫兄……不过卫兄,我还未进京便遭人伏击,这龙壁关恐也是凶险万分,这小贩……”
那男子对陈仁海的担心点了点头,道:“我等在沿主街走,走到闹市的一处街巷,那街巷中有我朋友所开客栈,我等去那歇脚。”
“如此,多谢卫兄了。”陈仁海道。
阳光渐渐把薄云撑开,街道的人多了。那街巷的人也多了起来,两匹马到了店门口,店小二与两人打了招呼,“卫大爷早,还未请教这位爷?”
“在下姓陈。”陈仁海道。“把陈爷和卫爷的马牵到后院,好生照料。”
店小二将两人带入大堂,账房先生与二位打了招呼,店小二道:“陈爷,您想住哪类客房?”
一个声音传来,道:“陈大爷的房钱,我给了。”
“是,老板。”店小二道,说罢上楼去为陈仁海打点房间。
“申烈,陈兄欠你的客房钱,我来给。”那男子道。
“好你个卫连貂,竟跟兄弟我说这种话。”申烈大笑道。
客栈里的人渐渐多起来,日照当头,此时正值饭点,龙壁关中多往来客商,这客栈生意常年火爆。“二位兄台,楼上雅间,申某请客。”申烈道。
两人再三推辞无果,只得与申烈共同上楼。四处环楼的客店,走上一层楼梯后的陈仁海,在楼台上望了望四处的客房与雅间,停顿了一会儿。“陈兄……”
“哦,就来。”
原是陈仁海望到了楼台左侧雅间中正在对弈的两人,一位是僧人,另一位是看样貌是个普通人,只不过他的手里一直在把玩一个小盒子。陈仁海有点诧异与警觉看到的两人,所以迟钝了一会儿。
雅间中酒水与饭菜已上全,三人先共同吃了一杯。申烈便道:“卫兄此行去京城卖香料,若还剩些,可卖与我,我这客店也是需要。”
“哈哈哈,申烈,你再与我这样说笑,我便弃酒离去。我的香料本就有带给你的。”卫连貂道。
“陈兄见笑了,我自罚一杯。”申烈道。“申兄说哪里话——”说罢陈仁海立马回敬吃了一杯酒。
三人边交谈边吃起来。
“不知陈兄此去京城为何?”申烈问道。
陈仁海迟钝了一会儿,卫连貂道:“申兄,陈兄乃济南陈家堡的少堡主……”
申烈吃了一惊,立马起立作揖,道:“原是名门之后,申烈失敬——”
“申兄不必如此——”陈仁海立马扶起申烈。
申烈道:“今日我客栈得此贵客,我得亲自下厨为贵客做几道拿手菜。两位请稍候——”
说罢申烈立马快步下楼,走进厨房。
陈仁海笑道:“不知申掌柜会做哪一道菜?”
卫连貂道:“申兄是烹饪好手,只是现在少有下厨,申兄从前的手艺那是远近闻名,若不是有分量的客人,申兄现在是不下厨的。”
“哈哈哈哈……”陈仁海笑起来,两人继续交谈喝酒不提。
烟火缭绕的厨房,颜蘼竟然也在此。颜蘼给了申烈一包药粉,道:“把你的好菜和好酒都放进这个——”说罢那白嫩的手在申烈正在切菜的手上摸了摸。“我只答应你对付陈仁海,我那兄弟,你不可害他。”
“知道——”颜蘼笑道,说罢从厨房后门打开门便走不提。
申烈的菜快出锅时,又有跑堂的进厨房,道:“下棋的那桌客人下午想吃掌柜的名菜,彩豆腐。”
申烈思索了半晌,道:“把这菜先送与我在雅间的客人。”
说罢,立马又起锅做了菜。
陈仁海看了眼前的两道菜,一道是普通蒸鱼,一道是小火炖出的母鸡。
“哈哈哈哈,蒸鱼面,莲花鸡。”卫连貂道。
“卫兄,两道菜何解?”陈仁海问道。卫连貂一箸剥开鱼腹,只见鱼腹中藏有面条,又用勺子舀出汤中的一枚米团,筷子一撘,米团便如莲花般绽放,里面包有肉与芹菜。
“陈兄,这鱼需得在江中捕获,养到七日后方可烹饪,先取我的香料与鱼一同蒸,再用上好的酱料拌面,拌好后放入鱼腹中放入米食的笼屉中,得米饭之香气,由此,吃此面可感受百香之滋味,且鱼腥味大减,只得鱼肉的香嫩。再说这母鸡,需不得生蛋的鸡,且不能全剖,只得以微火慢炖,采莲花入汤中,再以申兄的手法包有米团,待母鸡炖得肢体分离,再将米团放入汤中炖。”卫连貂道。“此为申烈的名菜之一,陈兄可一尝——”
陈仁海尝了两道菜,道:“哈哈哈哈,申兄果然好手艺。”
此时正午已过,饭桌还未撤,这里很少有如此慢节奏的饭局。客店里已来来往往走了不知多少拨客人。
申烈忙完才从厨房出来,卫连貂已差跑堂的将饭桌撤下,换上一壶好茶,“喝过这么些
酒,需喝浓茶才好。”
“多谢卫兄,陈某只想在此客栈歇息到下午便走。”陈仁海道。
“陈兄为何如此着急啊。”申烈回自己卧房换了一身衣服才出来,听到陈仁海要提前出发,便有疑问,暗觉陈仁海发现自己下药的事。
“申兄有所不知,在下本打算今日到京城,不想昨日路上有人所阻,幸得卫兄出手方才得救。我在想这帮人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继续阻挠我上路,在此逗留恐会连累各位……”
“哈哈哈哈哈——”申烈大笑道,“我不知江湖中谁如何不开眼,敢阻挠陈兄进京?陈兄放心,若他们敢在这龙壁关闹事,我便让他们有来无回——”申烈道。
“对啊,陈兄放心,申烈在龙壁关颇有威望,官府上也有熟人,那些歹人不敢胡作非为。陈兄就在此安心住到明日,明日我与陈兄一同上路,路上也有照应,我还想与陈兄讨教一下武学。”卫连貂道。
申烈笑道:“陈兄,今日你一定要留下,我的好酒刚出酒窖,今日我请客,还有更好的给陈兄看呢——”
“申烈,把你的那些勾当收回去,陈兄乃正道之人,不喜欢你的那些红花绿柳。”卫连貂道。
“此话怎讲?”陈仁海问道。
“他这店,到了晚上,可就是另一番风景了,舞女歌姬,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不过陈兄不必担心,到了夜晚的住房,还是同样的安静,不会影响陈兄休息。”卫连貂道。
“哈哈哈哈,那如此甚好。不过是如何设计才可有此奇效?”陈仁海问道。
“实不相瞒,陈兄,此客栈以前为朝廷兵站,这楼上都不设客房,皆为吃饭喝酒的雅间,是此前哨兵所轮岗与设立箭塔之地。这楼台曾经也布满机关,我在重建店时改装了这机关。只要到了歇息之时,房客从楼台下去,地下四通八达,有不同档的客房,为以前兵将的暗道,现被我改成了住房,丝毫不会被地上的喧闹打扰。到天明时,房客可从楼台上出来,也可沿地道到客栈小门回到地上。”申烈道。
陈仁海不禁鼓掌,道:“如此鬼斧神工,这世上还有申兄不会的东西吗?”
三人相视大笑,跑堂的到了楼上,扣了门,申烈开门询问,跑堂的答话后,申烈回房,与其余二人道:“各位,有客人点了菜,我得下厨,失陪一会儿,晚上再与两位喝酒——”
两人回礼后,申烈再下厨房,陈仁海与卫连貂在房间里交谈不提。
申烈回到厨房后,将笼屉打开,取出一碟糯米,那糯米颜色缤纷,陈仁海又把一个泡满冰的水池取出约莫二十块白豆腐,那豆腐的弹性较其他豆腐都强,只见申烈取出一把干净的尖刀,一刀削开一块豆腐一分为二完全厚薄均匀,又使了内力将收了一把糯米夹在豆腐中,豆腐竟又在成一块且立马呈彩色。如此这般,做了差不多一刻钟,才将一盘豆腐制好。
申烈将盘子托出手间,所有豆腐便帖到了烤炉的炉壁边。只听见声响,申烈立马一掌打向炉子,震得所有豆腐散开,申烈一只手盘子回旋,竟接住了所有的豆腐,又是一瞬放进了大锅里的水中,又是一声声响,申烈这才把豆腐全都捞了上来,放进盘子中重新放回笼屉中蒸。
厨房的暗门又开了,颜蘼走了出来,笑道:“好手艺,若哪个女人跟了你,岂不是天大的福气?”
“可惜你这女人跟的男人太多了,到处都在享福。”申烈环视着周围的厨具,找了一条板凳,坐在火炉边。
颜蘼靠近,笑道:“跟的男人多,得的好处不就多吗?”说罢缓缓抱住申烈的头颅放到了她若隐若现的小腹上,帖着他的头发,道:“至少在这龙壁关里,我只跟你……”
“今晚上,我不是还要帮你赚银子嘛……”颜蘼继续道。“那陈仁海……怎么样了,晚上再加点药给他,明日他还不能到京城,就会跌下马……”说罢又笑起来。
申烈站起身来,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忙。”
“楼上下棋的那两人,我也要他们的命……”颜蘼道。
“什么意思?跑到我的地头上专门杀人?”申烈有点嗔怒,道。
“这可是你的上头要除掉的人,我都不把这个机会给别人。”说罢又把头歪到申烈肩上。
申烈一把抓住颜蘼的手,道:“回去好好打扮,晚上还得让你好好招揽客人呢,有骚气往那里放——”说罢一把推开颜蘼。
“那下棋的人一个是少林寺的觉明大师,另一个也是被点名要进京的人,蒲沐。”颜蘼将刚刚塌下的衣领又拽了上去。
“那蒲沐乃洛阳人士,年幼时被少林游方僧人抚养,后离开少林在江湖中是闯出了名堂,可这次朝廷怎会请到他?”申烈没了刚刚的嗔怒,心中充满了疑惑。
“那就得问你的上头了,蒲沐也是刚躲过你的主子设的拦路虎,没成想又进了你的狼窝。”颜蘼道。
“就算要对付他们,也不能在我的店里动手。若真要动手,也不能是我的人动手。”说罢申烈从自己的衣襟中掏出一张皮影。
颜蘼翻了个白眼,道:“白天叫我打理你的地下赌场,晚上叫我招揽你的那些嫖客,还叫老娘帮你杀人?”
“帮我杀了蒲沐,主子给我的酬金全是你的。若我能当上大内统领,我这店的生意你全权打理,得利你七我三。有了这店,你便不用你那狐媚功夫去依附男人了。”申烈道。
“蒲沐的武功不可知,不过被朝廷点名,恐我之力……”颜蘼道。
“到时我会助一臂之力—
—”申烈道。
颜蘼没有再理会,又从刚刚的小门离开不提。
下午的饭点比起中午的冷清了一点,不过还算热闹。雅间中觥筹交错,厅堂饭桌上的聒噪声也不浅。
秋日的夕阳淹没得很快,厅堂中吃饭的客人也渐渐散去,他们当中要赶夜路的人不少,也只是在这客店中歇脚吃饭,不作逗留。
雅间大都是住客,所以只走零星了几位客人。
申烈从与卫连貂、陈仁海的雅间中走出,示意伙计们快关门。从申烈口中所说不难知道,这里马上就要换一番风景了。
陈仁海走出雅间来到楼下,卫连貂跟随其后。
“卫兄,不如让陈兄在下面静养,你留在上面……”申烈笑道。
“你知道我不爱这些事的,以前我也只是陪你在上面喝酒罢了,且我与陈兄明日便要赶路,还是今晚休息的好。”卫连貂道。
“如此,那明日我为两位备些赶路的饭食,今夜就失陪了——”说罢申烈便一手扭住手边的扶梯上扶手。楼台与楼梯对半一折,缓缓拉开,厅堂中心也随之塌陷,塌陷后的地砖整齐打开,暗道中涌上来一大批人。只见那些人,大都左拥右抱着些年轻女子,穿着的皆是锦缎衣裳,腰带上镶嵌的也是稀有宝石——那些年轻女子皆是青楼女子的打扮——他们中还有的人似乎脸色不太好,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只见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对着陈仁海笑道:“我们都是往上走来找乐子,你却往下走去睡觉——兄弟,若是没钱,今晚算我请你的,怎么样?”
又一名满脸愠色的壮汉道:“老板,什么时候开始——”说罢一把挤开了那中年人,从陈仁海与卫连貂中撞开一条路。看这壮汉的言行举止,明眼人都知道,他在宣泄他的不快。
“兄弟,快了。等下面的场子先清了,这上面也就开始了。先等我这两位兄弟下去歇息,他们明日还要赶路,见谅,见谅。”
那人没说话,不过看似气根本没消。
陈仁海与卫连貂走下暗道,在伙计的指引下到了客房。伙计给两人各开了一个单间,留了蜡台与茶水,且吩咐地下的伙计好生守候,说罢也返回到了大厅。十分豪华,而对申烈这一奇怪的人物,他也不免对其感到好奇,不过他也明白这类生意人的八面玲珑,他在打理自家生意时也遇到如此商人,不过看申烈的架势,远没有他遇到的人简单。但是他更好奇的是在雅间下棋的和尚与蒲沐,他还一直怀疑这两个人又是与他遇上的邱掌柜等人的歹人。
不过此时陈仁海功力已恢复了八九成,若提高警惕,再加上卫连貂,恐怕这样的插曲应该会少点了。
陈仁海睡着后,地面上果然换了天地。楼台又复了原样,雅间也变了样,全都敞开房门,那些刚刚从地下走上来的客人看着楼台上弹琴唱曲的歌女,与旁边陪酒女子在肆意玩闹。
申烈陪着那大腹中年人在喝酒,道:“赖大爷,今日赢了多少钱。”那赖姓中年人伸出了五根粗壮的手指,道:“不多,五万两——”
“哈哈哈哈,好手气,不会都赢的老宁的钱吧,我看他刚刚差点与我那两兄弟有了冲撞。”申烈道。
“他今日是倒了大霉,光放血了。”那赖大爷笑容不减,又喝了一杯酒。申烈见状,立马起身,手持一杯酒向老宁的房间中走去,老宁见状,直说:“你不用来敬酒,我要女人,女人——”说罢还推了申烈一手,申烈的酒洒了不少,笑道:“好说好说……”
“来人啊——”只见申烈又唤来几个女子,道:“宁大爷今日心情不好,我看你们谁能让宁大爷高兴——”
说罢,那群女子侨声都扑向那老宁。老宁这才开怀笑起来道:“你们都能让我高兴——”
所有雅间的门都已开,只有蒲沐与觉明的雅间未打开。申烈为了颜蘼能刺杀成功,必然要有所行动。只见他向老宁眼神示意离开后,来到蒲沐的雅间门口,缓缓推开了两人的门,只见两人又下起了棋。
蒲沐一子落盘,道:“这胜负是难分了,老板,你看这棋局,我如何胜得?大师又该胜得?”
“古语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两位如此爱棋,在下怎敢指手画脚?”申烈笑道。
“想是我与大师的棋局搅到了门外的氛围,掌柜的来赶人了。”蒲沐道。
“阿弥陀佛,蒲居士执着与老衲分胜负,只可惜饭前老衲与蒲居士就下成了两局平局。饭后的这一局眼看又是平局。这棋盘皆是胜负手盘,就是两人棋力不相上下,想连平三局,也绝非易事。”觉明道。
申烈顺手拿了一把椅子,坐在两人身旁,道:“那这世上不也讲求个机缘,想是大师与这兄弟有缘吧。”
“施主所言有些玄妙,机缘本是妙不可言,佛偈中多有因果之论,因果则也有机缘之说,蒲居士,你与我佛门有缘,今后恐还会相见。”觉明道。
“我虽无甚太高私欲,可六根未净,且佛门中清规戒律繁多,我少时在少林中颇有感受。”蒲沐道。
外面的乐声变了旋律,一名奇装女子从天而降,四周似乎溢满了香气,客人们的欢呼声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蒲沐问道:“想是外面又有一番风景?”
申烈将二人的窗口打开,蒲沐所选的雅间窗口开得最大,因为其房门不是正对着楼台,故会影响观感,由此雅间窗口开得大。“蒲兄,你且往外看去——”
那女子在楼台间偏偏舞动,一个魅惑的眼睛看向了蒲沐。
(本章完)
第三回:双星分落天子城,新月和风起疑云
这轮明月照耀着这歌舞升平的楼台,离中秋时节愈发近的夜晚,月光就会更无私的馈赠于大地。月光配合着楼台旁随那女子舞姿跳动的烛火,使这西域打扮的女子的舞更加魅惑。
“这女子似波斯打扮,可舞却是天竺的舞。”蒲沐道。
“蒲兄对舞蹈也有研究?”说罢申烈已让伙计将茶水与糕点放在了蒲沐与觉明的桌前。觉明未像其他的僧人见到如此场景时一般:把双手合十,口念罪过,相反,他平静地望着窗外。
“大师若不喜欢看,不如……”申烈道。
“不必,眼前的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若老衲真的有喜厌,这只能说老衲还未完全出世。”觉明道。
“慈悲为怀,出世而入世。大师佛心果然高。”申烈道。
音律发生了变化,节奏逐渐变快,“这音律的变音律动,乃天竺的音乐,此女子跳的舞步为天竺王宫中特有的祈佛舞,可为何这女子却跳得如此这般妖艳?”蒲沐道。
申烈未回话,只在一旁斟茶,此刻良机已露,他已等到刺杀了蒲沐与觉明的最佳时段——蒲沐与觉明此时已放松了对这个客栈的警惕,在放松的时刻往往能够让杀手一击致命。
只见这女子起身一跃已到了正面雅间门口,伸出她的纤纤玉手,抬起一杯酒就往赖老板的嘴里送。那赖老板一把抓住那女子的手,一把把她直接抱进怀里,哈哈大笑,道:“今晚陪我……”那女子的身段如蛇一般光滑,直接将自己抽出了赖老板的怀里,又伴着屋子里的音乐踩着鼓点慢慢往蒲沐这旁来。
申烈在刚才已将蒲沐与觉明的房门完全打开,只要那女子再经过一桌客人,便可到蒲沐所在的雅间。
乐声已慢慢停息,那女子一个转身,跃进了蒲沐的雅间。
音乐停了。
门窗缓缓关上。灯光中映出了那女子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的影像。所有客人都惊呼不止,“便宜那小白脸了——”
“嘿,这里面不是还有个老和尚吗?申掌柜,你搞的什么鬼——”
下面的气氛似炸锅一般,骂声不断,客人都觉得今晚的钱打水漂了——只见申烈慌张从房屋中逃出,大喊:“杀人啦——”
众人倍感惊慌,只见影像上不知是谁掐着那女子的脖子,那女子全身动弹不得。众人都像被捣毁了窝的蚂蚁四处乱窜,申烈自然懂,立马让伙计把大门打开,所有的老板立马跑出大街,申烈随众也跑了出来。
月夜里的街道,早已无人,申烈等人跑出了约莫一里地后皆呼呼大喘,随即申烈说道:“各位,今日实在对不住,刚刚房间里有误会,那女子原是那位客人的相好,两人话不投机,便打了起来……”
“不对啊申掌柜,那女子明明……”赖老板气喘吁吁,似乎这一句话完全出口对他已是很难。
“怪我,瞎了眼去把她给找来,她是江湖上的杀手‘落影妖’。”申烈此时的话语都带着些哭腔。
众人立马安慰了申烈便匆匆散了。申烈见那些客人离开后,掏出了几张银票,对着众伙计道:“各位,今日是申某之错,这客栈想来是难保住了,这是我随身带着的银子,你们各自分了,就回家吧。”
伙计们接了银子,便也跑得无影无踪。申烈看着所有人的身影都散去后便立马往客栈赶。
只说这颜蘼当时到了房间后便掏出皮影耍出她最拿手的皮影戏,而那门窗自然是申烈作了手脚关的。看到颜蘼耍出那一幕香艳的戏后,蒲沐与觉明有点诧异,申烈此时又上前介绍,双手发力——两人虽感诧异,但还未有戒备——便被申烈点了穴道。过后颜蘼的皮影便转成了那掐脖子的戏码,申烈跑出门去,作戏散去了群众,只留下了颜蘼与扮作歌姬的杀手。申烈自然知道听闻女杀手之事后,那些人只会自顾自地逃跑,不会再管店中的事,当然,那帮伙计只要给了钱,便也不会再回到那个他们认为发生过凶杀的客栈了。
说回这店里,蒲沐与觉明的穴道还未冲破。两人被押到了大堂,大堂中还有十二名歌姬,颜蘼拿起了蒲沐白天把玩的小盒子道:“蒲沐,你这小盒倒是精致。你算棋局算得那么准,可算得自己今日被人所擒?”
“你现在不杀我,是想让我说出这小盒里的东西吧。”蒲沐道。
“我不想知道,只是我的雇主想知道,不然你早命丧黄泉了——”说罢颜蘼将她那玉指点了蒲沐的脑门头。
“阿弥陀佛,宽了禅性,罪过。”觉明道。
“大师,世上不可知事甚多,今日就算我等不下棋至深夜,他们也会寻别的法子害我们。我们都乃血肉之躯,又怎可能一直警戒?害人之心存留的人,便会千方百计地找我们的麻烦,防不胜防。”蒲沐道。
“其实,你若说了……”颜蘼食指挑起了蒲沐的下巴,道:“你的姿色,是不用死的……”
“你的私心可真恐怖,若我跑了呢?”蒲沐道。
“你们吃的彩豆腐里下的药,现在差不多了……”说罢,便示意一名歌姬弹起了琵琶,只见觉明立马双目呆滞,缓缓半闭双眼,蒲沐也是这般。
“这个小盒子,该怎么打开?”颜蘼问道。
“左边拧——”话音刚落,蒲沐后背被捆住的手向前一抛,只见绳索反向套住颜蘼的双手,只见蒲沐拽出绳头一紧,一个死结瞬间系在颜蘼的双手前。颜蘼还未反应过来,又被蒲沐点住了穴道。
觉明回过了神,只见蒲沐已将颜蘼锁喉劫持,对那十二歌姬道:“告诉你们的主子,这才叫点穴。颜蘼,今日我可以不杀尔等,若尔等再横加阻拦,下次就不再只是点穴了——”说罢一把抓起觉明,一个纵身跃上屋顶。哪知那十二歌姬立马飞身上楼,拨弄起琵琶,吹起洞箫与长笛,瞬间数枚飞针杀出,直奔蒲沐。
蒲沐情急之下立马一把抽下觉明的袈裟,一个旋裹将飞针尽数打落。那十二歌姬将蒲沐围住,蒲沐护住觉明大师,解了觉明大师的穴道。两人背对背与那十二歌姬交上了手,一阵拼斗二十余回合不分胜负。只见那十二歌姬团团转般地与蒲沐和觉明厮杀,蒲沐与觉明每次都在破阵的节骨眼便又被十二歌姬的阵法给围了回去。
这一阵打斗从房屋打到了大厅,二人迟迟不能破阵,虽然颜蘼被蒲沐点了穴,可蒲沐点的指力较轻,若再过一刻钟,颜蘼必能活动。若颜蘼再加入,蒲沐
与觉明的胜算便更难了。
蒲沐此时看出十二歌姬的功法似有一定的韵律,回想起刚刚的歌舞,蒲沐眼前一亮,道:“大师,随我进攻——”
说罢蒲沐变化了步伐,与觉明合力进攻,两人的威力似乎翻了倍,而那歌姬的阵势似乎愈发不稳定,眨眼间便被攻破了一角,两人施展轻功便逃出阵中。
十二歌姬发力向前追去,却被潜回来的申烈阻止,道:“不必追了——”说罢又上前解了颜蘼的穴,松了绑,道:“你的闲话太多,这才让他逃跑的——你的酬金没了。”
颜蘼欲言又止,心中很是不忿,可还是忍不住说道:“若不是你的顶头上司要那个小盒里的东西,他早死一千次了——我就知道你们这帮男人只会利用我,最后我还只在你们中落个坏名声。也罢,自此我便不再与你们卖命——”
颜蘼打开店门,前脚刚离开时,申烈便回话道:“是你把自己作践了,却来怪男人给了你坏名声。你要走便走,我这也不留你——”颜蘼回头向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口水,扭着她水蛇般的腰身离开这客栈。
“天亮等下面客人先走,你们再乔装进京城。不可让这妇人坏主人的事——”申烈道。
“是,掌柜的。不过……”一名歌姬道。
“不过什么?”申烈道。
“下面的客人中,还有一个陈仁海,今晚击杀蒲沐失败,不如明日我等尾随陈仁海,路上下杀手。”
“多虑了,陈仁海中了毒,明日中午便会毒发身亡,且今日他一直在客栈,从没离开过我的视线,下面的人并未汇报异样,一切有条不紊,何必在路上去惹他。”申烈道。
“掌柜的,今日蒲沐死里逃生,属下怕明日陈仁海若也脱身,那主人定会怪罪……不如今晚让下面的伙计放迷香让其昏睡,在其熟睡时直接取其性命。”
申烈斥道:“下面还睡着我的一个兄弟,明日见陈仁海不在,他不会起疑心?”
“那就……”那歌姬还未说完,便被申烈一个耳光打在地上,“下次再让我听到这般话语,当心你的脑袋,还有你们——”
众歌姬连连应了声,便匆匆回到地下的房舍中睡去不提。
此时的夜空上的飘来了厚云,月光被遮挡住,蒲沐与觉明一同跑了约莫二十里,两人便觉胸口火热滚烫,体内气血翻腾,觉明立马停下来道:“余毒未消,我等运功跑了那么久,想是毒加剧了。”
蒲沐立马定住身子,运功调理,忽觉脚底不稳直接摊在地上,觉明立马打坐,双手合十运功疗伤,可效果不佳,也觉得浑身瘫软。
蒙蒙亮的天,不知此时已是什么时辰,觉明已感觉眼前发黑,支撑不住昏睡过去,蒲沐也感觉浑身愈发松软,只是靠着雄厚的内力还在强撑。一队人马刚出城,便碰到了在官道旁摊坐着的蒲沐。
那为首的是个白袍剑客,蒲沐看到此人在马镫上的官靴,立马提声问道:“官人何往——”
那白袍人停马见到两人的装扮,多留意了已倒地的觉明,立马问道:“尔等是谁?”
蒲沐脸上起了笑脸,道:“不知官人是哪一路?”
白袍人道:“我乃京城巡捕房捕头,奉相爷之命前往龙壁关……”
蒲沐爬向觉明,从觉明衣兜内摸出了一封书信,道:“丞相书函——”
白袍人一把够过来,拆开一看,道:“果真是相爷笔迹,阁下是蒲沐,那位是少林的觉明大师?”
“如假包换……快送我们进京城医治……”蒲沐似乎很难支撑了,“扶二位上马——”
只见两名下属将蒲沐与觉明驮上马背,队伍立马回了京城。
此时已是清晨,客栈里的东西又被归置回了原状。申烈在厨房中熬了粥,拿了只卤鸭,切成了块,打了包,又取了几样熟菜,稍微热了一下,也包了起来。
陈仁海与卫连貂从地上走了出来,昨夜这里所发生的事情他们确实不知道,这地下客房果然奇特,陈仁海昨夜睡得很好,今早的精神恢复了许多。卫连貂收拾了自己的行囊,放在了厅堂的桌子上,自己去找了茶叶泡好,又踱步到院子里活动了筋骨,懒腰还未伸展,申烈的粥便熬好了。
“二位,喝口粥再上路。”申烈道。“这些熟食带着路上吃。”
陈仁海喝了一大口粥,道:“多谢申掌柜的照顾,昨夜睡得很好,今日精神好多了。”卫连貂喝了口茶,道:“给你的香料昨日已放在我的房间,一会儿你让的你伙计下去拿便好。”说罢,卫连貂也拿起了碗,喝起粥来。
“对了,怎么不见申掌柜的厨师,还有伙计、跑堂?”陈仁海问道。
“今晨他们各自回家歇息了,昨夜忙得太晚,店里清晨的事我还能应付。哈哈哈哈……”申烈道。
“你今日倒是菩萨心肠,往常你只让他们在店里小憩的……还能放他们去平稳地睡上一觉,真是难得啊。”卫连貂喝干净了杯里的茶,道:“陈兄,时日不早,咱们出发吧——”
“好。”二人拜别申烈后,牵马出店,上马而行。
日头正当午时,两匹马早已进入繁华的京城。京城的一家油坊门口,卫连貂送了他的最后一包香料,收了银钱,又请陈仁海在一家小面摊吃中饭。
“这一路来,多谢卫兄的照料,卫兄所花的食宿与马匹,到时可去陈家堡取些银钱……”
卫连貂打断了陈仁海的话语,道:“哎,陈兄,你怎会说这般话,没拿我卫连貂当兄弟?”
“卫兄不要误会,只是卫兄为了疗毒,折了自家的蓝蝎与紫貂。这两样神物,就算陈某奉上自身全部钱财,也不可复得。可若陈某连卫兄为我所付的食宿与马匹都不过问,那陈某真的过意不去,有何颜面在江湖上立足。”陈仁海解释道。
“哈哈哈哈……陈兄乃当世豪杰,那蓝蝎与紫貂能救得陈兄,不算可惜,且那两样活物我有法子再养。再说,这点钱,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陈兄将来进了大内,若得了官场上的关系,我的香料不也好卖吗?”卫连貂道。
“卫兄打趣了,对了,卫兄离开了京城,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吗?”陈仁海问道。
“我先回晋阳的钱庄入账,再去滇西、川藏、回疆、洞庭采花制料,之后,自然又是各家送货了。”卫连貂道。
“卫兄可否路过鲁东?”
陈仁海问道。
“是想让我与陈兄向家里稍口信?”卫连貂道。
“我想让卫兄去查金蝶庄的事情。”陈仁海道:“在龙壁关外的集镇里,那叫邱掌柜的手里拿着金蝶庄的特有金蝶镖,加之‘落影妖’与‘毒更夫’。我推测,金蝶庄想是出了事,可不敢笃定。”陈仁海道。
“金蝶庄乃江湖正派,不会与那两个武林败类为伍,那邱掌柜,要么是金碟庄中的败类,要么……好,我路过鲁东,查证一下便是。”卫连貂道。
中饭后,两人拜别。卫连貂驱马出了京城,陈仁海便寻到了定南王府。
陈仁海扣门拜帖,小厮进门通报,少时,又有小厮出门引陈仁海进了王府。穿过了王府的正厅、会客室、后堂,沿着花园的走廊走了约有八、九百步,到了一处小筑,小筑前的落叶有点多,几个丫鬟在清扫,小厮们请陈仁海到了楼上。
只见楼上一位身着蟒袍与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正在对弈,一个小厮向那身着蟒袍的中年男子耳语了几句,那男子便望向陈仁海,道:“哈哈哈哈,日盼夜等的,陈公子总算来了。”
那锦袍的男子回头也望见陈仁海,道:“王爷,这就是陈家堡的陈公子?”
定南王的两撇八字胡随着笑容抖动的很有节奏,向那男子点了点头,陈仁海立马向前作揖,道:“草民陈仁海拜见王驾千岁——”说罢便要向前行大礼,定南王见状,立马起身扶起了陈仁海,道:“陈公子免礼——”随后,定南王吩咐下人们都下了楼阁,留下一到两人关门守候。
“陈公子,我与你引荐一下,这位是太医院的刘太医。”
两人相互行了礼,刘太医便道:“陈公子的气色……”刘太医还未说完,向定南王撇了一眼示意,定南王道:“陈公子,刘太医医术高明,为太医院鲜有的圣手,你可否让刘太医诊断一下?”
陈仁海想起前日中了荀炼的毒,被卫连貂所救,卫连貂拿出自己独门所养的疗毒活物蓝蝎、紫貂为陈仁海治疗的事。思索过后,道:“刘太医,劳烦了——”说罢挽起胳膊,方便刘太医把脉。
刘太医的眼珠左右转了转,道:“这脉像……陈公子在来的路上是否发生过什么意外?”
陈仁海将前日所发生的事告诉了定南王与刘太医,“不对……陈公子中的毒不止一种……”刘太医思索道。“陈公子,在龙壁关中可否吃过其他的东西?”
“我与搭救我的好友一同住的客栈,所吃的食物也都是一样,那蓝蝎与紫貂为治我之前的毒早已折损,若我在客栈中毒,那我与我的好友岂不都会……”
刘太医摇了摇手,对陈仁海所说的话语表示否认,道:“陈公子有所不知,你的好友用蓝蝎蛰了你中毒的双手,是化了毒血,紫貂再咬你的无名指,是将它的口水注入你的体内,延缓毒的发作。陈公子的内力雄厚,加之紫貂与蓝蝎的作用,就算再中毒,发作时间也会延缓很长时日,你在龙壁关中定是中了能定时发作的毒,至于你那朋友……”
“你那朋友可信吗?”定南王疑惑道。
“王爷,若我那朋友真有要害我之心,何故伴我来到京城?那客栈的老板,他是我那朋友的好兄弟,按理来说,他也不会……”陈仁海也没了思绪。
“陈公子,那客栈的名字,你可知道?”定南王问道。
“那客栈,叫‘百商居’。老板的名字叫申烈。”陈仁海道。
“行,饭后我差人去龙壁关查探一下。刘太医,还请为陈仁海开个医治的方子。”定南王道。
“遵王爷喻令——”说罢,刘太医取出银针,往陈仁海的手肘上扎去,又拿起一枚银针,左手摸向陈仁海后脖颈,找到位置又扎下去。刘太医收手后,道:“目前下官只能为陈公子镇住气力运转,使毒发再延缓。还请王爷取一副纸笔,下官好为陈公子开方取药。”
定南王示意门外的下人去取纸笔。又道:“伏击陈公子的那人,从他口中所言,想是朝中有人授意啊。”
“对啊,将陈公子除去,保自己的心腹上位,显而易见。”刘太医道。
“此次皇上所差我、左相与李大学士,还有虎贲左将军,暴熊右将军,麒麟上将军等几位武官一同寻找江湖高手入京参与大内统领的挑选。不过麒麟、暴熊已与镇北王一同出兵西北平叛,如此挑选高手就只是其余四人之职。左相为正派之人,李大学士少涉江湖,想他现在恐还在为如何找人头疼,怎还会这般心思?至于虎贲将军,他虽性情古怪,可一心为江山社稷,光明磊落,不会做出这等事情的。”定南王分析道。
“还请问王爷,此次大内选人,究竟是……”陈仁海话语还未问完,定南王便立马回应,道:“哈哈哈哈……今年开春,大内统领做了调整,侍卫中不少合并到了军器间,有的入了军营。皇上想在大内原有人马与江湖高手中选人重整大内,除此,皇上还想重修月龙阁,还想打造新的武林圣器,不过圣器之事,不归本王管,细节之事,也就不知了。”
此时下人取来了纸笔,刘太医着笔写方子,下人问定南王传饭于何处,定南王道:“传饭于此便好。把假山后的客楼收拾好,方便陈公子入住。”下人回令后下楼,陈仁海道:“多谢王爷抬爱。草民还有个不情之请。”
“陈公子请讲——”定南王道。
“还请王爷派人查访金蝶庄。”陈仁海道。
“金蝶庄,对了,我的信件还发向了金蝶庄,可他们却迟迟未有回应,也未见人来……陈公子怎会想打听金蝶庄的事?”定南王道。
陈仁海将与卫连貂所说的推测再说予定南王,定南王道:“金蝶庄若遭不测,本王一定彻查到底。”
话语刚落,饭已到,刘太医的方子已全部写好。
饭桌摆放好之后,定南王差下人拿方子去药房煎药,“金蝶庄之事,本王会查个清楚,明日本王带陈公子进宫去月龙阁一看,再将此次大内的事宜逐一告诉陈公子。今日先用饭——”
明月升起,配合着这小园入秋了的落叶,秋风吹入开窗的楼阁,此时离中秋只剩三日不到,圆月已快初现。
京城相府的客房中,也有太医在忙碌。左丞相刚批阅公文而归,还未换下官服,便立马到了客房的院落中。
那客房中所昏睡着的,便是蒲沐与觉明大师。
(本章完)
第四回:贵胄城府匿锋芒,神阁雏形显英豪
相府的客房院落,还有左相夫人守候,左相道:“夫人,两位客人情况如何?”左相夫人道:“老爷,赵太医从早上为两人解毒,中午时说毒已得控制,只是如何祛毒,还需观测至戌时或至亥时。”
“如此甚好,夫人辛苦了,还请回去歇息吧。”左相道。
“老爷批阅公文至晚,还未用食,不如我陪老爷先去用饭,等会儿再过来。”夫人道。
说话间客房的门已开,赵太医出了房门,道:“相爷,两位的毒已解,明日早晨便可醒来。只不过还需些时日调理,方可彻底恢复。”
“多谢赵太医。”左相答谢道。
“相爷哪里话,能为相爷效劳,为下官之幸事。”赵太医道。
“赵太医从早晨忙至此时,不如与本相一同用过饭食后再回府如何?”左相道。
赵太医再三推辞不得,便与左相一同进入饭堂用饭不提。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定南王府外的两顶八抬轿中坐进了定南王与陈仁海,随从们抬着轿子往皇宫方向走去。此时的京城早已不再沉寂,叫卖的小贩,开张的店铺数不胜数,来往穿梭于驿站的马匹更是不计其数。
穿过闹市,随从约莫走了四里路,才至宫门口。白虎门的守卫例行检查,定南王头探出轿子,道:“今日我带贵客往月龙阁去,不进后宫,也不上朝见圣驾。”
“参见王爷,不知王爷请的客人可否有可入宫中的圣谕。”守门的侍卫道。
“昨日客人来时,已快至申时,本王不便进宫与皇上请旨,且皇上授我重整大内人员之权,凡涉大内事务,可省去一切繁文缛节。还请各位放行,切莫耽误时辰。”定南王道。
众守卫没有回话,立马放行。众人抬着轿子穿过白虎门,穿过白虎门沿着主路一直走了约有千步,又到了内门,穿过内门便就可直到内朝的法政殿,皇帝就在此上朝。而定南王在内门口时便下轿,与陈仁海从内门口旁沿着主路往北而上。
此时定南王携陈仁海步行向前,随从整队后行。主路上只有些不同工种的内侍。这些内侍都往内门而行,有的往其余的宫中赶,见了定南王他们自然请安,而对于陈仁海他们也不会留意一眼,只管低头而走——陈仁海看到的皇宫与所想的有些出入,但出入不算太大——他所想的宫中氛围倒是八九不离十,只是没想到就连位高权重的定南王到宫中也需遇到如此多的盘问,且还需步行这么长的路。
这一行人已走到正东北方,陈仁海只见眼前宫墙外的山上所筑的了一处香烟缭绕的庙宇。此时似乎那庙宇中传出了钟声与诵经声,定南王见状,道:“陈公子,那庙宇叫‘伏龙寺’,是皇上御赐的皇家寺院。这寺院里除了僧侣之外,也有一些王公贵族或是战时的遗孤在此修习,或是研习佛理,或是修练武艺。”
陈仁海诧异道:“王公贵族与战时遗孤,这怎能都在一处?”
“这些年天下虽大体太平,可不乏有边境战事。东南的夷越,西南的蛮族,皆有将帅领兵平定,可在战时皆有兵将伤亡,那些殉国将士之后,皇上特许他们进这皇家寺院修习。”定南王道。
“除此,先皇在世,皇上还是太子之时,大内与江湖合擒了一个江湖恶魔,那一役,由皇上主事,可折了不少大内高手,相月龙环也毁了。那时皇上就向先皇提出,让殉国功臣之后进入伏龙寺,等年长时封官继续为朝廷效力。”定南王继续道。
陈仁海未有答话,沉默了一会儿,他心中所推测的当今圣上果然是尚武之人,既在年轻时带兵打仗平乱,又战胜了江湖魔头;如今还想再利用后人为他所用。不过陈仁海脸上也无表情,他只疑惑是哪个江湖魔头能惊动到朝廷与江湖。便问道:“敢问王爷,那江湖魔头是谁?”
“这个,我也不知。只知道当时江湖中惊动了少林的妙禅法师与武当的小太乙真人。”定南王道。
陈仁海吃了一惊,道:“江湖中所称的‘仙佛妖魔’中有仙佛出山,且还能让相月龙环被毁,那此魔头的武功定是深不可测。相传这‘仙佛妖魔’都是期颐老人,佛入少林,仙归武当,妖居塞外,魔隐江湖,那又到底是谁……”
“哈哈,陈公子喜欢关心江湖之事,等你掌了坎位统领之职后,月龙阁中有不少江湖史书,你可随意查看。我再与陈公子说一个江湖秘密:宫外西北五十里的山上,有一处镇魔塔,当年被擒的魔头就关押在那里。不过为何他还未被处死,我可就不予公子说了——”定南王道。
“王爷不便说,小民怎敢继续发问。”陈仁海道。
说话间一行人又穿过一处楼门,侍卫们请了安,又行了二百步,只见两处牌楼立于左右,左边牌楼处书“太学”,右边牌楼处书“武值”。
定南王道:“这左边太学,乃学士们撰写文典,处理公事之处,牌楼后的那几处楼房便是学士们所在。这右边武值,是大内侍卫们当班轮值之处,那正在修缮了七八分的月龙阁,便是大内侍卫修武轮班之处。”
说罢定南王携陈仁海穿过牌楼,到了月龙阁前,只见几个工匠在安放牌匾,那牌匾上自然书“月龙阁”。门口的监工太监们见定南王前来,立马下拜行礼道:“奴才扣见王爷千岁
。”定南王示意免礼平身后,留下随从在月龙阁外候命,携陈仁海一同进入月龙阁。
阁楼之内的大厅,全为墨绿汉白玉石所铺地砖、水磨石所筑支柱,正厅中间铺有矿棉板,此板上盘有四条龙,那四条龙四身盘绕,龙头呈东西南北排布,正东的为晶蓝,正西的为纯红,正南的为墨黑,正北的为雪白。
四条龙身为纯银打造后镀上的四种颜色,正厅有八处楼梯,合八卦排布,楼梯上到二层处有八间房舍,房舍旁还有人修缮。正厅一角也有人在锯木打铁,只见那帮人满头大汗,为首指挥的是个精瘦的男子,那男子约莫二十岁,见手下工艺不精,又自己亲自操起铁锤,打向铁板。
这帮人见定南王进来,立马行礼,定南王示意免礼,对那为首的男子道:“辛苦你们了,是从寅时几刻上的工?”
“回王爷话,寅时二刻便开始了。”那为首的男子道。
“不错,军器间果然人才辈出。陈公子,这位是大内中的老侍卫独孤淳之子独孤诺。现在军器间,参与此次修缮月龙阁与重选大内侍卫。”定南王环顾四周道。
“见过独孤侍卫。”陈仁海道。
“回礼公子,还未请教公子大名?”独孤诺道。
“在下陈家堡陈仁海,奉王爷之命来参加此次重选大内侍卫。”陈仁海答道。
“原来是江湖名门之后,王爷找来的江湖高手,看来这次大内侍卫有陈兄一席之位啊——看来,我可是希望渺茫了”独孤诺笑道。
“你为大内所推举之人,也不必如此谦虚,大家尽力为之便好。”定南王道,“对了,你们在此的轮值长龙翔天呢?为何不见人?”
“王爷不知,那龙翔天七日前向圣上告假,说去塞外习艺,为大内选人做准备。”独孤诺道。
“是皇上来过月龙阁,还是龙翔天自己进朝中告假的?他一个轮值长,怎能入宫面圣?若要告假,需得军器间管事请示皇上,且还需提前时日,说清楚归期,龙翔天这么做不合规矩啊。”定南王道。
“七日前皇上驾临军器间,龙翔天直接向皇上告假,说中秋便回。龙翔天向皇上出示了信物,皇上直接准了龙翔天的假,且多给了龙翔天七日的时间。”独孤诺道。
定南王感到诧异,不过想到是皇上准假,自然不再过问。此时门外又有了声音,那些太监的请安的声音还未结束,那人雄厚的声音便直接响起,“这里面如此热闹,我看看是何贵客到了?”
只见眼前进来一名中年男子,一身绣有黄虎的锦袍,一根狮蛮玉带,带上所系着一对飞蛾玉佩,厚实底的官靴踏着这崭新的地板,满脸的横肉也被他的笑容带动着。这男子也带了两人进了月龙阁。
“末将参见王爷。”那中年男子向定南王行了礼,定南王示意免礼,道:“原是虎贲大将来了。来,陈公子见过王将军。”
“草民陈仁海参见王将军——”陈仁海作揖鞠躬行礼,王将军扶起陈仁海道:“原是陈家堡的高手到了。英雄出少年,将来大内又得一员干将啊,哈哈哈哈……”
定南王见到王将军身旁所立的两人道:“请问将军身旁所站两位是何人?”
王将军大笑,道:“他们也要参与此次大内的重整。王羽、赵梓成拜见王爷,见过陈公子。”
那两人照王将军之言行了礼,王爷示意免礼,陈仁海还礼。
定南王见到赵梓成的金鱼眼和长得老成的面庞,问道:“似乎,我在军营中见过这位小兄弟,不知是否如此?”
“王爷英明——此人乃虎贲军中的校尉,兼任军中,武艺不低,末将想推举他进大内。”王将军道。
“哈哈哈哈……有勇有谋,自是朝廷不可多得的人才,祝赵校尉此次大内选举脱颖而出——”定南王道。
定南王目光注意到了王羽的面庞,那面庞四方周正,鼻梁高耸,只是那头发不似中原男子,有些弯卷,也未有盘起,定南王问道:“请问将军,敢问王羽官居何职?或是何门何派?”
“王羽之事,说来话长。此人乃末将征南越平叛乱时所收的义子,今年已满十七,当年叛军中,他的父母被乱军所杀,幸他得我军所救。他的父母乃南洋商人,来南越之地经商,却遇到叛军与境外匪徒……好他在被末将收养后,仍能读书习武,中了文武举,既不负生父母所望,更不负皇恩浩荡啊。”王将军道。
定南王开怀大笑,那两撇八字胡又有节奏地抖动起来,“哈哈哈……难怪不似中原人士的样貌。说来也巧,陈公子也是文武双举皆中。”
“王爷说笑,在下那年的科举,是幸得文章题目正中下怀,在下的文采,怎能及陈兄?且说到武举,在下是靠轻功最后力挽狂澜,才未得落榜,说起武艺,恐要逊色陈兄许多啊。”王羽道。
陈仁海正要回话,王将军打断,道:“哎——我知道陈公子想说什么,切莫说那些谦虚的话语。说文,我不知如何区分你二人的高低,可若说武,这大厅正是演武的场子,你二人不妨比试一局,切磋切磋。”
王羽未说话,陈仁海又欲回绝,可此时定南王立马拍掌喝道:“好——好久未看到大内人比武了,今日可算可以再开眼了——”
陈仁海无法推辞,只能与王羽来到正厅的所盘的四龙壁下,厅堂中的工匠们此时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门口的监工太监们,虽视角不好,可也够着头往里看。
且说这时两人已经交上了手,说这王羽的身法果然轻盈,陈仁海的拳掌之风也犀利,若王羽在哪刻慢了半步,便会被陈仁海的拳掌打中。王羽脚尖点到陈仁海出拳的手背,一个背跃蹿到陈仁海身后,这速度果然出奇的快,此时陈仁海的后背一拳打过,习武之人都知,眼见不到之处被攻击最为被动,哪知陈仁海丝毫不转身,立马挥拳向后格挡。王羽在其背后的三掌皆被格挡住,立马退后三步,陈仁海一个转身,双掌直接打向王羽,两人面对面全力对了一掌,都被震出七八步远,只见那盘龙的画壁上滴出一滴银色水滴。
独孤诺见状还未向定南王与王将军请示,便立马跃到两人中间,道:“二位不可再动手了——”说罢立马请示定南王与王将军,道:“王爷、将军,这四龙壁中存有活水银,四龙壁还未完全封固,两位英雄功力深厚,刚刚对掌时的内力已震到了四龙壁上,若二人再打斗下去,这四龙壁定会塌下啊。还请王爷、将军收回成命——”
定南王点头,示意道:“你们继续修缮吧。陈公子、王公子,看你二人的武艺,一时难分高下,不如到重整大内之时,在正式比上一场如何?”
两人自然遵了定南王的命令,随后,定南王向外望道:“辰时都快过了,不想本王已来此了那么长的时辰。王将军,陈公子昨日舟车劳顿,今日又早起前往月龙阁,再加之与王公子比武,想也有些困倦,今日本王要告辞了。王将军自便——”
“末将恭送王爷——”王将军道。
定南王与陈仁海离开月龙阁后,王将军对王羽、赵梓成道:“你二人还需好好习武,今日来看,虽羽儿未出全力,可看那陈仁海似乎内力上也缺损,想是受了伤,若羽儿与陈仁海真刀真枪比试,胜负未可知。梓成,此次大内重整,若得不到统领之职,你也可编入大内侍卫的队中,为之后大内查案、走江湖等事宜查证出一分力。”两人皆应了声,连连答是。
说罢便王将军绕着月龙阁开始散步,走到乾位的楼梯,便问道:“这楼上的房舍是何作用?”
那工匠答道:“回王将军话,此阁为志史居,记载江湖之事与朝中要案备份的,江湖各门派的志史现暂存太学,要案巡捕房与纠察司正在备份。”
此后,王将军带着二人询问了其余七处楼梯中的房舍,坤位为神器坊,由军器间为大内侍卫打造所选兵器存放于此;巽位为药楼,储放各类紧急解毒、外伤药品与处理伤势的简单器械;震位为营房,当值侍卫休息之处;坎位则是议事厅,供统领商讨与决策之处;离位为厨房,可供侍卫们摆放御膳房所送的饭食;艮位为生门,若遇袭击,厅堂的门无法打开,则可从此逃出;兑位为死门,若有人闯入,可将人逼入死门,则歹人必死无疑,而那工匠最后与王将军所说的话为生即是死,死即再生。
虽然王将军对最后两处房舍的态度略微有些不赞同,但这一切既为军器间巧匠与宫中大匠所设计,自己不懂土建之术,且这房屋还合八卦之道,重建月龙阁非自己负责,自然不会再过问。
到了大厅的正中央,王将军叫来了独孤诺,问道:“刚刚你所说的这四龙壁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回将军话,这四龙壁为军器间的开七所筑,开七为皇上钦点的军器间接班人,只等老监事下月工时一满,告老还乡后,开七便直接接掌军器间了。这四龙壁的龙头上还需放置新的武林神器,开七所言,到中秋之时便会安放上去。但这四龙壁的构造,以及是何武林神器将进入月龙阁,属下着实不知了。”独孤诺道。
“开七,我听说过此人,他十三岁时便参与打造相月龙环,且还出了不少力。大内的很多神兵利器好似也出自他之手,除此,他还会风水土木、星象八卦、奇门遁甲、机关医药……年轻有为,担得起这重任。”王将军道。
王将军在月龙阁又询问了几句后便也带着王羽、赵梓成一同离开。
只说这日午后,觉明拜别了左相与蒲沐,离开京城回了少林。蒲沐与左相说了那夜被颜蘼、申烈等人伏击之事。
左相听后,思索道:“这宫中果真不太平——”
“相爷是说,乃宫中势力横加干预,相爷于少林的书信中所言,是圣上想重整大内,此事非相爷全权负责?还是宫中有反对相爷的派别?”蒲沐道。
“此次重整大内,授权的共有四人:本相、定南王爷、虎贲王将军、太学李大学士。这三人与我毫无过节,且这三人都一心为朝廷社稷,私心不重。我想这股势力是来自皇族,可本相还不敢肯定是谁。”左相道。
正午过后的茶点已送到了相府的会客室,小厮们上了茶点后便离开。“尝尝这类京城的糕点,这可是京城著名的糕点字号所做。”左相道。
“多谢相爷。”蒲沐拿起糕点,凑进嘴边便感觉有些异样,“怎么了,蒲少侠?”
“此糕点有异——”说罢将那糕饼掰开,只见一张纸条,那纸条上书“若想知来路伏击之事,今夜天香苑见面详叙。”
(本章完)
第五回:天香苑巽星助力,月圆夜乾星退敌
此时已是下午,有丫鬟报厨房来了人询问左相何处传饭,左相吩咐传于会客室即可。丫鬟得了信便退下,左相见下人一退,便将刚刚攥于手中的纸条放到桌上,对坐于宾客位的蒲沐道:“蒲少侠,依本相看,还是不去为好。这纸条恐是从糕点铺中直接放于糕饼里的。本相差人去糕点铺一查便知是何人所为,而且那天香苑,处于花街柳巷中,是一家青楼,里面鱼龙混杂,若本相出动官府之人侦查,朝中必有人妄议;可若蒲少侠独自前往……蒲少侠刚被伏击,武功尚未恢复,敌在明我在暗,若万一再落敌手,这可如何是好?”
蒲沐道:“相爷,此事蹊跷之处不仅仅在这字条,也在这糕点中,这盒糕点怎会如此巧的只有一个糕饼藏有纸条?还请问相爷,这盒糕点是直接送到了会客室,还是整个相府都有这类糕点?”
左相道:“这类糕点本相每月都订一批送到我府上,但这一盒,是为招待蒲少侠而再订的。”
说罢,蒲沐将此盘糕饼全都掰开,果然,每一个糕饼都藏有相同的纸条。蒲沐道:“果然煞费苦心,可奇怪,若那人都可混进糕点铺中下手了,为何不直接在糕饼中下毒,而是费心把纸条一个个塞进饼中?”
“这确实耐人寻味,可那天香苑还是危险,且这纸条中未说清楚时辰,就算要去,总不能从傍晚一直等到夜里吧?”左相道。
丫鬟又进屋报,饭已传到会客室,左相提议先用过晚饭,再商议今夜的事宜。蒲沐遂与左相一同用了晚饭,晚饭后下人们收了桌子,上了茶水,掌了灯,便退出会客室。
蒲沐抿了一口茶,道:“这了解天香苑之人相爷是否认识?”左相笑了笑,道:“这蒲少侠可难道老夫了,这朝中官吏,虽有喜欢烟花之地的,可那些人,大都与本相在朝中有隔阂,若要本相去找他们,恐有难处啊。”
“相爷恕罪,相爷本是正人君子,所结交的也是清正廉洁之人,小民问出此话,着实该死——”蒲沐道。
“哈哈哈哈……蒲少侠言重了,蒲少侠所问,定是想访出些端倪,找到蛛丝马迹。本相所结识的人不知,可这府中其他未必不知。来人——传张管家——”左相道。
少顷,张管家到了会客室,左相便道:“张管家,平日里你所结交的一些朋友当中,有知道那天香苑的吗?”
那张管家慌了神,立马下跪,道:“相爷哪里话,小人一直打理相府,相府外认识的都只有亲戚,未有什么酒肉朋友……且相爷对府里都立有规矩,任何人不得出没风月场所,小人就算有八个胆子,也不敢去啊……”
“张管家不必慌张,本相只是随意打听,那张管家知道那些家丁小厮,有在休息时去逛那些地方吗?”左相继续问道。
“这……这小人着实不知……”张管家吞吞吐吐地道,这样忽然的发问,对于做下人的来说,自然也有慌张,当然,也可能隐瞒了什么。
蒲沐道:“张管家,若知道什么便可直接说,若真有违规之处,下次改正便好,我会替相爷向你求情,但你必须实话实说。”
左相有些诧异,虽然张管家的话语有些不合常理,可蒲沐却也一反常态直接追问,只见那张管家跪得更低,似乎慌张的都有了眼泪,道:“小人知罪,小人有一表亲侄女,来京投靠小人,小人在外她租了房屋,可不久,小人的表妹与表妹夫都离世……小人……小人不想再照顾她,一时见财起意,猪油蒙心……把她卖到了天香苑……”
左相怒道:“我这里府发你的月钱少了?让你去干这勾当——那可是你的亲人——对亲人尚且如此,若是你管的下人,你更不知去做些伤天害理的营生……”
蒲沐立马打断,道:“相爷息怒,此人虽罪大恶极,但眼下有用他之处。若要处置,还请相爷延后——”
左相左手顺了顺自己胸膛,咳嗽了几声,道:“如此罢了,先罚你三个月的月禄,降成副手……等蒲少侠之事过后,再与你细细算账——蒲少侠,有何话问他便是——”
蒲沐道:“你那侄女在天香苑待了多久?”
张管家回话,道:“已三月有余。”
“想必你去过天香苑吧。”蒲沐道。
“是……小人事后也去过几次天香苑,不过从未有过招妓之举,每次小人都托鸨母给她些钱财……”张管家道。
“你托鸨母给钱,那钱岂能到她之手,今日问天香苑之事在后,我且问你,你既然每月给你侄女送钱,当初又怎会因钱财将她送去妓院,你可还什么事瞒着相爷——”蒲沐正色道。
那张管家立马频频磕头,道:“小人,那会儿……贪恋赌钱……玩了些大的赌局,输得狠了些。可事又赶在一堆,料理表妹、表妹夫后事,还要匀出钱养家,如此……才……”
“你——”左相咳嗽了几声,“蒲少侠,你先在这先与他问话,来人,扶我回房——”左相听到此处,按他的作风,自然是要严惩这管家的,只是眼下蒲沐事态紧急,若告诉他日后严惩的话语,恐他会胡乱说话,干扰到蒲沐的分析,自己如此只得暂时避开,日后再清算这管家的种种罪过。
“你思索后再回话,天香苑身处何方,如何营业?”蒲沐道——蒲沐在此之前之所以要对张管家追问,是当时有所疑惑张管家的理由,担心张管家之后回答掺假,当张管家将实话合盘托出后蒲沐自然放心了许多。
“这天香苑,在城南闹市中,那闹市中有一处街巷,那街巷是京城南市著名的烟花巷,天香苑就在其中。天香苑当日辰时左右开门迎客,次日丑时闭门。”张管家道。
“那天香苑里,可否有善舞蹈的姑娘?”蒲沐道——蒲沐想起那日在龙壁关百商居时的颜蘼,想到可否又是颜蘼所为,便发问。
“这个小人属实不知,不过烟花之地,肯定有善歌舞的女子啊……小人对天香苑的其他事宜都不知了。”张管家道。
“好吧,你先下去,切忌今后不可再犯浑,这次我可为你在相爷面前求情
,可相爷如何处置你,也非我能左右,你好自为之——”说罢,蒲沐便离开了会客室,直奔左相所在之处。
那张管家头抵着地砖,带着哭腔的嗓门道:“多谢蒲大爷抬爱,蒲大爷走好——”
说蒲沐到了左相的房屋,见了左相与其妻妾,行了礼,左相此时稳定了情绪,咳嗽了两声,道:“这些下人,是愈发的浑了,等哪日我非好好整治他们不可——你们也是,怎么与你们说的,管好家里,这朝中之事已是让我焦头烂额,回到家中,还是这般,哎——”
左相夫人立马顺了顺左相的胸口,道:“是我们妇人的不是,可你何必发那么大的火?朝上和同僚吵,回府又为这些琐事烦心,我看你这身子如此还能活个几年——”
两旁的妾也跟着规劝,左相道:“行了,我活多少寿数是天定的,谁也拿不走。你们这些妇人……”左相转头向那两名妾侍道:“你们先回房,留夫人一人便行。”
一旁的蒲沐看到这一幕自然略显尴尬,左相笑道:“蒲少侠见笑了。”左相夫人也随身附和,道:“少侠有何事与老爷说便是,老身告退了……”
左相夫人离开房中,关上了房门,蒲沐道:“相爷,我想今晚还是去天香苑查探一番。”
“既然少侠已有底,去也无妨,不过我还需通知我的侍卫一同随你前往,这样也好有个照应,免得你一人若遇险,易陷入慌乱。”左相道。
“相爷此举不妥,府中侍卫身系保护相府重任,怎可随意调离,且我功力已恢复八九成,一人行动方便,多人出动反而会顾此失彼——”蒲沐道。
左相笑道:“哈哈哈……果然是年轻气盛,本相深知你武功高强才有意招你入大内,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若遇险多人不是相互助力吗?如此吧,我差下人去着我令,去请巡捕房金捕头,与你做个接应,他们不与你一同进天香苑,但你若遇险,他们立马接应你,就如此吧,你不可推辞——那金捕头便是那日护你入京城之人,你识得他。”
“如此多谢相爷,在下先行告退——”说罢也离开了屋里。
此时入夜的京城在南市的烟花巷中丝毫看不出有半分的寂静,热闹的青楼一家接一家,灯火通明、络绎不绝的街道上,喧闹的声音不绝于耳,蒲沐此时已到了天香苑门口,便被一个艳丽女子扯住了衣袖,蒲沐对这般地方还是有些犹豫,一时有些不适。
进门后是个极其大的院落,院落中心有一池塘,池塘中的几处水榭上,不少男女在喝酒玩闹,寻欢作乐。
院落往后是个四层的凹形高楼,进了楼中,又穿梭出了不少喝得酩酊大醉的客人。那鸨母见到蒲沐被拉进来,立马上前,道:“哟,这是想找哪位姑娘啊?”
蒲沐笑了笑,他知道他的这身衣着比这楼中的不少人都差,看人下菜碟是青楼自古的规矩,看衣服便知道客人能出什么价钱找什么样的姑娘了——蒲沐掏出了两锭白银——他出来自然和左相要了不少银子。
那银子直接被蒲沐抛向空中,那鸨母旁的几位女子立马向上够着抢,脚下拌蒜跌作一团。那鸨母见状立马笑脸相迎,道:“大爷是先听小曲,还是先喝花酒啊,这的姑娘能歌善舞,肯定能伺候得您舒舒服服——”
蒲沐道:“我要舞好的姑娘——送到楼上。”
“好的——”那鸨母抢过那些姑娘手里的银子,对楼上的喊道:“梦舞,招呼这位公子——”
房门打开后,果真来了一位蒙纱女子,那女子一身白纱衣衫,紧致的小腹若隐若现,雪白的双肩裸露,步步走向蒲沐。蒲沐一眼看到此女子,示意他关上房门,那蒙纱女子关上门,道:“既然要看舞,又何必那么心急要关门?”
“说吧,让我来有何事?”蒲沐道。
那女子揭下了面纱,果然,就是那日龙壁关中百商居的颜蘼,颜蘼道:“我可等了你好一阵子了——”说罢纤纤玉手搭在了蒲沐的肩上,蒲沐将她的双手扫下,道:“有事便说——”
“我想你们都想知道是谁让我们来伏击你们这些进京入大内的人吧。我与你说了的话,你可否相信呢?”颜蘼道。
蒲沐道:“若我不信何故来此?这样的地方我可不喜欢长驻。”
“那人便是——”颜蘼还未说完,房门破了,一拨蒙面刀客提刀杀来,蒲沐直接踢飞桌子顶开了两人,随即房间里一阵乱砸,瞬间整个天香苑都炸了锅。男男女女四散逃开——这在龙壁关的场景又在天香苑重演了一遍。
只见再弹唱的那些在楼台上弹唱的歌姬也露了真面目——她们就是那夜的十二歌姬,只见歌姬也杀上楼的走廊与那群刀客围住了蒲沐与颜蘼。蒲沐道:“你恐怕想与我说,这些人并不是你带来的吧。”
颜蘼道:“是我带来的话,他们会把我也围住?”
说话间那帮刀客与十二歌姬杀向两人,一群人从走廊直接打到了厅堂,那些刀客的武功不低,见乱金捕头带着二十来个捕快也杀将进来。一群人战作一团,只见那歌姬,一弹琵琶,一阵气力直接震飞了两名捕快,已吹长笛,眼前四、五个捕快捂着头疼个不停——十二歌姬乐曲所发的内力,若是武功平庸之辈,则干扰心智,头疼胸闷。
蒲沐打倒了八、九个刀客,手里抢来了刀,一阵劈砍又砍倒了几个刀客,眼见颜蘼被三、四个刀客围攻,手臂上已中了一刀,蒲沐见状,又搅入刀客中,一阵旋砍,震开了刀客们的钢刀,拉起颜蘼往外跑。忽然在楼外又有不少黑衣人杀进来,此时金捕头前要对付十二歌姬,后要对付那帮黑衣人,在一剑扛开歌姬木箫后,对还剩下的手下道:“立马发信号——”
那捕快道:“我等现在被困,无法发出信号啊——”金捕头分了心,后背被那歌姬的长笛击中,踉跄了几下,一歌姬见状立马飞身向前,托起琵琶直捅向金捕头,哪知金捕头回手一剑,直接挑断了那歌姬的琴弦。
此时一间房门中飞出一个酒壶在乱中打中了一个黑衣人的头颅,在众
人还未察觉之时,一歌姬的长笛已被抢走。忽然人群中又来了一名素色衣衫的男子,他手中正是那歌姬的长笛,这几人都被黑衣人与歌姬一同包围住了。
“你身上有什么可以去搬救兵的信号?”那男子问金捕头。
金捕头道:“这是我的腰牌,去到东南边的巡捕院中,说我们遭伏,请救兵增援——”
“好,你们撑到我回来——帮我冲出去。”说罢那人冲向门口,那黑衣人中有人道:“不能让他出去——”
只见蒲沐全力一掌,一阵气力直接推向那群黑衣人,那群黑衣人被推动了足有二尺远,这时厅堂内的歌姬与黑衣人也杀向蒲沐等人,可在门口那群黑衣人还未回过神时,那男子已经跑了出去。
“杀了剩下的人——快——”说罢剩下的人又混战在了一起。
刀剑声厮杀得很快,整个街市都知道出了事,各家店里的人也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那只见十二歌姬又使出了阵法围住众人,可身法似乎已经不是蒲沐上次在龙壁关所见到的阵法了。
蒲沐带着众人还未冲出阵法,只见十二歌姬散了阵法,黑衣人立马冲进去又与众人厮杀起来,如此一般,蒲沐等人的体力渐渐不支,金捕头的手下已都被丧命,颜蘼的肩膀也深深中了一刀。
如此三人又撑了一轮,眼看三人已败迹渐漏,十二歌姬与剩余的十来个黑衣人立马全力杀向三人。
此时蒲沐发了狂,持刀一阵劈砍,直接冲出了一角,被几个黑衣人包围,他奋力杀了几个黑衣人后,又想冲进去将剩余两人带出来。颜蘼的锁骨上又中了一刀直接被震到蒲沐的怀里,金捕头也陷入了十二歌姬的包围中。
此时门外一阵呼喊声起,三十多个捕快一同涌入,那男子一阵旋风杀入阵中,趁十二歌姬不备,一脚踢飞其中一个,一把抓起金捕头,金捕头借了力一跃,两人腾空一个空翻直接落了地。那些捕快已经和那群人厮杀起来。
颜蘼肩上在流血,蒲沐抱着她,问道:“你可还撑得住?”
“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帮我救出去……”颜蘼道,她身上疼痛难忍,刚刚锁骨上的那刀中的很深,血已把肩膀染红。
“眼下他们的人已所剩不多,我们一同配合着这些捕快,将他们擒住——”蒲沐道。
“好——”那男子道。
说罢,金捕头与那男子一同杀人人群中,蒲沐安置好颜蘼后,抄起一把刀也杀入了人群中,刀剑一阵混响,那群黑衣人已全都被消灭。十二歌姬见不敌,立马施展轻功准备逃跑,谁知那男子的速度奇怪,一瞬间飞跃上了十二人头顶之上,一掌打向其中一人的天灵盖,只见那女子直接被震倒,落地后被那群捕快所擒。
剩余的十一歌姬立马想从走廊间逃跑,被蒲沐与那男子前后截住,这走廊间无法施展她们的阵法。蒲沐道:“我说过,若再有下次,就不像上次在龙壁关那样了——”说罢提刀砍向那些歌姬,那男子也从后攻向那些女子。
一阵好打,又混战了七八个回合,那走廊的围栏直接被两名歌姬撞破,连同歌姬与断了的围栏一同跌下,也被捕快给擒住。
眼下那八名歌姬见到机会,闯进一间房屋中蒲沐与那男子一同追上,那几名女子跃出窗户,蒲沐一刀飞出,未有砍到人,只见那刀直接钉在了对面的瓦房顶上。那几名歌姬躲开了蒲沐扔出的刀,跃下房檐,在一条小巷中消失了。
颜蘼已支撑不住,晕厥了过去,蒲沐抱起颜蘼就要出门,金捕头道:“蒲兄要去哪?”
蒲沐道:“回相府救活她——”
“蒲兄,若回相府还需再找大夫,且蒲兄也知这些人背后有暗藏势力,若去相府,恐会给左相的家眷带来杀身之祸啊——”金捕头道。
“那如此又该怎么办?”那男子从还未被打破的桌上抓起一颗葡萄放进嘴中,他刚刚的言语和出现的时候都好奇怪,只是事态紧急,没人会有过多的留意。
“先送到我们巡捕院中,巡捕房中有司职的郎中,是太医院出来的,救治这样的伤不成问题。蒲兄意下如何?”金捕头道。
蒲沐道:“如此甚好——几位捕快兄弟,搭把手——”说罢蒲沐与捕快们一同把受伤的颜蘼放到了马上,蒲沐道:“金兄,今夜所发生之事,我还需赶到相府去告知左相,还劳烦金兄照顾这位姑娘,不能让她再遇险。”
“那是自然,京城中敢有人闹市行凶,我巡捕房当然也要彻查此事,为保证人,我等会尽最大努力的。”金捕头道。
说罢众人拜别,金捕头带领着剩余的捕快,一同上马,金捕头驱马护住前面的颜蘼,一众人回了巡捕院。
现在那残存的楼里还剩下那个奇怪男子和蒲沐,蒲沐道:“兄台雅兴不小,刚刚一场大战结束,就到处找东西填肚子。”
“我连赶了三天三夜才到的这京城,刚想吃顿饱饭,就被你们给搅了。现在还不能让找点剩的来填补一下?”那人道。
蒲沐身子靠在楼梯口,道:“这京城那么多饭馆,还需到这个地方来吃饭?”
那男子把楼上一间房内的半只烧鸡上的一只鸡腿给拽了下来,一跃到了地面,道:“我卖药与这里的姑娘,她们让我在这里喝酒吃饭,有何不妥?”
“卖药?”蒲沐疑惑道。
那男子吃了口鸡腿,道:“对啊,避孕养生的药——”
蒲沐略微有些不适,他不太喜欢这样太直接的对话,道:“兄台还懂医药?”
“医术、星象、八卦我都略有所知。”那男子道。
蒲沐笑道:“我看兄台的武功也不错——”
那男子吃光了鸡腿,道:“走了,今晚得找地方睡觉了,有缘再见——”
“不知兄台尊姓大名?”蒲沐道。
“我没有姓名,叫我诡风便好——”说罢,这人便离开天香苑了,临走前在池塘边的石桌上抓了一把花生米,边走边将花生米抛进嘴里。
(本章完)
第六回:诡先生妙手治病,落影妖伤愈倒戈
今日相府的厨房很是热闹——中秋已至,厨师们正在忙着和月饼的馅,小厮们打着下手:有的正在洗蟹,有的正在和面……丫鬟们从前院来取左相及其夫人妾侍的早饭。此时又有个小厮来报,左相嘱咐,今年中秋还需多备些饭食蔬果、糕点茶水,说是定南王要拜访相爷,需比往年仔细准备。
闻得这话后,这厨房自然更忙碌了——左相在朝的这些年里,中秋过得虽热闹,可准备的东西厨房早已熟记于心,但今年有皇亲国戚驾临,想必整个相府都得破费些。
蒲沐走出了客房,小厮们与蒲沐打了照面,都纷纷问候,蒲沐回了礼。丫鬟们端来了早饭,道:“蒲大爷,早饭需摆何处?”
“院子里的石桌上便好,劳烦姑娘了——”蒲沐道。
丫鬟放了早饭,回礼退出了院落。蒲沐打开了粥碗,喝了口粥,那粥牛乳味浓,蒲沐喜爱牛乳,早年间在少室山下时便爱喝生牛乳,因此还害了几次疾病。蒲沐叫住了一个为自己收拾好屋子欲离开的小厮,道:“小兄弟,贵府的粥是用牛乳熬制的?”
那小厮道:“回蒲大爷的话,相爷与夫人的都难受这牛乳,其余几位姨娘也不大爱这牛乳。只是相爷听闻蒲大爷爱这牛乳,且蒲大爷昨夜劳顿,今日特用此粥给蒲大爷进补。”
“好,这里无事,你可下去了,若有事我便再找你就好。”蒲沐道。
小厮回了话,便也退出了院落里。蒲沐将碗里的粥吃了个精光——昨夜他回府时,左相已睡下,他自然不打扰也回房休息,只是心事重重,辗转反侧,到了四更左右才浅浅地睡了一会儿。
蒲沐心中牵挂的自然是颜蘼的伤势以及左相对此的分析,他很想知道,是哪一路人,一直在阻挠大内重整。当然,还有那夜那称诡风的男子,他也不知到底这人是敌是友。除此还有今后是否能进入大内等问题在他脑子里……
吃下一枚鸡蛋后,蒲沐顺手抓了一块蒸糕拔腿走出院落,穿过几处转弯的走廊,便到了左相的书房,那房中的下人说左相还在自己房院中的书房里。蒲沐将自己手里蒸糕吃尽后,立马到了左相房中,左相夫人在院里见道蒲沐前来,道:“蒲少侠来了,老爷正等你,刚想派人去请少侠,少侠便来了,少侠快进去与老爷说话吧。”
蒲沐看到左相夫人在与几个丫鬟在打理院落里的秋菊,蒲沐笑道:“夫人雅兴。”说罢,便走进了房中。
左相见了蒲沐立马叫人看茶,放下了手里的书卷,道:“昨日蒲少侠可有收获?本相是真的上了年纪,昨日又动气伤身,蒲少侠走后,身体还是不适,就差下人煎药,吃了药,药性上来,便睡意肆起,没法子只能入睡。恰好今日中秋,皇宫上下正忙着庆礼,皇上也不上早朝,不然这把老骨头……哎,不言也罢,不知蒲少侠昨日如何?查探出何结果?”
“相爷身子为重——”蒲沐道。之后蒲沐将昨日所遇之事悉数告诉了左相。
左相道:“现在那证人不知如何?那被抓获之人也不知巡捕房可否审出什么来了?这样,蒲少侠,你与我一同去巡捕房看个究竟。”说罢左相立马传下人进房,让前院备马。
两人刚走出房门,左相夫人便道:“老爷又要往何处去?”
“哎,你不必问。我们去去就回。”左相
左相夫人道:“今日可是中秋,皇上都不理政了,老爷还要奔波公事?再说晚上定南王爷还要上门拜访,若老爷到晚还不归,岂不失了礼数?”
“我都说了去去就回,不会耽误时日,你何故那么多言语?”左相摇头道。
蒲沐道:“夫人所言有理,定南王今日拜访,若真的耽误了,恐难向王爷交待;且相爷昨日身体不适,不便出门,不如由小民代劳,且昨夜之事小民熟悉,不用劳烦相爷。”
“就是,老爷就算不听我这个妇人的,蒲少侠的话总入得了耳吧——”左相夫人道。
左相瞬间没了话语,“你们……罢了,想蒲少侠日后也是大内的好手,是该自己去办些事情,熟悉这官场的路子了。你拿着我的私印,方便行事。”
蒲沐接过印,道:“多谢相爷抬爱,蒲沐自然查证清楚。”
“查证清楚后早归,今日府内的中秋,你得与我们一起过。”左相道。
蒲沐道:“是——蒲沐定早些回来。”说罢蒲沐出了院落。
马蹄阵阵穿过了闹市——中秋的白天,比往常又热闹了几番,小贩们摊位异常拥挤,街上的马车也平日多了些。
一阵马嘶,蒲沐已到了巡捕院门口——巡捕院大门牌匾上所挂一只铁青狴犴头,两旁立有石狮,漆黑的大门开着,门内走出几个捕头,手上提着礼盒,相互聊着话便下了台阶,守卫向那几个捕头行礼,那几个捕头只是随身附和了几句便离开了——巡捕院今日过中秋,每个捕头都发有刑部特订的月饼。
蒲沐下马,往大门内走,那守卫拦住了蒲沐,看蒲沐一身平民衣衫,便道:“京城衙门往左边那条街走,这里不是你报案之地。”
果然左相的私印有了作用,蒲沐亮出了印,道:“我奉相爷之命来此办事。”那些守卫惊出了一身冷汗,立马道:“大人里面请——”
那守卫为蒲沐牵了马,蒲沐缕了衣衫,进了巡捕院,由一个守卫引路到了巡捕院的班房,此时当值的正是金捕头,金捕头见蒲沐前来,立马笑脸相迎,道:“蒲兄,中秋佳节还往我们这森罗殿跑?”
蒲沐道:“金兄别打趣了——昨日之事……”
“那女子昨夜的伤止住了,今晨医师又开了些调理的药,这才好了些。我们这地方没有客房,只能给她打理一间空的女囚牢房,让她暂住。那些被擒来的女子
,刑部的吴大人准备提审,昨日还特差判官来羁押,想今日已在府衙的牢房内了。”金捕头道。
蒲沐疑惑,道:“金兄,昨日之事,你们已上报了刑部?”
“哦,金兄有所不知,我们这所捕获羁押之人,因牢房数有限,且不能私自审问,故抓获后需在三天之内报予刑部之人处置。”金捕头继续道:“昨夜将那姑娘安顿好后,众捕头商议,未免中秋徒添事端,便报刑部,刑部也是夜升堂,连夜提审。”
蒲沐笑道:“看来巡捕房的人都想中秋佳节回家一聚,也乃人之常情。”
“不怕蒲兄笑话,这巡捕房中,滥竽充数者不少。若仅仅是赶着回家过节,倒也好多了,平日里也……哎……等蒲兄到了大内若得势,也将我调予大内,来蒲兄麾下做事——”金捕头道。
蒲沐道:“且不说这个了……让我去见见那女子。”
金捕头遂引蒲沐一同出了班房,穿过一个满是周边长有青苔的小院,进了议事厅,再走几步便到尽头的牢房,这几日牢房内无人,右边的牢房内颜蘼靠着墙,望见蒲沐,嘴角笑起。
两人打开了牢门,颜蘼的脸色还泛白,道:“我还以为你直接把我押进大牢里了。”
蒲沐道:“你今日好些了吗?”
颜蘼未有回话,她有些惊讶——这么些年,这么简单的话语她从没有听到过,她混迹那些男人中,从没人问候过她一句。尤其在这江湖当中,她利用别人,别人利用她,不过她早已习惯了这一切——母爱在她出生时便没有了,父爱在她被她鬼混的父亲卖予青楼时也没有,之后江湖的十来年,她没听过这样的话语——她有些不适,道:“好多了……”
“那你所说的幕后指使到底是谁?”蒲沐问道。
颜蘼张开未有涂抹的嘴唇,道:“当今皇上的儿子——”
蒲沐与金捕头皆吃了一惊。
金捕头回头望向厅堂,小声道:“姑娘此话当真?皇上子嗣有三,你这话语这么笼统……”
“金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想将颜姑娘接到相府去,今夜定南王会来,相爷与定南王细细分析,定能得出些线索。金捕头,此事不可再对第二个人讲起。若有人问起颜姑娘的下落,你便说相爷提审,差人押走了。”蒲沐道。
金捕头思索了一会儿,道:“蒲兄还需提醒相爷多加防范——若真是皇子所为,恐左相会有危机。”
“多谢金兄所言,这几日我定寸步不离保护左相。”蒲沐道。
蒲沐随即扶起了在卧榻的颜蘼,颜蘼一手搭着蒲沐的肩膀,一手扶着床沿,艰难的起身后,立马捂住了小腹,只见颜蘼额头疼出了汗珠,小腹渗了血。金捕头道:“遭了——伤口未处理好。这该如何是好,王医师此时已回家过中秋,一时找不到人医治啊——”
此时有前门守卫来报,说门外来了那日报信的汉子,蒲沐双眼一亮,对那守卫道:“快请进来——”
随后,蒲沐对金捕头道:“那人懂得医术,想可救治——”
金捕头也舒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
少顷,诡风便到了牢房内,道:“好在我记挂着昨夜之事,今日来看看。”
说罢,诡风凑尽颜蘼身旁一看,立马转头道:“先差人打一盆热水,取一壶酒,还有干净的白布、烛火——”
金捕头立马吩咐当值捕快准备,热水、酒、白布都拿到牢房后,诡风道:“你们快回避——”
蒲沐与金捕头知道颜蘼伤的是难以启齿的地方,立马回避到议事厅。只见诡风双手点住颜蘼的几处穴位,随手从他褡包中掏出一包药粉,放入那用热水烫过的黄酒中,倒出一碗,喂与颜蘼,颜蘼喝了后便昏睡过去。
诡风轻轻解开颜蘼了腰身上的衣带,漏出了颜蘼的腰身,又向下拉了颜蘼的衣衫,只见伤口迸裂,在原有的伤口上也一块明显的疤。“原是旧伤加新伤,昨夜的郎中定是羞于细查,这里伤处理得不仔细。”诡风自言自语道。
只见诡风又掏出一个小黑纸包,小心翼翼拆开,将药粉沾上水调至成糊状,悉数倒至白布上,轻轻地裹在颜蘼伤口上,过了一刻钟后,又将白布拿下;之后诡风在衣衫上取出一枚针,用火燎过后,放于热水上涮了后,擦拭干净,套了线缝合了颜蘼的伤口后,又取白布包扎好,为颜蘼整理好了衣衫。
诡风掏出一枚丹药,解了颜蘼的穴道,喂颜蘼吃了下去,随后便向议事厅喊道:“你们可过来了——”
蒲沐与金捕头来后见到正在洗手的诡风与睡着的颜蘼,两人还未开口,诡风便摇头道:“贵府的大夫,见此处伤恐涉及羞于言表之事,便匆匆医治,导致其伤口迸裂,加之旧伤也复发,好在现在伤口缝合,又喂了她吃我特炼制进补调理的药,这才好了。”
两人不觉有些吃惊,蒲沐道:“诡风兄弟,你……你为她……”
“她伤的小腹直通……日后,想是不能生育了……”诡风叹道。
金捕头道:“诡风不必与我们说这些的……”
蒲沐与金捕头对这些事情自然不会过问,且对诡风刚刚所做之事也有些诧异,可也理解医者之心。
“医者,对病患自然有些感慨,多谢诡风兄弟了,不过她还有多少时辰才能苏醒?”蒲沐问道。
诡风道:“这麻沸散乃神医华佗传世之宝,我给她服的药量,恐还需一刻钟才行。”
那便等上一会儿,说罢三人找了凳子坐在那牢房内。蒲沐道:“不想昨日与兄台一别,今日竟又相见。不过,我还不知兄台来京做什么?”
“说出来各位兄弟莫要吃惊,鄙人想来任大内统领——”诡风道。
两人虽有些诧异,可仔细一想,朝廷确实有向江湖发英雄帖,招募大内统领及侍卫。可英雄帖大都发名门正派,未发江湖散人,可眼下这人从昨日的武功路数来看,并非哪门哪派,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人是哪派的高手。
金捕头道:“不瞒兄弟说,这位蒲少侠就是左相引荐的大内统领候选人之一。”
“这……还需官员举荐?才可参与……”诡风道。
金捕头道:“这个,我不清楚不敢胡说啊——蒲兄可否知道其中的细节?”
“这个……我也不知啊,听相爷所言,江湖中人也可参与比试,不过诡风兄弟,可否想通过相爷引荐参加比试?”蒲沐道。
诡风道:“左相乃朝廷支柱,清廉刚正,诡风若能得相爷赏识,自是再好不过啊。”
“今日是中秋,我可与你引荐于左相,恰好你我二人护送颜姑娘回相府与左相商议事宜。”蒲沐道。
说话间颜蘼已苏醒过来,感觉身体已舒适了许多,蒲沐道:“金捕头,还请备匹马作脚力。诡风兄弟,颜姑娘恐还不能单独驾马,还请兄弟载她一程。”
转头蒲沐又对颜蘼道:“在这谢过你的救命恩人——诡风先生。”
颜蘼言谢后,两人搀扶着颜蘼出了巡捕院,诡风将颜蘼抱上了马,自己在后面护住颜蘼,蒲沐前方开道,两匹马哒哒便走。“我……我那伤口,不知先生是如何处理的?”颜蘼道。
“自然是外用药,然后缝合伤口了。姑娘也懂医道?”诡风道。
颜蘼吞吐道:“那你可看出了......”
“我知道……姑娘不是处子了。但‘落影妖’的经历我略知一二,有这结果也不惊讶。”诡风道。
颜蘼再也没有回话,她知道很多人对自己就是这般看法,自然,她也不会迁怒于她的救命恩人了。
此时的街道上的小吃小贩都陆续收了摊,他们也要回家与家人团圆了,等到入夜之时,闹市才会有多的一番热闹。
午饭时已到,蒲沐等人入了相府,几个家丁引路,带着三人到了后院的会客室。小厮们自然诧异于诡风以及他们搀扶着的颜蘼,问道:“蒲大爷,这位爷与小姐是……”
“这两位是我要引荐与相爷的贵客——这位是诡风先生,这位是颜姑娘。”
小厮们向二人行了礼后,一行人便到了会客室——相府今年的晚宴比平时要丰盛得许多,不说这桌子中心那一大盘蒸膏蟹与一旁所配着的蟹粥,也不说那其余的鹿肉、蒸鸡;只说那些复杂的小菜,就让很多人眼前一亮了。
左相与夫人及几名妾侍已入了席,左相与其夫人坐主位桌,另外一张桌子上坐着三位姨娘,和左相的儿子与女儿。
“蒲少侠来了,来入座,两位想是蒲少侠带来的客人吧,一同入座——”左相道。
蒲沐等三人坐入主桌中,蒲沐向左相及其夫人引荐了两人,左相笑道:“诡风先生真肯为大内效力?”
“大丈夫为国效力,顶天立地,这乃我至高理想。可在下只懂些武学医道,不知能否进得了大内——”诡风道。
左相道:“蒲少侠所引荐之人,怎会是平庸之辈,来,本相敬先生一杯——”
诡风举杯一饮而尽后,蒲沐道:“来到相府这么长时日,还不知相爷的子女,今日乃中秋佳节,可否容相爷引荐——”
“哈哈哈——都过来,都过来——”左相道。“各位客人,这位是二儿子左华;小儿子左光;这是大女儿左樱,小女儿左岚。”
几个儿子与女儿与三人行了礼,三人回礼,诡风问道:“怎么左相的大儿子?”
“哈哈哈……先生有所不知——大儿子随镇北王西征,现驻守边关。”左相道。
说到此处,左相夫人拭了眼泪,诡风知道自己的言行让人有所不适,立马回应道:“夫人恕罪,小民口无遮拦问到了夫人痛处……罚酒一杯,罚酒一杯——”
说罢,立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左相道:“不妨事,这老婆子是想自己的孩子了,犬子已有三年未回家与家人团圆了。说来也是心塞,今年本是戍边期已满,皇上有意将他调回京,可西北战事又起,镇北王看中犬子,向皇上请旨,让犬子配合远征军一同平叛。”
“大公子勇武过人,才得王爷赏识,国之栋梁,小民钦佩——”蒲沐道。
饭桌上的气氛也有些凝重,诡风便道:“小民该死,把这饭桌上的气氛弄得有些生硬——”
“先生说哪里话——今日大家必须开心,博儿为国出力,今日月正圆,边关的冷月与京城的明月都是一片天之上的。天涯共此时,若博儿知道我们如此,怎打得好仗?我们更该开心——是博儿等将士为我等所争来可安心吃这顿团圆饭的机会,我们怎可如此哭丧着脸——”说罢左相将杯中一饮而尽,紧闭双眼,挤回了眼泪。
左相夫人也收揩开了泪,道:“那老爷就少喝点酒吧,博儿的家书都在关心你的身子,你可得好好爱护。”
“对啊,父亲,今日与贵客喝酒,托儿子便是——”左华道。
诡风大笑,道:“好,今日,我与二公子喝上几盅——”
相府的气氛又回了暖。桌上的东西被吃得差不多了,蒲沐吃多了几杯酒,加之这几天的奔波与所遇之事,头有些晕,今日宴会一声不发的颜蘼道:“今日你不可再喝了——”
左相道:“是——一会儿王爷要来一同赏月,蒲少侠还需清醒啊,去熬点牛乳,为蒲少侠解酒。”
少顷,牛乳放在炖盅里上了桌,蒲沐谢了左相,打开炖盅喝了几口,门外便有人传信来言,定南王携礼来了。
(本章完)
第七回:中秋夜王公议政,清水河艮星逢灾
明月起,月圆夜。
相府的后院里,亭台筑于假山上。石桌上会面的有定南王与陈仁海,左相、蒲沐、诡风以及颜蘼。定南王也携了家眷前来——王妃与左相家眷在后院的另一处亭台上叙家常,定南王只有一子,年龄尚幼,在院中与左相的小儿子与小女儿玩闹;左相的二儿子晚饭时喝多了酒,回自己房内歇息去了,大女儿此时陪着母亲与姨娘同王妃一同聊天。
定南王与左相听了颜蘼与蒲沐所言,沉默了半晌,才发声道:“皇宫有三位皇子,年纪相差不大,皇上与本王提到过立储君之事,可皇上也难下论断。此时若有宫中内斗,于朝政大不利。颜姑娘当真不知是哪位皇子吗?你没与你的雇主直接见面?”
颜蘼道:“回王爷话,小女子只见过雇主麾下的两个人,也是他们直接请的小女子?”
定南王道:“那两人姓甚名谁?”
“一个叫邱平刀,设了局在龙壁关的集镇捉陈公子,一个叫申烈,在龙壁关中下药暗害陈公子与蒲少侠。”颜蘼道。
陈仁海大吃一惊,原来那日刘太医所言非虚,自己果真在百商居中了毒——定南王所派人到百商居查探,百商居早已换了天地,原来的掌柜已转卖了店铺,店名也随之改之——那时陈仁海便起了疑心,可想到自己与卫连貂被申烈悉心照料,且卫连貂还是申烈的兄弟,自己在百商居时起居完全与卫连貂一般,没机会中毒,如此这般,陈仁海不敢肯定为申烈所为,可颜蘼所言后,陈仁海不得不信了这残酷的事实与江湖。
蒲沐有些不解,道:“那夜你曾说,你的雇主要我那盒子里的东西,那是何人与你说的?”
“那是邱平刀手里走了陈公子的那夜里,得飞鸽传书,那书中说蒲少侠在京城北部遭伏后逃脱,加之那夜陈公子除了荀炼,邱平刀心急,便差我前去龙壁关阻截陈公子,恰好在百商居又遇蒲少侠,此时申烈便开始下手……”颜蘼道。
陈仁海惊道:“那夜我未动手,更没碰到荀炼。我被我那兄弟搭救后,直接奔到山的一侧,那里是官道另一侧的一处隘口,恰好有一队客商从官道归乡,我那兄弟与他们买了马,之后我们便驱马绕回了集镇的官道上,前往龙壁关。未有你口中所言杀荀炼之事。”
“那夜确实有荀炼的尸体,邱平刀想是陈公子所为,也所说若不是公子则情况更糟,但此话何意,我当时未听出来。”颜蘼道。
左相叹道:“眼下还是查探这两人为好,查出这两人便可有迹可寻,在此过多的分析恐无太大实用之处。”
“对了,那夜邱平刀手上的金蝶镖是金蝶庄所出,可王爷派人查探了金蝶庄,金蝶庄一直闭门谢客……”陈仁海道。
颜蘼道:“此事我也不知,那夜我到镇子上时,邱平刀就已拿着那镖了。”
“金蝶庄之事,两拨人回来都无所获,且第二拨人都已潜进庄内,可庄内竟然一人都没有。”定南王摇了头,道。
左相道:“这金蝶庄乃江湖名门,庄中百人之众,怎会一人都不在庄上……”
“难不成,这金蝶庄已遭不测?”诡风道。
众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可诡风却把众人都不想说的话说了。
定南王道:“此事不无可能,这金蝶庄与陈家堡一样,都有本王的书信。本王有意请金蝶庄中人入大内主事。这股势力想阻挡陈公子与蒲少侠入京,想金蝶庄他们也留意,只是不知,若要阻挠,怎会与阻挠陈公子与蒲少侠的路数不同,不是路上设伏,而是攻击庄里?”
“我想,此事当容后再议。”左相道,“眼下分析,宫中势力无疑是想扶心腹上任入主大内,才下手想除去王爷与老臣所招纳的好手,如今蒲少侠、陈公子都安全入京,蒲少侠还引荐了诡风先生,大内今后又多了一名得力干将,只是不知其他几位同僚所邀之人能否全都入京。”
定南王道:“李大学士所邀之人本王不知,王将军所举荐之人为其义子与军中的一个校尉,且此次重整大内,我等四人只负责牵头寻人,而大体所选的侍卫与统领,为宫中与大内相关的组织与江湖门派,就算宫中这股势力相将自己心腹全权保上位。可就怕……”
“老臣知道王爷所想,这最坏结果无疑就是除皇上授意我等四人所举之人外,皆是宫中势力的人了。”左相道。
定南王对陈仁海三人道:“那本王便拜托三位了,定要全力以赴夺得大内统领之位啊——”
三人见状立马起立,作揖鞠躬行礼,道:“我等定不负王爷、相爷所托,竭尽全力,为朝廷鞍前马后,绝不结党营私,谋逆朝政——”
“好……好啊——”定南王抚掌大笑,那两撇胡子又与他的大笑的面庞一同抖动起来。
转过头来,定南王便对颜蘼道:“颜姑娘能够弃暗投明,实属难能可贵,但目前姑娘的处境太过危险,不如姑娘进本王府内,作本王一名侍女,等重整大内侍卫那日,你与本王一同入宫,若与你见面的那两人也出现,便立马指证他;若那两人不在,盛典结束后,本王便邀你见皇上,你可把你所说予大家的话告诉皇上。让皇上
自己彻查……”
“若将这一切告诉皇上,皇上是否能信我等所言先不说;就算信了,不知是哪位皇子,皇上岂不凭添烦恼?如今西北战事未定,大内人员未得重整,月龙阁未修缮完成,新的圣器也还未消息,若重整大内,朝中其余各部也面临调整……这些事情皇上已让皇上焦头烂额,若再有皇子争斗,那皇上该如何应付?”左相道。
定南王喝了一口茶,道:“左相深思熟虑,为皇上考虑,为社稷所思;可此事若不得彻查,任由那位皇子如此做,就怕日后还未等到皇上立储君颁诏书,他就要谋朝篡位了。”——这桌子上所摆着的月饼糕点,美酒蔬果众人皆未动过,众人只是喝了些茶水解渴——这么凝重的谈话,又有什么人会有雅兴赏月,更别提享用眼前这些东西了。
假山下的女眷聊得很开心,只是两个小孩有了些困意,加之左相夫人年事已高,赏月不宜太晚,王妃看出左相夫人有些困倦,便差丫鬟上去与王爷言语一声。
定南王听了丫鬟的耳语后,抬头看了夜空的这轮明月,便道:“哈哈哈,本是中秋赏月,却又来谈了一夜的国事,一转眼间亥时都快过了——”
“王爷说得哪里话,王妃与世子都有了困倦之意,我等在此也久了些,不如老臣差人送王爷一家回府——”左相道。
定南王道:“相爷说笑了,车夫们随时待命,何需劳费相爷家中人?”
“陈公子,你且到马棚牵马,本王携家眷一会儿到门口上车,你前面驱马。”定南王道。
陈仁海回了令,少顷,后院便冷清下来。
定南王一家随陈仁海一同回了王府,左相安排了客房与诡风,自己也回了房内。
街上热闹还未减,陈仁海驱向前,定南王的马车在后,世子悄悄掀开帘子,看这街市的热闹——街上的人成群结队游览月圆下的夜景,自然就会小贩找商机,如此街市便热闹开来。
走月的人很多,世子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有些按捺不住,可立马被王妃喝住——他的身份与街上的商品,自然是不匹配的;他刚刚的身份也有了放肆,定南王也小小训斥了他。
颜蘼坐在马车里,很不适应眼前这个场景,可王妃却也问了让她难以回答的问题,道:“姑娘是哪里人士,父母可还健在?”
“小女子……小女子浔阳人士,父母……父母都已不在了……”颜蘼道。
王妃立马赔礼,道:“问到姑娘的痛处了,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这女子是我向相爷讨来的,添一个侍女让她来伺候夫人的饮食起居。”定南王道。
王妃道:“臣妾谢王爷抬爱——颜姑娘生得天生标致,这个好模样,以后本妃为姑娘寻摸个好人家……”
“多谢王妃……”颜蘼欲言又止,可她的话语明显打断王妃的言语。
定南王道:“这姑娘刚相府出来,有些不适,爱妃还是不要与他多言语了——”
王妃回了话,便不再言语。
车马已过了闹市中央,到了一处桥口,桥下一湾清河水,被圆月照得闪着粼光,今夜河上的船只不少,众船只上的灯火通明,加之月光透亮,河面上泛起光随着船所推出波更有层次。
车马穿过了石桥,不知哪艘船只上传来了悠扬的乐曲。定南王喜爱音律,听到如此的悦耳的琴声,立马差车夫与陈仁海停马。
陈仁海自然也听到了琴声——定南王听出了琴声的悦耳,不过陈仁海还听出来了弦外之音。
“没想到在这河边,还能听到如此美妙的琴音——”定南王道。
王妃道:“是啊,琴韵悠扬,音律流畅,似乎耳听后还能畅想天上明月,此曲也应了中秋的节气。不知是何方名士在船上游河赏月。”
定南王听得琴声果真巧妙,伸手扶王妃欲下马去河边一看,颜蘼想阻止,可不知如何开口——颜蘼自然也听出这琴声的“蹊跷”之处了。
眼见定南王要下马车,世子大喊道:“父王与母妃要去哪啊?”
陈仁海这才知道定南王要下马赏这琴声,立马对车夫道:“不要让王爷下马,立马送王爷回府——”还未等车夫回应,陈仁海立马转身一拍马,一声马嘶,车直接被带走,车夫稳住了马匹,快速向前。
定南王未站稳,与王妃一个趔趄,纷纷跌落在马车的一侧。世子也被吓哭了,定南王立马出车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车夫将陈仁海刚刚的话语说与定南王,定南王不知陈仁海心中作何想法,不过若陈仁海指出有异样,自己也相信那里确有不妥。此时世子哭得厉害,王妃抱着哄了半晌也无用——刚刚那样的惊吓确实让他有些害怕。
只见颜蘼凑过去,摸了摸世子的头,道:“世子别哭了,我为你耍个把戏看如何?”世子抬头一看,只见颜蘼手里变出两张皮影,只用两手借着月光竟在马车窗帘上映出了影像,加之她学着皮影玩偶小人诙谐的口音,世子立马笑了,完全忘记刚刚那会儿的惊吓。
王妃谢道:“多谢姑娘,姑娘好有本事,这般不要灯火幕布的皮影戏也可演出
。”
“王妃抬爱,这是小女子自己玩的小把戏,只是逗人取乐罢了……”颜蘼道。她也从未想过她的皮影把戏除了从前的那些勾当还可以做些好事。
只说陈仁海驱马到了河边——刚才的琴声确实美妙,不过这琴声中藏匿了一股不知名的内力,只是传到定南王的耳中,那股气力弱了很多,若是靠近河边,定南王与王妃恐会有危险。
河边似乎有风吹,波浪微微泛起打在岸上——果然出事,一阵风波搅起,一只船的舱内震出了几个刀客,他们还未出手便被震飞,这阵风波直接把周围的船只震开,其余几艘船上的船夫立马摇船到了河边,所有人都知道眼下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阵风波迷了陈仁海的眼,陈仁海挤了挤眼,稳住了胯下的马匹,只见船舱中有一名年少的琴师,那琴师此时停了演奏。而那些刀客抄起了刀慢慢又逼近了这琴师。
只见这琴师道:“各位有心赏月却凶相毕露,为了等我上船,恐是望眼欲穿了吧。”
那些刀客未有答话,刚刚的船老大一跃入了水中,陈仁海似乎看到那船老大的身影有些熟悉。在一阵思索后,陈仁海心中才想起了那人正是邱平刀,他还混迹于京城,可现在却跑了,那眼前的这位琴师自然也是要入选大内之人了。
只见那琴师与那帮刀客交起手来,船只在河边抖动,那人似有金刚不坏之躯,两把刀砍到他的胳膊上却被他的气力直接震飞。可眼下他似乎站不起来,只能靠双手御敌,但效果不好,那些刀客几个回合后便破了他的拳掌。
陈仁海望到此人的内力正在逐渐消退,刚刚那一阵用内力发出的琴音,恐是他的孤注一掷——由邱平刀的手段,此人恐是中了奸计才会如此。陈仁海直接施展轻功,脚点马鞍直接跃到船上,一记飞腿踢飞了一个刀客,那刀客狼狈入水,刀客们腹背受敌,两人与刀客们一阵好杀。
那人的内力似乎撑不住他的金刚之躯,一刀砍到他的肩膀后,刀锋直接斩进了他的肩部,他一把手握住钢刀,使出了浑身的劲一撇,刀身直接被撇弯。陈仁海已把舱外的刀客杀尽,船舱里还剩的四五个刀客,见状慌了神,陈仁海提刀一刀劈开其中一人的脑门。
剩下的刀客还未有反应之时,船已开始摇摆,船开始沉了,那剩下的两个刀客各自一边跃出船舱,跳入水中,剩下的一个架住了陈仁海的刀,一把撤开后被陈仁海砍伤了左肩,一个后空翻离开了船舱,也跃下了水。
船上已经开始渗水,那琴师道:“我的茶里被他们下了药,现在双脚不能动弹,还烦请兄台救我一命。”
陈仁海道:“好说——”说罢,背起那琴师跃出了船舱,刚想施展轻功,左脚后跟便被一把飞来的刀锁勾住了,两人直接被拉入了河中。陈仁海入水后一个转身,右脚搭上刀锁一掰,刀锁脱离了脚后跟,陈仁海扛起那琴师,正欲游向岸边。
只见邱平刀已派弓箭手守在石桥上,邱平刀对着河面上露头的陈仁海与琴师道:“陈公子,李琴师,河底见吧——”说罢,邱平刀下令放箭,几十支箭悉数射出,陈仁海立马按住李琴师的头,两人一同潜入水中,箭矢射入水后冲击一段路程后便沉了,好在陈仁海潜得深,可若一直在水中两人迟早会窒息。
邱平刀此时跃到水岸边的船上,双目一闭,不知在运作什么,只见陈仁海似乎感觉胸口有些闷,陈仁海这才想出是修罗音,立马封住自己与李琴师相应的穴道。
可这类穴道一封,两人便开始往下落——陈仁海将内力封住自己听力,可内力不足以自己潜伏在水中,两人一直往下落。
邱平刀继续闭目冥想,他这次成功的几率比上次大多了。
一声号响,巡捕房的捕快们已到了桥边,为首的捕头正是当值的金捕头,金捕头大喝一声,道:“贼人哪里去——”
说罢那些捕快便与桥上的那帮人交起了手来,金捕头提起宝剑杀向邱平刀,邱平刀手里的长刀与金捕头的剑一碰,两人霎时间交上了手,陈仁海感觉周围已不再有让他不舒服的气力,立马奋力游到河面,周围一望——捕快们正与那群人厮杀。
陈仁海爬到了河边,李琴师此时已晕了过去,陈仁海一望,便知道李琴师的内力消耗太多,又加之毒进体内,才晕过去。
陈仁海扶起李琴师,双手封住李琴师的经脉,让其短时毒不能进入脏腑之中,之后双掌运足内力,贴向李琴师后背的两侧肩胛,少时李琴师所封的穴道全都跳开,李琴师吐出了一口黑血。
李琴师这才有了些知觉,李琴师见到这般情况,也有些奇怪,道:“这是谁报的官?”
“我也不知——还问兄台家住何处,我方便送兄台回家——”陈仁海道。
李琴师拧了拧自己衣角水,道:“不必了兄弟,我自己回去便是。多谢了——”
石桥两侧又杀出了点着火把的捕快,那帮人见状不敌,便想逃跑。邱平刀与金捕头战了个平手,一跃又跳入河中。
金捕头水战并非强项不敢擅自入水,此时巡捕房的捕快们已围住了河边。
(本章完)
第八回:皇城街众捕争功,府衙口黑猫劫道
子时已过,街上早已变得冷清,河畔更是无人敢走。刚刚发生的一切,让不少老百姓胆战心惊,这座桥左右的百姓早在那阵翻起风波的琴声起来之时,就已经四下散去,可周围的住户听到杀声就在自己耳边回响,这心中的恐惧自然可以想象。
月光还是明朗,周围已不再有杀机,除了邱平刀潜水逃走后,剩下的杀手除与捕快们拼杀时死了的外,还剩下寥寥几个。这几个刀客都被金捕头所带来的捕快铐起来。陈仁海此时扯下了自己衣衫上的衣角的布,简单包扎了自己的伤口,金捕头上前问道:“请问兄台……”
“陈家堡陈仁海,现于定南王府做事。”陈仁海这番话已说得很熟练——两个时辰前他才在相府这般介绍过自己。
金捕头道:“原是定南王爷手下,在下京城巡捕房金闻。”
“金捕头是想问方才这里的详情吧——”陈仁海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继续道:“刚刚我于此救下了一位琴师,那群杀手中为首的叫邱平刀,前几日在龙壁关也伏击过我。”
金捕头想到前几日颜蘼于巡捕房所说之话,思索后便道:“多谢陈公子所言。”
“今日还要多谢金捕头与众多捕快及时赶到,否则我性命休矣。”陈仁海道。
金捕头道:“陈兄不必言谢,说来也巧,我等巡夜街正好寻到临街,听闻百姓都说这里要出人命,便立马往此地赶。后来的几位兄弟得定南王爷的命令,也前往此处——”
说话间桥上的两队捕快吵嚷起来,金捕头见状立马上桥,陈仁海没有逗留,便上马赶回定南王府上不提。
金捕头道:“尔等为何在此吵嚷——”
只见一个一式胡的捕头道:“金捕头来得正好,你麾下的兄弟急于邀功,就要把人押走了——”
“梁捕头,这些杀手无论是谁押送,都需送到巡捕院中的牢房中暂时看押,再上报刑部提审,何来邀功一说?”金捕头道。
梁捕头笑道:“金捕头,昨夜就是你的兄弟押人去的刑部,刑部所发的中秋礼盒,你麾下的捕快人手一盒,我麾下的捕快,还有的没发到?这岂不是刑部的大人们对你褒奖?”
金捕头没好气的回话道:“中秋礼盒乃刑部统一分发,若有捕快未得,也补贴了银钱,梁捕头说这个是何意?且那夜你们几位捕头不都想草草上报,好回家过中秋嘛——就算有功,尔等那时怎不去邀,要来这翻旧账?”
“金捕头不要误会,昨夜虽是我当值,但人是金捕头捉回来的,梁某不敢抢功。可今夜大队人马是我所领来,这些杀手死于我剑下者最多,所以这功,梁某不可相让。”梁捕头道。
金捕头面带愠色,道:“我与你说了这算不得功——我等还需上报刑部……”
“好了,好了,金捕头不要生气。算梁某失言,来——将他们押往巡捕院中。”梁捕头道。
说罢梁捕头带着自己麾下的捕快押着那剩下的杀手便往巡捕院赶去,金捕头看着远去的队伍没有发声,与金捕头一同滞留着的兄弟中有人道:“这梁仁左夹枪带棒,欺人太甚——”
“对啊,那夜本是金捕头休息,他当值,相爷差使前来借人夜探天香苑,他竟说相爷请的是金捕头,让手下去请金捕头——现在又有脸说这事——刑部的大人们要是开眼,便什么都不发他,赏他顿板子才对呢——”
“就是,总是提他家三世为官,父亲为礼部要员,真是不害臊——”
“指不定前些时日礼部的贪污案就是他父亲……”
金捕头示意这些捕快不要再议论刚刚所发生的事宜了,道:“今夜兄弟们辛苦了,当班的回到巡捕房内,不当班的快快归家吧。”
众兄弟拜别了金捕头,也四散离开了,金捕头对着头顶的圆月苦笑了几声,深叹了两口气,提着剑下了桥——他知道他整日都与些什么人在共事,也知道那些人是什么品性,他从地方州府升至京城时原以为可以摆脱他曾经厌恶的府衙环境,可如今一看,效果似乎没好太多。
街上的灯火都已暗去,此时已不是八月十五,可十六的月亮更圆;不过十六不是最好的日子,所以那天的月亮没那么多人去赏,更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祭月拜神——金捕头在月光照映的街道上走着,今日未时他便已经出了巡捕房,他总算把所有事情都忙完了,可以回家好好过个中秋,可刑部却发了急令,中秋夜要加大巡查??——本不该自己巡夜,可此事还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静谧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人来人往,黑夜里似乎只有金捕头一人在赶路了,不过迎面有人走来,两人打了照面,金捕头见到眼前的人是个剑客——他腰间的剑约有二尺长,剑柄被他握住,剑鞘很普通,这在任何一家铁匠铺的兵器订制里都能配到。
剑客见到了金捕头的官服,打量了一番,被没再理会。金捕头觉得眼前此人并不简单,从呼吸中可知道此人内功不浅,从步子中也可得
出此人轻功也应属上乘。
两人此时已交错开来,剑客步伐没有停住,金捕头却止住脚步,回头道:“兄台留步——”
那剑客转了头,停住了步子,道:“官人独自一人巡夜,也没个手下?”
金捕头道:“兄台一人赶夜路,却没把好剑?”
“当然,在官人眼中这把剑太普通了,但我于官人而言,恐怕不普通吧——”剑客道。
金捕头道:“兄台的武功当然不普通。只是方才前边出了些事端,在下作为捕头,见到兄台这般的高手,自然想问上两句——”
“可我并不想听官人的盘问——”那剑客道。
金捕头不知此人是善是恶,可又想到蒲沐与诡风的入京,猜测此人是否也为哪个王公大臣所请来竞选大内统领的江湖高手——可白天里颜蘼所说的话以及刚刚所发生的事,又让他感到此人恐也是宫中皇子手下的人。
剑客转头,继续向前走。
此时在巡捕院旁的另一条街道上,梁捕头等一行人只要转过前边的街角就到了巡捕院。“尔等小心看护,不要走了这些杀手。”梁捕头道。
街道周围都是尽是房舍,这个时候所有房舍都已闭户,从街上看临街的窗户没有一户有一丝灯火——一处房檐上好像跑出个身影,这么安静的街道虽是瓦片的轻微碰撞,这声响也被放大了好几倍。
梁捕头驻足抬头一望街旁的房檐——刚刚明明闪过了身影——一只黑猫跃到了房顶上,梁捕头道:“原来是只猫。”
一行人继续朝前走,只见黑猫一跃跳到一名捕快身上,伸出爪子一抓,那捕快的面庞直接被出了三道血痕,又是一抓,那捕快捂着左眼倒地——其余捕快立马刀剑出鞘,那黑猫没有逃离,欲跃到那被拷着的杀手身上,被其中捕快一剑挡住,那猫借着剑锋一跃回到房檐上。
四周的房顶上又杀出一帮黑衣人,欲劫那被拷押的几名杀手,又是一场混战——明月悄悄移动,正巧在房顶上映出一个黑影,黑猫跳入了黑影的怀里,只见那黑影是个着一身紫袍,一头白发的男子,可他的年纪约莫就三十,他的手指纤细修长,抚摸着那黑猫——“你先自己去耍会儿,刚刚干得不错,一会儿再赏你——”那男子道。
只见白发男子施展轻功,一跃而起,从衣袖中掏出一把铁扇,一阵扇扇过,烟灰四溢,这些捕快未得防范,慌了神,几个捕快便倒在黑衣人的刀剑下,梁捕头立马道:“闭住口鼻——”有的捕快慢了半步,瞬时间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梁捕头刚刚说话间也吸入了些粉尘,头有些晕,立马运足内力,晃了晃脑袋,那白衣男子一把铁扇杀到混乱的人群中,两阵劈砍,解开了那些杀手所缚的铐子。那些杀手立马赤膊与那帮捕快厮杀起来。
那白衣男子欲逃出人群,被梁捕头与三个捕快围住,一阵厮杀,那人的铁扇的变幻莫测,与四人一时间还落下风,梁捕头的剑几次想挑掉那白衣男子的扇子,可根本没机会靠近那男子——梁捕头出剑的速度明显慢于那人的扇子,那人的身形似猫一般轻盈,所使出的铁扇也似猫爪般快速,收放敏捷,四人围住那人,迟迟不得胜,只见其余捕快已被黑衣人尽皆击倒,忽然梁捕头前后受敌——方才四人已得了些优势,可现在却又劣势尽显。
一身清脆的剑击,刚刚差点划到了梁捕头脸颊的铁扇被直接震飞,那男子退后了几步,只见阵中多了一人——那人便是刚刚与金捕头打过照面的剑客。那剑客持剑直接逼向那白衣的男子,梁捕头趁乱,一剑环式劈砍,一个侧滚翻,翻出厮杀的人群,向天空打出一枚烟花——那烟花是巡捕房特有的标志,只要标志放出,便会有同仁前来相助。
那剑客与那白发男子一阵打斗,又杀到房顶上,那剑客道:“又见面了‘白面黑猫’莫狸——怎么阻挡我进京不成,又想来京城滋事——”
莫狸道:“今日不与你多作争斗——”那只黑猫跳到他的怀抱里来,只见他又是一挥铁扇,那剑客出剑一挡,烟灰被剑直接挡回,白狸也消失在夜幕里。
烟灰散了,剑客剑入鞘,跃下了房檐。
援助的捕快来了,只见还剩梁捕头与三个捕快,但刚刚与之厮杀的黑衣人与羁押的杀手都已毙命——只见他们全都躺在街上,与刚刚在烟尘中倒下的捕快们一样,口吐白沫,浑身僵硬。
“尸体尽皆送到巡捕院中,传仵作前来验尸。”梁捕头道。
那剑客正欲离开,梁捕头道:“英雄留步——”
“他们都中了那莫狸的奇毒,他们死了,官人们才会没线索可寻——”剑客道。
“莫狸,莫不他所独创的‘猫儿咬’,据说此毒是以药喂食长大的狸猫所出——将猫口中凝结的颗粒取出,再研磨成粉……”梁捕头道。
剑客道:“看来京中的捕头果然见多识广,在下佩服——”
梁捕头一时间不知怎么答话,转眼间剑客
已离开了众人,梁捕头问道:“还未请教英雄尊姓大名——”
“免贵姓郭——”后来,剑客便没有再回话。
转眼已到了早晨,巡捕房内。
仵作还未验出毒,众捕头们此时已都到了停尸的院落内,院落为了验尸,搭起了草棚,遮住了这小院中仅有的一点阳光——京城府衙内的仵作都已来了,可没人能准确地断定中毒的人究竟中的是哪种毒药。
梁捕头昨夜虽推测出了为莫狸的猫儿咬,可在今晨查阅了班房内的江湖典籍,对猫儿咬的记载需追溯至十年前江州少女被拐的连环案子,当时抓到罪犯后,罪犯便是中了猫儿咬而亡,但据江州仵作的所记载的特征与此时京城仵作所做的完全不同。
“莫狸怎会又来京城?”有捕头道。
梁捕头道:“罗捕头,此事不难推测,想这人又是奉了谁的令来杀人灭口,上次在江州这个案子不就是如此吗?我看这毒也不用验了,直接写上中猫儿咬而亡。”
“这莫狸四处作案,如今竟敢到天子脚下行凶,这是在与我们刑部作对——若传到皇上耳边,我等估计都逃不了一顿板子。我等不可轻易放过他——”罗捕头道。
梁捕头道:“罗捕头此言差矣,莫狸怎么进的京城呢,京城四周便布城关,且京城城门岗哨森严。莫狸怎么来的京城呢?我等只负责京城内的安全,可进出京城不归我巡捕房管吧……”
“梁捕头之意,则是莫狸此次街边劫人,与我等无关了?”罗捕头道。
梁捕头道:“就算有关,也不能是全责吧?”
“你当然不用全责,你父亲乃礼部侍郎,与刑部的几位大人私交甚好,我们比不得你,我还是想想怎么抓住莫狸的好——”说罢,抓起了佩刀,对手下道:“出城巡街——”
梁捕头笑了笑,他对刚刚罗捕头有些不适,可他不想反驳。转头对几个捕头道:“各位兄弟,此事我觉得日后再议,眼下先把验尸的文书送到刑部交差的好。”
“那是自然,金兄,你意下如何?”有人问金捕头,金捕头道:“各位兄台自己处理吧,此案不归我经手,失陪一会儿——守卫备马——”
金捕头对这些同僚早已没什么信心,不过想起刚刚所言,昨夜有剑客相助,结合莫狸劫人之事,恐又与蒲沐之前所遇之事有关,他需立马赶到相府告知相爷,且他知道,将事情告诉蒲沐与诡风,比这几个同僚有用多了。
白天的相府,左相进宫未归——金捕头拜了贴,进了会客室,可未见到左相,便通知下人请蒲沐与诡风。下人引金捕头到了后花园,两人此时正在石桌旁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金捕头靠近一看,诡风正在研磨药粉,蒲沐正在看书。
“两位好雅兴啊——昨日中秋赏月,今日一个花前读书,一个树下研药。”金捕头笑道。
两人抬头看到了金捕头,相视一笑,蒲沐道:“金捕头可是来找相爷的?”
“相爷此时不在府上,不过此事与你们说同相爷说无二——”金捕头道。
诡风笑道:“金兄如此看得起我二人,真是抬爱啊。”
“诡风先生不要取笑,昨夜中秋,京城出事了——”金捕头道,话音刚落,诡风与蒲沐脸上便没了笑容。
金捕头将昨日之事悉数告诉了两人,蒲沐叹了口气道:“邱平刀又出现了,如此不算,还有一个莫狸。不知是哪位皇子,真是手眼通天啊——”
“你说昨日你遇到一个怪剑客,且又有一个剑客为你们巡捕房的捕头解了围?”诡风诧异道。
金捕头道:“我不知是否是同一个剑客,夜色太黑,那人的面庞我的同僚与我都未看清,故并不知道是否为同一人。”
“希望是同一人,否则无端,又恐会多一敌手啊——”蒲沐道。
金捕头道:“这也正是我最担心之处,我所遇到的那剑客,想他武功恐与二位匹敌啊。”
“金兄取笑了。”蒲沐道:“我想我等可去王府问定南王爷的侍女。”
金捕头满脸疑问,道:“侍女?”
“金兄有所不知,颜姑娘已被王爷收为侍女,已保其安全。”诡风道。
金捕头道:“如此甚好——”
蒲沐差人备马,少顷,三匹马出了相府,直奔定南王府。
一会儿三人到了定南王府,拜了帖,三人进了王府,定南王此刻也外出未回,陈仁海在客院中,听得巡捕房有人来找王爷侍女,便想到了颜蘼,立马走出客院,却见到了蒲沐等三人正在与下人周旋——王爷的侍女,若是要有捕快的问话,需得刑部侍郎令,且还需王爷在场。
陈仁海见到如此场景,道:“你们去请颜姑娘吧——”
“陈公子不知,颜姑娘正在花园小筑旁与世子玩耍,王妃在一旁……”
陈仁海道:“如此,诸位稍等,我前去请——”
(本章完)
第九回:侍女捉夜狸,暗箭亡刺客
花园旁的小筑,世子跑得正欢,颜蘼与他在嬉戏。上次她用皮影逗笑世子后,世子便一直缠着要与她玩,加之王妃对她也甚是喜爱,便让她常陪世子在闲暇时刻玩乐。
世子此时正在石桌上看颜蘼把玩他刚刚捡起的落叶,那落叶枯得恰到好处——世子下午读了书,此时是游玩时,刚才跑得欢,这会儿正好坐下休息,看颜蘼与他变戏法玩。
只见颜蘼将枯叶放于手间,双手一合,口里与世子振振有词,一会儿翻转,趁世子还未看清时,又摊开双手,枯叶便不见了;世子正是疑问时,她又摇手一晃,枯叶出现在眼前,却被她变了模样,枯叶被变成了一只小狗状——世子立马开口大笑,颜蘼也用那小狗状的枯叶在逗他。
一旁的王妃也开心,道:“颜琪你的手真是巧。”
“王妃说笑了,这只是奴婢幼时学到的把戏,逗世子一乐罢了。”颜蘼道——定南王为保护颜蘼已让颜蘼改了名字。
王妃笑道:“不知姑娘针线活如何?”
“奴婢只略知一二。”颜蘼道。
说话间陈仁海已到了小园内,王妃见他前来,笑脸相迎,问道:“陈公子有何事?王爷进宫请太后安还未归……不如公子先回客楼等,一会儿王爷归家时本妃派人去请公子。”
陈仁海道:“王妃误会了,小民不找王爷,前院来了巡捕房捕头,要寻姑娘问话——”
“可有刑部尚书或侍郎命令,且此刻王爷不在府上,他们是不能问话的——”王妃道。
陈仁海道:“王妃有所不知,来的人中还有昨日在相府中相爷的手下:蒲沐与诡风先生。”
“原是大内统领候选人,但他们此刻无官衔,也无相爷之令。我想还是等王爷回来再做定夺吧。”王妃道。
陈仁海道:“如此,谢过王妃,小民打扰——”说罢拜别王妃,便前往前院中。
王妃听到刚才陈仁海所言,有些不解道:“颜琪,你原是相府的丫鬟,怎会有巡捕的捕快来问你话?”
颜蘼一时有些惊慌,道:“奴婢……奴婢不知……想是前日里奴婢在街上遇到的那盗贼——”
“盗贼?”王妃有些诧异。
颜蘼点头,道:“前日里奴婢上街为相爷夫人去取相爷订的糕点,回府时有盗贼偷了奴婢的随手钱袋。奴婢随即报了案,想是今日抓到了盗贼,巡捕房的捕快来请奴婢前去认贼吧……”
定南王未把颜蘼的身份告知王妃,一是为了绝对的保密,二是若王妃得知颜蘼此前的行为,定容不得颜蘼在府上——试想王妃如何能让一个曾经的江湖杀手与自己的儿子共处一个屋檐下?
王妃这才明白道:“此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惊慌,等王爷来了,你再去便是,让他们等一会儿不妨事的——那两人也不太谙事了,且不说还不是大内统领,就算是大内统领,没有皇上旨意,能随意来王府随意找人问话?也不知巡捕房的安的什么心,找两个没官衔的人壮声威?”
世子自然不太懂刚刚两人的对话,只看到颜蘼的神情有些异样,便直接开口:“姐姐不必惊慌,谁敢欺负于你,你告诉我,我告诉我父王与母妃——父王可是皇上的弟弟——”
王妃立马喝到:“闭嘴——”
“哦——”世子把下嘴唇撇到了上唇,“不可做这般嘴脸——”王妃道。
世子立马什么都不敢做了,颜蘼摸了摸他的头发,对他道:“世子不可胡说,没有人欺负奴婢——奴婢再为世子变个小玩意儿如何?”
世子立马又起了笑脸,道:“好啊——”
小园里的气氛又欢快起来。
四人在会客室中又议论起了昨日的事情,陈仁海听得此消息,道:“如此邱平刀不算,又来一个莫狸,看来这大内想重整,需花些工夫——不过万幸,金捕头昨日也知,我与邱平刀一战。恐我等也救了一名入京欲入大内的高手——”陈仁海将昨夜李琴师之事说予三人。
“如此,大内中人至少引来了五人……蒲兄、陈兄、还有那琴师与剑客,若还算得上我的话。”诡风道。
“我闻得此次要选八位统领,还差三人不知……”金捕头道。
陈仁海打断金捕头,道:“眼下还不知是谁能选上大内统领,金捕头太看得起我等,至少陈某没这个把握——”
“怎么……你们都如此谦虚?我还等诸位当了统领后,把我调离巡捕房,在各位手下当差呢——”金捕头道。
蒲沐道:“此次竞选大内,朝廷中人也有人参与,难道金兄不想一试?”
“你们是江湖高手,且还有王爷、相爷引荐,我才从地方州府到京任职,且任期未满三年,就算参与了,结果想也是不尽人意。”金捕头叹道。
陈仁海道:“金捕头何出此言,此次大内重整,你巡捕院也是牵涉之部,我听得王爷说,此次不看资历,只看本事——金兄涉公堂、江湖之事比我等丰富,如此还一个劲地奉承我等,莫不是让我等先麻痹一下,今后当选了统领好使唤我们?”
会客室里响起了笑声。此时定南王已回了王府,又有下人报蒲沐等人拜访,便来不及换装,一身蟒袍朝服便进了会客室,见几人在谈笑,便笑道:“英雄们都笑谈于我会客室啊——”
四人立马起身作揖鞠躬行礼,道:“请王爷安——”
定南王
示意免礼,道:“蒲少侠与诡风先生,还有金捕头,是来找本王说事?还是找陈公子一叙?”
金捕头将昨夜所发生之事告知于定南王,定南王道:“金捕头,这几日京城不太平,辛苦巡捕房的众捕快了,昨夜才为陈公子解了围,又遇了伏击。”说罢,定南王便差人去请了颜蘼,转头继续道:“重整大内,道阻且长……若不是陈公子及时让本王撤离,本王恐也是凶多吉少——不过也不知陈公子昨夜回府告知本王的琴师是何方神圣,是李大学士还是王将军请的高手,还是江湖中人进京?”
说话间颜蘼已到了前院,颜蘼一眼看到了蒲沐,便立马颔首,道:“见过蒲公子与诡风先生。”
定南王道:“颜姑娘,金捕头想找你问询些事情。”
颜蘼道:“金捕头有何事相问?”
“姑娘可曾认识莫狸?”金捕头道。
颜蘼疑惑道:“此人前些时日来过龙壁关百商居,他与申烈说了些事后,便离开了,想是卖给申烈他自己所制的奇门幻药,好让申烈在百商居所隐的地下赌场中维持秩序,此药小女子有所保管,当时在地下赌坊时只要庄家不利,就会使用。此外,我与那人并无瓜葛。”
陈仁海想到那日从百商居地下走出的那些富豪财主,证实颜蘼所言不假——但莫狸入京劫道,又与申烈有所来往,想就算此人与申烈有生意上的往来,也绝不仅仅是买家与卖家那么简单。
蒲沐道:“多谢颜姑娘——”定南王听到这番话后,便示意颜蘼退回后院,“蒲少侠,可有眉目?”
“小民愚昧,尚不知有何线索——”蒲沐惭愧道。
定南王笑道:“蒲少侠何必自责,这颜姑娘所说的线索,确实难与昨夜之事有联系。金捕头,这几日还需巡捕房的众兄弟加紧力度巡街,夜里配合岗哨一同巡夜,谨防再有诸如此类的事件发生。想这莫狸劫道也只是为了销毁证据,故颜姑娘的安全,还需陈公子多费心,我王府的侍卫,这几日由你全权调管。”
“遵王爷喻令——”陈仁海道。
定南王继续道:“蒲少侠、诡风先生,你们这几日也需注意,小心遭伏击暗算;从各位口中可知,又有两个好手入京,愿他们能平安活到大内选取人之日……今日本王入宫,在军器间看到新的圣器打造已接近尾声,月龙阁的内部装潢也快完工,大内选人也就这几日了,各位务必准备好——”
四人皆道:“多谢王爷提醒——”
随后,蒲沐等三人离开了王府。
平稳的白天很快就过去,秋日已逐渐转凉,白昼已不再向前几日般漫长,秋分一过,太阳便不太眷顾这片土地了。晚饭后的京城,虽说人群依旧繁闹,可灯火点得愈发早了,有的百姓不愿意天黑了还出来走动,便也渐渐少出门,故繁闹正在逐渐衰减。
入夜后的王府,陈仁海把侍卫集中训话了一会儿,便也回到了客院中。他差厨房为打了一壶浓茶——浓茶入喉,他入睡会有些困难,才离开家便是中秋,可今年这个中秋,他过得比平日里要热闹得多,让他一时没了思乡之情,但是静下来之时,他又有了那些思愁,若今后入选了大内,恐归乡对他来说就愈发奢侈了。除此之外,他也显出了些疲态——这短短几日,躲追杀,护王爷,如今还保护证人,他从未有过这些繁重的任务——他有点想回到从前,哪怕就是一个月前,那样都比现在轻松多了。一口茶后,他又想起了书信到庄上的夜里,与他胞弟的谈话,他认为他的胞弟讲的不无道理,否则他会当场反驳——江湖庙堂,在他看来好矛盾的两种个体,如今他看来,这二者又有了太多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一次查哨的侍卫回来了,侍卫报告王府无异样,陈仁海示意换班轮值。
蜡台上的蜡不多了,浓茶抵不住困意,陈仁海趴在桌子上小睡起来。灯火灭了,陈仁海的耳朵动了动,有声响,他立马睁了眼,探头出阁楼的窗外,房顶上的瓦有动静——
陈仁海施展轻功从窗口跃出,双手抓住房檐身躯一荡,后空翻到了客房的房顶,只见一只黑猫轻跃到了另一处房舍上,又一跃,跳到世子的房舍处的房顶上,陈仁海想到白天蒲沐等人所说的莫狸,想起那人的号“白面黑猫”,便立马一跃到房顶追击那黑猫。
只见那黑猫一跃,落到了王爷所住院子里——世子的房舍就在主院里。陈仁海落到了房檐上,那黑猫已经到了院子里,陈仁海看到此猫慢慢接近了世子的房舍,世子房舍的房门紧闭,可那猫抬起前爪,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陈仁海此时也落到了院子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子里。
此刻屋子里只有外屋点着弱弱的烛光,颜蘼在外屋守着——由于颜蘼确实讨世子的喜爱,加之王妃对颜蘼也看重,便让颜蘼来照顾世子。
颜蘼在外屋睡得也浅,闻得门开,便见一只黑猫探进了房内,只见那黑猫一步步探向世子的屋里,颜蘼想起白天蒲沐等人提起的莫狸,立马翻身下床,去捉拿黑猫——只见那黑猫曲身一跃,直扑世子的床上,那黑猫前爪一扑,直接撕破了世子的蚊帐,一声猫叫,扑向世子——说时迟,那时快,颜蘼一个飞身截住了猫。
世子此时惊醒,看到这场景,瞬时一声尖叫,立马大哭起来。颜蘼与那猫一起跌倒了世子的床上,颜蘼反手一甩,把那黑猫甩到了床下——世子的惊叫让邻房的定南王与王妃都惊醒了
,定南王便立马大喊,道:“来人救驾——”
王妃担心世子的安全,便差下人去查探,颜蘼对外道:“任何人不要进房——”只见颜蘼一扑扑向那黑猫,那黑猫灵巧地闪开,此时颜蘼拽起外屋的针线盒,取出几枚飞针射向那黑猫,那黑猫见偷袭不成,想逃离屋内——颜蘼立马关了门,去捉那黑猫,世子此时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抽泣声还在继续。
那黑猫已被颜蘼逼到死角,忽然颜蘼又耍起了她的看门把戏,取出了自己的皮影,一把飞向那黑猫,那黑猫借着死角往房梁上爬,一张皮影钉在了柱子上,未击那黑猫,黑猫往房梁上蹿,便被眼前颜蘼做得皮影戏迷惑住,颜蘼刚刚见到黑猫进屋便添了些香油进灯中,此时灯火的光芒已经够耍这一出戏了——果然,黑猫被那灯影困住了,一时间不知何时跑,此时颜蘼趁那猫不备,一针飞出,直击中那黑猫,那黑猫一声惨叫,从房梁上掉下来。
那屋外正与陈仁海交手的莫狸,听得那声惨叫,一把铁扇扫过,陈仁海一个闪躲,跃出约三尺远。
“杀我的猫——”莫狸恶狠狠地道。
此时王府的侍卫已经正往房屋赶,定南王听到这般动静便知道是刺客来了,听到屋外的打斗声,便让所有人都不得出房舍,王妃虽担心世子担心,但定南王知道颜蘼的本事,便安抚王妃,说侍卫就在周围,王妃此才安心不少。
“娘娘腔,你的猫作恶多端,死有余辜——”说罢,颜蘼也跃出了房门,侍卫们一同包围了莫狸。
莫狸娇声道:“攀高枝,以前也就是和财主富豪的,现在攀到王爷了?”
“呸——我再怎么攀高枝也比这拿钱害人的好——”颜蘼道,说罢,便要上前,可却被陈仁海拦下,陈仁海道:“你是唯一的证人,他今天来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你先退下——”
说罢,陈仁海便又与莫狸交起了手,莫狸的铁扇刚刚扫出的烟尘已被陈仁海避开,此时已经无毒可用,两人又斗了十余回合,还是胜负未分,此时一帮侍卫一拥而上,莫狸便立马处在下风,莫狸一个转身一纵,跃到了墙上,道:“好个陈仁海,打不过我,便一拥而上,算什么好汉——”
陈仁海道:“好啊,各位一字排开,你与我斗上一斗,若你胜得了我,我便放你一马,可若你输了,就地受绑——”
侍卫想阻拦,此时定南王与王妃到了世子房屋内,王妃抱走了世子到自己屋中。定南王看到屋外是这般情况,一声叹息,道:“这陈仁海果然是江湖中人,遇到这等刺客,这么多侍卫,一拥而上,乱刀砍死便是——”
王妃抱着世子在哄,世子这才慢慢又入睡。王妃悄声,道:“王爷快传唤侍卫,直接放箭,便可射死那刺客——”
定南王虽说想活捉此人,可眼下家眷离刺客近在咫尺,若刺客有机可乘,家眷便会有险,所以一时间也顾不得太多,便从自己房屋旁门传唤守夜丫鬟,让侍卫瞅准时机张弓搭箭,射死来犯的刺客。
陈仁海与莫狸又战了二十回合,莫狸的铁扇使得密不透风,攻守均衡,陈仁海的拳掌一时间还未占得上风。
有侍卫喊道:“陈公子手无寸铁,没法破那厮的铁扇,接刀——”可刀刚扔出去,便被陈仁海一脚踢了回来,陈仁海落在石桌上,莫狸跃到墙根上——“不必使刀,我也抓得住他——”
莫狸的身形也如猫一般,判断着陈仁海的身法,陈仁海也是杀得兴起,准备捉眼前这只“黑猫”——一瞬间,陈仁海暴起,一脚踢向莫狸,莫狸一个闪躲,可没防住陈仁海的右脚,只得匆忙用铁扇抵挡。铁扇一挥,直接把陈仁海震了出去,但铁扇也被陈仁海一脚踢得有些弯。
只见莫狸收了铁扇,双手与陈仁海斗起了拳脚,莫狸的武学此刻已被陈仁海看出了门路,莫狸的拳脚、闪躲都是仿生学——皆是从猫身上所学来,他的拳皆是似猫抓一般,速度出奇地快——陈仁海虽看出了其中的套路,可一时间还未找到破解的招式。只得再以拳脚抵挡,如此这般,两人又战了二十回合,还是胜负未分,两人对了一掌,尽退了好远,陈仁海脚尖直接在院子里地砖上直接摸出一道印子,陈仁海停下身后,口中呼呼喘着大气。而那莫狸直接退得撞到了墙上,后背的“砰”的一声,嘴角上流下了一丝血。
陈仁海就在等对掌的机会,他知道对方的招式自己虽无法破解,可自己知道自己内力比对手高,所以在等这样直接相碰内力的机会——他等到了,不过这般招式只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但目前也只有这一招才可擒敌了。
莫狸擦干了自己嘴角的血,道:“陈公子果然内功高深,再来领教——”说罢又冲上前正与陈仁海交手,只见暗处射出一箭,莫狸还未冲到陈仁海的面前,陈仁海也未来得及反应,莫狸便被那一箭直接射中。
陈仁海停住了脚步,这一箭射得劲道很足,莫狸直接向后倒地了。莫狸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一会儿便咽了气。
“是谁放得暗箭?”陈仁海面庞有些不快,只见房门打开,定南王披着一件上衣走出来,道:“是本王让人放的箭,侍卫们留下一个小队即可,其余的都回各自位子站好岗——”
“颜姑娘,你也回房睡觉吧——”
颜蘼与众侍卫也回了房中。陈仁海一时不知如何回话,他开始不太适应这样的法则了。
(本章完)
第十回:怪客深夜指迷津,神器破晓入龙壁
天上的明月不太明朗,今日夜空的云有些厚重。
陈仁海呆呆站在院子里,莫狸的尸体已被侍卫们拖走,剩余的一些侍卫在清理莫狸的刚刚的血迹,那只黑猫也被侍卫给拽走了。
“陈公子,今夜之事,你做得不开明。”定南王道。
陈仁海转过头问道:“王爷是不信陈某能擒住此贼?”
“处理刺客,不是江湖比武。今夜本王原先也让陈公子生擒此人,可情况危急,只得如此了。若是本王有三个陈公子这样的好手,今夜便没这份担心了——陈公子还需记住,今后到了大内,诸如此类的英雄举动,少一些为好。这是本王的肺腑之言,还请公子牢记啊。”定南王道。
陈仁海道:“多谢王爷教诲,陈某谨记。”
“嗯……今夜辛苦陈公子了,快回客院歇息吧——”
陈仁海转身出了院子,他的步子走得很沉重,他不知道莫狸在被这一箭射死的时候口中喃喃在说些什么。不过不难猜测,莫狸肯定不服气这场比试——虽然莫狸江湖名声不好,可陈仁海知道刚刚那场是莫狸的困兽之斗,这是江湖人特有的骨气,这这种骨气是不容破坏的。
他走到客院中,只见一个黑影又出现了,那个黑影落到了院子里,还未等陈仁海开口询问,他便道:“这事不怪你的主子,怪你没长眼睛——”
陈仁海定睛看到眼前的是个胖汉子,那人看样子还未及弱冠,双眼似虎眼,鼻梁似狮鼻,看上去刚武不凡,且看他刚刚落地时的轻功也可知,此人功力不简单——“阁下是何人,为何夜闯王府?”
“我是谁你不必管,方才你与那人的打斗我看了,此刻你还在埋怨你的主子为何让人放冷箭吧——”那人道。
陈仁海没有回话,他现在确实还未释怀,那人继续道:“方才那莫狸向你进攻时哪知脚先发的力?”
“左脚啊?有何不妥?”陈仁海有些疑惑眼前这人的话语。
那人道:“莫狸与你争斗时发功时都是右脚起力,为何与你一搏之时,改成左脚起力?”
陈仁海道:“他的左脚……”此时陈仁海才恍然大悟,道:“他的右手摆放在他衣衫的口袋上,右脚蓄力,左脚佯攻,待我与他交手时,他一个虚晃,洒出他藏于衣兜暗器或是他的独门奇药,之后右脚发力施展轻功后退——”
“事后诸葛……”那人冷冷地道,陈仁海问道:“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怎来夜探王府?”
那人笑道:“夜探王府?若我心怀不轨,此刻来与你说话?”说罢,转身便走。
“还问请教阁下尊姓大名?”陈仁海问道,话音刚落,那人已经跃到了房顶上,道:“我的姓名于你而言,不重要。有缘再见吧——”
陈仁海还想问点什么,可已不见人影。“江湖高手入京,此次大内选人,恐是龙争虎斗。”陈仁海自言自语道。
话说那人从王府中跃到了大街上,便叫上街角旁正在等待着的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百姓常服,一个粗布包袱挂在肩上,那女子见那男子来后,便道:“阿头哥,刚刚这王府内有什么事发生呢?”
那男子道:“是有刺客来了。这王府中也有高手,想就是定南王所引荐的大内统领候选人了。”
“阿头哥,那此次选人,若没有王公大臣引荐,还有希望吗?”那女子道。
那男子道:“若没有希望,你是否就……”
“此次与你一起私自上京,母亲若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的……你也知道,我母亲对你……”那女子道。
那男子的脸色瞬间变了色,怒道:“你母亲?她原先也是个山贼土匪,如今收山洗手了,做起生意——就这般,还嫌我是个河盗?她如今就想把你嫁到个富贵人家,洗刷她自己那点黑事——”
“谁都不想一辈子当贼匪的,我母亲没错——”那女子也提高了嗓门。
那男子道:“那你与我……我知道……你看不上强盗,可你也说了,我从不是那杀人不眨眼的贼匪,我那船行,从不害那些贫苦百姓,也不害那些自力更生的赶路人,就算是富商,那些老实做生意的商人,我可曾害过他们?”
“可你也知道你这么做非长久之计……你自己所说你要改变……”那女子道。
那男子道:“若我与你需要用我入了大内才能继续,那我在想,这段情,又有何意义?”
那女子未有回话,只在一旁抽泣,道:“自古成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已把我许了人家,我与你出来,这已是不孝……事事依你,那母亲又该如何?”
那女子的抽泣声还在继续,她停在街上不再走动。那男子走出去几步后,又立马回去把她拽着往前走,那男子道:“快去找家客栈住下吧——”
天还未破晓,便有皇宫太监前来传话,定南王还未得起床,便有小厮前来敲门,定南王听那敲门声很急,便问道:“何事如此着急?”
小厮道:“宫里的公公来传旨了。还请王爷速去接旨——”
定南王匆匆穿着好后出门领旨,只见宫中的太监已在正厅等候,为首的公公见状立马道:“定南王接旨——”
定南王下跪道:“臣跪迎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寅时军器间所造月龙阁神器四龙现世,现诏定南王入极圣殿,与朕同各皇族共敬神器;诏定南王妃入净宁宫,与皇后同各皇族亲属共敬神器;诏定南
王世子入月龙阁,与伏龙寺众选童及王公贵胄共瞩神器入阁。钦此——”
定南王道:“臣接旨——”
接了圣旨,定南王起了身,宣旨的公公道:“还请王爷速速入宫,我等在府外稍候。”
“还请公公稍等,本王马上携家眷出发。”定南王道。
公公答了话,便出了王府等待。
定南王匆匆回了房,丫鬟正在与王妃梳妆,定南王到了世子房中,对颜蘼道:“快帮世子打理好,你也与我们一同入宫。”
颜蘼也应了声,她知道定南王准备让她告御状,此时也有些紧张。
世子不情愿地起了床,颜蘼哄着说路上变戏法与他看,他才有了些精神。半刻钟后,定南王携家眷与一些随行的丫鬟小厮,共同出了王府。马车在京城清早的奔走着,一刻钟左右便入了宫。
此次入宫,比上次定南王携陈仁海入宫时通畅了许多,未到内门,世子便被小太监背下马车,世子吵嚷着要父母相陪,只见定南王道:“儿啊,不得撒娇使性,听公公的话,快去月龙阁——”
世子这般便不再言语,小太监放下了世子,一群太监为世子引路。世子虽来过皇宫,可从未走过这条路,世子走得慢,为首的公公见状有些着急,道:“待会儿伏龙寺选童与各位大臣的儿子都到了,这可不好啊……”说罢便对世子道:“世子走这么久,可累啊?”
世子抬头,道:“我不累啊,公公,你为何这么说?”
那为首的公公顺手抓了一个小太监,道:“世子可想骑大马?”
“什么是骑大马啊?”世子有些疑惑——他当然不知道这些平民小孩玩的把式,若不是颜蘼,他甚至还没看过皮影戏。
那小太监抱起世子,将其胯在他的双肩,道:“骑大马喽,世子——”
世子觉得有趣,便也笑起来,那为首的公公道:“快,快……快走——”一行人便加快了步伐,世子见那小太监快步走起来,愈发高兴起来。
清晨的光芒渐渐明朗,此时的月龙阁已是人员满布,左相与其他朝廷要员安排好了队伍——左相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庶出,不得入月龙阁内,送神器入阁。可左相仍然尽心排布:只见方队队伍首排为镇北王世子,虎贲王将军之子,暴熊林将军之子,麒麟欧阳将军之子,六部尚书之子,及其余几位重要官员之子。
首排的少年们大都年纪相仿,除了镇北王世子年及弱冠外,其余的少年皆为十六出头。
后面几排的人都为伏龙寺选童——定南王世子年龄尚幼,故只排在了队伍的第二排,与伏龙寺中其余的几位稍大点的少年并在一起。伏龙寺之职,定南王与陈仁海说过。此次让选童送神器入阁,也为皇上旨意,即恩泽伏龙寺所驻的战时遗孤与官员之后。
第一茬礼炮已响,一声鞭响——
月龙阁外的公公喊道:“神器入极圣殿毕,皇恩浩荡,上苍福泽——”
而阁楼内所有人皆对那四龙壁下跪行礼,道:“求神器助我朝平叛江湖,保我朝江山永固——”语言一毕,所有人便起身。
伏龙寺孩童这么一跪一起,大都耐不住性子,窃窃私语。左相见状立马让月龙阁里的公公与其他几位同僚平稳一下气氛。
只见第二排的男孩中有几个一直很安静,这些安静的男孩引起了左相的注意。现场安静了下来,左相走到队伍当中,看到了眼下的这几位孩子,皆是有特点的人:定南王世子平时虽顽劣,可在这般场合却异常的安静;一名少年虽小,可面庞却显得清秀英俊,左相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那少年道:“回相爷的话,小的叫余积磊。”
“积石成山,积木成林,好名字。张大人,他是谁家的孩子——”左相问道。
张大人查探了花名册,道:“相爷,他是浙府兵马司余鸣之子。”左相思索了一下,道:“余鸣大人前年为平琉球海盗殉国……你乃忠烈之后啊,你今年多大了?”
余积磊道:“小的今年十三岁。”
“好,你呢,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左相抚摸着余积磊旁边的那位小少年,他出奇的安静,从进门后就再未说过一句话,他年纪虽小,眼神却令人印象深刻,那种坚毅,是这个年龄的孩子少有的——“我叫匡昊,今年十岁。”
“匡昊?满朝官员,有匡姓吗?”左相道。
“相爷,这匡昊乃刑部的皮大人引荐入寺——”张大人道。
左相喃喃道:“哦……好……好……”不知为何,这小男孩的眼神让左相感到此人日后必有大的出息。
匡昊旁站着的少年还未等左相发问,便答道:“我叫张斜涛,九岁。”
队伍里的公公见状立马一拂尘打到那小孩的身上,道:“谁让你说话的?相爷问你了吗?”
左相扬手示意,那公公便退了下去,左相道:“孩子,你父母是谁?”
“不知道,我记事起便在伏龙寺了。”张斜涛道。
张大人还未查花名册,左相便道:“嗯……”左相拍了拍张斜涛的肩膀,他自然知道张斜涛是战时遗孤,且连父母都不知道,其实也不便再问是谁举荐了。
张斜涛旁边的小男孩,他的眉毛很瞩目,左相问道:“孩子,你的名字呢?”
那小男孩向左相作揖鞠躬,道:“回相爷的话,小的是户部侍郎封洛钧之子封寒一。”
左相点了点头,道:“好——各
位先原地休息,切勿胡乱走动,一会儿还要行礼。”
左相的话音刚落一会儿,第二茬礼炮便响起,第二声鞭子响了——
月龙阁外的公公喊道:“净宁宫求祷功毕,神器出极圣殿入月龙阁。皇恩浩荡,上苍福泽——”
阁楼内所有人皆又对那四龙壁下跪行礼,道:“ 求上苍佑我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语言一毕,所有人再起身。
官员中有人不解,问左相道:“相爷,为何皇上敬拜了四龙后,便直接从极圣殿到月龙阁,神器不过后宫敬拜吗?”
“神器出世,乃上苍庇佑,神器入极圣殿,皇上以神器示天,敬拜天神。神器乃兵器,兵器为凶,敬拜天神为求上苍庇佑持兵器者只走正途,不让兵器与人皆误入歧途。兵器为凶,后宫妃嫔与众王妃及诰命夫人不便见到兵器,故只在净宁宫祈福。”左相道。
在场的所有官员这才知道了缘由。
第三茬礼炮已响,第三声鞭子响了——
神兵已降临月龙阁,门口的公公道:“跪迎神器入龙身——”
队伍中所有人分开两路,皆跪拜行礼。只见一人慢慢走向四龙壁前,后面跟有四人,那四人每人双臂都捧着一个长盒。
只见为首的那人道:“蓝龙出世,碧海染青天——”
其中一人将一个盒子打开,左相示意镇北王世子取出盒子里的东西——是一柄剑,那剑柄刻有龙头,龙头起至剑身,一股晶蓝色似从龙头灌入剑中,那剑锋刚开刃,似乎四周就已散发出了寒气——但那剑并无剑鞘,为首的让世子将剑交予他。
那人接过剑后,往空中那蓝色龙头处一抛,剑直接被吸入了龙口中。
这为首人继续道:“红龙出世,烈焰灼山林——”
又有人打开了盒子,左相示意欧阳将军之子取出——是捆鞭子,那鞭子的鞭首龙身包裹,整根鞭子如霞光一般红,且十分光滑。为首的人同样接过鞭子,那四龙壁便开始旋转,红龙头转到了为首人的正对面。那为首的如法炮制将鞭子一抛,鞭子舒展开来,也被吸入龙口。
为首的继续道:“雪龙出世,银装裹大地——”
第三个盒子打开,左相示意王将军之子取出——是根短铁棍,说铁棍也不太恰当,那棍的两头皆筑有箍,一个箍是一对龙爪,套牢了铁棒;但那铁棒通体银白,能照出人影,故不可纯说是铁棒。此时,白龙头也转到了为首的正对面。同样,为首的将棍子一扔,棍子竟自己旋转起来,飞向那龙口中。
为首的继续道:“黑龙出世,水墨浸江湖——”
第四个盒子打开,左相示意林将军之子取出——是把斧头,那斧头的斧柄龙尾盘绕,整柄斧头黑得发亮,那斧头也开了刃,斧锋利而细,一眼望去,那斧锋细如丝线,这如丝线的斧锋反出着闪闪寒光。为首的接过斧子,如前三次一般——此时黑龙头已到正中央,斧子也从那人手中抛出,同样的方式入了龙口。
“四龙入阁——”为首的道。
只见他走到四龙壁正底下,那四龙壁缓缓上升,一声响动后,四龙壁升到顶,从四龙壁正中央落下四颗珠子。为首的那人将四颗珠子——原来那四龙壁在四龙盘绕之处还覆盖着一处流动的暗道,那暗道的水银已全灌入机关处,等四龙入阁后,机关启动,四龙壁置顶,由此支撑的四颗珠子便掉落下来。
“四龙内珠落,典礼毕——”为首的道。说罢便下跪,其余人等也随他跪下,三拜九叩后,月龙阁旁的太监点燃了第四茬礼炮。
鞭子又响了一声。
都结束了。
左相让管事太监送选童与各位王公大臣之子出宫。人群散后,只剩王将军、左相与其余几位朝中要员。
那为首的将那四颗内珠揣在怀中。与左相等人道:“今日四龙入阁,辛苦各位大人了。”
“开七,想你才是最辛苦的,为神器出世,已是通宵达旦好多次了吧;且你还是此次四龙打造的主事,想也是事必躬亲。如今四龙出世,功德圆满,晋升军器间主事,眼下也在议程之中了。”左相道。
王将军笑道:“后生可畏啊——哈哈哈哈…….”
“对了开七,那四颗珠子是何物?”有官员问道。
开七道:“回李大学士的话,这四颗为四龙内珠,是开启四龙壁的钥匙,若以后需取四龙,需用到这个。”
李大学士点头,道:“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想你进军器间当学徒时你才十一岁,如今你已快是军器间主事了。我那老友,你的父亲,在天之灵保佑着你啊——”说罢拍了拍开七的肩膀,一时间忍不住眼泪,哽咽了。
“李大学士,今日大好日子,想家父今日在天上也是开心的,李大学士何必悲伤。”说罢,开七微微搀扶起了有些弯腰的李大学士。
王将军道:“就是,开大学士今日定是欣喜万分,自己有那么好的一个儿子。哈哈哈……想你今年二十来岁,这个年龄掌管军器间,何等的人才啊——”
其他的官员也都对开七称赞不已,众人正聊得欢,便有太监传了话来,那太监道:“相爷,皇上旨意,让各位前往法政殿议事。还有,开七,不对,要叫开主事了。你也一同去,皇上准备加封你为军器间主事——”
众人答谢道:“多谢公公了。”
说罢,那太监前方引路,一行人离开月龙阁前往法政殿。
(本章完)
第十一回:定南王慧眼识局,陌路人作戏解难
午时刚过没多久,宫门外白虎门口,一架马车出了皇宫——四龙入阁的大典结束后,定南王差宫里太监送王妃与世子回宫。自己则留下颜蘼,去与皇上说出有皇子阻拦重整大内之事。
马车上定南王脸色凝重,颜蘼的话语虽说出口,皇上听到后也感诧异,可定南王从皇上的言语中知道他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并没有太严肃。也许是自己的皇兄深思熟虑,不能过早怀疑自己的儿子;当然,也可能在与众位大臣商议完大内重选人的事宜后,皇上得知众大臣所推举的人都已平安到京,重整大内计划并没有因这些插曲而拖延,故没有深究。
定南王与皇上私下里所说的事,除了颜蘼所言,还有昨夜王府里遇刺客的情况,但是皇上对这位不速之客的态度只有一句“要彻查此事”,之后便没有分析,也没有将事情与颜蘼所说之事联想起来。
马车到了王府,王妃与世子已在等定南王用午饭了。
午饭过后,不一会儿,宫中太监便又来传旨,皇上要诏颜蘼入宫。
定南王自然接了旨,可回到后院中,又想起了似乎事态有蹊跷,若是宫中传旨于王爷,需得内侍官或总管携圣旨前来;若是传口谕,则需要内侍总管前来,可刚才来传旨的是一个无官衔的小太监,这不符合常理。定南王想当时与皇上说起皇子之事时,殿门口守候的那些太监——定南王一拍脑门,立马往后园走去。
早起的世子有些困倦,颜蘼将其照顾睡下后,在房门口的园子里与王妃聊天,王妃在刺绣,颜蘼在一旁看着,王妃道:“颜琪啊,你看这的针该怎么下?”
颜蘼道:“王妃说笑了,奴婢不敢班门弄斧……”
“你的那如织女一般巧的手不会绣花?颜琪,不必过谦,本妃觉得此图案已原有的针法下去恐不美观,你觉得怎样改针能更顺畅一些?”王妃道。
颜蘼道:“其实……王妃只用在此处改了图的样式,便用原来的针法也是可以的。若不改样式,需换两次针,或两针并绣…….”
“两针并绣?颜琪姑娘这种绣法,本妃是闻所未闻,姑娘真是灵巧,快绣与本妃看看……”王妃笑容满布,对眼前这位丫鬟的喜爱又添了一层。
定南王此刻已到了小园中,王妃行礼道:“臣妾参见王爷——”颜蘼也随之行礼道:“奴婢参见王爷——”定南王示意两人免礼,道:“颜琪,皇上急诏你入宫,夫人,快去为颜琪准备一身礼服。”
王妃此时一阵欣喜,道:“想是今晨王爷带颜琪入宫时,皇上看上了颜琪。颜琪好福气啊,臣妾这就差人去准备——”说罢,王妃差来了几个丫鬟,一同与她进了房内。
颜蘼一头雾水,并不知道怎么皇上又会单独诏自己入宫,定南王递给颜蘼一个锦囊道:“恭喜颜姑娘,入宫定是好事,路上打开这锦囊,本王有些话语与姑娘说就在这锦囊中。”
“王爷,这……”颜蘼还是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话间王妃差人让颜蘼进房中换衣,定南王立马差人去客院传唤陈仁海前来,少时,颜蘼着了一身锦衣出了房门,那锦囊被她藏在内层衣衫中,她也看出了事情的蹊跷,便藏好了这个锦囊。
颜蘼被几个丫鬟搀扶着出了王府,王妃在小园中问道:“王爷,颜琪是被皇上看中了,要入宫册封了?”
定南王道:“这个难知,虽皇上多留意了她几眼,可皇上的心思本王也难知啊。”
“对了,今晨大典时,颜蘼与其余王公大臣的丫鬟小厮都在内门外,后来怎会又被王爷带进了宫里?”王妃问道。“王爷是想把颜蘼献于皇上?”
“夫人……这……”定南王不知如何应付王妃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王妃在早晨时也不解,只是当时自己还未有发问,过了内门,便被公公引路往净宁宫走,这才在闲暇时问了定南王。
“臣妾还想过了年为颜琪寻个好人家,以臣妾义妹之名,让她嫁予京中哪位大臣之子。没想到王爷已为她寻摸了这天下最好的人家。这女子,臣妾十分喜欢,也觉得她在此有些亏……”王妃高兴地与定南王在说话,定南王笑道:“看来,夫人是真为颜琪高兴,若她能被皇上册封,自然是好事。”
此时小厮来传信,说陈仁海已到,王妃道:“想是王爷要与陈公子说重整大内之事,臣妾告退。”
定南王道:“夫人先回房歇息吧,今日早起,又在宫中祈福,想是累坏了啊。”
“王爷抬爱。”王妃说罢便回房中,定南王请陈仁海进园洽谈不提。
马车出了王府好一会儿,却根本未往白虎门走,四处宫门中,离定南王府最近的是为白虎门,可马车却往朱雀门方向走去。
颜蘼在马车中正襟危坐,她粗略估算过王府到白虎门的时长,此时还不到必有蹊跷,且马车好似在一处闹市中转了好长时间。颜蘼想起了定南王所给的锦囊,于是便取出了锦囊,锦衣虽束缚多,可颜蘼手巧,在内衣衫里取出了锦囊,那锦囊中有张纸条与自己的皮影与飞针,纸条中书“若车马不往白虎门行,于东南闹市之后的石桥畔活捉此
太监。”
颜蘼才知道这帮人乃皇子假传圣旨之人,活捉了这帮人便可知道是他们幕后的主子是谁。颜蘼将针藏于袖中,此时午时已过去了二刻,阳光刚好照在马车的一侧。颜蘼便开始她的拿手表演,一旁骑马的侍卫看到了阳光映出了颜蘼的影像——此时在阳光一侧太刺眼,那骑马的几个侍卫便都驱马走到了马车的另一侧,此时那些侍卫看到了颜蘼影像忽然斜着倒了下去——一声响动,侍卫叫停了赶马车的太监,马车恰好穿过了闹市,走过一条宽阔的大街,离宫门较近,所以少有人行,前面就是一座石桥,那石桥下的河是宫中各大小湖水换水时排出的水流汇成的。
太监掀开马车的门帘,看到颜蘼已瘫倒在一旁,悄悄伸出手探了一探,鼻子中似乎已没了气息。
那太监对马上的两个侍卫道:“两位,这女的好像没气了。”
马上的两名侍卫立马下马,掀开了门帘,同样伸手试探后,证实了此人确实没了气息。其余赶马车的两个太监也围了过来。一名侍卫道:“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
那为首的太监道:“对啊,难不成是主子的消息走漏了?”
“不对,我隔着门听到这女子与皇上告的状,好在她不知道咱主子是哪一位,不然咱可都完了。”
“没气了更好,直接扔到了河里,还省得进宫中动手,再抛尸出来。”
“好,过来搭把手——”
两名侍卫将颜蘼架下了马车,几人将其托起,从石桥下的小路走到河边。此时颜蘼忽然双眼一睁,袖口的飞针飞出,直接钉在了两旁侍卫的眼珠上,那侍卫捂着眼睛惨叫起来,那几个太监还未反应过来,颜蘼便一个鲤鱼打挺从那些人手中挣脱,一个旋踢,直接飞了出来。
那三个太监凶相毕露,为首的道:“灭口——”说罢,三人立马与颜蘼交起手来,这里离朱雀门还有约莫二里远,故他们在此河边打斗之声,守门的侍卫并没有听见。
三个太监武功不错,颜蘼招式完全处于被压制中,颜蘼的飞针已全都射出,只有一个太监肩窝上中了一针,那太监左手因肩窝上中了针,左手一直颤抖。两个太监此时与颜蘼正是打了个平手,颜蘼见取胜不成,便想脱逃,可此时两边侍卫,忍着疼痛抽出佩刀,也杀将过来,颜蘼此时又陷入了包围,两名侍卫因疼痛而刀法使得很快,颜蘼一时间还未找到破解之法,加之四人围攻,一时间败迹渐漏。
颜蘼衣袖里还剩两片皮影,侍卫一把刀砍过,颜蘼情急之下又发出一片皮影,那钢刀与皮影一碰,一道火花擦出,刀砍得偏了方向——颜蘼一个侧身退,正好退过了这一刀,可后背便中了一个太监的掌,颜蘼顿觉体内气海翻腾,这一掌她感觉能让她伤得不轻。
那侍卫的钢刀刚砍下,便被一腿击中,颜蘼定睛一看,才知是陈仁海来了,陈仁海刚刚一脚踢倒那侍卫,那侍卫伤眼又擦到了地,一时间疼得抽搐起来。陈仁海抓住颜蘼的手,道:“走——”
为首的太监道:“不能让他们跑了——”三名太监趁势追上,陈仁海与颜蘼跑到马车上,匆匆赶起马车,一路狂奔,哪知太监一声口哨,马直接一个耸立,后来便停住不走了。
陈仁海将颜蘼一把推出,道:“你快走——回王府——”说罢,三个太监与两个侍卫又追了上来,陈仁海一人挡住了五人的追捕,那三个太监使掌功打向陈仁海,陈仁海双掌一对,三人被震飞,陈仁海也退了好几步。颜蘼受了伤,才跑出了街角不远,陈仁海还需撑一段时间。
“两位,你等去追那女子——我等拖住他——”三个太监与陈仁海交起手来,陈仁海一时被这三人缠住,两个侍卫不管满眼是血的自己,各自凭着自己还看得见的一只眼睛直追颜蘼。
颜蘼使出全身力气往前跑,只要走到这条大道,便是闹市,可这两人到了闹市想也放不过自己。
再说陈仁海与三个太监交手,打了二十回合,与那三人不分胜负,为首的太监道:“好似杀了他,主子也有赏啊——”
陈仁海道:“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罢双拳一握又与三个太监打了起来,三个太监与其又斗了十余回合,渐觉不敌,陈仁海双拳打出,那为首的太监胸膛被狠狠一击,倒在了后面两个太监身上,这品字形的阵势被陈仁海破了。
“别让他抓到,跑——”说罢,三人回撤,上了马车,一阵狂跑。陈仁海施展轻功落在了马车头上,一跃下去,一旁的太监一掌打过,与陈仁海的腿一对,陈仁海被那掌借了劲,一个侧滑,差点滑到,好在陈仁海双掌撑住马车顶篷,一个后空翻又跃到了马车上。此时马车已冲上石桥——陈仁海一个俯冲,直接向前抱住了马,双手锁住了马的脖子,一个全身运转,马匹直接被勒倒,那马车车架处便断了,马车一个侧翻,几个太监全都摔了出去。陈仁海也滚到地上。
这一阵马嘶有些响,朱雀门外的守卫有所察觉,便有守卫出动,陈仁海翻身起来,手肘处与膝盖处的衣衫皆被刮破,自己也蹭破了皮。
这几个太监立马
跳入河中,陈仁海立马跃进河中查探,可奇怪的是,三人竟一时间如消失了一般,这陈仁海连潜了三次水,都未寻到三人的踪迹。
少顷,宫门口守卫到了石桥畔,见陈仁海湿漉漉地从河中上来,便询问道:“你是何人?怎会在宫门口的出水河中?”
陈仁海见到众守卫,立马道:“各位守卫,在下定南王府侍卫,今晨王妃耳坠于宫中落了湖,王爷差在下前来寻找,此河中找了许久,还未找到——那马嘶是方才赶马前来,这马一时间撒起野来,在桥上不走了,在下便鞭打了畜生,那知挣脱了缰绳,这不,车也毁了……”
守卫道:“你上桥来说话——”陈仁海来时定南王吩咐,若遇到宫中守卫不可将实话说出,只可唐突过去,故陈仁海编了谎话来哄骗众守卫。
陈仁海一边走一边拧自己的衣衫,守卫道:“你一人来寻王妃之物,何需赶一辆马车。”
“守卫兄弟有所不知,在下不会解这车的套子,府里管车马的人出门为王爷办事去了,王爷催得紧,便让在下赶马车来。”陈仁海还赔上了笑脸与眼前的这些人,似乎这是他慢慢学会的东西。
“你这侍卫也够笨的,耳坠未找到,还折了辆马车,回去你主子可让有你好果子吃喽——”守卫道,其余守卫皆笑起了声,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这般幸灾乐祸,也许是陈仁海编造的这个人确实令他们捧腹,也可能只是他们习惯的落井下石。
陈仁海也附和道:“谁说不是呢,遭这么大的罪,最后还是……各位兄弟,我还是回王府受罚吧——”说罢牵马便走,那马匹果然在那声口哨后便不再听陈仁海的了,陈仁海使了半天劲都没有拽动。“哈哈哈……马也不认你了……”众守卫边说边笑地回了朱雀门口。
见众守卫已走远,陈仁海便离开了这条大道,沿路寻找那两个“独眼”侍卫。此时颜蘼已跑到闹市,可那两名独眼侍卫收了刀,不顾眼部的肿胀,也不顾百姓对他们的说三道四,两人盯着颜蘼,还未有被颜蘼甩开。
颜蘼胸口疼得剧烈,脚步越走越慢了,只见路边人来人往的一家饭馆,便顺道拐了进去,可那两名侍卫也看到了,也跟着进去。
小二一路跟着颜蘼问需要何种饭菜,颜蘼直往楼上走,踉跄着走到一张桌子前双手向前一摊,倒坐在桌子上。那桌子上还坐着一男一女,小二觉得此刻自己有些尴尬,道:“两位客官,这……”
那女子道:“没事,这位姑娘想是有些不适,你下去吧,一会儿我与这位姑娘说说……”
颜蘼此时艰难捂起身,捂着自己的胸口,道:“楼下这两人……”
那男子道:“姑娘,你是被人打伤了吧?”
颜蘼点了点头,道:“那两人要抓我,救我……”
两名独眼侍卫佩刀上来,脸上的血迹凝固,看上去令人惧怕——店中老板已在祈求这两个不速之客不要让自己的店铺遭殃。
那男子看到了那两名侍卫来到了这桌旁,一名侍卫道:“这人我们拿走了。”侍卫的手才伸出,那男子便抓住了侍卫的手臂道:“这姑娘是我表妹,与你们有何仇怨?”
“胖子,我劝你识相点,我的刀不长眼睛。”另一名侍卫道,说罢已将刀抽出鞘中,刚才那位侍卫立马向其使眼色——那名侍卫的手还被那男子握着,侍卫已感到此人的内功比自己要高深,且功力恐不低于陈仁海。
那抽刀的侍卫透过窗看到走于人群中询问的陈仁海,便知道三个太监恐已被制服,立马把刀缓缓收了回鞘中。
陈仁海也问到了颜蘼的行踪,毕竟这女子刚刚不少人都看出了她走路有些异样。陈仁海也进入了面馆。
楼上陈仁海与这一幕撞了个正着,那男子见了陈仁海,便放开了侍卫的手,对陈仁海道:“表妹夫,这两位兄弟眼睛被你给打了,你怎能把我表妹留在家中让人寻衅滋事?你快领两位兄弟回家,能私了便好,私了不行,便快对簿公堂。表妹身体不适,你不加照顾也罢了,还让她遇上如此之事。当年她怎会嫁给你这么个混球——”
陈仁海知道这男子,他便是那夜私探王府的阿头,那女子便是与他在那夜争吵的人。陈仁海知道此人的言语是想帮助自己,便立马回声道:“大舅哥,此事全是我错,怪我不该与人好勇斗狠,我会与他们了了这件事。蘼儿身体不适,还请大舅哥将其送到东市的家里。”说话间,陈仁海的手已趁两名侍卫不备悄悄点住了其穴位,让其暂时不能运作内力。陈仁海对两名侍卫道:“二位,今日之事真是抱歉,我先送两位去医治。”
少时,饭馆门口走出陈仁海等三人,那两名侍卫不能运功,只得与陈仁海一同走,且陈仁海走两人中间,都携着两人的手,两人此时完全不能动弹。
这两人若是在饭馆与阿头动手,胜算低不说,且一打斗引来陈仁海的几率便会大大增加,如此僵住了一会儿,哪知陈仁海竟那么快找到了。
阿头留下了银钱,让那女子搀扶着颜蘼下楼,那女子问颜蘼家住哪里,颜蘼答道:“定南王府——”
(本章完)
第十二回:王公审傀儡,内鬼藏刑牢
陈仁海擒着这两个侍卫不好回府,只好先押到巡捕房,之后再请定南王到巡捕房提审这两人。他知道定南王不会把朝政之事带到家里,且王妃不知道颜蘼的真实身份,为保护颜蘼,陈仁海与定南王一样,不会做太多泄密的举动。
巡捕院离朱雀门方向的闹市很近,不一会儿三人便到了巡捕院门口。门口的守卫见到陈仁海的打扮,衣角还浸湿着水,头发有些散开来,略显落魄;再看他旁边的两人,每人的一只眼都凝固了血,那两人的面庞因血被染得有些凌乱,再加之衣服也凌乱,守卫知道这几人定是有什么仇怨厮打导致各自负伤的。
守门捕快还未等陈仁海说话,便道:“要打官司去京城南府衙,或去北府衙。我们这只抓人,其余事一概不管。”
陈仁海道:“这巡捕院可暂时看押犯人吧?”
“对啊,可也要等府衙差我等去捉拿,或有上峰直接命令,当然若有内阁大臣或者王公贵族的谕令,当然,你若有皇上圣旨,也行。”那捕快道。
陈仁海道:“我乃定南王府侍卫总统领,这两个是王爷差所擒的要犯,事关紧急,王爷让我先押这二人来此暂时羁押,王爷少时便来提审。”
“既是王府侍卫统领,可有凭证?”
只见陈仁海从衣兜掏出一块拇指大小的铜牌,捕快接过铜牌后一看,那铜牌上写着“定南王府侍卫调令”,铜牌背面雕琢着一只麒麟——这牌子的做工,那些捕快能认出此牌子绝对为王府侍卫的调令;能调动王府侍卫,想来眼前此人是王府之人不假了。捕快们自然不敢得罪王府的人,立马换了副嘴脸,道:“统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还请稍等。”
那捕快转眼对院内几个人道:“别再那耍了,快来帮王爷亲信押人啊——”这才又涌出来几个捕快,几人一同绑了那两名侍卫押进了院中。“统领您要进来看看吗?”
陈仁海点了点头,道:“我看他们被关押进去后便通知王爷前来。”
“好的,您请——”
那捕快的笑脸自陈仁海亮出牌子后便没有停过,陈仁海也扬起了嘴角,微微摇摆了头,怪不得定南王要给了他这枚调令,他今日才知这枚通行证可以让他少费许多口舌。
班房中坐着的,正是前日中秋夜被莫狸劫道了的梁捕头,梁捕头听闻是定南王府的人前来,便立马出了班房迎接道:“王府侍卫统领来了,梁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陈仁海那夜未梁捕头见面,故不认识。陈仁海道:“还未请教官人?”
“小的巡捕院梁仁左,还请问统领尊姓大名?”梁捕头问道。
陈仁海道:“陈家堡陈仁海。”
“原是江湖名门之后,现如今又进了王府。想陈统领就是定南王举荐的大内统领候选人?”梁捕头道。
陈仁海笑道:“梁捕头消息真是灵通啊……这两人在此还需得大家好生看管,我回去禀报王爷,少时王爷便来提审这两人。”
“统领放心,我等定好生看管犯人。”梁捕头道。
出了巡捕院中,还有看门捕快说了一声,“统领慢走——”
陈仁海离开了巡捕院,直奔定南王府。
说这定南王府门口,阿头在扣门,那女子搀扶着颜蘼,颜蘼此时已极度虚弱,额头上全是汗,敲了好长一阵,那大门才缓缓推开。
看门的小厮门口有两张陌生面庞,但又见到被搀扶着的颜蘼。便道:“颜姑娘不是进宫了吗?怎会……”
“她受了伤,你怎还在这胡乱盘问?”阿头道。
颜蘼口中挤出了几个字,道:“快……快让我进去……”小厮这才觉得事态不妙,立马又多叫了几个家丁,一同把颜蘼搀进了王府,一名小厮背着颜蘼对前面的人道:“快去告知王妃——”小厮们都知道王妃甚是喜爱颜蘼,说是奴仆,可一直以姐妹待她,故他们需赶快告知王妃实情,免得哪里做得不灵光又受责罚。
王妃此时在花园中的水榭与其余的几位达官显贵的夫人谈天打牌,见小厮急奔过来,一时间先想到了是否为世子哪里又磕破或者其他什么小的意外。小厮到了水榭上请了几位夫人的安,告知于王妃刚才发生的事,王妃大惊,立马对小厮道:“快请太医来家诊治——”
其余几位夫人见王妃神情变了,便有人道:“王妃,是世子受伤了?”王妃这才回了笑脸,道:“众位太太见笑,是府内我的贴身侍婢得了疾病,我让下人们传太医来看看。这侍婢我使得习惯,也喜爱,故方才急迫了些。”
“王妃心善,厚德待人。”
“是啊……”众夫人都频频夸赞王妃,王妃道:“众位太太说笑了。”
“想此时已快至用饭时,明日再约王妃打牌吧。”
“对啊,王妃家出了事端,还需料理,在此多有不便,就先行告退了——”
王妃知道自己目前记挂着颜蘼之事,肯定无心打牌,眼下这几位夫人都有意打道回府,自己自然道:“今日招待不周,众位太太,改日再叙。”
如此这般送走了那几位夫人,王妃便匆匆离了花园,直奔住房中。此时太医已到,正是那日与陈仁海医治的刘太医。
刘太医前脚进了房门中,此时世子在里屋中读书写字,听到外屋有些响动,便不顾丫鬟劝说,跑到外屋,见到颜蘼此时倒在床上。一步步走到床边,道:“姐姐,你是病了吗?”颜蘼摸了摸世子的脸蛋,道:“没事,世子还是去里屋读书写字吧。”
世子摇了摇头,道:“不……我要姐姐快好起来……”说罢又抹了抹眼中泛起的泪花。
王妃此时已到屋子中,见状立马道:“你哭个什么——屋里的人,快把他抱出去玩。”世子眼中还有泪,出门前回头,道:“姐姐好起来要给我看皮影……”
颜蘼笑着点了点头,王妃转头对刘太医道:“还请问刘太医,我这妹妹是怎么了?”
刘太医道:“回王妃的话,这位姑娘受了内伤。”
王妃诧异道:“内伤?那还请刘太医先为她诊治,门外都是下人小厮,刘太医若需要人手,随时招呼便是。”
刘太医道:“多谢王妃。”
王妃差人关了房门,自己也走到了房门外,问刚才背人进来的小厮详情,那小厮只言是一男一女送进王府的。王妃问道:“他们可还在?”
“在会客室等待。”小厮道。
王妃道:“快请。”
少顷,阿头与那女子到了房门外的院子里。两人向王妃行了礼,王妃示意免礼,道:“两位可否知道你们所救的那位姑娘是怎么受的伤?”
阿头道:“回王妃的话,这姑娘被人追杀,在路上遇到我等,我等就搭救了她。”
王妃对一名丫鬟道:“快去银钱库房中取上一百两白银答谢两位。”
此时,陈仁海刚巧进了园中,见到阿头,两人四目相对,阿头便道:“多谢王妃赏赐——”说罢,在小厮引路下又回到了会客室中。
王妃见陈仁海此时的这副模样,诧异道:“陈公子,你……为何这般狼狈了?”
“回王妃的话,小民奉王爷命去捉拿两个祸乱朝纲之人。与他们一场恶战,才招致这般模样。现那二人已被小民拿住送往巡捕房中,特来请王爷前去提审。”陈仁海道。
王妃回话道:“原是这事,王爷与你交谈之后,你一走,王爷随后便进了宫。想此时恐已在回来的路上。依本妃之见,公子还是先回客楼处换身衣服,梳洗打理一下,等王爷回来用过晚饭后再行定夺。”
“遵王妃谕令。”陈仁海道。说罢,陈仁海便离开了院中。王妃此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的侍婢本是进宫面圣,怎会演化为受了内伤,被人救出;陈仁海这般模样说是去抓贼,可为什么不与巡捕房配合?且未过问刑部?
定南王已回到王府里,听闻颜蘼受了伤,立马着急往房舍赶。见到王妃在门外等待,立马道:“王爷……颜琪不是说进宫面圣吗?怎会受了内伤?”
“是有祸乱朝纲之人前来劫的道,真是胆大包天,那日王府的刺客便是这群人中的一员。本王放心不下颜琪,这才告知陈公子一路跟随保护,这才救下颜琪。”定南王道。
王妃道:“原是如此,真是不幸中万幸了。此事想是惊动了皇上吧。”
定南王思索了一会儿,便道:“皇上此刻还未知,方才在宫中还问我为何颜姑娘还未到,我也不知如何应答。不过,皇上似乎之后便不着急了,等我今夜再进宫与皇上说明吧。”
“对了,陈公子刚刚找过王爷,说已抓住了歹人,想请王爷前去商议。”王妃道。
定南王道:“多谢夫人提醒,夫人还请照顾好颜琪,免得皇上又有心再让颜琪入宫时,颜琪这身子不便面圣。”
“王爷请放心。臣妾会料理好的,陈公子想已等了些时候了,王爷先去与陈公子商议,后院之事,交予臣妾便好。”王妃道。
定南王道:“如此甚好。”
陈仁海重整了自己的头发,又用外伤药擦拭了自己的伤口,换好了自己的衣衫,正在客楼旁小院里的石桌旁等待。定南王进了院中,陈仁海立马上前行礼,定南王立马道:“陈公子免礼,事情处理得如何?”
陈仁海将是事情告知于定南王,定南王道:“公子是说有人救了颜姑娘?”
“是,那人想也是参与大内重选的高手,武功不在小民之下。”陈仁海道。
定南王道:“想他救了颜姑娘,也不会是与我等敌对之人,如此甚好。怎未见这人踪迹。”
“想是王妃赏钱后便走了。”陈仁海道。
定南王原原想问陈仁海口中的那人是哪位王公大臣的手下,如果是江湖高手并无人举荐,他想将其也举荐到大内,免得此人沦为敌手所用。眼下人已走,偌大的京城也无法寻回了,迫在眉睫的事情则是马上去提审那两个犯人,只有问出幕后指使,才可确保重整大内之事平稳进行——定南王想来这几日事宜,从中秋夜蒲沐所言,加上莫狸袭击王府,这一切让他愈发觉得宫中皇子按奈不住想对他这个叔叔下手了,他必须快点找出是谁所为。
陈仁海备好了马,定南王吩咐下人不要备车了,自己上马前去便好。在点了几名好手同行后,一行人马匆匆出了王府。
巡捕院的门口见到一众马匹奔到了门口,看门的捕快见到是定南王前来,立马下跪道:“请王爷的安。”定南王等人下了马,捕快们便立马起身牵了马匹,一名捕快立马向前引路,道:“王爷,犯人还在牢中,等着您提审呢。”
定南王问道:“刑部的几位大人你等可告知了?”捕快立马答道:“王爷还未到,我等不敢告知。”
“快快去请。”定南王话语刚毕,恰巧到了班房中,此时当值的是金捕头,金捕头见状行了礼,定南王示意免礼。
“王爷还请将就一下,这班房里无多余的板凳桌椅了。”金捕头的话语略显尴尬,他虽知道定南
王于理不会怪罪,可于情面上自己当值,面子上过不去。
定南王道:“金捕头不必招待我等,我等在此只稍等一会儿,刑部各位大人到了之后,我与众位一同提审要犯。”
“若要提审,不如我等将犯人押至刑部,那里的衙门宽敞,这里只能在监牢处提审,若各位大人前来,牢房太拥挤,想是不太好审问。”金捕头道。
陈仁海附和道:“王爷,金捕头所言极是,若几位大人一来,这牢房中着实不好审问。”
定南王伸手示意,道:“不必,我等只稍作提问便好,之后直接送予刑部大劳中看管。”
说话间刑部尚书宇文大人,侍郎皮大人,及刑狱总调官唐大人、副调官钟大人一同进了班房,见王爷便立马行礼,定南王示意免礼,特意搀扶了宇文大人起身,道:“岳丈如此大礼,小婿不敢受。”陈仁海目光打量了那宇文大人,想他原是王妃之父。
宇文大人道:“王爷,此是朝廷公事,不可掺杂家事。”
定南王点头,道:“各位大人,今日请各位前来,是想提审两名要犯,那两名要犯事关朝政,为不便走漏风声,故只请大人们前来此提审。提审毕后,需将此二人关至机要牢房内。”
“遵王爷谕令。”四位大人齐声道。
五人一同进了牢房中提审,为保密,所有靠近牢房的捕快都被撤到了议事厅中。陈仁海与金捕头还在班房内,道:“这捕快都撤回了,就怕……”
金捕头道:“陈兄不必担心,这两名要犯的琵琶骨都被锁住,运不了功,且手脚皆被拷住,不会出事的。”
“如此甚好。”陈仁海道。
金捕头询问了事情的起因,陈仁海差王府侍卫去到院落中,称自己要与金捕头说有关此案的细节。随后,陈仁海将这几日所发生之事:莫狸夜袭王府,颜蘼被假传圣旨的太监试图暗害,都告诉了金捕头。金捕头道:“敢假传圣旨,可惜陈兄没抓到那几个太监,不过还好,有这二人在,想是线索会明朗很多。”
陈仁海摇了摇头,道:“三位皇子,他哪怕嫁祸一人……此事仍旧会扑朔迷离。”
“可惜……我等先前没想到。否则将二人隔开,必不好串供。”金捕头道。
陈仁海道:“金捕头不必自责,哪怕他们各自说的不同,假如一真一假?或者两者皆假,该如何判别?这二人敢出来接此杀人灭口的任务,就算到了若落到公门捕快后该如何应付。只有这二人,想是有些困难。”
金捕头点点头,道:“也是这么个理。”
说话间,定南王等五人已从牢房内出来,宇文大人道:“来人啊,将二人押解至刑部机要牢房中。”
七八个捕快立马进了牢房内,为这两人上了枷,少时,便先押着两人出了巡捕院。
定南王道:“此事四位大人还需保密,等本王请示过皇上后,再由皇上决定是否亲审。”
四位大人又道:“谨遵王爷谕令。”
如此,定南王等一行人出了巡捕院,定南王拜别了众位大人,三位大人上了马,先后离开了,宇文大人还在等马。
见只剩宇文大人一人,定南王对宇文大人道:“岳丈大人,小婿近来琐事缠身,闲暇时定携琼儿一同登府拜访。琼儿这几日念岳丈念得紧啊。”
宇文大人道:“贤婿怎可说这些事为琐事?重整大内你是主责,且你为皇族,乃皇上兄弟,所做之事无一件是琐事,倒是回来看我这个老人才是琐事。”
“岳丈说笑了。”定南王道,此时宇文大人与定南王等人的马已牵来,宇文大人临走时,多留意了陈仁海一眼,道:“贤婿,你旁所立何人?”
定南王道:“我与岳丈引荐,此人就是陈家堡陈仁海,是小婿举荐入大内重选的人选。”
“哈哈哈……”宇文大人上了马,回头看了一眼陈仁海道:“青年才俊啊,日后若得了大内统领,定是前途无量啊——”说罢,拍马而走,临走前还对定南王道:“我那外孙好些时日未见了,若得空将他送来与我聚聚。”
定南王应了声,陈仁海也作揖回礼,随后一行人便也上马回王府。
用过晚饭后,饭堂点上了灯火。王妃拜别了定南王,将世子一同带回了后院,督促世子习晚课。
定南王差所有下人皆到饭堂外候着,自己有要事与陈仁海相商。
喝下一口茶后,定南王被茶水呛到了,咳嗽了起来。陈仁海上前为定南王拍了拍后背,想差下人前来被定南王制止。定南王清了清嗓子,道:“事态不好啊,两人所言皆是三皇子所为。”
“王爷是担心两人串供吧。”陈仁海道。
定南王道:“串供是一方面,若贸然告知皇上,皇上定也不信。我等还未有更确凿的证据,说不定还有内鬼作怪。”
“原来王爷今日让众位大人与王爷一同提审是想……”陈仁海道。
定南王点了点头,道:“还记得那日蒲少侠抓进巡捕院的歌姬吗?方才你出门时,本王去了一趟刑部才知,那两名歌姬已暴死牢中,且刑部当晚的提审一无所获,当晚的提审卷宗中也是草草记录,我想是有人故意为之,在牢中灭了口。所以今日本王才招人来提审,一是排除四人之外的奸细,让他们无法察觉,二是想观察几人的神态,看是否内奸出自四人中,可这四人都未有异常。”
“如此来说,刑部牢房也非安全之地。”陈仁海道。
(本章完)
第十三回:信现公门招疑虑,燕还枝头化凤凰
定南王思索半晌,未回陈仁海方才那句话。
“目前为止,只可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那四人之外还好,若是四人之内……机要牢房的钥匙需得尚书与刑狱总调官共同批准才可取到,我岳丈忠心朝廷,绝不是结党营私之人。至于其余三人,本王了解不深……”定南王道。
陈仁海道:“若是如此,此被关押的二人倒是安全。”
“此事我会禀明皇上。陈公子此次神勇才可力挽狂澜,不过重选大内之人就于本月最后三日进行,为确保陈公子安全,这几日陈公子你于府中歇息就好,免得再遭人暗算。”定南王道。
陈仁海道:“不可不可,昨夜才有人袭击了王府,不知在月末前还有何事发生,陈某为王爷举荐之人,客住王爷家,蒙王爷赏识,授予我调管侍卫之权,怎可什么事不做,独在王府当贵客?”
“陈公子乃本王举荐之人,怎当不了贵客?本王原先差你去查探做事,是为了让陈公子熟悉官场,免得直接上任有所不适,如今已得先历练,选人在即,养精蓄锐为主。”定南王道。
陈仁海道:“王爷说笑了,小民既是江湖中人,哪是那身娇肉贵之辈?且昨日有人夜袭王府,这已算小民失职,难不成王爷是嫌在下保护不力?”
“哈哈哈哈……陈公子说的哪里话?若本王觉得你连我的王府都保护不了,那何故敢推举你进大内啊?这样吧,王府侍卫的调配仍归公子负责,但是王府外的事在重选大内人之前陈公子少涉及吧。”定南王道。
陈仁海只得妥协,道:“如此多谢王爷了,小民一定护好王府。”
定南王打了个哈欠,道:“哎……人老了这困得也早啊,今晨进宫,白天又去刑部查案……身子骨有些吃不消了。本王先回房休息,陈公子自便。”
“小民恭送王爷——”陈仁海行礼道。
定南王示意免礼后,便出了饭堂,往房舍处走去。
颜蘼内伤此时已被控制住,在房中歇息。世子习了晚课,在里屋与外屋之间进进出出,时不时趴在颜蘼床前,问颜蘼是否好些,颜蘼每次都点了点头,点头后世子便又回了里屋。
看着眼前这般的环境,颜蘼感谢自己那夜在百商居所做的决定,也庆幸三番两次都未遭毒手,只是她前些年所做的事,难以让她完全回归到一个正常的女性,不过她恐怕不会想着嫁人生子了吧,尽管王妃已与暗示过好多次要与人她做个媒人,可她每次都唐突过去了——颜蘼觉得王妃是实在太善良了,善良到谁都会去善意地欺骗她。方才她也与王妃说是有歹人劫道,可描述的细节与定南王有些出入,自然,王妃也没过问这个,因为王妃只关心着她的伤势。其实不止她,陈仁海也在善意欺骗王妃,甚至连定南王也在欺骗;可这种欺骗都不是为了自己,反而是维持王妃这样的单纯与善良。
王妃差人煎好了最后一次药,丫鬟端药进来,道:“颜姑娘,该喝药了。”颜蘼谢了丫鬟后将药喝了,丫鬟道:“王妃让姑娘好好休息,这几日王府之事就不必料理,明日就请颜姑娘移到客楼处住了。”
颜蘼点头道:“还请姑娘替我多谢王妃了。”
丫鬟答了话后,便离开了屋子。
秋意已浓,颜蘼在来王府的第一日便来了月事,月事来时若逢了寒,她的小腹与腰都会疼,这也是她曾经落下的病根,加之上次旧伤复发,今夜入寒时她的小腹便疼得让她难以忍受。好在有刘太医留给他的药,她撑着床板起身,裹着被子坐立起来,双手拆了床头柜子上的一包药粉,悉数送入口中,那了只碗吃了点水——刘太医诊治时知道她有月事,且也知道她的体质,便给了她这药,以防月事时疼痛难忍。
药入肚中,一阵暖意入了小腹,此时颜蘼才得以舒服睡下。
如此一夜便过去,阳光照到了房屋的院落中。
王妃用过早饭后便来看望颜蘼,颜蘼今日的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颜蘼的粥碗放在了床头柜子上,她吃得很干净,这牛乳粥是她的喜爱,王妃虽不知道这是她的喜爱,可为她得补身子,便吩咐厨房熬了这粥。
“想来颜琪你爱喝这粥,如此甚好,身子恢复得快,这牛乳最补身子。”王妃道。
颜蘼起身靠着,道:“多谢王妃抬爱了,不知何故昨日服过药后,便感觉不想进食。今晨起来,却感觉饿得紧,这粥奴婢确实喜爱,熬得真好。”
“别再说自己是奴婢了,想皇上恐还会诏你入宫的,就算皇上又无此意,那也不打紧,我认你这个妹妹。我已命人去打扫了西北角的一处阁楼,今日用过午饭后,你便搬去那儿。”王妃道。
颜蘼瞬间没话了,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么多年,她始终没有信任过任何人,哪怕那夜在天香苑,她也只是出于保命本能才会恳求蒲沐等人救她出去,之后她虽也被诡风救治,可她感觉这些人是出于想查出真相的目的才会如此。可是,眼前的王妃,却让她真正感到了她从没有感觉的温暖,她眼珠里流出了泪滴——她很多年未流泪了。
“妹妹,何故哭了?”王妃问道。
颜蘼道:“王妃不知,奴婢自幼父母双亡,未有人将奴婢当作亲人看……王妃如此厚爱奴婢,奴婢……妹妹今日给姐姐扣头行礼了——”说罢,下了床就要为与王
妃扣头,王妃立马搀起颜蘼,道:“妹妹不必——妹妹身子还未好,先回床躺好,有事吩咐丫鬟便好。”
两人在说话间,有丫鬟前来报信,道:“王妃,宇文尚书前来了。”
王妃一时间激动起来,道:“父亲来了?父亲整日忙于刑狱政事,已有好多时日未见……来人啊,快与颜姑娘梳妆打扮——”
颜蘼还未反应过来,王妃便坐在床边,握住颜蘼的手道:“今日我父亲前来,我想与你给我父亲做个义女,如此你便有了父亲,也有了姐姐。”
“如此便多谢姐姐了。”颜蘼道。说罢,便有丫鬟搀扶起颜蘼进了王妃里屋。王妃面庞抑制不住她的激动与愉快,对房中的来报信的丫鬟道:“尚书在何处去?”
“在前院会客室与王爷议事。”丫鬟答道。
王妃道:“你在此守候,等颜姑娘梳妆完毕后,请姑娘到前院会客室中来。”说罢,王妃领着屋外院子里的两个丫鬟一同去了前院会客室。
会客室中,宇文尚书道:“贤婿,事情有眉目了。”
“岳丈是说昨日密审已有线索?”定南王道。
宇文尚书道:“今晨我进府衙时,见到皮侍郎在焚烧一些稿件。我问他为何焚烧稿件,他说是些陈旧家书与他平时所写的诗稿,这些稿件占了他的书案,故焚了这些纸张。见我来时,他好似有些慌张……”
“焚烧书稿,朝中好多官员都会如此做,书案有限,公文累得太多,平时私人信件不够放,若不重要可又怕被人看到家书,便起火烧了。”定南王道。
宇文尚书道:“官员焚烧稿件倒是不少见,可他手里稿件大都是拆封了的信纸,还有些诗稿,除此还有些有标注的信封,唯独一个是未有标注的信封。”
“未有标注?”定南王疑问道。此时他已猜到岳丈心中所想——皮侍郎想与此事有关,便借焚书稿之机烧了那封可能泄密的密信,但他心中却还是疑问满布——若是密信,皮侍郎又怎会如此不谨慎将其放在刑部自己批阅公文的书案上?
定南王问道:“敢问岳丈,昨日你与其余三位大人回刑部之后,各自做了什么可曾记得。”
“贤婿留意之事我也有留意,那日回到府衙之中,唐调管与钟副调管皆填了提审卷宗,将二人押解至机要牢房中便回了自家中。皮侍郎又差人去巡捕房中取了班房内的江湖典籍,想查阅前几日暴死牢中的歌姬来自何处,是何派的江湖中人。如此我也留下,翻阅有关的提审记录,提审记录中只有那两人交待的作案细节与所说的上线雇主,那雇主是龙壁关中百商居的掌柜,可我等派人去查了,百商居的掌柜早已无了踪迹。可巧的是,那夜提审也是皮侍郎所为。”宇文尚书道。
定南王思索了一会儿,道:“那皮侍郎查出那歌姬是哪派人士?且小婿看卷宗上所写的暴死缘由未有记录,仵作未查出死因?”
宇文尚书摇了摇头,道:“来了七八个仵作,验了尸身,无外伤与内伤痕迹;又验了脏腑,无中毒痕迹……真是见了鬼了。皮侍郎倒查了一夜典籍直至今晨,他说典籍中只记载了川蜀之地曾有以暗器杀人劫掠钱财的歌女,那歌女已于去年秋被问斩了,且那歌女不会使乐器,只会唱曲,不似那两个歌姬。我于亥时离开府衙之时,皮侍郎还在查探,他之后我未有注意,可今晨却有了他焚稿之事。”
“那今晨皮侍郎可否有离开过府衙?”定南王问道。
宇文尚书道:“他与我告了假,因昨日熬了一夜,有些困倦,回府休息至午饭后再来。”
定南王沉默了,他又陷入思索当中——皮侍郎的种种举动让他的嫌疑很大,岳丈口中的密信这么一说,也有迹可循了,昨夜有人秘密送来的。除此,那次夜里的提审,最有嫌疑与那两个歌姬下手的人也就非他莫属了,但是,为何两个歌姬死因怎会如此不明?这两名歌姬为左相府上的蒲沐所抓获,颜蘼口中也提到他们是申烈手下的杀手,但提审后左相为何没有过问?难道左相也知道了些秘密,可出于安全,未与自己说?中秋夜左相曾规劝过自己等重整大内之后再向皇上说予详情,自然,左相是臣,自己是皇亲国戚,若宫中之人反咬一口,左相自然吃不消。定南王知道已现有的证据也无法证实皮侍郎为自己所想的内奸,他还需得到更多有利的信息。
“贤婿——”宇文尚书提高了声响,这才把定南王从思绪里拉出来。“贤婿在思索什么?”
“岳丈恕小婿失礼,小婿在想此事疑点颇多,虽有些眉目,可不能妄下定论。”定南王道。
说话间有丫鬟进会客室里来传信,告知定南王与宇文尚书王妃已到了会客室门口,想有事与宇文尚书说。
宇文尚书道:“哈哈哈……快请王妃进来。”
丫鬟引王妃进来,宇文尚书立马喜笑颜开,道:“好女儿——”
王妃立马给宇文尚书行礼,道:“女儿给父亲请安了——”宇文尚书立马向前搀起王妃,道:“好女儿……好些时日,为父甚是思念你啊——本想今日与王爷说完事后,去后院看看你,哪知你却上前院来了。”
“许久未见,父亲苍老了许多……”王妃道,说罢眼中打转着泪水。
宇文尚书道:“我的外孙都快五岁了,我岂能不老?说到我那
外孙,待会儿还得让我去看看他啊……”
“父亲说得哪里话,哪里有外公看外孙还需女儿同意的道理——”王妃笑道。
宇文尚书道:“哈哈哈……女儿想要与父亲说什么事?”
王妃道:“女儿替父亲认了个干女儿。”
“哦?有这等事?”宇文尚书道。
王妃笑道:“这女子是前几日王爷从相府要来与女儿当贴身侍女,可她与女儿甚好,且她心灵手巧,心善人美,女儿甚是喜爱她,便认了她这个妹妹。可女儿想,若女儿私自认作妹妹,这妹妹仍没个家世,所以想请父亲……”
“没家世?那女子的父母?”宇文尚书问道。
王妃道:“我那妹妹的父母在其孩时便已不在人世了。”
“如此可怜的女子……女儿你天性良善,父亲怎可不支持,且如此好的女子,我收为义女,也是为父所想啊。快请人出来——”宇文尚书道。
王妃示意丫鬟引颜蘼进来。只见颜蘼进了会客室内,宇文尚书打量了眼前这名女子,似乎感觉此人好似眼熟,道:“姑娘生得好容貌,听闻小女说姑娘人善人巧,老夫有这么个义女实属幸事。小女从小娇贵,可心地善良,若以后你们姐妹相处时,你姐姐若有什么令你不快之处,尽管与义父说,义父与你们调解。哈哈哈……”
颜蘼笑容满布,道:“女儿请义父的安——”
说话间丫鬟来问传饭于何处,定南王道:“多备一副碗筷,让厨房多加备些菜肴,加一壶好酒,今日岳丈前来,我要与岳丈饮上几杯。还有,让人去请陈公子与我们一同用晚饭。”
傍晚的晚霞染红了今日京城的半边天,晚饭后的王府后园,霞光渐渐在夕阳消失前缓缓布满了天空,小筑前的世子与颜蘼说笑,道:“姐姐今日好气色,我要姐姐变我戏法——”
一旁的王妃道:“没大没小的孩子,叫姨母。”
“哦,姨母——”世子道,“孩儿请姨母变个戏法与孩儿一观——”说罢,世子还对颜蘼作了个揖,行了礼。
颜蘼立马扶起了世子,捏了捏世子的脸,道:“我这侄儿真是乖巧,令人疼,姨母与你变来——”说罢,颜蘼顺手抓起地上的一枚小石子,双手摊开放于掌心,“侄儿看好——”说罢,颜蘼手掌一握,双手在世子眼前摆了一段舞,把世子逗乐了。此时颜蘼定住双手,一摊开,双掌心中变出了一个小玩意儿,是个石子刻的小狮子。
“送给我的好侄子——”说罢,颜蘼把小石狮子放在石桌上,世子爱不释手,笑得更欢了。
小筑的阁楼上,宇文尚书正与定南王对弈喝茶,陈仁海在一旁观棋,宇文尚书望向窗外,道:“我那外孙长大了不少,想来也快,年初时还没那么高呢。”
“哈哈……看着他每日如此开心,我便有再多烦恼,也是烟消云散啊。”定南王道。
一枚棋子落盘,这局输赢似乎已定,“宇文大人好棋力——”陈仁海道。
“陈公子,观棋不语真君子啊。”宇文尚书道。
陈仁海笑道:“宇文大人棋力太强,小民一时激动,请王爷与尚书大人恕罪——”
“哈哈……陈公子哪来的罪?陈公子也是观棋兴起,且岳丈确实棋力高超,这一手棋落了子,就算局面此时还是势均力敌,可无论如何布局计算,小婿都无力回天了。”定南王道。
“贤婿啊,每次与你下棋,老夫都是满心欢喜,你与我皆是有来有回,且棋局快,胜负看得早,若胜负分得慢,那定是势均力敌的一局棋,也下得过瘾。哈哈哈……说来陈公子想必也棋力高超,否则怎会一眼看出这棋局走势?改天,老夫要与陈公子对弈一局,看看陈公子的棋力。”宇文尚书道。
定南王笑道:“岳丈何必改日再来,现在时日还早,陈公子,来与我岳丈较量一局——”
“对对对,陈公子,还请赐教——”宇文尚书道。
此时天已渐渐暗下来,月亮又升起,圆月已渐渐回收,缺了好大的边角。王妃在小筑前觉得天气有些寒冷,便让丫鬟与颜蘼加了件长衣,随后,便又差人送世子回房,世子有些倔强,想再与母亲与姨母说话或玩乐,可王妃一句话,又直接将世子的脸色拉了下来。
世子一走,宇文尚书的棋子一落,陈仁海思索了半刻,也继续下了一手棋。两人对弈了半刻钟,宇文尚书开始费心计算棋局,忽然落了一子,可回过神来发现中了陈仁海的圈套,笑道:“老了,脑子不中用了。输了输了……”
“承让了,宇文大人——”陈仁海道。
定南王看着棋局半晌才想出,“陈公子棋力实在是高,岳丈的棋力竟被你不到一百手便击败了。”
“由此看来,陈公子善于计算,这在大内重整时便占了大优势啊。”宇文尚书道。
陈仁海问道:“大内统领还需懂演算推论?”
“历届大内高手中都有能测算之人,大内的选拔也有此类的考试。”定南王道。
“那在此多谢王爷与尚书大人与小民的提醒。”陈仁海道。
宇文尚书道:“今日棋便下到这了。对了贤婿,我新收的这位义女,真的是相府的丫鬟吗?”
一阵小风从窗内吹到了阁楼内。
(本章完)
第十四回:老推官夜谈义女,归来客晨赠厚礼
清风吹来的阁楼,此时安静了半晌。桌上残局,天上缺月。
“何事都瞒不过岳丈,小婿本打算保密此事的——”定南王道,出于保密,他只在中秋夜与左相与陈仁海等人提起过,不知宇文尚书是怎样知晓的。
宇文尚书喝了一口茶,道:“贤婿啊,我涉刑狱之事已是三十年有余,这双眼睛下,逃不了什么人的——那人是否就是江湖中人称‘落影妖’的颜蘼?”
“是。”定南王道。
“昨夜我看卷宗时知晓,那歌姬供词中说了是想灭口自己的盟友,可被巡捕房以及相爷的人所阻未遂。这颜蘼,早在两年前,便存有在襄阳、荆州等流窜作案的案底,不过她好似只是行骗,从未有过人命官司;不过她那些借刀杀人的手段也够卑鄙的。”说罢,宇文尚书看了楼下在与王妃交谈的颜蘼,摇了摇头。
定南王道:“岳丈恕罪,小婿……”
宇文尚书挥手打断了定南王的话语,道:“你何罪之有啊,我都收了这女子作义女,定不会追究她之前所犯之事的,且她弃暗投明,难能可贵,若没有她,我等还不知宫中皇子有这般阴谋。”
“岳丈英明,小婿未敢与岳丈说起此事,是怕岳丈与琼儿说了,想琼儿护儿心切,不容颜姑娘……”定南王道。
宇文尚书坐回了棋桌旁的椅子上,从两个棋盒里各抓起一枚棋子,又分别放在了棋盘上的落子处。“有时,棋局看似难算计,可总有人能看得长远,算得精确。但是,人啊,有时连自己都看不通透,又如何去算计别人,算计自己?几日前,想她还与我等为敌,可如今她还回得去吗?她恐怕连自己为何要倒戈都不知。”
“一时气愤,心如死灰,心有所属。”陈仁海道。
“陈公子此话何意?”定南王疑问道。
陈仁海正欲说话,门外有丫鬟传话,定南王示意其进来,丫鬟说王妃与颜姑娘都有所困倦,想回房还请王爷与尚书大人及陈公子自便。
定南王抬头看了夜空,道:“都快到戌时三刻了,是晚了些。”
“哈哈哈哈……贤婿,与我备马车,我回府了——”宇文尚书道。
定南王道:“岳丈说得哪里话,这里难道容不得岳丈住一晚吗?”
“贤婿不要误会,我还需再去刑部审前几日未完成的卷宗,月末皇上还需批阅。这几日所发生的意外让审阅又拖了几日,需快些完成了。”说罢,宇文尚书起身,定南王道:“来人——送宇文大人回府。”
说罢,小厮们在前引路,将宇文尚书送至门口,宇文尚书上了马车回了刑部不提。
此时阁楼上,定南王望着夜空上的明月,道:“我那岳丈忠心耿耿,是我心太小,当时该与他说颜姑娘之事的。”
“如今说了也不晚,王爷何需自添苦恼?”陈仁海道。
定南王道:“陈公子说得是,只是被岳丈点破本王感觉岳丈恐会生出其他想法,觉得本王与他见外了。此事不说了,对了,陈公子刚才所言是何意?”
“王爷有所不知,那日蒲少侠等人来府上寻颜姑娘时,当时小民在场,看到颜姑娘看蒲少侠的眼神,觉得颜姑娘似乎对蒲少侠倾慕之情。想是那夜在天香苑蒲少侠出手相救有关。”陈仁海道。
定南王道:“陈公子是说,颜姑娘弃暗投明是因为蒲少侠?还是因为皇子?”
“都有原因,先因皇子的手下使她想报复,可还不信任我等;后因蒲少侠等人的救治,她决定彻底脱离她所处的江湖。”陈仁海道。
“无论如何,这恐已是她最好的归宿了。只是如今还不知皇上是否会清查此事。这月末还需重选大内侍卫,想来也没几日了,就怕有人浑水摸鱼,发生本王最担心之事。”定南王道。
陈仁海道:“王爷放心,小民定会全力以赴的。”
“陈公子,你一人是大内统领又有何用,就算我与左相等三人所举荐之人皆进了大内,都当了统领,那所选的其余人呢?八个统领,就算都为我等举荐的,那剩下的人呢?从皇子的手段上看,想他定有此准备。”定南王咳嗽了几声,入了秋后,定南王咽喉似发了炎,到了夜里便易咳嗽。
陈仁海道:“王爷不必担心,如今只能见招拆招,宫中皇子想阻挠的不是重整大内,而是参选大内的人,如今大内选人在即,想皇子也会着重在让他的人专心于此,且漏了相貌之人诸如申烈、邱平刀之辈,已不敢在明处与我等交手,至于还未出现之人,恐就要在比武场上相见了。皇子已对王爷耍了两次手段,皆以失败告终,且愈失败愈发急的只有他,因为其暴露得只会愈发明显。”
定南王清了清了嗓子,喝下了茶杯中最后一口茶,道:“陈公子所言有理,颜姑娘弃暗投明,两个侍卫落入机要牢房内,明日我入宫面圣,请皇上来刑部密审,免得夜长梦多。陈公子这几日还是早些歇息,养精蓄锐。调配好侍卫班次后,陈公子不必等到第一班侍卫轮换时再出来点卯了,交给第二班侍卫中的几个人做便是。本王回房歇息了,陈公子自便。”
陈仁海行礼恭送了定南王,定南王示意免礼。
京城的城门还未开,城门守夜的侍卫见天已快破晓,心中一阵暗喜,一夜困意在此时愈发浓了,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可休
息了。
城外泛着冷雾,天已渐渐变寒,有守卫打了一个冷颤,一个喷嚏随后打出。
“来兄弟们,吃点早食,一会儿好补个觉。”一个铁锅放于守卫中,那些守卫伸手就去拿那些锅里蒸好大饼与馒头。
“有煮的鸡蛋吗?老军头?”
“昨夜被你们当宵夜给煮了,今晨只有这个——”
“哈哈哈,就你吃得最欢,还舔着脸问有没有鸡蛋。老军头,馒头大饼太干了,有豆浆吗?”
“豆浆马上就好,我去看看——”
有的守卫背靠着城墙,抻了抻自己的身子;有的守卫身子前倾,倚着城墙——此时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候。
冷雾被第一缕阳光穿出几个孔,一辆马车冲破了城外的冷雾,急速向城门使来。
马车在城门口一个急停,那马车不是乘人的,车板上只拉着些货。那驾着马车上是个青年,不过想是他赶了好几日的车,面庞上留了一圈胡渣,与他的吊梢眉一配,让他的年纪似乎都老了好几岁。
“再等两刻钟,城门就开了,你还需等会儿——你拉着这么多东西,需得我们好好查验——”那守卫边说话边在咀嚼着口中的大饼。
那赶车人道:“一刻都不能等,速开城门——”说罢抬手一镖射向城楼上的柱子上。
众守卫皆慌了神,摊坐吃早饭的那几个立马抄了长枪站立起来。
“你是何人?敢偷袭城楼——”守卫长厉声道。
那赶车人道:“尔等看看我镖上的东西——”
众守卫这才转眼看了那钉在立柱上的镖,那镖上串有一枚铜钱大小的牌子。守卫使劲拔出了那枚镖。看那枚牌子,牌子上书“军器间”。
守卫长接过镖,道:“原是军器间的大人,在下失礼。还请稍等,我等这开城门,并将信物交还与大人——”
“尔等将镖扔下城楼便好——”那赶车人道。
守卫长道:“还请大人接好。”说罢,将镖掷向城楼下,只见那赶车人高高一跃,一个空翻抓住了那牌子,顺带将镖藏于衣衫里,之后又一个后空翻又落到了马车上,此时吊桥已落下,闸门已开。那人驱马驾车进了城中,那守卫长看了这人刚才的身法,自言自语道:“缠蛇身法……”
其余守卫不知道这个,便发问道:“这是何派武功?”
“一种奇异的轻功,这类轻功中部分心法需逆转筋脉才可练成。”守卫道。
众守卫面面相觑,皆惊叹此人武功极高。
此时已至清晨,那赶车人的马车停在街角的一处房舍中。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赶集的、摆摊的、进城的、出城的,城里城外渐渐热闹起来。那赶车人半晌后从房门中出来,上了马车,又赶车出了街角,入了主街。
马车的轮子缓缓移动,主街上人太多,他不能太快。
穿过闹市后,马车向相府方向走去,到了相府大门,那赶车人便下马扣门。少顷,小厮开了门,那小厮不知此人是谁,便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扣相府大门?”
那人取出那枚镖,将那枚牌子解下,与那小厮道:“劳烦小哥通报,在下军器间龙翔天,来此为相爷送礼。”
小厮取了牌子,立马回了府禀报。龙翔天对其余几名小厮道:“还烦劳两位小哥为我取下有蓝纸封存的两个箱子——”
知道眼前此人是来送礼的,小厮们立即上到马车前,为龙翔天搬下两个箱子。此时传话的小厮前来,道:“龙爷里面请,相爷在会客室等您。来人,为龙爷将马车安顿好。”
说话那小厮引了路,后面的在扛着龙翔天所带来的箱子,少时便到了相府会客室,只见相爷喝下一口茶,见龙翔天来,便立马邀请其坐下,道:“龙监事,一去塞外已约有十来日了吧。”
“是的,相爷。蒙皇上恩准,让龙某多了几日的假,不至于路上太赶。此次去塞外学艺,龙某除了研习了自身武功外,筑剑冶炼,推演算法,皆有精进;而且今日前来,与相爷送上些好礼——”
左相笑道:“龙监事果真实在,哪有送礼用这木箱抬两大箱进来?”
“相爷见笑,龙某来得匆忙,未备得礼盒,还望王爷见谅。”龙翔天道。
左相大笑起来,“哈哈哈……龙监事有所不知,往日有亲朋好友前来,送的礼都是精致的盒子,里面大都装了些补品,或是些古董……本相从未让人送过这么多数量的东西,两大箱子,这里究竟是何物啊……”
“相爷见笑,这里面不是什么精品首饰,也不是什么稀有补品。乃西汉时西域都护府外那些草原小国中的流落的一些小物件。”说罢,龙翔天让小厮们开了其中一个箱子的封条,开了一箱。只见那箱子中所装的,尽是些夜明珠宝,银饰酒壶,玛瑙项链,和田手镯。
左相惊呼,道:“龙监事,你去何处拿来的这些宝物?”
“在楼兰古道附近的一些小集市上,一些胡商在此摆摊贩卖,价卖得不高,小的就悉数买下送予左相了。”龙翔天道。
左相疑问道:“楼兰古道?”
“左相有所不知,楼兰古道为丝路上前往楼兰古国遗迹方向上的一条支路,就在楼兰古城遗址的一处小道上,皆是些胡商在贩卖这些东西。那些胡商说自己
是从沙漠天驼所来,想入中土经商,可近几年朝廷一直与西北各路地方军剑拔弩张,且半年前已开战,故这些商人不得入关,买客大减,只得贱卖了些东西,不过好似他们的货源很宽广,不知从哪里而来。”龙翔天道。
左相道:“想这些个宝物,恐都是曾经西汉时西域各国权贵的陪葬品。如此多的珍宝,本相实难悉数要下。”
“相爷是嫌这些宝物出自墓中?”龙翔天问道。
“龙监事千万不要误会,这些珍宝数量太多,且都为汉朝古物,本相收得如此多的宝物,就怕有人误会龙监事行贿本相在重选大内之时为龙监事开后门啊。”左相解释道。
龙翔天大笑,道:“左相忠心朝廷,鞠躬尽瘁;如此官员,龙某打心里佩服,这满朝文武,只有相爷配得上这些珍宝,相爷万不可推辞。再说重整大内,定南王爷,虎贲将军,李大学士以及相爷您,都有举荐人进大内参与评选,若这些高手都选中了大内统领,难道没人说相爷为自己所举荐之人开后门?”
“哈哈哈……龙监事将话说予此了,本相再推辞反而让龙监事难堪了。好吧,如此,以后这些东西便为小女作个嫁妆。”左相道。
龙翔天见左相差下人将箱子抬走了,便起身道:“多谢相爷笑纳薄礼,龙某还有事要办,便不久留相府了。”说罢龙翔天拜别了左相,离开了相府。
马车离开了相府,转了两条主街,又穿过了一处闹市,从一处街巷中出来,便到了定南王府。
龙翔天如法炮制,报了名号,交了牌子,小厮也引他到了会客室,同时也有两个小厮帮他搬下来了一个箱子。
此时厨房已开始做午饭,龙翔天与定南王会客室见了面,龙翔天还未开口,定南王便道:“龙监事才西北风尘仆仆而来,今日便留在本王府中吃了午饭再回宫复命。”
龙翔天再三推辞不得,只得答应。之后,龙翔天便指着那箱子道:“这是送予王爷与王妃之礼。”说罢,龙翔天差小厮打开了箱子的封条,取出一个玉枕头,道:“此为龙某送予王妃之礼,此玉枕头性寒,夏日时可治头风。”随后,又取出一张弓,道:“此弓为龙某送予王爷之礼,此角弓乃西域狩猎高人所制,王爷素来喜好狩猎,只是近日公事繁忙,才未有时间,有此角弓,王爷闲暇时出门狩猎,定能满载而归——这箱子其余的东西,乃昨夜回京时于山中龙某所猎得的一只梅花鹿,一头野猪,肉已被龙某处理好,好在是秋日,肉未变质,听闻王爷素爱吃这些山珍野味,龙某不仅猎来猎物,同时采摘得些榛果,也一同献予王爷了——”
“哈哈哈哈……”定南王开口大笑,两撇小胡子又在随着脸部抖动,“龙监事真是为本王费心了。此次龙监事得皇上恩准出塞外研习,龙监事不仅精进了本事,还为本王带来如此多本王所爱之物,且还想着本王的家人,这些礼物,本王全收了——”
说话间又有丫鬟来传话,问传饭于何处,定南王道:“还是饭堂便好。你等派人去请陈公子一同来用午饭。”
丫鬟答了话便退下。午饭在饭堂中摆好,定南王一家同颜蘼与陈仁海皆出了席,龙翔天一一见过众人,向世子送了一个玉雕麒麟,世子见了那麒麟雕刻得栩栩如生,甚是喜爱,道:“多谢哥哥了。”
“多谢龙监事千里归京,还带来重礼。”王妃道。
龙翔天道:“王妃说笑了,这哪是重礼,一些薄礼,敬王爷为朝政公事之日理万机,敬王妃为王爷贤内助操持王府家事。”
一阵谈笑之后,众人便开始用了午饭。午饭后,龙翔天拜别了定南王等人,临出王府时,龙翔天道:“久闻陈家堡于江湖之大名,月末龙某还要与陈公子讨教几招。”
陈仁海道:“届时陈某也要请龙监事赐教——”
“哈哈哈……好好好,如此说月末本王有眼福了。”定南王道。
龙翔天出了王府,上了马车,驱马赶车直往宫中去了。
小筑的阁楼上,定南王又与陈仁海对弈起来。
定南王道:“此人不简单啊,希望他别是皇子的人——”说罢,黑子落盘。
陈仁海白子随即落下,道:“若他是皇子的人,怎会还未回宫复命便要来与王爷送礼呢?”
“这也是本王所疑虑之处,故留了他在府中用午饭,可我看他神态自若,话语也无试探本王之意,完全没装着其余的心思。”定南王道。
陈仁海道:“小民看龙监事乃是江湖气重的军器间官员,恐还未卷入这场斗争中,且此人的武功高深,若皇子真想阻挡我等入京,为何不用他?反而让他前去塞外?”
“这也是本王疑虑之一,听军器间的人说,龙翔天与皇上出示了信物,皇上当即准了龙翔天的假,且还多给了龙翔天时日。这信物究竟是何物?让皇上见了之后能如此待他。”定南王此时一子落下,陈仁海回了一手。
“哈哈……本王已连输两局了。”定南王道。
陈仁海道:“王爷心中有事,定然会影响棋力发挥。小民侥幸胜利罢了。”
“这龙翔天我等还不得将其当作友,若他与你都得了大内统领之职,你需时刻注意此人的举动。”定南王道。
“是——”陈仁海回话道。
(本章完)
第十五回:五行室密困英豪,肖校尉一考大内
话说京城过了几天太平日子,王府与相府及刑部牢房皆没了动静。
此期间定南王请了皇上密审两名侍卫,令定南王吃惊的是,这两名侍卫竟然真的是三皇子的侍卫——因两名侍卫皇上都见过,故一下子认出他们是三皇子宫中的人。皇上虽是吃惊,可也秉持理性仔细盘问,但两人皆承认诸多事宜皆是三皇子所做。
提审过后,皇上与定南王说待重整大内结束后再查证此事。定南王觉得事情也不会如此简单,宫中勾心斗角太多,此事可能不仅涉及皇子,就连后宫恐都有人参与,就算侍卫真是三皇子手下,眼下也足以判断一切为三皇子所为。
只说此日,宫门口外集结了大批江湖人士与宫中一些人。玄武门外,守门侍卫正在把守,可从没见过如此大的阵势:各门派的江湖中人,以及一些江湖散客,除此之外还有些军中的小头目以及军器间和宫中的一些侍卫。
玄武门外的声音有些嘈杂,直到一阵鼓过后,玄武门前才肃静下来。
只见门前走出一位官员,那官员乃宫中内侍总管潘公公,潘公公道:“诸位听旨——”说罢,从旁边太监所端着的托盘上取下圣旨。
所有皆跪下听旨,只见潘公公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众豪杰共聚皇城,共竞大内之职,实属我朝盛事。此次重选大内,分三日而行,逐日考核,择优录用,依绩封官。”
说罢,那一众人皆回礼谢恩。此时潘公公道:“各位英豪皆是江湖与朝廷的好手,可此次选人,不问出处,只要各位于江湖中无劣迹;于朝廷中无坏名,皆可参与。今日第一日,请各位依次进入玄武门中——”
众人皆有序进入玄武门内,过了玄武门,离内门还有皆进一里的距离,此处已被布置成了校场。只见校场上有五座台子,台子上现有五行之字,曰金木水火土。
只见此时内门中出来一人,走到校场正中央,只见那人身着一副盔甲,左手持一把令旗,以其中气十足的声音,道:“我乃禁军校尉肖赞,此次考核主官。”
众人皆向肖校尉作揖行礼,道:“参加肖校尉——”
“各位不必拘谨。今日为考核第一日,虽说各位都有心为朝廷效力,可既要重选人,就必定有人落选。在此本官希望各位都能施展手段,让朝廷看到各位的能力。今日考题就在眼前——尔等见到了这五个台子,本校尉给各位半刻钟时间,各位自行选择这五个台子,选好后上去便好。”肖校尉道。
此时众人都在窃窃私语,人群中的蒲沐与诡风一时间也摸不透,诡风道:“五行之道,这考核还考道法?真是闻所未闻啊。”
蒲沐道:“对啊,这么多人同上一个台子,是要怎么个比法?”
“想来是要让我们直接生死斗?未免太残酷了吧——”蒲沐身旁一个人道。
蒲沐见到此人腰间别有一副短钩,那短钩一把为爪钩,一把为双叉戟。蒲沐道:“看兄弟的兵器,想来兄弟就是江湖人称‘夜叉’的古乾?”
“哈哈哈,还未请教两位兄台”古乾道。
蒲沐道:“在下蒲沐。”诡风道:“在下诡风。”
“原是洛阳的游侠,诡风兄的轻功想来不错。”古乾道。
众人还在说话间,一声锣响,肖校尉道:“诸位,半刻钟已到,请自行选择——”
众人皆自选了台子,一看台子上的人分布还算均匀。这其中有自己仔细盘算过选了台子的,当然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凭直觉所选的。
“好,各位都选好了?”肖校尉道。
众人皆回了声,校场的气氛有些喧闹。
“祝各位好运——”说罢,肖校尉将目光转向内门上的太监,那太监点了头,不知拨弄了内门阁楼上立柱的哪里,台子上的木板一撤,五个台子上的人皆掉落了下去。
那五拨人皆落到了地下,这地下一片黑暗,只有一些缝隙透出些细微的光亮来,五个台子所掉落的位置皆是隔开的,这地下细看被分成了五间密室。
所有人皆慌了神,有人直接骂道:“这是什么考核,把我直接甩了下来。”
“哎哟,一时没留意,轻功未施展,脚踝崴了,这还怎么较量?”
“这黑漆漆的是哪?这还是皇宫吗?这皇宫怎么还有这种鬼地方?”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地下皆是吵嚷声时,每间密室似乎都有了异动。木位下的密室中的墙似乎在不断缩小,水位下的密室四周漫漫注进了水,土位下的密室上的地砖渐渐松动下沉,金位下的密室的地砖似乎在旋转,火位下的密室逐渐升温。
许多人此刻大都变成了惊慌,嘴里不停在大喊大叫,也有人骂道:“这是选人还是杀人啊——”
此刻水密室中有人发声了,吼道:“全都闭嘴,此刻再不冷静只有死路一条——若想出去,此刻全都肃静。”那厉声的人就是刚刚归京的龙翔天,龙翔天虽在军器间当差,可根本不知道玄武门底下有这般密室,想是皇上为重选大内秘密差人所建。此时虽无人应答,可眼前只有一个人趴在漫过脚踝以上的水里摸索,道:“这地下似乎无机关可寻,各位兄弟还请四处查探——”
龙翔天站起身来,听着此人的话语,也在墙壁上四处摸索着。那说话的人就是那日助陈仁海救下颜蘼的阿头。可众人在四处摸索中也未有较为明显的机关,“整个墙壁皆是硬实的地砖,无迹可寻啊——”有人说话道。
听到此话,龙翔天一个旋身趴在了密室顶的地砖上,一个壁虎似的身法一步步摸索,道:“顶棚也没有——
”
与此同时,火位下的蒲沐与诡风正在使出体内的寒功御热,其余人也是如此,诡风从衣兜中摸出几包药粉,道:“诸位可信得过我?”
蒲沐道:“诸位兄弟,诡风先生擅长药理,此时想是配药救大家。”
“我们听你的——”有人道,其中也有人应了声,众人皆纷纷静了下来。
蒲沐此时见到诡风正在将药粉一包包摊开,手取出一枚汤匙,将药粉按分和成了一小份,忽然一拍脑门,道:“这位兄弟,我见你使一口重锤,请各位散开,兄弟你使出十成力砸这地砖——”
“好——”说罢,那人抡起大锤直接向地上一砸,地上直接被砸了一个大坑,地砖凹陷下去,可未有破损。
诡风道:“诸位向前,围着这大坑盘坐下来——”蒲沐等人皆照做,“诸位将皆将头发散开来,使汗珠都滴道此坑上。”蒲沐道。诡风与其会心一笑,想来诡风所想到解决之法蒲沐也领会了。
“撤了御热的内力,使汗水滴得快些。”诡风道。
此时水密室处的龙翔天趴在了顶棚上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落到地下来,阿头正领着其他人一同探寻这涌水处的秘密,“涌水处四周皆有,可未有放水之处?这怎把水排出?难道与五行有关?”阿头看着淹没到自己膝盖的水发了疑问。
“对,与五行有关——”龙翔天也走到了人群中,“五行相生相克,金生水,水生木,土克水,水克火。与水所相关的其余四行定是此次解围之口。”龙翔天道。
阿头感觉地板上也有些异动,道:“诸位使出千斤坠,使足内力啊——”龙翔天与其余人也照做了。
此时金密室中,陈仁海随着转动的密室施展轻功,一圈圈旋转,其中有些人已头晕目眩,口吐白沫倒地。其中与陈仁海相近的一人,也使着轻功旋转,陈仁海此时觉得有些蹊跷,觉得顶棚中有些热气。一时与自己旁边那人道:“兄台,我等若一直这般周旋,定不是破局之法,想来此处破解之法有迹可循——”
那人道:“对啊,要想使其停转,需将其引到火位,使火位相克——”
“我等先落到地下——”陈仁海道。
所有人落到了地下,此时密室转动得很慢,还剩一些清醒的人一块聚过来,陈仁海发现愈发靠近密室中心,密室转动的愈发快,“兄台,抓住我的腿——”说罢,那人离了中心抓住了陈仁海的双脚,陈仁海双手使足内力,定在地上,附耳一听,感觉地砖上似乎有响动。
“所有人听我号令,使出内力,以硬气功锤这地——”陈仁海道。
此时木密室处,赵梓成四周探访,凭借些硬气功夫的好手,挤压的速度得以有些限制,王羽四周打探,也未发现端倪。王羽落下,点了那些顶住墙壁的硬汉的穴道,道:“诸位兄弟,我点住了各位的三处大穴,尔等现在身形已定,可内力未有亏损,各位先顶住,我这朋友定会为各位想出办法。”
“隔壁似有水声,地下也有声响可不是水声——”赵梓成道。
赵梓成一拍大腿,道:“王羽,让所有人逆时针跑——”说罢王羽解了穴,众人皆听令逆时针跑了起来。
土密室中此时地砖已不断下沉,似乎此时密室所呼吸的气息愈发地少了,众人很难冷静了,在刚才寻找出路未果之后有的人甚至都坐下,他们中已有的人放弃了,人群中响起了陶笛,一剑客凑近了那人道:“此时还有兴致吹陶笛?”
那人正是那夜清水河畔的李琴师,琴师道:“此时已有契机,只是未有好兵器——”
剑客道:“我的剑如何?”
“不行,还需带钩的兵器——”李琴师道。
听得此话,那剑客将剑头掰为了钩状。其余人见状皆如法炮制,还剩些没有兵器的人问李琴师道:“兄台,我等未有兵器,还需怎样?”
此时李琴师起了身,道:“正是你等坐下,才让我有了思绪,我们一同去墙缝间帮他们的忙——”
地面上已到了傍晚,酉时已过,肖校尉在桌子旁吃完了方才内侍送来的晚饭,正在喝茶等待,此时潘公公一到,肖校尉立马起身问候,道:“潘公公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诶,肖校尉与咱家说笑呢。怎么天都快黑了,还不见人上来?”潘公公道。
肖校尉道:“回潘公公的话,还有一刻钟,时间便到了,地下的机关就会关闭,看他们的本事他们是顶住了,可还未得逃脱。”
“这军器间老主事的本事真不小啊,虽开七升了主事,可老主事的这番考题,真是让人眼前一新啊。”潘公公道。
两人说话间武台震动起来,五个台子皆升了回来。
潘公公立马鼓起了掌,笑道:“果真是英豪,如此难的机关都能破解。各位英豪,下了台子,听肖校尉一言。”
众人皆拖着身子到了地面,其中已有人相互搀扶着,也有人喘着粗气,更有人满脸的无奈。
肖校尉差人发放腰牌与众人,道:“今日考核,想必诸位也知道,五行密室中人协作,且密室间也需相互协作,才得走出来。你等能在时限前走出,实属难能可贵。尔等队伍中,未有一队让密室间的物件差点要了尔等的命,此为尔等幸事,也是朝廷幸事,证明朝廷未看错人——不过,今日是否有人明白这密室的破解之法,若有知道的,晚饭后,来找我写出。”
人群中已无什么声响,方才确实太累了。
潘公公道:“各位英豪,蒙皇上今日赏赐,让各位英豪住在宫里,少时让肖校尉差人让带各位前去住下。还有,今日过后
,想有的人已开始打了退堂鼓,明日考核只会更严苛,若坚持不下去的,此时来找我领皇上御赐黄金一百两,白银二百两,弃牌而走便是——”
此时队伍中果然有人走出,约莫有那么十人走出来,那些人接了太监所托盘中的赏钱便离开了皇宫——这些人的能力恐也难坚持到最后,此时有皇上赐金,取了回去自然不算太难看。
“好,咱家知道,各位英豪中有羞于上来取这份赏银的,可在晚饭后,来找咱家取钱离开皇宫,如何来找我问各位所住之处大门的内侍便好,他们会带各位前来。各位今夜自行调养,切勿饮酒太多,否则明日不好发挥啊——各位有腰牌,可出入皇宫,但不可入内门。不过记得明日到场便是——”潘公公道。
潘公公言毕,肖校尉让众人去用晚饭,众人被一众太监引领着,到了玄武门正东偏北的一处宅院之中,那宅院原是宫女所住,因重选大内,便把此处宅院更换为众人的临时居所。那宅院东边有两排平房,西边有一处小楼,那小楼此时飘出了些饭食的香味,想就是吃晚饭之处。
众人在太监引领下到了房舍中,只见房舍中皆是车马店的布置,只是这一排排炕所铺的被褥比那寻常的车马店做工要精致一些。许多人皆大失所望,吵嚷声从房舍到了饭堂处又开始波动起来,似乎这些人刚才的疲惫已被这让他们失望房舍抛之脑后——
“累了一天,这么个鬼地方,一些下等宫女的房舍也让咱们住?”
“谁说不是,还不如回军器间打铁呢,那里都是一人住的——”
“你们都是军器间的人啊?听说此次考核是你们老主事留的绝活,也太狠些吧。”
“哎,我也不知他会这般啊。兄弟,你是哪派的?”
“我是青城山来的,不过未成道人,只是俗家的弟子。”
“青城派不错,以后有了机会我定要去走走——”
“哎,我想我还是走吧,今日我看这里的人非我之力能即,不如去领了赏钱,回去让家里人说个媒,皇上赏的钱够我过的了——”
……
饭堂中,众人吃得不亦乐乎,听说是御膳房的掌勺奉皇上之命为来参选的各路豪杰所做的,他们吃得更欢的。
今日天空中还出月,尽管已到了夜晚,月末的夜晚,月很羞涩,此时它还不想出来见曾经它散播光亮的万物生灵。
饭堂中,陈仁海吃完了最后一碗饭,便起身离开了饭堂,到了宅院门口,与太监问了话,那太监问其指了路,陈仁海答了谢便离开。
如此又出来了十来个人,也都是问了路,便与陈仁海一前一后来到了宅院西北方向的另一处院落内,那院落便是肖校尉所居之处。
只见一间房内,有二十来张书桌,其中十五张书桌上的人在持笔书写,约莫半个时辰,十五人便陆续交了书卷。肖校尉让十五人都稍等,自己批阅一会儿——那十五人便是来与肖校尉写出五行密室机密的。
少时,肖校尉便拿着纸张进了房间中,“各位果然聪慧过人,此题的设立人曾与我说,谁能解五行密室之秘密,便是今后做得大内统领之人——我看各位的答卷,大都答到了要处。莫熙伯、莫熙仲,你兄弟二人对你等所处的密室玄机答得详细,可密室间的联系答得有所粗略,不过大体也正确。这个……谁是阿头司?”
阿头起身示意,道:“回肖校尉的话,在下便是。”
“英雄没姓名?”肖校尉问道。
阿头道:“我自打出生不到满月,便没了父母。吃粤岭汀江的百家饭长大的,未有人与我取过姓名,之后做了生意,家乡人这么叫的。”
“英雄不问出处,你答得甚好。”肖校尉道:“赵梓成,你不愧为虎贲王将军所推举的英才,答得丝毫未有遗漏。”
赵梓成起身谢过了肖校尉的夸奖。
“其余各位:龙翔天、樊云豹、傅英决、陈仁海、王羽、郭玉、李德飞、蒲沐、诡风、白杨、古乾皆答得八九不离十。今日辛苦了各位,还请回去早些歇息,当然各位想要出宫的话,出示腰牌便是。明日见,各位——”
众人皆拜别了肖校尉,出了肖校尉所住之处。
——那五行密室的机密甚是复杂,本是按照五行相生相克之处所来,需五处密室的均衡搭配方可解开密室出路——而龙翔天与阿头司及傅英决等人所在水密室,那密室中人以千斤坠压住地板,让地板下的金密室转动减慢,减缓水的进入;陈仁海与白杨所处的金密室,密室中人以硬气功捶地,是让震得那土密室使其降得没有如此厉害,以此来解旋转之急;而火密室的蒲沐、樊云豹、诡风、古乾等人,用了奇药与汗水所蓄的小水池,使气从顶棚的间隙中散出使木密室的软质的地板胀起来,使其不可压缩起热;木密室的赵梓成、王羽、莫家兄弟等人逆时跑动,让旋转出水冲击密室的转轮受阻,水不得以冲击密室。
如此五行密室的众人费力,也未得脱离,才想到需得五行配合,故试了多次,终于试了顺序,最终:土密室下降到合适处,谈到顶处不再冲击金密室,木密室的柔制顶棚拉起土密室,土密室停止下落;金密室旋转恰到好处,木密室不得收缩;火密室热气散出,金密室由此停了旋转,水停止流动;水密室没了注水,水倒流出,浇了火密室的外壁,消了热气;如此五行密室全解,总机关一动,所有密室皆打开,将人送到地面上。
夜里众人回到了房舍中睡觉,只有莫家兄弟与阿头司留在门外。
刚才肖校尉提到阿头司时,只有莫家兄弟看他的眼神是一阵惊奇的。
(本章完)
第十六回:奸镖师威逼奇才,肖校尉二考大内
此时两排平房内,已无太大的动静。
在陈仁海等人回来后,平房内还是有声响的,这无异于是里面的人在谈天说地——有的互相问对方是何方人士,问过之后便又东拉西扯的聊天;有的只在抱怨今日的考核太难,不知明日朝廷还会发什么难;有的从宫外又回到房内,不知去干了什么。不过众人一会儿就都感疲惫,大都躺在炕上睡着了。睡不着的诸如郭玉、李德飞、白杨等人,都在打坐休息。
龙翔天找了靠墙的位子睡下,虽然他旁边那人的呼声有些让他不适,可他今日也有些困倦了,这声响阻挠了他一会儿,他也便睡着了。
门外的院落里,阿头司望着拦在门口两人道:“两位找我何事?若没事我便进房睡觉了。在下也奉劝两位在此地不要没事找事,否则于我与两位都无甚好结果。”
“与你确实没好结果,韩江水路上的河盗。”莫熙伯道。
阿头司道:“我确实行过绿林之事,那又如何?皇上都说不问门派出处,你等还管得了我?”
“我想你听错了吧,皇上所说是于江湖中无劣迹者,你这劣迹斑斑之人,还敢来参选大内中人?”莫熙伯道。
“你们兄弟俩想怎么样?”阿头司此时已无话应答他们,感觉两人定要与他纠缠一番才肯罢休。
莫熙仲道:“我看你有些本事,你不可当选统领,且需保我兄弟二人坐上统领之职。”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来便是要取统领之位,你二人有本事就当选,无本事便做其他位子,或者打道回府——”说罢,便径直走到房门口。
莫熙伯道:“你劫了我韩江上的货,还敢以如此口气与我说话?”
阿头司止住了脚步,回头道:“韩江上的货我劫了那么多,还不知两位是哪一路的?”
“闽南虎威镖局,海岸上进的,苏州各大票号的龙头,张大掌柜的货。在韩江上被阁下收了,除此我虎威镖局便与张大掌柜这一脉生意断了干系。且这镖是我们两兄弟手下押送,我镖局掌柜因此事重罚我兄弟二人,难道我等今日会与干休吗?”莫熙伯道。
“尔等接了这等无良商人的货,被我劫了自是活该。那张掌柜在苏州强买百姓的田舍房屋,百姓不卖,他便下了狠手。苏州的好多百姓都逃到了岭南,连坐船的钱都付不起了,若不是我将其渡到岭南的集镇,为其谋了在客家的差事,这些人恐都因为你们那雇主而死——”阿头司道。
莫熙仲道:“好一副侠肝义胆啊,不知皇上喜不喜欢听你当河盗的故事。给你一夜时间考虑,明日若你还全力以赴,我兄弟便揭发你——”莫熙仲的眼睛瞪得很大,阿头司看到他嚣张的神态攥紧双拳,不过瞪了他一眼之后,便打开了房门,看到炕上睡得东倒西歪的人,叹了口气。床炕上已被这些人铺满,没有空位,阿头司只在大橱中抽出了一套床褥,铺在地上睡了。
他当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若没有还在等他的那个女子,他其实想在韩江汀江上做一辈子这样的营生。只是他内心也知道,没有人会嫁给这样一个河盗的,可他疑惑的是他一直没变,可那女的为何却变了?不知为何,那女子越发越觉得他与自己不配,他所送的小物件,女子也没了曾经那种喜爱,她只告诉他需做得些事业,让她有个好的归宿。
其实他也在计划金盆洗手,去别的地方经商,可眼下这名女子又说母亲已许了她一桩婚事。他在她面前说一定会谋个公差,给她一个归宿,可她的母亲却又对他冷言刻薄,说这一切是痴心妄想。女子说最后给他一个机会,恰逢皇上重选大内中人,他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怎会轻易放弃。
任何人都会改变,他也不怕改变,他只怕她是因为对他的感情变了,而不是因为摆在他们眼前的问题心烦意乱而改变的。
一阵锣响,此时已是卯时。
所有人起了床,出了房门。肖校尉已在院中守候,道:“随众位公公前去梳洗房——”
众人出了院落,在前面一行太监的带领下到了梳洗房,少时,所有人又被带回院落中集合。
肖校尉道:“各位,今日是考核第二日。在此之前,本校尉有话要说,昨日五行密室各位都大显了身手,其中也有人放弃,打道回府。今日考核开始前,本校尉与各位说上一说,本日考核会更繁杂困难。再问各位一句,是否还有人想退出?给位先思索一会儿,进去吃了早饭后,若有人想放弃,前来找我领赏钱,交了腰牌,离宫便是——”
饭堂中又是一阵喧闹,有的人确实想打退堂鼓,可昨日还在思索,今日肖校尉的一席话,让他们也觉得再拖下去也无意义,早饭过后,果然又有了几人去找了在院里的肖校尉,肖校尉也差人带他们去领了赏钱。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世上之人能力自有高低深浅,命里无时莫强求。
此时阳光已照进宫中红墙,一行人随着肖校尉与其余的太监出了宅院,沿着主路一直走,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别苑,那别苑里尽是些假山楼阁,亭台水榭,所有人进了别苑。只见此刻潘公公正在假山上的阁楼喝茶,道:“肖校尉,尽早开始。”
“是,潘公公——”肖校尉道。
肖校尉转头对在别苑中的众人道:“这别苑中有诸多房舍,各位便在此园林中进行第二次考核,虽是艰辛,但若各位一筹莫展,焦头烂额之时,看看窗外美景,倒也惬意。各位请自行选择进入房舍中,我等已算好,每人一间。每间房内有三卷皇上钦点的题,各位进去答卷便是,将自己所想写于卷子上便好。一个时辰后,本校尉差人进来收卷子。”
众人听了肖校尉这番话,皆找了房间进去。
——有人嘴里喃喃地道:“昨日给我设机关,今天又写文章?这招大内高手,还需考科举?”
“哎,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真是让捉摸不透啊,不过今日总算不用在那密室里胆战心惊了。”
“今日考完,我也领赏钱回家吧——”
……
少时,所有人都进了房间中,每间房都房门紧锁,门口都有禁军守卫把守。
别苑里霎时间没了声响,每间房内的人都在思索如何答卷;可有的人却早已放弃,趴
在书桌上呼呼大睡。
假山旁的水榭,潘公公与肖校尉正在喝茶。
潘公公道:“没想到还有如此多的人坚持到现在,昨日五行密室中,出来时有的人连站都站不稳,有的甚至被搞得要人搀扶着;如此也才走了不到三十人。”
“大内选人,若得选上,最低的官职也是侍卫,最高可到统领,这统领官职可比公公都大啊。这般利诱下,有的是人不会放弃的。”肖校尉道。
潘公公笑道:“肖校尉所言极是。皇上此次就是要广招天下英雄豪杰,让江湖与朝廷之中的好手都能入选大内,为我朝效力。作了大内中人,若不坚定,不能持之以恒,恐难为朝廷效力啊。”说罢潘公公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角,细细咀嚼。
此时别苑内有太监来传信,对潘公公道:“小的请潘公公、肖校尉的安,皇上有旨,等答卷完后,收纳好答卷送往太学密封。皇上也在此与诸位大学士一同批阅审核。”
潘公公回了令,让那太监回去复命。
时辰已到。房间的守卫都打开房门前去整理卷子,众人都走出来。
蒲沐与诡风在水池旁聊着天,古乾道:“两位如此谈笑,想是答得好啊——”
“哈哈哈……古兄说笑了,谁都是第一次着手答卷,谁又有比谁能答得好啊……”蒲沐道。
诡风笑道:“说来也怪,这卷子里既未考孔孟之道,也未考治国安邦之策,却考我们如何惩治官员,如何查处要案,还有些奇门八卦,演算推论,真是五花八门。”
“现在说这些也无意……我答卷时望了窗外几眼,已至深秋,院里的梧桐虽正在落叶,却也十分好看。”蒲沐道。
“可惜我在一楼的房间中,否则也能望到梧桐落叶。”诡风道。
许多这两日认识的人也都在谈天,只见肖校尉道:“各位肃静——卷子已封存,送往太学,皇上将亲阅各位的卷子。少时会有御膳房之人送来午饭,各位享用完毕后便在别苑休息,我等下午还会进行各位考核。各位,本校尉再与各位说上一句,若有退出者,晚饭后找别苑门口的公公说明,交腰牌,领赏钱——”说罢跟随潘公公从假山上的亭台走下,出了别苑中。
阿头司坐在荷塘边,看着污泥漫布的荷塘——在这季节中,莲花早已败了,这个荷塘无人打理很久了,就连这别苑也是为了重选大内中人,昨日才有人来打扫了别苑,归置了房间。在皇宫中,这样被冷落的地方数不胜数,想来他也知道。不知有没有人前来别苑中取过这泥下的藕,荷花把绚烂给了夏,而到秋只剩了破败不堪;而下面的藕把寂静给了夏,而到秋还是被人遗忘了,至少这个荷塘是如此的。
他望着荷塘,也想到小时候与那等他的女子一同在池塘边玩耍,想到了这个时节与她到山中捡蝉蜕去中药房换些银钱去街边的小吃摊买上两碗馄饨,想到了秋夜在江边与她一同捞鱼的场景。虽说她的母亲现在不待见他,可那时她母亲还未如此,她母亲也在江边作着他现在的营生,看他未有去处时也会收留他住宿。
只是这世上所有人的会变,他因当小贩被别人骗了,看她母亲当河盗得利,便做了河盗;而她母亲也因为当河盗得了钱,转而把黑钱经了商;她,恐怕也会变,不然不会最后等她一次,她与他以前说过,他们之间没有最后的。
一双手搭在阿头司的肩膀上,“考虑得如何了?”莫熙伯道。
“如此戒备森严,我怎帮得了你们?”阿头司撇了这俩兄弟一眼。
“昨日考核排名已出,只有我等答出五行密室的人有排名。你在八名之内,你若还保持你的名次,就是大内统领无疑了。我兄弟二人倒也在选拔范围内,可我兄弟二人不想一个贼匪来当这大内的统领。”莫熙仲道。
“那你们想怎样?”阿头司恶狠狠地道。
“要么自己掂量一下,随意发挥,放点水;要么就让我兄弟二人检举你——”莫熙伯笑道。
阿头司再次攥紧了拳头,内力一把提上胸口。此时两人间走来一人,那人正是与阿头司一同于水密室中脱困的龙翔天。龙翔天道:“御膳房的饭食送来了,快回自己屋子里吃吧——你们是熟人?”
“昨日刚认识……多谢龙监事……您的排名真高,第三呢——”莫熙伯道。
这两兄弟陪着笑脸与龙翔天,他们知道龙翔天原本就是宫中的人,想来对考核恐有些路子,昨夜从肖校尉处回来时还与龙翔天在交谈。
阿头司立马起身撞开两人,来到龙翔天身旁,与龙翔天道:“哈哈哈……龙兄,昨日未与你好好说话,一会儿来我房中一叙。两条狗一直追着我咬,甚是心烦——”
莫家两兄弟望着阿头司,道:“你……”
“哎,各位,若有梁子考核完后再算——”说罢,龙翔天拍拍阿头司的肩膀,与阿头司一同各自回了楼阁内。
两人如此也只能悻悻回到了自己房间内吃午饭。
众人都在各自的房屋内吃了午饭,此时有宫中太监来传话,道:“各位英豪,皇上与众位大学士已批阅了各位的卷子,但此刻还需排名,请各位用完午饭后稍等。下午的考核还需约半个时辰才可进行,请各位英雄自便,各位可以出宫,也可在别苑中小憩,只要时辰到时能在此便好——”
众人都回了令。只见那太监道:“拿下那人——”说罢禁军从一些房间中抓出了一个人,那人生得胖大,可声音却有些稚嫩,道:“凭什么抓我?”
“你还敢问?你的卷子中离经叛道,讽刺朝廷——皇上有旨,撤了你参选资格,赶出宫中——”那太监道。
那人道:“我的卷子如何离经叛道了?也是尔等让我有何话就说的——”
“你……你就是武良吧……你今年多大了?”那太监走到他面前,问道。
“对,我就是武良,我今年十岁。”武良道。
那太监道:“长得跟头熊似的,难怪是这么个脑子——是你建议皇上先杀了朝中所有的正一品官员,随后再调查,且你还保证未有冤狱?”
“是啊——”武良道。
众人中有人面面相觑,许多人都在感叹怎会有说这般话的人,不过也有人觉得是个孩子,这么说是童言无忌。陈
仁海在二楼的走廊里也看了此人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走回了房间中。
“大胆,你还敢如此理直气壮——好在皇上觉得你行文幼稚,想只是孩子,派我等来证实。好,既是孩子,皇上念你年幼,赶出宫前,还有你的赏钱赏钱,拿了就走吧——”说罢那太监也将一百两黄金与二百两白银丢在了地上。
武良一时不说话,吼道:“这不公平,啊——”说罢抱起了眼前的一名侍卫直接甩到了上空——
现场直接陷入慌乱中,禁军持枪刺向他,只见他一把薅过这些枪头直接夹在其腋窝上,一撇,枪头尽断了两截。
“来人呐,快治住这厮——”那太监道。
只见武良又抱起了一名禁军守卫,有甩到空中,此时一楼与二楼中有人闪出,定睛一看,才知是李德飞与白杨。只见白杨接住了被甩向空中的守卫,李德飞一个转身跃到武良面前,武良刚要起掌拍那太监脑袋,此时被李德飞的头一顶,掌心一阵巨疼,捂着手倒地,被其余的禁军三下五除二给绑住了。
武良还在骂骂咧咧,因其昨日在破解五行密室中也有建树,帮了王羽与赵梓成的大忙,想自己因能得大内一职,可没想是个这个结果。
他果真还是个孩子,在玄武门外摊坐着,撒泼打滚,哭得厉害。门口的守卫见到都笑个不停,不过他也未在嚷嚷着要打人,哭闹了一会儿,自己便走了。他走时恶狠狠地望向皇宫,他不知道杀掉曾经坑害过自己家里的朝廷一品大员怎么就是离经叛道了?这句话是他母亲的话,他母亲曾说满朝官员品级越高的杀了越不冤。母亲的话于他来说比圣旨还重要,怎会在此得到竟是这个结果。
这样的插曲一过,下午的考核便开始了。肖校尉到了别苑中,让所有人在房间前属了名,以便对号入房。
“尔等现在房外等候——”说罢示意禁军守卫将一个个琉璃箱子都送进了房间内,有人看到那琉璃箱子内都装着些毒物:有的里面盘着蛇,有的里面爬着蜘蛛,有的里面是蝎子,有的里面则是蜈蚣,还有的里面是蜥蜴。
说罢又有人将一个个物件都送到了房间内,那物件好似是方形的盒子,不过好似又不是。
肖校尉道:“这琉璃箱子内装有尽是毒物,不过诸位不用害怕,太医院的众位太医,都在外面候着,谁若中毒,立马有太医医治——”
肖校尉转头望着那些房间,道:“房间内有一把锁,锁着短刀,琉璃箱子中的毒物只能锁半刻钟,半刻钟后就会破箱而出。尔等此次考核不能带兵器,不对,是任何器具都不能带,尔等只能用锁中的短刀或者徒手杀了出箱子的毒物,记住,不得直接用未开了锁的刀,连带着锁去杀毒物。若被毒物所伤,立马跑出来,会有太医与你们医治。当然,你们的惨叫声够大,我等也都听得到。本校尉再重复一言,若有退出者,来领取赏钱后离宫——”
话音刚落,又有些人离开了别苑中,在太监们的带路下领了赏钱离开了皇宫,走的时候还有人在抱怨,道:“若太医治不好我,我没了性命,什么都没用了,不如拿了钱走人呢——”
“好,诸位,进房——”
众人皆进了房中。一声锣响,看门守卫触动了箱子里的机关,箱子的锁内部的锁芯开始自发动起来,到了半刻钟后,锁芯便会断裂,锁头就会脱落。
所有人开始解锁,解锁也不得带任何器械。有的人开始慌了神,只见这锁是方形,又开了些方孔,那些方孔中相互钳着这短刀,且有的人使出了千斤的硬气功想直接压断钳着短刀的方孔上的条,不过好似也没什么用,好巧的锁。
琉璃箱子中的毒物蠢蠢欲动,不知宫中的人何处去寻来的毒物,这些东西似乎不该出现在皇宫中的。
肖校尉在门外等着,刘太医在其身旁。“肖校尉如何想到的法子?”刘太医道。
“这法子怎会是我想到的,这是皇上与诸位内阁大臣商议的,我不过是来考核的。”肖校尉道。
刘太医道:“你方才的话有些伤这些英雄汉了,什么叫‘惨叫得够大’,肖赞啊,你说话何时能说得让人舒心些——”
“刘瀚琛,你的职责是治伤,其余事情不用你以及太医院操心——”肖校尉道。
刘太医道:“你……”
两人吵嘴之际,两扇门一前一后都打开了,就差了那么一小下,蒲沐在龙翔天之前把箱子拎了出来。
只见蒲沐的刀还未等那毒蛇出琉璃箱中便穿过琉璃将其钉死。龙翔天的箱子与蒲沐大同小异,一把刀落在那只蝎子尸体旁,蝎子已被他的刀斩成两截。
此时前后又有门打开,只见郭玉、白杨、阿头司都拎着还未出笼子的毒物出了房间。
半刻钟一到,毒蛇飞出了箱子,陈仁海刚好拆出了短刀,他抄起刀,躲过毒蛇飞扑,回头转头一刀钉在书桌上,刀尖正中那蛇的七寸,那蛇自然也没了动静。
如此前后又出来了几个人,但果然也有的房间有了尖叫,刘太医立马道:“快……快让你的禁军与我们一起去,我们怕这些毒物——”
肖校尉道:“与太医们一同去医治伤员。”
半晌只有一间房间还未打开,也未发出声响,肖校尉欲差人前去时,那门打开了,蜈蚣被那人直接捏了个面目全非。
肖校尉道:“这倒是你的老本行了吧——”
那人只是笑笑,蒲沐道:“毒魔手周星宇,幽州的五毒见了你都要绕着走啊——”
“可你是最后出来的——”肖校尉道。
周星宇道:“不是还有人被毒物咬了吗?我着实解不开那锁,不过还好,擒拿毒物乃我本行,哈哈哈……”
少时,太医院之人为伤员诊治好后便离开了别苑。
——赵梓成看出了锁的端倪,解得快,可内力不足,刀不足已穿破琉璃杀死毒物,在刀被琉璃反弹时,恰巧蛇出了箱子,正好被咬了一口。
肖校尉拍了拍左手包扎了的赵梓成,道:“可惜昨日你排第一啊,不过别灰心,你还在大内选人范围之内——”说罢,让人记录众人前后开门顺序,也记录了伤员名字。
此时潘公公带着几个禁军也到了别苑,对阿头司道:“把他拿下——”
(本章完)
第十七回:痴情郎恨走天涯,肖校尉三考大内
阿头司还未有反应,便被禁军押住,双手上了铐子。
众人还未有反应,眼前又出现了与刚才十分相似的一幕,阿头司也未有回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人群中的莫家兄弟。他似乎也预测到了这个结果,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但他还是选择得罪了小人。他选择忍让,可人不能忍让得太多。
潘公公差禁军将其带走,龙翔天立马问道:“潘公公,他何罪之有?”
“是啊,敢问公公能否将其罪过告知于大伙?否则这不明不白地,恐他不服,且也会让各位豪杰疑惑。”诡风道。
其余人也皆点头,蒲沐也道:“阿头司两日的考核都表现出色,且方才已有公公来抓了答卷中离经叛道之人,究竟是何缘故?”
“对啊……”众人中也有人附和道。
肖校尉道:“众位肃静,选大内中人不会存有任何不公,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人。”转头对潘公公道:“还请潘公公与诸位英雄说一说,为何拷了这位英豪。”
潘公公道:“好,我与诸位说上一说,眼前此人,便是韩江与汀江上的河盗。这是苏州商人们的状子,还有此人家乡中人的口供,以及其他人的证词。”
龙翔天上前接了那些状子,细细看了一遍,将状纸还回去,未说一句话。
潘公公道:“皇上接了京城府衙人的状子,看了之后龙颜大怒,当即就想将你问斩。可得知你名列前茅,且也知你身世可怜,不得以在江上落草为寇,皇上便只革除你参选大内之权,同时多赏了你一百两黄金,算上之前的一百两黄金与二百两白银,一同拿了回乡,日后不得再做这强盗的营生——”说罢,让禁军将其押送出了宫门口。
手里有了这些个银钱,似乎也不是最坏的结果。至少这些钱,够让他娶他的心上人了。但是,他还是有所担心,他担心的事情与他那夜在宅院中睡前所想到的——她是否变的是对他的感情。
他回到了客栈,打开了房门,发现已没了人。他心中有些着急,匆匆下楼问了店家,店家只道:“那姑娘早晨与一位公子走了,对了,那公子留与一个条与您。”
阿头司一把抄过纸条,看到了条上所写的地方,立马奔跑了出去。
穿过西边的闹市,一条宽阔的河畔,他看了条上所写的石狮子桥,想来便是这了,前几日他在京城时记得这里。
走过石桥,一处主街道,这里也算热闹,果然找到了一处府宅。那府宅上书“卢府”。他跑到门前,急促地敲,不,是狠狠地砸那门,只见有家丁开了门,便厉声斥责他,道:“这大门是你这么催命地敲的吗?也不看看这是哪?”
阿头司将那个纸条扔与那个小厮,道:“让写这个条的出来与我个说法——”
小厮看到了看都未看这个条,道:“哪来的狂徒?敢在此撒野——去去去……”说罢便要赶阿头司,阿头司此刻已是急火攻心,一把直接推开了那小厮,冲进门中。
那小厮且跑且退,口中骂道,“有人来闹事啊”此时跑出了二十来个家丁,都手持大棒,那小厮道:“就是他……”
“谁在撒野啊——”话音刚落,一个中年老汉从家丁群中挤出。
阿头司将纸条递给了那老汉,那老汉看了纸条,道:“你先到会客厅吧,一会儿我给你叫人过来——”
家丁们让开了路,他跟着那老汉穿过了院子,径直走到了会客室中。那老汉让他在此稍等一会儿,自己去通报。此时进来了一位白袍锦衣少年,那少年除了鼻梁有些高,面庞无太引人注目的特征。
那少年道:“你就是阿头吧。”
“你是何人?怜妹子就是你拐走的?”阿头司立马起身质问道。
那少年笑道:“什么叫拐?你们强盗是否都喜欢这些个词?”
“那你把她藏到哪去了?”阿头司鼻息都透露着愤怒。
那少年道:“她不想见你,让我与谈谈。”
“我与你没话可谈,把她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阿头司道。
那少年嘲讽了阿头司刚才的态度,道:“果然大内不要你啊,动不动就要打打杀杀,这身匪气是改不了了。呐,你看看这个——”阿头司一把抓过了那少年给他的纸张。
“婚……婚书?”阿头司惊诧上,且那婚书上确实有他口中那位“怜妹子”的名字。
“其实她与你出来时与我签了这份婚书了。你却还想着娶她?她早就想通了。”那少年道。
阿头司攥紧的拳头在颤抖,这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我要她当面与我说——”
“你果真太固执了,这是她与你书信,你自己看吧。”说罢,把一封信给了他。
阿头司颤抖的双手拆了信封,抽出了信纸,只见那信中写道:
——阿头哥,见信如唔。
怜妹实难抵母亲之言,已于与哥离家进京时,答应沈家的提亲。怜妹不忍哥伤心,便与哥到了京中,最后送哥一程,让哥得了大内之职,从此忘了怜妹便是。若哥不得大内之职,怜妹求哥勿在水上营生,金盆洗手便好。
怜妹绝非贪慕虚荣,求哥勿要记恨。
短短一封信,却让眼前的阿头司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对着那封信笑了,笑得很爽朗,笑得站起了身。
“我祝沈公子与怜妹新婚大吉。”阿头司道。
沈公子道:“如此便好,我大婚时大哥可要赏脸啊——”
“哈哈哈……喜酒我便不喝了,那劳什子地方我不想回去了。不过,我提前给二位送新婚贺礼了。”说罢,将包袱打开,扯出一袋黄金,道:“这是御赐黄金一百两,送予二位做新婚之礼。”
沈公子接过了黄金,道:“御赐黄金,这我可从未见过。多谢大哥了,大哥慢走,恕不远送——”他的笑脸上充满着嘲讽与快感,确实,这么羞辱一个人,短时的快感是无法形容的。
阿头司背着从宫中拿回的赏钱,径直走出了会客厅,没有回头,一路走到了卢府门口。那些家丁看到他的脸色,不知如何形容,感觉特别奇怪,说是喜,可更像有悲表现不出来。
大门一闭,卢府会客厅后的小园内,一处亭台内,三位人在喝茶谈天,那沈公子走向亭台。
“哈哈哈……还以为他会大闹一番,可却不声不响地走了。”沈公子道。
其中一人道:“我卢府上
的拳师都不知能不能抵挡他,好在他没闹。”
“多谢卢掌柜了,那人敢劫我的货,还想得大内之职?皇上没杀了他,算便宜他了——”原来说话的人便是莫家兄弟口中所说的张掌柜。
“别如此说,若无沈公子作证,恐怕也告不倒他。听我在宫中当差的朋友道,皇上对此次选人出身要求极其松散,还好我等人证物证齐全,除此,还好皮侍郎及时将状子递到皇上身边。且在皇上身边多了许多不利他的言语啊——”卢掌柜道。
那三人中还有皮侍郎,那个被定南王与宇文尚书怀疑私通皇子之人,竟然也处在这群商人当中。
皮侍郎道:“各位言重了。这状子,也是皮某为主子办事所递的。不过,以皮某与各位的交情,就算没主子的交待,也会尽力帮助各位的——”
“哈哈哈……这点薄礼还请皮侍郎笑纳——”说罢,张掌柜将一沓银票放于皮侍郎之前。
四人相视,一阵爽朗地笑声在小园中飘荡。
黄昏。京城外,阿头司出了城门,他还是没有回头。
城外的一些茶摊此时已开始收摊,深秋时节,太阳落山后便是寒意十足,小贩们也不想在城外摆摊如此长的时间了。
阿头司穿过那些茶摊,一人在摊前的桌子上坐着,喊道:“要出城了,总该喝杯茶吧——”
阿头司闻得此声似乎熟悉,转头见到眼前此人便是龙翔天,回过身来,坐在桌子前,龙翔天的对面,道:“今日皇上赐了我黄金白银,茶钱我出吧——店家,一壶好茶。”说罢,将一锭银子丢在桌子上,要收摊的店家见到此状,立马又煮了茶。
“竟然还有人会来送我,我在此谢过龙兄,祝你当上统领——”阿头司道。
龙翔天道:“别忙着谢,今日我是来与你比试一次的。”
“怎么比?”阿头司接过了店家送来的茶壶,将茶水倒向了龙翔天的茶杯中,龙翔天端起茶杯。茶水往下倒,画面一直在持续,茶水溢满了茶杯,可茶水此刻似乎停止了,茶杯中的茶水在溢出的边缘打转,茶水好似静止了。
一瞬间,茶水溢出了茶杯。阿头司拿起了茶壶。
“你赢了。”龙翔天道。
茶杯放下,阿头司也坐下。“茶水顺茶壶而下,加之我的内力,这才胜得了你。你以内力阻茶而下,本身则是劣势,若我等真比试一场,胜负未可知。”阿头司道。
两人喝了一杯茶后,阿头司起身离开。
“你为何会在此城门口等我?”阿头司走之前问了龙翔天一句。
龙翔天望着他的背影道:“因为只在此门,能让你永远回不到你来的地方;此门一走,你不回头,去到的地方就没人会认识你。”
“对,从此以后,别再有人认识我了。”阿头司没再说一句话,径直离开了城门外。
龙翔天望着这个慢慢模糊在远方的背影,叹了口气。他在想今天朝廷的举动,会不会让以后的江湖出现波动。
入夜后,一切恢复了平静。白天的波澜在此刻复位,没人想过问那些离开了的人。
第三日的锣又响了。
所有人按照昨日的流程梳洗、吃早饭,退出。
眼下只剩下了整整八十人。队伍没有以前拥挤,集中起来也更快了。
肖校尉道:“各位,今日是考核的第三日,在此之前又有许多人退出了,且昨日退出的人,比第一日要多得多。本校尉知道,两日下来,许多人也知道自己的本事无法胜任大内之职,故走了。诸位英雄坚持到如今,难能可贵。今日皇恩浩荡,有喜讯于各位。”
此时潘公公又携旨前来,道:“诸位英雄接旨——”
所有人跪下接旨,潘公公打开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考核已历两日,诸位英豪历经考核至此,俱未有退缩,乃诸位披荆斩棘之力,坚持不懈之德所至。朕感诸位德才兼备,故所剩等皆入大内任职,今日考核,只依绩封官,取前八之人,封大内八统领,其余之众,依绩编入大内各部。有专长者,特行封官。”
“谢主隆恩——”所有人都起了声,此时所有人都笑容满面,许多人此时都感叹,幸亏自己昨日未曾放弃,哪怕他们当中有的人被昨日的毒物伤得不轻。
诡风笑道:“看来前两日皇上考的除了我等的才能,还有我等的品质。”
“皇上的银钱确实让许多人想放弃了,这些钱够让很多人勤俭地过一辈子了……”蒲沐道。
“蒲兄——”陈仁海遇到蒲沐,打了个招呼。
“原来是陈兄。今日恭喜陈兄了——”蒲沐道。
“我,何喜之有啊?若说喜,乃大家的喜事嘛。”陈仁海道。
蒲沐道:“我是提前祝贺陈兄夺得大内统领之职啊——”蒲沐笑道。
“我原以为你不会说笑,想来是与诡风先生学坏了。”陈仁海笑道。
“诶,可别带上我——”诡风笑道。
此时的人群中都沉寂着欢快的氛围,肖校尉打断了众人的谈话,道:“各位肃静——今日为考核最后一日,关乎各位在朝中的官职,请各位全力以赴。”说罢,抽出令旗,一阵旗语后,一群禁军官兵冲进了宅院内,将所有人包围。
肖校尉道:“杀了他们便可出来——若杀不掉,便交牌认输,他们便不再与尔等争斗。”说罢,肖校尉与潘公公退出了宅院,锁上了门。
这些禁军都持有刀械,有的还持有长枪。
众人这才又从刚才的欢笑中变为了惊恐——眼下这些人皆凶神恶煞,看他们的样貌似乎不太像禁军,因为禁军的眼睛不会如此恐怖,就像野兽一般——眼下这些人是昨夜皇上差人前去京城刑部大牢与外府中刑部大牢中要的死刑犯人。皇上密旨让这些人来与剩下的人混战,能打败其中一人的人或群体,皆可获释。当然若他们打不过,就面临被杀的命运。
这些死囚已一步步逼上,“他们是死囚——”龙翔天道。
“何需这么残忍?我等不是刽子手——”人群中有人发声,郭玉说完此话后右手放在了剑柄上。
“梓成,一会儿跟紧我,这些亡命之徒恐会伤到你——”王羽对赵梓成道,他清楚眼前这帮人是如何凶险的。军中有传闻,先帝之前便有死囚代军出征厮杀的传闻了,这帮人持了刀械后,恐真的不好对付。
此时包
围众人的圈子已愈发小,人群中有人吹起了埙,一阵音浪涌出,众人都感胸闷,立马运足内力调整喘息,人群中有的人已经极其不适,骂道:“谁啊,这么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李德飞的吹埙声愈发响亮,变了音,瞬间人群中人便没了不适;包围的死囚们此时一旦靠近便头痛难忍。
那声音所造的包围圈越扩越大,李德飞又变了调,那些死囚被一阵音浪直接刮倒,外面一圈中的好些人已有七窍流血而死。
死囚人群中有人大嗥一声,持刀砍了过来,混战一触即发。
厮杀声很强,好在这边的声响难传到内门里,便不会惊了皇上与后宫中的皇后、太后、及诸位嫔妃。
潘公公听着声响有些发抖,“潘公公?”肖校尉问道。
“咱家没事,只是咱家没见过这场面啊,若是控制不好,伤了大内中人该如何是好啊。”潘公公道。
“来人啊,扶潘公公下去休息。”肖校尉道,“潘公公,这里有我便好,您先下去歇息,等此番过后我再通报于您。”
赵梓成落了单,七八个人围住了他,那七八个人持刀恐吓他,道:“快认输啊——”赵梓成想到自己入了大内,不谋统领之位,眼珠一转,想到眼前人的举动——若自己认输,他们恐就能被释放了,赵梓成准备开口时,王羽飞过一刀,直接让他眼前的一人脑袋搬了家,其余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阵旋踢打倒,王羽抄过一把刀,两阵劈砍后众人皆没了生气。
赵梓成还欲说话,王羽一把拉过他,对他大喊道:“跟紧我——”
眼下他们又被十几人围住,王羽杀得发狠,与那十几人又战作一团。
此时已有死囚押出了约有十几人,那十几人被他们围住砍伤,在他们的吼叫下投了降。
十几人被暂时放于门外医治包扎,而那批死囚则被皇上赦免,得回归了自由。
门中的死囚愈发狠了,可关乎官职的这帮人怎会放弃,这些人中野心大者不小,他们的目标只有统领,又怎会轻易投降?
蒲沐等人也被包围了,蒲沐与诡风都未有伤这些死囚分毫,只将他们打退了,倒是他们这群人中的莫家兄弟,杀得兴起,在他们兄弟的刀剑下死了不少人。蒲沐此时眼前的人都被他打倒,只见一女子也持刀向他砍来。他一把抓住那女子的手,吼道:“别杀了,快走——”说罢,一不留神左臂被一旁的死囚一刀砍下,瞬间血顺着手指流下,诡风一掌打飞了那持刀砍了蒲沐的人。此时莫熙伯的剑直接刺向那女子,蒲沐直接一脚踢飞了他的剑,莫熙伯骂道:“干什么?杀了她啊——”
蒲沐没回话,施展轻功直接上了房屋,将这个女子放于房顶,对她道:“今日算我输给你了——”蒲沐甩了甩自己手上的血,忍着疼痛,直接将其抱着跃到了门外,对肖校尉道:“我输了,肖校尉——”
“来人,与他包扎——”肖校尉道。“为什么?”
“这死囚中还有诸多老弱妇孺,就算拿死囚与我等考核,怎会让他们前来?就像有人所说的,拿我等当刽子手?”蒲沐道。那女子还未有走,刚刚发生的一切她还未回过神来。
“蒲少侠,我知道你乃江湖中人,可入了朝廷,你需有所收敛了。今日你这么做,直接影响你的官途你可知道?”肖校尉正色道。
蒲沐道:“蒲某佩服前几日的考核,既考了我等的协作,也考了我等的才德、机警,更考了我等的坚韧。因这些我等撑到可封官入职时,如今这最后一关,是考我等的狠吗?”蒲沐的声音有些大。
“对——考的就是尔等的狠,尔等的服从——你可以选择救人,当然,如此恐你也就选择与统领一职擦肩而过——”肖校尉的声音盖过了蒲沐的声响。
潘公公此时又来到了门前,道:“你俩怎会吵嚷起来?”
“回潘公公的话,我俩只是谈天,无奈这里面的声响太大,不得以提高的嗓门。”肖校尉笑道。
潘公公看了眼前的蒲沐与那女囚,好似已明白了事情缘由,道:“蒲沐,此事我会与皇上细说,让皇上定夺。你,别在这宫中了,来人呐,将其带出宫门。”
那女子正被旁边太监拉着离开宫中,忽然转身便向蒲沐跪下,道:“小女子谢蒲少侠救命之恩——”说罢又向蒲沐叩了个头,蒲沐立马扶起她,随手从衣兜里掏出一锭银子,对她道:“这是你回家的盘缠……潘公公,蒲某有个请求——”
潘公公道:“你有何事啊?”
“请潘公公发发慈悲,再与她些盘缠,让她得以归家。”蒲沐道。
潘公公道:“哎……”说罢掏了掏自己的衣袖,掏出了一副玛瑙手串,放在那女子的手上,道:“这个你拿着,回到家里,可别再犯律法了。”
那女子也向潘公公叩了头,便随着小太监的引路,出了宫门。
厮杀渐渐停了,里面再没走出一个死囚。
大门打开,只见龙翔天一声大嗥,一掌打向大门,大门直接被打塌了一侧——一个孩子抄刀刺向他之际,他举起了那小孩,夺了小孩的刀,可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的刀,一刀把那小孩的头给斩了下来,血溅到了他的脸庞。他从来不会杀这些人的,他与蒲沐一样,也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可今天,他轻轻一掌想退了一个老妪,可那老妪被他一震直接后脑勺磕地没了生气;想救下一个孩子,可又是如此。他脸颊上的血似乎在嘲笑着他。他摊靠着墙,一言不发。
现场的气氛与方才圣旨宣读时呈了两种态势,无人想说话。陈仁海呆呆坐在地上,他终于懂了那夜定南王与他说的话,看看他手指上的一些血迹,摇了摇头,愣愣发笑。
诡风杀得累了,后半程直接坐在了房顶上。古乾擦拭着自己的武器,郭玉也摊坐在台阶上……
肖校尉厉声道:“立马起身,跟随众位公公前去梳洗,梳洗毕后去西北角的小园用午饭——我将此次考核结果告知皇上,今日便会有封官——恭喜诸位了——”肖校尉的声音很大,此时需要他的大声来让这些提起精神。
众人缓缓离开了这处血腥的宅院。
“立马差人清理了这些尸体,秘密运出宫去。皇上有旨,清理了这处宅院后,差工部的人改建此处房屋,之后去请伏龙寺来此念经超度亡魂。”潘公公道。
身旁小太监们接回了令。
(本章完)
第十八回: 游园忘烦恼,御宴惹谗言
小园中,许多人吃不下饭,许多人还想着刚才那些到死还瞪着眼的人,想到刚才的血腥一幕——无论是青年壮汉,还是老弱妇孺都拿着刀械长枪与他们殊死一搏。他们的已到死罪,可也该死得有尊严些,不该在死前还给他们这般的羞辱。
陈仁海看着锅里的鲜鱼汤,却无法下口。这小园大摆宴席,今日的菜肴比前两日都要好,可他们中不少人根本吃不下。虽说是他们中的人大都是江湖中人,可从没见过这般阵势。
可周星宇又乘了一碗饭,他看到蒲沐眼前的饭碗丝毫未动,便上前道:“蒲少侠,何必如此……你们都何必如此?日后刀光剑影的事还多呢,且这些人都是死囚,何必怜悯他,老周佩服你的仁心,可咱也得吃饭不是——”
蒲沐回了他笑脸,道:“方才见了那么多血,着实没胃口。”
当然,不止有周星宇,也有其余人吃得香——此时莫熙伯转头白了蒲沐一眼,刚才他的那一脚把自己的剑踢飞,让自己有种蒲沐自己不想立功反倒让别人也放弃的感觉。
李德飞也没吃下多少东西,看小园中有一处阁楼中似有乐器,便问一旁的太监,道:“敢问公公,前方楼阁中是否有琴?”
“回大人的话,前方本是以前宫中乐坊存琴瑟之楼,之后宫中建起了新的乐坊,有了新的乐器,这楼便被弃了。这楼中确有些乐器,不过这其中详细小人不知。”太监道。
“有劳公公与我取一把琵琶。”李德飞道。
那太监回了话,便去前方楼阁寻琴。少时,太监取来了一把琵琶,为李德飞擦拭干净后,道:“大人,您的琵琶——”
李德飞接过琵琶,一个转身跃到阁楼房顶上,拨弄了两三下弦,便弹奏起来——那琵琶声中尽是哀怨,想来他在以乐声诉说着他此刻的心情。
琴声弥漫在小园中,龙翔天抬头看了房顶的这人,嘴角微微上扬,反倒这哀怨的曲子此时让他没那么低沉了——他感到有许多和他对刚才事情有一样态度的人,这种认同于他而言至关重要。
众人用完了午饭,宫女们来此收了饭桌。众人皆在此园中闲聊,只有李德飞还在弹奏琵琶,最后一声拨弦后,潘公公携旨进了小园,道:“诸位接旨——”
所有人皆跪下接旨,潘公公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日考核已毕,在此朕恭贺诸位英豪皆可入职大内。朕赏诸位英豪御船游御花园香额湖,后赐御宴于御花园福寿山清怡院中,以犒诸位英豪所历之艰辛。明日巳时,诸位于极圣殿前受封。钦此——”
“谢主隆恩——”
潘公公道:“在此恭贺各位英雄了,今日皇上需与众位内阁大臣商议诸位的封赏,明日各位便有官职了。除此,明日各位在接封赏前还需献宝于皇上——”
“献宝?”有人倍感疑惑。
“我等未带宝物啊……为何如此突兀地要献宝?”
“对啊,皇上阅尽天下珍宝,我等献宝?”
潘公公笑道:“诸位稍安勿躁,尔等可自行选择,皇上并非是要什么珍宝。诸位可拿出自己随身物件与皇上,或者向皇上展示自己的独门绝技,亦或者赋诗写词,吹弦弹乐皆可。皇上只想再看看诸位的一些其余本事,诸位到时想仔细了便可向皇上展示。”
众人这才安了心,此时由一行太监引路,众人从小园出来后,走了约有半刻钟,到了一处内门,入了内门,走了约有二里的长廊,穿过一处月门便到了御花园的一角。那御花园果真不同凡响——
只见此时花匠还在忙碌,七彩菊花布满了院落,淡雅清香,这一片花海穿过,眼前便是十来处的亭台水榭,香额湖已现眼前。许多人看了眼前的这般景色,压抑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人还需会释怀,且刚才周星宇的话提醒了许多人,日后的这样的情况恐只会有增无减。
湖边已停好了游船,太监们引了众人上船后便在湖边守候。那游船前有黄龙玉所镶的龙头作船头,龙尾也为黄龙玉所刻嵌于船尾。整艘船为柚木所制,船设两层舱,龙船上特有的船室可划船推动。
众人都进了船舱内,有的去了顶层观望,有的留在一层内喝茶聊天。香额湖乃御花园之中心湖,游此湖便可看尽御花园的许多景色。
蒲沐、诡风与陈仁海在一层的桌上喝茶聊天,龙翔天坐在二层的板上,未找座位。李德飞、白杨与郭玉在一旁的桌上谈天。
“阁下是龙翔天,军器间的监事?”郭玉问道。
龙翔天望向旁边桌子上的三人,道:“原来是监事,后来皇上为重修月龙阁,让我也参与其中,作了工班的轮值长。你们三人互相都熟悉,是哪位大人举荐的?”
白杨道:“我等是李大学士举荐的。在下白杨,余下二位李德飞、郭玉。”
“李大学士果真乃奇人也,皇上将重整大内之事交予他时,朝中许多大臣都觉得他恐难以胜任,没想到却寻来三位高手。”龙翔天道。
三人相视一笑,郭玉道:“我等都是李大学士门生的朋友,听闻此事,便自荐前来,大学士还正发愁,我等便已为其解了忧。”
“李大学士乃朝廷重臣,门生遍布天下啊…….”龙翔天似乎还想说话,可又将头望向周围的景色,不再发声。
“宫廷的糕点果真不错,御花园的山水风景也甚是美丽啊。”诡风道。
蒲沐喝了口茶,指着窗外道:“怎会此处有这般建筑——”
陈仁海与诡风望向窗外的楼,那楼顶似为金瓦所搭,屋檐上雕有孔雀,且房屋的搭建也与宫中许多楼房都有不同。
一人提着自己的茶壶去添了些茶水,见到陈仁海等人正在谈论此楼,便道:“这楼乃皇上宠妃的容妃之寝宫。容妃非中原人,有西南血统,且深得皇上宠爱,那寝宫与后宫诸位妃子的寝宫都不在一处。”
“多谢兄台告知,兄台原本是宫中当差的?”蒲沐问道。
那人道:“陈公子,我们见过的。”
“原是独孤侍卫,在此恭喜晋升了。”陈仁海道,那人便是那日陈仁海入宫所见到的独孤诺。
“三位来恭喜我?三位日后恐都是我上司了,哈哈哈……”独孤诺留下了一阵笑声便走回了自己的桌上。
游船过了两处汉白玉桥,船此时到了湖面最广阔的地方,湖中有些小岛,岛上也有人在谈天。
“梓成,那人好似俪妃娘娘。”王羽道。
赵梓成望向那亭子里的妃子,道:“确实是王将军的妹妹,这可算得你姑母啊——”
“油嘴滑舌的——”说罢,王羽的手朝赵梓成的头上摆弄了几下。
船缓缓在湖面上游走,各小岛上都有妃子们在赏景聊天,她们时不时都望向这艘船。她们都知道这是皇上游湖时所坐的船,皇上此次赏赐大内中人游湖,且还用御船,想来皇上很重视这批大内中人。
此时一艘小舟截住了游船,游船甲板上的太监见到小舟上的人,道:“见过张公公——皇上赏赐诸位大内新人游湖,此时正欲前去福寿山清怡院,不知公公此行有何吩咐?”
张公公道:“太后在齐心岛,想见见诸位大内的高手,请公公行个方便,调船前往齐心岛,随后再去清怡院可好?”
“既是太后懿旨,小的怎敢不从啊,来人,调船前往齐心岛——”说罢,那太监又差了人前去船舱中与众人说明。
船改了方向,少时便到了齐心岛。这齐心岛乃香额湖中最大的岛,岛中此时群树金黄,落叶满布,船着了岸,众人依次下了船,张公公引路上了山,石阶走完后有一处很宽敞的观景台。观景台上又有十几处台阶,台阶上有一处小苑,小苑中走出来一众人,被四个嬷嬷搀扶着走下小苑的花甲老人,则是太后,随后被宫女们搀扶着走在后面的女子,则是在这小苑中陪太后谈天的妃子们。
张公公上前与太后道:“老奴见过太后,宁妃娘娘、林妃娘娘、倩妃娘娘。大内中人已至观景台,太后还有何吩咐?”
太后双手一摆,四个嬷嬷撤往后方。太后上前道:“嗯,做得好,退下吧——”
说罢,太后向前,对已排好队伍的众人道:“诸位英雄,陛下恩德,赏诸位游湖御花园,用宴清怡院;这虽是皇恩,可也是诸位英勇神威,初心不改所得。哀家在此也恭贺各位英雄可得官职于大内,为朝廷,为陛下效力。”
众人皆回了太后的话,齐声道:“谨遵太后之言,我等定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太后笑道:“好好好……众位英雄,今日本是陛下赐宴,哀家想一睹众位的风采,故让尔等前来。对了,谁是蒲沐?”
蒲沐此时出了队伍,道:“回太后的话,在下便是蒲沐。”
太后道:“你……便是那个宁愿不要名次,也要放了女囚的蒲沐?”
“正是在下所为。”蒲沐道。
“嗯,江湖中人果然是义字当头,哀家记住你了。”太后笑道。“张公公,送诸位英雄前往清怡院吧,别误了用宴的时辰。”
说罢,张公公带领着众人下了石阶来到了山底。
众人皆上了船,张公公留下蒲沐,小声与他道:“哎哟,蒲大人呐,您这回可惹到了难缠的主子了——”
蒲沐问道:“公公此话何意?”
“您所放的那女囚,乃是宁妃娘娘所点的犯人呐。宁妃娘娘最得太后宠爱,您这么做,今后恐仕途担忧啊——”张公公道
蒲沐笑道:“多谢张公公提醒。”随后便没与张公公说话,登上了船。他没回原来的桌子旁,而是上了二层船舱,在舱板上望着渐渐远去的齐心岛,他也不知为何太后会特意点名见了他,也不知为何张公公会着重与他说出那番话。
“那太监与蒲兄说了什么?”龙翔天此时斜靠在椅子上,眼睛斜着望向蒲沐。
蒲沐笑道:“只是一些俗套的夸赞之言罢了,龙兄见笑。”
“张公公于宫中是年龄最长的内侍官,且还是太后身边亲信。他的夸赞之言怎会俗套呢?”龙翔天道。
蒲沐道:“这几日的夸赞之言听得太多,再好的话都是俗套了。”
“是啊,蒲兄那日快刀斩蛇,巧手解锁,龙某配得上所有嘉奖之言。”龙翔天道。
蒲沐笑道:“龙兄与我就前后毫厘间出的房门,这么说,是折煞我了。”
龙翔天起身,椅子此时前后在摇晃,“毫厘之间,最显身手。日后龙某还要多向蒲兄讨教。”
此时身边有人路过,是莫家兄弟,莫熙伯又白眼了蒲沐。龙翔天的手搭在二人的肩上,道:“二位,怎来一趟宫中,就有那么多梁子?”
莫熙伯道:“龙翔天,你怎口中如此多的黑话,我等现在都已是大内中人了……”
龙翔天的手一紧,莫熙伯的肩便是一阵疼痛,一个踉跄,身子歪向一边。龙翔天道:“既都是大内中人,为何还对自己人施以冷眼?”
莫熙伯道:“龙大人教训的是……”龙翔天见状才松了手,莫熙仲要拔出的剑的手才收了回去。
“怎么,要在这里舞刀弄剑的?”龙翔天道。
蒲沐笑道:“蒲某阻挠了各位的仕途,在此与各位赔不是了——”二层船舱的人见蒲沐作揖赔礼,龙翔天与莫家兄弟起了争执,便立马聚了过去。其中有人见龙翔天与蒲沐,便有那么几个人冲到了人群中,道:“龙大哥,是哪个杂碎在此放肆——”
原来那几人也是原军器间中人,与龙翔天一同做事,见状立马赶来想与龙翔天一同教训这帮人。
甲板上的太监们见状立马赶到楼上,道:“哎哟,给位大人,皇宫中可不能如此啊——”
“公公说得对,这里不是江湖斗武场,乃御花园清净之地,你等休要胡来——没规矩的人。”莫熙伯道。
龙翔天身旁的那人抽出腰间的刀,一把薅开挡在前面的太监,刀直接抵在了莫熙伯的鼻尖道:“哪来的混蛋,敢在这阴阳怪气的——”
“住手——兄弟们,走,去一层船舱喝茶——”龙翔天道。说罢,与那几人同蒲沐一同到了一层船舱中,二层舱板上的人也在规劝莫家兄弟,让他们以和为贵。
“方才的冲突让公公受惊了——”王羽与刚才挡在两拨人中的那名太监说道。
“小的没事,可小的就怕各位如此啊,若发生此事,诸位最多被罚了俸禄,小的恐就惨了。”那太监道。赵梓成拍了拍那太监的肩膀,道:“公公勿要害怕,众兄弟在一起共事,总会有冲突,这时发生了,大家也就有了些了解,以后便会好相处得多。常言道:不打不相识,也如此罢了。”
“大人说的在理,在理……”太监们拜别了舱板上的众人,又回到了甲板上。此时船已驶到了湖的另一侧,那里乃一处山,山间筑有诸多楼阁,此时山中尽是透红的枫叶,将此山染得一阵通红。如此加上山间的楼阁,与阁楼间一处细细的瀑布,让人看了此景心情舒畅。
船靠了岸,只见阁楼的台阶上宫女太监们端的端,抬的抬,将那些个大的盘、小的碗都悉数般上那座最高的阁楼中,那阁楼上有一牌匾,书“清怡阁”。
清怡院后是一处倒挂流出的瀑布,在汉白玉石阶上走着,水从山中流下,分流成几条小溪流,枫叶时不时还会掉在石阶上。蒲沐一手接过了刚掉的一片枫叶,顺手折叠拨弄了几下,竟将枫叶折成了一只鸟。
“蒲兄的手真巧啊。”陈仁海道。
“走在此石阶上,听潺潺水声,看枫叶满落,御花园景色果真是绮丽,每处景色都有其独特之处。”蒲沐道。
众人如此在台阶上走着,不一会儿便到了清怡院门口。
清怡院门口的太监们引着众人进了清怡院中,清怡院中也种着些许秋菊,穿过院门口,便才到了阁楼外——太监宫女们从另一处石阶进到阁楼内,想来的摆宴还未结束。
阁楼前的太监上前与众人道:“小的参见诸位大人,晚宴还未摆放好,诸位大人还请先去,二楼稍坐休息——”
众人在那太监上了阁楼中,见一楼的宫女正在摆放,有人望向那宴桌,桌上尽是珍馐百味、异国佳肴,还有太监前后挑着御酒前来。
二楼中设有桌椅,众人在此静坐等开宴。
不一会儿,楼下有太监来传话,道:“诸位大人,开宴了——”
说罢,众人依次走下楼去,只见楼下摆了四桌长宴。太监们请了众人都入了席——只见御酒上了桌后,众人便开始了晚宴。
太监们在门外守候,只听得里面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早上的血腥似乎已被游园的舒畅洗刷,此时的晚宴更是让许多人彻底忘却了那些不愉快——当然,记忆许多时候只是暂时被封存,不代表能彻底忘记,可生命有限,烦恼一直依附,除了带来困扰,其余什么都不会有。
点点繁星在清怡院上空,阁楼中的觥筹声、交谈声不减。
此时太后与众妃子已用过晚饭,所乘的游船正经过福寿山旁。福寿山旁传了阵阵欢笑声,太后看向窗外。
“太后您看,这群大内中人明知您在齐心岛用膳,还如此大声喧哗。说到底都是些江湖武夫,就算曾在宫中当差的,又都是些什么品级的官?如此做真是不懂规矩。”宁妃道——看来张公公对蒲沐的提醒并非是危言耸听。
“宁妃不知吗?此次大内选人皇上是不问出身的。且皇上还与他们考了文试,他们得以入选大内,怎会是一般江湖武夫?他们其中好多人都是江湖名门之后,不少都是朝中大人们举荐的,不会是宁妃口中的草莽。今日他们想是庆贺自己得了官,有些放浪形骸罢了。何必如此说话?”倩妃道。
宁妃笑道:“妹妹果真一张巧嘴,李大学士为此次重选大内的举荐官之一,妹妹这么为自己父亲说话,我也是知道的——”
倩妃有些不快,刚欲反驳,便被太后止住。
“行了,各自都少说两句。倩妃说得在理,亚圣所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要这些江湖人士为宫中办事,有些小事也不必去计较。不过他们的声响确实有些大了,想是得了陛下赏赐,确实有些忘乎所以了。张公公,前去与他们说,该散宴了。”
张公公领了命,游船中放下一艘小舟,张公公乘舟前去。
酒桌上,周星宇吃得最欢,可酒喝得有些多了,被太监们搀扶着出了阁楼中,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休息,周星宇问道:“敢问公公,我等今夜去哪住宿。”
“回大人,皇上吩咐了,诸位今日便在福寿山中歇息,清怡院旁还有些许楼阁,皆为各位布置好了住处。”那太监道。
“多谢公公,劳烦公公为我寻一间房,酒喝得多了,想歇息下醒醒酒,这皇宫的酒确实好喝,便多喝了两杯。”周星宇道。
“大人这边来吧——”那太监搀着周星宇穿过一处月门,来到清怡阁旁的小筑,为周星宇打开了一间房,“多谢公公了——”说罢踉跄着走到了床边,还未脱鞋袜与衣衫,便倒在床上。
那太监为其盖了被子,上了蚊帐便出了门守候。
此时众人已被张公公传了太后口谕,皆散了筵席。蒲沐今日喝得也有些多,见到张公公自也打了招呼,张公公将其拉至一旁,小声道:“方才便是宁妃与太后说尔等声响太大了,蒲大人日后可要担心啊——”
张公公望着蒲沐淡红的脸颊,道:“老奴想蒲大人还是——”
“张公公,日后我等请你喝酒啊——”原先在宫中任职,识得张公公的几人搭在张公公肩上道,打断了张公公的话语。喝得醉了的他们,神态确实有些不好。
张公公笑道:“各位大人,今后恐是我请各位喝酒了——”说罢示意太监们将这几人扶到房中休息。
蒲沐笑道:“我日后也会请公公喝酒的——”
张公公还未继续说话,蒲沐便自己让太监带他进房休息。
“哎——”张公公甩了甩手,摇着头走下了福寿山。
(本章完)
第十九回:封官大内足心意,喜迎胜军归龙城
昨夜的星辰,换来的是今日的晨光。
锣声响起后,福寿山众阁楼中的众人皆先后起了床,在太监们的伺候下,梳洗了一番。宫中的御酒果真奇特,虽昨日许多人喝得大醉,今日却十分精神。
船只已在湖边等待着众人,少时众人都陆续上了船。船离开了福寿山,驶向了对岸。对岸上的太监助船靠了岸,便又引着众人穿过了御花园的长廊,进入了一处月门内。这样重复了三次后,才走出了御花园。
走上了宫内的主路,再穿过了两处牌楼,绕过了一处偏殿,穿过一处月门,便从侧方进了极圣殿前。汉白玉台阶上的顶层便是极圣殿,众人一眼望去:极圣殿前有一极大方圆白玉台。那白玉台也称敕封台,本朝历来都是在极圣殿敕封功臣的——极圣殿内为皇上敬神拜天,供奉天神之地;而殿外敕封台则是皇上敕封官爵之处。
台阶下的公公与众人说道:“诸位稍等,敕封马上开始——”
此时只闻得三声礼炮响,有人道:“吉时到——”说罢四周响起编钟声,白玉台前多了许多霓裳舞女,钟声一过后是古筝琵琶之声,随后长笛和起声来,舞女随着乐曲舞动身姿。这编舞磅礴大气,乐曲也澎湃辉煌。
众人一同抬头望着白玉台,都觉这舞蹈异常振奋,一阵急促鼓点过后,一声清脆的编钟响过。又有声音道:“乐舞礼天毕——请大内新人依次上台献艺。”
底下的太监道:“诸位谁先展示?”
众人皆在犹豫中,人群中挤出一人,便是毒魔手周星宇,只见他逐步走向白玉台,直到了白玉台上才发现,原来白玉台前还有台阶,在走上约个二十步才到极圣殿,方才底下所望到的原是错觉。极圣殿的角度正好,皇上不用出殿,便可观看白玉台上的一切。
“幽州毒魔手周星宇,为陛下献礼‘降五毒舞’,以此祝吾皇龙体安康——”说罢,便施展起了一种奇异的身法,似仿生学般学出五毒的形态,后又以奇怪的身法耍出一套掌法,可掌法却似舞蹈一般——与此同时,他的身形也在频繁的变化,一会儿竟耍出了五重身影,这五重身影四处旋转变换,细看皆是五毒的形状——只见那些重影已开始四处飘散,不知哪个才是真身,一声“合”后,所有重影皆落了地,周星宇的真身则又现于白玉台上。
如此这般,又有许多人上来献礼:龙翔天与原军器间的众人耍了一套刚劲拳法;段干诡风、陈仁海与几位英豪,共同以轻功完成“仙人指路”;白杨、郭玉耍对剑舞——皇上特批这众人都能带随身兵器;李德飞吹了一首埙曲;王羽单独施展轻功作了“神鹰落九天”——即只一跃从白玉台中俯冲到楼底;除此,许多江湖豪杰都于白玉台中施展了才能。
最后一位蒲沐上台,方才献礼的人都在一旁观望着他,不知他会展示何种本事。只见蒲沐手捧着小盒——那小盒便是那日在龙壁关百商居颜蘼让其说出如何打开的小盒。
蒲沐道:“在下蒲沐,此盒中育有天竺金蚕,此金蚕月产千丝,所产丝纺线织衣,穿于身上冬暖夏凉,且可益寿延年。蒲沐特将此物送与吾皇,祝吾皇圣安——”
殿前的太监将此盒收下,拿进殿与皇上。
少时潘公公出了殿门,道:“献礼毕——”
“皇上圣谕,今日献礼已毕。诸位英豪皆乃德才兼备,乃我朝不可或缺之人才。以此,开始敕封——”
只见蒲公公道:“诸位英豪接旨——”
众人皆跪下迎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诸位豪杰齐聚极圣殿,朕以礼拜天神,诸英雄以礼献朝廷,是乃顺天理,应人和。朕今顺天应人,依绩册封如下:
封:李伟、项昆、陈棠、周灏、董非、杨辰、白翎、孙德卫、孙德龙、孙德盛、卫鼎、滕灵、闫卫、杨定国、欧阳翀、陈双、邓廉、邓绩、陈传浩、巩山、艾井、燕安、林克、苗心为大内武值侍卫;轮值月龙阁、巡护宫中各处。
封:独孤诺、傅英决、樊云豹、古乾、令狐城、司北、沙富、杨员、耿安、孔阳初、汤延博、赵艾钦、苏宏义、白晓峰、尉迟宗龙为大内武值侍卫队领队;统领原大内侍卫队与新编大内侍卫。
封:梁仁左、金闻、罗杰、莫熙伯、莫熙仲、聂阳、冉江、陈德、李洛、李浔、时川为大内纠察司纠察官;撰写司法公文、江湖典籍案例、官吏纪要簿,协太学大学士批阅公文。
封:周星宇、张鹏、陈清、上官章、夏明、蒯镇平、晏景、杨珑、杨栋、宇文枫、冷决为大内灵药官;于大内灵药司制药,协太医院共钻研解毒良方。
封:赵梓成、季锦名、郑德林、陈大智、钱竞、吴雄、柴侃、任超贤、梅锦、杨旭、李光华为大内测算师;收集破解世上疑难机关并记录在案,参谋决议,协军器间处理事务。
封:段干诡风为大内巽位统领、李德飞为大内艮位统领、郭玉为大内兑位统领、陈仁海为大内坎位统领、王羽为大内离位统领、白杨为大内震位统领、龙翔天为大内坤位统领、蒲沐为大内乾位统领。大内八统领直属朕调管,统领协管
大内各部,监察六部官员、王公贵族,破解办理要案。
钦此——”
众人皆跪拜道:“谢陛下敕封——”
此时潘公公回到了极圣殿中,少时又出了殿门,道:“皇上圣谕,请诸位官员到月龙阁暂时歇息,少时会有大臣引诸位官员进入大内各部。”
“谢主隆恩——”
“如此,敕封大典毕——”潘公公喊道。三声礼炮再响,礼乐声又起,众人陆续退下了白玉台。
一场盛筵的灿烂尾声——众人在一行太监的引领下,绕过了极圣殿,回到宫中主街,走了约有六百步,穿过内门后,又到了一条主街。由此沿着主道行走了约莫半刻钟,便到了月龙阁。
那太监道:“诸位大人先到月龙阁歇息,少时会有大人前来引各位。”
众人到了月龙阁内暂做整顿,月龙阁中又有了些细微的谈话声。
“此次可以真正恭喜你了吧,陈统领。”蒲沐道。
陈仁海笑道:“我们大内统领按八卦排布,八卦之中,乾为天,坤为地,巽为风,震为雷,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蒲兄乃八卦之中乾位,想最该受恭喜的,乃是蒲兄才对啊——”说罢,陈仁海拍了拍蒲沐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
蒲沐道:“八卦之中,无大无小,无轻无重,无极无终;八卦乃阴阳之变,易道周流之法,怎会有最之说?陈兄这是在与我说笑啊——”
“两位统领,下官在此恭贺了——”
“原是金闻金捕头,不对,应称金纠察了。恭喜金纠察晋升啊。”陈仁海笑道。
“两位这才是拿我说笑呢,你们二位现在已是我顶头上司了,还与我贺喜,日后我还需请二位喝酒,方便今后二位多关照啊。”金闻道。
金闻的肩膀被拍了一下,转过头来才见原是诡风,诡风道:“你这三日闲暇时怎不来与我们聊天?如今得了官职才来,且我们都是你的上司了,若我们做了你下属,想是就不来了吧。哈哈哈哈……”
“诡风统领教训的是,是属下失职了——”金闻道。
“你还真与我在讲这官的品级啊?”诡风笑道。
金闻道:“诡风统领与我说笑,我也与诡风统领说笑一下方好。说来尽是不巧,第一日我未与三位陷入同一密室,去了木密室中,出了密室又甚是疲惫,走在了队尾,未得与诸位相见,之后诸位又都与肖校尉写了密室之谜,我甚是疲惫,便睡了;第二日考核密集,又出那么两档子事,那时我觉得自己考得不好,答不出卷不说,还被那毒物咬了。我当时只是想过了第三日考核便回巡捕院中,谁承想皇上恩德,我等已俱入大内,可后来那一场考核后,各位皆情绪低落,我也如此,便不来打扰。”
“诡风,你方才的话让金纠察与我等说了好长的解释,以后不可与金纠察开这般玩笑了。”蒲沐道。“在此真的恭贺金纠察,从地方府衙到京城巡捕房,如今又晋升大内纠察官,可谓青云直上啊——”蒲沐的笑声很爽朗。众人也陷入了欢笑声中。
——龙翔天与李洛、李浔、时川、冷决四人在谈天,他们本都是军器间中人,龙翔天的旧部,那日在游船与莫家兄弟起了冲突的便是这几人。那抽出刀的人便是冷决
“各位皆有晋升,真是可喜可贺,在此龙某恭祝各位兄弟了。”龙翔天道。
李洛道:“兄弟们都恭喜龙统领了。”
“是啊……恭喜龙统领了。”其余人皆附和道。
“不要叫龙统领,以前怎么叫的,日后还是怎么叫,我还是你们的龙大哥。”龙翔天道。
“不可不可——”时川道,“以前我等兄弟一同在军器间共事,淬火室门一关,无人知道咱们在私下称兄道弟,可如今大哥做了统领,不比原先军器间的一个监事,宫中处处有些不怀好意的耳目,若大哥让我等如此这般称呼,只怕会招闲言碎语,说大哥结党营私。于大哥与兄弟们都不好啊——”
龙翔天一声叹息,道:“也只好如此了,兄弟们以后不能一同共事,想来还是有所不舍,官职越高,反而越不自由了。”
“统领此言差矣,统领调管我等,怎会说不能一同共事?”李浔道:“且自由乃不可计量之物,这般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好说的——”
“你的巧嘴啊——”说罢,龙翔天便笑起来,昨日他与这四人喝了不知不少御酒,那是他近来笑得最开怀的一次,今日这样的笑似乎没昨日那么爽朗,反而是一种留恋。他知道李浔的话,自由确实有众人不同的见解,但真实的自由不是放浪形骸,而是可以放弃。是他自己选择了大内统领,这样一看,他自己没有放弃,他就不该再谈自由,不过是人就有贪婪,他自然也不例外。
独孤诺见龙翔天等人正在谈天,便也加入其中,“恭喜龙统领了——”独孤诺道。
“虽然我等共事不长,可独孤领队的土建冶炼之术却让龙某印象颇深。这月龙阁能如此,除了开七之头功外,想你也是功不可没。”龙翔天道。
独孤诺道:“龙统领说笑了
,月龙阁的修缮统领之功在下官之上,下官可不敢邀功啊。”
傅英决道:“五行密室那日,多亏龙统领带领,否则,我恐怕就没官可做了。”
“你能自己写出五行密室之谜,又何需谢我?”龙翔天道。
傅英决笑道:“若不是那日龙统领在密室的提醒,我则会一直蒙在鼓里,且是龙统领的带领,我才想到之后的玄机……”
龙翔天打断了傅英决的话语,道:“你忘了还有一人吗?”
“对了,还有他,只可惜是个河盗,否则这大内官职,定有他一席之位。”傅英决道。
“说来也怪,那些商人怎会从南粤追着他前来到京城?我知道那苏州商人最大的,乃张大掌柜,他的财力,能为这一些货物追到京城来?”傅英决疑问道。
冷决道:“对啊,且皇上早晨还未知,却短短一个中午便差人前来抓人,这未免太快了——”
“诸位说什么呢,如此热闹——”众人目光从话语声传来之处看来,原是刚与其他人聊了许久的莫家兄弟。
“龙统领,那日属下多有得罪,还请龙统领与诸位同仁见谅啊——”莫熙伯道。
“莫纠察言重了,昨日之事,龙某与诸位兄弟早就抛之九霄云外了。日后还需一同共事,龙某只求两位纠察凡事为公,别事事为私。走,兄弟们,我与你们说上一说这四龙壁——”龙翔天未再与莫家兄弟言语,携其余人游览着四龙壁。莫家兄弟此时有些不快,可不敢言表,只得说了“多谢龙统领教诲——”
龙翔天看到那日两人为难阿头司,只觉得阿头司与这二人在江湖中有私仇,便出言化解三人的剑拔弩张。他这么做是出于不想大内中人同室操戈——他在第一日便觉得这三人都有才能为大内做事,故化解了干戈。可当阿头司被皇上差人抓住,革除考核之权后,他便觉得恐是这二人从中作梗,而在第三日的那场厮杀中,当死囚越来越少时,许多人便停了手,如诡风都已施展轻功躲到了房顶;只有这两兄弟依旧在杀那些囚徒,甚至连一个花甲老头都没放过。那时龙翔天便看扁了这两兄弟,觉得这两人都是重利轻义之徒,故才在游船上出手教训了这两兄弟——他也知道这两兄弟在游船上对自己的态度轻慢是为何,他们杀得如此好,但自己却最后失了态将门打塌,如此一来,皇上封他们做统领的几率便会大增,故在游船上才会有这般言语。如今自己做了统领,他们来巴结赔礼,自然是自己意料到的。
这两兄弟满月龙阁的找,才又找到了蒲沐等人,便也涌入了蒲沐等人中,“蒲统领,属下昨日多有得罪,在此兄弟俩向蒲统领赔罪了——”莫熙伯道。
“蒲统领仁义无双,我等兄弟昨日是有眼无珠,还请蒲统领恕罪啊——”莫熙仲道。
陈仁海等人不知道怎会有这般场景,蒲沐却笑着搀扶起作揖鞠躬的两人,道:“两位求功心切,乃人之常情,且两位好似都是镖师,走镖时经历过了与许多烈匪的厮杀,昨日杀得兴起,想也是多年走镖所致,何必自责?”
“如此还多谢蒲统领了——”这两兄弟齐声道。
月龙阁的交谈声未减,只闻到礼炮声响起——
交谈声渐渐停下,礼炮响了足有五声。
“为何又响礼炮?”人群中起了声音。“宫中起五声礼炮,乃为庆贺朝中一等一大事,想来是……”梁仁左的声音此时让所有人都能听到了。
“想来是征西北的大军凯旋而归了——”那说话便是陈仁海身旁的宇文枫,王妃的侄儿,宇文尚书侄孙子。“镇北王若得胜归来,那左相长子便也回来了,想来他们一家终可团聚了。”蒲沐笑道。
此时有太监来传话,道:“我朝喜报,西北平叛之战已毕,敌军溃散,我朝天兵大胜而归——”
众人愣了一会儿,只见梁仁左立马跪倒,道:“我朝天军威武,皇上万岁——”
其余人皆朝月龙阁门口跪道,如此一说:“天军威武,吾皇万岁——”
只见那太监继续道:“今日皇上与文武百官相迎征西大军归朝,随后犒赏三军——皇上差大内八统领速到勤政殿领取官服,一同与皇上出城相迎大军,其余大人在此稍等,御织坊立马差人送官服于诸位,诸位换上官服后,于宫门前集中,跪迎三军——”
如此大内八统领便被一行太监引着前到勤政殿中去。
路上有太监对八人道:“八位大人真乃好福气啊——”
“敢问公公,福从何来?”诡风道。
“各位的官服,皆是皇后与众嫔妃一同到御织坊缝制的,且奴才听说,官服上所绣尽是上古瑞兽,这袍子想是比内阁大臣们的还要珍贵啊——”那太监小声与八人道。
皇上如此诚意,这八人又怎不会尽心朝廷?。
这正是——
皇家礼待英雄汉,英豪立功恩礼还;
天下太平九州定,众杰封官心意平。
众人进了大内,是在一片祥和中,可若都祥和了,他们又怎会有价值呢?
(本章完)
第二十回:立冬夜同议悬案,武当山众悼真人
时令已至立冬,冬月初。
月牙已在夜空中,繁星皆回避这月的光芒。新月才刚过,京城的天气已逐步走向严寒,大雪恐会在近期降临。
巡夜的侍卫刚回来,下一班侍卫由领队正在交接。龙翔天在议事厅内看着卷宗,抬头看了侍卫已换班。走下了议事厅,到了厅堂里,与侍卫队长稍作了几句交待,道:“玄武、白虎两门附近内门的暗哨需再多布置一道,后宫各妃嫔寝宫的侍卫需一班变作两班,否则一班值到天亮,第二日交接都已没了精神。”
侍卫队长司北听了龙翔天之言后,道:“龙统领,如此那万花殿之处人手便不够了,皇上特意许万花殿是三班值夜的。”
龙翔天看了墙壁的轮值图,道:“御花园中的侍卫抽调出一个小班队的人,巡湖的侍卫中同样如此,还有自灵药司前往内门的路段,再抽出一个小班队的人,以此换了万花殿的人。”
司北道:“万花殿侍卫轮换需征得皇上亲许才可。”
“你先去巡夜,我与皇上说了便是——”龙翔天道。
司北回了令,便出了月龙阁往宫中各处巡查。
此时大门又打开了,周星宇拎着一串铜钱似的草进了门,激动地与龙翔天道:“解毒的草找到了,日后有八成的蟾蜍毒不用怕了。”说罢上了楼,在药楼处将草放置于灵药司提前标注好的药橱中。
龙翔天望向药楼,道:“铜钱草可治蟾蜍毒?”
周星宇边下楼边道:“龙统领有所不知,这非铜钱草,乃苗疆中的一种特殊草药。这草药虽似铜钱草,可与铜钱草功效不同,若非中毒者服外用此药,则所敷之处轻则起红疹,重则溃烂;可若被蟾蜍毒所伤,外用此药,则可消毒,若不慎毒入体内,还可煎熬后内服。”
“如此奇妙之药,周药官如何找到的?”龙翔天好奇道。
周星宇道:“此药在京城中没有,我是与众灵药官远赴苗疆,在苗疆特有的养蟾蜍之人薛福引路下,到了苗疆蟾蜍最多的塘坝岭所寻到的。”
“如此辛苦周药官了,日后还请灵药司来与侍卫们及其他官员一同讲授此草的解毒之法。”龙翔天道。
周星宇笑道:“龙统领放心,此事我等已在着手准备了。”
大门又开了,陈仁海顺手带上了大门,周星宇道:“陈统领这是去了何处?”
陈仁海道:“前去宫外驿站取家书了。周药官今日怎么有空来月龙阁了?”
周星宇将刚才找来奇药的事又与陈仁海说了一遍,陈仁海道:“有了大内官职一月有余,周药官便远赴苗疆寻找奇药,可谓尽心尽力啊。”
“哈哈……于朝廷尽心而言,我怎敢与你们几位统领相比?一月不到,八位统领便翻新了所有的官员案子的卷宗,整理好后,王统领便远赴南粤处理官员贪污案,如此,郭统领也去了苏州查处官员失职之案……”周星宇道。
“哪有那么多案子要翻啊,王统领、郭统领所查的其实只是我们这几日一同疑惑的礼部贪污案。”陈仁海道。
周星宇道:“礼部贪污案……入伏后,南方的官员有人摆暗价,预卖科举试题?且还贪污学款?”
“此事都传到幽州去了——”龙翔天道。
周星宇道:“世上之事不都是如此?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说话间门又开了,原是蒲沐与段干诡风——诡风自见圣上后,圣上问了诡风的姓,诡风言自己本是被一江湖郎中收养的,后郎中殁了,自己上了龙虎山学道,自始至终没有姓;圣上觉得大内统领没有姓不成体统,便赐姓段干。
只见两人提着两篮子食盒进来,陈仁海道:“相爷的家宴结束了?”
“相爷今日为其长子做媒,请的吏部方侍郎来相府作客,想与方侍郎之女做个媒,没承想让我俩作陪。”段干诡风道。
“哈哈哈……大内统领如今还做冰人了?”周星宇打趣道。
“你这厮别胡乱说话,我等只是相爷请的客人之一,怎会去说媒?”段干诡风道。
“想来,相爷也该为你做做媒了——”周星宇笑道。
“该为你说才是,看了王将军女儿几眼便追着王羽问话,哈哈哈哈哈……”段干诡风道。
蒲沐道:“两位都别说笑了,今日立冬夜,相爷差人煮了饺子,想各位在月龙阁轮值辛苦,故让我俩拿来与各位——”
“别了——御膳房刚送到灵药司去过,我吃过了——各位慢吃,我先告辞了——”说罢,周星宇便拜别了四人,出了门,出门前还留下一句,“这天也忒冷了——”
四人携着食盒了进了厨房中,找来一张大桌子放于厨房的饭堂内,打开了盒子,取出饺子,抽出一壶酒。
“这……”陈仁海指着酒道——大内统领除了皇上应允外,一律是不许饮酒的。
“此酒是药酒,乃相爷长子所赠的,图个方便,就放于食盒中了。”蒲沐道。“一会儿将其放在药楼的柜子中,听相爷长子所言,这药酒乃镇北王爷行军时治疗武将跌打外伤的,特别有效。”
“原来如此。”陈仁海道。
“白统领呢?”段干诡风问道。
“白杨在营房歇息,想来睡得很熟,方才这月龙阁中这般声响,竟然还未醒——”龙翔天道。
此时营房的门打开了,白杨走了出来,绕着楼层走到了厨房门口,道:“方才是谁在背后说我的话?”说罢接过蒲沐递的筷子,夹起一个饺子送进嘴里。
“我看你是饿了来找宵夜吧——”龙翔天道。
“对啊,营房中那么多侍卫,怎就你醒了?”段干诡风道。
白杨又吃了一个饺子,道:“他们睡得熟,我觉浅。且方才那人上楼、说话的声响你们又不是没领教过——”说罢也找来了椅凳坐在桌子
旁。众人听后,皆相视而笑。
“卷宗看得怎样了,龙兄?”白杨问道。
龙翔天放下筷子,道:“你所标注疑点我都看了。卷宗中,刑部审理此案的官员所记录的银钱出入太大;据贪污官员口供乃四万五千两白银,可吏部银钱库中充了库的银钱只有两万两整。刑部对此未有追查,今日我请了宇文尚书前来,宇文尚书却说刑部原先卷宗写的是四万五千两,后又改成了两万两。”
“是入银库时核查有误?”蒲沐疑惑道,“可想来也是无稽之谈,如此多的白银,怎会在预估时出入如此之多?两万五千两白银,怎会……”
“据刑部所查,贪污的官吏乃南方三府的礼部科举司务,其下有多名涉案官吏,大都是各地州县的官员。刑部初次查抄时所上报的就是四万五千两白银,且从刑部上书的粗略账目上看未有返还查抄的银钱,之后是吏部所精细计算入的账。”白杨道。
“那龙兄有过问吏部的官员吗?”蒲沐问道。
龙翔天道:“吏部的吴尚书与我说,吏部入库的账簿送予皇上查证过,且我也看了账簿,从总账簿就是两万两,各府各州的所查抄出的账簿数额所加也是两万两。刑部宇文尚书也与皇上所说是记错改了数额,皇上虽点了头,恐心中还有疑虑。除此,三府皆有官员毙命——毙命者共五人,各位都是知道的,他们都暴毙于各州上的牢房里,验尸毫无收获。我思来想去,还是从这赃银数额中入手,无缘无故地,两万五千两银子……必有端倪啊……”
月龙阁的大门又开,潘公公领着一众太监来了。
五人见状立马起身下楼迎接,潘公公气还未喘匀,便立马与厅堂中的五人道:“五位统领,皇上口谕:方才洞庭府传来急讯,武当小太乙道长仙逝,享年一百零四岁;皇上着八位统领前往武当吊唁,代朝廷献丧礼,代皇上为天尊守孝三日。”
众人皆回了令,龙翔天道:“敢问公公,我等何时出发?”
潘公公道:“刚刚老奴急糊涂了,各位统领明日卯时前往勤政殿门口,届时老奴会发御赐的孝服与各位,内务府的御香与皇上特写的祭幛、悼文各位也需一同带着上路。”
“如此多谢公公了——”蒲沐道。
潘公公拜别了五位统领,出了月龙阁。
龙翔天道:“立马飞鸽传书,向南粤王羽、苏州郭玉说明此事,让他们立马前往武当山。李德飞去往何处了?”
“李德飞在太学与纠察官们在补写江湖各派典籍。少时便回——”蒲沐道。
“小太乙道长乃武林泰斗之一,江湖中少有的期颐老人,如今仙逝,乃武林之大憾事。皇上以如此重礼待天尊,难能可贵啊——”白杨道。
蒲沐道:“朝廷以重礼待天尊,是为天尊在先皇时为朝廷与江湖中所做的事吧……”
“何事?”白杨问道。
陈仁海道:“想来是天尊助朝廷降了镇魔塔中的那人,皇上为答谢才是如此,且天尊乃期颐圣人,皇上是小辈,我等代皇上守孝,也属常事……”
月已悄悄移到西边,夜已深了。
几个时辰后,日头出了东山。六位统领梳洗后,着了官服,挂了腰牌,取了各自的兵器——那日迎了征西军后,开七问了八位统领需打造何种兵器,八位统领各自说了自己所需的兵器——龙翔天取了一柄柔剑,剑柄上刻有花朵;蒲沐取了一套镔铁双刀,刀鞘通体银白;李德飞、陈仁海则取的是一把钢刀;段干诡风、白杨、皆是取了一柄剑。
六人一同到了勤政殿门口,取了丧服、祭幛、悼文及其余御赐的丧葬物件,封存好后,便前往宫门口,宫门前已有太监牵马守候,六人上了马,驱马离开了皇宫——因需赶到武当,故潘公公得皇上旨意交待所有供食祭品与当地官员取,之后报账礼部。
六匹快马日夜兼程,不到五日便已抵达洞庭府。六人前去了洞庭府巡抚官邸,拜了帖后,说明来意,便邀洞庭府大小官员上武当祭奠。
约莫两日,六人集结好了洞庭府五品以上官员带领着些府衙小厮扛着三牲供果共同前往了武当山,武当山脚,恰巧遇到了郭玉与王羽。两人见了众人前来,立马上前拜会。众人相见后,两人着了官服后,披上孝服,一同上山。
只见山路主道上的偏殿外,皆挂了祭幛白帆,开了香坛,纸火满布,香坛前皆有道人在轮流做法。众人沿着主道一路上山,路上各殿内传出哭声,交谈声不绝于耳,纸钱烧出的烟灰也尽在眼前。
走在八人之后的洞庭巡抚问道:“诸位大人皆着了孝服,是要为小太乙真人挂孝?”
“我等来时未与众位大人提起,这是我等代皇上挂孝。天尊为武林泰斗,江湖朝廷都共同敬仰,这是皇上一片敬意,我等代行。”蒲沐道。
“众位大人都戴了孝,我等如此上了山,想是多有不妥啊,不知武当道人还有无多余孝服与我等啊——”洞庭巡抚道。
李德飞道:“刘巡抚不必如此,我等八人原是代皇上前来,若不带诸位大人前来吊唁,便显得我朝廷来的人单薄于江湖众人不好,可这只是吊唁祭奠一说。至于戴孝,是我等替皇上所为,诸位大人不必如此。”
“李大人此言不妥,八位大人代皇上挂孝,我等一身官服吊唁,岂不失了君臣之礼?”刘巡抚道。
“是啊……是啊……”众位官员也随身附和。“哪有君王戴孝,臣子不戴的道理?”
龙翔天道:“尔等想挂孝,上了正殿,去与那些道士要来穿便是。”
“龙大人所言极是——”刘巡抚道。
说话间众人已到正殿所处的山头下,一群挂了孝的道童见了众人前来迎接,道:“诸位官人是……”
“我八人乃大内统领,其后乃是洞庭府的刘巡抚、伍副司务、庞主簿、许郎
中、洞庭府埙阳州张知府。”陈仁海道。
道童行了礼,道:“原来是朝廷的大人们来吊唁师祖,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小道童,我从未听说过丧事需远迎客人的。我等是代朝廷献礼吊唁,之后我等需为尊祖师守灵三日。”龙翔天道。
“如此,就请上山吧——”那道童回了话。
众人正欲上山,那小道童便又道:“八位大人的兵器还需卸下与我等保管,大人下山后我等便交还——”
蒲沐看了看自己链子锁在腰间的双刀,对小道童作揖,笑道:“灵堂不带兵器的,我等失礼了,还请小师傅见谅——”说罢解下了双刀交予了那道童。
如此这般,龙翔天、白杨、郭玉、段干诡风四人交了佩剑,李德飞、陈仁海交了佩刀,王羽解下混镔铁链,也交予了道童。
众人在一名道童引路下上了石阶,走了约有一百步,便到了正殿门口。小道童正要拜别时,被刘巡抚叫住,刘巡抚道:“敢问小师傅,贵派可还有多余的孝服,我等来得匆忙,未曾戴孝……还劳烦小师傅为我等几位取些孝服来。”
那小道童道:“多余孝服还有,诸位稍等,我速去取来——”
小道童跑向正殿后,取了几件孝服与众大人,那几位大人披上后稍作整理,其余小厮们皆披了麻,如此与八位统领一同前去祭奠。
灵堂就设于正殿,众人上前上了御香,跪拜祭奠,为棺木披了金黄布衾,送了祭幛,蒲沐从身上取下封存好的祭文,便开始宣读:
维甲寅年冬十一月十二朕以御膳珍馐致祭于
武当小太乙道长之灵席前曰:
呜呼哀哉,天之生人兮,厥赋维同,良之秉彝兮,独厚天尊。
吊天尊神功盖世,同朕共抗凶魔。吊天尊心怀苍生,激朕励精图治。
吊天尊道法自成,醒朕开阔胸襟。吊天尊徒众满布,助朕稳固朝野。
光阴数百载,七十者稀,天尊享百岁有四,今驾鹤而仙逝,尤怅少微之掩芒。恨朕不得千岁草,憾朕不得万年丹,只徒悲风疾送秋,奈而初冬送尊龙。
瞻灵帆而兴嗟兮,思道范之难忘。朕忘玉京兮苍茫,寄明月伤时短。献御膳珍馐,愿天尊灵受用——
伏维尚飨!
祭文读毕,灵堂内外所有人便才起了身——闻得是朝廷派人前来祭奠,且还有大内统领代替皇上前来宣读皇上亲笔的祭文。来祭奠的江湖门派,豪门望族皆出了会客厅,前来跪拜听文,直到蒲沐宣读完后,众人才起了身。
道童们引八位统领都来了一一扶起了众位戴孝的道长,随后小厮们才上了膳食于灵前。
龙翔天对外的官员道:“诸位大人前去会客厅中便好,我等还需守灵——”
有道长问道:“八位统领大人何故守灵?”
蒲沐道:“此乃皇上圣旨,让我等代为守孝。”
“既是皇上圣旨,还请各位大人在此守半个时辰,待之后传了饭,前去用饭便好。”有道长答道。
“不可不可,我等既是替君守孝,便就有守孝之责,怎能如此随意?这一不敬天尊之灵,二不敬皇上之恩。”陈仁海道。
“可……可灵堂里已尽是我武当弟子,若八位大人也来守灵,想灵堂是有些挤了。”那道长解释道。
“如此,还可容几人守灵?”蒲沐问道。
“只可容四人。”道长答道。
龙翔天道:“如此我等轮流守灵便好,四人守六个时辰。这般三日便好,还请问道长,设停灵几日?”
“师父之灵,需停得二十二日——”道长答道。
龙翔天所问是想知道八人是否能守满三日的孝,因算了路上的时辰,恐武当停灵日数在八人到时已不足三日,如此回宫又不免解释一番,且官府不能干预江湖门派停灵,这是历来的规矩。这般一算,时间足够,龙翔天便安心了。
蒲沐、段干诡风、陈仁海、李德飞先于灵堂守灵。
灵堂中,蒲沐看到棺后有被油布遮挡了的塑像,便问道身旁道士,“敢问道长,为何遮挡住这塑像?”
那道士答道:“正殿中供奉的乃是无量天尊,这里原先不设灵堂的,我武当停灵处大都是在正殿之后的殿中,只是家师之名德声望为武当历代掌门中少有,且百岁而终,已是寿与天齐,乃大的喜丧;我等只说师尊乃上天做无量天尊之弟子去了——可殁者为大,我等只好先遮挡了天尊,待师尊入土为安后便取下油布供奉天尊说明缘由。”
“原是如此。”蒲沐道。
会客厅中,龙翔天等人见了江湖各派中人后,便到了厅后的院落中找了椅子坐下,刘巡抚见状,道:“我等让那里的江湖人让出一桌来——”
“不可——”王羽道。“吊唁者皆是客,待客皆是平等,何故让别人让我们,院落中也无不好的。”
“遵大人们的命——”刘巡抚等人如此也与四位统领找了椅凳坐下。
道童们见有客人落座,便寻得桌子,擦拭后放于众人前,请众人上前坐下。“今日客人繁多,怠慢众位官人之处,还请见谅——”小道童上好了茶水后,赔礼道。
“自古白事都少不了客要自己料理些事的,这没什么失礼数之处——”龙翔天道。
小道童退下后,龙翔天与几位洞庭的地方官便交谈起来。龙翔天此次来洞庭,还想顺带查一下礼部的贪污案子,便还是问了银钱的事。
“龙大人,卷宗上的银子我等是交予刑部审的,刑部也来了人审查,银钱未有出入啊?”刘巡抚道。
龙翔天想起了牢里暴毙的官员,便也做了询问。可刘巡抚之言依旧无任何线索可寻。
“洞庭五湖三帮到——”一声声响打断了龙翔天的思绪。
(本章完)
二十一回:官商吊唁惹嫌疑,统领使计破谋幌
灵堂前,洞庭五湖三帮的人皆跪拜行礼,礼毕后,为首的上前上了香。看到棺上所盖的层层殓布中最上一层有镶金龙的黄金衾布,便将自己所献交予棺旁的道长,道:“还请为我等盖上,聊表我等对真人的敬意与哀思。”
道士应了声,便差人将其摆放好后,那群人便被道童引了去偏殿的会客厅中歇息。
灵堂中的陈仁海见到此人,便小声于蒲沐等三人道:“他们怎会来了?”
段干诡风也附和道:“是啊,还有黑道的人。听说他们在水路上的钱庄可有不少黑钱入的账。”
“今日我等是奉旨来守灵的,不可与他们起冲突,他们今日是客,且看似他们与武当向来无仇怨,否则道长们定不会容他们的……”蒲沐道。
其余三人皆点了点头,此时又有人前来祭奠,四人立马跪拜行礼。
“他们也来了?”院子里,刘巡抚一阵诧异。
“刘巡抚此话何意?”白杨问道。
刘巡抚道:“白大人有所不知,他们乃五湖三帮,是洞庭湖水路上的一大江湖势力,且做的营生有黑道上的。”
张知府道:“真是岂有此理,诸位大人,让下官下山去差人捉了他们。莫让他们扰了这葬礼——”
刘巡抚附和道:“对啊,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各位大人意下如何?”其余地方官也频频点头。他们都在等着眼前四人的一次点头,哪怕是一个肯定的眼神也好。
“不可——”龙翔天道,“今日我等为真人挂孝,守孝后辈怎能往外赶客人,且他们都上了香,祭拜了真人,想来也是诚恳前来祭奠,怎会说扰了葬礼?尔等如此做,是想陷皇上于不孝不义?”
众官员听了此话后都慌了神,皆跪拜道:“我等绝非此意,大人们见谅——”
郭玉立马扶起了众官员,白杨问刘巡抚道:“请问刘大人,这五湖三帮是何来头?”
刘巡抚答道:“回郭大人的话,这五湖指的并非是五湖,而是下官为分管洞庭湖,将其分作了五个湖区,这五湖便是这个意思,后来百姓们也随着这么叫了。这三帮,则指洞庭中的黄狮会、黑狼帮、铁豹庄这三个水路上的帮会。”
“这三个帮会都做得哪些营生?”王羽问道。
刘巡抚答道:“做的是船运,就是帮些商会运送商品的,也在水路上开花舫招揽客人。只是他们水路上的钱庄来得财不干净。”
“既是如此,为何不早差人审问?”龙翔天问道。
刘巡抚道:“三个帮会有当地众多望族支撑,且我等无铁证捉拿,多次抓了人后,都有望族又上书前来辩解,如此这般,下官又只得放了人。”
“你们乃朝廷命官,若他们真的作奸犯科,豪门富商上门辩解,你等就怕得放人了?不过,若无证据,便也不要胡乱抓人,滥发淫威。罢了,既是客人,我前去会会他们——”龙翔天说罢,便起身出院。
众官员想起身随往,龙翔天道:“诸位大人坐下喝茶,我乃挂孝之人,自去见他们便好——”
郭玉、王羽、白杨望向龙翔天,便立马与众官员道:“诸位大人,不必去了,让龙兄前去便好。我等在此喝茶,一会儿便传饭了,我等在此等龙兄前来便好。”
众官员如此便也坐下——龙翔天感到官员的话语有些蹊跷,既多次放了人,如今怎会又要抓人?想是不想那些人与他们八人见面,或是其他什么目的,总之,只有自己前去,将他们留下,才能问出更多的线索。
其余三人听到了水路上的营生,听到了钱财不干净,便想到了礼部贪污案——这洞庭府也有司务应涉罪入狱,且他也是暴毙官员中的一人。如此这三帮则更是疑点重重,且刚才众官员的态度与解释自相矛盾。四人想到此,龙翔天前要去查探,三人自然要助龙翔天留下这些官员。
只说龙翔天出了会客厅,问了道童五湖三帮的人去了哪歇息,道童引了路,这才进了偏殿寻到了那一桌人。
那群人见龙翔天所着孝衣,又见龙翔天所穿的官靴,方才为首祭拜的那人便起身作揖道:“原是朝廷的大人,不知大人前来有何吩咐?”
龙翔天走到桌边道:“今日我不是朝廷的大人,只是一名挂孝的后辈。各位都是远道来吊唁的客人,我怎敢吩咐各位?”
为首的道:“哈哈哈……想来小太乙真人果然乃武林泰斗,当今圣上都差了高官前来为其守灵。那官人前来是所为何事?”
“对啊,我等的茶水果品糕点现在都不用添——”身旁有人笑道。
龙翔天笑道:“诸位兄弟,守孝后我想留在诸位的花舫上玩乐几日,不知各位可否告知,如何找到各位所开的花舫?”
“哈哈哈……”为首的道,“想来大人是想来温柔乡里的,这洞庭一代都是我们的花舫。”
“掌柜的可否有时间作陪呢?”龙翔天道。
为首的道,“当今皇上的亲信前来,老夫怎敢不作陪,不知大人要我等何时前来迎接?”
“三日后的午时,武当山下,我叫上我的几个兄弟,好好在诸位的花舫上玩乐一番再回宫复命——”龙翔天笑道。“不知各位怎么称呼?”
为首的笑道:“哈哈,我来与大人引荐,这位是黄狮会的掌门范云,这位是黑狼帮的帮主胡浩,这位是铁豹庄的庄主夏侯雪。我乃洞庭府水运商会的掌柜,称我于掌柜便是。”
龙翔天一一拜会了众人,对夏侯雪笑道:“没想到
铁豹庄当家的还是一名如此俊美的女子啊——”
夏侯雪笑道:“大人说笑了,大人来我花舫时,我陪大人喝酒。”
“好,到时我来,各位都要赏脸啊——”说罢,龙翔天便拜别了众人,回到了自己所在的会客厅的院落中,少时,便上了饭。
晚饭过后,还有人前来吊唁,也有不少人下了武当山。刚入了夜,众官员拜别了龙翔天等人,也下了山。
会客厅中的人少了许多,来祭拜的众多门派中,许多人今日都需住上一夜,明日方走,故会客厅中许多人已转移到了自己或朋友房中聊天。
守灵的四人在与守灵的道士聊天——这四人心中也想着礼部贪污案,便过问了来祭奠的五湖三帮中人,道士们也只是听闻过江湖中有此门派,所知的与蒲沐等人也差不太多,故没发现太多的线索。
此时龙翔天等四人前来换这四人,四人相互打了招呼,白杨顺手将一封信塞到了李德飞手中。李德飞等人已守了六个时辰,此时身心俱疲,离开了灵堂,在几个道童引路下,直奔各自的房间中。
拆开了信封,李德飞才知道这四人已私下查出了些端倪——方才他们在龙翔天房中已商量出了计划,为防止隔墙有耳,龙翔天等人刚才都用笔写交谈,交谈完后,便又拟了计划。如此给了李德飞等人,李德飞心领神会,便立马叫了其余三人一同到了房中,看了此信后,便一把火烧了信件。
三日的守灵结束后,八人拜别了众道士,便下了武当山。武当山底,果然有一队人马在等候,那为首的道:“是几位朝廷的大人吧?”
“正是——”龙翔天道。
“来人啊,伺候各位大人上马车——”说罢几名女子前来引八人上了马车,那马车一眼望去十分气派,紫色锦缎做的车顶,宽阔的车架子,三对车轮,车前栓四匹骏马,配两名车夫。
马车随即出了武当,一路穿过闹市,到了一条滨江道路之上,江边的行人很少,马车渐渐加快速度,可车上却是别样的一番模样:车内豪华不亚于其外观,车中皆是些浓妆女子,那些女子所着的衣衫都漏出了香肩,有的肩上披着一缕薄纱,有的则是腰身若隐若现。车上的男男女女欢笑玩闹,车外的江水急促,马车跑得不慢,似乎江水一看都静止了。
“大人们怎么不穿官服呢?”一女子扯着段干诡风的胸口衣服道。
“哈哈哈……我等既是来寻欢玩乐的,穿官服恐不好吧?我等皆着了便衣,姑娘想看我们的官服?”段干诡风将那女子一把揽入怀中,笑道。那手指点了点女子的鼻子。
陈仁海旁边的女子道:“大人不想喝酒吗?”
“车马颠簸,这酒喝得不快啊……”陈仁海对这番局势还不适应,只得一路赔笑。
“你这是在胡诌——”龙翔天指了陈仁海,拿起一大杯子酒,一饮而尽,周围的女子皆在鼓掌欢笑起哄。“酒量差也无妨,求你身旁的女子替你喝啊——”说罢坐回了位置。
旁边的几人也在起哄嘲笑,“喝啊——莫要失了脸面——”蒲沐也随身附和道。
陈仁海知道这是几位同仁为自己搭的戏,避免他与那些女子正面作戏,如此他自然接着演了下去,说罢拿起了酒壶,道:“这酒太少,快去与我端来一坛。”
那女子自然端拿起脚下那坛酒,道:“给,大人——”陈仁海一把抓过,直接对着嘴一口喝下,周围又响起了笑声,那些女子的欢呼声愈发大了,不一会儿,那小坛酒便见了底。
“如何?”陈仁海对着龙翔天道。
龙翔天左拥右抱了两位女子,道:“好,好——哈哈哈……”
马车上的欢声笑语在滨江道上回响,偶有路过的人都会回头看看那辆马车,想象下马车里的画面。
江边的码头已有一艘花船在此等待了,众人下了马车,花船还有更多的姑娘在挥舞着她们的丝巾手绢向这八人招手。八人上了花船之中,花船缓缓驶离了岸边,到了江中。
南方冬季的白昼还不算短,虽已过申时,可日头还是比在京城时高。今日天晴,江面未起雾,开阔的江面此时可见到十里之远的地方。这是大江的支流之一,江上还有些货船,可不算太多。而花船则更是少见,这一艘花舫在此江两岸便格外引人注意,花舫这般游江了一夜,船上欢歌笑语,就连李德飞都自己把玩了乐曲与这些姑娘一同唱了曲。
花舫又到了一处码头,此时来迎接的八人则是那日与龙翔天见面的几人,八人上前拜会,龙翔天道:“于掌柜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各位大人赏脸前来,我等怎敢怠慢?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夏侯庄主,陪几位大人上花舫——”此时映入众人眼前的是一艘比昨日花船大了近一倍的船,此船自然也是花舫,夏侯雪道:“诸位大人,请吧——”
众人随夏侯雪一同上了船,龙翔天的手搭在夏侯雪肩上,道:“夏侯庄主,不陪我喝上两杯吗?”
夏侯雪道:“就怕大人被我灌醉了——”
“被你灌醉,本大人可有危险啊?”龙翔天笑道。
“这个嘛,大人醉了便知。”夏侯雪道。
花舫又开动了,码头上的于掌柜与胡浩、范云两人一阵耳语,两人便退了下去。
不知已到了哪州哪县的地界,花舫上依旧是欢声笑语,船上弹古筝的女子此时被李德飞上前一把握住了双手,李德飞微笑道:“姑娘,这琴该这么弹才对……”说罢手把手教
那女子弹起琴来,蒲沐上前笑道:“诸位看看,他教琴竟这般教啊——”说罢拍了拍李德飞肩膀三下,又重重的敲了两下——李德飞站起身来,一把推开蒲沐,道:“你又坏我好事——”说罢与蒲沐扭打起来,两人直接扭打到了地上。
船上女子皆笑得前仰后合,白杨此时整个人躺在床板上,一名女子在喂他吃着干果点心,翻了个身,便看着两人在地板上扭打。
“好了——勿失了礼数——”王羽将两人扶起身来,两人才悻悻住了手,一人背对走出了船舱前后,各自在外看景。
郭玉此时又从船舱外进了船舱,道:“哪位姑娘会唱小曲?会唱的与大人我唱上一首,有赏银——”说罢随手扔出一锭银子,四五个女子跳起来抢,口中尽是“我来,我来。”
“罢了,罢了——人人都有。”说罢又掏出几锭银子,一一发了那几名女子,“轮流地唱,大人我听听谁唱得好——”如此,便有一名女子唱起曲来。
夏侯雪与龙翔天喝了几杯酒后,龙翔天道:“如此你一杯,我一杯无什么乐趣。”
夏侯雪道:“大人想要何种乐趣?”
“不如这般,我等耍上一耍,夏侯庄主可否会划拳?”龙翔天问道。
“会啊——大人有何吩咐?”夏侯雪道。
“我俩划上一拳,赢了的可问话对方,输了的需如实回答。我等需守君子之约,不得欺骗对方,如何?”龙翔天道。
夏侯雪笑道:“我怎做得了君子?”
“若不玩,请便——”说罢龙翔天便起身要走。
“大人莫要生气,我陪大人玩便是——”夏侯雪直接将龙翔天拉下到座椅上。
船已到了最宽的江面处,只见独一艘花舫在江心缓缓滑动。两岸的山中,许多树都枯了,这个时节,好多树木都没了叶子,山便没春夏秋时的好看。
“为何夏侯庄主一介女流,却开帮立派称铁豹庄?”龙翔天问道。
“铁豹庄乃我父亲起的,我接的手,难道就需改为玉猫吗?”夏侯雪答道。
“贵帮除了作花舫的营生,还做其他的营生吗?”龙翔天问道。
“哈哈哈……大人问这个……是在审问奴家吗?”夏侯雪笑道,“快答快答——”龙翔天一边说一边与夏侯雪的酒杯中倒酒。
“大人……我的帮派只做这个。”“可是真话?”“千真万确——”
“好,如此,贵帮可见过朝廷查抄的赃银啊?”
“啊——当然未见过,我等只做这花舫营生,哪来的眼睛去见赃银?”
龙翔天一杯酒入了口,道:“好,如此,再划三盘。”——刚才的三盘皆是龙翔天赢的。
“好了,你先问——”龙翔天道。
“那我可问了,大人姓甚名谁啊?”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内龙翔天——”
“那龙大人可否知道,你快归西了。”夏侯雪无捂着嘴笑起来。
龙翔天的笑容定格了,只见其双目一闭,口中还未来得及吐字,便趴在了桌面上。其余七人好似这般皆了倒下来。
夏侯雪道:“快发信号——”说罢,一个女子跳出船舱,一枚烟花打上天空,少时便有不同船只从四面八方而来,那些女子拉不动八人,便让他们停留在原处。
船上的汉子们都跃上了花舫,“杀了——”胡浩递给夏侯雪一个小瓶子,“方才我等直接动了手便好,何必如此麻烦?”
“只有这法子杀人最干净,故我只让你下的迷药,否则不就留祸患了?”胡浩道。
“这虫子有这般厉害?”夏侯雪问道。
“你别问了,你可知那司务死了为何仵作看不出端倪,就是它的功劳。”胡浩道,“不与你多说,都动手——”说罢,夏侯雪一把薅起龙翔天的头,扬起他的面庞,打开了瓶子,一条似蜈蚣虫子爬出,正欲顺着他的鼻孔进入体内。
此时夏侯雪顿感情况不妙,她感觉龙翔天后脖颈有股子内力在涌动,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龙翔天一个缠身转到她身前锁喉,那虫子被龙翔天塞进了她的口中,而来不及反抗的她直接被举起丢入了江中。
胡浩回头一看,其余几人皆醒来制服了方才来送虫子的人。正欲回头,龙翔天佩剑出鞘,一剑直接刮过胡浩的脸颊,胡浩一个后翻转,腰间拔出两把短刀与龙翔天交起手来。
其余七人的兵器也全都出鞘,那些汉子皆持了刀械、女子脚踝处拔出匕首,与其余七人混战一起。
——原是方才上船时八人便起了疑心,于掌柜未上船——如此大的机会与京官相识,一个商人却只让夏侯雪相陪;且众人上船时也留意了于掌柜在船开走后与胡浩与范云的耳语;再有今日江面只有一艘花舫在游走,商会不会为了招待大官而放弃一天生意的。
如此便让八人起了防范,众人借玩耍嬉闹时将灵药司所给的祛迷散悄悄服下,方才打闹时夏侯雪眼神未太留意几人的举动,随后又被服了药的龙翔天拉去喝酒,就在那时,剩余的李德飞与蒲沐在扭打时被王羽递了药,两人也顺带服了药。这样无人会被迷药迷倒。
船上一片混战,少时喽啰们便被杀了个干净。胡浩的短刀招式被龙翔天破解,龙翔天使出奇异的身法继续杀向胡浩,胡浩与之又斗了十余回合后,便直接一个鱼跃跳入江中。
此时花船的四周皆被群船给围住,八人又遭了包围。
(本章完)
二十二回:云梦泽统领遭伏,龙母庙八星脱困
密密麻麻的船只上都是持刀械的汉子,如此一看约莫有二百余人。花船上的船夫方才也跳入了江中,他们自然也是三帮的人。此时,花船上只剩下了八人。
范云扛着鬼头刀在船头道:“各位大人,今日玩得可尽兴吗?”
段干诡风道:“你找这么多人来阻截我等,怎能尽兴?”
“我这也是受人所托,各位大人不要怪我啊——”说罢施展轻功直接杀向花船,其余的几个手下,也随之杀来。
“我来领教的你的鬼头刀——”话音刚落,龙翔天持剑跃向范云,剑气直接将其逼向江面,两人施展轻功直接将江水中斗起来,范云的刀法不弱,两人打了二十回合未分胜负。此时范云的几个手下也与其余七人交起手来,那范云的手下江湖人称“洞庭七狮”,在这洞庭水域一代船运的好手。这七人武功高强脾气火爆,但凡这洞庭一代有船运的人,都知道这七人的称号,且任何船行,不敢抢黄狮会的生意,其中大都是因为这七人太狠,无人想去招惹。
七人已经与七位统领交上了手,此时船上的喽啰们也陆续杀上了船。蒲沐的双刀架住七八把钢刀,奋力一挡,对还在与这些人争斗的六人道:“退到船舱中,锁门——”六人逼退了敌人,尽皆退到船舱里,上了门栓。
此时外边的敌人刀械正砍着舱门,“对方人多,我等不利啊——”
“这门守不了多久的——”郭玉望着颤抖的门道。
王羽将锁链一头在虎口上绕了一圈,道:“今日我等前来,已料到会有危险,躲避无门,便与他们拼了——”
李德飞抓起舱里倒地的琵琶,道:“诸位运功封住耳鼻——”说罢手指在琵琶上迅速拨动起来,其余人照做后,他弹奏愈发快起来,前后颤抖着门已被砸开了近五成,他望着前后的门,指尖在琴弦上跳动得已有了重影,最后一下五指划过四弦——一阵气浪直接冲破船舱,舱门被直接冲破,前后靠后的十几人直接气浪穿过,顿时七窍流血,没了生气,此时舱顶也上的那二十来人也被直接震到了江中,掉入江中后又翻起了些血水,之后便没了动静。
李德飞喘着粗气,道:“杀出去——”
霎时间船上厮杀声比刚才剧烈了许多。江上打斗的龙翔天一剑架住范云的刀,一顶将范云顶开,范云一掌直接龙翔天打下江水面,龙翔天一连串侧转在水面上翻转后一个倒翻转落到周围空了的小舟上。范云也退落到了一处船上——此时周围的小船都空了,大都随着水流四下散开,无刚才那么密集了。
“你打不过我的——”范云道。
龙翔天道:“这世间我打不过的人很多,你可以去下边问问他们是怎么死的——”说罢又跃起,一剑刺向范云,范云持刀砍上,两人在小舟上又斗起来,龙翔天进攻很近,几乎缠在了范云一步之内,范云的刀法很刚猛,每一刀都内力十足,龙翔天接的每一招都能感觉到虎口在胀——他在找机会,缠蛇身法就是这般,能缠住对方暂时不被压制,而龙翔天在此时只要抓住机会,就一定要得到果实:这是他九岁在伏龙寺里受那些大孩子欺负时领悟到的哲理,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等到机会的,机会一到他便要死死抓住。
范云使足了劲一刀劈向龙翔天,龙翔天向后一退,刀锋抡下,眼前小舟的船身直接裂开。龙翔天此时又持剑砍来,范云一刀挡住,柔剑前头的剑身在刀锋处打了个弯,瞬间弹开,剑头直接划开了范云左肩,范云撤开了刀,退到了浸满水的船上,龙翔天持剑又杀来——范云持刀一阵劈开,两人又施展轻功打到了江面上,一阵拼杀后,范云一刀直接与龙翔天一剑对劈起来,范云的内力直接压迫着龙翔天急速之下,后背触到了水面。此时范云的身子也倾斜得快接近水面,龙翔天再使缠蛇身法将自己卷入水中,范云被撤了劲,施展轻功想起身时龙翔天直接从水中径直地一剑刺出,范云只得横刀一挡,只见刀被龙翔天的剑气直接震飞,人刀分离各自掉进了水中。
龙翔天下落到旁边为数不多的一艘小舟中,见到船上七人被重重包围还未冲破,立马划起小舟奔向花船,此时花船未受控制,一直顺着江水流动,船上厮杀声减退了许多——船上已尽是血,黄狮会的人已被七人杀掉了三分,可七人身上也受了不少伤。
小舟急速追赶,少时便与花船在江中平行,蒲沐一个旋砍又杀掉了两人,转头望到了架小舟的龙翔天。“快走——”说罢蒲沐双刀发狠地杀向船边,众人见到了蒲沐跑向船边,便立马施展轻功奔向船边,王羽一把抱住方才左腿被砍伤的蒲沐,七人一同跃出花船,纷纷落在小舟上,落下后的李德飞直接倒在船上,小舟摇摆了好大一阵才平稳下来。
“快走,往山那边——”龙翔天与七人说道,七人皆使足了气力手划江水而走,“快上药——”段干诡风将药粉抱在蒲沐的受伤处,蒲沐强忍着疼痛,段干诡风将其包扎好后,两人也加入了划船的行列中。
此时花船上的众人也已筋疲力尽,七狮已去其四,所剩的人还有六十来个;
小船已渐渐离开花船旁,向对岸的山那边划去。船上的人想用小船追赶,奈何许多船只已离花船太远。只见范云划船赶上——他方才落入水中,起身游到一艘小船上时,龙翔天的船已划走,加之他被龙翔天的剑气所震伤,划得比龙翔天又慢了些,故现在才到了花船边。
“是掌门——”花船上有人道。
范云喊道:“周边有小船的,先到船上,其余人划着花船追——勿让他们跑了——”
此时剩余三狮下了花船,带了几人一同上了周边的三只小船,直接划着追了上去。花船掉头慢,故已落了后,范云奋起划船,忍着剑伤一路狂追。
八人所乘的小舟已划到了对岸的山边,陈仁海看到后面有四艘小舟狂追,便道:“向那山隘处走——寻个好的去处上岸。这岸边的山太陡,不利于上岸啊。”
小舟侧着划向隘口,之后的小船见其改了方向,立马也跟着追上,这些人都是好手,他们方才改方向的时候使这些人的船只又赶了上来。船已快到隘口,距离一近八人皆使了浑身解数,跃到了隘口上。相互搀扶着,前前后后跑入了山林中,拐进山中。后边的船也赶上来,三十来人下了船,此时花船也往隘口中赶来,范云跃到了山边,叹了口气,转头道:“让他们把船驶回庄里吧。”
“掌门,为何?他们大都受了伤,只要兄弟们都来了,定能擒住他们八人?”手下问道。
范云与其余人道:“一来,这八人的武功高深,方才你们七人已七去其四,我也被那人的剑气所伤,若还要与他们厮杀,就算擒住他们,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于我等不利;二来,这翻过此山,就到洞庭军屯兵地界之一,虽然此刻他们未必在此,可若遇上了,有他们大内官员的身份,我等便不好办了——”
“可若他们找到了洞庭军,又该怎么办?”手下问道。
范云道:“我等何需惊慌,只要我等不在当地官员中露相,便可安然无恙。你等三人先躲几日,等他们走了再出来。”说罢自己上了船,与其他人一同渐渐驶离了岸边。
只说这几人在山中行走,缓缓见到上方有一台阶,树木枯萎的冬日,蒲沐抬头看到台阶转了好几个弯,前方若隐若现有座庙宇。“前面好似有庙——”蒲沐道,其余几人抬头看,王羽道:“我等先上了石阶,有石阶之处想必不是死路,我等快走,免得他们追上——”
八人攀爬上石阶,前后搀扶着在石阶上小跑,少时便到了一处庙宇前,定睛一看,才知乃一座龙母庙,且看这庙并未荒废却无人看守,想来是附近县里的百姓集资修建,为保一方水土所建的,到了要拜龙母的时候,便来此上香祈祷。
“这庙中可否有人啊——”郭玉向门外喊道,段干诡风一脚直接踹开了庙门,“先进去疗伤,别管其他的。”段干诡风道。
八人先后进了庙门,随即关上了大门。众人从院子里进入庙中,同时也将门关上。段干诡风从衣兜中掏出几包药,指着那药包道:“这是外伤药,都相互包扎下伤口。这是内服药,调补内功的,我等在此歇息一会儿服药疗伤。”
众人先后开始了疗伤,日头偏西,直到落下江面,月亮又出了东山。庙中无人点火,此时八人皆已恢复了七八分。八人都有些困倦,东倒西歪的在庙里靠着、倚着、坐着。
陈仁海直接往地上一躺,刚躺下忽觉地砖有些蹊跷,立马翻了身,趴在地砖上。其余七人见状立马警觉起来,龙翔天问道:“这地砖有什么蹊跷之处?”
“声响不对,镂空的——”陈仁海的耳朵帖在地上,又敲了几下。
其余七人悄悄站起身来四处寻找这庙宇中暗藏的机关。“这里——你们看”蒲沐指向龙母像上所持的白玉珪,庙里太黑这里似反了光。
“蒲兄是说这里的机关?”陈仁海道。
蒲沐指着那白玉珪道:“黑夜当中,怎会只有这个白玉珪反了光,整个龙母的圣象乃成套打造,可唯独白玉珪反了光。”
“白玉珪打造的光滑,自然反光,何故说是机关?”王羽问道。
“正是因为其反光——”说罢,蒲沐指向那地面,原来月光所反射出来的光亮照在了刚才陈仁海有疑问的地砖上。
陈仁海这才想起了方才进庙里时,门窗放置得有些奇怪,与其余庙宇的门窗建造皆有不同,立马跃到龙母像上抽走了白玉珪。只见地上有三块地砖同时打开。
“这三块地砖,如何下去?”龙翔天低头探向地下,白杨、郭玉划了火折子,也探了其余两块地砖的地下。
龙翔天道:“这里怎一股恶臭味?”
“这里下面全是尖刀,若是有人选到这个暗道,定是有去无回了。”白杨道。郭玉所探到的与白杨无异。
蒲沐道:“如此下去仍有风险……”龙翔天道:“王兄,你用铁链锁住我腰,我以缠蛇身法下去,若有危险我便拽动铁索,你等将我拉上来——”
王羽照做,龙翔天下了月光所照地砖处的暗道,龙翔天此刻已
快至暗道地面,锁链也快放到尽头,只见这间密室里藏着些大箱子,而那大箱子上还残存着的封条在龙翔天火折子的光下被龙翔天所发现——刑部查抄特有的封条。除此,好似还有什么东西在这,火光照到那面,龙翔天不禁瞪大了眼,一具尸骨摊在那些箱子之中。
龙翔天拽了铁锁,众人将其拉回了地面。“丢失的官银,在里面——”龙翔天道。众人皆瞪大了眼,谁也未想到这样误打误撞进入的庙宇竟然在此会有如此意外的收获。
“你可看仔细了?”蒲沐问道。
说话间庙的大门打开了,众人立马蹲下身来,附耳贴在门上。只听得院中好似有生火的动静,同时还有了谈话的声音——
“哎,今日可累坏了,你抓的这野山鸡不错,快去扒了毛来烤——”
“想来这太平盛世当个兵混口饭吃,没想到还是整日练马练步的。”
“还亏得咱的洞庭军的少帅此次征西立功,皇上犒赏三军,我等也沾了光,月钱都翻了一番。”
“咱们几个是真幸运,西北叛军穷凶极恶,折了不少人呢这次,我等算命大,没被调去平叛。”
八人这才知道原是洞庭军在此,便立马开了门。
这些士兵见门打开,立马惊坐起来,见到眼前八人皆持着刀剑,衣衫有些破,还有人包扎着伤口,觉得并非善类,便马上拿起武器。一个小兵持枪问道:“你们何方人士,为何来此偷听本军爷说话?”
蒲沐见状立马亮了腰牌,道:“我们大内新晋的八位统领,叫你们将军前来与我说话——”
士兵们见了这腰牌还不敢肯定,可最近全军都在说皇上重选大内官员之事,那小头目立马道:“各位稍等,我前去请将军来,你们快灭火——”
众人立马把刚杀的鸡扔出了庙外,熄灭了柴火。八人见状相视一笑,也许这里的军队纪律严明,不得私自开小灶。
少时,便有一名身着虎头铠甲的将军带着手下的几名侍卫前来,“少帅,便是这八人说自己乃是大内八统领——”
“原是司徒将军。”蒲沐道。
“八位统领,你们怎会到了这里来?”司徒将军道——原来那日征西大军班师凯旋之时,八位统领与皇上一同迎接的王师,在此便知道了司徒锴为暴熊将军手下正将之一。皇上为表其征西平叛立功,封其为定忠将军。
“将军,请进堂里来说话——”龙翔天道。
司徒锴听后立马进了庙宇内,几人关上了门。八人于庙宇里告知了司徒锴他们方才所见。
“众位统领所言我已清楚,可不知需要末将做些什么?”司徒锴道。
“洞庭军不受洞庭府号令,将军手下能调配多少兵马?”蒲沐问道。
司徒锴道:“诸位有所不知,我等调兵需皇上兵符才可。虽八位统领有监察六部之权,直属皇上调令,但也不可差我调兵。”
“洞庭府兵马原先可是归定南王调管?”陈仁海问道。
“陈统领有所不知,定南王爷只能调出三千兵马,不可将兵马悉数调动的。不过我手下侍卫军皆为我个人可调令,有八百精兵,在此听候各位大人差遣——”司徒锴道。
“如此甚好。你先差人来将这龙母庙封守,没你的将令任何人不得接近。之后,我等需在此查一查那具尸骨是何来历。”蒲沐道。
“遵统领大人之命——”说罢司徒锴出了门,对那几名侍卫道:“你等传我将令,差我亲兵二百,前来封了这庙,在此严加看管,没我与诸位大人之命,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此庙中。”
侍卫们回了令立马出了大门前去传令。“你等擅自来此虽有违军纪,但为八位统领办了大事,可将功折罪,那二十军杖本将便免了你们。速速回去,此事尔等不可与任何人说起——”司徒锴对刚才来庙宇中的士兵道。
那些士兵回了令,便匆匆走出了庙宇,这个夜晚于他们而言,实在是一波三折了。
只说守卫们驻扎在了龙母庙内,庙内此刻灯火通明,庙中那具尸骨摆于龙母像的正前方,那些大箱子也被逐一从地下的密室中运到了院内——因庙中已无地摆放,故悉数运到院内。
八人围着那具尸骨,忍受着四处散发的恶臭细细将火把挪到那尸骨身边——这具尸体还未腐烂透,在此阴暗的密室中,气味无法散发,方才打开了地砖,臭味便缓缓散出,而下了密室的士兵将其抬出来后,有的士兵直接忍不住跑出门外呕吐起来。
腐肉、裸露的骨头,这如此这般的尸体最难下手验尸,且八人皆无人做过验尸的行当。龙翔天的目光扫到尸骨旁所佩戴的饰物,是个刻有黑色狼头铁牌。龙翔天想起那日去见到三帮的人与于掌柜时有人佩戴着这类饰物——那人就是胡浩,黑狼帮的帮主。
龙翔天取下这枚铁牌,众人皆望向龙翔天。
“黑狼帮的人——”说罢,龙翔天将铁牌展示与其他人,那铁牌正面刻有黑色狼头,背面则写着:黑狼祭司。
(本章完)
二十三回:八星深夜议腐尸,官商密谈揭疑云
夜已深了,月牙开始逐渐过渡,它又将饱满一次了。子时已快过去,而山林中的龙母庙却依旧灯火通明。
“这黑狼帮中人竟会死于此处?”郭玉问道。
龙翔天翻转着这枚铁牌,道:“那日武当山中,我见到胡浩也配有此牌,此牌定是黑狼帮中信物,可人却难知。”
陈仁海道:“龙兄所言极是,此人早已无法辨识,且我等不认识黑狼帮中人,不能武断。”
蒲沐走到院子中,道:“不如先看看这箱子里的东西——”说罢便让那些守卫一同开了箱子。十来个箱子悉数打开,全是白银,众人粗略一点,预估就是两万两左右的银子。
“这数额大致对得上,想来是官银了——”说罢,蒲沐抓起一锭银子,看了银子下面确实刻有洞庭府的官印。
“苍天有眼,此次前来武当,我等虽遭伏手,却查到了那丢失的官银位于何处。”白杨道。
蒲沐将银子放回箱子里,道:“虽说追回了官银,可那些暴毙的官员他们如何解释,是谁将他们暗害于牢中?”
龙翔天将白日里夏侯雪与胡浩所说之话告知与其他人,这时线索便明朗了许多。蒲沐道:“虽有此类毒虫,也知道这类毒虫出自胡浩之手,但为何这类虫还会在苏州与南粤间出现?”
“想来此事还与这三帮有关。若你们能取来这虫子,我便可查探出一二来,不过仅凭我一人之力恐难以彻查这毒虫的玄机……”段干诡风道。
陈仁海心领神会道:“还请司徒将军发急令与京城中,我等将此事告知王爷,让王爷进宫启奏皇上。”
司徒锴应了声,龙翔天继续道:“我等已将官服由武当派弟子密送往京城,其中有郭兄、王兄、李兄腰牌,已过了四日,以武当弟子的轻功脚力,还需不到两日,他便可将官服送到京城。我将我的推测以密信缝在官服当中,官服一到皇上便会知晓,且守灵那夜我已向官驿投了信件,让其交予左相,调灵药司的人与几位测算师前来洞庭军兵马司中。”
“龙统领已全都想到了——果真心思缜密啊”司徒锴惊讶道。
白杨道:“我想我们当中几人需开始暗访这洞庭三帮了——为段干兄先寻来毒虫,等到宫里的兄弟来了之后,再与司徒兄一同破了这奇案。”
司徒锴道:“能与大内八统领并肩作战,乃末将荣幸。有用得到末将尽管开口,末将在所不辞——”
“明察暗访都得用上。”蒲沐道,“我与陈兄、李兄前去问询刘巡抚,看能否问出些端倪来。郭兄、白兄、王兄你三人轻功了得,暗访三帮之事便交予你们了。段干兄、龙兄,你二人留守庙中。各位意下如何?”
段干诡风笑道:“蒲兄是对我的轻功不放心?”龙翔天道:“留守之事有司徒将军手下把守,我俩还是一人明查,一人暗访吧——”
“我想两位留下,是有要事交予两位——龙兄,处理这批官银还需你出手,段干兄你需等待毒虫,若你与我等一同去,若我等分散开来,有一人取到毒虫,可你不在庙中,就耽误时日了。”蒲沐道。
龙翔天看着这批官银道:“我知道蒲兄让我做什么了,是让我管账数钱?”
此时夜深,离破晓还差不到两个时辰,气氛显得有些凝重,方才龙翔天的话确实有些让蒲沐不适——这一个月来龙翔天的秉性其余七人已都知道,这个急先锋是不会做这些事情的。他考虑了那么多,在守灵时已布好了计策,直到两个时辰前,还将众人从花舫中救下带到此处,如今不让他去查探,这让他十分不快。
“龙兄,蒲兄绝非此意——”陈仁海道,“这官银我等只是粗略估算,还需细算才能入账,且这些箱子里想来恐还有些端倪,不如——”
“这些事情我不到半日便可做完,我出手,你等任何一人都能出手做这件事的。”龙翔天道。
段干诡风忽然一拍脑门道:“哈哈哈……方才为了躲避追兵,险忘了重要的事情——这尸体因何而死还未知,我在洞庭府内,认识一人,他在襄阳城内。不如龙兄与我入了账之后,一同去寻我那相识,如何?”
“不如我替段干兄去吧,段干兄在此等待验毒,我前去寻那人便好——”龙翔天道。
“如此也行——还请司徒锴将军为我等准备好信鸽,以便于我八人及时联络——”段干诡风道。
“诸位都考虑的周全,等天亮时我便差人为各位带来些必用的物件——”说罢,司徒锴便拜别了众人,出了庙中。
龙翔天看了一眼蒲沐与其他人,道:“我有些疲惫,今日先睡了,诸位请自便——”
其余人没有回话,如此一夜便过去了。
今日洞庭巡抚官邸,刘巡抚才从府衙中回来,进了大门便被小厮告知有京城的官员前来府上拜访,刘巡抚道:“快去吩咐厨房,今日设宴款待——”说罢,便快步走到了会客室中,见到坐着的三人竟是那日在武当山中的蒲沐、李德飞、陈仁海。
“原是三位统领前来,下官在此拜会了——”刘巡抚立马作揖行礼,蒲沐示意其免礼,道:“刘巡抚不必行礼,我等今日
没着官服,也未穿官靴,只是一身常服前来此,要好好拜会一番刘巡抚。想在武当山吊唁后,我等因有公事,未与诸位大人好好说话,故今日特意登门拜访。”
“原是如此。那其他几位大人怎未见前来?”刘巡抚道。
蒲沐笑道:“他们几位在洞庭游湖,我等想游湖不如来拜会刘巡抚,讨杯酒喝,哈哈哈……”
“哈哈哈……”刘巡抚也笑道,“我府里的好酒就等着几位大人前来喝呢——我已吩咐好厨房,今日设宴,款待各位大人。”
会客室里一阵欢声笑语。黄昏很快赶走了白天。在一处水榭上,刘巡抚让厨房传饭于此。酒桌上,众人推杯换盏,刘巡抚逐一介绍了自己的家眷,众人一阵谈天,气氛很是欢快。
“刘巡抚,不知那洞庭水域的船行都是谁在做?我等想走水路回京——”陈仁海问道。
刘巡抚笑道:“几位大人真会说笑,几位大人要走水路,我派船去送各位大人便好,怎能让大人们去船行自己雇船?”
“大人还有私船?”李德飞问道,“大人可知,本朝官员若不接驾或无皇上批准,是不可私自造船的。”
“李大人误会了,下官怎有胆子敢私自造船?下官是差人前去为几位大人找上一艘船,这船钱自然是下官出。”刘巡抚道,“来人啊——”说罢,院子里候着的小厮便到了刘巡抚身旁,刘巡抚一阵耳语,小厮便退了下去。
“诸位大人想何时出发?想走哪条水路,下官好备车马在旱路时接各位大人。”刘巡抚问道。
蒲沐道:“大人不必如此破费,只用找来船只便好。这银钱,大人还是拿着——”说罢,蒲沐将一张银票递到刘巡抚面前。
“朝中不许结党营私,且我等负有监察六部之职,怎可知法犯法。若大人派船送我等,这不合规矩。前些日子还有礼部的贪污案未得彻查,这大人想也是知道的。大人莫要糊涂啊——”陈仁海道。
刘巡抚笑道:“下官糊涂,下官糊涂——自罚一杯,还望诸位大人见谅。”
众人相视一笑,蒲沐道:“今日蒲某有些不胜酒力,想来这几日挂孝累着了……”
刘巡抚自然知道蒲沐的话语是何意,立马道:“已为三位大人打扫好了客房,来人啊,引蒲大人去客院中歇息——”说罢,便有丫鬟搀扶蒲沐离开了酒桌。陈仁海与李德飞则继续与刘巡抚在谈天喝酒。
丫鬟扶蒲沐进了房间,蒲沐道:“你等且退下吧,我要歇息了。”丫鬟们回了令,便离开了客房。
冬夜的街道,人较夏夜少了许多。那名小厮出了门,便一路小跑到了一处街巷,在那街巷中的一家面馆前停下,向里面的伙计招了手,里面的伙计似乎懂了什么,立马引他进去。
——身后的蒲沐跟得不远,少时也进了面馆中,可却没了那小厮的踪影。蒲沐正疑惑时,那伙计立马道:“客官,您要何种面?”
“一碗羊杂面便好。”蒲沐道——方才蒲沐装醉,示意其余两人继续与刘巡抚谈天,自己则金蝉脱壳,跟踪那出了门的小厮——宴会之上,在提到船行之时,当时在丧礼上想要捉拿三帮的刘巡抚竟未提到五湖三帮,而那日刘巡抚却说了三帮的船行于洞庭一代很多。且坐在刘巡抚身旁的李德飞发现刘巡抚在蒲沐提到船行时夹菜的手有稍稍抖动,今晚刘巡抚从未有过这般抖动;故李德飞施了个小暗器,将袖里的银子使指功摩擦下了一点粉,捻在手中,在那小厮转身走时自己假意手指上沾了碗内的油渍,将粉谈到那人衣衫上。眼神示意蒲沐,蒲沐便作了下边的戏。
“面来了,各位请慢用——”店里的伙计将面端上来,之后便又回了账台。
蒲沐吃了口面,道:“小哥,请问在我之前,可否有人进来过?”
那伙计便道:“官人,此时来我店中吃面的人不多了,您之前没人,您四处看看就您一桌。”
蒲沐笑笑,道:“小哥,帮我取些辣椒来。”
那伙计应了声,从别的桌上拿了几个装调料的小碗,放于蒲沐桌前,道:“客官,这是调料。”说罢,向蒲沐稍稍点了头,便转身欲回到账台。蒲沐的目光正巧看到了账台后柜子上酒坛旁挂着的一柄短刀——刚才进店前没见到那小厮自己有些疑惑,自己坐下时正在低头思索未好好打量这店里,直到那伙计上了面后,自己才回过神来,可那伙计似乎一直用自己身体遮挡后背柜子的一边,如此蒲沐才让那伙计去取些调料,就为看清楚,而在他转身时蒲沐便看得一清二楚——那把短刀的刀柄上刻有与那尸骨旁的黑狼铁牌上一模一样的黑狼头。
“小哥——”蒲沐一声叫住了那伙计。
“客官还有何吩咐?”伙计问道。
蒲沐指着那柄刀问道:“此刀是小哥的?”
那伙计看了那柄刀,笑道:“这刀怎会是我的?是白天在这吃面客官留下的,我替他留存,待他前来取——”
“原来如此,我看此刀样式不错,想必是把好刀,便问了小哥。”蒲沐笑道,又吃了口面。
那伙计道:“官人也喜欢刀?”
“平时喜
欢把玩,不精通——”蒲沐笑道,抬起碗来喝了一口汤。“面不错,伙计——”说罢,丢下四文铜钱,便离开了店。
伙计收了钱,清理了桌子。在店门远远望着蒲沐走了,才对着账台底下藏着的小厮道:“此事我已知晓,我会与帮主说明的。方才那人是谁你可知道?”
“我一直藏于此处,怎会知道?想来你也太小心了,我来与你们说事,你却将我藏于此地。”那小厮道。
伙计道:“我看那人是跟踪你来的,否则怎会问之前是否有人前来?如此你可知道为何每次都让你藏着报信了?我看现在街上人稀少,且那人也没了踪影,你前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们知道如何做了——”
那小厮回了令,从账台底下钻了出来,出了店门,回了府中。
巡抚官邸的家宴已经结束,李德飞与陈仁海也回到了客院中,丫鬟们分别将两人送到房中,便也被两人吩咐退下。
夜里的寒风刺骨,南方此时虽未下雪,可寒意也足够让人睡觉时裹紧棉被了。巡抚官邸此时已安静下来,刘巡抚的家眷已皆入睡,只有他书房的灯还亮着。烛火跳动,这房中还有一人,那人不是别人,竟是那日在花船上要下杀手的黑狼帮帮主胡浩。
刘巡抚叹了口气,双掌掌心也浸出了汗水,道:“这八人已被你们三帮截杀过,如今找上门来,定是已怀疑上我了。你说你们那日闲得无事却偏要去吊唁,如此才惹得他们怀疑——”
胡浩在椅子上拨弄着一个小瓶,道:“吊唁也非我三帮之意,是上峰让我们如此做的,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那如何是好,他探我的底,我才让人前来找你们,可没想到你们又沉不住气去下杀手,下杀手也罢了,又让他们全都逃之夭夭,如今他们逃出升天,又找到我头上了——”刘巡抚道。
胡浩道:“截杀的勾当是黄狮会的人为主力,我黑狼帮未有人参与,我只负责送这物件去杀人,没承想中了这几人的圈套,不过上峰之意我也不清楚,上峰只让我前去,未让我黑狼帮其他人前去。你来告知我,我现在也不知如何应对啊——”
“那其他人呢——于掌柜呢?”刘巡抚此时已有些生气。
“于掌柜如此精明怎会让自己卷进这档子事中来?至于夏侯雪,她还不知是死是活呢,范云?他们黄狮会的人皆已漏了相,现在只做明面生意,暗地里的人都躲了起来。”胡浩道。
胡浩的态度让刘巡抚忍无可忍,刘巡抚道:“你们就如此将我一人暴露?回去告诉你们于掌柜,若我被这几人抓了,你们也没好果子吃——”
“刘巡抚啊,怎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你这巡抚能做这洞庭府的土皇帝,我等扶持你,上峰在顶头为你通路子,你的那些行迹才被隐没,才可在明面当好官,暗地里当贪官。此次这个司务,你我皆知他与一众贪官所贪污的银子,原先你是有三成的,若不是你手下那个副司务未请示你直接告到礼部,这些银子你不也拿了?可怜那个替死鬼啊——”胡浩的冷笑让刘巡抚十分不快。
刘巡抚道:“罢了罢了,即便如此,赃银全都上缴朝廷,息事宁人便是,你等怎又要在途中贪了官银?”
“有这等事?我怎不知?”胡浩疑问道。
刘巡抚道:“你不必在我面前装糊涂,正是查出官银数额与原先不符,才惹得他们怀疑,如此他们才来询问我的,你与我说你不知情?”
胡浩皱起眉头,觉得是否是刘巡抚故意栽赃他,他确实不知情。
“官银走的水路送往京城,我的船虽都在洞庭水域,可从未听说过如此事情,你休在胡编乱造,想嫁祸于我等劫掠官银,让你洗脱罪名。”胡浩道,“如此,我便走了,他们要的船只,我去找其他船行借便是,打发了他们,才可安心地想计策应对。”
留下此话后,胡浩打开房门,看四下无声响,便施展轻功跃上房顶。
街上此时已无人,胡浩放心地走着,忽觉身响不对,眼前一个黑影闪出,那人正是陈仁海,在前边挡住了他的去路。
后面来了蒲沐与李德飞。
胡浩保持镇定,试探道:“三位统领果然武功卓绝,在官邸中听了我等说话,如今还悄无声息地跟上了我。”
蒲沐道:“想来你是不知官银怎么丢的了?那你知道你黑狼帮中的祭司是怎么丢的吗?”
胡浩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道:“你这话是何意?”
陈仁海道:“胡帮主,你手下可有一名祭司?我想他有话与你说——”
胡浩接住了陈仁海丢来的铁牌,道:“这是我黑狼帮祭司的铁牌,是你们抓了他?”
蒲沐道:“想来他许久未回帮了吧。”
“他去松江府收账了,我原以为他落进官府手中,没承想被你们抓了。可你们抓了他,又能怎样?你也见到了,这洞庭府明里是你们朝廷的,可暗里却需听我们三帮的号令。”胡浩道。
陈仁海道:“恐今后只有两帮了吧。若胡帮主信得过我等,便与我等一同前去看个清楚,若不信,便回去继续被人蒙在鼓里吧——”
(本章完)
二十四回:荆襄遇贵人,密庙醒敌手
夜更深,月已偏到了夜空一角。街上吹起了寒风,这个时候连更夫都想偷懒了,今夜街道上确实没有更夫。冬夜好入睡,街边的人家恨不得更夫的梆子能一直别响。
胡浩停在街上,前后的人与他方才说得那番话,他思索了半晌——年初时,于掌柜确实有让他分出自己的一半湖区给黄狮会做船行生意的想法,但一提出后被他否了。黑狼帮所划分的两处水域,那里两条大河流皆是南方货运要道,除了官家的货运,这洞庭一代也就属自己的生意最有阵势了。黄狮会一直觊觎这两条财道,可三帮乃联盟的商会,起誓时三方曾发过毒誓,不可使阴招,耍手段,不得在同盟帮会的地头上扩张;且黄狮会的范云一向讲道义,想来不会如此,可眼前的铁牌绝对是帮中信物,这该作何解释?
“你等三人武艺高强,我与你们前去,半路上你们下杀手,我可招架不了——”胡浩道。
蒲沐道:“这好说,我与你去,他们留在此处,如何?”
胡浩将信将疑,道:“前方带路——”
街上没了声响。
正午时分,荆襄之地州县的码头上,货船正在卸货,这里的码头不载客人,便没有客船于此停泊。码头边的石桥上,三人于此看着这码头上的船只与船夫,他们来此已有两天了,走遍了所有的船行。
“荆襄的各州县都暗访便了,这些船行都是正当生意,到了夜里也就收船关铺,未有任何异常。想是他们截杀未遂,如今正在躲风头——”白杨道。
王羽道:“荆襄各地都已遍查,岳阳城中也无甚异常,这黄狮会想来是在与我等耗着,等到我等都走后,他们便又重出江湖。他们耗得起,可我等未必耗得起。我等都禀明皇上要彻查此案,八人都已离开京城,若此次一无所获还耗了大量时日,朝里朝外都会对我们这八位统领有异议了。”
“暗访了两日,起早贪黑,可还是丝毫未有收获,敌在明我在暗于我等不利。这黄狮会藏得真深,竟一点也没有露出风头。”郭玉道。
此时一批人从石桥路过,白杨等人背对着他们,可却感觉有些奇怪,这一批人似乎有些不同——白杨等人转头,只看到了这一批人的背影。方才三人觉得后面来了群呼吸怪异之人,觉得这帮人练过内功心法,呼吸法门中听出了异常,转身一看便见到一群女子的背影,那群女子都着黑色棉裘大衣,快步走过了石桥。
这两日三人走遍了荆襄各县,未见过这类的练武之人,虽荆襄各县也有武行与江湖门派,可大都为修道之人或行帮武夫,未见过有这般女子——方才除了这群女子的呼吸法门外,三人还发觉这群女子的轻功似也不低。
三人因怕被发觉,皆又立马转头看向码头,装作在闲聊。白杨一眼瞥过,觉得这群女子皆已走远,便小声道:“跟上——”
只见这群女子过了石桥,走了约有个二百步,便转到一处街巷里。街巷旁有一府宅的偏门,那群女子依次从偏门中进了府宅内。
白杨三人少时便到了门口,道:“榜眼及第……这里是哪年朝廷点的榜眼?这帮会武功的女子怎会来此?”
郭玉道:“此时还是白日,她们进了门,我等该如何应对?”
王羽道:“既是榜眼宅邸,就算这群女子心有不轨,也未必会在白天于我等不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想我等就敲门进入便是——”说罢,便敲起了门,只见门一开,门内是个小厮。
那小厮道:“各位是何人,为何放着正门不敲,来敲我家的偏门?”
“我等是你家主人的好友,今日前来拜会,不想走错了路,还劳烦小哥通报。”白杨道。
那小厮打量了三人,见三人衣着整齐,气宇不凡,虽所着衣物并非贵重锦缎所制,可穿于他们身上的那种气质也比些许穿着贵重锦缎的公子哥要好得多。且听得方才白杨的话语,觉得声音中气十足,想来绝非等闲之辈。那小厮便道:“诸位稍等,我去与诸位通报——”说罢,便稍掩着门跑到了府宅中。
半晌,那小厮与其余一些下人便前来开门相迎,道:“诸位官人请进,主人在会客厅等待诸位——”
三人皆作揖回礼,随后陆续进了府宅中,在小厮们的引路下,从后厢房旁的走廊一阵步行,穿过了一处月门,到了后花园中,又走了三十来步,便进了会客厅中。
会客厅坐有一名锦袍男子,那男子约莫弱冠年纪,身材微胖,腰间一根玉带,配有一枚墨绿玉佩。
那男子对小厮们道:“你等出去守候,去吩咐厨房,今日设宴款待各位官人——”
“是,主人。”小厮们回了令,皆退下。
那男子立马起身,对三人道:“三位官人,快快请坐——那日茶馆一睹三位风采,便一直想认识,可三位行迹不定。今蒙舍下小厮告知有三位客人上门拜访,小厮所描摹各位的外貌穿着与在下见到的无异。想来各位便是新晋的八位统领中的三人吧?”
三人满是疑惑,眼前这人他们根本未见过。此人的这番话让他们都一头雾水,郭玉道:“不知公子说的是哪日的茶馆?”
“就是城中有说书人的茶
馆——”那人道。
郭玉想起了那日茶馆中确实有个富家公子在听书,此人听得痴痴入迷,想来便是他了。“阁下是那日听墨翟与公输班讲武那场书的公子?”郭玉问道。
那人道:“正是在下——”
白杨立马起身作揖,道:“我等前来是有事要询问公子,还请公子原谅我三人的冒失之处。在此问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道:“在下于镜。”
这个姓氏让三人都想起了五湖三帮中的领事,王羽便立马问道:“阁下可是这洞庭五湖三帮之中,于掌柜的公子?”
那人起身笑着,摇了摇头,叹道:“三位统领过果真洞察过人,那人确实是家父,不过我还想知道三位是如何知晓的?”
白杨将方才遇到那批奇女子,跟踪其到了偏门的事告知了于镜。于镜抚掌笑道:“好,好,好——这一切就乃机缘巧合,让我得再遇三位统领。”
“是缘也不是。”郭玉道,“若不是令尊,恐公子也不知我等吧——”
于镜点头道:“家父说过,前去武当吊唁小太乙真人时遇到过八位统领。”
白杨心中一阵疑虑,他不知道眼前此人方才说的这些话都是真是假——那日吊唁时于掌柜在灵堂时只见过蒲沐等四人,之后也只是龙翔天单独拜会,他们三人留下拖住有嫌疑的官员,而他与其余二从未在丧礼上见过于掌柜。而八人完全与于掌柜见面则是在游湖时被于掌柜等人派人截杀之前。白杨自然知道,如此只可有两种原因,一来眼前人说谎,闭口不提那日截杀之事;二来则是完全不知情,只听了其父亲的一面之词。
郭玉与王羽也皆有此想法,可还需探一下眼前此人,郭玉便问道:“还请问公子,怎会知道我等前来这荆襄之地?”
于镜道:“家父所言,各位吊唁完毕后,得皇上恩准前来游玩荆襄、岳阳之地几日。在下平生最爱结交江湖豪杰,黄狮会的范掌门、黑狼帮的胡帮主、当然,还有铁豹庄的夏侯庄主,我都与他们私交甚好。除此,我还与少林的几位大师、武当的几位道长都有着不浅的交情,听闻各位乃皇上新封的大内统领,且知各位之前皆是朝廷与江湖的好手,故想与各位结交认识。我本想派人寻各位,奈何父亲所言,不得差家里的手下寻找各位,说各位此次是密行,不便与其余人知道的,我便自己出门,希望能见到各位,那日茶馆中见到三位气宇不凡,手下也有人说三位好似练过武,本想那日直接与各位相识,哪知听书入了迷,说书还未散场,各位便已走了。”
三人听出此人对他们及其余的大内统领认识皆来自于其父亲,而从于掌柜所言中,也知晓了于掌柜对他们会探寻荆襄、岳阳之地的计划了如指掌,想来这两天对三帮的探访,三人才会一无所获。而对眼前的此人,三人也都大致的判断,不过还需进一步探查——他们任何时候都不会轻易断定一个人的。
郭玉笑道:“想来于公子也乃性情中人,喜结交豪杰。如此,我郭玉愿做公子的朋友——不过,还想请问公子,方才那批女子是何门何派的?”
“她们是铁豹庄夏侯庄主的手下,听闻夏侯庄主重病,便来舍下拿些治病的药,拿了药便走了。”于镜道。
三人对于镜的戒心渐渐放下,方才他的话语很自然,毫无慌张,且从他的话语中可知,他的父亲对他并非是坦诚的。不过三人又想到那日里龙翔天将毒虫打入夏侯雪口中,随即将她扔到水中之事——难道夏侯雪还有命在?如果这般,那来取的药便就是毒虫的解药了。
白杨笑道:“想来公子不止有才学,医药也略懂一二?”
于镜叹道:“我本想从医,奈何家父却让我考个功名,谋个官职。父命难为,我便考了科举,哪知还中了榜眼,得了这荆襄中一州的知府,可我真不善官场之事,任期还未满两年,便挂了官印回到这榜眼府邸中,钻研些医药。父亲知我不善官场中事,便让我归家,顺带打理下家中的生意。”
郭玉此时断定眼前此人与他们被截杀之事丝毫无关——于镜对三人的问话皆是知无不答,且许多细节都一再说出,就连自己善医药之事原委都如此详尽说出,若是知道眼前三人是为截杀之事假意探访的,他定不会如此淡然。言多必失,人只有毫无防范时才会说出如此多的事,就算事先知道事态,想这般乔装都是难上加难,至少在三人眼前是难乔装起来的。
此时,三人已没了问话,也与于镜相互聊起无关的话。丫鬟们前来问传饭于何处,于镜道:“冬日较寒,传于此便好——”
冬夜来临得愈发早了,饭菜才上毕,天便不留了一丝亮光。
“小弟敬诸位哥哥一杯——”于镜道。
四人推杯换盏了许久,白杨想此时需更要探出三帮详情来,虽然于掌柜对于镜会有所隐瞒,可眼下机会最好,探出越多线索,才可越快完成任务。
“令尊可与公子同住府里?”白杨问道。
于镜道:“家父不与我同住舍下。家父为打点生意,是住在襄阳城中的;家母虽时常会来探望,可家父却探望得少,只教我每月过去家里几趟,为父母亲请安,故我每月会去
襄阳城探望几次。前些日子我刚去了襄阳城,如今便又回来了。”
郭玉道:“公子为于掌柜打点生意,为何与于掌柜见面如此少?”
“哎,实乃家丑不可外扬。家父素来想将我作为其水路生意的新掌柜,可我一直不想,故作推辞,且我也深知,让我做官只是为了保他水路生意更昌盛。因家父生意做得大,朝廷律法中所允许运送官家物资的大船,船行中已能造出。若竞得运送官家物资之权,家里生意便会做得更大。可为何要让我做这官呢?洞庭的水路生意,只有父亲及几位叔伯共同开启的商会做得最大,若官府竞船行的船只,也只有我一家可做,实在不知让我做官是为何?可父亲一门心思如此,我无力与父亲争执,便来到这小城的老宅中。”于镜道。
三人愈发知晓此人的单纯,竟把于掌柜想得如此简单。郭玉道:“这五湖三帮与令尊是好友?令尊前去武当吊唁时,是带着五湖三帮一同去的。不知……”
于镜道:“郭兄有所不知,这五湖三帮乃江湖门派,是与家父的商会一同做水路生意的盟友,五湖中都有他们的船行。原先这几日是船运的旺季,南方些许物资是运到北方去的,可范掌门与胡帮主的船行生意这几日却少了许多,不知为何……”
如此这般,三人借谈天之机,在酒桌上与于镜聊了许多五湖三帮的话,自然也闲聊了些诗词歌赋,逸闻趣事;三人比起于镜聪明许多,他们未有将自己这几日或在宫中办事的任何经历告知与于镜,于镜自然也只向讨教些武学。说话中最涉及到三人与宫中相干之事,也只是大内选拔,当然,三人也只是作戏般地胡乱说了一通。
宴会毕,三人到了客房中休息,榜眼府也前后尽皆熄了灯火,如此安静入了夜。
客房中,三人小声密谈——
“想来这于镜确实不知他父亲与我等之间的事情,酒桌上他如此自如,丝毫不像装的。”白杨道。
郭玉道:“我也有同感,这几日我等行踪隐秘,就算那日落脚被他察觉,之后根本未有人追踪我等,这与他就只是巧遇。若没有他父亲与他说过我等,想来他根本不知道我等三人。且若他有意算计我等,入了府中便可设计捉拿,为何迟迟不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听他所言,那毒虫的解药,想来他有。不如让他一同与我等去龙母庙中,也告知于他,这五湖三帮与他父亲的商会究竟有何真面目。”王羽道。
其余两人皆沉默了,半晌郭玉才发声道:“他对此事一概不知,我想……”
白杨道:“就连他父亲都不将这些事情说予他,想来他父亲不想让他参与其中,一直哄骗于他。试想,于掌柜这般人都不忍将他带入这些事中,我等又怎能如此?”
王羽道:“你们二人若犹豫不决,那我等恐又陷入被动之中。他父亲不让他知晓这些,是他父亲为保护他,还是他父亲为自己留的后路?我等都知他父亲让其做官为的什么?世上竟有这种父亲,我等还需替这种人考虑?”
“世上的父母就算自己十恶不赦,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子女重蹈覆辙,若将于镜牵扯进来,他的性命难保。且他如此天真,又无武功防身,现如今三帮之事未清楚,若那具尸体牵扯出了帮派内斗或是帮派间的斗争,他又与我等参与其中,他定会是凶多吉少。”郭玉道。
王羽的步子急促起来,道:“若真是帮派间的争斗,他在此就真的安全?还不如与我等一同进退。”
白杨思索了半晌,才道:“你们不必相争了,我与郭兄言下之意是多为了于镜考虑。此人生性豁达,率真且有才能,我等都不想他无端卷入纷争中。可眼下案情紧急,那毒虫是破获案子的关键,我们明日设计问出毒虫之事后便走,当作这里从未发生过什么。”
屋子里没了声响。
夜色愈发凝重,破晓前最夜空最墨色最深的时候,龙母庙中。
胡浩诧异道:“这是我黑狼帮所建的龙母庙,各位果真神通广大——”
“胡帮主,此庙想必就是为藏匿尔等黑钱之地吧。胡帮主口口声声说不知情,如今这密室中有官银与这尸体,胡帮主作何解释?”蒲沐道。
胡浩道:“此庙确实是我黑狼帮所建,钱庄来路不正的钱都被放于此,可今年初商会便将收账的差使交予了铁豹庄,这庙早已不再藏匿银钱了。这尸体已腐烂了有一段时间,除了这铁牌,我也无法辨认是否为我帮中的祭司。”说罢,将盖尸体的草帘子又掩上。
蒲沐道:“如此,胡帮主恐还需思索下,为何会如此?”
胡浩没回话,回头看了龙母像一眼,又四周扫了几眼。“你等本领如此高深,也不知这尸体是何种死法所致?”胡浩道。
段干诡风道:“我已请了两批仵作来此,这人生前胸膛遭受过重掌,尾椎、腰椎、脊椎皆有跌损,其中尾椎最重,腰身、背上还有刀刺,且刺得很深。”
“还请问胡帮主,这机关有多少人知晓?”蒲沐问道。
胡浩道:“除了我帮中人,谁也不知。”
“那么如此,这人恐就是帮中弟子了。”蒲沐道。
(本章完)
二十五回:悬山阁火并胡浩,御镖阵险逃坤星
凝重的夜快要过去,过不了多久东方就要显出鱼肚白,龙母庙门口守候的精兵又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很快他们便可休息了。而在庙里的三人,此时却毫无睡意。
胡浩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既是只有你帮中弟子知晓,想来定有你帮中弟子来打开过此机关。这三块地砖说通的密道恐是相通的,只是两处有刀山,防止有人破解了机关后进入。”蒲沐道。
胡浩道:“这三间密室在修建时原本我想将其隔离开来,可庙底下着实难设计,故留了缝隙,确实可相通。”
“想这白玉珪也是为提醒夜晚来送银钱的人别踩到这三块地砖吧?”蒲沐道。
胡浩道:“不愧是大内统领,既能破解了机关,又能知道我所设计之意图。可你能破解我的机关,难道就一定是我帮中弟子打开的机关将官银放进去的?”
“那人的铁牌本在其衣衫上,且又有多少人知晓这座龙母庙还懂得其中玄机的且能拿到你帮中信物的?符合这三者的,你帮中人的几率比任何人都大——”蒲沐道。
胡浩未有答话,蒲沐道:“胡帮主不知官银为何到此,但于掌柜却未必不知。想必,这也是你们上峰之意。”
段干诡风道:“蒲兄何必与他绕圈子,五湖三帮将你孤立了——”
胡浩道:“胡说八道,你切勿挑拨我三帮关系。”
蒲沐道:“胡帮主勿要恼怒,你可前去与于掌柜旁敲侧击问问这两万两官银之事,看于掌柜如何应答。”
胡浩未有回话,径直出了龙母庙,下了山,到了码头上了一艘船,自己撑船离开山边。
东方泛起了些白光,刘巡抚早早进了府衙中。府衙口此时又来了一人,那人与看门的衙役拜了帖,衙役们便直接请其进了府衙。
府衙的后堂中,那人在等待着刘巡抚,只见刘巡抚从阅公文的厅堂中从放下卷宗立马快步到了后堂的会客厅中。
“你们可把我害惨了——”刘巡抚见到此人便开口道。眼前那人则是这几日已销声匿迹的于掌柜。
于掌柜将其玉扳指取下擦拭,道:“刘巡抚,何故说这般话?是你沉不住气,如今事情更难办了。”
刘巡抚怒道:“你们何事都不与我商议,还说我的不是?谁让你们在水路上截杀的?如今他们找上门来,你说我沉不住气?”
于掌柜气定神闲,没有回话,擦拭完了那扳指后,又朝着扳指的各处吹上几口气,之后又活动了脖颈,打了个哈欠。如此,才道:“这便是沉住气。”
刘巡抚道:“你一言不发与我说这是沉得住气?你可知我等恐都要大祸临头——”
于掌柜笑道:“原来刘巡抚知道要大祸临头,便就让黑狼帮的人替你打发他们走,可你知道三帮如今全暴露在他们眼里了?你让黑狼帮办事,岂不是自投罗网?”
“还不是尔等擅作主张才招致如此下场——”刘巡抚道。
于掌柜道:“这是上峰的命令,让我等截杀他们。可又说只得在水路上动手,若他们逃出水路后,便不要追杀。截杀不成,让我等都躲起来,他会替我等解决事端。”
“可上峰如此做可否考虑过我?你们在暗我在明,若他们真的寻到证据,我的乌纱帽保不住,休怪我将你们悉数供出来——”刘巡抚道。
“哈哈哈……供出来又怎样?上峰保得住我们,可保不住你。我等躲在这八百里洞庭,他们三年五载都找不到,可你恐是躲不掉吧——”于掌柜笑道。
“你……若你再如此说,我便向他们直接供出上峰,让你们全都遭殃——”刘巡抚道。
“狗急跳墙?你该怎么供?哦……宫中皇子暗地里勾结地方巡抚,参与礼部贪污?那是哪位皇子呢?你可知晓?此事我等都不知啊,你贸然告诉他们,就算他们与皇上说了,皇上不知是哪位皇子,又有何用?到头来,你还是替死鬼啊,哈哈哈……”于掌柜笑道。“如今生路只有一条。”说罢,于掌柜便起身,正欲离开会客室。
刘巡抚低声喊道:“你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于掌柜道:“你先打发走了在你家里的那几人,之后我等会有法子的。”
说罢,于掌柜便走出了府衙,独自一人走出了街道,到了闹市中。闹市中人很多,离其不远处,陈仁海、李德飞正在跟踪他——今日在刘巡抚出门时天刚破晓,趁着这天蒙蒙亮的时辰,这二人躲开了官邸里下人们的耳目便跟了出去。如此,便见到了于掌柜独自前来府衙探访,之后又独自走出来的一幕。
只见于掌柜出了闹市,便拐到一处街巷,穿过此街巷,便到了一处码头上,随即坐船离开了。
陈仁海望着不远处的码头道:“此人这几日完全隐匿于洞庭一代,怎会冒风险前来拜会刘巡抚?”
李德飞道:“想来是为了让刘巡抚出谋划策,让其好对付我等。我等目前的处境恐不乐观啊。”
“敌不动我不动,刘巡抚不会他的府邸上于我等不利。如今,就看蒲兄他们能否得出更多证据了。我等先回去,稳住刘巡抚。”说罢与李德飞一同回了巡抚官邸。
只说于掌柜这艘船从河上一路游走到了云梦大泽中,这里水路错综复杂,除了有大湖之外,还有不少江河的干流汇集于此。于掌柜的船走入大泽之中,进入一条江河干流,这条干流少有货船行走,水路两旁群山耸立。只见江畔的山中有个小楼,在山边悬
有一凉亭,可山矗立于江畔几近垂直,那小楼似乎无路可上去。于掌柜的船便在此停下,撑船的人向着那山中的小楼放了一只信鸽,少时便有一只大吊篮放下,于掌柜跃上吊篮,吊篮缓缓上升,在接近凉亭时于掌柜纵身一跃到了亭子中。
吊篮被收拾好后,于掌柜对那放吊篮的手下道:“人来了?”
那手下道:“已来了约有一刻钟,正在阁楼上等着于掌柜。”
“人都吩咐下去了?”于掌柜道。
“吩咐下去了,今日这条干流已无货船来走。其他人也都就位,等待于掌柜号令。”手下道。
“好,在此守候。”说罢,于掌柜走着石阶上了小山包的阁楼。
那阁楼中等待着的,正是黑狼帮的胡浩。两人见了面相互作揖行礼后,便对坐下,于掌柜道:“为何迟迟不上茶?”
下人们这才端来一壶茶,拿了两个杯子。“胡帮主前来,你等为何不好生伺候着?”于掌柜道。
那下人低着头认错,道:“胡帮主来时我等还未备茶,茶水是新煮的。”
于掌柜道:“如此罢了,你且退下。若有事我再吩咐于你便是,我与胡帮主有要事相商。”
下人听话后便退出了房门。胡浩喝了口茶,道:“新茶还不错,冬日里我不喜欢喝陈茶的。于掌柜,我与你说话便开门见山了。”
于掌柜也抿了一口茶,道:“胡帮主有何事不妨直说。”
胡浩道:“于掌柜可否准备让别人鸠占鹊巢了?”
茶水入了喉中,于掌柜被呛了一下,一阵干咳后,下人们立马进了房中与他递了手巾。一阵咳嗽后,于掌柜才定过神来,道:“茶水呛着了……胡帮主方才说什么?鸠占鹊巢?不知谁是鸠?谁是鹊啊?”
胡浩喝尽了茶杯中的茶,于掌柜见状起身与他续茶,只见胡浩手一扬,示意于掌柜不必如此,于掌柜便又坐回了原位。
“黄狮会或铁豹庄的人要来我的河道上圈财了吧。”胡浩道。
于掌柜笑道:“胡帮主何出此言啊,五湖三帮,共联共商,三帮共管各自河道,自负盈亏,怎会有他们来帮主河道圈财一说?”
“那么我所建的龙母庙中怎会平白无故多了两万两官银?”胡浩道。
于掌柜道:“胡帮主所说的龙母庙,位于何处?这个于某着实不知啊……”
胡浩道:“就在于掌柜让黄狮会的人截杀那八人河域旁的山中。”
“哦,原来如此。如此,胡帮主在黄狮会的河域上建了庙宇,是为了拜神保黄狮会的兄弟走水路一路顺风,生意一帆风顺?哈哈哈……”于掌柜道。
胡浩的脸色愈发铁青,道:“那庙宇是我建了为商会收账的。商会中的钱先去那存留,到风头过了,便再悉数运往会中。”
于掌柜道:“原是这样,怪不得范庄主总与我说,胡帮主每次借道从黄谁会水域上过时,都是运的大批银子,今日我算知晓了,可这……与胡帮主所说的鸠占鹊巢好似无关啊,。”
“这庙宇只有我帮中弟子才知晓,我帮未劫掠过官银,怎会有官银在庙中。那批官银,正是刑部查抄的礼部贪污银。”胡浩道。
于掌柜的表情很诧异,道:“这些事情,胡帮主是如何发现的?”
“掌柜的,此事我之后与你再细说。我只问掌柜的一句话,你可有让人劫掠过官银?”胡浩道。
“哎呀,这胡帮主说得哪里话?劫掠官银?刑部的官员亲自押送,这三帮中人,我让谁去,谁都没这个胆子的。”于掌柜道。
胡浩道:“那我帮中祭司去松江府收账却久久未回,而在庙宇密室中却为何有一具尸体,那具尸体旁有我帮中祭司的信物——”说罢那枚铁牌被他拍在茶桌上。
声响有些大,桌子都有了晃动。
于掌柜拿起那铁牌,道:“帮中祭司,可这为何要来我处询问?且那尸骨怎会是他的?没有凭证。”说话间,于掌柜起身,在屋里度起了步子,道:“胡帮主息怒,你的祭司兄弟,我让商会以及其余两帮的兄弟为你打探。这几日胡帮主还是隐匿些为妙,那大内统领们都还未离开洞庭府,若被他们查到,大家都有危险。”
胡浩倒了茶,又直接喝下一杯,道:“掌柜的,年初时你为何有让我交出两条河道的船行生意让黄狮会经营的想法?”
此时未有话语声,于掌柜未有答话。不知道为何门外以及楼下都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胡浩感觉事态有问题,此时门一开,十来个刀客尽皆涌入,将胡浩团团围住。
“胡帮主,我说了不算的——是上峰嫌你赚的多,交的少,且你的独门毒物迟迟不肯交,如今已有人查到了洞庭府……”于掌柜道。
“如此一来,蒲沐说得没错,我黑狼帮祭司已死,官银也是尔等运到庙中的,你等为何要如此待我——”胡浩喊道。
于掌柜在众刀客身后,叹道:“你的毒物秘方不说出时,上峰便对你不满了。你每年赚的钱上交得也令上峰不满,你要知道,是上峰一直在上头为我等通路子,你才会有如此多的生意,可你交的钱比其余两个帮会都少,这便激怒了上峰。”
“我交的钱一分不少,可没想到上峰如此贪得无厌,为了钱,便要除掉我。这般主子,跟了也无益——”说罢腰间短刀出鞘,双刀挥舞,一众刀客厮杀起来,乱刀砍来,胡浩双刀架住,使了十成力一推,直接将刀客震开,从窗户
旁一个滚翻落下。
哪知院落上已都是杀手,只见胡浩施展轻功一阵腾跃,跃到了亭台旁,欲逃走。
只见那些刀客皆提刀赶上,杀向凉亭,胡浩见吊篮已不在,如此高的山崖,他的轻功定不能安全入水中。
刀客们直逼凉亭,胡浩双刀一出,与他们厮杀起来。那短刀果然厉害,少时便有四、五人倒地。这里的只有吊篮一条路,如此便是死路了,厮杀之中,胡浩杀得愈发凶了,又有几人倒在血泊中,可双拳难敌四手,少时便被刀客们包围了。
胡浩一声大嗥,双刀愈发没有快速,那些刀客的刀虽凶猛也砍伤了其手肘处,可依旧死了好些人。
此时于掌柜掀去了外袍,跃到人群中,一脚踢中了胡浩的胸膛,胡浩被踢得撞到了凉亭柱子,顿觉胸口气血翻腾。此时于掌柜抄起刀客的一把刀,道:“与我一同杀了他——”
胡浩双刀砍向人群中,他想殊死一搏,擒住于掌柜脱困。
只见于掌柜刀法迅猛,胡浩抵挡约有二十回合便有了败迹,加之刀客们的围攻,此时腰身上有挨了一刀。
于掌柜一刀劈过,直接将胡浩手中的一把短刀震开。胡浩只得单刀抵挡,腿间又中了刀客们的一刀,此时其单膝疼痛跪地,于掌柜的大刀迎面劈下。
霎时间一身清脆的碰撞,于掌柜的刀被一把剑架住,刀客们还未看清怎么回事,便见到眼前多了两人,其中一人便是龙翔天,而另一人则是个道士打扮之人。
龙翔天道:“好在兰道长的道观离此不远,否则今日我还不知道尔等的伎俩——”
于掌柜道:“这山中果然有高人啊,龙统领想来是请道长前去助尔等查探的吧。”
“你的小楼看似巧妙,实则欲盖弥彰。我来山中寻访道长时便发现尔等的楼有蹊跷,有何人会在山中建阁楼而不留上山之路的,且必须走水路才可?今日我等从另一处山头前来,这山中的江河与那日我等被截杀时一样一艘货船未有行走,想来这是于掌柜办事之风。”龙翔天道。
于掌柜道:“你等知道了又如何,今日你看你还走得出去吗——”说罢大刀抡上,龙翔天持剑与之争斗起来,道:“兰道长,你护送其下山崖——”说罢一剑抵住了于掌柜的大刀。
此时兰道长搀扶着胡浩来到凉亭,却发现山崖如此陡险,道:“以我之轻功,恐难下去——”说话间刀客们已悉数杀来,只见兰道长腰间取出一个纸包,铺天盖地一撒,刀客们闻到了粉尘之味便开始浑身奇痒难忍,一时间全都慌了阵脚。胡浩指着众人身后阁楼内的吊篮道:“只有用其下去——”兰道长看那些刀客们此时都无力使刀,皆倒地翻滚,有的还浑身挠痒,而另一旁的龙翔天与于掌柜皆斗到了楼顶处,便立马施展轻功跃入阁楼内,在一层处取得了吊篮。
于掌柜一刀震开龙翔天的剑式,对着那些东倒西歪的刀客道:“尔等若放跑他们,尽皆提头来见——”
那些刀客听了话,忍着痒痛起身,抄着刀砍向凉亭里正在调整吊篮的两人——“你快快绑好绳索,我来阻敌——”胡浩抄起短刀一阵劈砍,砍倒了两人。
兰道长慌乱中还未绑好绳索,此时胡浩架住乱刀,被直接逼近了凉亭中。凉亭内乱刀砍来,胡浩已支撑不住。
与于掌柜打斗到了院落中的龙翔天见状缠蛇身法虚晃一招,高高跃起,使足内力一剑劈过,剑气直接从刀客们的背部袭过,刀客们倒地了几人,此时于掌柜大刀砍下龙翔天闪躲不及右肩被刀锋直接压住,龙翔天持剑的右手此时无法发力,瞬时间又使出缠蛇身法,左手抓住了刀,浑身一个旋转被直接将大刀别住,于掌柜此时不好发力,只得松了手,两人皆落到了院内。
此时胡浩两人已搭好吊篮,兰道长抓起受伤的胡浩直接跃到吊篮上,吊篮一旁绳索飞速滑动,兰道长在吊篮上能稳住身形,吊篮此时滑落得很快,在山崖过了三分之二后,兰道长一把抱住胡浩,两人一同跃入水中。
于掌柜与龙翔天又在争斗之中,于掌柜此时腰间取出十枚飞镖,以气御镖,镖尽皆攻向龙翔天,龙翔天使剑挡镖,剑法虽快,可镖却奇异反复无常,瞬间就刺伤了龙翔天的右肩窝。此时龙翔天持剑的手在发抖,两处伤口,血顺着指尖一阵阵划下,可他还忍着疼痛对付那些奇异的飞镖。
飞镖将其包裹住,龙翔天此时的缠蛇身法效果大减,而飞镖还不经意间杀向他,一点点消耗他的内力。
于掌柜以心法御镖,内力也在消耗,故他一直未用此招,可龙翔天的缠蛇身法一直压制着他,稍有机会龙翔天便又会乘胜追击,这令他束手无策,如此他才用这御镖的法子对付龙翔天。
龙翔天此刻后背又被戳中两镖,剑法的威力锐减,可龙翔天此时却异常地使足内力给了自己伤口一掌,只见一股血流冒出,龙翔天一剑扫过血尽皆变作锋利的箭头散射出去。于掌柜此时顿感不妙,运足内力,群镖悉数杀来,血滴与镖一碰,一声响动后,龙翔天跑到凉亭边一个鱼跃后使出缠蛇身法从山崖中奔下。到了接近水面之时,纵身跳入水中,没了踪影。
于掌柜方才内力大耗,此时跑到凉亭边向下看去,只有流动着的江水。于掌柜一掌打到凉亭中的扶手,道:“这短短的几招,龙翔天竟能破我的镖阵,好在他已身受重伤。”说罢于掌柜跑到阁楼内,取了纸笔,写了张纸条,蜷缩起放入信鸽脚上,将其放出山中。
(本章完)
二十六回:东窗事发金银散,八星显威迷雾清
只说龙翔天入了水中,忍着疼痛在潜泳,情急之中兰道长与胡浩去了哪里自己也不知——他自然知道救下胡浩可以让他了解更多案情,但他不知道于掌柜武功能让自己吃了如此大的亏。可他知道只要胡浩活着,他们的胜算便又多了一成,他一定要保住胡浩,至少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他相信即使自己真的无命在了,其余七人只要拥有胡浩,定能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如此他才会奋不顾身。
他的周围的渗着血水,渗出的血又尽皆散到水中,他的嘴唇此刻已逐渐发白,如此繁杂的江河水道,如此大的湖泊,他该去哪?一声军号响,一艘战船迎面而来,领头地道:“是龙统领——快捞上来——”
龙翔天抬头一看,原是洞庭军到了。龙翔天抓住船上放下的长杆,纵身一跃,到了甲板上。
那为首的道:“末将为司徒将军手下偏将陆北,拜见龙统领——”
龙翔天忍着疼痛道:“无需这些繁文缛节,陆将军,你等可曾见到这河域中还有别人?”
陆北道:“龙统领说的可是这两位——”说罢,陆北差人前去船舱请出了两人,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龙翔天之前跳入河中的兰道长与胡浩。
龙翔天道:“正是他们两人,尔等快取些药来为我包扎——”龙翔天的手此刻已不自觉地开始抖动,血掺杂着沾湿的衣服流着,陆北见状立马差人前来为龙翔天医治。龙翔天看着士兵包扎着自己的伤口,道:“为何你等洞庭军会来此?”
陆北道:“今日定南王爷已传令来洞庭军,调令洞庭军三千兵马皆听八位统领号令。是蒲统领让我等于各江河要道中巡逻,且听说皇上也知道了此事,已授权八位统领全权彻查此事,正派其余的人手往洞庭府兵马司来。”
龙翔天活动了已包扎好的右肩,活动了背部,道:“有皇上圣旨,案件便可更快侦破了,只是目前我等还不能大张旗鼓,此时巡湖我想蒲沐等人定还未与那刘巡抚说明。你等与我开船于方才的山上,一同捉拿那贼人——”
陆北刚欲回话,便被胡浩阻止,胡浩道:“那于老鬼已不在此处了。”
龙翔天道:“我等来时是从兰道长道观前来,道观离这个山头不远,你言下之意,是那厮已从山中离开?”
胡浩摇头,道:“这阁楼中还有暗道,只不过方才厮杀之时暗道肯定被把守住了,于老鬼此刻定已从暗道溜走,那暗道直通水底,他从江面上潜出时定会有人接走他。”
“这云梦大泽有八百里之宽,若只有三千兵马,难以追寻啊,不可在此追踪他,否则我等定会被此人耍得团团转,先送我等回到龙母庙中。之后,尔等加紧巡逻。”龙翔天道。
陆北回了令后,下令改了船头,直奔龙母庙方向前去。
府衙内,刑部的唐总调官正在翻阅刑狱记录,即那官员暴毙的案件,其实在夏至时他已来过此地查过所有卷宗,而如今八个统领来此翻案,皇上差他前来辅助统领查案。
刘巡抚端上了茶水,他愈发觉得事态严重了。
“唐大人,请用茶——”刘巡抚道。今早陈仁海、李德飞刚走,在他们口中刘巡抚得知,蒲沐已离开官邸前去这闹市闲逛了。陈仁海、李德飞与刘巡抚说,让他不必理会蒲沐,到时他们会回来寻蒲沐的,只让刘巡抚为他们准备船只,他们自己先走。刘巡抚眼见打发走了两人,暂时放下心来,这些人在他身边越久,他的秘密就会被他们挖出来的越多。
虽然他知道这三人前来就是怀疑到自己头上,可只有他们远走了,自己才能想办法应付。
眼前的唐总调官,上次来之时他是提前收到的风声,故在所有的卷宗记录上全都做好了准备:用了新纸,找三帮的人故意做旧,以此重新填写了官银数额。而刑部从州县查抄起,所有官银运送至洞庭府之时,数额便对不上,官银也自然也是在那时不翼而飞的。刑部的人最后到达府衙上点数时便有了差错,直接改了刑部记录卷宗上的数额。
刑部所派的官员都一路相随,而其中运送官银时谁都说没出差错,无法查证。唐总调官由于狱中有人暴毙时来此,顺便查证了官银,可丝毫未有发现任何不妥,这其中都有三帮打点,自然看不出端倪。
唐总调官放下卷宗,道:“我正在巴渝府查证上月刑狱案,哪知圣上飞鸽传令前来,让我放下手头一切事务,来此地极力辅助大内统领翻审此案。”说罢,拿起热茶喝了一口。
刘巡抚这才知是皇上旨意,想来这批人已悄悄将情况汇报给了皇上,此时他有些慌了,道:“原来如此,那唐大人若还需要什么卷宗,尽管与下官说。”
唐调官道:“上次都看过卷宗了,此次想来也未有什么端倪。刘大人你为官这么多年,刑狱之事,我每月都会巡回查证,你这里出事最少。想来是圣上不放心我们的刑部的官,这官银乃我们刑部官员上下通查,所有纸张中的记录官银数额都未作修改,且纸张的新旧都符合时间,刘大人也知道,于刑部特批的纸张而言,刑部都有自己的观察路数,笔墨未有修改,纸张未有异样,这有何端倪可寻啊?且我刑部官员历年涉案贪污最少,宇文尚书也暗地查证过,所有查案官员皆可被排除,且官银乃皮侍郎亲自
押运,每条水路都有路卡一阶阶把守,那银子如此来看,只有数额算错这一种解释。”
刘巡抚道:“唐大人为官多年,刑狱案子查证不下百件,其中疑难的恐也不下十件,且尚书大人与侍郎大人也是如此,恐此案只是如此了。”——他自然知道刑部为何查不到,因为上峰已与刑部不知哪位官员疏通了,且官银数额也在暗地里对上了,自己方可高枕无忧。
“这大内统领刚上任还未满一个月,已招我刑部的大小官员问话,议事不下十次了。哎,监察六部为何总抓着我们刑部不放?再说那……那官员暴毙之事,皇上都亲自过目了案子的卷宗,回过头来又让我等来翻查,且只密调我前来,辅助大内统领查案。官员暴毙之案,是我亲自查证,我们刑部特有的仵作前来验的尸,未有外伤,更无内伤,只说脾胃有些肿胀,可查证过肠胃里的东西,根本未有毒物啊,短短时间,何种毒物能化得无影无踪啊?”唐调官正在孜孜不倦地说着,可一旁的刘巡抚却已很不舒服,感觉阵阵恶心。
唐调官察觉到才知自己方才说的验尸细节让他有些不舒服了,道:“刘巡抚还勿见怪——本官做刑狱之事长了,说这些话倒也不觉得怎样……如此让刘巡抚不舒服,是本官的过错。”
说罢,唐调官放下了卷宗,道:“想来卷宗中也无甚遗漏的地方了,我还是去刑狱看看吧,刘大人可保留了那牢房?”
刘巡抚答道:“我朝律法下官熟知,凡暴毙犯人之牢房在刑部查证后需封存两年,下官自然未敢随意变动牢房。大人这边请——”刘巡抚边说话边将唐调管引向牢房。
“刘巡抚若还有公文未阅,就请回公堂中忙公事吧,本官在此再好好查验一番便是。”唐调官道。
刘巡抚拜别了唐调官便回到公堂内批阅公文,此时他若还跟着唐调管定会言多必失亦或暴露自己的想法,且他知道整个牢房不会有任何端倪可让唐调官查出的,因为他清楚那司务是怎么死的,这种死法不会被查出的。
牢房阴暗,好在气窗此时透过了早晨的阳光,牢房中还有些光亮,除了些干茅草,这牢房中也未有什么了。唐调官将茅草堆都挪动开了,牢房的地砖还是与前不久他来的时候一样。“难懂这大内统领啊,这到底还有何要查证,兴许就是一帮人相约好的,东窗事发后自己以独特法子死了。”唐调官将一根干茅草扔到一旁后,自言自语道。
此时他被自己的牢骚问住,东窗事发了为何就要死?他也怀疑过是否为京中人士所为,可没有证据便不敢断定,但大内统领已告知了皇上,岂不就是他们已有新的证据。他专管刑狱之事多年,办理过最大的涉案的官员只到巡抚,此时他竟想很快知道真相。
只见唐调官出了牢狱中,直接奔向公堂内,道:“刘巡抚,你可见过那几位大内统领?”
刘巡抚答道:“那日武当山中吊唁后,下官还未见过他们。”
唐调官道:“这牢房中还与原来一般,未有发现。说来也怪,皇上让我协助八位统领断案,可他们却不见人影,罢了,本官先到馆驿中歇息一会儿。既是查案,想他们快来此府衙了吧,刘巡抚请便——”
刘巡抚拜别了唐调官,目送其离开了府衙中,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已知道此话一出,他必定该做些什么来圆这个谎——只见他出了府衙,回到官邸中,差人前去那日的面馆,可面馆已关了门。
“完了,完了——”刘巡抚此刻已然失态,不顾下人在场直接将茶杯砸了个稀烂。小厮们不敢回话,刘巡抚骂道:“都滚,都滚——忘恩负义之徒,都是群忘恩负义之徒——”
刘巡抚的声响将家里的人都引来,只见夫人差下人全都退下,自己进了门中,道:“老爷是何事让你如此不快?”
“夫人,那五湖三帮的人把我等都卖了啊——”刘巡抚叹道,只见其杵着脑门喘着粗气。
刘夫人此时也慌了神,道:“那……那该如何是好,那日有大内统领来过,这……不会已是怀疑上我等了吧——”
刘巡抚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艰难地点点头。刘夫人见状,立马摊坐在座椅上,霎时间哭啼起来,道:“这……这该如何是好啊?就说这钱不好拿……不好拿的……你们这帮爷们…...平日里都耀武扬威的,现如今遇事怎会一点办法没有?只在这唉声叹气的——”
“你住嘴——那些钱平日你拿的少了?现在还来教训起我了——”刘巡抚边说话边在屋子里四处打转,道:“快,快,快——收拾细软,一走了之——”
“怎么走?”刘夫人抹了抹自己的眼泪问道。
“你带着儿子们回娘家,若有人抓你等,你就将事都推到我身上。快快去吧——”刘巡抚道。
“老爷……”刘夫人此刻有些语无伦次了。
“还在这摊着干嘛,走啊——”刘巡抚吼道,此刻刘夫人便开了房门,差人开始准备。
门外的街上有序的热闹,门内的官邸无序的喧哗。刘巡抚双手垂着打开了房门,见丫鬟、小厮们四处奔逃,已完全无视了他。他笑了,正如于掌柜所说,他们能藏,自己不能。
刘夫人收拾好了,边走边骂道:“不要脸的泼贱,定是刚刚偷听后都跑了
。你们都别收拾了,都过来——”就在刚才,一些路过的丫鬟以及刘巡抚的几个侍妾听到了两人的话语都收拾了些物件从偏门中逃了出去。
小厮、丫鬟此时都聚在厅堂中,夫人道:“各位的月钱都领了,待会儿别全都出去,一拨拨人的走。马车准备好了吗?”
小厮应了声,便引了刘夫人准备离开,只见刘巡抚两个儿子哭得泣不成声,频频邀刘巡抚一同走。刘巡抚道:“到了外公家,好生侍奉你母亲。”
刘巡抚只留下这句话,便不再与两个儿子说话。
刘夫人拽过了两个儿子,道:“别哭了,快走——”
就这般吹吹打打的,不到半个时辰,官邸里已落了个清净。刘巡抚坐着门槛上,笑着看着厅堂里的一切,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只有自己落到法网中,任何不相干的人都不会被牵扯到。
门开了,是陈仁海与李德飞。
陈仁海道:“刘巡抚,平日里你该在公堂上的。”
“还坐公堂?想来两位大人是来押我到公堂的吧——”说罢,起身抖了抖他的官袍,“是我做的,我认了。司务是替死鬼,我与五湖三帮勾结这几年贪了不少钱财,无疑是帮商家做事,商家拿钱通路子,钱我都收了,可也花的差不多了。”
李德飞扬手示意刘巡抚停止他的话语,随后道:“刘巡抚,我想此事你一人并不能手眼遮天。”
“我一人当然不行,还有截杀你们的那个于掌柜。”刘巡抚此时已顾不上好好说话,声音都变了腔调。
陈仁海道:“刘巡抚,事到如今你已不必隐瞒。我等知道你们恐在宫中有人。”
“知道了又如何?你们能查办他?”刘巡抚摇了摇头,把厅堂中的鸟笼取下——今日这只鸟都不愿意鸣叫了,刘巡抚在努力地逗它。
“你保他,他会保你吗?”陈仁海道,“你的家眷都逃出了,你觉得那人会放过你的妻小?”
“那还要怎样——还要怎样——”刘巡抚把鸟笼一把狠狠砸到地下,骂道:“还要怎样?要钱我给,要我视而不见黑道我便不管他们的勾当,要我办事我哪次没全力办?我都要死了,未与他供出?他还要我妻小的命?”
陈仁海道:“如今你已是弃子,你的上峰会放过谁?你在拿了他好处时便要知道会有如此一天。”
说话间府邸的大门又开了,是唐调官带着巡捕房的捕快前来了。
唐调官见到眼前一幕——摊坐着的刘巡抚与他前面的陈仁海与李德飞,便道:“原是两位统领,下官在此拜会了。”唐调官道。
两人示意唐调官行礼,唐调官将其分析的原委告知了两人,陈仁海道:“原是唐大人觉得我等已有了证据,故前来捉拿刘巡抚了。”
“陈大人已到了其官邸,看来下官所想的未有错。”唐调官道。
李德飞道:“唐大人前来,我等便有了一份助力。还请唐大人先将刘巡抚关押在府衙牢房中,派人好生把守着。这几日还请唐大人坐镇府衙,朝廷公事还需有人办理,此事需保密,不得让地方州县官员知道。”
唐调官回了令,便将刘巡抚押走。
刘巡抚未有回头,与捕快们一同走出了厅堂,因需保密,故捕快们未捆绑他。大门快要打开之时,陈仁海道:“刘巡抚,你的家人我会派人都将他们保护,若你想通了,可随时与唐调官说,我等到时会来听你供出的情报。”
刘巡抚没有答话,一众人出了官邸。
龙母庙中,蒲沐、段干诡风在与司徒锴正在商议时,龙翔天等三人到了庙中。
三人立马出来相迎,段干诡风见到兰道长,便上前拜会道:“兰兄,龙虎山一别,想已四年有余了吧。”
兰道长笑道:“都快五年了,那时你还未及弱冠,现如今已是年少有为了。”
众人相互交流了半晌,便将这几日各自所捕获之事说出——只说原本襄阳城内,龙翔天寻到了兰道长,也与兰道长出示信物,说出原委。兰道长自然来相助,只是兰道长需去自己道观取些药方便届时应用,如此龙翔天才发现了胡浩与于掌柜之事。
蒲沐道:“如今就等王兄三人前来了。”
“不必等他们来了,那毒虫是我自己养的,那些官员也都是毒虫所害。各位想知道什么?”胡浩道。
“请问胡帮主,那毒虫为何无迹可查?”蒲沐道。
胡浩道:“那毒虫乃我以药草所制的蜈蚣,蜈蚣吃了药草毒性加剧,身形也有所变异,进入活体后但凡爬过五脏六腑皆会留下体液,那体液浸入腐脏毒便入腐脏一分,如此从体内一爬出一周,人便中毒而亡,人一旦没了命,血不再流动时,它便从肛门处爬出。而体液之毒自它出了人体后便缓缓消除。”
“怪不得中毒的人内脏有过肿胀,可无法查证有毒,故很多仵作无法查出,只认为这是死者生前上火得病。”龙翔天道。
“龙兄,此次多亏你了。”蒲沐道。
龙翔天道:“该我谢蒲兄才对,若没有洞庭兵马,想我已命丧江中了。”
门又开了,王羽等人来了,竟带来了于镜,于镜见了胡浩一声惊呼,道:“胡帮主也在此?”
(本章完)
二十七回:神器初现洞庭府,万事齐备深山林
正午刚过,云梦一代的江河上货船未减,只是水路上设了路卡。这是蒲沐令洞庭军所做的,司徒锴自然奉命行事,可调令的水师几乎都用上了——可也只能使一部分在几条重要的河道设立路卡,其余的水师就在另外一些江河道上巡逻。
只说王羽等人那日与于镜谈天时不经意问到夏侯雪的手下拿的是何种药,于镜说是来拿解三帮中奇毒的药。白杨遂以宫中大内灵药司最近正在收集江湖奇药为由,想请于镜详细与自己说说。于镜说解药自己只有一半,且毒的解法是自己与黑狼帮帮主共同研制,解药是二人各保管一种的。于镜告知白杨若要收集此药,还需征得胡浩的同意。
听到这王羽未履行曾与白杨、郭玉的共识,直接邀请于镜一同前去找胡浩取药,自己去与胡浩说明。于镜欣然接受了——王羽觉得若此时再与其周旋,避开三帮中人,眼前的重要线索就会再断开。因为他知道依那两人,只恐会放弃取药了。
如此一来,白杨与郭玉只能被动相随,可于镜等人找遍了胡浩的船行,都未有其踪迹。于镜想拜会自己的父亲,去问询胡浩的踪迹,被白杨阻止了,白杨直言若找不到便罢了。于镜这才未有去找于掌柜。
白杨此时想拜别于镜,可于镜却说若无胡浩,自己可以先试试,不过药已用完,需找地方重新配置,药材在洞庭水域的山上都可采到。王羽立马说到他们落脚之地去便好,那里正处于山中。于镜想来能见识到更多大内统领,自然同意,可谁想到了此庙中竟然见到了胡浩。
“好啊,你父亲差点杀了我,你到了我手中,我看他怎么办——”说罢,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于镜衣领口,腰间短刀出鞘就要刺向他。众人皆慌了神,蒲沐从背后拉住了胡浩,王羽夺过那短刀,白杨将其手从于镜衣领口掰下。蒲沐将其拉扯走后,胡浩才悻悻住手。
于镜一头雾水道:“胡帮主此话何意?”他望着胡浩凶恶的眼神整理自己刚刚凌乱的衣衫。
“还装糊涂,若非有龙统领与兰道长相助,我就是你父亲的刀下鬼了——”胡浩道。“我与众位统领一个面子,私下再与你算账——”
龙翔天道:“收起你那股子黑道气息——我看他确实不知道,否则王兄等人怎会与他这般来到此处?”
蒲沐道:“龙兄所言有理,胡兄切勿冲动,不如让王兄他们把这几日的话都说了,你细细听下,可有这位公子的事?”
胡浩将头撇向一边,未有回话,蒲沐见其鼻孔鼓动得很厉害,转头对王羽道:“王兄,将事中原委说上一说。”
王羽将事情叙述出来,于镜这才知道眼前这三人早知道其父亲,且自己父亲竟还截杀过大内统领。他更不敢相信,平日里做着正当商会生意的父亲竟然会与礼部贪污案有如此直接的联系。
于镜感觉头有些晕,踉跄了几下。郭玉扶住他,道:“于兄,我等绝非有意隐瞒……”
“你等不隐瞒,我父亲还是做了……不知他为何骗我那么久?”于镜摇了摇头,颤颤地道。
“这是解药的方子,各位拿好……”于镜将一张对折的纸从衣兜中掏出,递给了郭玉。双目呆滞了,半晌才呆呆地问道:“如此重罪,各位统领该如何处置我父亲?”
蒲沐上前道:“于公子,若你能让你父亲弃暗投明,自首认罪,且指出幕后主使,我定告知皇上,让皇上从轻处罚。”
“他父亲所知的幕后与我一样,宫中皇子,说出来有何用?”胡浩道。
所有人沉默了,他们知道的线索与前不久颜蘼所说的一样——在八位统领上任不久,此事八人已全都知晓,他们暗地里查了小一个月,可那日有宫外河水中消失了的太监却一直未在宫中出现过。八人便存了疑虑,觉得恐怕事情已过,皇子虽还会针对他们,但在宫中起码使伎俩想不是那么容易,便只是提高了些警惕。可谁承想皇子的爪牙竟然已布到了南方,还与贪污案很大关联,但此刻不知是哪位皇子,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于镜道:“如此,父亲是难免人头落地了。”
郭玉立马宽慰道:“于兄不必悲观,只要于掌柜……”
“郭兄何必宽慰,此事你我皆知,毫无挽回之地了。各位拿好药方,也当是我为父亲向诸位陪个不是——”说罢于镜转身离开。
蒲沐叫住了于镜,道:“于公子,此刻你若只身回去,恐太过危险,你父亲此时已藏匿起来,若他的上峰派人来灭口,你出现于明处,岂不是送死?”
于镜站住了,没有回话,他其实还报有让眼前这群人救自己父亲的想法,可这般想法之所以未说出口,是因为希望渺茫,故让他不想说出口。
“不如你先与司徒将军去兵马司安顿,等此案了解时你再作打算。你父亲之事,我等会尽力而为的——”蒲沐道。
蒲沐向司徒锴使了个眼色,司徒锴立马上前馋住了于镜,道:“听统领的话,本将送你到兵马司安顿,这事不是你小娃娃能去沾惹的。”
于镜
没了主意,不过他觉得蒲沐说得在理,若自己真的被人所害,一家人就都没人求情,他其实想过已自己榜眼之名,上书托几位统领交予皇上,向皇上求情。可他见皇上已是多年前的事了,皇上想来都忘了自己,故自己也未开口——可即使他再优柔寡断也知道只有自己活着才有希望救出父亲。
司徒锴将于镜带走了,白杨没好气道:“王羽,你如今可满意了?”
王羽道:“此事你怪我,可否有些无理取闹?”
“是你说带他来是为我等提供线索?如今呢?一切都已真相大白还要什么线索?”白杨吼道。
“那你我都知道已真相大白了吗?现在又怎是真相大白?”王羽回话道。
白杨道:“这方子现在有什么用?送予灵药司?你太刚愎自用了——”
“不按照尔等意思办事就是刚愎自用?如案你等之意,我等就此离开,于我等而言,若龙统领未带来胡浩,这该如何是好?毒虫之谜还有人解开吗?还有人证吗?于他而言,若他一直待着,可否会遭皇子毒手?”王羽频频发问道。
白杨道:“你深思熟虑,那于掌柜如此精明,他儿子被他藏得如此深?若不是我等误打误撞根本找不到,更别说远在京城的人了。”
“那若你口中的这些人就在五湖三帮中,或就在于掌柜商会中呢?我确实比你深思熟虑——”王羽道。
白杨道:“你的确深思熟虑,可你的深思熟虑第一为自己,第二为的别人。你自然比我深思熟虑——”
“你……”王羽欲言却被蒲沐打断,道:“行了,你们二人不必争吵,各执一词何时会有结果,大敌当强,还是想出计策应敌为上。”
白杨道:“现如今的‘大敌’,我等想来还除不掉吧。”
龙翔天道:“将官银送回京中,抓了涉案官员,案子就了结了吧。”
蒲沐未有答话,回头望了一眼龙母像,叹道:“还有五湖三帮呢?若他们能弃暗投明,也未尝没有结果。”
所有人都未有说话,目前他们手里可用的武器太少了,根本没办法去找到五湖三帮的其余人士。
胡浩道:“我可让黑狼帮的弟兄前去……”龙翔天打断了胡浩的话语,道:“此刻黑狼帮恐已不是你自己的了。”
“此话何意?”胡浩问道。
龙翔天道:“你的帮中祭司,明里接了你令去松江府收账,可为何死在了这龙母庙中?官银想就是他引来的吧,连你都不知道的官银,他却与这些银子在一起。想来,是谁给了他好处,在此又将他灭了口。”
胡浩一想,龙翔天所言不无道理,且于掌柜早已对自己起了杀心,自己又何尝不是在与蒲沐等人对话后就起了疑心?而在龙母庙时疑心已加重。于掌柜如此精明之人,想来帮中许多弟兄都已被策反了,就算还有忠心的人,此时此刻自己又如何去估量,混这种生意与江湖的,信任感特别的脆弱。
石阶上有了响动,门外的侍卫来通报,道:“诸位大人,大内中人来了——”“快请——”郭玉道。
此时来的人为周星宇、张鹏、赵梓成,还有一名内侍官及几个小太监也随之前来。众人见面后相互拜会,那内侍官道:“老奴奉皇上旨意前来,特意来为各位统领献上神器助各位统领破敌——”说罢,身旁的小太监从捧着的盒子中取出了四龙,众人见到了这四件兵器不禁瞪大双眼,四龙入阁还未满两个月,他们便能执掌了,这与他们这些大内统领而言,无疑是兴奋的。
内侍官道:“各位统领,老奴此行还负有督案之责,皇上虽对各位统领都有信心,可这毕竟是各位统领首次涉官场查案,许多环节恐难以处理,故皇上授老奴督查之权。诸位尽管放心办案,只要不违背皇上之旨意,朝廷之律法,老奴都不会有干涉。”
龙翔天走近兵器盒,顺手抓起了雪龙,看着这通体银白泛光的短棍,道:“不知威力如何,待我一试——”说罢抓紧短棍,运气至手,使足内力往地下一劈,只见地砖被震烈了四、五块,周围还有不小的晃动,那内侍官与几个小太监皆站不住,左右晃了几下才定住了身形。
龙翔天道:“能化出如此强气力的武器,当真是神器。”说罢,龙翔天转头道:“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叫我魏公公便好——”那内侍官道。
蒲沐道:“魏公公,今早飞鸽来报,目前涉案最大官职的官员刘巡抚已关押入牢中,其余州县官员由刑部的唐总调官与陈、李二位统领正从刘巡抚之处审查。可眼下要捉拿五湖三帮中人,我等人手不够。”
魏公公笑道:“蒲统领果然有远见,老奴此行还为各位带来了皇上的重礼——”说罢,魏公公从袖间取出一个龙状的物件,“兵符?”郭玉道。
“对,兵符。皇上特赐兵符于司徒将军,赐神器与八位统领,以此助众统领捉拿江湖叛逆。”魏公公道。
龙翔天将雪龙放入盒子中,道:“据我所知,洞庭军有两万兵马,除打仗出征
外,若调兵以其他用途,只可调一半的兵马。如此一来,我等手头便只剩了一万人。八百里洞庭,群山群岛数十座之多,大小河道不下百条,还有大小州县,都可能是他们藏匿之处。这洞庭府,明里是官员贪污,暗地里则是帮派猖狂,如此才不好对付。一万兵马,想来也不够啊。”
“皇上确实只为诸位调令了一万兵马,可这已是皇上给各位最大的优厚了。龙统领,皇上相信诸位,有这一万兵马,便可完成此案。各位请勿让皇上失望啊。”魏公公道。
“哎,不用啰嗦了——有总比没有强。”周星宇走到众统领之中,道:“你们当头领的,拿个主意,我等做下属的全力执行,不信办不了此案。”
“如此,大家随我来——”蒲沐一声话语刚下,所有人从院中进了龙母庙内。蒲沐抽出一把镔铁刀,对着地下比划道:“这是这几日段干兄与我所绘出的洞庭地形图,各州县所临水之处段干兄与我皆已标注好。王兄,你领水师三千,沿岳阳方向水路搜寻群山;龙兄,你领步骑兵一千,由汨罗向襄阳查询,记住需所有人乔装,暗地里寻找;白兄,你领水师三千,沿荆襄方向搜寻群山。另外,还请魏公公告知司徒将军让他领两千水军于其余要塞处把守,设路卡检查过往船只。至于段干兄等人,还请尽皆回到洞庭府兵马司中,将毒虫始末写于卷宗中,胡帮主还需一份口供作状纸,还有,请胡帮主提供那毒虫与这两位灵药官,让他们好记录在册。我领着剩下的步骑兵五百,前去洞庭府上助陈兄与李兄捉拿涉案官员,其余五百留守此处看管官银,这个也劳烦魏公公去与司徒将军细说,让他自己调配人员前来便好。”
魏公公道:“好,蒲统领运筹帷幄,此次我等一定能捉拿叛逆,查办贪官,彻底了了此案。”
周星宇道:“如此我等都是不玩刀枪的美差啊?好,我定会办好的。”张鹏也应了声。
胡浩此时欲言又止,看来他还不想将他的秘方给眼前这些人。龙翔天道:“胡帮主此刻不必犹豫,你已弃暗投明,皇上会秉公处理你之罪责,若你供出毒虫秘方与解毒方法,也算立了一功,皇上定会从轻发落的。”
“罢了,我与诸位一同去兵马司细说。”胡浩道。众人都出了龙母庙,踏上船分别前去了洞庭军驻军各地。
只说此时牢房中的刘巡抚摊靠在阴冷的墙壁上,虽是暖冬,可这里的牢房未有任何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冷。他未有说话,无论唐调官如何审问,他除了交待一些粗略的信息后,都未有多说一句话。如此唐调官只得继续让他蹲坐牢房中。
府衙的大门开了,陈仁海与李德飞带着一众人直奔牢房中,刘巡抚这才打起了精神,直奔牢门口,铁栅栏拦住了他,可他还是使劲将他的手伸出。陈仁海所带来的人自然就是他的家眷:正室妻子与两个儿子。而还有一对老夫妇,则是他的岳父母。
陈仁海对他们道:“你们与他说吧——”
只见刘夫人与牢里的刘巡抚道:“老爷,父亲的家差点就被一帮贼匪给毁了,若不是两位大人带领着一众捕快将父母亲救出且在路上阻截了我等,之后又力保我等与路上的贼匪一战,想我等此时已与老爷阴阳相隔。”说罢,刘夫人眼泪纵横,而刘巡抚之岳父也痛哭起来,老泪纵横道:“贤婿啊,听岳父一句,将知晓了的事尽皆说出吧——”
此时牢房里尽是哭声,刘巡抚的岳母与两个儿子也劝说了起来。刘巡抚的哭声更大了,一把摊坐在地上,道:“我到底知道什么?宫中皇子,宫中皇子,那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皇子我不知道——我说了……我说了,又怎样,你们去抓啊,去抓皇子,把宫中皇子尽皆抓了——快去啊——”刘巡抚边说边推搡着牢房的栅栏,一时间又只剩了啼哭声。
众人皆没了话语,家眷们只剩了哭啼声,陈仁海对那些家眷道:“因刘巡抚乃戴罪之身,尔等也受了牵连,只好委屈各位先于牢房中住下了。”
刘夫人啼哭着道:“如今我等有个容身之处便已是上天恩赐了,在此谢过两位大人了。”说罢,其余人也尽皆谢过了陈、李二人。陈仁海差狱卒进牢中来,将其余几人也送入了牢房中,并吩咐狱卒细心把守。
出了牢房,陈仁海与李德飞也皆是叹气连连,陈仁海道:“宫中那位皇子藏得好深,此时还未知道,原先有嫌疑的三皇子已供出,可又该如何验证?就连皇上也未继续查证了。”
李德飞道:“依我所看,此事恐只能不了了之罢了。陈兄可还记得在宫中我等大内已暗察过了那两名太监踪迹,那皇子能让他们在皇宫中无了踪迹,想来此事也是做足了保密的。宫中如此直接的地方都未能有办法查出,到了这地方更是神秘了。”
说话间两人到了公堂中,唐调官立马起身与两人道:“两位大人,那人可否说出些什么线索。”
“线索就是如此多了。”陈仁海道。
一个声音传了进来,“辛苦两位兄弟了——”来人便是蒲沐。
(本章完)
二十八回:圆滑官公堂讲理,王统领渔村拆谜
蒲沐拜会了三人,将这几日的收获与自己在龙母庙的计划与三人都详细说了一番。
陈仁海道:“五湖三帮的要员既已准备捉拿,那这牢中的刘巡抚又该如何?他所知道的与之前我等了解的一般,似乎无任何行迹可挖。”
“这几日我在思索,他们之间靠什么联络,皇子远在京城,想来定有些手段与他们联系,难道会一点马脚都不留?”蒲沐道。
唐调官道:“下官已查抄过巡抚官邸,除了些禁用之品和珍宝银票,也无什么信件纸条,想是早被毁了。”
“对啊,就算找到信件想核查笔迹,以那皇子的精明,他绝不会亲笔写的,他大可找人替他写此书信。且那些写信的人若不是他亲信,写完后恐也都难以活下去。”陈仁海道。
“唐大人,那官邸与这府衙中可养着信鸽?”蒲沐问道。
唐调官道:“下官查过两处,皆未见过信鸽,连养信鸽的痕迹都未有。”
“我等在此思索半晌未有结果,不如直接去盘问刘巡抚便好。”李德飞道。
唐调官道:“李大人,下官在此之前已问过刘巡抚用何方式与其上峰联系,他说大都是五湖三帮商会的几个掌柜前来送的信件,只有几次零星的信件是官驿所送的。而他自己也是找的五湖三帮中人与其上峰联系的。”
蒲沐问道:“唐大人,你可问出是哪家官驿?”
“这洞庭府独有一家,下官为不打草惊蛇,未差人去查,只等几位大人前来定夺。”唐调官道。
蒲沐差了自己所带兵马中的一位偏将前来,那偏将道:“蒲统领有何吩咐?”
蒲沐道:“你且差几名兵士去寄一封书信,就说是巡抚寄往原处的,之后记下那个名称便好。”
陈仁海继续道:“这是巡抚的私印,一同拿着去——”
那偏将回了令,立马出了公堂出去照蒲沐之令办事。
“我等先记下寄往哪里,便知道往何处查了。”蒲沐道。
陈仁海道:“眼下还是先捉拿五湖三帮中人为上策,从刘巡抚所招供话语看,似乎三帮与那皇子联系更密,若能活捉于掌柜,想来会有更多线索。”
唐调官欲言又止,蒲沐见状,道:“唐大人有何话不妨直说。”
“诸位大人,下官在想,官银追回,涉案官员也已被捕……依下官愚见,眼下只等捉拿了五湖三帮头目与涉案州县官员便可回京复命。皇子之事,还是不彻查的好……”唐调官道。
蒲沐道:“唐大人此话何意,不妨细说。”
“皇子之事,一来不好确定,二来牵扯太大。想来陈大人也知道,原先定南王爷差我等一同询问宫中侍卫之事,侍卫已招供,且皇上密审后确定那两人乃三皇子贴身侍卫,可皇上未予追究已说明皇上对此事态度了。几位大人想最后求个明白,想来还是糊涂些好。”唐调官道。
蒲沐道:“唐大人从事刑狱之事多年,真的相信此事是三皇子所为吗?”
唐调官笑道:“下官糊涂,还请大人指教。”
“无论是哪个皇子,从他设计阻挠我等入京来看,他的计划都是缜密的,若非我等幸运,想来都已命丧路中了。而心思如此缜密的,毫无暴露,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哪位皇子,这般人竟会派出自己的贴身侍卫来行事?”蒲沐道。
陈仁海道:“蒲兄所言极是,皇上不言语,也只是证据不足,不可轻易亲自怀疑自己骨肉。”
唐调官叹道:“哎,各位大人推断得很明智,论这些,下官着实不如几位大人。可论着为官之道,下官比各位大人就轻车熟路,但这么多年,却也是如履薄冰。为何刑部这几年查办的涉案最大官员只到巡抚?一来,是六部的尚书、侍郎与其余要员确实无劣迹,二来,是许多涉案官员的幕后多少都牵扯到了宫中的一些事宜。三位大人前来京城时都被阻挠,下官记得三位大人分别为定南王爷、左相、李大学士举荐,那为何左相与李大学士未有追究?只有定南王爷请了皇上来密审,因为真的查出事端后,若皇子翻供,定南王爷为皇族能受得了,而其余两位大人为臣子,吃亏的是他们。于下官从事的刑狱而言,下官很想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可于下官本人而言,下官就算知道了,也会忘记。此话乃下官推心置腹之言,忠言逆耳,各位大人,下官能说的只有这些了。”
“忠言逆耳利于行啊……唐大人,我想不如这样,你带领着洞庭府巡捕房的捕快们将官银走水路押送回京,告知皇上我等在此捉拿涉案官员与三帮首脑。”蒲沐道。
唐调官回了令,便起身出了府衙——陈仁海与他说过官银在何处。
李德飞道:“两位听了这番话,可否有动摇?”
陈仁海道:“如果我也如履薄冰,恐也会理解,但我不知他脚下的水有多寒?”
“这番话与其说是他告诫我等的良言,不如说是他一心与我等划清界限的告知。”蒲沐道。
李德飞点了点头,道:“无论皇上最后作何决定,两位是否会后悔今日未听唐调官所言。”
三人未回话,皆相视一笑。
只说到江河之中,夕阳照在洞庭水域岳阳城外的江河
干道的水面上。此时城外江滩畔散落着的渔村中已升起袅袅炊烟,江河中水师每到一处山旁,便下船搜寻,一条水路旁的群山已搜毕,可未有任何收获。王羽立于船头,腰间配有红龙,手中抓着混镔铁链,搜寻了一日都未有结果,只得返程于岳阳城暂做修整,入夜后沿另一条水路搜寻。
“王统领,晚饭已从岳阳城的驻兵场送出,城外已设好晚饭的摊点。”有偏将来汇报道。
王羽道:“你等先下船去吃饭,轮流分批前去,必须有人驻守船上。城外的渔村我等还未巡查,我先去那一看,你等在此守候,若有事我会发信号与诸位。”
那偏将回了令,便吩咐下去众水师分批下船去城外吃晚饭。
王羽由此下了船,从城外江滩的一路走向那里的渔村。渔村离城外正对的江滩不远,在江滩的一角便是一众房屋,渔船有十来条,都靠着岸边。王羽走到了村里,村里有约莫二十户人家,家家都在闭门做饭,王羽转了转,也觉得没任何异样,只是很奇怪,那十几条渔船好似很熟悉,不知在哪里见过。
王羽到了水边,仔细看着那些渔船,这才清楚了:这些渔船与前些日子自己暗访荆襄、岳阳之时几个船行的船一模一样。王羽此时手握紧了链子,回头望着那些房屋,只见有一老者出了房门遛弯,那老者见王羽在水边且持有武器,有些慌张,快步跑进家中,被王羽抓住,那老者大喊,道:“好汉饶命啊——”
这一声喊叫,把其余几家人全都喊出来,那几家人见了王羽都纷纷跪下,纷纷道:“求好汉饶命啊……我等都未毁约啊——”
王羽立马扶起那老者,道:“尔等都起来——我不知尔等说的是什么?”众人将信将疑地起来,王羽问道:“你们口中的‘好汉’是哪些人?”
村民中有人道:“我等都不知道你是谁,何故要告诉你?”
“对啊,还不知你是好是坏呢?我等穷渔民谁都惹不起,官来欺匪来横的。”
王羽道:“我是能治官,也能治匪的人。”
村民们此时定不会全然相信他的话,只在那打量他,半晌才有了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冒出来,“我们如何相信你说的?”
王羽一手抽出红龙直接一甩,红龙所造出的气力直接将江滩上停靠的两艘渔船震开,一阵水花跃起后,其中一艘渔船直接翻了个。
众村民见状皆跪下道:“英雄若能救我等脱离水火,我等定会为英雄塑金身,盖庙宇,颂功德啊……”
王羽道:“你等为何只会跪?尽皆起来——快与我说,这一切究竟是何事?”
先前那老者上前,道:“英雄有所不知,我等渔村中人向来以这岳阳城的洞庭水域打渔为身,我们当中有打渔的好手,都是熟知水性的行家,之后便有五湖三帮的来要人,说是与他们一同做船运,这是来财的道。此外他们还予了我们银票契约,让我等将这山中的林地与渔村的船尽皆卖与他们。如此这般我等那时确实得了些钱,也有些青年壮汉与他们一同前去做船行,哪知后来便都一去不复返,我等去向商会询问,商会说他们出远洋去了。可过了好久,也未见回来,我等村民想是否他们遭了不测,随后便有商会的前来与我等说,我们渔村的人都于海难中没了。如此一来,我等渔村尽只剩了些老弱妇孺和零星的几个年轻人,这一来没了劳力,无法打渔,二来没了山林,便没了土地。后来村里明事理的去与商会说理,想请求商会返还土地,那三帮中人虽说我等村名能补发银钱作丧葬费,可钱迟迟未拨,我等派人去商会要,反倒被他们告上岳阳府衙中,说我等聚众闹事,而那知府竟也判了我等闹事,罚了我等的银钱。如此日子便过得更一天不如一天,就连我这把老骨头都要上江里捞鱼了……”
说到此处那老者已是老泪纵横,身旁的几个老妪也哭了起来。王羽立马止住,道:“那之后呢?”
“之后日子过得紧巴也还罢了,可现在却又三帮的人前来生事。就在前几日,有自称黄狮会中的人前来,侵占我等的房屋,都将我等赶到山上去住,若不从便就杀了丢进江中。有人上前与他们理论,他们便直接将那些人丢入江中淹死。我等不敢反抗,只得被他们赶到山中。”那老者继续道。
王羽虽觉得三帮的人会自己躲于暗处让他们无法追查,可根本想不到这帮人竟还敢胁迫眼前这帮手无寸铁、老实巴交的渔民,且还是被他们坑害过的渔民。果然,被他们欺压惯了的人,他们觉得是不应该反抗的。王羽一声叹息,可又对方才那老者的话产生疑问,若赶他们到了山上,那么为何现在他们又在此烧菜做饭呢?
王羽问道:“老伯您方才所说他们将你们赶去山上,为何你们此刻又在山下?”
那老者继续道:“说来也怪,他们白日让我们去山中,到了晚饭时便让我等回来烧饭,送予他们后便可在村里住下;且他们还让我等将他们的渔船安顿在此处,若有人前来巡查,便说这是我们自己的。在此还求英雄千万别与其他人说起啊,那日我等有人想逃进城中报案,被他们大卸八块送了回来。他们还说,若再有人敢进城或与官家走漏消息,定要屠了我们全村啊——”
王羽虽是点了头,
可仍在思索,此事难道三帮还敢在城中下杀手,那城中定还有他们的藏匿之处。眼下若能抓住山中的一拨人,定能知道城里的一拨人在何处。王羽道:“老伯勿需害怕,今日我便不走了,留宿于村中,等到明日再与各位做打算,对了他们何时来将你们赶上山?且在哪座山上?”
那老者道:“第二日破晓前后,便让我等悉数上山。这山便是我们渔村所背靠的山,我等白天便都躲于山中。”
“好,今日我便留宿老伯家,明日尔等只管上山。我还有事要办,晚些时候再来。”王羽道。
那老者道:“如此多谢英雄,可英雄还需切记不要与任何人说起啊——”
王羽点头后,拜别了众村民,便离开了那村子。
这村子由于在江滩的一角,整个江滩距城门还有一段路,而正对着城门的江滩也需走些时候才能到城门口。故江滩正面的水师停靠时渔村的渔民们都未看到,而因从水路上来,又加之炊烟升起,王羽便看到了此不起眼的村庄。可王羽转念想,这三帮中的人又是如何在城中找到的这帮渔民,难道在山中还可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王羽思索中已到了水师停靠的岸边。
有的兵将正吃完了晚饭往穿船上赶,船上又下来了一拨兵将正往城门口赶去吃晚饭,如此再来几拨人,这一千水师便就全都用完晚饭了。有偏将见到王羽便道:“王统领,您的饭菜已在舱中备好,您直接进舱中便可用晚饭。”
王羽点了头,道:“马上传令下去,留一半兄弟进城中,一半兄弟沿那渔村的对岸巡逻,但不可回城停靠。在城中的兄弟于离卯时一刻出城,半刻钟内,必须全都赶到渔村中。”
那偏将回了令,立马吩咐下去。
夜再次降临这洞庭水域,江河湖泊中的水此刻都受到了月的恩赐,上弦已过,月开始向饱满进发,又快到了月明之时。入冬少雨,这几日都未有阴云遮挡过明月。
渔村的灯火逐渐熄灭,破晓前他们都需离开,而到了山林中许多人都不适应在那停留如此长的时辰,他们必须抓紧时间休息。
王羽推测为何这帮人如何知道了渔村中人的踪迹——那背靠着山的渔村,恰巧能被山中的人观测到村中的一条路,而那条路便可直接到城里,而王羽粗略估计了一下山中的视角,恐只能看到村中路的一段,到了江滩上,于山中恐就看不见了。因山的高度有限,不能全都观察到江滩,但也能从另一方向看到江河里的船只,好在他们停靠船的时间应与这帮人上山的时间相近,故这帮人恐难看到水师巡江。且听那老者所言,他们在山中恐未留人手,想来也符合他们的作风——若留一人在山中被查出,他们所有的行迹恐都会暴露,以他们的精明,此时定会全体进退的。
夜里肯定是这帮人聚精会神之时,王羽该如何进到村中,想来他也不能现在进村。如此,只能在江滩上等着了,破晓前后,他的轻功应该能拿捏得准时辰。
此时的等待很漫长,他只能在江滩上打坐小憩,若一直睁开眼不休息,一会儿精神不好便无法击败敌人。
他睁开眼了,时辰快到了,只见他施展轻功一阵飞奔,直袭那渔村。
快到渔村门口了,果然有声响,可目前这城中的兵士还未有到达。村里的百姓们果然被一帮人统统赶了出来,这帮人中为首的,正是黄狮会的掌门范云,其余的还有七狮中的三狮以及一些帮派中的手下。路上的村民们等了一夜,自己还没来,他见到许多人都叹起气来,有的还是垂着头的,对他们来说,不该再绝望一次了。
只见范云道:“你等今日为何叹气?”
村民们未有回话,范云授意三狮将这些村民都留下,范云道:“每日你们中都未有叹气的,今日是怎么了?”
没有人回话,范云道:“各位,我知道让尔等去山中是委屈各位了,这样吧。”范云扶起那老者,道:“老伯,给你这些银钱,等过段时间后我等还会给你们更多,可不要告知其他人啊。尤其是村口的那位——”说罢一把锁住了那老者的喉咙。那老者被他擒住,手里的银子都掉到了地上,村民都慌了,纷纷跪下求饶。“村口的人别藏了,出来吧——”
此时王羽一阵轻功现身于众人眼前。范云道:“王统领果然悄无声息,若不是刚才我有所察觉,想来我等必会遭你伏击。”
“是你赌输了,选了此山做你的藏匿之处,也赌我等不会在意这渔村。”王羽道。
范云道:“躲避本来就是赌,不过此时谁赢谁输还未可知。”
说话间所有的兵士已到了村口,悉数站在王羽身后。王羽道:“你的计划百密一疏,此时还敢与说我胜负未可知?”
范云示意,手下们的刀已架在了村民的脖子上。范云将那老者放下,三狮中一人抓起那老者拉到王羽等人跟前。
那人道:“王统领,我想你不想让他死在尔等面前吧。”
王羽此刻瞪大双眼道:“你若敢伤害任何村民,我必让尔等尽皆亡命于此——”
范云道:“你威胁我——”眼神示意过后,一声惨叫,那老者倒在血泊中。
“再威胁,就是下一个——”
(本章完)
二十九回:离星诛邪魔,乾星入疑店
范云身前那人的刀还在滴着血,王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帮人会动手,可他们还是动手了,而且那么果断。老者双眼没合上,倒地是那双眼睛似乎还在哀求着他救走自己,可他没有做到。
村民们都在啼哭,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了。范云道:“只要尔等放下武器,让我等回到山林当中,我等便可放过这些渔民。若尔等再执意想捉拿我等,那我们就只有一个个将其……”
王羽道:“让我放过你们,简直做梦——”
“那就请王统领睁大双眼了——”说罢,范云示意手下从村民中又揪出一名老妇。那人刀上的血还未干,又是一刀下去。
老妇惨叫一声后便没再出声,他的眼前已倒下了两人,若自己不撤退,这一村子的恐都会遭难。他从未有过遇到敌人要放下武器的先例,他的义父一直与他说,一旦放下武器,敌人便会有还击的机会;可心中的道义告诉他应该救下眼前这帮可怜的村民。
村民都在哭,有人忍不住道:“你们快走吧——我真的不想死啊——”这话一说,说话那人便又被范云手下提到方才那两具尸体旁,那刽子手的刀举起,范云对王羽道:“王统领,听到了吧——”
王羽此刻手紧紧腰间的红龙,一言不发。
那人嘶吼着,道:“你快退兵啊……快退啊——”范云摇摇头,与那刽子手挥了挥手,又是一刀,那人倒地了。
“啊——”王羽一声怒吼,红龙出腰间直奔那刽子手而去,那刽子手的脖子直接被红龙缠住,王羽一扯,那人的头直接飞了出去。
“杀——”王羽大吼道,兵将们尽皆杀向黄狮会的那群人,冬日的阳光刚照到江滩上,厮杀声与哭喊声混杂在一起。
红龙威力大展,另外两狮也尽皆丧命在王羽手下。王羽一鞭打向范云,范云以刀架住,一瞬间被震退了好几步,王羽招招紧逼,范云被逼到了江滩,一个后跃到了船上,王羽一鞭打来,那气力十足。范云竖刀一挡,红龙鞭头与刀锋一碰,范云的刀直接被震离了手,自己也被那股气力重重推到在船上。王羽一跃到了船上,范云有些慌乱,跳下船快步跑入水中,欲潜水而走,王羽施展轻功高高一跃,直接甩出红龙,只见鞭子似蟒蛇一般缠住了范云,范云一时间不得动弹。王羽俯冲飞到范云身边,一手抓住鞭子手柄一扯,范云直接旋转出了水面重重倒在地面上,范云撑起身体,试图跑入城里,哪知王羽施展轻功跃到岸上,扬手一鞭直击其背部,一身清脆响声后,范云直接单膝跪地整个面旁朝下倒下。
王羽使了混镔铁链将其捆住,一把薅起其首,恶狠狠得瞪着他,范云此时因背部的疼痛还未消散而在挣扎,而一旁厮杀也结束了,兵将们皆围到了王羽身旁。
“厚葬这些村民与阵亡的兄弟们……将那些贼匪的尸首剁成八块去祭村民与兄弟们。”王羽道。说罢一把将范云扔向一边,范云战巍地笑道:“哈哈哈……都说我等黄狮会中人狠,没想到……王统领比我等狠多了……能看着三个……三个人死在你面前……”他的笑声中断断续续夹杂着咳嗽声,不时还咳出些血来,想来已被王羽打成了重伤。
王羽一把揪起范云,吼道:“你们一步步逼我,试探我的良心……就连方才厮杀,你们都敢用村民作挡箭牌——猪狗不如——”
范云未有回话,只在放声大笑,王羽一把将其推到,腰间取下红龙欲杀之,扬起鞭子的手瞬间停住,似有千斤之力在抓着他的手——他知道,若眼前此人死了,于他们不利,哪怕他十分想手刃范云,可也只能留此人一命了。范云望着笑声还未减,咳嗽声也未减。
“将他押下去吧……发信号,让巡湖的人全都回来……”王羽道,说罢自己摊坐在地上,扬扬手让兵将们都退下了。
他抬头望见阳光,低头看着正在收尸的兵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从未有过这么矛盾的境遇。这比起宫里那次选拔的考核来说更要残忍,且残忍加倍。上次面临这种困境时他周围还有一众与他一同有此心理的人,还有皇上御赐的游湖与宴会,而这次眼前只剩些冷冰冰的尸体了。
江水尽头的红日渐渐爬上正中,渔村的尸体才被清理干净。兵将们前来复命,王羽对其中一名偏将道:“将他们带回船中,稍作休息,沿昨夜水师搜寻过的继续搜寻。还有,去问问驻军地午饭是否其备,今日寻到申时,我等便将船调转,去到洞庭府兵马司中,先将那厮关押了。”
偏将回了令,带着其余的兵撤离了村子。兵将们已走远了,王羽躺在了地上,闭上双目,除了粗气与叹息,此时这个村庄里已没有其他的声响。少时,他爬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这渔村,便径直走出了渔村。
襄阳城的府衙中,蒲沐正在查看卷宗,一旁的知府正在候着——这几日蒲沐等三人已着手开始调查各地州县的官员。
蒲沐看完了卷宗,对着那知府道:“赵知府,卷宗都查完了。隶属襄阳府衙管辖县的县官赵知府是否已告知?”
赵知府道:“按蒲大人的吩咐,下官已召集众县官前往襄阳府衙了,午饭过后,应会陆续来到府衙中。”
“如此多谢赵知府了。”蒲沐道。
赵知府问道:“此时已到晌午,下官已在襄阳的酒楼中略备薄酒招待蒲大人,蒲大人可否赏脸啊?”
蒲沐笑
道:“你都备下薄酒了,想来我还能不赏脸吗?不过赵知府,眼下乃皇上责令我等翻审礼部贪污案的时候,此时赵知府相邀,恐有所不妥吧?”
“蒲大人不要误会,下官在酒楼中只订了些家常菜,并非为山珍海味,美酒佳酿。下官想蒲大人只身前来查案,用餐之事还需解决不是?可蒲大人若到下官家中用餐,定会招来非议;若在公堂用餐,朝廷也有规定,官员不得于公堂中查阅公文卷宗时用餐,故下官在酒楼中为蒲大人订了几日的家常饭菜,供蒲大人用饭,今日我引蒲大人去用餐,作陪一次,之后蒲大人便自己去用饭了。”赵知府道。
蒲沐道:“原来如此,赵知府真费心了,好吧,今日与赵知府一同用午饭。”
说罢,赵知府引蒲沐出了府衙,两人上了马车。车夫驱马而走,少时便到了一家酒楼,那酒楼上书“醉仙楼”。两人先后下了马车,赵知府引蒲沐一同进了酒楼,酒楼的小二见两人立马上前道:“草民见过赵知府,赵知府今日在酒楼中订的午饭已在二楼甲字号房中摆放好,刚出的锅,您上楼便可用了。”
赵知府道:“如此多谢小哥了,来——”说罢,赵知府从袖口中掏出一锭银子送予那小二的手中,道:“这位大人近几日都会来此处用两餐饭,你好生伺候着,饭钱我已都付与你们掌柜了。”
小二笑道:“如此多谢赵知府了,两位楼上请——”
如此这般,小二引着蒲沐与赵知府二人一同到了二楼的房中。桌上果然只是些家常便饭,蒲沐笑道:“赵知府果然诚实,请坐——”
赵知府笑道:“下官怎会做如此不开眼之事,既是京中钦差来办公事,朝廷只能让各府州县官员依律接待,既吃为四菜一汤,住则乃官驿旗下客栈。”
蒲沐点了点头,吃了两口菜,道:“赵知府遵律守法,为官清廉,值得赞赏啊——”蒲沐边说边把菜送进嘴里。
“赵知府一同吃啊——”蒲沐道。
“好的,蒲大人——”说罢,赵知府也拿了筷子,夹了些菜,也吃了起来。中午饭吃得很快,很快餐桌上便是风卷残云。
蒲沐笑道:“这几日星夜兼程的,蒲某从未今日一样可敞开地吃上一餐,这瞬间杯盘狼藉的,赵知府还请见谅。”
赵知府道:“蒲大人说哪里话,大人为查案奔波劳累,饿了那是常事。下官有所困倦,还需回家歇息一会儿,在此与大人告个假。”
“赵知府请自便,公堂之事我自会处理。”蒲沐道。
“如此,蒲大人可先在此小憩,也可回府衙中休息,若各县令已到府衙之中,会有衙役前来此寻大人的,当然若大人在府衙内,便自己可知道,如此下官失陪了。”说罢,赵知府拜别了蒲沐便下了楼。
日头高照,冬阳只算得温暖,正午刚过,小二进了门中。蒲沐已在一旁靠着椅子睡着,那小二蹑手蹑脚收了碗筷,悄悄掩上了房门。
蒲沐睡得很熟,少时便又有人进了房门。那人不是别人,便是夏侯雪。只见夏侯雪见了蒲沐一眼,便又轻轻掩上房门,上到三楼的一间房中,那房中坐着些壮汉,其中有人道:“老板娘,想来那人已中了迷药,昏睡了过去,不如现在动手——”
夏侯雪道:“还不可。此人诡计多端,原先在龙壁关之时他都能逃出,今在我处不得武断下手。”
又有人道:“老板娘,这药效不长,一会儿他便醒过来了,趁他现在还未察觉,动手吧——”
“你们怎如此沉不住气——他还需在这里好几日,今日为何只让尔等放少许的迷药?这是让他能睡个好觉,且让他察觉我等未放迷药。要动手,需得让他完全放松于我等的警惕。别整日只会喝酒吃肉的,长点脑子——”说罢,夏侯雪在那大汉的臂膀上狠狠捏了一下。
那大汉频频道:“庄主教训得是,教训得是……”
“尔等在他出门后再出城,通知家里多派些人手来。”夏侯雪道。
这帮大汉中又有人道:“庄主,这几日水路上不是路卡,就是巡船,家里的兄弟都躲起来了,我等这几日想来是不好联络了。”
“你们怕什么——”说罢,夏侯雪一巴掌打在了那说话人的头上,继续道:“你等都未有露脸,且一直是为这酒楼供货的车夫,官府怎么查你等?若遇到了水军查货,大方与他们验看便是,这洞庭那么多河道,不会想想走哪条吗?洞庭府有多少兵马?能将着八百里洞庭填满吗?先去老地方找兄弟们,若官府搜山,就说来取香料,那香料原先也种于家里的山上嘛。”
“是是是……庄主英明——”那大汉道。
楼上悄声的谈话持续了有一会儿,此时蒲沐睁开了眼,伸了个懒腰,摇了摇头,叹道:“哎,想是这几日过于疲惫了,想来都误了时辰。”
门外的小二此时听到响声,进了门中,道:“官人醒了,方才赵知府来了,让官人醒了便到府衙中去,赵知府只与我说人来了。”
蒲沐思索了一会儿,道:“我知晓,多谢小哥了——”
说罢,蒲沐匆匆下楼去,那小二追上道:“官人,小的已为备好马,让小二为您牵来——”
“如此,小哥多费心了——”蒲沐答谢道。
少时,小二牵马至门口,蒲沐上马便直奔府衙而去。
蒲沐到府
衙中,所有县令都已在了公堂上,赵知府也在一旁,未有上堂。蒲沐匆匆到了堂上,立马道:“诸位大人,实在抱歉,蒲某这几日有些疲倦,方才用了午饭便小睡了一会儿,哪知睡过了头。还请各位见谅——”
五位县令们皆回了话,道:“蒲大人辛苦,我等愿助大人破获奇案——”
蒲沐扬手示意,道:“好……好,如此,各位大人都来了官银记录与涉案卷宗吧。”
县令们点了点头,“如此都呈上来——”蒲沐道。县令们纷纷呈上了卷宗与记录,蒲沐接到手后摆放成一摞。
“如此,五位排个先后,逐一到后堂中,我单独与诸位大人问话。”蒲沐扛起卷宗直奔后堂。五位县令商量一会儿,便有人到了后堂中。
如此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五位县令都问完,蒲沐才从后堂中出来,道:“蒲某已问完,各位大人事务繁忙,这几日需防范五湖三帮中人逃跑,各位回到县衙中多加紧城门守卫。”
五位县令回了令,先后出了府衙中。
赵知府问道:“蒲大人,下官有些想法不知如何该不该讲?”
“赵知府有何想法不妨直说。”蒲沐道。
赵知府道:“这些卷宗,是没什么可看的。”
“这是为何?”蒲沐道。
“蒲大人有所不知,县里记录卷宗的主簿,都是无能之辈。下官每月都抽人上来与我说卷宗中之事,十个有九个说得不着边际。故许多记录都是下官与这府衙中的其他官员一同到各县中着笔再改或校对的。”赵知府道。
蒲沐问道:“如此官员,为何不撤下其职位?”
赵知府叹道:“本朝律法,州官不得撤县官之职,只得府官才可暂撤县官之职,撤官记录还需送吏部审核,吏部审核过后记录在案才可永久撤官。下官已上报撤官改任之议多次,可刘巡抚屡屡驳回,只说县里的主簿大都水品低下,怎么换都是如此。为此,下官也很是苦恼。”
“原来如此,我等会将律法的一些繁琐之处及一些不完善之处尽皆记录,此案了解回宫中面圣中再与皇上提议。”蒲沐道。
赵知府道:“如此,多谢蒲大人了。此时已到傍晚,下官需回家用晚饭了,白日里吃了午饭回家午睡时想是受了寒,此时头略有些痛……蒲大人去原先的地方用晚饭便好,官驿的客房我也与蒲大人开好,届时蒲大人前去便好,若遇到难处,来下官舍下,下官与蒲大人解决便是。”
“如此,多谢赵知府了——”蒲沐答谢道。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府衙,蒲沐上了马,缓缓驱马前往醉仙楼。蒲沐此刻已将赵知府的嫌疑排除——用完午饭时他便知自己中了迷药,那时他怀疑是否为赵知府所为,可药量不大,他便又有疑虑,将计就计先睡上了一觉,且故意在睡醒后说出一番话,稳住这客栈居心叵测之人。他的怀疑只在自己中了迷药这一点,而在与赵知府谈话中他觉得此人处处都讲朝廷律法,与自己所安排的食宿都依律而行,且赵知府与他谈话时未见紧张,不似刘巡抚时不时有破绽露出。除此之外,从赵知府的话语中,他未听出任何相同与刘巡抚一般的恭维之词,满口与自己所谈皆是朝廷律法,且刚刚与自己所告知的情况皆没有指明与谁,丝毫没有嫁祸之意。如此,蒲沐先将赵知府排除了嫌疑,可他今日也未从那些县令口中问出什么,那些县令的话语确实没有什么线索可寻。
可眼下还有重要线索可查,便是醉仙楼了。蒲沐将马停下,小二出门相迎,道:“官人,饭菜已备好,还是老地方,您上去用晚饭便好。”
蒲沐如此便上楼用了晚饭,这顿饭却又没了迷药。此时蒲沐很是疑惑,为何会如此?难道自己的想法暴露了或是自己被迷倒后的做法惹人怀疑了?
“小二——”蒲沐道。
那小二立马前来,问道:“官人有何吩咐?”
“坐——我有些事想问问小哥。”蒲沐道。
“官人有何事尽管问,只要小的知道的,定是知无不答。”小二道。
“这醉仙楼乃江南著名的酒楼,原先是在扬州的,且扬州的醉仙楼从未有搬迁的消息,为何此处也叫醉仙楼?”蒲沐问道。
那小二笑答道:“官人有所不知,这醉仙楼确实出自扬州,我们这的掌柜乃是醉仙楼掌柜的胞弟,由此来这开的,便也叫醉仙楼。”
“原来如此,多谢小哥了。”蒲沐道。
晚饭后,蒲沐便就离开了醉仙楼,到了客栈中住下。
白天所中的迷药,让他确信那店里定有端倪,可他又说不出有何不妥。
只说入了夜的醉仙楼,打烊后,灯火渐渐熄了。只说那掌柜的房中,有声音传来——
“今日那蒲沐为何会向小二打探这醉仙楼的来历?”
“这我也不知,他没说漏什么吧。”
“他敢?娘子你他只字未提,只是今日有县官前来襄阳,想来是他招来问话的。这该如何是好?”
“那几个县令中只有一个与我等有关,何必管他,且我躲在此有何怕的?”
“你快与你们那掌柜的说上一说,让你脱离出三帮来,与我做生意便是。”
“我也想,可……如今,来者不善……”
一阵门响,小二前去开了门。
(本章完)
第三十回:官道口枯井陈尸,襄阳城双星作戏
月夜,除了明月的四周,整个夜空都感觉如墨般黑得沉重。
刚熄灭灯火的醉仙楼又起了微微亮光,不过闪出亮光的屋子在两处房舍的夹巷里,不靠着大街,故许多人都看不到。
屋子里共有两人,则是夏侯雪与白天在府衙中被问话的县令之一。夏侯雪道:“这风声如此紧,你怎还要跑到这里来?岂不惹人怀疑?”
那县令道:“我听闻那蒲沐是只身前来,未带帮手,且是在你们店里吃饭的吧。”
“对啊,不知你有何见教?”夏侯雪道。
那县令道:“这赵知府果真会找地方……要想帮我洗脱嫌疑,就靠你们了。”
夏侯雪冷笑道:“帮你洗脱了嫌疑,他们就怀疑到我头上了。”
“如今还分起你我了?”县令道。
夏侯雪道:“我们何时是一伙的了,你是官,我是民。我可不敢高攀——”
“哈哈……你这张嘴啊。那我这个官于你这个民恩惠的时候你可没跟分得这么清楚啊。我记得,去年八月初十,这秋高水湍急的,尔等的运船出了问题,在大湖上翻了船。若不是我帮你打发了那些船夫的家眷,你吃官司吃到死——”县令道。
夏侯雪道:“可事后你向我们商会要了三千两银子。我等赔了钱,还需向你上供?”
“如今别扯旧账了……还好你的丈夫在此开店从未有暴露,否则那帮大内统领早就将你等全都抓走了。如今大家都有难,又何必同室操戈呢?赵知府将饭菜订于此处,我等便有了机会翻身,你本身就隐蔽于此,到时候也可全身而退——”县令道。
“全身而退?”夏侯雪疑惑道。
县令笑道:“你如此精明之人,还需把话说明吗?”
夏侯雪未有回话,县令便继续道:“赵知府于此为蒲沐订下饭菜,若让蒲沐看出你们店里的端倪,他便会怀疑到赵知府头上,我便可全身而退了。他一人无法顾及两处,在他与赵知府周旋时,你趁机逃出襄阳便是——”
“逃出襄阳?这襄阳城都戒严了,我往何处跑?你快走吧,夜里风大,待会儿回去着凉可就不好了。”夏侯雪打开房门,道:“杨县令,请吧——”
杨县令起身瞪着夏侯雪道:“如此你们是想帮我往外边抛?那你就不怕我将你等供出来?”
“请便——”夏侯雪道。
杨县令气愤地走出了醉仙楼,醉仙楼便又熄灭了灯火。
只见杨县令一阵小跑,已到了城门口。城门的守卫认出了他,便道:“小的见过杨县令,不知杨县令怎会深夜出城?”
“今日本官在官驿的客栈中睡过了头,醒来时想起县衙中还有加急公文要办,只得夜里赶路了——”杨县令道。
守卫道:“杨县令还请恕我等不能放行了,赵知府有令,凡过戌时二刻任何人不得放行,若要放行,需得到府衙中上书予赵知府,赵知府批示后,方得出城。”
“赵知府此刻还在府衙中?”杨县令问道。
守卫道:“这几日赵知府已搬到府衙中暂住,杨县令只管去府衙中便是。”
杨县令点点头,道:“如此多谢几位守卫兄弟了,本官这就去府衙当中请示赵知府。”
府衙当中,赵知府早客房中刚睡下,便有衙役来报,道:“知府大人,公堂前有中午前来的县令求通行证。”
赵知府疑惑道:“是哪位县令?怎会这么晚还来求通行证?”
衙役答道:“那位县令未有报名字,但白天小的见过此人。”
“好,你先下去值夜,我前去公堂看看——”赵知府整理好了衣冠,便出了客房,辗转过了后堂之后便到了前公堂之上。
“原是杨县令啊,怎会白天未回到县上?”赵知府问道。
杨县令自然将与守卫所说之话又原样地告诉了赵知府,赵知府道:“原来如此啊……”边说边取了纸笔,开了一张通行的许可。
“本官今日头有些沉,想是冬夜风寒,头风犯了。杨大人赶夜路可需马匹?若需马匹去马厩自取——”赵知府将纸张递给了杨县令。杨县令拜别了赵知府去了马厩中,取了马匹迅速驱马而行。赵知府回到了客房后,思来想去忽觉此事十分蹊跷——晚饭时小憩睡过头,为何要急着赶夜路,而不是继续休息养足精神后等到寅时赶路?且杨县令所管辖的县离襄阳城不远,就算有公文需批阅,也不需赶着走——赵知府立马出了府衙,召集来了衙役们,道:“快去客栈中找蒲大人前来——其余快快去追杨县令,莫让他跑了——”
衙役们回了令,皆打了灯火,取了佩刀悉数出了府衙。
赵知府在公堂上已毫无睡意,四处游转,焦急等待着,对自己方才的不严谨一直在叹息。少时,蒲沐在一名衙役的引路下到了公堂上。赵知府见状立马上前,与方才发生的事详细与蒲沐说明。
蒲沐道:“赵知府在公堂中等候,我去将那厮抓来——”说罢紧了紧所配的双刀的刀锁,稍整理衣衫后立马出了府衙。
只说这杨县令驱马奔出城门后,沿着官道一路走,忽觉前方有些响动,还有火把跳动,便弃了马于官道上,自己躲进了路旁的树丛中。只说前方来了一队人马,马上的人为首的则是龙翔天。
这队人马见官道上有马立着,立即
停了下来。龙翔天道:“平白无故,怎会有匹马立于此,且辔头、马鞍、马镫都齐备,也不是匹野马。你们俩,下去查探此马——”
左右两人回了令,下马去牵那马匹,只看到此马的马鞍上标有记号,刻有“荆襄马监制”。两人见状立马上前与龙翔天说明。龙翔天听了话后,道:“荆襄马监所养的马匹及马具皆是荆襄地州府衙所订的。若是私人买荆襄马监的马匹,需上报户部官员记录,且荆襄马监的马匹若卖与私人皆价格昂贵,若是私人马匹,怎会将其遗弃此处?”
有手下道:“会不会是哪位官差夜间出城办事,内急出恭,故将马匹先放于官道上?”
“不会——”龙翔天立马否决了手下的想法,继续道:“一来,我闻讯蒲沐已到了襄阳城中彻查官员,襄阳城中已戒严,官差此时出城不符合时辰;二来,若是内急出恭,那这官差该帮马栓到路边的桩子上,这官道上的木桩就是拴马停车用的,怎能将马匹单独放于官道正中央?这马匹一看便是主人情急之下弃了的,你等下马来,四处搜寻——”
话音刚落,其余人正从马上下来,此时只见前方有一众灯火移动,龙翔天即刻叫住了所有人。少时便又有一队人马到了官道上与其迎面相碰,那帮人则是襄阳城中的衙役们,为首的见了这一帮常服打扮的人以及一匹立于官道中的马,便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为何夜里在官道集会前行?”
只见龙翔天右边的手下出示了军中的令牌,道:“洞庭军办事——这位是大内的龙统领,我等奉旨查案,今夜需入城中……”龙翔天止住了那人的话语,道:“尔等便是襄阳城中府衙的人吧?”
衙役们道:“正是……正是……拜见龙统领——”
龙翔天示意衙役们免礼,道:“尔等与洞庭军一同搜寻这官道两旁的山林,看能否找出人来——”
众人皆领了命令,下马搜寻。只说这帮人的打起灯笼与火把,四处搜寻山林中的各处,只见山林一处有了声响,道:“这枯井里有人——”
龙翔天听到声响后,立马率众赶到枯井旁,火把集中照到了井口,只见一人趴在了井底,面部朝下。龙翔天道:“此人好似断气了,将其捞上来。”
手下们立马找来了绳索,手忙脚乱了好长时间,才将那人从枯井中捞上来。只见那人头上的血已经凝固,面庞摔了个模糊,四肢也已僵硬,想来已是咽气了许久。“官服?这面庞摔了个血肉模糊,分不清是谁了。来啊,先抬到襄阳城中,等天亮再做打算——”龙翔天道。
有衙役道:“龙统领,此人想是襄阳府衙正在通缉的杨县令。”
“杨县令?你与详细说上一说,将事情始末都说清楚——”龙翔天道。
那衙役将杨县令夜中出逃,赵知府差人捉拿之事悉数说清楚,龙翔天点了头,道:“立刻整队,回到襄阳城中,我等奔走了一夜,先于襄阳城中整顿兵马,天亮府衙中议事。”
兵士们都回了令,龙翔天继续对那群衙役道:“尔等先将这人抬回去,还有,将我等捉拿的涉案人员也一并押回去——”龙翔天指向后方在马队中被捆绑着的两人。
衙役们回了令,扛起那具尸体放到马上,将捆绑着的两人一并押到队伍当中。龙翔天继续道:“尔等回到城中不可向任何人提起我等,此时城门还未开,我等先不进城。天亮后我等会分批进城,我会去府衙中拜会,此事尔等只得与蒲沐提起。”
衙役们皆回令上马,纷纷驱马而走。龙翔天等人驻马于路边,他抬头看到了已移到西边的月亮,道:“方才的枯井可否作了记号?”
身旁的手下道:“我等已作了标记。”
龙翔天点了头,道:“派上几个好手护着这井。还有飞鸽传信与路上的其他兄弟,分批进入襄阳城中。记住,所有人以先前的号令为准。”
那手下接了令,吩咐了下去。
天蒙蒙亮,那尸体摆在了府衙的停尸间中。赵知府与蒲沐正在商讨——
“昨夜多亏龙大人了,这人想来就是杨县令了。仵作所记录的卷宗之中,已都详细说出了——”赵知府道。
蒲沐点了头,接过卷宗翻阅,查看了一会儿,道:“这所验的,就是失足跌到枯井里,头着地后,颅腔出了血后失血过多而亡,这还记录了他右腿摔伤,右脚筋也有了轻度的拉伸致伤。”
“上天有眼,因果轮回。这厮定是弃马逃跑时,天黑右脚绊倒了路旁山林间的荆棘,之后失足摔入井中致死。”赵知府道。
“只是此人面目全非,此时无法验看出他是否是杨县令。”蒲沐道。
说话间有衙役来报,说龙翔天已到府衙之中。两人听后立马到了公堂之中,龙翔天见到两人前来,立马上前拜会。
蒲沐道:“昨夜多谢龙兄,龙兄已于此案中大展身手两次,这实在令蒲某佩服——”
龙翔天道:“蒲兄运筹帷幄,我只不过是跑腿的,蒲兄就不必自谦了。”
“两位都是大内中少有的好手,此次下官都让下官大开眼界,下官佩服——”赵知府道。
蒲沐道:“对了,龙兄让衙役们押回到府衙中的两个涉案之人,分别是谁啊?”
“那两人都汨罗江畔的里正,我从那里的乡村路过,暗访到这乡里的渔船类似
与三帮船行中的运船。在那里我才知晓,这乡里所有人都是三帮中人威胁为其藏身的。而那两个里正则是那三帮中人的帮凶,便是他们俩将那些人引到村里的。那三帮中人倒也没让那乡里的渔民做什么,只是让其予他们房舍住,且让他们一同与乡民打渔。我到时那帮人已不在乡里,与渔民一同去了汨罗江中打渔。可渔船却未全部出了江中,我始终觉得这渔船是疑点,便潜入到那里正家中,发现了这个——”龙翔天将一张银票从衣兜中拿出。
“这银票是……”蒲沐疑惑道。
龙翔天继续道:“永利票庄的银票。且有一千两整,一个里正月供不过一两半,这一千两银子从何处而来?这永利票庄的银票,船运商会开得最多,这里正定是与三帮中人有关联。果真到了晚上,渔民回来后,有人言这里正的坏话,我才知是这里正得了好处,让三帮中人来此居住。夜里还让渔民们乘这帮人的渔船去汨罗江中的一些江滩中送饭,而白天,这帮人就躲在渔民的渔船里。”
蒲沐道:“用他们的渔船无异于估量时间,一来他们的渔船他们自己好辨认,且船行多,船的款式繁杂,他们觉得我等恐查不出,若不是龙兄敏锐,恐他们便逃过了;二来,就算夜里官府发现,先扣留的则是村民,他们便有时间做出对策;三来,白日里,他们乔装起来,除了五湖三帮的首脑,我等也认不出几个人。”
赵知府叹道:“在下官管辖之地竟藏匿如此贼匪,下官失职啊……还请两位大人恕罪——”
“这五湖三帮表面做的都是正当生意,赵知府平日里最讲证据,朝廷律法熟知于心,而这帮人也吃定了大人的性子,就算有了些坏勾当,也早都会销毁证据,且大人所辖县中的县令也有与他们暗地勾结的,大人想查也难啊。”蒲沐道。
赵知府道:“大人所言极是,可这就是说破天,下官也难辞其咎。”
“蒲某有些话还需告知赵知府,赵知府平日里有些墨守成规,对付这帮江湖人士,若一直在规矩之中,便难以下手。”蒲沐道。
赵知府作揖道:“多谢蒲大人提点,下官谨记,下官定会整改为官之道。”
龙翔天道:“赵知府不必如此,你在此为官多年,谨记朝廷律法,清廉正直。奈何世间无完人,赵知府既已是如此性格,今后稍作注意便是,何需说要整改这样的话语。”
蒲沐望向龙翔天,道:“对了,龙兄。你手下的兵士可否都进城了?”
“我让他们分批乔装进城,免得遭疑。这城中想来还有五湖三帮中人啊……”龙翔天道。
蒲沐未有回话,道:“龙兄远道而来,想也是饥肠辘辘了,不如我请龙兄去醉仙楼一叙,正好我等说一说这几日的案情进展。赵知府,还请你坐镇府衙中,若有异常,及时与我等汇报。”
赵知府回了令,二人共同出了府衙,上了马后直奔醉仙楼,马上两人的交谈声未减——
“这赵知府,你可与他什么都说了?”龙翔天问道。
蒲沐道:“此人不用怀疑,乃清廉之士。”
“你与我共同去的那里,定就是你怀疑有五湖三帮中人的地方吧?”继续问道。
蒲沐道:“那日我在此用饭时,这饭中有人下了迷药,可迷药的量却只是微量,但晚饭时便没了迷药。”
龙翔天道:“这饭想来是赵知府订的吧——”
蒲沐点了头,两人下了马。龙翔天在店门前道:“那此人的嫌疑还未排除——”说罢,进了店中,便一言不发。
小二见到蒲沐今日来的时候比昨天要早,且还带有一人,便上前问道:“官人今日来的太早,我等与官人的午饭还未做,这位官人也是赵大人引荐来的?”
蒲沐掏出一锭银子,道:“小哥,今日是我请我这位兄弟来此吃饭,不吃赵知府所订的午饭。还请小哥让厨房为我等准备一桌好菜,打一壶好酒。”
“好咧,客官楼上请,还是原处——来啊,为客官引路斟茶——”那小二道。
两名跑堂的一同引着蒲沐与龙翔天一同进了房间,跑堂为两人斟了茶水便出门候着。
门一关,两人便开始谈起天来,小二被掌柜的叫到了楼上。那掌柜的道:“待会儿上菜,按这个上,说话也按这个说——”说罢,那掌柜的将一张信纸塞到了那小二的手中。
小二听到后立马点头下了楼,将信纸放入怀中的衣兜后便继续招呼客人了。
只说房间里的两人正在交谈,谈的却都是些风花雪月与家长里短。一个跑堂立马上了楼,楼上房间中的人,则是夏侯雪与杨县令——昨夜的杨县令竟然没死于枯井之中。
跑堂的将话告知于两人,夏侯雪道:“来我这里谈这些,想就是让我等放松警惕。你先下去盯着,有情况上来说予我。”
杨县令道:“我看你高估他们了,昨日我等这‘金蝉脱壳’一使,他们便都中计了。你还说蒲沐会夜探你这醉仙楼,结果呢?本官现在如此安全——”
夏侯雪冷笑道:“若非我铁豹庄的人搭你一把手,你还使得出这‘金蝉脱壳’?”
两人还在交谈,画面转到二楼,龙翔天使了缠蛇身法趴在了房板上听着二人的话语,蒲沐手指蘸着茶水,在二人写满字的桌子上写着:策中行策。
(本章完)
三十一回:金蝉脱壳逃追捕,策中之策扰奸敌
门外的跑堂正在听着房中的话语,听到的还是些客套的话语,此时传出了几声响动,屋里传出声音,道:“来人啊——”
两个跑堂这才打开了门,看到龙翔天正从地板上爬起,一旁是倒在身边的椅凳,还有打翻在桌子上的茶壶,茶水洒满了桌子,还在往桌下滴。蒲沐此时已站起身来,道:“龙兄,这酒还未上,你就坐不稳了?”
龙翔天道:“怪我,一时间没坐稳,想抓住桌子一角,竟又将茶水打翻了。”
“哈哈哈……没事……还劳烦小哥帮我等打扫完,再添一壶茶水。”蒲沐道,说罢又取两粒碎银子,分别给了那两个跑堂。两人接过银钱后,频频道谢,打扫完后便关上了门。
——原是龙翔天趴于房板上,听了许久,由于楼上声音嘈杂,并未听出细致的内容,只听得似乎那间房中有两个声音,其中一个是女声。蒲沐这才在桌上写了策中行策,龙翔天点头示意后,蒲沐便一脚踢翻了龙翔天的椅凳,龙翔天则施展轻功跃下来后故作跌倒后,蒲沐顺手打翻了茶壶,茶水溢出便将二人方才在桌面上写的字迹全都冲掉。
此时饭菜已上,酒也备好,那跑堂道:“二位官人慢用,这些都是小店的特色……”
两人正准备用饭时,小二破门而入,道:“两位官人,我等方才有了过失,还请见谅——”说罢让跑堂的将一道白笋炒火腿撤了下去。
“这个……有何不妥?”蒲沐问道。
那小二笑道:“今天与您上菇蕈类菜和这类白笋的汁相冲,吃了会头晕嗜睡。这几日小店进了些西域的菇蕈,小店的厨师配菜时忘了食材相冲之事,好在掌柜的想起,这才让我来撤了客官的菜。我等为您换一个菜便好。”
蒲沐笑道:“如此多谢小哥了。”蒲沐这才想到那日的饭菜中确实有红菌炖的汤,而那日也有一个黄笋炒肉,难道这店中根本没人下迷药?
“龙兄,我敬你一杯,这几日辛苦了——”
“多谢蒲兄款待了,多日奔波,今日得在此品佳肴美酒,快哉快哉。”
……
如此谈话,都被门外的跑堂听得一清二楚。跑堂时不时上楼汇报于夏侯雪与杨县令楼下两人所说的话,可这般谈话于夏侯雪而言,实在无甚可取的内容。
“夏侯庄主啊,说你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这都多长时间了,这二人一直在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你还说他会怀疑到你这醉仙楼上,依我看啊,他们根本没怀疑过这醉仙楼。”杨县令道。
“他们越是如此,我便越发不能动手。”夏侯雪道。
杨县令变了脸色,道:“你不动手,你下那劳什子的迷药给那蒲沐干什么?”
夏侯雪道:“那药此刻我已解释给他了呀。且我之后再未放过迷药,原先我打算让他放松警惕后动手,如今只得收手了。”
“你兜了圈子就是不动手了?”杨县令道。
“杨魁,如今你已不是官了,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恐有失礼节吧?原先我只闻得是蒲沐独自前来,故想动手杀了他,且我从未想过在店里动手,而是让他放松警惕后与他慢性的毒药,让他出了襄阳城之后再丧命。他死后,大内八统领必还需在他们自己人中乱上一阵子,我便可趁此机会逃走。可眼下龙翔天已来,且他们的行为与那日在船上一模一样。如此,我便不再起杀心了。”夏侯雪道。
杨魁起身转了几周,道:“好……好,你既如此看高他们,你又何需欲盖弥彰?你上错两道菜他们就会打消疑虑?你就能高枕无忧?”
夏侯雪道:“这只是一步,之后的事,你就别问了。给你准备了客房,在三楼尽头恰好有一间房屋,你自己在那住着,别到处乱走,惊了他们,你我都没好结果。还有,我等的计划,你就别打听了。”
杨魁瞪着的夏侯雪,又坐回了座位上,将头撇向一边,一言不发——他于眼前这人而言,已丝毫没有了利用之处。这与之前夏侯雪对他的态度大相径庭,可他也知道这个结果,只得忍耐着接受了。
夏侯雪起身道:“等他们都出门了,你再出去。”说罢,夏侯雪推开房门,掩上面纱,沿着三楼的走廊,走到了左边的第一间后,直接进了房门,便没了动静。
只说龙翔天与蒲沐下楼出门,小二牵马前来,两人上了马后驱马而走。
两人于刚才的对话中确实只说了一些家常理短,且也未在饭桌做标记而对话——两人吃了饭菜后查觉出未有下药,便将计就计只在说家常。如今两人才继续了方才喝茶时的对话——
“那店小二口中所言你相信吗?”龙翔天问道。
蒲沐道:“目前我也不知,昨日的晚饭,今日的午饭都未有任何异样,且昨日午饭中确实有菇蕈类的菜与笋类。”
“食材相冲,此乃自然之理。只是我有些疑虑,为何当时没人来告知?”龙翔天道。
“这也是我所疑虑之处。”蒲沐道。
龙翔天道:“还有赵知府,你排除的是否过于果断?”
蒲沐笑着摇摇头,道:“龙兄你太过多疑了,赵知府的嫌疑已被排除。我等不必再怀疑他了。”
“为什么?因为他的话语?还是……”龙翔天问道。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府衙,下马后便也没了言语。
赵知府出门相迎,三人相
互说了几句话后,便有衙役传信,道:“门外有人求见。”
“他有何事来访?”赵知府问道。
“那人有信件要交予赵知府,是个官驿的邮差。”衙役答道。
赵知府差衙役将信件取到公堂上来,衙役回了令便出门取信,少时信交到了赵知府手中。只见那信封上写到“蒲统领亲启”,赵知府见此信,道:“原是给蒲统领的信件,为何寄到了襄阳府衙中来?”
蒲沐道:“想来是其他两个统领来的。两位有所不知,陈、李两位统领各领二百五十兵马乔装暗查岳阳、荆州两处的官员与三帮残余势力,我等约定以各地府衙为寄送信件之地。”说话间蒲沐已拆开了信封,看完信中内容后大喜,道:“陈兄于岳阳捉拿了捣毁了三帮聚集之处,抓获三帮所属商会的两名要员。”
“如此喜讯,可喜可贺啊——”赵知府笑道。龙翔天听了后却丝毫没有表情。蒲沐知道,龙翔天还在怀疑醉仙楼,他也未对醉仙楼消除疑虑,可目前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意欲何为。如果贸然派人前去搜寻,定会打草惊蛇。可若一直未有作为,他又担心对方会逃之夭夭。
龙翔天道:“陈统领倒是有收获,只是我等在此还是颗粒无收,希望这里没有五湖三帮余孽……”说罢,龙翔天从公堂中起身,径直走出了府衙。赵知府觉得龙翔天的话语有些尖锐,觉得是在怪罪这几日未能帮蒲沐查出五湖三帮中人,由此脸色有些难看,蒲沐随即起身,道:“赵知府不要误会,龙统领性子就是如此,想是这几日搜寻无果有些苦恼。今日赵知府不必我等订晚饭,我与龙统领还需议事,赵知府请自便——”
赵知府这才笑道:“下官方才以为是自己为官不得力惹了龙大人生气,经蒲大人一说,赵知府想来错解了龙大人之意。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蒲沐道:“赵知府不必将此事放于心上,我想此地还有五湖三帮之余孽,这几日还劳烦赵知府多费心了,我想我等不日定会捉住余孽。”
赵知府道:“届时下官定会鼎力相助——”
蒲沐随即拜别了赵知府,出了府衙,只见龙翔天已没了踪迹。蒲沐环顾四周,只见府衙墙壁上刻有一个标记,蒲沐见此标记,立马回到府衙马厩中取马而走。马匹走到了醉仙楼中,一声马嘶过后,醉仙楼的小二出门相迎蒲沐。“官人您来了?今日怎会是独自一人?”
蒲沐下马,小二立马差人将马牵下安顿。蒲沐一边走一边道:“今日我前来,是想以此地设宴请贵店的掌柜一叙。”
小二笑问道:“官人今日怎会想到请我家掌柜的?”
“这一来,我于贵店已吃了三顿饭,贵店的菜色好,为答谢贵店款待,故来此‘借酒献佛’;二来,醉仙楼乃名楼,我一直想结识贵店的掌柜,可前几日公事缠身,如今公事已毕,故想于此请贵店掌柜一叙。”蒲沐道。
小二引蒲沐到了楼上雅间,还是昨天的房间,道:“多谢官人的美意,可掌柜的出门收账还未归……就怕……”
楼下有了声响,小二出门看去,原是掌柜的在楼下。小二此时有些不知所措,掌柜的示意小二下来,与小二交流几句后便快步上了楼。
只见那掌柜的一身锦衣,腰间配有一对汉白玉与一个香囊,帽上也镶嵌了一颗祖母绿宝石。掌柜的长得清瘦,两撇八字胡,看年龄已是而立之年。蒲沐立马起身拜会,道:“想就是掌柜的吧。”
那掌柜道:“官人有心,凡江湖中,客人于店中说要请掌柜的,那是客官赏脸,岂有掌柜的不出席的道理?”
“哈哈哈……我想这醉仙楼乃有名的酒楼,想是掌柜的不好请啊——”蒲沐笑道。
掌柜的笑道:“哈哈哈……官人说笑了。来人啊,上好茶与官人——”
“诶,掌柜的,今日你是客,怎能让你来行这些事?来啊小二,将店中最好的茶先上来。”蒲沐道。
小二回了声,端茶送于房中。蒲沐道:“小二,为我搭配一桌贵店符合你家掌柜的菜肴,还有,打上你店中最贵酒,届时一并上来——”
“好咧——”小二道。
小二关上房门,下楼到了厨房吩咐下去,厨房便开始热火朝天准备起来。此时还未至饭点,故人还不算多,大堂上只有零星两桌客人,二楼雅间除蒲沐两人外,也无任何人。
雅间里的谈话声起——
“掌柜的贵姓?”
“免贵姓闫。”
“我知晓贵店乃扬州之酒楼,后听得小二说闫掌柜乃扬州醉仙楼掌柜的胞弟,想来闫掌柜原先也是扬州人士,不知闫掌柜何时来此地经营?”
“说来惭愧,说是胞弟,却也不是。”
“哦?此话怎讲?”
“家丑不可外扬啊……”
“我问得有些深了,闫掌柜莫要见怪。”
“哎,官人是我店中贵客,这说是家丑,但与官人说了,倒也无妨,只是官人还需保密。”
“男子汉大丈夫怎可行长舌妇所做之事?此事闫掌柜若不想说也无妨……只怪方才我多嘴了。”
“我与官人说便是,此事也不繁杂:只说家母曾在扬州城嫁人,与那人共开了扬州醉仙楼,而我胞兄也是在那时家母所生的。只是家母总与那人不和睦,母亲性子烈,不许那人再添二房,故吵了多次。那家子也容不得家
母,平日里总是挑事争吵,家母一时气不过,便叫那人如愿休了她,自己回到了荆襄一代的娘家,此时所遇家父,之后便再嫁予了家父,如此便有了我。我与那胞兄只是一母所生,非同父,故说是也是,说不是便也不是……”
“原来如此,想来这醉仙楼也是令堂所开了?”
“官人说得对,只是家母年事已高,故让我经营了,生意还过得去,全仰仗官人这类的贵客啊……”
“哈哈哈……”
随着店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厨房的烟火愈发热闹了,七八个跑堂的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傍晚的风已渐寒,虽是南方,可立冬过了也有一段时间,荆襄之地的寒意也逐渐显现。此时店中来了一拨人,那一拨人进了店中,小二道:“几位军爷,您楼上雅间请——”
那拨人为首地道:“不必了,我等还有公务在身,在此大堂中便好。正还剩两个空桌,我兄弟们就坐在此处了。”
小二此时前来扣门,蒲沐示意其进门,那小二道:“官人,掌柜的,楼下来了一群军爷,小的想是不是掌柜的出去见一下?”
闫掌柜道:“官人还在此,我恐不便出去。”
蒲沐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小二道:“两桌人,约莫二十个。”
蒲沐起身,对小二道:“我等的饭菜好了,就连酒端上来。”随后转身对闫掌柜道:“闫掌柜,可否借你二楼的空雅间一用,他们是洞庭军,来此恐有公务,我想与他们了解些事情。”
闫掌柜道:“好好……小二,把空雅间开出一间来,与官人和各位军爷说话。”
说话间,蒲沐已到了楼下这拨人的桌前,道:“你等怎会在此,快上楼,我与尔等有话谈。”
一行人先后到了楼上雅间,小二关上房门便又下楼招呼客人。
蒲沐于房中道:“尔等此行可有收获?”
有人答道:“近日我等汨罗江及洞庭水域附近又抓住了一帮铁豹庄中的人,他们乔装说到山中采香料,可谁知前久落网的铁豹庄其余人已招供,那山则是铁豹庄所辖。”
“做得好,今日可有收获?”蒲沐问道。
“今日于襄阳中未发现什么,龙统领有些不快,便率着兄弟们出城去其他州县搜寻了。龙统领让我等在此听候蒲统领差遣,可蒲统领还未回府衙中,我等有些饥饿,便来此点些饭菜吃。”有人答道。
蒲沐道:“好,我今日来此会客,尔等用完晚饭后便马上回到府衙中,圣上加急,说让我等尽快破获案子,实在不行,只得多调用些人马在此地先挨家挨户搜寻一番了。你等先下楼去吧。”
门开后,那群兵士皆下了楼,蒲沐回到房中,只见菜肴已上齐,坐下身来,道:“公事缠身……闫掌柜见笑了。”
闫掌柜端起酒杯,道:“官人能掌兵马,想来定是达官,还未请教官人官居何位,尊姓大名?”
蒲沐也端起酒杯,喝下一杯酒,道:“在下蒲沐,官居大内统领,来此是翻审案件的。”
闫掌柜立马喝了酒后,起身行了鞠躬作揖大礼,道:“原是大内统领,真是失敬……蒲大人官居大内,今日竟请草民喝酒,草民不胜惶恐——”
蒲沐立马上前搀起闫掌柜,道:“闫掌柜不必如此——今日我是来此酒楼请客的一个客人,闫掌柜也是,我等只见无需这般。”
闫掌柜这才回到了座位上。蒲沐坐下便叹道:“哎,今日不谈那公事了,我与闫掌柜一醉方休——”
闫掌柜问道:“蒲大人何处此言?”
蒲沐频频叹气,将酒杯置于一边,道:“皇上今日加急圣旨,为我等查案的下了死命令,若再过四日,还未彻查,这官做不做得都难说了。”
闫掌柜问道:“蒲大人不是掌了洞庭兵马吗?想来破案也快了——不必焦虑。”
蒲沐道:“洞庭兵马虽是人手众多,可这几日所查出的人还未彻底,虽我知道涉案人员,可又怎能全城闭门搜查?这一来人手不够,二来扰了民生,若是朝中那帮佞臣又与皇上进谗言,恐又生事端啊。”说罢,蒲沐一杯酒又下了肚。
“朝中之事,草民不敢过问……今日小民先陪蒲大人喝酒,蒲大人今日尽了兴,明日再办案不迟——”
两人如此便又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夜幕已逐渐降临,城门还有一刻便要封了。赶夜路的商队、马车都在此时纷纷出城,检查的守卫很仔细地盘问后才逐一放行。
一辆马车到了城门口,守卫照例先拦了下来。守卫问道:“车内坐得何人?”
马车旁的丫鬟道:“我家夫人,今日赶夜路要回娘家。”
守卫打开车帘,查探了一番车里坐着的人,道:“走吧——”
马车出了城,官道上一路跑,出了城约莫有十里地,便有一处镇子。那镇子的主街与官道接了路,马车一路跑在镇子上的主街,到了一处马店。马车便停了下来,车上的丫鬟下了车。此时正对面奔上来了一队人马,那为首的便是龙翔天。
“夏侯庄主,我等又见面了?怎么夏侯庄主与人做了丫鬟?”龙翔天道。
夏侯雪一时间有些诧异。
龙翔天继续道:“我与蒲沐作戏骗不了你,洞庭军与你作戏你便信了吧?”
(本章完)
三十二回:群魔落法网,急令传杀机
冬夜的风起,镇子上的住户都已熄了灯火,天亮后他们还需进城做买卖,今夜早些入睡,明日才有精神忙碌一天。
马车停在马店前,马店内冲出一群大汉,那些大汉皆手持刀械,两路人对立在这镇子的主街上。夏侯雪笑道:“大内统领果然才智过人,想不到我如此谨慎,可最终还是中了你等的圈套。”
龙翔天道:“既然知道,尔等还想负隅顽抗?”说罢,龙翔天目光扫向与他正对那一行带刀的人。
那群汉子中有人道:“庄主,我等护你冲出去——万不可落入他之手——”说罢这群汉子持刀砍向龙翔天等人。
龙翔天一剑出鞘,剑气直接扫倒了眼前的四五个人,“兄弟们,活捉那丫鬟——”龙翔天一声令下,主街上便陷入了一片混战。
街边的住户们此时大都被惊醒,有的人悄悄往窗外望去,见到如此场景后立马又将头缩了回去。房屋里的小孩好些都被吓得啼哭,可他们的母亲只得悄悄地哄他们,让他们不要害怕,可就连这些母亲,此时也害怕得打抖。
厮杀声很剧烈,双方都有伤亡,那些刀客们奋力地与洞庭军厮杀,洞庭军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人。夏侯雪一掌又打飞了几个兵士,虽龙翔天被七八个刀客围住,一时间无法与她正面交手,可眼前兵士愈发多,耗了她太多的内力,但此刻的她也只得强撑。
龙翔天此时刚将眼前的刀客杀退,正准备去擒夏侯雪,哪知又被三柄钢刀拦住,柔剑再碰钢刀又是一阵厮杀。一把钢刀将龙翔天顶出了七、八步,夏侯雪被四、五个大汉与她周围女侍卫一同围住,一步步杀向人群中。
三个大汉又倒在了龙翔天剑下,看到夏侯雪被围在中间,正欲趁乱逃跑。只见龙翔天腰间抽出雪龙,运足内力,一跃进人群中,拦住了那群人的去路,雪龙直接打向人群。刀客们持刀顶住,直接被雪龙的气力震飞,龙翔天直接伸手去擒夏侯雪,哪知夏侯雪袖子里飞针一出,直接射向龙翔天——说时迟那时快,龙翔天将雪龙一横,内力运足到手上,雪龙周围散出一阵气浪直接将飞针震了个粉碎。
龙翔天此时脱手一棍,雪龙直接旋转出去,一阵旋飞打中了夏侯雪周围的几人,那几人瞬间被打倒,雪龙又飞到了龙翔天手上。龙翔天收了剑,直接持雪龙与夏侯雪争斗起来。两人斗了七、八个回合,夏侯雪便败迹渐漏,夏侯雪施展轻功想上到街边的房顶,哪知又被龙翔天缠住。龙翔天持雪龙再次将夏侯雪逼下房顶,两人又打到了街上,此时洞庭军已将那些汉子统统杀光了,兵士们还剩下了零星几人。夏侯雪此时也抵挡不住龙翔天的攻势,转头就往回跑,哪知镇子上又来了一队人马,那帮人正是今日在醉仙楼的那群兵士,兵士的领头正是蒲沐。
夏侯雪此时已是插翅难逃,蒲沐道:“夏侯庄主,藏匿于这襄阳城了这么久你总算出逃了。”
“哈哈哈哈……尔等真是煞费苦心啊……成王败寇,我赌输了,可你们又能得到你们想要的吗?”夏侯雪仰天大笑,她的笑声很瘆人——厮杀声刚停,可又传出了这般笑声,街上还躺着些横七竖八的尸体,这一幕让镇子上街边的住户在这寒冷的夜里蜷缩得更紧了。
蒲沐道:“你赌输了,是你认为你的上峰与之前一般,已在京城为你通了路子,就像尔等前几次一样。且听得我说不得不全城搜捕时,你觉得正是机会,故出城想于此躲下,且你还惧怕你丈夫将你供出,故只躲于此处。”
“你知道又如何?来绑我便是——”夏侯雪道。
龙翔天示意手下将其押住捆绑。蒲沐对十来个兵士道:“尔等留下来,少时会有府衙的人前来清理尸体,尔等维持好镇上的秩序,安抚百姓,不得有误。”
兵士们领了命,一众人离开了镇上,直奔襄阳城而走。官道上蒲沐又与龙翔天谈起天来——
蒲沐道:“龙兄已立三项大功,可喜可贺。”
“若不是蒲兄读懂我所留下的标记,知道我会派人前来,他们又怎会中计?且也是你想到用皇上圣旨来诓住他们的。这功劳,我何德何能一人独揽?”龙翔天道。
“龙兄想来还有收获,是在等我问询?”蒲沐笑道。
龙翔天未有回话,一会儿才驻马望向官道旁的山林,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龙翔天道:“你与我下去一看便知——”
两人随即下了马,进了山林,只见山林中有一队守卫在把守。那群守卫自然是昨夜里龙翔天差人在这里把守的洞庭军兵士,龙翔天指向守卫们正在把守的枯井,道:“我所有的把握都在这井边——”
蒲沐靠近井的周围四处查探,嘴角一扬,道:“龙兄真是观察入微啊。”
龙翔天道:“蒲兄也能发现,就不需恭维我了。”
原是这枯井边的荆棘丝毫未有动过,且这荆棘的离井边还有一小段距离,井边之有高出的枯草,可枯草弯折的程度根本不似人失足掉入井中方向,那杂草东倒西歪,且不止一丛如此,想来不止是一个人来过此处。龙翔天问过查证过此井的人,由于杂草的势头就是如此,故他们未破坏过那些杂草。白天龙翔天出了府衙后,先是留下记号,那
标记之意为让蒲沐单独前去醉仙楼,自己随后派人前来。之后,龙翔天便去了枯井旁查探,方才推断出了细节,断定那枯井中的尸体定不是杨魁,而是与杨魁身材相似之人。如此,龙翔天才将人马埋伏在城外的镇子旁伺机而动。
天明时,府衙中集中了所有捕快。蒲沐在院中点好了所有人后便发令捕快们前往醉仙楼抓人。这襄阳城中的一切也该换副模样了——赵知府在公堂上等待着,他又在公堂上团团转,对他而言此时此刻是不该有耐心的。
少时,捕快们便带来了醉仙楼的闫掌柜与杨县令。赵知府见到杨县令双眼瞪大,道:“两位大人,这……这怎会……”
蒲沐笑道:“不如先审一番吧?赵知府——”
赵知府回了令,便请龙翔天与蒲沐一同上公堂审案,龙翔天道:“此地为赵知府管辖,我等只负责捉拿涉案人员,审案还是交由赵知府,我等旁听便是——”
赵知府道:“如此……那便升堂——”
闫掌柜与杨县令受审,自然也将事情全都招了。“如此,先将此二人收押——”如此衙役将二人押到了牢房之中。
蒲沐与龙翔天起身,蒲沐道:“多谢赵知府,还请赵知府完善卷宗,我等带着卷宗与那三人一同上路。”
赵知府回了令,便立马差主簿整理案件始末,并记录于卷宗之上。过了半个时辰,蒲沐与龙翔天收了卷宗,差兵士将夏侯雪、杨魁、闫掌柜一同押上路,一行人一同出了襄阳城。
洞庭军兵马司中,其他几路人马已聚集于此,范云及其余涉案的官员与商会中的一些商人皆已落网,可唯独不见于掌柜。
周星宇见到各路统领都回到兵马司,便到前堂来拜会,道:“哈哈哈……各位统领手段高明,涉案人员我看已大都齐全,诸位厉害啊。”
陈仁海道:“眼下还未见到于掌柜和夏侯雪,只能等龙兄与蒲兄归来了。”
此时兵马司门口有人传信,道:“龙统领、蒲统领回来了,已抓获三名涉案之人——”
众人皆笑逐颜开,一同到了前院,谁知押送来的人中并无于掌柜,不过好在有夏侯雪。蒲沐差兵士将三人收押。众人相迎,相互拜会后,便一同到了后堂议事厅中议事。
所有人都将这些日子所有事情分别讲出,蒲沐道:“各位,如今只差于掌柜还未落网,五湖三帮中涉案的商人也未悉数捉拿,就这么班师,恐有诸多不妥吧。”
陈仁海道:“不过五湖三帮的两个首脑已被抓住,其余的喽啰也大都被我等歼灭……”
说话间,兵马司大门已开,原是魏公公到了,“大内众官员接令——”
众人立马去到前院当中,只见魏公公手持一块银龙盘绕的令牌,道:“铁龙旗令到——皇上旨意,所有大内人马悉数回宫,所捉拿的五湖三帮余孽及涉案官员一并在此就地正法。”
这铁龙旗令为军器间打造,是皇上用来调动大内人马的令牌,是皇上与大内人马的特殊“圣旨”。
听令之后,众人一时不得其解,尽皆懵了神。少时,龙翔天才问道:“敢问魏公公,皇上如何知道我等已抓获了这些涉案人员?”
魏公公笑道:“龙统领有所不知,前几日白杨、王羽两位统领就已抓获了些许涉案官员,后来陈统领又抓了涉案要员归来。老奴在想,如此多的要员,恐难以全都抓完,故写密信,差人送往宫中启禀皇上,求皇上裁决。故皇上下令特遣信使送到老奴手中。”
众人听了解释后还未懂得皇上之意,陈仁海上前问道:“还请问公公,我等还未抓到商会的于掌柜及其他涉案商人之事,是否再过问皇上一次,容我等抓到于掌柜等人再做定夺。”
魏公公道:“哈哈哈……陈统领多虑了。老奴将未有抓获的名单送予皇上了。皇上只说商人之事不足为惧,只是帮派中事需得解决,今有兵马司的人来报予老奴,说龙统领与蒲统领已押回了铁豹庄的庄主,想来三帮首脑已齐全。故我等便放过那商会中的其他人,日后再做打算。”
郭玉问道:“魏公公恕我冒昧,虽有铁龙旗令传皇上之令于我等,可我还想向魏公公讨要皇上密信,看个真伪——”
魏公公道:“郭统领,我敬你为大内统领,可你也该讲点规矩。皇上密信向来只传督查者,尔等怎可越权查看?”
段干诡风道:“皇上授我管理大内之权,且我等负有监察六部之责。此案为礼部官员涉案,我等负有全责查探,这是皇上授权予我等的;且于敕封之时皇上与我等说过,凡办涉六部官员之案,我等有权知晓这其中所有原委,我等直属皇上调令,不得受任何官员涉令。”
魏公公道:“你……”
其余人也纷纷道:“对,不见书信不听你令——”
魏公公从衣兜中将密信取出,没好气地将信送到了郭玉手上,其余人都凑近来查看,可所有人的神态都于读完信件后出奇的一致。信件上确实是皇上的笔迹,在敕封那日时,皇上将自己的笔迹与八人看过,且大内中人只有他们看过皇上的笔迹。
信件的内容与魏公公所说的八九不离十,且在信件之后
还有一张纸,那是一份名单,名单中写有要处决的人:三帮首脑、刘巡抚及其余涉案官员。
蒲沐拿着信件问道:“魏公公,请问三帮首脑,可否包括胡帮主?”
魏公公没好气地道:“不是说的直属皇上调令吗?你等就按这信件办吧,这是皇上旨意,尔等还想违抗?”
“可胡帮主已弃暗投明,此事我等未与皇上说明……”白杨道。
“我已在信件向皇上说明了,可这就是皇上命令,尔等还在找借口违抗?”魏公公道。
龙翔天道:“杀了胡浩,难以服众。我要亲笔写信于皇上再细说此事一番——”说罢,转身就要往后堂走。此时门外又传出一阵声响:“圣旨道——大内八统领接旨——”
众人皆跪下,传旨的潘公公打开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诏大内八统领即刻正法朕钦定之涉案人员,随后立刻回宫,不得有误——”
八人跪在地上,一时间全懵了神,两道急令已说明皇上对此事的决心了。
八人皆不情愿道:“臣接旨——”
潘公公随后道:“诸位统领,皇上发了两道令,还需八位立马执法啊——”
蒲沐道:“蒲某有些困倦,今日执法之事我便不参与了。”
周星宇与张鹏随后劝说,可蒲沐还是径直走进了房中。其余七人,也未做出任何回应。龙翔天道:“皇上圣旨,我等不可不办。可江湖之义,龙某不得不讲……”
潘公公道:“龙统领呐,此时不是有这江湖义气之时,皇上这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方给诸位发的令。各位,听老奴一句,执行吧——”
王羽双目一闭,叹道:“司徒将军,立马布置法场,就于洞庭哪座山中行刑便好。”
司徒锴领了命,正要差人传令下去,魏公公便道:“王统领,就地正法,怎可在无人问津的山中行刑?我朝律法中所言,若要行刑,必须于城中,这是为了让百姓皆知,若在山中,谁人知晓啊?”
“这是皇上急令,定有其特殊之处。若魏公公要纠缠细节,正法需午时三刻而行,如今早已过了午时,且还需在正法前填写卷宗,验明正身,宣读罪状。如此,还需些时候吧?”李德飞道。
魏公公道:“好啊,我等就按律法办事,等到明日老奴来洞庭府法场观看行刑,届时还请诸位统领也要到场啊——”说罢,魏公公转身拂袖而去。
潘公公见状觉得事态到如此地步太僵硬了,他也未见过这种事情,可他知道必须将此事达到一个令皇上满意的结局。潘公公叹道:“诸位明晓大义,胡浩弃暗投明,可他依旧是三帮贼首之一,诸位还需权衡利弊。司徒将军,请于城中布置法场,明日您为监斩官,老奴主事。”
司徒锴道:“遵公公之令——”说罢,司徒锴差手下偏将出了门,点了驻兵场的一百兵士,一同前去了洞庭府。
上弦月已过了有些日子,月又快圆了。
胡浩知道了此事,只在冷笑,道:“没想到我还是落得个如此下场——”留下这句话后,他便自己出了后堂,径直走到前院中。此时只有李德飞跟了过去,道:“胡帮主,你……”
李德飞不知该向眼前此人解释什么,胡浩转头向李德飞道:“告诉你家皇帝老儿,我不让他杀我。李统领,可否有酒啊?”
“胡帮主,今日还有时辰……不如……”李德飞欲言又止,摇了摇头便前去后堂拿酒,此时众人一同随着李德飞走了出来。
“只有茶,没有酒了——”李德飞将茶壶递给了胡浩,胡浩道:“好,那我今日以茶代酒——”说罢,他直接从衣兜中取出一包药粉放入了茶壶之中,道:“今日没有杯子,一切从简了——龙统领,我一敬你仗义出手相救;段干统领、郭统领、周药官、王药官、赵算师,于公子,我二敬你等为我之奇药得以后继;皇子,我三敬你的狠,我等森罗殿再会——”如此,三口茶尽皆入了胡浩口中。少时,胡浩嘴角便躺出了黑血,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几人,身体在抽搐,他直接倒地了。
他的眼睛未有闭上,可却再也没有了喘息之声。蒲沐见状,走到院落当中,望向天上的明月,叹道:“可惜你的弃暗投明了——”说罢蒲沐对着周星宇道:“周兄,拿着你等研制解药方子和毒虫的秘方来此,烧了给他——”
周星宇道:“我等还未备份,不如……”
“烧了给他——”蒲沐吼道。
陈仁海立马上前,道:“蒲兄……”
蒲沐未有回话,径直又走回了后堂。龙翔天也离开了前院,临走时顺脚直接踢垮了堂内的一张座椅。郭玉、白杨、李德飞三人也离开院内,陈仁海叹道:“烧给他吧,这是他的……”
赵梓成也道:“我等还记得多少是我等的事,而这些方子,却是他弃暗投明才有的。如今他没被我等接纳,我等与他留个尊严,别带走了他的命,还把他的东西再带走。”
于镜道:“周兄,交出来吧——”说罢,于镜将解毒方子自己的那一份放在胡浩尸体的旁边。
周星宇等人照办了,纸在胡浩尸体旁燃成了灰烬。
(本章完)
三十三回:洞庭法场贼首落,夜市江河孤母亡
冬日的正午,洞庭府东南闹市主街的尽头。
上一个夜晚对很多人而言,是难以入眠的。法场已于昨夜布置完毕,老百姓们尽皆拥簇着,哪怕法场外的兵士们都在极力阻拦,可他们为了看得清楚些,都在那使劲够头望向法场内那跪着的几个人。
“听说中间那个要被处死的就是刘巡抚啊——”
“还有五湖三帮的商人,哎……横行霸道的,早该死了。”
“我以前就说了,这些商会肆意抬价,肯定有人撑腰,这不,贪了那么多钱。”
“那些钱礼部的,说是为了科举漏题,说到底,也是那些贪得无厌之人惹出来的——”
“还不是那刘巡抚,说来这洞庭湖都快变成他自家的了……”
几声清脆的锣响起,喧闹声才缓缓停下。司徒锴站到了案桌前,宣读了罪状,验明了囚犯正身后便在等时辰的到来。喧闹声又慢慢地从四面八方响起。
魏公公也坐在一旁,望了望对面坐着的人,道:“为何只来了王统领、龙统领、段干统领?其余几位统领怎不见了?”
段干诡风道:“昨夜陈兄未有入眠,直到破晓前才有睡意,早晨陈兄告知我要补觉,故就不来了。”
魏公公笑道:“那还有其他四位统领呢?都也失眠了?”
王羽道:“魏公公,这几日他们都累了,我等也是拖着身子来的,且监斩官为司徒将军,主事为潘公公。我等是否能到此,恐也非举足轻重吧。”
“可皇上圣旨是说让各位统领执法的,统领们也太偷懒了吧——”魏公公的眼睛望着他的茶杯中的茶叶,指尖在茶水面上挑了一下,一把倒出去,对他身旁的小太监道:“这茶怎么生虫了,怎么沏的茶?自己掌嘴——”
那小太监吓得自己打了耳光后,立马接了茶壶退了下去。龙翔天一拍桌子,法场上坐着的人都望他那边。“魏公公,我等如何行事不需你个内侍官来多嘴——你方才指桑骂槐地说些什么——我等会将事情与皇上说清,就算我等行事有不妥,也有皇上定夺制裁,不需你在此阴阳怪气。”
潘公公立马起身,道:“尔等不要争执。魏公公,龙统领他们这几日奔波破案确实劳累,你就勿要多言了;龙统领,魏公公也是为各位统领着想,龙统领还请见谅。”
段干诡风道:“潘公公所言极是……我等还是耐心等下时辰到来便好。”
司徒锴也道:“时辰快到了,各位稍安勿躁——”
午时三刻终于到了,司徒锴当即抄起令牌一扔,道:“行刑——”
时间很快,刽子手们的刀眨眼间已让这些囚犯身首异处。司徒锴见状起身,宣读了后事的流程。
龙翔天还未等其宣读完,便起身离开了法场,潘公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望着龙翔天的背影,眼神中透露着些焦虑。
洞庭府外镇上一家客栈的客房中,一群人哭得死去活来,这群人身旁则是陈仁海——原来陈仁海将其关押几日后,便要去其他地州查案,想来府衙中没主事,又觉得刘巡抚家眷若单独在牢中恐会有人于其不利,故让狱卒将其放出,交予自己处置。
陈仁海将他们秘密放于洞庭府外的镇子上,又将刘巡抚带回了兵马司交予司徒锴,未告知魏公公其他事宜,只说自己捉拿了刘巡抚于此。他始终觉得刘巡抚能让他们找到幕后主使,但他又怕宫中有人阻断他们的计划,果不其然,一切发生了,好在他保住了无辜人的性命。
陈仁海道:“如今,尔等也没了地方去,有什么打算吗?”
刘夫人道:“陈大人,拙夫的尸首……”
“尔等还未完全脱困,于掌柜未有落网,我等又要立马回宫中复命,你要你夫君的尸首想来不好办。我会想法子将他葬在城外的坟岗上,碑上只立其殁了的日子且在旁标注一个坎字,尔等届时去祭拜就好。”陈仁海道。
刘巡抚的岳丈道:“如今我等一家,只能前去外府投奔亲戚,我手里还有些钱,到时做个买卖维持生计……在此多谢陈统领了,对我等罪人一家竟如此宽待——”说罢,他便携着一家老小跪下行礼,陈仁海立马搀起他,道:“你等未与他去做这些勾当的。虽你等享用了他所贪来的钱财,可如今也付出丧夫之痛、丧父之痛、丧婿之痛的代价;尔等的罪过算尝清了,无需谢我了——”说罢,陈仁海拜别了众人,从客栈中出来直奔洞庭兵马司而去。
洞庭兵马司中,众人都坐着一言不发,陈仁海回来后,在厅堂中也找了位置坐下。于镜到了厅堂中,道:“于某在此拜别诸位,他日有缘江湖再会——”
蒲沐问道:“于公子你日后有何打算?”
于镜道:“当个游方的江湖郎中吧,眼下我的父母也不知身在何方,且他们于我而言,太过狠心了,我便不寻他们了吧。”
众人未有回话,于镜拜别了所有人走出了兵马司,坐了渡船不知往何处而走。少时,潘公公等人便回到了兵马司中。
魏公公到了厅堂便开口,道:“诸位统领想是休息够了?”
郭玉道:“多谢魏公公好意,我等休息够了。”
“方才走了的人,可否是于公子啊?”魏公公道。
“怎么了?魏公公还要将其也就地正法?皇上的
密令中好似未说要处决于公子吧?”龙翔天道。
“龙统领,老奴今日出言有失,在此向您赔不是了。还请龙统领见谅,原谅老奴,不必再以如此话语对待老奴了。”魏公公道。
龙翔天起身,道:“潘公公,是否今夜我等就离开洞庭府了?”
潘公公思索了一会儿,道:“眼下还有这几人的尸首未得出处理,老奴想交予诸位统领,不知诸位统领有何高见?”
白杨望向前院摆放的几口棺材,道:“不就这么几口棺材嘛,随便找个山林坟岗的,埋了便是。”
陈仁海站起身来,道:“让我去处理便好,司徒将军,还请几个兵士与我同去。趁着下午,我速速将这些尸首入土,也让他们在阴司有个好归宿。”
“对对对……这要太阳落了山,就麻烦多了,我们还得替他们停灵。司徒将军,快快与陈统领派些兵士一同去埋了。”魏公公道。
司徒锴回了令,差人吩咐下去,少时,兵士们皆到了前院,陈仁海拜别了众人带领着兵士们一同出了兵马司。魏公公道:“如今所有事皆毕,潘公公,我等今夜出发还是……”
潘公公道:“诸位统领劳累多日,且今日我等刚刚执法,不如先在此休整一夜,明日卯时二刻出发上路回京。”
“如此甚好——”龙翔天留下这句话后便出了兵马司的大门,众人望着他的关上了大门,那声关门的响动很大。魏公公此时也忍耐不住了,骂道:“潘公公你可看到了,老奴进了门便向他低头认错,他如今还在埋怨老奴?罢了罢了,老奴不该来督案,老奴去向皇上请罪,总之得罪这几位大人,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段干诡风笑道:“魏公公,有任何话语,今后我等不妨直说,如此话语谁听了都会不适的,想来我等大都混迹江湖中,得了圣上皇恩,才能执掌大内。可能我等的江湖气公公不适应,而公公的话语,想来我等也未适应。今后,任何话语放到台面上说,恐怕会更好。”
郭玉道:“段干兄所言极是,将来还需共事,我等莫要在此事上伤了和气,这于你我,于朝野都无甚益处。”
潘公公道:“郭统领所言极是。人心齐,泰山移;今后我等还需共事,若就因此事出了间隙,今后还怎么共事?”
“不如在司中设宴,一来,共庆今日彻查疑案之盛事;二来,各位也就此宴让魏公公与诸位统领会冰释前嫌。潘公公意下如何?”司徒锴道。
“好——吩咐厨房,今日设宴,摆酒庆功——”潘公公道。
傍晚的霞光染透了洞庭水域的湖面,商船、渔船还在江河水路中,五湖三帮覆灭了,可这些船行还在开着。没有了这些帮派,许多船行轻松了许多,而那些与五湖三帮相关的船运码头生意,虽有影响,可也大都在跑着水路——这些商会知道首脑们已伏法,自然知道案子已被彻查,他们也安全了——他们知道,这帮会里的杀手们大都在与官府的厮杀中丧了命,眼下自己周围虽有些能打的好手,但也不会再涉及到那些不正的勾当了。当然,没了那些个官员,他们也不能再做些那些事了。
洞庭府街边的饭馆中,陈仁海单独在酌酒,安葬完了那些丧了命的人不久,他便告知那些兵士全都回到兵马司中,自己在此祭奠一下这些人。他自然是将在之前与刘夫人等人所说的话兑现了——刘巡抚的墓碑上刻了该有的字,其余的墓碑上只刻了下葬的时辰。
之后,陈仁海便回到洞庭府的闹市当中,找到了刘夫人前几日所在的客栈,但店里的伙计说,他们已离开了店里。陈仁海让店里的伙计给自己打了一壶酒,炖了一只母鸡,炒了两个小菜,自己便在店中喝起了酒。
霞光落下,今夜的月已圆,可与两个月前的中秋不同,此时的陈仁海已历经了完全不同与他前些年的人生——两个月前的中秋,他虽知道今后他恐会陷入些让他矛盾的沉思中,可他从没想到短短两个月他竟然就有了如此多的矛盾。大内选人时被逐出宫廷里的阿头司、那些与他们拼死一搏的囚犯以及今日这个不了了之的案件和那日唐调官与他与蒲沐、李德飞所说的话语。
他想将事情全都想个明朗,可如今他是愈发的糊涂,究竟该如何?江湖与朝廷,真的能够相融吗?酒入愁肠,他想起了从陈家堡出来的前几日和弟弟一同在自家小院里的那番话。愁酒易醉,今日他只喝了一斤烧酒,锅里的炖鸡还未吃完,盘子里的菜剩得也多,可他的头却有些沉了。
冬夜吹起了凉风,店里的客人陆续走了,可陈仁海还在店里,伙计们都在等着他吃完离店,他却又向小二说了再上半斤酒。小二道:“客官看似已要醉了,这……”
陈仁海将银钱扔在桌上,道:“再上半斤酒,若有酱羊肉,再切一盘子来——”
小二还想回话,掌柜的却止住了小二,对小二道:“快去与客官取来酒菜——”小二听完后只得照做。
掌柜的坐到陈仁海的桌上,道:“客官今日有愁事?”
陈仁海抬头看到那掌柜的,是个较为年迈的老妇,道:“掌柜的,你家的酒好啊,喝了这么些,就有人让人受不住了。”
掌柜的道:“我店里的酒若卖给惆怅之人,便会有十分足的后劲。”
陈仁海笑道:“那这真是奇酒
,我今日便喝个痛快——”说罢,小二已将酒菜上来,撤下了原先的菜盘。
掌柜的道:“可官人若喝醉了,又该怎么回去?”
“哈哈哈……掌柜的说得在理,今日说实话我已不想回去,可我怎会如此多的无可奈何?我不得不走了——”说罢,扛起那小坛酒,道:“把这羊肉与我打包,我需走了。”
小二立马将羊肉打包,陈仁海抓起了那包肉,扛起酒晃了晃脑袋,便出了客栈的房门。那掌柜的望着陈仁海所离开的背影,自己转过了头,道:“将饭桌打扫了,关门吧——”
说罢,掌柜的背过身去,擦拭了自己的眼角。
街上只剩了寒风,陈仁海一口酒,一口肉,边在街上摇摇晃晃地走着,边吃着手上的酒肉。寒风当中的街市上,宵夜小吃的摊点还有那么零星的几个,陈仁海走在那些摆着小吃摊的街道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凑近去细看,原是在那宵夜摊点上的龙翔天。
陈仁海道:“没想到龙兄也在这街市当中?”
龙翔天见状擦了擦嘴,将一些铜钱放于摊点的桌上,起身道:“陈兄,你要回去了?”
“不回去还能怎样?还有别的地方可去?”说罢,陈仁海便沿着这条街走了。龙翔天随即跟了上去,道:“你为何没回兵马司中与他们一聚?”
陈仁海回头问道:“那龙兄为何也不在兵马司中用晚饭,而是在这这街边的宵夜摊吃了些小吃?”
龙翔天道:“我知道他们要在兵马司中摆宴,便来到洞庭府中走走,心情不悦,且我不想与那阉人同桌吃饭。”
两人在街上走着,已穿过那些零星摆摊的地方,直奔码头而去。陈仁海道:“你说得是魏公公?”
“对,今后在宫中,我定与那厮势不两立——”龙翔天道。
“他能传皇上密令,定是皇上身边得势的内侍官,你与他势不两立?”陈仁海道。
龙翔天道:“陈兄是觉得我不敢,还是觉得我不能?”
“哈哈哈……”陈仁海将酒递给了龙翔天,龙翔天接过酒坛,将剩下的酒全都喝完后,道:“陈兄笑什么?”
“龙兄难道真的是因为那内侍官的几句不开明的话吗?”陈仁海道。
龙翔天笑了,说话间两人来到了码头上。船行早已关了门,陈仁海道:“没了船,我等怎么过去?”
此时有人来了,脚步声很轻。龙翔天转头一看,是个老妇,陈仁海似醉非醉,自然没注意,见到龙翔天转头,才回头一看,原是那家店的掌柜的。
陈仁海道:“掌柜的,是我的酒钱没给够?”
那掌柜的道:“客官,老身想了许久,今日有些话想与两位说,两位还未找到过河的船只,老身来与两位做次渡江的人。两位前边走,下一家码头我为两位撑船。”
陈仁海道:“走吧,龙兄。”
三人一前一后一起到了下一处码头。那里的船行虽然关了,可水边还有一艘船,那掌柜的道:“请吧,两位——”
龙翔天道:“如此,多谢掌柜的了——”
说罢,三人上了船,船只离开了水面,缓缓滑向湖心,过了湖心的水路走了约有四里,便走到一处河道中,那河道显然不是去往兵马司的水路。船上的灯火跃动着,龙翔天望着摊坐在一旁的陈仁海——方才船的划动,让陈仁海有些不适吐在湖中。龙翔天道:“掌柜的,有何话在此说便好。我也知道,你除了要与我等说话,恐还要与我等动手吧?”
那掌柜的道:“老身姓闫,扬州人士。”
“哈哈哈哈……醉仙楼闫掌柜的母亲,想来是报丧子之仇的吧?”龙翔天道。
陈仁海看着两人在说话,道:“又是寻仇的,掌柜的,你算光明磊落,未与我下药——”
闫掌柜道:“儿是娘的心头肉,想来两位都知晓吧?”
“当然,如果我娘还在世,我也不必这个年纪就与尔等在此刀剑相碰。”龙翔天道。
“掌柜的说得对,我好久未见到我娘亲了。”陈仁海摊靠在船的一侧道。
“你只是好久未见到你娘,可老身却永远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闫掌柜道。
陈仁海道:“他在洞庭府北边的坟岗上,若您想祭奠您的儿子,我可以带您去——”
“老身求你等一件事,若过一会儿我死在尔等手下,还求你将我与儿子葬在一处。当然,若尔等都死于老身之手,老身之后祭奠儿子时,也会为各位上一炷香。”闫掌柜道。
“江湖若有您这般人多一些,我想我等会少很多事端。”龙翔天道。
“出招吧——”
圆月缓缓移动已到了西边。云梦大泽很安静,安静到任何一条河道都已听不出动静,整个洞庭府睡着了。
杯盘狼藉的兵马司晚宴桌,人散了,今日这里很热闹,至少场面上很热闹。
天亮了,统领与两个内侍官都在整顿,船只已在码头上停住,他们即将走水路离开洞庭府,再转马车进到京城当中。
“龙统领和陈统领还未来,且他们昨夜一日未归——”守门的兵士道。
潘公公叹道:“这该如何是好,哎……”
门开了,龙翔天与陈仁海回来了。
(本章完)
三十四回:龙统领读信忆母,落影妖勇表真情
冬日江上的冷雾还未散开,一艘战船已离开了洞庭兵马司。
龙翔天与陈仁海回到兵马司之后,众人也未问他们昨日去了哪里,潘公公只与两人寒暄几句,随后便带着众人拜别了洞庭军将士们,之后便离开了洞庭军驻兵之处。
船在水路上行驶着,这艘战船的船舱分成了很多间,除了主舱中坐着潘、魏两位公公和段干诡风、郭玉、王羽三位统领以及周星宇、张鹏、赵梓成三名大内官,其余房间当中坐着剩余的几位统领。潘公公道:“几位大人,这洞庭山水绮丽动人,可各位这几日办案时却无法细细的欣赏,今日我等借着回京之机,三位统领不如将其余几位统领一同邀约出来,我等一同到舱外看看山水美景?”
王羽道:“潘公公有雅兴,可其余兄弟们恐没此心啊,他们还需时间才能忘记这几日在洞庭府发生的一切。就怕看到这山水,他们又想起些令他们不快的往事。”
潘公公道:“老奴知道,诸位觉得处死那胡帮主损了各位所遵从的江湖道义,可这事也未必要不快到今日吧?”
王羽道:“这只是其中一件事……”
“那……那老奴也不过问了,总之昨日各位与魏公公已握手言和了,今后之事……哎,老奴在皇上身边伺候皇上,各位统领在皇上身边替皇上办事……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潘公公道。
段干诡风出了船舱中,望着渐行渐远的群山群岛,他知道王羽的话,他们懊悔的不止有胡浩的死,于掌柜的不了了之,而是他们败了——这个结果他们自然知道,绝不会是皇上单独的想法,定有人左右了其想法。那个人恐就是他们已在宫中查了一个月可都未有结果的幕后指使。
船上又想起了乐曲,似唢呐声可又有陶笛响动,原是李德飞在船尾吹啸叶,那声音的灵动可又透着满满地悲怆,不知他从哪来的木叶——在这个时节南方的树叶还未全都落下树木上,想来他是在那些树木上所采的,亦或是在其他刚刚落了叶子的树木旁捡的。
上次他吹着这个曲子的时候是在宫中那次血腥的厮杀后,看来这次办案而归后,他的心情与那次一般,而上次是宫中御花园内游湖,而这次则是云梦大泽归京;一切都如此相似。
龙翔天在房间中的桌案上趴着睡着了,听到了这乐曲后坐直了身子活动了自己的筋骨,他思索了一晌,好似想起了什么事。只见他从衣兜中掏出一张信纸,将信纸打开,四处环顾后,便盯着那信纸看了起来——那信纸便是昨夜闫掌柜给他们的。在与他们一决生死前,闫掌柜还将一封信交予了龙翔天,与他说若他们杀了自己,这封信必须保密,只得他们八位统领看,而若自己杀了他们,这封信便会烧予他们。
昨夜龙翔天的剑很快,比他平时与人拼杀时还要快,不到五十回合,闫掌柜就命丧他的剑下——在被龙翔天的剑穿腹而过后,闫掌柜使足内力将剑震出,随后落入了水中,龙翔天未抓住她,望向水面只剩了一些波澜。
这信上写道:诸位统领,老身闫凤,扬州人士,膝下独子闫景亮,为汝之大敌。说来独子,却也不是,老身年二八时嫁予扬州商人,育有一子,奈何夫家刻薄,老身不忍受丈夫之责,公婆之辱,故“休夫”回荆襄娘家再嫁而育有犬子。
虽为家丑,可统领皆为江湖豪杰、朝廷贵人,故老身愿以告之。三帮之患,始于官家监管不严,江湖行帮入商;盛于官商勾结。老身于洞庭府开酒楼以作生计,犬子愚钝,不善仕途经济之学问,却也勤奋踏实,为人正直,可继承家业营生。老身之儿媳,为犬子弱冠之时所娶过门,原也贤惠善良,孝敬公婆。老身一家原幸福美满,可事与愿违,老身之儿媳,乃五湖三帮铁豹庄庄主之女。儿媳原不过问江湖之事,奈何亲家公身亡,膝下两子皆于江湖乱战中早折,儿媳无奈只得继承家业。
自儿媳涉铁豹庄之事三年有余,夫妻虽睦,可家道已变;醉仙楼虽为酒楼,却已涉江湖与官场。儿媳妇道难守,整日与官家要员把酒嬉戏,犬子只随儿媳而不听母言,犯窝藏涉事江湖黑手之罪久矣。
官商勾结,只手遮天。自此洞庭船运已为商会、行帮所控,官家所护。船行水运之价肆意加升,官家货物只为三帮商会所竞。猖狂之极,必有祸端,南方礼部贪污事发,朝廷彻查,奈何三帮势力颇大,未得清除祸害。
今有大内中人至此,大显神威。老身于洞庭百姓,感恩诸位还洞庭青天;于人母,憎恨诸位害吾儿与儿媳之命。儿为娘之连心肉,其父早亡,老身教管不严,故让犬子闯此大祸。儿为娘之连心肉,纵儿为虎作伥却也顺母,纵儿媳作恶百般却也孝婆,而今与两人阴阳相隔,老身于尘世已无牵挂,故想奋力与诸位一搏,若报得犬子之仇,便往府衙自首;若不得报,便一同与儿长眠地下。
老身问诸位统领,巡抚之权,确有遮天之能?若天外有天,则洞庭虽得以见青天,天下之大,未有他地受此之害?
闫凤顿首。
读完信后,龙翔天将信纸
一折,点起火折子,一把火燎起了信纸,瞬间烧成了灰烬——于他而言,这封信无疑是一个母亲最无奈的独白,恐她已无法与任何人说,只得写于信纸上。且她也知道不再会有人与她因这封信而回话了。
龙翔天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好似与那闫掌柜之身世有些类似——父亲于他而言太过模糊,他记事起便没了父亲。母亲却也很少回家,他知道母亲在宫中,可他不能去那个地方。每当他等到母亲之时,母亲虽一身疲倦,可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他比常人懂事得早,这些事情他都知道,可也藏在心中不说。
直到他八岁之时,母亲再也没有回到家中。而过了一段时间,便有宫中的太监将他接到了伏龙寺,自此他明白他自己今后无论做任何事,都只是一个人了。
乐声停了,许多人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中。
走了约有三日水路,众人到了大江北岸的州县,转马车连夜走官道近有四日便到了京城。
一行人到了宫外,青龙门的守卫宣读了圣旨,众人皆下跪接了令——圣旨中言周星宇等大内官先回到各自司府内,之后听令领赏;内侍官们先到法政殿待令,之后听令领赏;大内八统领到勤政殿中面圣回令,于殿中受赏。
如此众人分了几路进宫。此时正午还未到,宫里的各大主道中宫女太监来去匆匆,后宫前殿都是如此,听闻此案已了,后宫中各殿都有不少人在议论此事——许多人皆称赞大内统领们的本事大,首战告捷;当然也有些流言蜚语,不过这也实属正常。
只说大内八统领出了勤政殿,便回到了月龙阁中。方才在勤政殿中,皇上过问了案件的许多细节,蒲沐将卷宗悉数呈上,陈仁海将案件始末口述清楚。皇上看完了卷宗,听完了陈仁海所言,连连点头称赞,赏了八人黄金一千两。此后,皇上让八人推举出功劳最大的一人,再赏黄金五百两。众人相望小声聊了几句后,众人都做了推举,其中蒲沐被推举最多,而蒲沐却说龙翔天连立三功,当属特行嘉奖。皇上大喜,觉得八人间相处融洽,日后定会得大利。皇上思索之后,特行嘉奖了蒲沐。
除了嘉奖外,众人在离开前还将案件的疑点问了皇上,且过问了皇上为何不继续追究商会的其余人员。皇上只说是与内阁大臣商议之后,自己深思熟虑后所决定的。皇上还言若悉数处置洞庭船运商人,那定会加大对洞庭水路之运营。帮会、涉案官于朝野中危害最大,故让他们立马处决这些人以安民心。
月龙阁中,有太监传来御膳房的午饭,说是皇上御赐之宴,让八人共同享用。此时巡宫的侍卫还未回月龙阁中,来换班的侍卫已到。众人觉得在此用宴有些不妥,可太监却说此乃皇上之意,众人也只能在四龙壁下摆宴而用饭。
午宴之中,众人吃得还算愉快,只是许多人心中又有了疑虑,难道是内阁中的要臣们左右了皇上的想法?
八人还需保密,便只是小声交谈,其中几人欲去打探,八人一拍即合,午宴过后,八人便按计划而走。
冬阳刚化开了京城的第一场雪,雪后寒,大雪的时节刚过。京城今年大雪前只降了一场雪,就在他们回宫的几天,这是较为奇怪的一年。不过人们都喜欢这样的暖冬,若在此时就是暴雪隆冬,在之后时令中,恐日子会过得很难了。
而到了夜里,京城却又飘起了雪,在月龙阁中值守的龙翔天看着门外飘起的雪花,又想起了他儿时的时光——他天生不怕寒冷,每逢这样的冬日,当母亲出了门后,他就会把袄皮脱下,每次母亲回来见到他如此,便会使藤条打他,但打完后,又拉着他的手去穿衣,可母亲每次都诧异他的手如此冰冷,脑门有些发烫,却很少发烧。
巡宫的侍卫回来了,侍卫长樊云豹见到龙翔天在门口观雪,便没有上前拜会,只悄悄地让侍卫们进到月龙阁中做交接。龙翔天这才回过神来,跟着侍卫们一同回到月龙阁中,交待了侍卫们冬夜中巡宫的事宜。
定南王府中,那小园已被雪覆盖,小筑里的方桌上,陈仁海与定南王、王妃及颜蘼各坐一方。
“陈统领,你等果然不负众望,案子彻查,可喜可贺啊——”定南王道。
“多谢王爷款待与称赞,多日未见,下官故来拜会王爷,与王爷说些家常,王爷也知道的,在这大内之中,想说些话,是有些难的。”陈仁海道。
定南王笑道:“你的江湖气确实收敛了许多,但本王也知道,陈统领之言,是道义所趋。哈哈哈……陈统领是已拿本王当交心的兄弟了——”
陈仁海立马作揖下拜道:“王爷……下官怎敢与王爷兄弟相称?王爷勿要误会——”
定南王搀起陈仁海,道:“哈哈……陈统领与本王交心,本王是高兴不已,何来误会一说?不过今日,本王确实有事与你说,爱妃,想来此事还是你来说……”
陈仁海一时不知所措,自己今日前来为探案,可定南王却还有事与他说,这让他有些不解。王妃道:“陈统领,本妃还有一事相求……”王妃的话语
有些吞吐,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陈仁海笑道:“王妃有事不妨直说。”
王妃道:“陈统领曾也是江湖人士,定是直爽之人,本妃便挑明直说了。本妃想与自己的妹妹做一桩媒。”说罢,王妃手紧了紧手里的暖手炉,继续道:“我这妹妹现今已是家父的义女,且年纪已到了婚嫁,我想让陈统领将蒲统领与我这妹妹做个媒,不知陈统领意下如何?”
陈仁海未有直接回话,他有些诧异和不解——他虽知道颜蘼对蒲沐有情愫,可以颜蘼这人之前所做的事情来看,她怎会与王妃说出自己的想法?
“哈哈哈……颜姑娘想是看上我那蒲沐兄弟了——我那兄弟少年俊朗,文武双全。颜姑娘仰慕,也实属常情。王爷意下如何?”陈仁海道。
定南王看了一眼王妃与低着头的颜蘼,道:“颜姑娘既已是本王爱妃之妹,本王自然也拿他当亲人看待,且颜姑娘才色双佳,说这年纪也到出嫁之时。若论民间的叫法,我已是其姐夫,怎能不关心自己亲人的终身大事?再说蒲统领前途光明,少年才俊,与颜姑娘是郎才女貌,我想这桩婚事是做得的。”
陈仁海道:“既然王爷王妃都有此意,我定会问过蒲兄,可否我等约个时候将此事细细说上一说?”
“嗯……蒲统领无父无母,颜姑娘有我岳丈做义父;可蒲统领如今需个什么做主来衡量此事呢?”定南王道。
“王爷说得在理,这桩媒要做我等就需做得仔细,无论最终如何,我等需将礼数都做到了。”王妃道。
陈仁海道:“可蒲统领确实孤身一人,没有长辈,我听闻他到京时是少林的大师所引荐来的。再说蒲统领原先本是被少林僧人游方时洛阳所抚养的,后来上少林学艺,因其不愿受戒,故未学得少林绝学,可这些年东拼西凑的也将武功练到了些品级,就连少林三十六房许多高手都不及他。这样看来,他本是漂泊江湖的,又没什么长辈,我等总不能让少林的方丈为其说媒吧?”
王妃道:“对了,是我糊涂——蒲统领为左相所引荐的英豪,此事可让左相去说啊——”
陈仁海明白左相知道颜蘼的事情,若让左相做其长辈洽谈,恐会有不妥,可定南王却道:“本王竟也忘了,爱妃说得在理。本王会与左相说明,陈统领还请先与蒲统领一说,问问蒲统领的想法。之后我等再行安排——”
王妃听得陈仁海与定南王之言,喜笑颜开,道:“如此多谢王爷与陈统领了……夜色已晚,我与妹妹先下去了,王爷与陈统领在细聊些朝中之事吧……”
说罢,王妃与颜蘼便出了小筑,披上了皮袄,在两个丫鬟随行下出了小园,回到了各自房中。
“王爷?此事……”陈仁海将要与定南王所说之事先放在脑后,想先问问此事的始末。
定南王道:“哎……本王知道,陈统领是在乎颜姑娘之前所做之事,可颜姑娘弃暗投明已久,且为了我等彻查宫中之事还遭了些难。从这些日子来看,她与我一家相处得融洽,且我岳丈已把她当作了义女,我等若还以原先眼光看人,恐不合适,且本王想,这两人原先都是江湖儿女,想来性格恐会相投,故本王答应了王妃请求……哦,此事为颜姑娘与王妃谈天时,王妃问了颜姑娘心中所想,颜姑娘与王妃说出,故王妃来询问本王的想法。”
陈仁海道:“原是如此,好……下官会为颜姑娘去与蒲统领说清此事的。”
雪下得很大,京城冬季的初雪才于白天化开,今夜又降下了如此繁多的雪花。月龙阁的大门打开,龙翔天提着夜宵回到了阁楼内,此时巡夜的侍卫还未归。蒲沐等人已在议事厅说事。
龙翔天轻身上了楼,方才巡宫回了阁的侍卫在营房中睡着了。议事厅中的几人也是在小声议论。
“龙兄,你方才去了哪?”郭玉问道。
龙翔天道:“宫外买夜宵去了,蛋炒饭,诸位想吃吗?”
“龙兄,你见我回到阁楼中,说你有事出去,没承想是去买了个炒饭?晚饭未吃饱?”白杨道。
“到了这个下雪之时,我便饿得快,从小就这般,不过也有好多年未有吃过了。”龙翔天道。说罢,他从厨房中拿来了饭碗,在议事厅中直接吃上了饭。
“对了,你等可否探出了些线索。”龙翔天问道。
蒲沐道:“我问了左相,左相所言,原先定南王爷与几位大学士都倾向让我等将那帮人全都捉拿,可皇上再之后又单独过问过几个皇子,之后皇上便有了让我等回京的想法。”
龙翔天咽下了一口饭,道:“皇上怎会被几个皇子蛊惑?”
白杨道:“想来是皇上的计策,看几位皇子后续行为。如此来看,皇上并未忘记上次三皇子侍卫行刺之事。”
蒲沐点了点头,道:“只要皇上将此事放于心中,我等心中疑虑就有能揭开的机会。”
说话间门已开,陈仁海进了门,拍了拍肩上的雪,轻身上了楼。“蒲兄,有件喜事与你说。”
(本章完)
三十五回:月龙阁乾星阅书,永宁宫太后说理
雪花还在夜里飘洒,只是势头未有一个时辰前那么猛了。
陈仁海意识到方才的话语恐影响到了正在休息的侍卫,便止住了话语,轻声到的议事厅中。
蒲沐笑道:“刚回京一日不到,外边还尽是风雪。陈兄顶着风雪而归,竟就迫不及待告知蒲某有喜事。这喜从何来?”
“想是定南王爷听得我等办案而归,王爷闻皇上特赏了蒲兄,故再赏蒲兄些钱财?”郭玉道。
段干诡风道:“看陈兄所言,恐不仅仅是赏钱,想是哪家王公大臣的千金看上了蒲兄,故托陈兄来先作个媒人?”
“段干兄想是自己想娶亲了吧?说说,看上了哪家女子?”龙翔天道。
蒲沐道:“诸位——还是先听陈兄所言……陈兄有何喜事告知蒲某?”
陈仁海欲言又止,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刑部宇文尚书的义女仰慕蒲兄,不日便会托人来说媒了。”
蒲沐道:“陈兄不先与我说上一说这位宇文千金?”
“此事我与蒲兄说恐不合适,总之会有人来与你说媒的。”陈仁海道。
段干诡风道:“看来蒲兄有意想见这位千金?”
“蒲某无父母长辈,自幼被少林的大师们抚养,说媒?宇文尚书总不能将庙里的师傅们请来为我做主吧?”蒲沐道。
其余人皆没有回话。
龙翔天收拾好了碗筷,回到了营房中休息。郭玉道:“李兄与王兄怎还未归来?今日我等三人夜值月龙阁,此二人怎还未归?”
白杨起身道:“蒲兄,日后此事若成了。今后还想请兄弟们喝喜酒啊——”说罢,白杨便回到了营房之中。
此时巡夜的第一班侍卫回到了月龙阁,郭玉正好遇到,营房里休息的侍卫起床接班,一众人到了大厅上。郭玉正与侍卫领队询问着这几日巡夜的情况,楼上还剩陈仁海、蒲沐、段干诡风在议事厅中。
陈仁海道:“蒲兄,宇文尚书的义女不是别人,正是前久你等搭救的‘落影妖’颜蘼。”
其余两人皆吃了一惊,段干诡风一时间没了话语,蒲沐疑问道:“颜蘼怎会成了宇文尚书的义女?这究竟怎么回事?”
陈仁海将事情始末说予了两人,蒲沐思索了半晌才道:“哎……此事……真是难办啊——”
“怎会是难事呢?若蒲兄中意意便就同意,若不中意,便也就罢了。”陈仁海道。
“这颜蘼想来已适应了京城,她的命自那夜在天香苑后便起了转折。遇到王妃这般好人,才有了她如今。只是她曾做的事情,说实话我等都知道……”蒲沐苦笑着摇了摇头。
陈仁海起身道:“此事还需蒲兄细细思索……”陈仁海的话语没说完,便起身回了营房当中。
段干诡风叹道:“蒲兄,此事你还需三思。我救治过颜蘼,她……她已……”
蒲沐止住了段干诡风的话语,道:“我懂段干兄之意了,此事容我想想——”
风雪很大,皇宫很安静。今夜有些寒冷,巡宫的侍卫走得都有些打抖,即使他们披着足够厚的皮袄,也运足了内力暖身,可还是未完全驱散寒意。
雪到了四更便停住了,各宫守卫的侍卫都送了口气,雪停了寒意便没那么重了,至少在他们的意识里如此。
宫里还是与往日一般,月龙阁中的统领们回来不久后,侍卫们的巡察又变了方式。
这日蒲沐正在志史居中查阅江湖典籍,白日里纠察司的金闻、聂阳送来了礼部贪污案整理后的卷宗,以及五湖三帮中记录的要案——案子破解后皇上新提拔的巡抚为襄阳的赵知府。赵巡抚上任后将五湖三帮的涉及商会依律惩处,将五湖三帮所行之事做了记录,便派人传到刑部,刑部审阅后将其再做整理备份后发到了大内纠察司,纠察司审核备份后便才交到了月龙阁中。
看着此事有赵知府善后,蒲沐心中大喜,可还是未有于掌柜的踪迹,这让蒲沐又有些疑虑,不过好在三帮之事已了,他还是喜过于忧。
段干诡风从外而归,到了志史居中,道:“我今日去了灵药司,要来了几服药。”说罢,他将几包药放于了桌案上。蒲沐望着段干诡风疑惑道:“这是何种药?放于药楼便是,何故拿来与我看?”
“此药是予你的,听说左相昨日找过你,与你说过颜蘼之事。你模棱两可,未做回答,只说你想与颜姑娘见上一面,此药是可诊治她病症的药,若你等真成了一家,此药……”
蒲沐笑道:“段干兄想得周到,药我留下。无论如何,我都会将送到颜姑娘手上的。”
段干诡风去了药楼,道:“今日放晴,我去将药楼里的一些药材晒上一晒,有些药还需见点阳光,否则药效会减,若用到时便会效果不佳。”
蒲沐点头,道:“段干兄请自便——”说罢,他便又开始阅读关于三帮的卷宗。
巡宫的侍卫回来,与接班的侍卫正在交接。陈仁海此时也进了门,与侍卫长交待了两句后便直上志史居中,蒲沐见到陈仁海来了道:“陈兄方才去了何处?”
陈仁海取出一封信交予了蒲沐
,道:“蒲兄,颜姑娘托我予你的信——”
蒲沐拿起了信封,见那信封上写到“蒲统领亲启”,信封上还有些淡雅的清香,“是颜姑娘私下给陈兄的?还是托人予陈兄的?”
“是她亲自送到我手上的,其实我早已知道颜姑娘对蒲兄有倾慕之情,想来是那夜在天香苑中蒲兄及时搭救有关。”陈仁海道。
蒲沐道:“搭救……那怎能说是倾慕,该说是感激才对。”说罢,蒲沐将卷宗书本尽皆合上,将那信拿起,道:“我想我还是找个地方将此信看上一看吧。”
陈仁海道:“蒲兄自便,我在此当值便好。”
如此,蒲沐便回到营房当中,营房当中未有侍卫——白日里营房内不住侍卫,侍卫只在当夜巡宫时来此休息的,平时都住在其他地方,当然,大部分侍卫都还需在宫里值守巡逻,只有一到两个侍卫班队可休息。
营房当中没有人,蒲沐打开了信封,只见那信中写道:
蒲沐统领,见信如晤。
龙壁关相遇已三月有余,初见统领之时因各事其主故设计陷统领于危难之中,在此颜蘼深表歉意。天香苑重围之下,统领不计前嫌冒死救予出水火之中,此举乃以德报怨,颜蘼深感统领之大义,故在此再行谢过。
予行江湖整十载,命途多舛:未及金钗之年,便涉江湖之事,初以诚待人,奈何人心难测,因行事被欺,陷于烟花之地久矣。江湖险恶,故予只奉旁门之信,以恶对万物,以妖艳容颜诱人,以自修皮影行骗,如此周而复始,不知度春秋几许。
物极必反,人以其度量立天地。予之度于龙壁关触底,故不知所措欲倒戈。统领为江湖俊杰,朝廷新贵,颜蘼虽已倾心统领,奈何曾为烟花女子,且昔日与统领为敌;今日以信表真情,若统领有意,于明日申时城隍庙处一见。
颜蘼顿首。
蒲沐看完了信,知晓了此信为颜蘼为自己所言过去,是些推心置腹之言。蒲沐对颜蘼确实已无太多印象,只是还记得龙壁关中逃出其包围,之后于天香苑中救出了颜蘼。他承认在天香苑之中,见到颜蘼受伤时确实有些着急,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否为情愫。
颜蘼这样的人,怕的不是冷若冰霜,而是春风暖面。因为她的心一直都处数九隆冬之中,她早已适应在这样的冰冷的地方生活,不是说她喜欢,只是她已经适应了,因为习惯了隆冬,故将暖春憧憬得高不可攀。她不是没有试图走出这般的境遇,只是从未找到出路,直到龙壁关那夜申烈的话语,让她自此发生了质变,强行走出了一条路,这条路未必会到暖春之中,最坏的结局无异是她于自己环境之中身亡。
所以她对蒲沐的情愫从天香苑那夜便开始了,蒲沐没有让她落到最坏的结局当中。而定南王一家对她的厚待,尤其是王妃的纯真让她觉得她的暖春该到了。她没想到她能因祸得福,故开始憧憬她从未有憧憬过的东西——她曾觉得自己已不能再去涉及情愫之事,可如今她觉得她与常人一般,也该有机会了。
蒲沐自然不知道这些,他从未不善情场之事,他的年龄与曾经所在的地方,都让他不懂这些的。他只觉诧异,自己被人倾慕了,为何如此?他试图想清楚,可他不知道,他对这两个月来的许多事情都还未想明白,又怎会能想得清楚眼前这一封信的涵义。
他出了营房,陈仁海正在厅堂下看着轮值图。见到蒲沐已下了楼,陈仁海道:“蒲兄读完了信,可有什么想法?”
“此事当我再三思。”蒲沐道。
“蒲兄,王爷之意很明朗,他已将颜姑娘当作自家亲人,王妃则更是。左相既已你说,想来他也接受了此事,。你知道的,左相也知道颜姑娘之事。”陈仁海道。
蒲沐道:“陈兄此话何意?”
“我想说,既是王爷之意,蒲兄又为大内统领,想若要成婚,恐王爷会过问皇上之意。若到时皇上赐婚,蒲兄恐想了也是白想啊……”陈仁海道。
“即便如此,一些该想明白的事还需想明白,否则即便成了婚,这日子也是过得糊涂。”蒲沐道。
此时月龙阁外又来了一群太监,为首的内侍官则是张公公,张公公道:“传太后口谕,请蒲统领到永宁宫问话。”
蒲沐回了话,道:“多谢公公传话,敢问公公太后诏蒲某往后宫是有何事要讲?”
张公公道:“此事老奴也不知,蒲统领到了便知。”
“好,还请公公稍等,蒲某还需更换官服——”蒲沐道。
张公公道:“好好……蒲统领请便。”
少时,蒲沐着了绣金丝狻猊的官服,换上了镶金边的墨黑腰带,便随着公公们一同前往永宁宫。
进了内门后,辗转了近一刻钟,穿过了一座石桥,石桥下有一处陷水口,水流较为湍急,水边还有些未化开的积雪。
蒲沐望了石桥下一眼,看着有些奇怪,张公公道:“蒲统领……永宁宫就在前面了——”
“哦,好。张公公前面带路——”蒲沐道。
张公公一行人随即带着蒲沐穿过了石桥,走进一处院落当中,左
边矗立着的宫殿便是永宁宫了。
“蒲统领还请稍等,太后近日里有些风寒,还在床榻上休息。老奴还需前去与太后通报。”张公公道。
蒲沐道:“劳烦张公公了——”
张公公进了宫中,少时便出门道:“蒲统领请进。”之后,张公公转头对门外的太监们道:“尔等在此候着,若有人来此,便说太后不见客——”
那些太监回了话,便在门口守着。张公公引着蒲沐进了永宁宫。
太后穿得厚重,手里的汤媪温热刚好,堂中的火碳燃得也恰到好处,此时厅堂里很暖。蒲沐见太后便行礼跪拜,太后示意免礼,随后请蒲沐坐到了客椅之上。太后道:“蒲统领,哀家听闻你们初出宫中办案,便大显身手功成回京,哀家欣慰蒲统领与其他诸位统领能为朝廷如此效力,还请蒲统领将哀家之祝贺告知与各位统领。之后,哀家还会赏赐诸位。”
蒲沐道:“微臣代所有大内统领多谢太后夸奖。不知太后今日诏微臣前来,是有何事吩咐?”
“咳咳……咳……”太后咳嗽了几声,手放到了额头前,身旁的宫女立马上前为太后抚了抚胸膛,又为太后按摩了头顶、脖颈,少时,太后才又回过了精神。
太后示意宫女们退下,道:“哎……老身子骨啊……这冬日太寒……哀家最怕这冬日,身子骨愈发差了,想来……”
“太后洪福齐天,身子只会愈发硬朗,精神只会愈发矍铄……”蒲沐道。
太后笑道:“蒲统领不需奉承哀家,你们江湖中人哀家是知道的,哀家与你便开门见山吧。今日诏蒲统领来,确实有事。一来,则是告知蒲统领,前路虽有艰难,可蒲统领既已做出选择,就不需再有任何顾忌。想来也有人与你说过,在宫中做事需得收敛,恐也与你们江湖之道有些隔阂,可朝廷江湖本身就是相容相斥的,这点哀家还需蒲统领谨记。哀家还是皇后之时,这大内中便有人就因江湖道义命丧江湖恶魔之毒手,此事伤的不仅是他们自己,更伤及其子嗣后人,大内没了人,宫里还可再招;可这人殁了,今后他的子女该是如何?故有时尔等还真的需狠一点。那日考核之事,蒲统领放了人,这是道义所趋,可这只是在宫中的考验。哀家也知,诸位于洞庭办案时与宫中内侍官发生了些争执,此事也是因诸位道义所趋而起。这里于哀家个人,十分佩服诸位统领的气节,可蒲统领需知,尔等是为朝廷办事,为皇上当差,这其中最该有的不是道义,而是听令。”
蒲沐道:“多谢太后教诲,微臣定当谨记太后所言。”说罢,蒲沐便下跪行礼。太后道:“不必如此,今日哀家是与蒲统领说事,这些个礼节的,先免了。”
太后继续道:“这二来啊,近日定南王到宫中与哀家请安,为刑部宇文尚书的义女千金,求了桩婚事。那女子倾慕蒲统领,这男的提亲事哀家是见过的,可女子家向男子提亲事,倒也罕见。不过蒲统领才智过人,相貌堂堂且文武双全,有官家的千金看上也实属常事。哀家诏蒲统领前来,就是想以此事问问蒲统领的看法。”
“微臣还不知晓此千金,还想再考虑考虑。”蒲沐道。
太后道:“原说这婚姻之事,乃是长辈的做主。蒲统领为朝廷新贵,且曾游历江湖,哀家故才问蒲统领之想法。哀家知道尔等江湖人恐不喜这类媒妁之言,不过这配婚过日子,恐不如尔等在江湖中这般神仙眷侣。当时有大内女将便是追寻这类情,虽找了如意郎君,可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只留了个孤儿于家中啊,哀家这般言语,是哀家这双眼所历的。这婚配啊,只为了过日子,之后的情感想来是可以养出来的。”
蒲沐未有回话,太后继续道:“咳……咳……蒲统领,若想见一见那姑娘,哀家为尔等安排。”
蒲沐道:“如此……多谢太后了。”
太后道:“今日与蒲统领所说的就是这两件事,对了,还有蒲统领还需知道,宫中之人的好坏不是如此容易判断的。今后蒲统领在这宫中行事还需多辨多思——”
“多谢太后告知,微臣就此告退。”蒲沐道。
太后准备起身,道:“蒲统领去忙这大内的事务吧……”宫女们在里屋闻得太后叫人,便立马到了堂中将太后搀进了里屋,伺候太后躺下。
蒲沐在张公公引路下出了永宁宫门,走到了主街上,张公公与蒲沐道:“蒲统领,今日太后所言你可要万般谨记啊。”
“多谢公公提醒。”蒲沐道。
“老奴当日统领所说可绝非玩笑话,宁妃娘娘还未忘记尔等之事,宁妃娘娘这几日又有了身孕,怀了龙胎。太后与皇上更是当宝了……”张公公道。
蒲沐道:“公公所言蒲某都会记于心中。只是私放宁妃娘娘点的囚犯之事,蒲某已然做了,若要挽回,也无法了。”
张公公未有回话,他在宫中这么多年来,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中,只有这一人听到这样的话语后,会是这般回答——他明白了,眼前此人不会做出改变,哪怕今日太后已诏他来说了这么多,他只会在矛盾中斗争,要么逃避,要么……
(本章完)
三十六回:城隍庙男女问情,万花殿龙颜大怒
又过了一夜,这夜又飘了些小雪。
冬日就是这般。天亮之时,京城的积雪还未消退。巡夜的侍卫回到月龙阁中准备交替,值夜的侍卫们此时也正在换班。宫中此时已在准备着除夕、初一等春节的事宜,虽说还离春节一月有余,可宫中内务各部已在筹备。
月龙阁内,几队侍卫们正在交替班次,李德飞正在交待这几日值守的事宜,道:“宫中此时已开始筹备春节之事,故这几日宫中各处必须严加防范,原先暗哨需全都换了,新的口令我已告知赵艾钦、尉迟宗龙、白晓峰三位领队,暗哨就为三位领队所辖侍卫队布置;其余领队还如原先一般进行巡宫与值守。”
众领队回了令后,便带着队伍出了月龙阁之中,分了几队各司职巡宫、值守、布暗哨之责去了。
李德飞有些困倦,昨夜值夜有些冷,今日他好似有些伤风。此时营房的门打开,郭玉起床下了楼,早晨的他精神抖擞下楼来见到李德飞道:“李兄今早身体有恙?”
“想是着凉受了风寒,不碍事。你已来值守,我先去药楼拿些药吃了,好好睡上一觉,祈求今日宫里没别的事了。”李德飞边说边往楼上走。
郭玉道:“李兄尽管休息,我在此值守便是。”
少时有内侍官携一众太监前来传话,说皇上有事诏蒲沐进勤政殿相商。郭玉回了令,道:“诸位公公还请稍等,蒲统领在营房当中休息……”
说话间蒲沐便下了楼,道:“诸位公公,前方带路。”
太监们回了令,一行人引着路带蒲沐出了月龙阁前往勤政殿。郭玉望着众人离开,心想皇上是否有秘事要单独说予蒲沐,昨日其余几位统领便听闻太后诏了蒲沐,今日又是皇上独诏,难道宫中出了什么事?
郭玉没再细想,上了志史居,想去查阅这几日新增的江湖事与礼部贪污案的卷宗。
只说此时其余几位统领陆续下了楼,段干诡风道:“怎不见李兄、王兄与龙兄?”
陈仁海道:“王兄昨日未归,想是在将军府过的夜。龙兄行事素来神秘,哪日早晨你见到过他?”
说话间龙翔天进了门,道:“陈兄何时也会背后议论人了?”
陈仁海笑道:“哈哈哈……那就请龙兄见谅——”
“今早我去了万花殿,重新布置了守卫。也不知为何,皇上十分重视。今日出门采气练功时就有内侍官与我说又要重新加派人手值守万花殿。万花殿中的妃子今日不在,想是皇上诏了去。”龙翔天道。
郭玉道:“原来如此,龙兄每日晨练功法,想来不日功力便会大增,可喜可贺。那万花殿既是皇上精心重视之地,我等多费点心便是。龙兄还请与我说一说万花殿的布置,我好在今日值守时于这轮值图上记录下来。”
龙翔天道:“那好,郭兄,这边请——”说罢,郭、龙二人便走到轮值图边,谈论当中在图上标记起来。
其余几位统领此时便在月龙阁下练起功来。他们还需更精进自己的武学,初涉江湖办案他们已看出这江湖中恐还有很多人的武功在他们之上,至少三帮当中范云的内力比他们要强,于掌柜的武功好似也不在他们之下。若非有神器红龙在手,王羽拿下范云绝非易事;若非有雪龙助阵,龙翔天在那夜的厮杀中也很难抓住夏侯雪,虽然夏侯雪的武功比不上龙翔天,但是那些护住夏侯雪的汉子,持着刀械发了疯也非他一人能将其全都诛杀。
龙翔天刚晨练完便没有继续在厅堂上练功,与郭玉在轮值图上说清楚万花殿的侍卫布置后直奔楼上的厨房找些饭食填饱肚子。可厨房里没有什么食物了,御膳房的食材今日还未送来,龙翔天找了一圈见到无食物可用,便出了月龙阁,不知去了哪里。
约莫一个时辰,众人停下了练功。蒲沐则恰好回到月龙阁中,陈仁海见状问道:“蒲兄,皇上诏见可否什么事?”
蒲沐笑道:“无什么大事,只让我等留意一下这几日宫中值守与巡逻。春节将近,宫中内务正在忙春节准备的物件,进出宫中的车马会比前两个月要频繁,皇上让我等加强防范。”
郭玉听到此话后,道:“宫中的暗哨我已都换了,各侍卫队的布置也已换新。”
蒲沐道:“如此便好。今日我不练功了,若宫中有急事就有劳各位了。”说罢便上了楼换了一身常服,出了月龙阁。
段干诡风笑道:“看来蒲兄是去相会佳人了。”
其余几人相视一笑,陈仁海想到方才皇上的诏见与昨日太后的诏见恐多少有些相似之处。定南王那日的对此事的看法他已知晓,想来恐已将此事告知于皇上与太后了。
城隍庙外的香火没有京城其余的寺庙旺,还未到逢年过节之时,这里的人不算太多。蒲沐在京城中走了许久才到了此处,庙外没有人,庙内只有零星几人在上香。
蒲沐的眼光自然不差,望向庙内,便见到有一女子从庙宇中出来,那女子自然就是颜蘼。
“蒲统领……”颜蘼道。
蒲沐方才只是偷看了一眼便背过身去,颜蘼故出了门后只看见了蒲沐的背影。“颜姑娘……来得早啊……”蒲沐道。
颜蘼道:“我想着到此上香祈福……为王妃求支好签。”
“颜姑娘是独自前来?”蒲沐问道。
颜蘼笑道:“今日皇后相邀各宫嫔妃与各王妃一同
去京郊的皇家园林中赏雪谈天,说是大寒时节来临前皇后相邀皇族女眷一聚。王爷进宫探望太后去了,故我今日便有了空闲。”
蒲沐道:“没想到皇后竟能有赏雪的雅兴,这天寒地冻的,出行都不便,竟还邀约如此多的人去京郊的园子里赏雪,想来那里别有风景吧。”
颜蘼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她也不知蒲沐此话是何意。蒲沐道:“这里在京城中算得清静,颜姑娘所写之信蒲某看了……姑娘的心意我明白……太后也告知于蒲某了。”
“我知道此事于统领而言过于急促了……且女子先表心意确实有反常态……”颜蘼轻声道。
蒲沐道:“先秦之时,男女皆可表心意,《诗经》中也不乏此类典故的。你我都是江湖儿女,一些陈规其实也并非全都要守的。”
两人在沿着这庙走着,不知不觉到了庙后的一处亭子,此时天上又下起了雪。蒲沐道:“我等先到此亭中坐一会儿,也可看看这雪。”
说罢,两人并肩一同到了亭子中,蒲沐在亭子上坐下,颜蘼坐得离他不远。颜蘼道:“蒲统领,我知道曾经……曾经我是个烟花女子……”
蒲沐道:“颜姑娘不必说这个的,这婚嫁世俗之中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我原先都涉江湖中,当然知道这些世俗套路你我不太适应。但是如今,你作了尚书义女,我作了大内统领,江湖这套似乎于你我生分了。江湖之中,有不少有情眷侣,而在这朝野当中,又有多少这般的神仙眷侣?”
颜蘼明白了蒲沐的想法,道:“蒲统领想来是不愿意接受媒妁之言了。”
蒲沐笑道:“若不是姑娘看上我,或我根本未有出现,但姑娘已在王府当中,那若哪家公子看上了姑娘,姑娘可否会同意?”
颜蘼知道了蒲沐之意,道:“我知蒲统领之意……蒲统领恐还怀念江湖之中,但这江湖是个染缸,有的人爱他染出之色彩,但有的人只因他被染成了令人厌烦之物。蒲统领羡慕江湖之中的神仙眷侣,我却真的不敢再去想那江湖中事,自我被王妃认作妹妹时,我便不再去想那江湖的任何一丝事。除了你,蒲统领。”
蒲沐道:“其实皇上也将此事与我说了,皇上说我还未及弱冠,故对王爷说希望半年后我弱冠之时再做打算。”
“我明白蒲统领之心……这半年之内……我会与蒲统领知道的……”颜蘼道。
蒲沐笑道:“天色有些晚了,今日王妃会回府吗?”
“皇后说要在园中过一夜,故今日不会回府的。”颜蘼道。
蒲沐起身,道:“那今日我请姑娘吃饭,京城的酒楼任姑娘挑。”
颜蘼笑道:“此事由统领定便好——”
冬日的白昼很短,圆月已过,月相再变。
月龙阁之中,侍卫们还在照常交替着班次。龙翔天今日值夜,冬夜里他饿得很快——他晚饭历来吃得不多,到了这天寒之时,便饿得快了。这在他幼时便会如此,可冬夜里他母亲很少回来,故他很早便学会了些厨房的手艺,会为自己做些吃的。
不知是否是那封信,让他看了后便时不时会有些这些思绪。陈仁海进了门,道:“外面风雪好大,蒲兄怎还未归?”
龙翔天道:“听说是去见那女子了,有佳人相伴,怎会早归?”
陈仁海笑道:“龙兄竟也会说笑了?”
“陈兄来了便好,你先在此值守,我还需出去一趟。”龙翔天道。
陈仁海道:“龙兄若是要去宫外买些宵夜,陈某还是劝龙兄收敛些——”
“陈兄这是何意?”龙翔天道。
陈仁海起身到了门口,道:“龙兄,你可知道有太监已向皇上说过你夜里经常到宫外去买夜宵有违宫里的大体。”
“御膳房能与我做宵夜吗?每次我等向御膳房要食材时那里的人是怎样待我等的?明里都答应得爽快,可哪次不是我等加催了几次才将饭食送来,若没有皇上的御赐,他们哪次勤快地为我等送饭了?这御膳房,说到底是为后宫的主子们做饭的,我等……既别人无意如此,不如自己找些吃的——”龙翔天道,说罢,便径直走出了月龙阁。
陈仁海看着龙翔天远走,叹了口气。他看到周围的人尽是满满的这宫中的一切——若无事之时,他们便都是如此的生活,布置侍卫巡宫、值守,自己练功,查看卷宗典籍……
此时蒲沐回到了月龙阁之中,道:“外边的风雪如此大,龙兄怎还往宫外走?”
陈仁海道:“想是去宫外买些饭食当夜宵吧。蒲兄今日是否去会佳人了?”
蒲沐笑着摇了摇头,道:“陈兄也寻我开心?颜姑娘之意我自然知晓,可我对她还未有情愫,怎能就谈婚嫁?且皇上也说等我到弱冠之时再做打算。”
陈仁海道:“蒲兄,这婚嫁之事,我想一来为双方之情有个归宿,二来为家族传宗接代。”
“陈兄乃名门之后,我一介江湖散人。传宗接代?我却未有想过啊……”蒲沐笑道。
“无论你我之前是何种人,如今都是大内统领了。蒲兄恪守的准则我明白,今日你如此晚归,想来与颜姑娘聊了许多事吧?”陈仁海道。
蒲沐道:“我与颜姑娘说明了我之心,婚嫁之事想来我是难做主了,只是我还需有些情来对此婚嫁吧……颜姑娘确实生得好容貌,且已弃暗投明
,那些过去说来我却也不介意,且她也曾为江湖中人,若是真的娶过门,想来也比那些个大家闺秀要好相处些。”
陈仁海笑了笑,道:“今日蒲兄不必值守了,先回营房中歇息,今夜有我便好。”
蒲沐听后谢过了陈仁海便上了楼,陈仁海四处观望了一会儿,便回到轮值图下的书案下坐下。
今日风雪在二更便停了,龙翔天还未归来,陈仁海在书案上写着家书,忽听得大门打开,原是一帮太监匆匆来此。只见内侍官跑得呼呼大喘,衣袍还有沾上些雪且有些脏,想来是赶来的途中摔倒了。
“公公有何急事?喘匀了再说不迟——”陈仁海起身相迎道。
内侍官道:“容妃娘娘……娘娘……小产了——皇上传令,各位统领调足侍卫守在万花殿口不得任何人进入,八位统领都需来——皇上已到万花殿等着各位——”
陈仁海回了令,道:“公公还请歇息一会儿,待我诏他们前来。”说罢陈仁海便立马敲了轮值图旁边的金锣,几声锣响后营房中的侍卫都已集结完毕,统领中段干诡风、蒲沐、白杨、李德飞、郭玉都已着了官服,取了兵器聚集在厅堂中,陈仁海换了官服取了兵器,少时便也到了厅堂之中。
“还有两位统领呢?”内侍官问道。
“王统领去了将军府还未归。”郭玉道。
“龙统领宫外买夜宵去了。”陈仁海道。
内侍官一跺脚,叹了口气,道:“身为大内统领怎能随意出宫呢?哎……皇上还在等着诸位呢,老奴也不能在此耗着,各位先去——”随后,那内侍官对随行的两个小太监道:“龙统领回来后,让他速去万花殿——”
“诸位统领是否能传令于王统领?”内侍官急匆匆地问道,虽是冬日,但他此刻额头上的汗珠却已将其帽沿浸湿了。
蒲沐道:“段干兄,将信鸽传令到虎贲将军府——”
段干诡风立马到药楼中取来了信鸽,速速写了纸条,将信纸攒成卷放于信鸽上,便放飞信鸽于将军府。
“如此,各位统领还请快快随老奴前来——”内侍官此时的话语都因急促而有些不清楚。
路上蒲沐有些不解,为何皇后都已邀了各宫嫔妃去园林赏雪,皇上还在宫中?难道是皇上闻得容妃小产火速回的宫?
月又落到了西边,一个不眠之夜就快结束了。宫中闻得有妃嫔小产自然是会有不少妃嫔到此,皇后等一众嫔妃自然也从京郊回到了宫中,可所有人都被八人挡在了宫外。所有太医院的人都需同灵药司的官一同进入,且都需搜身——说起宫中妃嫔小产自也不是少数,可这般阵势却从未见过。
这一夜,于谁都不好过。天快破晓了,四位统领正往月龙阁中赶,那四人分别是龙翔天、蒲沐、陈仁海、王羽——皇上见到姗姗来迟的龙翔天与王羽脸色近乎铁青,没好气地让两人好生守候着。直到太医为容妃开了药后,皇上才将八位统领叫到万花殿的偏殿旁,怒斥了八位统领所布置的侍卫玩忽职守,没尽早将消息传出,除此,容妃小产好似为食物引起,故皇上又斥责了侍卫未及时检验。之后,皇上让八位统领自行惩处手下的侍卫,又罚了龙翔天与王羽让两人各自轮流来万花殿值守一个月,且再罚二人三个月的俸禄。
皇上之后留下了四个统领,让龙翔天等人去御膳房彻查此事。只说四人到了月龙阁内,陈仁海道:“龙兄,如今你可是遭了大殃,今后一个月恐都不能买宵夜了。”
龙翔天道:“真是见鬼,平日我都在店里打包回到宫中再吃,可今日听得陈兄所言宫中有人与皇上说我到宫外买夜宵,故想着吃完再回,谁承想会遇到这般事情。王兄,今后你我恐是要‘风雨同舟’了。”
“哎……我那义父非为我张罗什么婚事……偏要让我见兵部刘侍郎。义父在酒桌上喝醉了,才将其送回房中歇息,飞鸽一到我便知晓恐今夜又有急事了。不就是轮值万花殿一月,我做便是。”说罢,王羽便上志史居拿了专职记录的本子,人手发了一本。
一行人如此出了月龙阁直奔御膳房而走。
万花殿外四统领把守得密不透风,御膳房中四统领也在尽全力彻查着当日所送的任何饭食点心。
忙碌时的他们比闲暇时更像统领,闲暇时的月龙阁除了那些平日里按部就班的事外,他们所做的则更像是江湖门派——整日讲文习武,练功比试,与如今的他们显得格格不入。
一行人从御膳房回到了月龙阁中,龙翔天道:“这些膳食都为养胎食材,怎会引得小产?且这几日容妃的食谱都是由皇上亲自过目的,我等查了一遍,真是一无所获。”
陈仁海道:“这些膳食都是养胎之时吃的,确实不能引发小产。太医诊治后却说是膳食引发小产,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太医院未见过食谱,只说是服用饭食引起的。我想食谱还是送予太医院查看,看太医们如何说。”王羽道。
陈仁海差侍卫先将食谱送往太医院,道:“食谱虽是如此,可饭食却未必如此。”
“可那御膳房中人听得此消息后都慌得与丢了魂似的,我等怎查证是谁做得手脚?想来还得多费些心思——”龙翔天道。
蒲沐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奔往月龙阁外,道:“我先到宫外查证,你等细细盘问御膳房中人——”
(本章完)
三十七回:佛偈胜邪音,群声论奇案
午饭刚过不久,定南王府中有些宁静。昨日王妃赏雪夜归,到了中午便有了些困意回房休息。定南王在书房中闻得王妃在房中歇息故让所有下人行动时尽皆轻巧些。
定南王在看着些史书志史,下人刚为其泡好茶退下后,前院便有人来传话,说蒲沐前来拜访。
“快快有请——”定南王道。说罢,定南王整理好了衣帽,差人到了会客室摆好茶点,自己随后到了会客室中等待。少时便有小厮引蒲沐前来,蒲沐上前拜会行礼,定南王示意免礼,道:“蒲统领来到府上,是有何事要与本王说?还请先坐下,慢慢说予本王——”
蒲沐坐下后,便将昨夜之事告知了定南王。定南王道:“容妃乃皇兄最宠之嫔妃,如今小产,皇兄如此不快想来是能知晓的。皇兄让尔等彻查想来是有些急促,可后宫之事,尤其是妃嫔小产……蒲统领有所不知,其实许多妃嫔也有过小产,可皇上从未如此重视过。蒲统领从宫中赶来,想来不只是与本王说这个吧?”
蒲沐道:“微臣今日前来是想问询王妃的。听闻昨日皇后相邀众嫔妃及各王妃一同去了京郊园林外赏雪,而昨夜容妃小产之后皇后及妃嫔们都回到宫中......”
定南王打断了蒲沐的话语,道:“哈哈哈……昨日王妃的确与皇后及众妃嫔一同去京郊甫园赏雪,可本王昨日从宫里出来便受王将军之邀,一同去吃了酒。晚宴散时,本王回到府中,王妃也刚回来。想来昨日蒲统领是见过颜姑娘了?否则怎能知道王妃去了京郊赏雪?”
“王爷见笑,昨日微臣与颜姑娘确有相约,可回到宫中便遇上了此事。如此忙碌了一夜,先是皇上差我等封锁了万花殿,再有便是我等中有几人一同查阅了御膳房的膳食谱。可都一无所获,故来此询问王妃昨日赏雪的事宜。”蒲沐道。
定南王思索半晌后,道:“昨日王妃归来之时,告知本王说是宫中有事,皇后与众妃嫔急需回宫,王妃除此之外并不知任何事,为何蒲统领想过问王妃?”
蒲沐道:“今早我等彻查了御膳房,可完全无所获。昨日送膳的太监今日都被暂且收监审问。我想若太医诊治为膳食引发小产,恐要从昨日送膳的人中查起,但蒲某所想事态绝非如此简单。予容妃养胎的膳食已历多日,所有食谱皇上都过目审查方可烹饪,且送到万花殿时贴身宫女也会检验,为何到今日才有小产?我想无论是涉此事的宫女、太监、厨子如此繁多,送膳致小产……不会如此蹊跷的。”
定南王有些不解,问道:“蒲统领所想乃是后宫之争所致?”
蒲沐点了头,定南王道:“就算如此,过问王妃,似乎无用啊……王妃昨日只与众嫔妃赏雪,又有什么线索可寻?”
“昨日众妃嫔赏雪谈天,想来谈天之时恐也会谈及这几日宫中的事,平日宫里的许多事情,赏雪之时恐或多或少都有涉及。微臣想问询王妃昨日皇后及众妃嫔都聊了些什么。”蒲沐道。
定南王点了头,道:“想来宫中已有统领们从太监与宫女查起,蒲统领便另辟蹊径从上峰查起。蒲统领果真高明,不过王妃此时还在午睡,不如蒲统领先与本王到后花园的小筑中下棋饮茶。少时王妃醒后本王差人唤王妃前来。”
冬日里最温暖的时候便是正午过后的半个时辰,在这时段中若天放晴,午睡的人会特别舒适。
王府门开了,日头已经偏西,冬日的白昼当然如此。天已经有些昏暗,蒲沐出了王府的门,思索着走在街上——王妃所说的情况于自己而言,皆是无用的话语。昨日皇后及众妃嫔根本未有提到容妃,除了聊起宫中有两位妃子怀有身孕外,根本未说起是何人。
蒲沐陷入沉思,王妃对昨日赏雪谈天好似没太细的记忆,这样的线索毫无价值。难道王妃有意隐瞒?或者昨日的赏雪根本未有线索可寻?但蒲沐心中就是肯定,此次赏雪定有蹊跷:太后受了风寒,皇后怎会单独邀约一众妃子前去赏雪?他想去询问太后是否皇家后宫有这般的赏雪的喜好,可太后那日与他所说的话语让他明白若是去询问了,太后定知他要做什么事。依太后那日的话语,若告知了太后,他们肯定难以彻查此案。如今他只能期盼宫中的人能查出线索了。
街上的灯火渐渐点起,冬日的快入夜的闹市果然少了很多人。蒲沐穿过闹市后,一直沿着主街走向白虎门,离皇宫越近,街上的人愈发少。昏暗的天此时又被厚云层盖住,天黑了。
蒲沐听到身后有人,他的脚步声让他明白身后此人会武功,在京城当中若遇到有武功的人,且在这条通往白虎门的街上,定不是什么好事。蒲沐止住了脚步,没回头,身后的脚步也停了,蒲沐道:“在闹市时没发现你,如今都露了马脚还敢跟着?”
“蒲统领果然高明,不过在下本身不想藏匿跟踪蒲统领,只是想探探蒲统领何时能发现。”那人道。
蒲沐转过头来,这里的街边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虽在刚入夜都点起了灯,可这映出房屋的灯火照在街上根本看不清对方是谁。蒲沐不知此人是敌是友,道:“阁下跟了我那么久,就是想查探我的反应?京城当中根本无帮派武行,你怎会一身的武
功,且这条路通往宫中,且街上的住户就那么零星几户。你怎会跟我到此?你知晓我之姓名,想来不用猜也知道,阁下就是宫中皇子的手下。”
那人道:“蒲统领果然机敏过人,可我今日前来不是为难蒲统领的。”
“为难我?你的武功虽不低,可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单枪匹马,何来为难一说?想来是来告知我什么事的吧。”蒲沐道。
那人笑道:“哈哈哈……蒲统领,我原以为你儒雅谦和,可没承想你也有些自大。话语中都带着刺啊——”
“与君子说礼,与小人,恐就不必了吧。有事快说——”蒲沐道。
“我家主子托我告诉大内统领们几句话:一来,不要白费心机了,你们从洞庭府的官驿查信件很高明,可找不到线索的;二来,主子今后不为难你等了,你等也不要再查了,否则届时鱼死网破于你等都不好;再有,今日宫中之事,就是膳食的事,尔等不用再追查了。”那人道。
蒲沐道:“原是你家主人让你来示威了,回去转告你家主人,进京阻拦,私通官吏我等大内统领定会彻查到底。与他为伍一个官吏我等查一个官吏,再奸诈的狐狸也未必不会漏出尾巴,到时被我等抓住了证据,想做王储便就做不成了。还有在此奉劝阁下,勿要再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了。否则届时如你所说,‘鱼死网破’之时,你等恐就是鱼了。”
“哈哈哈……”那人笑道,笑声持续了一会儿,才道:“蒲统领啊蒲统领,亏你那么明事理,却要娶个青楼女子……堂堂大内统领,要娶这么个女子?哈哈……你好好看看这个——”说罢,那人从衣兜扯出一个小包,直接扔到了蒲沐身前。
“落影妖确实妖艳,这腰身够细的,今后蒲统领若真的与之成婚,想来定是逍遥快活啊——”那人道,边说边笑起来。
蒲沐自然不想看他身前那不堪入目的东西,那肚兜听得眼前此人所言想来就是颜蘼的了。蒲沐攥紧了拳头,骂道:“你这厮真够卑鄙无耻,颜姑娘已弃暗投明,你却还在此用这种卑鄙手段侮辱她——今日原想放过你,可你这下流言语让我忍无可忍——看打——”
蒲沐举起拳头后,身子却被定住。脑海中全是颜蘼的于青楼中的画面,不时间耳边好似又有颜蘼的哭声,声音愈发嘈杂,好似还有统领们的劝说声,王爷、太后的命令。他一时间觉得自己被操控住内力无法运转,就连迈开脚步都困难。但眼前此人也无法向他靠近。他只觉得声响愈发嘈杂快速,脑海中的画面渐渐暗下,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可却又想到了什么,立马闭住双目。
那人忽觉有些怪异,蒲沐似乎未听进他以内力所造的声音了。此时他却被定住了身形,好似耳边响起了声响。佛经阵阵于其耳边响个不停,这种佛经声于善人乃天籁,而于恶人则是金刚降魔之声。
声音一停,那人还未回过神来,蒲沐已冲到眼前一拳打过,其胸膛被蒲沐一拳击中,直接退出了好几步。那人立马使轻功逃跑,蒲沐欲追击,可又想到穷寇莫追,便止住了脚步。
“修罗音……此人莫不就是颜姑娘口中所提到的邱平刀,没了踪影这么些时日,竟然又来了。”蒲沐自言自语道,此时他的心跳还未平复,方才若不是想起金刚伏魔经,他必定会被这修罗音所伤——只说这修罗音乃西域邪术之一,此音专入被外界事所扰之人的耳中,通过内力操控人的心智,世上有几人能完全不被外界事所扰?故这修罗音一旦入耳后极少有人能脱离。若不是蒲沐想起金刚伏魔经能清除邪音入耳,想来此刻已是生死难料。
方才蒲沐心中默念起金刚伏魔经之时,调动了内力将修罗音所注的体内的内力逼出,如此才清除了邪音。蒲沐抓起地上的物件,看着这物件有些发呆——方才自己欲念起才会被修罗音所侵袭,若不是邱平刀以此来激他,他不会如此的。难道他已对颜蘼有了些情愫?可看着这个东西,他心中又满不是滋味——虽他知道颜蘼之前为烟花女子,想来该发生之事也避免不了。可他为何想起这些事态又有些惆怅?
若对一人没有任何情愫,这些事都是无关的。但他到如今也不知道自己是对颜蘼遭遇的怜悯,还是自己已对颜蘼生了情愫。
他抓起那个肚兜,掏出火折子,起火烧了那肚兜。见那肚兜燃成灰烬方才离开,街道的尽头便是白虎门。
守卫自然知道他是谁,没有过问便放了行。他有些失落,不知为什么,他自己一次次问自己为什么会如此?
月龙阁内,陈仁海与白杨在看着太医院送来的食谱记录——太医院与灵药司一同查验了这几日御膳房所购的食材,皆没有任何异常。
“段干兄去了太医院与灵药司,召集太医院中得力的太医与灵药司所有灵药官一同议事。这……太医院刘太医诊治出了是膳食动了胎气,冲撞了气血,这才小产的。段干兄召集他们议事又是为何?”白杨不解道。
陈仁海道:“段干兄善医药星卜,想来是想与太医院与灵药司中人论证是否真的为膳食所为。”
白杨道:“陈兄,我在想恐不是膳食之事,想来是有人下药,方会如此。虽说有宫女检验,可世上
奇药千千万,她们怎会知晓?且宫女方才郭兄已悉数审问,只有六人检验过三餐,四人检验过茶点。其余人我想可以放回了吧?”
陈仁海将记录的簿子放下,道:“白兄所说有理,可皇上已震怒,让我等若查证不出为何,不可放出任何人,如今想向皇上请命将其他人放出恐是不妥。”
白杨道:“如此多的人收监,只会人心惶惶,怎利于查案?”
龙翔天此时出了营房,走下楼来,见两人正在谈话,也没有与两人言语,只是取了佩剑,整理了官服便出了门。
少时王羽便回到了月龙阁内,见两人正在商讨案件,便参与其中,道:“今日值守如此长的时间,这万花殿前有些异样。”
“异样?”陈仁海疑问道。
王羽道:“陈兄不知,今日我细细查探了万花殿四周。万花殿与后宫嫔妃所住之处相离甚远,宫中各处取水的水井都聚集于几处。唯独万花殿内独设有一口水井。”
“这水井只为日常洗衣、沐浴所用,怎谈是异常?凡是饮用、泡茶、做饭的水,皆要从御膳房运来……”陈仁海道。
王羽打断了陈仁海话语,继续道:“我问过万花殿特设的内侍官,那太监言此井的水不是从香额湖所引的,而宫中所有水井的水皆是从香额湖引的。那井中的水是宫外的河道中引的。木辛成,不,赵梓成与我说过,小产乃是孕妇腹中有了冲撞胎儿之气,孕妇腹中的气血不顺,胎儿不得气可养,故就夭了。刘太医之诊断是从容妃的脉像所得,其肠胃处之气有异,故得出容妃小产为饮食所致。可既是小产,胎一动而牵全身,小产过后,肠胃处有些气动也非奇异之事……”
陈仁海道:“赵梓成果真才智过人,王兄能记得如此清楚也实属不易。”
王羽道:“我已让梓成去宫外查水源,赵梓成言既膳食已难查出,不如另辟蹊径从宫外查起。”
陈仁海思索半晌,道:“这也不失为好路子,总之目前疑点太多,多路齐下,线索才能更多。”
此时蒲沐也回到月龙阁当中,拜会了三人后,便道:“诸位兄弟可否有了些眉目。”
陈仁海将方才三人所言告知了蒲沐,蒲沐道:“我也去了王爷府上,询问过王妃昨日赏雪之事,可王妃所言中未看出有任何妃嫔有嫉妒之言,似乎不能发现嫌疑之处。”
“都要得手了,为何要表露出来?若真是后宫妃子所为,此时此刻定是不会发声的,否则只会招来怀疑。”白杨道。
蒲沐道:“白兄所言有理,当时我也是想此处有疑点,故才会去查证,无果也绝非意料之外。”
郭玉与段干诡风同时回到了月龙阁,众人相互拜会后,段干诡风道:“此事我还想与皇上细说,请求皇上让我与容妃再诊断。方才我与灵药司的兄弟及太医院的太医议论过,若需证实为膳食影响肠胃,必须再诊断三日。”
蒲沐问道:“如何诊治?”
段干诡风欲言又止,陈仁海道:“在此的都是大内的兄弟,何故不敢说?”
段干诡风道:“此事……此事需得个偏方才可验证……此方子为晏景所供,刘太医等人查遍了医书典籍,虽知道有此方法,但却极力反对,故我才有些犹豫——若要判断真为膳食所致,需去其衣,赤身以针灸其胃肠经所涉之穴道,且还需在双腿间以银针封住其运转气脉,同时还需在其手上绑丝线,找把脉准的太医悬丝诊脉,每隔一时辰记录其气脉跳动,还需要宫女们观察针的律动……”
“此事我想不可,皇上此时怒气未消,我等若与皇上说此法子,皇上定不答应,且若有奸人进谗言,我等恐还有麻烦。”王羽道。
郭玉道:“我方才审问了涉检验饭食的宫女与送饭食的太监,好似没什么异常——”
说罢,郭玉将一堆纸张放于轮值图前的书案上,道:“这是我将他们隔离开后,让他们写出的细节,都是八九不离十。还有审问的口供,也未有异常……”
“说来这万花殿的宫女、太监都为皇上特派的。都是内务的官去新招的,皇上过审后方才送到万花殿的,且这些宫女太监只涉万花殿之事,万花殿于后宫各处如此远,他们恐难会被其余妃嫔所用来暗害容妃。”王羽道。
“如此,我等便先查查那水源……”蒲沐思索道。
今日云层特别厚,地上的积雪也是如此。万花殿的院内,龙翔天站立着,他身后便是万花殿,这一夜他便要在此度过了。他只着了一身官袍,未有披皮袄,这么冷的天,他身边的侍卫与领队都恨不得将自己裹成粽子,他却如此轻松的衣着,一旁的侍卫们都有些吃惊。
方才他进去过殿内,原是容妃请求他们不要为难那些宫女与太监,将他们都放回来。龙翔天听后只得回令为皇上之令,他们只能执行不得有误。他未看到容妃的容颜,隔着里屋的屏风听得容妃声音有些憔悴,只说了句让容妃好好休养,他们定会彻查此事。容妃没言其他话语,只让他退下,他便出了殿中到了院落内。
今夜未有下雪,四周很安静,故院内的那口井有些异动,龙翔天便很快察觉到了。
(本章完)
三十八回:探案受阻,灵光引路
没有月的夜空,今夜的云层连星斗都未放出。
井里的响动愈发明显了,“戒备——”龙翔天道,所有侍卫都围住了此井。响动虽有,但却只有响动。
龙翔天差人前去井边查看。领队古乾、令狐城领着几名侍卫一同望向井中,原是水刚刚结了层薄冰,似被一群活物给冲破了。令狐城命手下将火把投到井口内下查看,火把探照井边众人方才看清,原是一群蛙在井水面探着头喘着气息——方才原是这些响动。
“龙统领,是群水蛙于此井水之中。不知它们从何处而来,方才正是它们冲破了水面的薄冰探头喘息时发出的声响。”令狐城道。
龙翔天道:“如此时节,天寒地冻。蛙类早已冬眠,怎会还有蛙类在此……”说话间龙翔天走到井边借着火光望到井水中,随后道:“将这些活物尽皆打捞上来——这些活物能在时节于水中,恐有奇毒,尔等打捞时还需小心。”
此时容妃已入眠,闻得门外有些响动,故差宫女出门问询。那宫女刚出了门,便见到院落中侍卫们从井中以大网捞上来一群活物,那宫女大吃一惊,小声问道:“龙统领……这是……何物?”
龙翔天道:“我等见这井中异样,故查探后捞出这些活物。如今这井我等需将其封了,查验这些活物的来历。劳烦姑娘回殿中告知容妃娘娘勿要担心,我等会全心守护万花殿。”
那宫女回了话,便回到殿中后便将门窗锁好。
龙翔天看着这网中密密麻麻的水蛙,道:“送往灵药司查验。”
古乾领了命后便差人将此网捆扎好,正往万花殿外走,便与来的赵梓成及几位侍卫碰上,赵梓成进了院中,道:“龙统领,这些水蛙是我所放的——”
“你放的?”龙翔天一头雾水道。
赵梓成将自己的猜想告知了龙翔天,龙翔天思索了半晌——今日御膳房查验无果,太医院的记录也无异常,难道容妃非膳食所引起的小产?
“你这水蛙有何用处?”龙翔天问道。
赵梓成道:“龙统领有所不知,此物非普通的水蛙,其生长于大洋之外,乃番邦之物。此物善辩溶于水中之药,可自寻药所投之源,且凡游过带药之水,身子便能沾上散于水中的药粉。我喂食了它们炙火的丹药,已保它们不会因寒冷而亡,故将他们放于此井所引的源头,让它们自寻投药之源,故寻来此处。”
龙翔天道:“此蛙可有名?不知赵算师从何而得?”
“此蛙为灵药司的兄弟于西粤所寻得,好似百越之地也有,在原先的典籍志史中只有大洋外的番邦才有,称‘流蛙’。如今也能在我朝疆域中寻得。就在统领们办案之时,灵药司的兄弟从西粤将此物带回,后又于宫中培育,故繁殖了许多。”赵梓成道。
龙翔天点头,道:“灵药司能有此奇物,将来定有利我等查办案子。此物还需多多培育繁殖,若能大幅生产,或找到其源地,今后可下发于刑部。你等快去验药——”
赵梓成回了令,差人将那网搬运出了万花殿。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东方破晓,王羽才到了万花殿前与龙翔天交替班次,龙翔天告知王羽井中发生之事。王羽自然知晓便回话说是赵梓成所想,自己派赵梓成去查证的。除此之外,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相互交待了案件进展后,龙翔天便离开了万花殿。
月龙阁内的书案上其余六人皆在趴着小憩,龙翔天回到月龙阁中,轻声关上门后,一跃到营房中,进了房中休息。
今日的天如昨日一般,云层依旧未将天放晴,这个时节的积雪很难消融了。月龙阁内此时最为安静,小憩的六人此时似乎已是沉睡——昨夜他们商讨了许多,蒲沐与陈仁海又复审了涉事的宫女与太监,可依旧与郭玉所盘问的无二。除此,六人又商讨了段干诡风所提出的验病之法。当然,虽段干诡风说服了白杨与郭玉,可陈仁海、蒲沐、李德飞三人还是反对段干诡风的想法。六人如此继续商讨了许久,将探案流程定下之后,已过了四更。六人等待着赵梓成验药,故只在书案旁等待小憩,可已连续一夜未有休息,昨夜又是不眠之夜,六人撑不住疲惫,故就于书案上睡着了。
整片天都已透亮,可阴云还未散去。今日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月龙阁的门又开了,赵梓成揉了揉通红的双目,将一摞纸递到了书案上。当然,这个动静打破书案上趴着的六人的睡梦。
六人相继醒来,还来不及梳洗,便看到了书案的纸张。赵梓成道:“忙了一夜,从那些‘流蛙’的表皮上刮下的皮屑看出,掺杂在水井中的药粉有许多味。灵药司的兄弟们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将药一一分出来,又花了半个时辰才将其整理成册,送往了太医院与月龙阁。”
段干诡风道:“灵药司的灵药官们不能辨别这些药吗?为何要送往太医院?”
赵梓成道:“他们虽识得这些药,也知道此些药物的特性,可无人知晓这些药于孕妇之效,故送往了太医院。”
蒲沐道:“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有为后宫妃嫔们保胎养胎,想来对这些药物在行。”蒲沐翻看了那摞纸张,又将纸张送予了其他统领传阅。
龙翔天此时从营房中出来,晃了晃脑袋,走下了楼梯,边走边道:“想来是有了进展,这一夜没白忙。”
说话间龙翔天到了厅堂,郭玉将纸张递给了龙翔天,龙翔天细细翻阅记录后,将纸放到书案上道:“‘流蛙’已测出药源在此井中,如今该查是如何投的药了。”
蒲沐翻开昨日六人记录的纸张,道:“昨日我等探讨了若为井水下药致,是如何投药的。”说罢,蒲沐开始翻阅册子,翻到了那页放在书案上。龙翔天凑过来看着,少时便道:“如此,诸位认为是何种方式所致?”
郭玉道:“昨夜我等已审了两遍涉事宫女与太监,所有人皆说取水之后,无论饮用、清洁还是沐浴,皆要检验。若有人投药,岂不被发现?”
“他们所言就是真的?”龙翔天道。
郭玉将昨日审问的稿件掏出放在书案上,道:“昨日我等二审宫女太监,所记录的问答都在此,他们的神态语态我等也有记录,龙兄请细看——”
龙翔天看了稿件,又将其放回书案上,道:“这里所问的都是膳食之事,至于井水,你等只问了井水的用途。他们所答的话语却多了这一句,是何意?”
蒲沐等人陷入了思索,龙翔天继续道:“说这句话的宫女‘杏儿’,依我看,有很大嫌疑。”
“龙兄所言不无道理,但这也只是推测,若无确实证据,不可论断。”陈仁海道。
“如此,我先去牢中提审这个宫女,若有收获再与诸位细说——”说罢,龙翔天提了佩剑,整理官服,出了月龙阁中。
此时月龙阁外有侍卫传信,侍卫来报,道:“蒲统领,王爷密信。”
蒲沐收下了信,闻到信上有熟悉的清香便知晓了。众人看到蒲沐将信件放入衣兜后似乎都已明白这封信是从何而来的。段干诡风道:“蒲兄如今为宫中之事焦头烂额,连佳人情书都没空阅读了。”
白杨道:“段干兄,你这话说得不妥啊。就算蒲兄要看,也不能在此拆信吧……”
众人的眼光中都看出些笑意,蒲沐道:“诸位先别说笑,眼下还需将此案给做个了结。”
陈仁海道:“说来这太医院为何办事如此之慢,都快到正午了,为何还未有人来与我等说个明白?”
段干诡风起身道:“太医院的人昨日信誓旦旦说为饮食所致,若不是灵药司同我与他们议事,且与他们据理力争,他们恐还不承认是自己诊治不当。说来自从有了灵药司,他们便有诸多不快。一来,灵药司属我大内之部,每月俸禄都优于他们;二来,灵药司近来找来世间许多稀有药材,同时出了许多解毒的方子,这让太医院原本所具有的解毒之职于宫中大打折扣,皇上特赏了许多银钱与灵药司的兄弟们,如此他们还会与大内有好脸?”
蒲沐道:“此话不妥,太医院向来都诊治之责,灵药司不过只拿解毒寻药这一块,他们又怎会生嫉妒之心?且此事皇上震怒,他们若消极怠工,就不怕我等告知皇上?”
说话间太医院的太医进了月龙阁之中,为首的方太医道:“诸位统领久等了,侍卫们送药前来之时,太医院值夜的太医一人无法辨别这些个药材之能,故又遣人召我等前到太医院中。这些药材组成复杂,我等翻了医书,查验论证,一致所得,这些药物若有混合,外用的话,药材浸入皮肤之中,会引起身体虚弱,除此之外,别无任何反应。若是因此断定引起容妃娘娘小产,恐有诸多不妥。”
所有人听到此话后大失所望,收下了太医院的记录书稿后便又陷入了沉思。方太医等人走后,陈仁海道:“即使此药不会直接引起小产,流蛙已探出此井水为药之源头,平白无故,这里怎会有药?”
蒲沐点头道:“对,如此多的药类混在井水中仍然有蹊跷,想来是谁在欲盖弥彰?”
说话间御膳房的宫女送来了饭食,道:“诸位统领该用午饭了。”
众人示意将饭食送到厨房之中,六人又回到了书案旁商讨。御膳房的人离开了月龙阁之中,众人便回到厨房之中边吃边商讨。
李德飞道:“眼下事态变得复杂了,井水中的药无此作用,下药方式也未确定。就算找到了原因,又该如何?此药不可引发小产……若以此去告知皇上,定有诸多不妥。”
说罢,李德飞吃好了饭,将碗筷收拾好后,继续道:“我的风寒愈发重了,这中午若无皇上急诏,我便不出营房了。”
蒲沐看着李德飞只吃下了一些饭食,便知晓了他今日有些不适,道:“李兄放心歇息,查案有我等便好。”
正午的寒冷还未消退,众人吃完了饭,留给了龙翔天自己的部分后,便收拾了饭桌。少时,龙翔天才到了月龙阁中,看到众人都在厨房,边上楼边道:“各位,我审查了那叫杏儿的宫女,她说她从未打井水,只负责检验井水,昨日的井水色与味都与往常无异。我有些不信,又提审了其余的宫女与太监,他们都说杏儿确实只负责检验井水,很少靠近井边。”
说罢,便去到柜子中取出碗筷,将食盒提到归置好桌子的一角吃起饭来。“稿件在书案上,尔等去看看,看有无异常。”
蒲沐等人听到后便走到厅堂上,取了稿件传阅,少时又将稿件放于书案上。看着满书案的稿件与记录,蒲沐叹道:“如此繁多的纸张,却只查出了井中下了药,之后便没了下文。目前线索又断,不是沐浴时引发小产,那又该是如
何?”
“此事绝不简单,我想先将目前线索都告知皇上,让皇上得知后,分析是否为后宫所为啊。”郭玉道。
“如今……还是先告知皇上吧。皇上想来此刻在勤政殿,不如郭兄与段干兄同去?”蒲沐道。
白杨道:“如此甚好,我还是先休息一会儿,这一夜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说罢,白杨便使轻功跃上了楼,进了营房当中。
“这……”段干诡风指着楼上,蒲沐笑道:“段干兄,白兄觉浅,想来昨夜他确实也不适。我等多担待吧……”
陈仁海道:“不如我去与皇上说,诸位在此休息——”
“诶,这是最好不过了,陈兄口才好,就怕我去与皇上说,皇上听得一头雾水,到头来恐还给我来个罪加一等——”说罢,段干诡风也施展轻功一把跃到阁楼上的营房外,打开了门后便进了门中。
“陈兄,我与你一同去吧。届时若有遗漏,我等也可相互补充。”郭玉道。
陈仁海同意后,两人便一同出了月龙阁。
此时,陈、郭二人去了勤政殿,巡宫值守的侍卫到了月龙阁中做交替,蒲沐交待了众侍卫及领队后,队伍便交替巡宫与值守。
蒲沐来到了书案下,方才的稿件与记录皆被陈、郭二人取了去面呈皇上。他这才想起了那封信,便从衣兜中取出信来,拆了信封,取出信纸,阅读起来。
少时,蒲沐眼前一亮,将信纸胡乱塞进了衣兜中,直奔月龙阁外。厨房里的龙翔天看到蒲沐跑出了月龙阁,便立马收拾好了碗筷,归置好后,便立马出了厨房下楼到了厅堂之中。
厅堂之下不能缺人,龙翔天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蒲沐知道自己在厨房中吃饭,便没唤醒营房中的几位统领。
于他们而言,许多事情需相互信任,也需有相互的默契方能办好。洞庭府之案,他们之间默契还已初露锋芒,故归来之后,他们的默契自然不会减退。
说来蒲沐看到了此信果然为颜蘼所写。信中说到了引产与流产的几个法子,还把一些能配合膳食引发流产的药材列出。蒲沐见到了此信中所提起的药材,与太医院送来的记录当中吻合。蒲沐便立马想去太医院求证真假——他知道原先颜蘼为烟花女子,想来在青楼之时,见到那些女子是如何将不小心怀上的胎儿打了的。因那些女子从事的营生,身子骨还需保养,故将胎儿打了的法子都是些偏方土方,许多法子伤身小,又安全。故蒲沐觉得这些药材是与膳食结合之后令容妃小产。
天昏暗得早,申时一过,阴云便要将天变得昏暗。龙翔天又到了万花殿之中看守,容妃这两日几乎都在躺着,且心情很差,龙翔天命所有侍卫必须轻声,不得有任何惊动容妃之举。
又飘起了小雪,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到院中,侍卫们没有被影响继续于此值守。这个时节天空中除了雪不会有其他的物件了——一只乌鸦落在了院子里的树杈上,龙翔天望到了这乌鸦。“去,把这老鸹赶走——”龙翔天对旁边的侍卫道。侍卫立马上前哄走了这只乌鸦,可怜的乌鸦刚落下了脚,却又被赶到了空中——当然,龙翔天等人明白,乌鸦是不适在此的,它向来不是受欢迎的鸟。可在这寒冬中,它们是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少有的鸟了。那些受人推崇的鸟大都到了南方,它们不会随时陪着这里的人。
严冬的宫中,没有多少鸟来的。龙翔天望着盘旋在空中的乌鸦,灵机一动,对侍卫领队独孤诺道:“快,派人查证宫中各处鸟庐——”
说罢,龙翔天轻声敲了殿门,少时宫女便来开了门,轻声问道:“龙统领有何事?”
“还请姑娘为我取一副纸笔,我需在此写些东西。”龙翔天道。
宫女领了令,将门轻轻掩上。少时宫女开了门,道:“娘娘让龙统领进殿里写。”
龙翔天有些诧异,道:“这……恐有不妥啊……”
宫女道:“娘娘说外边天寒地冻,龙统领要纸笔定是有要事要传到大内或皇上处,外边天冷没有书案不好书写,龙统领来殿内写便是——”
龙翔天这才在宫女引领下进了殿中。外屋当中,燃着火炭,容妃正坐在外屋的厅堂上,手里捂着的汤媪,披着寒衣,打扮得朴素。龙翔天见到容妃便作揖鞠躬行礼,道:“微臣拜见容妃娘娘,来此借纸笔实属唐突,还请娘娘恕罪——”
容妃开口道:“龙统领为万花殿值守,还受皇上之命为本宫之事调查,如今来借纸笔,谈不上什么见谅的。来啊,将书案布置好与龙统领。”
龙翔天抬头才望见了容妃的容颜,顿时感到眼前此人竟是如此标致,难怪皇上会如此宠幸眼前的这位妃子。而那妃子的言语也温柔如水,令人动容。龙翔天回了令,拿起的笔都有些不适应。
“龙统领?”容妃问道。
“微臣想是手冻得有些寒了,娘娘恕罪——”龙翔天道。
容妃笑道:“龙统领不必如此,书写便好。”
龙翔天飞快写好后,等待墨干时,容妃道:“龙统领,那井里有何异样?”
沉默了半晌,墨干了,龙翔天才开口将事情吞吐地告知与容妃。
纸张折叠好后,龙翔天拜别容妃出了万花殿。立马出了门,将纸张交予侍卫,让其送到月龙阁中。
(本章完)
三十九回:水落石出真凶替,雪天放晴众归一
月龙阁此刻很安静。白杨、李德飞、段干诡风三人还在营房中休息。王羽在书案旁端坐值守,他从万花殿刚回来,距晚饭还有些时间。书案上的稿件皆被陈仁海与郭玉拿走面圣了,书案现在很干净。
礼部的贪污案子刚了,还未足半个月,他们则又有了案子要查,而宫中的案子比地方看起来虽小,可他们都知道事态远比上次复杂。营房的门相继打开,李德飞等三人陆续到了厅堂上,王羽道:“尔等竟能在此睡了足足一个时辰。”
段干诡风道:“不止呢,想来还多了二刻。”
王羽未有回话,厅堂里此时很安静。只见一名侍卫跑到了月龙阁当中,立马呈递了龙翔天所写的纸条。王羽接过纸条,其余三人也聚过来。
“龙兄怀疑为飞鸟下药?”李德飞疑问道。
“这个时节,宫中哪有飞鸟。他在这写的,是遇到一只老鸹后所想到的。”王羽道。说罢,王羽将纸张放下,白杨又将纸张拿起,细细看着纸张上所写的字。陈仁海与郭玉此时也回到月龙阁中。郭玉将一摞稿件放下,道:“皇上虽消了火气,可对我等的查证仍不满啊……”
陈仁海道:“皇上言我等既查出井水为下药之处,也算一件功劳,但功不可抵过。王兄,你与龙兄还需在万花殿值守。皇上之意明确,我等必需找出是何人所为。”
少时蒲沐也进了月龙阁,蒲沐边走边道:“陈兄快打开御膳房记录的簿子——”
陈仁海觉得蒲沐定是有所进展,立马将稿件一一挪开,找寻着御膳房的记录。少时翻出了御膳房的稿件,交予蒲沐,蒲沐匆匆翻阅,激动的手掩饰不住他此刻的喜悦——想来他已知晓了什么。
蒲沐将翻阅到那页放在书案上,道:“正是午间的糕点,昨日午间糕点的食材中有玫瑰,那几味药材外用后浸入皮肤,会与花所冲,腹中气冲胎儿,这才会小产——”
“蒲兄是如何知晓的?”白杨问道。
蒲沐道:“这井水中的药定不会平白无故投放,我想到太医们初诊为膳食所致,便想到是否为药与食材犯冲?我去太医院问询过太医这类药材可否会与食材犯冲,太医只说这些药混合后不得与花混用。如此,我便想起了膳食中好似有花。这才赶忙回来查探,果然不出所料。”
段干诡风称赞道:“蒲兄果真才智过人,亏我进京时还卖过避孕药膳与些青楼女子换钱财,怎没想到是药与食材对冲——”
“这两日我等如此忙碌,想来忘了此条线索也实属正常。”蒲沐道——他自然不会将信中颜蘼所提之事公之于众,这些人当中只有段干诡风与陈仁海才知颜蘼之事,他不想再将颜蘼的过去告知于多余的一人了。
“对了,蒲兄,这是龙兄差侍卫送来的纸条——”白杨将纸张递给了蒲沐,陈仁海、郭玉两人也一同来看。
蒲沐疑惑道:“飞鸟投药?这手法虽可循,可飞鸟难控,且这时节有何鸟会在此?”
陈仁海道:“宫中可否有养鸟之处?”
“听我义父所言,宫中内务各处的太监中就有养鸟的,他们所养的鸟皆供给后宫各妃嫔或公主、皇子把玩。可这个时节鸟庐当中的鸟皆是不能离开的:一来,天寒地冻的,鸟都无法出鸟庐之中;二来,冬日一过便入春了,春季鸟恐会带瘟疫,需得养鸟的太监验鸟之后才得将鸟供给后宫。如此说来,此时宫中除了鸟庐外没有地方会有听人令鸟,可这些鸟又无法飞出鸟庐,这飞鸟投药想来是说不通的。”王羽道。
说话间,又有侍卫来送信——还是龙翔天所写。
蒲沐接过纸张,其余统领皆围了上来。众人看了纸张上所写的事宜,都不禁双目放大——原是龙翔天已派人去查过所有鸟庐,各鸟庐当中鸟虽俱全,可却有御花园处的鸟庐当中遗留着些药材,管事的太监已被侍卫们暂时扣押。
“药材?鸟庐中怎会有药材?”李德飞疑问道。
“那太监是否囤积药材为春季时验鸟疫?”白杨道。
陈仁海道:“那为何只有那处有药材?且龙兄信中所言,侍卫们已送药材至灵药司查验了。想来少时便有结果。”
蒲沐道:“龙兄此举果断,恐能为此案推进结果。”
灵药司的人来了,冷决拜会了几位统领,道:“诸位统领,那些药材与井中的药材所对无误。”
段干诡风大喜,道:“好——抓获了此太监,恐破此案便会快了。”
“不如先将此事告知皇上,让皇上密审此太监——”郭玉道。
蒲沐点头,道:“只是快到用晚饭之时了,皇上想来不在勤政殿用膳。若此时皇上去了后宫,我等若去面圣,消息便容易走进后宫之中。不如这样,我等分为两路,一路人到勤政殿中,若皇上还在,便告知皇上;若皇上不在,我等便只差侍卫请皇上来殿中,说有要事相报。另一路人到大内监牢中看守,好在龙兄信上说这鸟庐隔后宫较远,那里只留守着一个太监,如此消息还不会走漏得太快。若有
一路人在牢中看守,便可确保万无一失。”
王羽道:“此时我需去万花殿值守,届时我让龙兄直接去监牢中看守。”
“好——我、陈兄、郭兄前去勤政殿;李兄、段干兄前去监牢;白兄留守月龙阁,各位意下如何?”蒲沐道。
众人皆没有疑议,故两队人出了月龙阁兵分两路各自走向了一方。天色已暗下来,今日的天还未放晴,小雪刚刚停下。想来入了夜,月与星斗都也难出来了。
宫中各处点起了灯火,众人都在忙碌中,后宫当中自然也是如此。蒲沐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哪怕传令的侍卫只是一句大内统领有要事与皇上相商便可让猜测传便后宫各处。这两日宫里有妃子小产,且是皇上最宠的妃子,后宫中的人当然不难猜出事情就是关于小产缘由及幕后主使的。
小雪零星飘着,宫中的侍卫开始集结,想来是有个结果了。忙碌了两日,事情总算水落石出了。
月龙阁中回来了几人,李德飞、郭玉、段干诡风都回到月龙阁中。白杨见三人回来,便道:“事情有结果了?方才铁龙旗令都来了,营房的侍卫全被调走了。”
郭玉道:“那太监招供了。他乃宁妃手下,是奉宁妃之命去宫外买来的乌鸦,自己每夜在宫中夜训,其余几个人便买了些药来,和好后攒成小丸。因内务各处协理之权有部分在宁妃手上,故在外采买及各宫的御膳食谱宁妃都知晓些。如此,宁妃才有了那小产的方子。”
“心思够缜密的,飞鸟投药,药膳结合小产;若小产之人非皇上宠幸的娘娘,想来此刻只能自认倒霉了。”白杨道。
段干诡风道:“只是这宁妃也有了身孕,此事……恐不易处理。”
“后宫之事我不知晓,可无论是谁做了亏心事,都该付出代价。”李德飞道。
郭玉道:“此事还未有论断,想来很是复杂。不过我等已将疑案彻查,宫中想来也该太平些了吧。”
王羽此刻刚回到月龙阁当中,见到众人在议论,便上前问道:“是否已水落石出了?”
段干诡风将事情说予了王羽,王羽道:“听我义父所言,宁妃之父为兵部侍郎,容妃为西南和亲远嫁过来的女子,这二人身世相差甚远。虽皇上更宠爱容妃,但宁妃的父亲为当朝要员,又怀了龙胎,如今就算真是宁妃所为,又能如何呢?替死鬼定是手下的几个太监宫女罢了。且容妃此事还会在宫中树敌……”
说话间月龙阁中又来了人,蒲沐、陈仁海回来了。二人没有言语,面庞很是平淡和憔悴。两人到了众人中,陈仁海只淡淡地道:“已经结案了,此案不需有记录。我等不可将此案告知太学中的人,除此大内各部我等也只可说是宁妃手下太监作祟,缘由则是那太监与容妃手下太监有争执,怀恨在心。”
蒲沐无精打采,坐在书案之上,道:“连熬了两夜,累了,今日我早些歇息了,各位有精神的还请在此值守。”说罢起身上了楼中营房。
陈仁海望着蒲沐进房的背影,门关上了。陈仁海叹道:“如此结果,蒲兄自然不能接受了。宁妃自圆其说的本领真的不低,除此之外,又哭又闹,说自己怀着龙胎,受不得如此冤枉,还说哪个杀千刀的奴才这般害人……之后便又是寻死觅活的,太后、皇后其余的妃嫔都来了。事态还能如何?皇上只得惩处了那个涉事太监,丝毫未有过问如此多的药材,没有内务的总令如何进得了宫。”
王羽道:“冬雪纷纷,快至新春了。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皇上此次做得有些急促,只是此举非但给不了容妃个公道,反而让容妃在宫中树敌更多。”
段干诡风道:“王兄之意我明白,可容妃寝宫都已远离后宫,想来容妃也是少涉后宫之事的,可就算如此还有人不快。树敌,想来那万花殿建起之时就已树敌了吧。”
白杨起身道:“值守了许久,各位谁来值夜?”
“诸位,我值夜便好。各位近来都累了,不如早些歇息吧。”郭玉道。
“如此多谢郭兄了——”白杨说罢施展轻功到了楼上,他都是这般不走楼梯的。段干诡风笑道:“郭兄不必了,今夜我来值守便好。李兄感了风寒,王兄今日值守了万花殿,陈兄面圣办案,郭兄也如此,白兄也值守到此时。只有我无恙却睡了许久,夜里想来也睡不着了。如此我来便好——诸位切勿复言。”
郭玉笑道:“如此多谢段干兄了。”
少时,众人相继上了楼。段干诡风转过头看着轮值图,侍卫们过了一会儿来到月龙阁中,准备交接班次。
段干诡风上前与领队交待了巡夜与值守的事宜后,侍卫们便又退出了月龙阁。侍卫们走了,月龙阁中只剩了段干诡风的一声叹息。他在想为何都是如此熟悉的结局?都是如此的不了了之?
月龙阁外又飘起了雪,雪下得不算小。段干诡风只得把门关上,回到书案旁坐下,望着那些稿件,他也只剩下了摇头。
他对着门外的风雪道:“雪积得有些厚了
,这宫中也该扫扫雪,除除冰了……”
风雪很大,今夜轮值的侍卫们会很辛苦,好在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这些严寒想来也能强撑过去。
龙翔天自然也知道了此事的结果,他站院外的风雪当中,望着雪花洒向宫里的地砖上——这里的积雪确实多了,这个时节,雪是无法轻易消融的,可若一直如此,走路的人便会滑倒。并没有人来告知龙翔天,可若真的抓到了元凶,宫中又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在监牢时皇上闻得那太监是宁妃手下之时的神态让他知道,皇上定不会严厉处置此事的。
可他的目光与蒲沐不同——蒲沐到了月龙阁之中只剩下了憔悴与无奈,那种怒火似乎藏得很深,若不是细心的人便不可探出蒲沐的怒火;而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龙翔天心中的怒火,他的怒火全都聚集在那双眼睛上了,他望向夜空,似乎眼中的火光都要将那些雪花全都融掉。
快要破晓了,雪才停住。
今日放晴了,大内各部自然也恢复了常态。宫中各处已在扫雪,太监宫女们都在忙碌。蒲沐很早就出了营房,打开门后便见到了太监与宫女们正在扫雪。在门外看了几眼后,便又回到了厅堂当中。段干诡风道:“蒲兄起得早啊——”
蒲沐道:“段干兄值夜辛苦,昨夜的雪下得很大……不过今日好似放晴了……宫女太监们都在扫雪,宫里今日恐需忙碌上许久了。”
段干诡风也到了门外看了看,便又回到厅堂当中,边走边道:“昨夜雪下得长,前一个时辰雪下得大,之后雪便小了,到了快及破晓之时才止住。”
王羽梳洗好后,取了兵器下楼与两人寒暄两句后便径直出了门。少时,其余几人相继起床梳洗后出了营房。
白杨道:“今日放晴了?巡宫与值守的侍卫快来换班了,段干兄值夜辛苦,我等此时都已到了厅堂……”
段干诡风打断了白杨的话语,道:“想来白兄是让我去休息了,哈哈哈……诸位在此值守,我先休息了——”说罢,他便施展轻功跃到楼上,关上营房门后便没了声音。
蒲沐思索半晌,道:“新春快至,宫中该太平些了。今日我出宫一趟,若有急事,立马飞鸽传信于定南王府便好——”
众人相视一笑,郭玉道:“龙兄两日前才因外出被罚,蒲兄是否……”
“宫中急事不会如此多吧,就算有急事而被罚,也不必惧怕——”说罢,蒲沐走出了月龙阁中。
陈仁海道:“今日放晴,我想到阁楼外练功,各位有何打算?”
“风寒好多了,今日练功正好——”李德飞道。
其余几人也应了声,便一同到了月龙阁外的空地上练起功来——他们又回归了他们的常态,将月龙阁变作了修武之地。来往的扫雪除冰宫女太监都不禁会看向月龙阁前的几人:只见他们都未穿官服,一身常服,练拳踢脚,打坐练气。似乎他们此刻不像大内统领,而是像一些江湖武夫。
定南王府厨房正在忙碌,冬日的寒冷使得这里很暖。前院有人来传话,说有大内统领前来作客,今日厨房饭食务必细心准备。厨房中人回了话,便继续忙碌起来。
蒲沐与定南王正在谈天,昨日宫中案子的了结蒲沐已告知了定南王,定南王道:“蒲统领想来心中还有不快?”
“王爷想来也知晓区区一个太监不能有如此缜密心思吧,就算他有此心,如此繁多的药材,对于他而言的根本无法碰及的御膳房食谱,这些……”蒲沐道。
定南王打断了蒲沐所言,提手示意其停住话语。定南王道:“这些事情,蒲统领日后兴许还能遇到。后宫之事,不是像断案如此简单的。今日蒲统领前来,本王设宴款待——蒲统领勿要愁恼,午宴过后,再与本王去后园小筑喝茶下棋,我等只谈诗词歌赋、江湖轶事,不议朝廷政事。如何?”
蒲沐道:“多谢王爷,能否让颜姑娘一同参宴?”
定南王抚掌大笑道:“哈哈哈……想来蒲统领是找颜姑娘的,哈哈哈……好好……颜姑娘自然会与我等同桌吃饭,午宴一毕,后园的小筑便让你二人谈天喝茶,本王就不打扰了——”
蒲沐一时不知怎么回话,少时才道:“如此……多谢王爷了——”
今日的天很晴朗,午宴后的小筑,蒲沐与颜蘼在阁楼上对弈。走廊上的对着小筑偷看,定南王笑道:“爱妃——”
王妃笑道:“王爷,看来蒲统领是中意妹妹了。”
定南王道:“哈哈……蒲统领是江湖中人,想来对媒妁之言有些反感,故想多与颜姑娘谈谈。”
“颜姑娘还会下棋,看棋力似乎不差。”蒲沐道。
“当年被逼着学的,那些地方,不少有些喜欢写文弄棋的书生,看似读书,实则也喜欢这些事。”颜蘼道。
“姑娘说得对,这人从不能只看外表的……”蒲沐道,说罢,手里的棋子便果断落下。
颜蘼笑道:“这局棋,我输了。”
(本章完)
第四十回:密宦官冷言后宫,陈统领夜写家书
放晴的天,冬阳在这几日终于出了天空。王府后园的积雪有些消融的势头,当然整个京城的积雪是不易短短几日就消融的。百姓们自然盼着这样的晴天能多一些。
“想来今日蒲统领有些不快……”颜蘼道。
蒲沐道:“颜姑娘心真细……我心中确实有不快……我与你曾经都是江湖儿女,你上次与我说,你不想回忆起江湖中事,可我却为何这么怀念。”
颜蘼为蒲沐斟满了茶,道:“宫里的事,王妃与我说过,小产乃妃子常态。只是说来也怪,民间的人家好生保个胎也未必会小产。在宫中这般养着的妃子竟也会小产,闻得王妃所言,去年就有两位妃子小产……”
蒲沐喝下了茶,没有继续落子,道:“那是一条命啊……怎就会有人这般狠心——若是本人无可奈何保不住却也不说,但却被人这般……”说罢,他狠狠盖上了茶杯,长叹了一口气。
颜蘼道:“看你这般,我却有点后悔当时给你的信了。”
“何出此言?”蒲沐道。
“原以为你有了线索破获了案子后会开心,可不知是这般……”颜蘼道。
蒲沐道:“这不是你的信所致,若真的破了案,我自会心情舒畅,可如今案子还是向以前一般没有结果。”
颜蘼没有回话,只是好好看着蒲沐的面庞。蒲沐没有回话,抬头看到颜蘼的双眸,那双眼睛没了在龙壁关时的魅惑,只剩下了清澈。蒲沐看到了其面庞后便又将头转向一方,颜蘼也觉得有些不适,便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颜蘼道:“蒲统领……有的事,还需看开一些,毕竟这已不是江湖之中了。不过我知道,如此的劝说于蒲统领而言恐是徒劳的。”
蒲沐笑道:“不说这个了,复盘,再下一局——”
日头落下,月龙阁之中也与往日一样,除了来往的侍卫队外,只有值守修武的统领。蒲沐回到了月龙阁之中,值守的郭玉道:“方才太后来人诏蒲兄去永宁宫,我与内侍官说蒲兄去御花园当中查暗哨,让他们先回宫中,少时蒲兄到月龙阁中我再让蒲兄去永宁宫。”
“如此多谢郭兄了——”说罢,蒲沐火速上了营房,着了官服便又匆匆出了月龙阁。
蒲沐知晓永宁宫的路便自己徒步走去。虽入了夜,可宫中各处皆有灯火,走廊当中五步便有一盏油灯,油灯为琉璃所罩,谨防走水。蒲沐边走边觉此事有些蹊跷:内侍官张公公为人负责,怎会郭玉一席话后就能让其出了月龙阁?蒲沐止住了脚步。走廊里此时只有他一人,他暗暗地怪自己为何不做思索就出了门——从王府回来之后他的心情舒畅了许多,他也不知为何与颜蘼交谈会如此轻松愉快。只是如此回来后听闻太后诏见自然有些急促,故没有细问来传太后懿旨的内侍官是谁。
冷风一吹,走廊外未有下雪,可寒意也已足够让人打抖。蒲沐陷入沉思:入了夜,若大内中人贸然进后宫,恐有不妥;可若真是太后诏见,自己在此拖沓,恐又遭太后怪罪。
蒲沐思索之后,继续提起步子往永宁宫走,穿过了走廊,是一处露天的大道,前边的河在薄冰上流淌,只要穿过石桥,便可到永宁宫中。
远远望去,永宁宫的灯火似乎已熄灭了,这个时候太后怎会诏见呢?蒲沐止住了脚步,后面似乎有动静——蒲沐转过身望见一个黑影从走廊的檐上跃走,这不是暗哨所布之处,他们不会是大内侍卫——蒲沐立马起了口令,方圆的侍卫都来了。
领队杨员前来问道:“蒲统领有何事吩咐?”
蒲沐道:“宫中想来有异样,立马吩咐宫中暗哨,严加把守。尔等速速把守好各自的区域,留下一队人马于附近四处搜寻——”
杨员领了命,差人开始搜寻。蒲沐知道自己上当了,可还好未有完全陷入对方的圈套当中。
搜寻之后,所有侍卫皆复了命,皆言未发现异常。蒲沐知晓此刻定不能在宫中大肆搜寻,如此只会打草惊蛇。“通知各处巡宫及值守的侍卫打起精神,暗哨不可懈怠。”蒲沐道。
说罢,蒲沐便径直走回月龙阁。夜里的风很寒,虽天已放晴,可月又回到缺势。今日的月光有些惨淡,本月再过到了下月底便是春节了。
一个黑影蹿到了走廊的园中,蒲沐跃到园中,见到了那个黑影,是个中等身材的黑衣人。“阁下的轻功不错,方才便是你在顶檐之上吧。”蒲沐道。
那黑衣人道:“与蒲统领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想来假传太后懿旨之人便是阁下了吧。”蒲沐道。
黑衣人道:“蒲统领聪慧,可有时却愚昧得紧。昨日的案子,你办的真是糊涂。”
“糊涂?还请阁下明示我是如何糊涂办案的?”蒲沐道。
黑衣人道:“昨日你该禀明皇上,你已抓到元凶;而非让皇上带着几队侍卫去绮秀宫兴师问罪。如此一来,宁妃娘娘丝毫未被惩处,尔等还在宫树了大敌。”
蒲沐笑道:“哈哈哈……没想到绮秀宫的太监还有些武学,只是马脚都藏不住,穿上黑衣蒙面又有何用?”
那黑衣人愣了一下,才开口道:“既然蒲统领已知晓我身份,我就与蒲统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确实为绮秀宫人,今日娘娘让我来告知蒲统领。今后娘娘行事你等大内中人少管,后宫之事不如江湖一般,尔等不要干涉的好。当然,若尔等执意要保那容妃,绮秀宫可就要与诸位为敌了。”
蒲沐的鼻腔中哼出一股气息,那股蔑视的气息在这寒夜当中所发出的声响已被寒风覆盖。“看来宁妃娘娘未忘记蒲某私放其点的犯人,如今蒲某等人又将其阴谋拆穿。依宁妃娘娘的气度,我等早已被其划成了敌人,又何故来此说这番话?我大内之责在保护皇家安稳,维持江湖稳定,监察六部行事,这是皇上御赐。容妃未有过错,宠爱哪位妃子,乃皇上的意愿,于容妃何干?”蒲沐道。
那黑衣人道:“皇上的意愿,娘娘自然不敢干涉。可这后宫之事又怎说得清楚,储君只有一个,未来的太后最多只可有两人。蒲统领,这宫那么大,尔等只保护了后宫群、御花园及其余几处的前宫正殿;可否去过西北角?那里有更多的事让蒲统领知晓。”
“西北角?那里只有一些库房、洗刷厂,还有什么?”蒲沐问道。
那黑衣人跃到了走廊里,道:“西北角中,除了这些,也有一些宫殿,可蒲统领想来也不知那些寝宫中都是谁吧。”
蒲沐道:“还请阁下赐教——”
黑衣人道:“寝宫住着的都是先帝的妃子,她们都在那里过着清冷的日子。她们有的还好,读佛经,敲木鱼,青灯古佛伴着度此残生;有的可就不好了,终年恍惚度日,甚至疯疯癫癫。想想她们进宫之时有的人还不及碧玉之年,可先帝薨了之后,该如何呢?未有封号,大好年华,却永远等不来恩宠。宫中得恩宠的,天上的月亮都可揽,不得宠的,甚至连那几位得宠妃子宫中的侍婢都不如。可她们该得谁的恩宠呢?蒲统领乃聪慧之人,我所说之话是何意蒲统领总该知晓吧。”
蒲沐道:“先帝薨了,余下妃子可晋封太妃,太妃们皆有分例可拿,那些分例以太妃之位,逐级递升。就算是刚进宫的女子也有分例可拿。那些分例用来度日完全可过得风光,若不是有人借故克扣,亦或肆意贪污,又怎会让她们过得连尔等这些奴才都不如?”
那人未有回话,蒲沐继续道:“后宫之事当然说不清,因为不知有多少协理六宫之人让内务各处克扣分例,亦或者那些内务中的阉人为讨好那些受宠的妃子故自己克扣了她们的分例,西北冷宫各处才会如此。”
那黑衣人被问住,道:“蒲统领既看得如此明朗,那今后的路便不好走了。告辞——”说罢,那黑衣人施展轻功跃到了房檐上,避过守夜侍卫的耳目从另一处脱下黑衣与面纱,一身内侍官服从另一条露天小径走回了绮秀宫。
蒲沐往月龙阁中走去,今夜晴朗,自然未有飘雪,只是寒风凛冽,刺骨的寒意还是充斥着皇宫的每一处。
龙翔天在月龙阁内泡好了茶,他刚从万花殿回来,歇脚一会儿便就要回营房休息——在夜里喝了茶不会拖延他的睡意,但今日他的疲惫未向前几日一样,他在回忆着那日万花殿内他的失态。他叹了口气,想清除那些杂念,可却很难做到。
蒲沐回到了月龙阁中,见龙翔天在书案上坐着便问道:“龙兄有值守万花殿之责,怎会还在此值夜?”
龙翔天道:“今日是陈兄值夜,只是陈兄沐浴去了,少时他便会来。今日浴汤烧得多,我等都已沐浴且换洗了官服,蒲兄不如也烧点浴汤祛点乏?”
蒲沐笑道:“多谢龙兄关心,龙兄明日还需值守,不如先回营房歇息,我在此值守,等陈兄回来时我再去沐浴便好。”
“我的茶刚泡好,喝完再歇息。”龙翔天道。
“这么晚了,龙兄喝茶,岂不难以入眠?”蒲沐道。
龙翔天喝了一口茶,道:“这茶不会让我难眠的。蒲兄是否要品品这夜茶?”
蒲沐摇摇手示意,道:“我夜里不喝茶的,龙兄还请见谅——”
说话间陈仁海已出了营房,边下楼边道:“蒲兄来了?太后与你说了什么?”
“还是一些客套话,除了说我等断案如神,又让我等听皇上之令切勿逞江湖之勇……这些都与上次无二。”蒲沐道。
龙翔天道:“好茶,好茶——尔等先慢聊,我回房休息了——”说罢,龙翔天端起了茶具走到厨房中清洗,之后便进了营房之中歇息。
“蒲兄今日要沐浴吗?”陈仁海问道。
蒲沐坐在书案上抻了上身,道:“这几日确实疲惫了些,我还需去烧些浴汤……”说罢,蒲沐便起身欲上楼。陈仁海道:“不必了,营房水室之中还剩了一整壶烧开的水,其余的水还有些温热,兑出水温正好。”
“如此谢过陈兄了——”说罢,蒲沐上了楼,进了营房——他未有将长廊上遇到绮秀宫的太监一事告知龙翔天与陈仁海,他明白这些事情人知晓得越少越好。快过年了,他明白此时若再主动掀起争端,恐于任何人不利,他不怕宁妃的手段——他知晓是那次私放死囚之时让宁妃对自己有了
介怀,而这次皇上到了绮秀宫时又有他在皇上左右,这让宁妃对他更加仇视了。宁妃对他仇视,必定不会只针对他一人,绮秀宫时她那撒泼的言语,已含沙射影地针对他们八人。自己的仇恨,永远不能让别人卷进来,这是他为人处世的法则——这几个月来,他的法则已被打破了一些,他不想连这个底线都守不住。
陈仁海掏出近来的三封家书,一一都拆开了——第一封是他前去武当吊唁时寄来的;第二封则是班师回京之时寄来的;第三封则是前几日寄来的。从武当吊唁到洞庭翻案再到回宫之时彻查小产。近来宫中与江湖的事宜都围着他的脑海在旋转,这些信件他自然未得空闲下来细看。
离家已快有半年,那日敕封时皇上说春节之时会让他有一个月的探亲假。想来他也快到归家之时了。
他觉得是时候该看一下这些信件了,他看了第一封信为母亲所写。母亲的言语很温柔,问得很细——宫里的饭菜是否合口味,与诸位统领交往时可否有隔阂,与手下交待事宜时话语是否太过生硬……除此,母亲还在信中表露了担心,江湖刀光剑影,宫中勾心斗角,母亲信中让陈仁海在与人交手时一定要小心,宫中之事,尤其后宫还需糊涂一些……陈仁海对着母亲的信在发笑——娘生儿连心肉,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对他的担忧一直未有变,虽平日里对他似乎未有如此细致的关心,可一旦他要出远门,母亲便会像信中一样叮嘱自己许多。
第二封信为其弟所写,信中的语气便随意了许多,兄弟之间许多话不需藏着——陈仁嵩说了家里父母亲的身体与家里的生意,还说了上个月大伯与小叔带来了新的人手,父亲在考虑扩大陈家堡的势力范围,正与太行西边的商会讨论共盟的事宜。除此,陈仁嵩还说了妹妹的事:妹妹把家里的先生气走两个了,虽是聪明,可也该读些诗书的好。陈仁嵩同时也对他所说,若得闲暇之时便回书一封,最好把近日悟出的武学之道告知于他。
第三封信则为其妹所写——妹妹信中的字还有幼稚,想来学读书写字近半年也有些收获了,虽然陈仁嵩的信中说到她的功课与调皮令先生头疼,可这封信让他看着也温暖不已。信中说天气寒冷,让他注意加上寒衣不要着凉,除此妹妹还说了自己会背太白的诗文了,想让他回家听自己背诵;信的结尾,妹妹还交待了让他不要忘了带些宫廷的糕点回来予自己。
三封家书都已读完,陈仁海将书信整理进了信封,好生叠好放在桌子的一角。陈仁海盯着四龙壁旁边的琉璃灯,又看着桌子旁的油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只让眼泪留在眼眶上不要流出来。
近半年未回家,三封信读完自然让他思绪万千。他不仅想起了家里的父母亲人,还想起一路上所遇到的人:出手相助的卫连貂、笑里藏刀的申烈、暗藏杀机的邱平刀以及已弃暗投明的颜蘼。不知卫连貂去了哪里,金蝶庄之事难道又是不了了之?
安静时的人最怕回忆,书案旁的纸张空着许多,只是未有笔。此时巡宫值守的侍卫悉数出了营房,他与领队交待了些事宜后便让他们前去交替班次,一阵骚动过后,月龙阁又回复了平静。陈仁海施展轻功跃上楼去,轻声到了志史居当中取来笔墨,到厅堂上的书案上磨好墨后,着笔写上了家书:
父母亲朋,见信如晤。
近来已至大寒,京城积雪久矣。鲁东济南府积雪几何?风雪严寒,父母亲还需保重身体,切勿感染风寒。
仁海入大内掌一方已三月有余,仁海得皇上器重,官拜坎位统领。官位虽未及要臣,却也可不负祖宗之名。大内中人,皆为江湖豪杰与朝廷贵人,未有案时,吾等讲文修武;负有案时,吾等共赴查案,通力配合,同心同德。京城六部官员皆守律讲法,故吾等监察却也轻松。
洞庭一案,仁海未辱家族名声,全力彻查,终与大内同仁翻审疑案,捉拿贪官、惩处恶商。
弟仁嵩近来可否细心习武?弟于信中问兄之武学感悟,兄惭愧,近来未悟得更高深武学告知于弟。弟还需细心修练家中武功,好生侍奉父母叔伯。
妹仁玲问兄京城之繁华,京城广阔,奈何兄一直处宫中,未得细细赏玩京城闹市。妹之信语令兄愉悦,想妹之读书写字已初见成效。听兄一言,妹不可淘气,需静心读书,令父母开心。
祖母近来身体可好,冬日还切勿多走动,房屋炭火需适度,饭菜需细嚼慢咽,孙未得归来,不可于祖母膝下尽孝,与祖母说笑话开心,还请祖母见谅。
家中众兄弟还需恪守家业:行帮之中需遵江湖规矩、朝廷法纪,不可作奸犯科;商场之中需诚意待人,不可偷奸耍滑,坑害乡亲。仁海未与众兄弟共事,众兄弟还需守堡主之令,不得顶嘴无礼。
隆冬重重,春节将至。圣上恩准,仁海于春节之间得一月空闲回家探亲,届时再与父母亲朋细言。
陈仁海顿首。
收尾之时一滴泪落在了信纸的一角,陈仁海将笔放在一旁,抹了眼角的泪痕,手指轻轻擦拭纸角。
墨快干了,阁楼外的寒风停了,春节快来了。
(本章完)
四十一回:除夕夜众户团聚,小画册袭扰安宁
除夕夜,鲁东济南府。街上的烟火很是绚烂,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
一年当中最愉快的几日已至,陈家堡上下其乐融融。饭堂之上,鲜果糕点,珍馐美酒,应有尽有。家宴之上,陈家老小都已聚齐,除了陈义群及家眷,远在晋南的陈义颇、晋中的陈义硕也携其妻小共聚陈家堡,这二人皆为陈义群的堂兄弟,只是父母早亡,故每逢年过节时都会来陈家堡中与家族中最年长者陈母请安并与之一同过节。
除此,陈家堡中的要员:浙南神驹镖局的掌柜林季、浔阳张家票号的掌柜张昶都携妻小与陈家人共贺新春——这两人都是幼时被陈家老堡主即陈义群之父陈忠寿所收养,因其父母与陈忠寿为江湖好友,却在江湖之争中亡故,故陈忠寿收二人为义子。二人逢年过节之时自然就到陈家堡之中拜会。
陈仁嵩在酒桌上一一为长辈们敬酒,长辈们也称赞陈仁嵩年少有为,自然也盛赞陈义群虎父无犬子,膝下二子皆是栋梁之才。老夫人想起几日前收到的家书,道:“这仁海信中所言,春节皇上是准假的……也不知是几日能会到家中……”陈义群夫人杨氏,道:“想来也快吧,除夕过年时,宫中事宜想来也多,恐得初一之后皇上才能准假。”
酒桌的气氛迟钝了一会儿,陈仁玲带着亲朋中年龄小的孩子从院子里跑到饭堂之中,抓了些糖果,对陈义群道:“父亲,我想放烟花——”
陈义群道:“这烟花不好放,掌握不好会烧伤手的。”
陈仁玲撅起嘴,道:“叔叔伯伯,你们可要评评理,这除夕有哪家是不放烟花的?往年我都是看别人放的,今年都长大了,还不能自己放吗?那白长大了——”
众人皆大笑,杨氏道:“你父亲不让你放,你就让叔叔伯伯们做主?”
陈仁玲道:“若是叔叔伯伯只顾着笑,我便求老祖宗去——”说罢跑到陈母身旁依偎在陈母旁。
陈义颇道:“仁玲是真机灵,哥,不如找两个小厮陪同,去后院的街上放上一会儿?”
陈母将陈仁玲揽入怀里,道:“不可不可,逾是这般热闹的时节,街上逾是繁杂,说不定会有些牙子,这些牙子最喜在此时拐卖小孩。”
陈仁玲一时之间也无话了,只在嘟着嘴。陈仁嵩见状道:“祖母,不如我陪妹妹携其他叔伯的孩子一同去后院放烟花,除夕之时长辈们在此谈天,我们小辈也需有我们的玩法不是?”
陈母听后便点头,道:“有仁嵩陪着,自然是相安无事。可仁嵩,还有你们这些大的孩子,可不得由着他们小的性子胡来——”
陈仁嵩道:“孙儿谨记——”
说罢,陈仁嵩邀约着眼前的孩子一同出了饭堂,几个小厮随后跟着,一行人出了后门。
饭堂上的交谈之声又起,一个嬷嬷跑进饭堂,满面欢喜道:“老爷太太们,老祖宗......少爷……回来了——”
众人皆大喜,少时一个小厮引着陈仁海到了饭堂。陈仁海立马跪地道:“父亲、母亲、祖母、叔叔伯伯,婶婶伯母。陈仁海给诸位请安了——”
其母立马扶起了他,杨氏与陈母的泪如泉涌,陈仁海立马道:“母亲、祖母……今日仁海归家与长辈们共聚天伦,吃一餐年夜饭,还请母亲、祖母勿要啼哭了。”说罢,陈仁海分别安抚来了两人。
陈义群道:“仁海,你于家书之中不是说圣上准你在春节时回家探亲,怎会除夕夜你便到了家中?”
陈仁海落座到席间,道:“皇上年前特诏孩儿,说宫中春节大内各部事宜由七位同僚负责,让孩儿提前四日归家,又赏孩儿御马一匹,让孩儿得以四日之内便可归家过年。不过皇上让孩儿十五之后便需启程回京。”
林季道:“想来皇上是为了仁海能归家过个好年,用心良苦啊……”
家宴上的谈天声再起,众人纷纷询问陈仁海京城中的趣事与大内中的事宜。陈仁海自然将大体的事情都告知了在座的长辈亲戚们,只不过都是报喜而不报忧——陈仁海自然明白那些不了了之的事情定然不能与陈家的任何一人说。有的事情只能自己在心里消化,就算消化不了,也不可再将它告知其他人。
街道的烟花很绚烂,陈仁嵩带领着这些小孩子们点燃了引线,孩子们看着焰火欢笑。后门打开了,陈仁海望着眼前的一切,靠着墙微笑起来。陈仁嵩转头见到了他,立马放下了即将去点的烟花。陈仁玲看到陈仁海,立马跑过去抓着陈仁海的袖口笑道:“大哥回来了——”
孩子们皆围了过来,他们每年都来此,自然知晓陈仁海。一群人簇拥着陈仁海让他放最大的爆竹。陈仁海笑着摇摇头,陈仁玲便只缠着他让他放,道:“大哥都是大内统领了,怎么还这么胆小?”
陈仁海笑着捏了她的脸蛋,道:“好好好——大哥放给大家看——”
欢笑声,鞭炮声;红灯笼,白烟火。这繁华的街市,热闹的家宴,一切都是除夕夜该有的样子。守岁的习俗自然有不少人遵从,除了陈母上了年纪不能熬夜外,陈家堡中的长辈们皆还在会客室中喝茶谈天。小辈们在陈仁嵩所住的房当中玩乐:陈仁嵩与林家的二子轮流下棋;陈义颇的小儿子陈仁清、陈义硕的长子陈仁勇
,二女儿陈仁庭与陈仁海围坐在一起谈天;陈仁玲则与张昶的大女儿张霖、小儿子张泉闹得满屋子跑。
陈仁清道:“大哥这去了宫中当了大官,今后父母亲恐又是拿大哥来敦促我等了,大哥你这让我今后在父亲面前更难堪了——”
“哈哈哈…...兄弟说笑了,仁清大好前程,何故望我之去路?且人各有路走,祖宗们有涉官场之中的贵人,也有涉江湖之中的豪杰,可他们都是我陈家堡历代铭记的英雄。”陈仁海道。
“大哥所言极是,小弟你还需谨记呢——”陈仁庭道。
陈仁清道:“二姐教训得是,不过二姐,小弟想问:山西那个江家的二公子是否过了年就要来提亲了?”
几人听到后相视一笑,陈仁庭道:“你个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江家二公子,山西江家确实不错啊。叔叔为你寻得人家可是山西好多大酒楼的掌柜,十足的财主啊,不知二公子容貌如何?可否配得上我妹妹的花容月貌?”陈仁海道。
陈仁庭在一桌人的笑声中红了脸,道:“大哥,怎连你也笑话我——”
笑声很大,陈仁嵩等人也围了过来。陈仁海道:“好了好了不说笑了,对了仁清,大姐今年可否回家?”
陈仁清道:“初二便回,大姐远嫁松江府多年因路途遥远过年少来家中,不过今年夫家回到金陵祖家过春节,除夕吃了年夜饭后,夫家便许大姐回娘家,大姐信中说预计初二可到陈家堡。”
“想来初一早上才可启程,初二恐难到家中。”陈仁嵩道。
陈仁勇道:“说了那么多,大哥,何时带回家个嫂子与我等一看?”
陈仁庭抓住机会,道:“是啊,大哥年纪最长,想来该是娶妻的年纪了。”
“大哥为大内统领,想来就算娶公主也是可以。我们未来的嫂子想必会是王公贵族了。”陈仁嵩应和道。
陈仁海笑道:“你们啊……”他不善于应对这类谈天的内容。
“大哥——”陈仁玲蹿到了人群中,道:“大哥,我要你与大家讲故事?”
陈仁海一头雾水地看着陈仁玲道:“你要我与大家讲什么故事?”
陈仁玲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陈仁海,道:“方才放鞭炮时我在街角那里捡的——”
“你怎会随意去捡街上的东西?”陈仁嵩揪了揪陈仁玲的辫子。陈仁玲一把拍掉了陈仁嵩的手,道:“册子里面的是好看的图画,兴许是哪个画师掉的呢,等明日我去府衙中交了便是。”
陈仁海打开册子,道:“小妹这么说倒好,我看看这图画怎么样——”
说罢,陈仁海打开了册子,那册子当中果然画着些图:只见册子的每一页都画着一个奇物,奇物旁都注有些小字。
只见第一页画着一只赤色大虎,虎着一身银甲,上边写着赤虎甲,旁标注一行小字道:赤焰燃神虎,烧尽东南吏。第二页画着一头黄牙老象,象也着一身铠甲,旁也标注一行小字道:黄沙染象牙,牙挑甘凉军。如此每页皆画有些奇怪动物:黑身犀牛、银白蟒蛇、紫色蜘蛛、靛蓝蝎子、碧绿蜥蜴;而其所对应的话语则是:
黑水过铜兕,盛世换苍天;银装裹灵蛇,大地换新貌;紫液入奇蛛,人心皆变换;蓝粉饰魔蝎,君心可涣散;绿萝藏秘蜥,鸿蒙藏真手。
大点的孩子都知道这几句为不吉祥的言语,虽说这些怪物画得传神,可旁边的文字所表露之意皆是大逆不道之言。
陈仁海道:“小妹,你所捡的地方离家里的后门有多远?”
“不知,只见一本册子在街角,故我就去拿了。大哥可以讲故事了吗?”陈仁玲道。
“这图画的尽是鬼怪,若说了它们的故事它们便会来找你的——”陈仁海道。
陈仁玲和几个年龄尚小的孩子都被陈仁海唬住了,皆不吵嚷着听故事了。此时丫鬟来传话,说子时已到,门前鞭炮响了,老爷与夫人们让他们这些小辈去会客室吃夜宵。
陈仁海道:“那……仁嵩,你带着他们先去,我随后便来——”
陈仁嵩回了话,便领着其余人出了房门。陈仁海见人都离开了房屋内,便打开那册子的最后一页,那一页的密密麻麻小字在他看到最后一个怪物之时他便见到后一页映出些小字,之后便说出一番话唬住了几个小孩。其余几个小辈也知道这册子定不是哪位正经的画师所著,能写出那些小字的人想来不简单。
那册子的最后一页果真写满了字,道:
庙堂鬼怪作祟多,殿陛小人话谗言。昏君无道已久矣,天命失势成定局。自古君权神来授,天怒人怨谓何权?只顾万里阔疆域,不管百姓生死路。八卦之道得大内,爪牙再利江湖危。七甲出世,昭彰天理,吾宗得天机,领万民求正道。何为正道?替天行道。
陈仁海看着那页一时间觉得想来不久后这江湖与朝廷恐又不得安宁了,不过他明白此事定不能全都告知守岁的父母亲朋。此时小厮又来传话,道:“少爷,老爷催你快去会客室吃夜宵。”
“好——走吧。”陈仁海道,说罢将那小册子藏进衣衫中,一同随着小厮去了会客室。
嘈杂喧闹的学士府,
今夜的京城当然更加繁华。
李大学士的家今日也热闹非凡,军事间主事开七、郭玉、白杨都在。李大学士的老来独子及其两个还快出阁女儿还在后堂的楼上看院子里小厮们燃放的烟火,李大学士自然也在,不过他未与家眷们谈天,而是与开七、郭玉、白杨三人闲聊。
“今日的家宴可口吗?诸位大人?”李大学士道。
郭玉道:“今日皇上准我等假,不过只许我等在京城当中,幸得李大学士邀请,否则,都不知去哪过这个新春。”
“贵府的年夜饭真的可口,少时的宵夜,白某就不吃了……”白杨道。
开七道:“白统领……今日过年,不必在乎这些个武学修为,这守岁不吃夜宵怎守得住?”
白杨道:“终日在月龙阁值夜,今日好在有蒲兄值守,我恐得早点睡。再过一刻,白某便告辞了——”
李大学士道:“哈哈哈……白统领要是走了,家里上下恐都觉得我等是招待不周了。”
“对啊,白兄。今日宫中各处的值守与巡夜早已安排妥当,且皇上与各宫妃嫔及太后都在御花园设宴赏玩,其他各处都恐都有些冷清。且今日蒲兄让几个侍卫出宫了。”郭玉道。
白杨听懂了郭玉的言语,便道:“想来此时回去还有诸多不妥,哈哈……李大学士,何时上饺子?”
李大学士笑道:“吃了晚饭后,戏班的唱了两折戏后,厨房才开始筹备宵夜,宵夜还需现煮方可新鲜,老夫府上可不止有饺子……少时宵夜便来,白统领稍安勿躁——”
看着独子对着焰火笑得开怀,笑声让三人望向另一桌,李大学士叹道:“都有十岁了,还喜欢这个,各位见笑了——”
郭玉道:“这烟火绚烂,缤纷非凡,确实好看——”
白杨也随声附和,道:“这烟火只有这几日方才频繁,百姓也都喜欢,李公子喜爱,自也是人之常情。”
李大学士道:“诸位不用这般为他辩护,他是老夫的独子,全家都对其寄予众望。可到如今,诗词古文,孔孟之著,皆是一窍不通,连篇齐整的文章都不能流利背诵,一到读书时便装病瞌睡;若说斗蟋蟀、玩蹴鞠,比谁都厉害。今日尔等都来了,好好……老夫让他在诸位面前开开眼——宽儿——”
那孩子听得李大学士之言,有些惊诧,一步步地走到了正桌前。“宽儿,这几位都是朝中的大人,这位为军器间主事开七,这两位分别是大内的两位统领:白杨、郭玉。快,给诸位大人一一请安——”李大学士道。
那孩子为其一一请了安,他说出的那些话语确实令人捧腹,似一个五岁孩子的言语而非十岁的孩童。
“今日已至新春,来,给诸位大人诵一首新春的诗词——”李大学士道。
那孩子吞吞吐吐,只挤出了两句王介甫的《元日》,还不能将整首诗背完,结巴了半晌,便没了声音。李大学士摇了摇头,道:“下去吧——”那孩子一转身,袖子里便掉出一本册子,只见其慌忙捡了起来。李大学士见状喝道:“这是何物,快呈上来——”
孩子抖着的手将册子递给了李大学士。李大学士翻开了册子首页,又接连翻了几页,脸色立马变了,道:“这册子你从何而来?”
孩子道:“早晨在街上玩时,街边捡的。”
“街上的物件你也捡?为父教你的,先生教你的,都忘了?快快退下——”李大学士道。
李大学士望着周围的孩子与妻妾,见他们又在相互谈天无异后,才将那书页翻开:七页书中,七个奇状的动物,每个动物旁边有标注的小字:银甲赤虎旁写赤虎甲,下标注一行小字道:赤焰燃神虎,烧尽东南吏。黄牙老象旁书黄象甲,下标注一行小字道:黄沙染象牙,牙挑甘凉军。黑身犀牛旁书黑犀甲,下标注一行小字道:黑水过铜兕,盛世换苍天。银白蟒蛇旁书银蛇甲,下标注一行小字道:银装裹灵蛇,大地换新貌。紫色蜘蛛旁书紫蛛甲,下标注一行小字道:紫液入奇蛛,人心皆变换。靛蓝蝎子旁书蓝蝎甲,下标注一行小字道:蓝粉饰魔蝎,君心可涣散。碧绿蜥蜴旁书绿虫甲,下标注一行小字道:绿萝藏秘蜥,鸿蒙藏真手。
而那册子的最后一页,则书:庙堂鬼怪作祟多,殿陛小人话谗言。昏君无道已久矣,天命失势成定局。自古君权神来授,天怒人怨谓何权?只顾万里阔疆域,不管百姓生死路。八卦之道得大内,爪牙再利江湖危。七甲出世,昭彰天理,吾宗得天机,领万民求正道。何为正道?替天行道。
几人都沉默了,这册子之言他们定能知晓,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开七道:“兴许就是个无能小辈,在此胡乱画的。”
郭玉道:“可这画得栩栩如生,传神三分。无能小辈怎能作出这般画来?”
“郭兄所言极是,如此小的册子,画得如此传神,定不是普通画师……”白杨道。
说话间,前院传话来,说皇上犒赏来了。众人立马出了后院,直奔前院前去听令。
除夕夜的烟火中怎会于相隔如此远的两地传出如此一致的画册?而这画册仅仅只是被两位不知事的孩子捡起来了?
(本章完)
四十二回:蓄谋伺机变天地,甘凉异事露凶心
元宵过后的几日,残灯末庙,新春已过。初春到了,十五前便过了立春。宫中一切又回复了平常。
圆月又变缺,今夜陈仁海在月龙阁值守。他又翻起了那本小册子,回宫后的几日,官场与江湖都未有异常,可他又想到除夕夜的妹妹捡到的那本册子,他的想法与京城中过除夕夜的郭玉等人一般:如此小的册子,却怎会有那么精致作画?想来不可能是有人无聊所做。
龙翔天回到了月龙阁中——自从回归常态不去万花殿值守后,他的话语便比以前更少,除了交待了侍卫巡宫值守事宜,他近乎很少与其余七人交流。他未与陈仁海言语,只看了一眼陈仁海,见其收进怀里一本小册子,便转头上了楼上的营房。
少时蒲沐也回到了阁中,道:“陈兄,这几日你怎会心事忡忡的?这愁容全写于你脸上了,是刚回宫中又想家了?”
陈仁海笑道:“蒲兄误会了,前几日车马劳顿,到宫中又值守了两夜,身子有些不适罢了。”
“哈哈……原是如此,想来同感,春节一过,我也有些不适。”蒲沐道。
陈仁海道:“是佳人不得随意进宫了吧。”
蒲沐道:“恐又是段干兄与你胡说的吧?等他布置好暗哨归来后我定要与他算账——”
门外传出了声音,“谁要与我算账?”段干诡风到了月龙阁中,身后还跟着郭玉与李德飞。
蒲沐道:“想来是你与陈兄胡说八道的。”
段干诡风笑道:“蒲兄心思缜密,竟会随意怀疑我?这大内统领做得真是糊涂——”
郭玉道:“蒲兄,婚事可定下了?”
“此事若有眉目,还需请示皇上,想来皇上要赐婚才行,蒲兄怎私下就订下婚嫁?”段干诡风道。
“诸位勿拿我开心了,暗哨的口令还请段干兄告知——”蒲沐道。
众人皆在言语时,王羽归来。
“王兄,你又来晚了——”段干诡风道。
王羽道:“义父又帮我物色个女子,不得不去啊……且义父还与皇上说是时候与我说门亲事了。听说皇上还十分在意此事……”
段干诡风笑道:“如此,我等想来快能喝到两处喜酒了——”
众人皆相视一笑,王羽道:“诸位,先勿言此事。方才在将军府中,有人在门口放了一本册子,我出门回宫时捡起,可这里面却是另有乾坤——”
说罢,王羽将册子放在书案上打开,郭玉与陈仁海看到这册子不禁瞳孔放大——这与他们所见到册子上所画所写的无二。
众人翻阅完这册子,陈仁海将怀里中的册子掏出,郭玉亦是如此。三本册子皆放到了书案上,一模一样——这自然不会是巧合。
陈仁海将此事说出后,郭玉也将事情道出。众人皆陷入思索,蒲沐拿起这三本册子,细细比对,却觉得三本册子皆一模一样,册子上的图画也完全相同,似乎连画的笔迹也找不出差异——“此画师绝对不简单,想来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蒲沐道。
李德飞拿起册子看了一番后,道:“说来奇怪,陈兄与郭兄的这本册子都是孩童在街道捡来,王兄的却是在将军府门口?”
王羽道:“是出了门后,下了台阶上的路上,说来也是街道上。”
“如此散,想来巡捕房的人恐会知晓。不如请刑部的人这几日查证一下?”陈仁海道。
蒲沐道:“我想明日我等先上表皇上此事,听取皇上旨意后再议。”
“诶,这最好不过了。若是皇上将此事全权交给刑部办,我等没有此麻烦事了。”段干诡风道。
蒲沐笑道:“若刑部无法解决,且还涉及朝廷官员,我等还不是要通力彻查,借段干兄吉言,让我等清闲个几日。”
谈话声持续了一会儿,除了值夜的陈仁海,其余人皆上楼休息了。
入春后积雪化得很快,宫女太监近来又有些忙碌。天刚亮,就有许多太监宫女与宫中各处清理融雪。
蒲沐与陈仁海从勤政殿中离开,直奔月龙阁而去。龙翔天在月龙阁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看着阁外的宫殿群体——内门的宫殿,最大的是法政殿,而其他的宫殿隔着那么远,是难以看到的。
蒲沐到了月龙阁,见龙翔天这般坐着,便道:“龙兄清早练功已毕,为何不去阁中坐着?”
陈仁海道:“春寒料峭,外边还有些冷,不如……”
“少时我便回去了,练完功体内气热,来这凉快一会儿——”龙翔天道。说罢,龙翔天便没有再言语。
两人微笑着点了头,便回到了月龙阁中。书案旁坐着白杨,白杨在看着那三本册子,见到两人来到书案前便问道:“此事王兄已告知我,这三本册子果真奇特,你二人已启禀了皇上,不知皇上如何决断?”
蒲沐道:“皇上先将此事下达刑部查验。先在京中与各府州搜寻是否还有这类册子,之后再行打算。”
“三本册子,两本出自京城,一本出自鲁东,且都是街道上所见……”白杨未说完便陷入思索。
“我等也可关注此案,少时让测算师们从御卫班房中到月龙阁,我等好好商讨此事。”陈仁海道。
“何必来班房中请,我等自己来了——”门外声音传来,原是赵梓成、钱竞、吴雄三人来了。赵梓成道:“王羽今日已将事情与我说了,我等便来了——”
蒲沐起身道:“如此甚好啊——”说罢引赵梓成等人一同在书案旁坐下。赵梓成看到书案上的三本册子便立马拿起翻阅。
“这‘烧尽东南吏’与‘牙挑甘凉军’为何与后面话语如此不搭?”吴雄道。
蒲沐被吴雄的话语点醒,道:“对,其余几句都未有明确提及朝廷官员。这东南吏与甘凉军,都为朝廷所属,与后面几句有所不符啊。”
“东南吏,难道是指礼部的案子?”陈仁海道。
说话间龙翔天走进了月龙阁中,道:“洞庭位于我朝疆域中南方,与东南相距甚远;甘凉军为西北疆域的戍边军,平叛西北才过半年有余,这帮人中,依我看,有西北叛军中人——”
其余人皆没有回话,半晌白杨才道:“据镇北王爷所言,西北叛军已流窜出关,难道又要卷土重来?”
“可王爷说,此役一过,西北的城关便已悉数锁关,外来客商皆不可入关。西北叛军又怎能踏入中土?”陈仁海道。
龙翔天道:“有一处可入中土——”
众人皆将目光移至龙翔天身上,龙翔天继续道:“原汉朝西域都护府的旧址,那里有条旧官道,从楼兰古道可绕到官道的尽头,官道的尽头有中土的镇子。通过那个镇子上官道便直接可往中原走,那里未有甘凉军所设疆域城关。”
蒲沐道:“龙统领是如何知晓的?”
龙翔天未直接回答,只道:“我从楼兰古道学艺而归时走过这条路,那里还有不少胡商在朝廷与西北叛军开战之时便是从那里走到中土做买卖的。”
白杨道:“龙统领这是何时之事?”
“半年有余了。”龙翔天道。
蒲沐道:“龙兄到京城已是大内重选之时,这离那时行走古道已有一段时间。如今朝廷得胜,甘凉军是否会扫清边境,加固关卡?”
龙翔天道:“这条古道不知甘凉军是否能寻到,可龙某知道的只有这些了。供几位测算师好好分析——”
“如今除了这几本册子外还未有其他线索,图画中只提到西北与东南两个方向的朝廷中人。东南吏……”赵梓成说着便又陷入了思索。
蒲沐脑门一拍,道:“钱竞,去吏部找吴尚书,将东南两府的官员花名册尽皆要来,还要官员的细目。”
钱竞回了令,跑出了月龙阁,出宫寻户部吴尚书。赵梓成道:“东南有浙闽两府,共计大小二十余处州县,那么的官吏,不知这册子中提到的是谁。如此大海捞针绝非上策。”
“赵算师有何高见?”龙翔天道。
赵梓成道:“目前没有,但只能等待。”
“等待?”陈仁海疑惑道。
“他们出这些册子,早已万事具备,我等只能在事后再去补救了。好比人之病痛,此册子一出,就似有了身体之疼痛,而脏腑之中的病症早已蓄势,病来便如山倒。东南的官吏想来未必会全遭殃,只是不知会以何法受到这飞来横祸。”赵梓成道。
“纠察司中近来也未送来刑部官员所整合的涉地方官员之案,难道真的会一不可收拾?”郭玉道。
陈仁海道:“各州县皆有巡捕院与驻兵处,难道不可防范?”
“故我说要等待。”赵梓成道。
蒲沐道:“我们需赶在他们的前面——”说罢,蒲沐起身对赵梓成道:“赵兄与我一同前去勤政殿面圣,请求皇上兵部予急令,让东南各州县的兵马加强戒备。”
赵梓成起身后道:“不能只是东南各州县,还需告知各府都要严加防范——”
众人均点头,蒲、赵二人快步出了月龙阁直奔勤政殿而去。
龙翔天见无事可商讨,便起身前往门口,望了望主街宫墙后的宫殿群。之后,他又上了楼,道:“午饭我不吃了,各位不必予我留了。”说罢,便进了营房之中。
白杨道:“这几日龙兄茶不思饭不想的,不知为何如此。虽然平时龙兄话语很少,可如今却变得更少,像今日这般的说辞,都属罕见了。”
段干诡风、郭玉、王羽三人从太学中归来,三人带着侍卫们将太学近来所撰的江湖记录悉数搬到月龙阁志史居内。
段干诡风边下楼边道:“近来江湖很是太平,各帮会皆未与朝廷有摩擦,就连他们之间也未有隔阂。不知这画册到底是何用意——”
郭玉道:“段干兄稍安勿躁,此时想来只能以静待动了。”
此时有宫女传来午饭,众人皆让其将饭食放于厨房。之后,宫女便纷纷退出了月龙阁。
夜幕再次降临,龙翔天在书案上泡好了茶,他有喝夜茶的习惯。蒲沐与赵梓成去勤政殿禀明众统领所商讨之策。皇上自然采纳蒲沐等人的提议,诏了兵部尚书后,便让两人退下。
龙翔天也翻起那三本画册,也陷入了思索。他觉得赵梓成所言有理,他们此刻已然被动了,对方已在暗中布置好了一切,他们除了加大防范,想来便只有在事后去缉拿真凶了。这样神秘且有预谋的事宜,他自然也知道若是生,仅凭地方的官员想来是难以料理的。志史居中的这几日的江湖记录他刚翻阅完,看似平静的江湖背后,肯定还隐藏着事情。
春寒料峭,龙翔天把月龙阁的门掩上后,添了点灯油,便又坐回了书案旁。门开了,原是刑部的皮侍郎。只见皮侍郎匆匆到了月龙阁中,身后跟着两名大内侍卫,大内侍卫手中各拿着一摞册子。
皮侍郎拜会了龙翔天后,便道:“龙统领,这些是巡捕房在街道上所搜来的册子——”
龙翔天道:“与这三本册子上所画的可有异同?”
皮侍郎翻阅了三本册子中的一本,惊道:“都与这些册子中所画的无二——”
“这些是从百姓手中取来的,还是从街道上捡的?”龙翔天问道。
皮侍郎道:“有的是在街上捡的,有的是在街上饭馆、小吃摊、棋社、茶馆、客栈中桌上,还有客房当中取得的。”
“那些店铺是否暂时锁了?”龙翔天道。
皮侍郎道:“巡捕房的捕快们都已将店铺暂时封了,伙计和掌柜也都到了府衙当中一一做了口供。”
“办得好,这些册子都放于宫中,我等会禀明皇上,再做决断。”龙翔天道。
皮侍郎回了令后,便退出了月龙阁。
龙翔天看着这一摞小册子,他自然明白,不久江湖上定然会生些事情了。
天亮了,倒春寒的早晨还有些许寒意,营房当中的统领悉数梳洗后便也下了楼来。龙翔天与其余人告知了昨晚刑部来人将册子送到月龙阁的事情后,自己便又回了营房当中休息。
蒲沐道:“如今除了等待,好似真的没有办法应对了。”说罢,他便自己摇了摇头。
“诸位,我有一言:想来此时驻军若有防范,想来这帮人未必有机可乘啊。”段干诡风道。
王羽道:“对,朝廷各部联系紧密,兵部已急令,想来不日便会做好部署,若在这帮人动作之前我等已有防范,恐就不会有事端了。”
陈仁海道:“希望如此吧。”
如此过了几日,却也太平。只说这一日晚饭过后,便有内侍官来月龙阁传令皇上诏八位统领前去勤政殿议事。
夜幕未有冬日来得快了,可初春的夜晚来得也不算慢。直到戌时,八人才从勤政殿回到了月龙阁中。想来他们的期盼被打破了,他们的愁容带来的定不是好消息。
蒲沐道:“皇上命龙兄、白兄、李兄、陈兄四人前去甘凉府督查御马失踪案。段干兄,想来你的愿望还是美好了些。”
段干诡风道:“皇上让你等四人可带大内各部的官员一同前往,想来皇上这次定也知晓什么是防不胜防啊……故让大内带足人手,显我朝之神威了。”
陈仁海道:“皇上命我等即日出。龙兄、白兄、李兄,我等还是快自行整理后前去各部点官出吧。”
三人应了声,随即上了营房中取了兵器,整理好官服,挂了腰牌之后,拜别了四人便出了月龙阁。
京城中一行人马快出了城。众人马不停蹄,不到十日大内一众人马便到了甘凉府中。一众人先后下了马,为的是龙翔天、陈仁海、白杨、李德飞,身后跟着宇文枫、冷决、任贤、梅锦四位大内官员与一个小班队的侍卫。
龙翔天叩了甘凉府衙的门。府衙的衙役开了门,见这一众人立在门口,还未开口问缘由,龙翔天便亮出了腰牌,道:“大内督案——快引我去见你家巡抚——”
那衙役见到了这腰牌,看到龙翔天身上所着镶银丝白泽的官服,便知晓此人定为大内统领,立马打开府衙大门,频频道:“诸位大人里面请——小心台阶——”
众人一同进了府衙当中,这府衙盖得宽阔,公堂就在大门的正对面。一行人进到公堂之中,甘凉巡抚马钏立马起身行礼,道:“下官甘凉巡抚马钏扣见诸位督案大人——”
陈仁海示意其免礼,道:“马巡抚,我等奉旨前来督查破获近日御马失踪案。还请马巡抚为我等提供案子的卷宗,与我等细细查探。”
马巡抚立刻招来主簿,让其将案子卷宗呈交给了陈仁海。龙翔天对冷决等人道:“任贤、梅锦,你二人随我等到后堂查阅卷宗,冷决、宇文枫,你等先率领众侍卫在此守候。”众人皆回了令。
白杨道:“还请马巡抚为他们安排落脚之处。”马巡抚立马回令,差衙役将冷决等人引出公堂,随后马巡抚便引龙翔天等人一同到了后堂当中。
甘凉的春风似乎与寒冬中无二,这里的树木还未出任何的新叶,整片天地都还有些灰尘。
后堂当中,六人阅毕了卷宗,陈仁海问道:“马巡抚,御马从二月初二便从马商手里出,按理来说,二月初十便可到甘凉府。为何二月十四尔等才去查证?”
马巡抚道:“诸位统领有所不知,御马是从回部的州县来,二月初三时甘凉大漠有流沙与风暴,故下官猜想是因此耽误了时日,可初四斥候便来报风沙已停,故我等到十四才去查证。”
说话间宇文枫来到了后堂,龙翔天见状问道:“宇文枫,有何事要说?”
宇文枫道:“龙统领,方才我出府衙门口在街道上见到了这个——”
龙翔天见到了宇文枫手中的册子,立马接过打开,还是出奇的一致。
四十四回:大漠遇奇风,药官解疑毒
甘凉春夜的寒风还有些刺骨,这里的春需延后许久才会有些暖意。
周将军刚睁开眼,便见到周围有三人立着。他只见这三人都着官服,两人的官服中一人以银丝镶嵌白泽,一人以金丝镶嵌重明,另一人的官服上虽不镶着瑞兽,但看那官服的样式,也该为六品的官员。
“诸位大人,可是朝廷派来的……”周将军欲起身,被白杨止住,道:“周将军快快躺下,你体内的毒还未得解,大夫们只能暂时将你体内的毒压制,此刻将军勿要活动。”
“多谢诸位大人搭救,不知三位大人来此是皇上有何命令,调我甘凉军出使何地?”周将军道。
白杨道:“周将军误会了,我等是奉皇上之命来督查甘凉御马失踪一案,今日闻得将军军营当中遭袭,想起近来一些预兆,故来军营当中查探。”
“原来如此,不知诸位大人贵姓,如何称呼?”周将军道。
白杨道:“在下白杨,为大内震位统领;这位是龙翔天,为大内坤位统领;这位是任贤,为大内测算师。”
“原都是大内高官,请原谅末将行动不便,不能行礼。”周将军道。
“周将军勿出此言,还请好好休息。”白杨道。
周将军叹道:“诸位大人,末将有罪,竟在练兵时被一阵风沙袭击……”
“此事不怪将军,我闻未在场院中众兵士言,将军在风沙袭击时已奋力营救了诸多兵士,如此将军才中毒最深。”白杨道。
龙翔天阅完书信后,道:“西路军在信中言,他们已收到兵部急令,做好了防范,如此西路军恐不会遭袭了。”说罢,龙翔天将信递给了白杨让两人传阅。
周将军有些疑惑,问道:“兵部急令?”
龙翔天将事情缘由告知了周将军,周将军道:“原来如此,我等甘凉军竟被一股不知名的江湖势力盯上。”
“不仅你甘凉军,想来整个朝廷都被他们觊觎了。”龙翔天道。
白杨点点头,道:“甘凉军只不过是这帮人造出势头,江山社稷恐才是他们的目的。”
“不知陈统领他们可否从各州县官那里查出什么端倪。”任贤道。
飞鸽又落于了院中,巡逻的兵士取了信鸽上的纸条送到房中。龙翔天打开纸条,上下查阅了纸条所写内容,道:“府衙上的州县官先后到了一些,皆言巡捕房查到了一些册子,许多州县的老百姓都有此册子,据有的百姓所言,他们不是从街上捡到的,就是有人到手里的。”
“到手里?”白杨道。
任贤道:“不知是何州县的百姓被放了此册子。”
“想来,我等还需快回到府衙当中商讨对策。”龙翔天道。
白杨道:“那我与龙兄谁留下把守军营?”
“我对付过那风沙,还是我留下较好。你与任贤回府衙,与其余人一同商讨对策。”龙翔天道。
随即白杨与任贤拜别了龙翔天与周将军,出了军营往府衙上赶去。
府衙上的灯火一直通明,直到四更时才熄灭。西北的黑夜来得晚,去得也不早。
似乎未过多久,天空上还有着些星斗,府衙中便走出了一队人马,细看这些人正是陈仁海、白杨、李德飞以及他们所带来官员、侍卫与一名验马官,只见他们上了马,驱马离开了甘凉府。
原是众人昨夜于府衙商讨:马巡抚坐镇府衙上,一一审问那些被放了册子的百姓,先到的各州县官员负责将这些百姓护送上府衙;陈仁海等人沿着送马商的道路先去追查御马之事;冷决、宇文枫留在府衙上与府衙上的大夫一同查证沙粒中藏有何种毒。
马匹跑得很快,官道很快到了尽头,路上的城郭、绿洲也随着官道的延伸而愈地少。眼前就是甘凉大漠了,陈仁海问身旁的验马官,道:“请问武兄,沿这甘凉大漠如何去得凉州城?”
那人名武隆,为甘凉府的验马官之一,此行被陈仁海等人一同带来,查询失踪御马。武隆道:“陈大人,小的只知晓官道如何走到,这与追查御马好似无关啊……”
陈仁海笑道:“怪我问得不当。武兄乃识马之伯乐,可否知晓马匹若于大漠之中如何择路而走?”
武隆道:“凡马匹过大漠,都喜顺风而行,若逆风不免会受风沙所扰;且若是运马于大漠中,最佳赶路的时辰是在巳时以后,申时以前;因春季风多于巳时前,申时后由甘凉府方向刮向回部与天驼。故赶马上路的多会在巳时至申时赶路,之后视路途而定是否要冒沙赶路。”
李德飞道:“如此说来,凉州城位于大漠南方,何时顺风?”
武隆道:“若要运马进凉州城便不需如此,离凉州城不足十里处有一集镇,那里便有西北马会的分舵,那分舵直接向凉州城供马。不过御马不由分舵供售,只有总舵可拱售御马,且只有我甘凉府有验御马的官,其他州县皆没有。若是平常马匹售卖未有如此多的数额,故也谈不上这些讲究。”
陈仁海立马道:“昨夜马巡抚让你们来得太晚
了,致使如此重要消息我等竟到此刻才知。”
武隆听到此话后一时不知如何言语,他不明白此刻陈仁海心中所想。白杨道:“陈兄是想查探凉州城与那西北马会的分舵?”
梅锦道:“若此分舵离凉州城如此近,倒是嫌疑颇大。陈统领想得对,我等去那里恐有些斩获。”
武隆道:“我知道凉州城如何从这大漠去,诸位大人,不妨我来带路”
如此群马便踏上了大漠,果然大漠的此刻的风沙就从后背吹来,春日的风沙还有些凉,可愈到了大漠深处,风便是刺骨的凉。此刻大漠的边缘好似有些白光,想来天快亮了。
已经有了一个时辰,离凉州城已不远,只要过了眼前的做沙漠的高峰,便可到达凉州城。天已亮了,马蹄踏在黄沙上,前面带路的武隆越走越觉得有异样,便立刻止住了队伍。
陈仁海道:“武兄,有何异常?”
武隆有些惊恐,胯下的马在他之前便是一阵嘶吼,他立马转过头对陈仁海等人道:“快调转马头,流沙来了”说罢,他胯下的马四足陷下沙子里,武隆一纵跃下了马只见似乎前方黄沙在流动,还滚动着风暴而来,陈仁海见状一把抓起了武隆将其放到马背上,众马立刻调头而行,后边的风暴一直滚来,就在其后,只见落后的一名侍卫连人带马陷入了沙里。
陈仁海回头望见那流沙的度奇快,似乎觉得这流沙有些奇怪,可情急之中,他也未来得及细想。风暴追击了他们一阵后便止住了,方才一阵狂奔,马匹已跑得乱了方向,此刻他们已不知到了何处。
所有的马匹都在喘着粗气,方才它们跑过了一场死难,此刻也没了多余的力气。任贤道:“凉州城中有人想来是在欲盖弥彰了。”
梅锦道:“这风暴不似自然而起,似有人为啊”
武隆有些不解,抿了抿方才已干的嘴唇,道:“两位大人是现了何种异样?小的只觉得方才前方沙粒缓缓流动,便觉得此地又来了流沙,故才让诸位大人快快调转马头,哪知立马在大漠中起了风暴……”
陈仁海道:“我等去凉州城中是出了甘凉府中才决定的,就算凉州城的人有戒备,又为何在离凉州城还有如此近的地方埋伏我等,且风沙如何操控?难道如昨日白兄在东路军军营中一般?”
说话间四周似乎又响起了象鸣之声,伴随着爆裂声,风沙再起陈仁海道:“马上服下御毒丹药,以内力抗毒”
众人皆服下了丹药,可武隆未习过武功,只得靠白杨与李德飞的内力输进体内,才可将丹药化入体内。风沙渐渐包围住了众人,陈仁海定睛一看便见到了风沙中走出了一头象与昨夜袭击军营中的那头风沙所塑的象一模一样,白杨道:“又是这头黄牙老象”
李德飞抽出埙,凝神定气,乐曲一起,众人周围的沙粒也渐渐刮起,在周围卷起一层气浪,夹带着沙子,埙曲一毕,气浪四面八方冲出,周围的风沙被悉数冲散。李德飞口中涌出一口血,捂着胸口双目紧闭,头也有些晕,想是刚才内力相碰,气血奔腾所致。
“李兄”陈仁海道。
李德飞缓缓喘了一会儿,才道:“方才我被这风沙中的内力震到了体内,气血翻腾,才会如此,想来已是受了内伤……”
白杨道:“这御沙之人竟有如此强内力,连李兄都招架不住,来者不善啊……”
李德飞道:“这风沙不是一人所御的……”此时他正运功调节,便未继续言语。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方才我以音御气带沙与这群风沙相碰之时,体内似乎被四到五股气力冲撞到,这些内力定不是出自一人的……”
任贤道:“难道是沙溪帮的人?只有他们在这甘凉地界精通这御沙之术。”
“就算为沙溪帮所为,他们是如何知道我等会去凉州城呢?”陈仁海疑问道。
“难道这沙漠当中有人在监视我等?可这沙漠当中根本无可隐蔽之处,若有人要监事,似乎无处可藏啊。”梅锦道。
“未必,想我等今早来时走了许久都是处在破晓之前,那时大漠中要藏下个监视的人想来也不难。且大漠风沙嘈杂,沙地中行走时轻功所出的声响本就比地砖要轻,再加之风沙呼啸。就算有人跟踪我等,我等也难听到其脚步声。”陈仁海道。
任贤道:“那如今我等该如何应对?我等不知跑到了何处,茫茫大漠,也不知凉州城在何处,甘凉府又往何处走?”
梅锦到:“若是于丛林当中,我尚可以山林树木作参照,分清南北之路。可这茫茫大漠,我也是第一次走,根本不知如何判别南北,这可如何是好?”
陈仁海抬头望着天空,今日算是晴朗,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他抬头望着日头,又望向天的另一角,抬起手在对着天似乎画了画,道:“返程,回甘凉府”
随后,陈仁海领着众人一同向着某一方向驱马而走只说陈仁海这本事并非自己在陈家堡所练,此本领为定南王自幼所练出的本事,可看天定方向时辰:若于晴日
,可以日头做标杆,天的四角作棋盘,以棋盘中的特有的落子规律测算出方向;若为阴雨天,可以雨向作标杆,阴云浓厚度作为各方向棋盘,推出大致方向;若为阴天,则以风向作标杆,阴云动向作为棋盘,推出大致方向;除此,晴天之时,此法子还可测出大致时刻。
正午已过,快至申时。府衙当中又来了一批州县的官员,正在公堂上依次与马巡抚交谈。马巡抚的主簿记录得繁多,砚台上的墨已换了多次。州县的官员此时集聚在公堂之上,他们都已交了卷宗,交待了这几日自己所辖地的异常。他们当中也有人此刻正在公堂交谈
“几位大人,你等所辖县中也有此册子?”
“有,还不少呢,不知为何,街道上掉着,老百姓手里拿着。还好许多老百姓不知此画册之意,只觉得画画得好,否则,这整个县恐都是人心惶惶。”
“听说此事大内都有人来了。”
“怎么没见到大内的官员来此,难道是悄悄到各州县查案了。”
“什么案子,是御马失踪之案?这案子与画册出现及甘凉军有关?”
“无论如何,我等管好自己所辖的民众便是。”
说话间府衙的大门打开,陈仁海一行人进了门中。马巡抚闻讯立马从后堂中走出,与各官员一同上前相迎。只见李德飞体力虚浮,陈仁海等人皆也是灰头土脸。众人皆拜会了陈仁海等人,各州县官员皆行了礼,陈仁海示意其免礼。随后便道:“马巡抚,冷决与宇文枫何在?”
马巡抚道:“冷大人与宇文大人都去了东路军营之中,昨日他们忙了一夜,已辨出是何种毒药,天亮后便出了府衙,去了东路军营为兵士与周将军解毒。”
“如此甚好,今日在大漠当中我等遇到流沙与风暴,故打道回府了。”陈仁海道。
马巡抚诧异道:“怎会到了二月底,怎会还有风暴?”
陈仁海道:“我等也不知,快扶李统领下去休息,李统领昨日就有不适,今日奔波,便累着了,等李统领休息好后,我等再商讨对策。”
马巡抚立马差衙役扶李德飞去了客房,陈仁海随后道:“诸位官员若已交了卷宗,告知了近来的情况,便请立马回到州县当中,严加防范”
官员们回了令后,便稍作整理后,出了府衙,上马出了甘凉府。
“马巡抚,各州县官员的卷宗可否整理好了?”陈仁海道。
马巡抚道:“主簿正在整理,已有了一部分,都在后堂当中,请陈大人在后堂当中过目。”
随后陈仁海与梅锦、任贤三人一同去了后堂,其余侍卫皆回到了府衙练兵场客房休息。
陈仁海自然明白,李德飞受伤一事不可与这些人说,他还交待了验马管武隆,让其不要走漏风声。凉州城一事,为陈仁海与李德飞秘密商议的,除了两人无人知晓,他们怎会在大漠当中遭伏?一来,陈仁海怀疑为黑夜时敌人在沙漠中监视着来往马匹的举动,知道其往凉州城走时便伏击他们;二来,陈仁海怀疑是府衙当中有人向对方报了信,让对方防范,故让其吃了亏。
东路军营当中,龙翔天在场院中与冷决、宇文枫谈天。大夫已配好了解药,正在一一为中毒的兵士们与周将军解毒。
望着冷决与宇文枫通红的双眼,龙翔天道:“二位辛苦了,若非尔等彻夜查验,此毒便无法解了。”
“龙统领何出此言,若不是龙统领昨夜让各位大夫携沙回府衙当中,我等便查不出毒从何而来。”冷决道。
宇文枫道:“说来此毒也怪,三成的蝰蛇毒,四成的蝮蛇毒;还加了三成的孔雀胆;这些毒药若无法测出其成分,只按一种法子解毒,便只会更加深毒性,严重时恐还会危机生命。”
“这种配毒的法子,江湖中少有人会配。因为江湖各用毒的门派,都只会精于一到两种毒,如此三种毒的配置,却少有门派能做到。”宇文枫道。
“三种毒药的配置就会如此难吗?”龙翔天问道。
冷决道:“龙统领有所不知,蝰蛇毒江湖中为粤南的帮派擅长,蝮蛇毒江湖中为湘西、苗疆的帮派擅长;这些毒都少配孔雀胆的。若需再配一味孔雀胆,需**试药,且这些炼毒的人,还需人来试毒。”
“试毒?”龙翔天道。
冷决道:“对,炼毒的帮派,大都会去买些大户人家的下人或者些穷苦人家养不起的孩子前来试药。”
“**试药,怎会如此残忍?”龙翔天道。
冷决道:“有的人在世上活着,生来便是没有尊严的,这也非他们所愿。且只有活人试了毒,才知毒性:有的毒,若配得不当,毒性便会消失;若毒性还在,死后那些炼毒的帮派可剖其尸体,查毒之厉害,也可看其断气之后的模样,得出此毒的烈性。”
龙翔天没有回话,他不知晓这些江湖中事的,冷决以前为军器间做事时经常于江湖各处跑,故才会知晓这些事的细节。
说话间,有人来了。
传旨的内侍官来了。
四十五回:驻兵处众论疑城,敲山计引蛇出洞
那内侍官则又是魏公公。
只见魏公公取出了圣旨,宣读道:“大内中人接旨”
龙翔天等人立马跪下接旨,魏公公继续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来西北御马失踪一案疑点颇多,又逢浙府三州官员意外身亡;两案并,朝野震惊。为稳朝野之心,揭案之谜题,朕命:龙翔天、陈仁海、白杨、李德飞为西北督案主事,主管西北案件一切事务,可调用甘凉军兵马一万,甘凉府所有官员、巡捕辅助查案;命:蒲沐、段干诡风、王羽、郭玉为东南督案主事,主使东南案件一切事务,可调浙闽军兵马一万,浙府所有官员、巡捕辅助查案。两队侍卫需秉公办理,严惩涉案人员,不可徇私枉法。待案件水落石出,真凶伏法,朕必有重赏。钦此”
龙翔天接了旨,魏公公笑道:“听闻龙统领在此,故老奴再从甘凉府中前来与统领传旨。”
“如此,魏公公辛苦了。”龙翔天道。
魏公公道:“前次与龙统领共事,与龙统领有些不快,今日皇上再命老奴前来,已不授老奴督案之责,此案由龙统领等人全权处理,老奴绝不多嘴。老奴只管将诸位办案情况每日一报,送到宫中与皇上过目。”
“如此说来,魏公公虽无督案之责,却有督案之实。我等一切行踪也需报予你吧?”龙翔天道。
魏公公道:“这也是让诸位可更直接投身与办案之中,不必受每日写文书卷宗之琐事而困。此为皇上的旨意,老奴深知,龙统领肯定不满……”
龙翔天打断了魏公公的言语,道:“魏公公不必如此说话,龙某不敢有违君命,更不敢不满皇上决断。只求魏公公秉公写文,勿以个人喜厌而误了断案之大事。”
魏公公面庞多了些愠色,龙翔天继续道:“近来军营当中事务颇多:中毒兵士们都在恢复,周将军刚服下了解药,行动也多有不便。未中毒的兵士还需严加防范军营,照顾伤员。想来军中不好找人与公公倒茶看座,公公还是请回府衙当中为好。”
龙翔天话语毕后,便转头回了周将军房中。宇文枫与冷决随后跟上,未与魏公公言语。身旁的太监欲开口言语,被魏公公止住了,“我们走”魏公公留下的话语有些生硬,明眼人都知道魏公公生气了。
长夜过得也不算慢,这夜陈仁海又没怎么睡,从出了宫后,他好久未睡过安生觉了这一夜他看了卷宗,一旁的主簿直到二更才将卷宗全都整理完毕,之后他才又将剩下的卷宗阅完。马巡抚提审了那些接过册子的老百姓,之后又将提审之事告知了陈仁海,陈仁海自己记录了后又细细阅了一遍。
所有州县的卷宗当中都记录着当地出现过画册,从巡捕房的捕快们沿街所收上的画册中看,凉州城的最多如此来说,凉州城中又多了许多疑点:为何凉州城官员来时未有遭伏,自己如此秘密前去凉州城却被别人伏击了?这该作何解释?若敌人真潜伏于凉州城,收到了风声,怎会跑到大漠当中伏击自己而不去伏击凉州城的官员?凉州城的官员早自己一日到了甘凉府中,为何他们却如此顺利?
是官员有异,还是敌人的反间之计?
天亮了,府上养的鸡叫了。陈仁海没回房睡觉,只趴在书案上小憩,马巡抚进入后堂当中,见陈仁海还趴在书案上,又悄悄退回公堂当中。李德飞、白杨都在公堂之上,昨夜李德飞与陈仁海说过凉州城的官员恐有嫌疑,白杨也有此想法,不过陈仁海让李德飞先回房休息,白杨去复审那些百姓百姓们还未出甘凉府,都在官驿下的客栈休息。
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府衙上下只有这三人知晓。
只说白杨昨夜复审了百姓,百姓们的言语都与马巡抚提审的无二。有的百姓们言语中提到:画册是些小贩所给的。他们上街买菜,小贩们以卖菜为由赠给了他们这本画册。这些百姓来自凉州、陇北、高台、安西等城池。这些州城都隔得较远,甘凉府的各城池都是如此。
陈仁海醒了,晃了晃脑袋,府衙里的下属闻得其醒来后,立马进门送了一杯淡茶与些糕点,那下属与他言语说为马巡抚吩咐的,陈仁海知晓后让那人退出了后堂。
白杨与李德飞随后进了后堂,陈仁海见状问道:“李兄,今日内伤可有些好转?”
李德飞道:“我已恢复了七、八成的内功。陈兄看了这些卷宗,可否找出些端倪?”
陈仁海道:“卷宗所写的,除了记录了各州县所记录的画册数额以及百姓口供外,也无其余有用的记录。只有一条,画册数额最多的为凉州城。”
白杨道:“昨日复审,百姓所言与卷宗上记录的也无误。想来,凉州城是疑点颇多了。”
李德飞道:“陈兄,昨日让凉州城的官员走了,想来不是上策。”
“凉州城……”陈仁海重复了几句,随后道:“甘凉军东路军所驻兵之处,除了甘凉府之中,还有哪些驻兵之地?他们为何没有遭袭?”
白杨道:“东路军营中有士兵所言,除了甘凉府当中,还有陇西一处。陇西离西路军所驻的城关最近,甘凉府所驻的兵马,为东路军
之精锐,故只有少部分于此。周将军手下还有两位副将,都在陇西驻兵,到了调兵换守边关之时,由西路军飞鸽于此,东路军便出动。”
“离西路军较近……李兄,你留守此处,我与白兄去军营当中找龙兄商议。你在此与梅兄与任兄一同把守府衙,我等商议之事不可与马巡抚说起,那武隆这几日也将他唤来府衙之中,不可让他随处走动,等案子破了之后,再放其自由。”陈仁海道。
如此,李德飞留守了府衙,让任贤去寻武隆。陈仁海与白杨一同出了府衙直奔东路军营而去。
东路军营当中,龙翔天正与周将军议事,龙翔天细细了解这几日的事宜军营离城较远,故兵士都未收到小画册。至于沙溪帮之事,周将军只说自己戍边之时有沙溪帮的人从关外运珠宝而来,适逢战事结束,军队刚刚封锁了城关。那帮人说是战乱时越过边境前去淘来的财宝,周将军扣留了其许久。上书兵部后,兵部命周将军将其放归中土,但珠宝为番邦之物,故不得带入境内。
龙翔天听闻此事后想起了白杨的推测此事难道真的为沙溪帮报复?可画册当中所言的不止单独的一件事,且东南两府也生如画册之中的事,如此一来,沙溪帮似乎不能将画册上的事悉数完成。难道沙溪帮受到了另一方势力的蛊惑,故才在西北生出事端?若是如此,御马失踪是沙溪帮所为?
此时陈仁海等人进了军营中,龙翔天闻讯与周将军一同出门相迎,四人一同来到周将军房中。周将军复诵了与龙翔天所说的话,陈仁海问道:“龙兄有何想法?”
龙翔天道:“如此沙溪帮的嫌疑便是最大的了,御沙为其绝技,报复为其动机。可这画册所说却不止一事……”
陈仁海也将昨日甘凉大漠遭伏,查阅卷宗与复审百姓之事都说予了龙翔天与周将军,龙翔天道:“这凉州城恐是内藏乾坤啊,这凉州城官员……”
龙翔天还在思索之中,陈仁海便道:“周将军,皇上与我等调兵之权,可调用甘凉军一万,不知将军手下有多少兵马?”
周将军道:“驻兵营之中,有一千余兵士,除那日被袭击丧命的几十人及中了毒的二百余人外,都可调用。”
陈仁海道:“此军营中都是精兵,周将军先差五百兵马与我等,之后请将军飞鸽传书于陇西驻军,让其拨兵马三千,往凉州城中去。”
周将军有些迟疑,半晌说出口,道:“陇西的驻军,若见不到兵符,是无法调用的,末将在甘凉府,知晓各位有皇上所赐之权,可陇西的军士们却是不知啊。”
陈仁海取出了兵符看了看,道:“这兵符不能离身,难道我等调兵,还需去到陇西?”
周将军见到兵符后立马道:“若有兵符便可,末将可差人将兵符拓下,飞鸽传书便好。”
如此陈仁海道:“此事交予周将军来办,兵符先拿下去”
周将军立马取了兵符差人下去拓出印记。
“凉州城必须去,这风沙也必须破了。”龙翔天道。
“龙兄知晓这风沙如何破了?”白杨问道。
龙翔天道:“李兄言大漠风沙中是多股内力相聚。原先我怀疑恐是于掌柜逃至此处借此来嫁祸沙溪帮,只因他的御镖阵与御沙有相似之处,可若是有多股内力所致。就算不是整个沙溪帮所为,恐也有沙溪帮的成员参与,如此先去沙溪帮中查访,恐可破风沙之谜。”
陈仁海点了点头,可也陷入了迟疑龙翔天所言虽有理,但沙溪帮此刻还会在金城旧址当中?李德飞怀疑恐有官员参与此事当中,若此事真的有官员参与,去了沙溪帮所落之地便会扑空,恐还会陷入危险之中。龙、李二人的策略有先后之分,自己则想调兵前往凉州城,如今他们四人,有一人还需留守府衙,一人需留守军中,剩余两人若只身前往凉州城与沙溪帮之处,如此便没人照应,若是遭伏危险太大,他对此有些不放心。可若分先后,恐又耽误时日,且如此敌人还可有应对之策。
“陈兄”白杨喊道,陈仁海一直在沉思,便未有回话与龙翔天。
陈仁海这才回过神来,道:“诸位兄弟见谅,方才陈某在思索此案:可惜我等四人不够分头查案……”
龙翔天道:“何故不能,我等四人可去四处查案,且还能调用一万兵马,均分下来,一人可用两千五百兵马,且府衙当中所有捕快、衙役、守卫皆可归我等调用,人手充足,不知陈兄有何顾虑?”
陈仁海将自己的顾虑悉数说出,众人一时间没了话语。龙翔天本想说话,周将军却在他之前道:“末将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周将军有何事不妨直说”陈仁海道。
周将军道:“这凉州城中的胡知府,曾自己私自经商,且与沙溪帮**过事。末将扣留沙溪帮中人时,有沙溪帮中人与末将说过他们与胡知府有私交,不知可否为真事。”
“我等分开行事未有不妥,我带领着大内的侍卫们一同去访沙溪帮,陈兄与白兄一再去凉州城,不过不要告知任何人。周将军,差你的手下组成一个小队,与陈兄、
白兄到天黑之时出城,陈兄、白兄乔装为小兵一同出城,若是守卫问起,就说大内统领有令前往凉州城中。”龙翔天道。
其余人不知龙翔天为何这般,既不告知任何人,为何要在城门前告知守卫说为大内统领之令?陈仁海道:“若乔装出门,怎还告知是我等之令?”
“如今敌在明,我在暗。陇西驻军往凉州城开,此消息只有我等知晓,且陇西离凉州城较远,茫茫大漠,恐敌人不会监视至此。我等再出一路军队,但无大内统领带路,若敌人在大漠中还有监事,肯定轻视此路兵士,不会以高手御沙,此时两位兄台便有机会破了这风沙,且这御沙之术人定不会在得太远,那日陈兄等人未有准备故才遭伏,此次做足防备,想来不会自乱阵脚了。”龙翔天道。
陈仁海点了头,白杨也如此。周将军立马道:“末将这就与两位统领准备人手”
今日大漠的落日很快,天已黑。所有人照计划而走,军士们夜出甘凉府,走上了官道。大漠的风沙今夜也不小,且到了夜晚的大漠,比白日冷了许多,甚至比冬日时还要冷。
早穿棉袄午穿纱,夜抱炉火吃西瓜。在这里的地界,不知多少年前就流传着这句俗话。大漠中的寒风果然刺骨,马匹走得很慢,连战马好似都受不了这凛冽的风。这一群人前方所点的灯火摇曳得快,他们已重点了多次,可这火苗还是受不了这里的风。有的人的脚在马镫上打抖,此时异样还是生了
不知又从何地刮起了风沙,这风沙很大,比上次还烈。众人立马掉转了马头拼命奔跑,风沙如上次一般。
夜里的驻兵场,周将军刚磨好墨,准备书写什么,烛火燃得很快,身后龙翔天的剑已搭在了其肩上。
“周将军,信可稍候在写。如今,可将事情始末说予龙某听了吧。”龙翔天冷冷地道。
周将军有些不解,道:“末将不知龙统领……此话何意?”
“不知何意?想来此刻大漠中又起风沙,周将军已在暗喜,两位统领又深陷重围了吧。”龙翔天道。
周将军一时没话说,刚想说话却又止住,龙翔天道:“你既知胡知府有异常,为何当时不与我说,要等到陈仁海说出统领当中有人怀疑有官员所为时,你才说出那句‘当讲不当讲之事’?那时我还不敢肯定,可你听到我之言后,便要立马为我等准备人手,听上去倒是无异常,可你面庞的暗喜却出卖了你还有,甘凉府与凉州城有一处官道可走,我等要去大漠当中,你却未阻止?”
“龙统领,你这是冤枉了末将啊,末将喜笑是为诸位大人想到破案之策而高兴的,且大人们要去大漠中查探敌情,末将怎敢阻止……”周将军说得很快,那把寒光闪闪的剑就在他脖颈右侧,剑身时不时碰到他的皮肤,夜中,那剑身冰冷非凡。
“陈仁海要调兵时,你还做过阻拦,那时你说是要看兵符,实则是在赌兵符不在我等身上,让我等派人先去取兵符,之后容你再想策略应对,可你不知兵符在陈仁海身上,故让人下去拓兵符,为你自己想法子争取时间。此刻,你的军令还未出吧?且你也没想过要将令吧。”龙翔天道。
周将军此时闭住了双眼,额头的汗珠往下冒个不停,龙翔天继续道:“当时你与现在一般,额头上出了些细汗。还有,陈仁海等人于沙漠中遭伏时,想来也有你的人在身边吧?”
说话间,陈仁海与白杨一同进了房中,周将军看到两人一阵诧异,想动时龙翔天的剑又帖到了他皮上,道:“别动”
“你……你……你们……”周将军说话有些吞吐。
“说实话,冷决为你解毒之时我便起了疑心,听闻你中毒颇深,是为救兵士而染。冷决为你压制毒性时,你苏醒得却如此之慢,我想恐你早就醒了,在听我等的动向”龙翔天道。
“不是我未……未有苏醒我真是为了救兵士才中毒颇深的,你等不可如此冤枉我”周将军喊道。
陈仁海道:“那你却没有中毒颇深的迹象据那兵士所说,中毒了的兵士都吐了白沫,可你却只是倒地昏迷,面色青,那些兵士用的药量与你无二,可你却比他们醒来得晚,这都是冷决与宇文枫与我等说的。”
“你该认识武隆吧,你也该知道,他此刻已没了命吧。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若你不杀武隆,我等恐还没十足证据断定你为此案的内鬼。”白杨道。
周将军不再有任何话语,陈仁海道:“武隆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在大漠时都已骗过了我等,可你却画蛇添足,惧怕武隆泄露秘密,将其杀害。”
“各位统领果然机敏过人,哪怕我说的每一句话都逃不过尔等,哪怕只是面色,尔等都可拿来做文章啊。”周将军道,“今日剑已架在我脖颈上,但我只知晓什么说什么,御马确实在凉州城中。但此刻已化整为零,向中原。此事只有沙溪帮中部分人参与此案。但此案之后的势力我确实不知,龙统领所提到的于掌柜于青也在此列。只是我不知,两位统领怎么逃出的风沙?”
“天助。”陈仁海道。
四十六回:收内鬼坎星生疑,入凉州坤星问案
西北再次入夜了,这次的夜晚于这片土地而言,凝重非凡。
周将军沉默了许久,他已把他能说的全都说了,虽然他还不知陈仁海口中的“天助”是何意,可此刻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呢?旁边的剑依旧寒气逼人,他已明白自己的性命已握在了别人手里,再多的话语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陈仁海道:“周将军确实爽快,可周将军所知道的只有这些?”
“那陈统领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出来,末将知无不答。”周将军道,他说得很风轻云淡。
“周将军是受何人所托,配合沙溪帮的人将御马盗走的?还有,若周将军不知其背后的势力,那为何又参与到此事中来?为的什么?”陈仁海道。
周将军道:“陈统领问的很细,容末将细细想想该如何应答陈统领所问之事……沙溪帮的人,末将不认识。只是有人送了末将一笔钱财,让末将不要让来查案的人去到凉州城中,还有,他们还让我嫁祸于胡知府。这胡知府本身就是酸文人当官,与我甘凉军多有不合,且还上书过圣上,说甘凉军军风不正,为主将所致。军风不正?主将所致?我早已看他不快”
白杨道:“他们就用了一笔钱,便让你背叛了朝廷?胡知府与你不合,你便就与这帮人为伍。”
“随尔等怎么言语,我不知这股势力是何门何派,更不知其来自何方。不过,看他们的谈话的做派,有点像商人。”周将军道。
陈仁海继续问道:“周将军所说的只有这些了?”
“没有了,就这些了……”周将军叹道。
其余人没有继续言语,随后陈仁海掏出了兵符,道:“圣上兵符,诸兵士听令”一声言语过后,门外的兵士们涌进来,陈仁海道:“将周将军押入甘凉府衙大牢之中”说罢,兵士们说了一句“得罪了周将军。”随后,便抓住了周将军,将其押出军营当中。
暮春已至,可西北的暖意依旧很吝啬。龙翔天收了剑,道:“那人所言尔等都信了?”
陈仁海道:“他还有隐瞒,可目前我等已套不出他的话了。”
白杨道:“陈兄所言何意?”
“我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些东西。那声叹息,以及他说‘知无不答’时与‘只知晓这么多’的语气,都表露出他所明白的事情远不仅只有这些。”陈仁海道。
“陈兄不追问而是将其暂时收押,是心中已有对策了吧。”龙翔天道。
陈仁海苦笑道:“龙兄真是高看我了,如今我已是焦头烂额,何来什么对策?若无龙兄提前告知我等,想来我还会被此人蒙在鼓里。如今将其收押也是不得以而为之,他的言语中虽是满口不认识那股神秘势力,但我想他只是认识不全那群人,且他恐还有把柄在他们手中。”
“将他收押,想来还可暂时保住他。这群人与其作戏袭击军营伤了许多兵将,先便让我等排除了对其的怀疑,之后又让其嫁祸于胡知府……他们为何要嫁祸胡知府?胡知府所供的卷宗中……陈兄,你可否现什么端倪?”白杨道。
陈仁海道:“凉州的卷宗,除了记录百姓所收的画册较多外,与别的州县相比,并无异常。对了,凉州的卷宗中所记的那些被放了画册的百姓比别的州县多了许多。可巡捕查证了之后的集市,却并无现那些放册子的小贩。其他州县也是如此。”
“各州县已戒了严,不知他们可否还在城中?”白杨疑惑道。
“他们就流窜于这甘凉一代,在城中与不在城中有何异同?”龙翔天道。
白杨道:“依我看来,不如先出一份安民告示,安抚民心。”
陈仁海点了点头,道:“这份安民告示还需出的快些,这画册一出,又有黄沙袭击军营,想来受审了的百姓恐又会回去胡说,我等还需将告示尽快拟好放。”
龙翔天不解,道:“这东路军营在甘凉府城郊,这里并无几户人家。审问之时马巡抚泄漏了此事?”
“这倒没有,可事情难保绝密,尤其那么多百姓受审,就算他们不知军营遭袭,恐也知晓此刻官府查觉了异样,才会提审他们。若有人传了谣言,且越扩越大,便正中了敌人的下怀。”白杨道。
龙翔天未有回话,陈仁海点头,道:“如此便吩咐下去吧”
说罢,白杨出了房中唤主簿前来,主簿写了书信,便又差了兵士送书信予府衙当中的李德飞。
过了许久,龙翔天才道:“现如今凉州城还需去,想来周将军并未将令出,陇西的东路军还未出。各位,有何高见?”
陈仁海笑道:“如今我也不知该如何办?虽抓到了周将军,但也不知我等去凉州城路上是否受到风沙袭击……”
龙翔天想起方才陈仁海对周将军的言语,立刻问道:“陈兄,尔等于大漠当中所说的‘天助’是何意?”
陈仁海一拍脑门,笑道:“哎,想来这些时日我确实有些迟钝了,竟差点将如此重要的事情抛在脑后:白日里李兄告知我等武隆已死,随后龙兄将计策以纸条暗中告知我等,我与白兄便进了大漠当中,且格外小心。到了大漠中,风沙果然降临,我等转头跑时,风沙周围起了一阵声音。”
龙翔天有些诧异,问道:“一阵声音?”
陈仁海道:“这阵声音不知从何而言,我等只听到‘大漠本无风,何故邪念起?’还有……对了,还有一句‘风沙退散’,之后风沙便散开了
。”
白杨继续道:“我等开口问是何人,声音便又起,只说我等这里有他要帮的人,可仅一次。”
龙翔天的双瞳阔得有些大,方才紧绷的面庞有些放松,半晌,才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小太乙齐名的四圣中的一人。”
白杨道:“‘佛入少林,仙归武当,妖居塞外,魔隐江湖’,佛圣久居少林,就连蒲兄曾经于少林学艺也未有见过其真容,如此想来不会是妙禅法师,小太乙真人才殡天,那就只剩妖、魔二圣了。妖居塞外……助我等的人则就是妖圣了?”
龙翔天点了点头,道:“这妖圣有一绝技,便是百里音。这百里音一出,则可传音于方圆百里,那些人听到此声知晓周围有人,恐才退了。且若他们不退,妖圣恐会以百里音将其悉数杀死于大漠中。”
陈仁海疑惑,道:“武林四圣之中,妖魔二圣行踪最为隐秘,且不爱涉朝廷之事,当年朝廷剿灭镇魔塔中关押的魔头时,这二圣皆未出马,此时又怎会助我等一臂之力?”
龙翔天道:“既这妖圣行事隐秘,想来我等也不必再议其行事了。此时还需再一令,责陇西东路军即刻出营,封锁凉州城。我等率领一百军士与我等手下侍卫一同去。”
“叫上冷决,让其带上解毒的药,以防万一。”陈仁海道。
黑夜如此便过去了,这一夜的东路军营中,兵士们睡得很沉,可这三人却很晚才入睡。
蒙蒙亮的天,人马再出甘凉府,此行他们是沿官道而行,上次提出走大漠之时,陈仁海是想沿大漠去找御马踪迹,第二次是为了引蛇出洞。从周将军口中得知御马踪迹,便不会从大漠中走。
马匹在官道跑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凉州城便已在眼前,一路上来未有异样。几名斥候已在城外迎接。龙翔天正欲差人上前问话,便有斥候上前道:“诸位大人,东路军还有三刻才可到凉州城中,我等已到了城中,告知胡知府此事。此刻胡知府已将凉州城戒严,且让我等来此恭候各位大人。”
陈仁海道:“此处风沙有些大,我等进城再言语,你等守在城门,等东路军到城外时来通报。”
斥候领了命,便让出路来,陈仁海等人由此便进到城中。
府衙外,胡知府已在守候,见陈仁海等人到了后,便立马差人上前牵马,自己则相迎刚下马的几人,道:“今日东路军斥候来报,言诸位大人要到凉州城中查案,故下官已差人封锁了城池,下官定会全力辅助各位大人查个水落石出。诸位大人可否用过午饭,府衙上已备好了酒菜,不如……”
龙翔天止住了胡知府的言语,道:“我等手下有一百余人,先将其安顿下。”
胡知府道:“府衙中的客房想来容不下这么多人,贡院处还有些房舍,先委屈各位军士,让他们到贡院暂住如何?”
陈仁海对身旁的梅锦道:“先让其兵士长带兵士与兄弟们前去贡院住下。”
梅锦随后去到队伍中与带头的兵士长言语了几句,陈仁海道:“还请胡知府差人带路。”
胡知府听后立马差人前去引路。街道这才空了出来,陈仁海、白杨、龙翔天、梅锦与冷决在胡知府等官员的引路下进了府衙当中。午饭毕,龙翔天便开口,道:“胡知府可否知晓城外西北马会的分舵?他们近来可有从此地运马而走?”
胡知府道:“回龙大人的话,下官知晓这个分舵,可他们已许久未有送马的生意了。”
这样的话语倒是让来查案的众人未有想到,西北马会的分舵未有送马,那这批御马想来不是他们送出城的,难道周将军在说谎?或是有其他马会的人送马来?
“那这几日可否有其他马商运马于此?”龙翔天问道。
胡知府自己摇了头,问了其余手下的官员,那些个主簿、总捕头、司务等都说未见过马商经过凉州城。
凉州的杨总捕头道:“诸位大人,下官这几日收到甘凉府上诸位大人之令,一直在府衙之上为胡知府整理卷宗,巡捕房所巡街的事宜也都记录在卷宗之中,确实未现商人运马。”
陈仁海陷入思考周将军所言的化整为零,难道指的不是商人分批运马?而是马匹已装备好,被人一一骑出了城中?
“胡知府,近来凉州城中来往的马匹可否比以前多了?”陈仁海问道。
胡知府道:“暮春时,往来的马匹确实多,有的人大都是去中原经商,也有的人去中原找些活路去做,这甘凉府比朝廷其他府州都要贫穷,许多人在此都找不到生路,可冬日又太冷不便出行,故春日之时便有人大幅出门,这些马匹都是他们的脚力。故暮春时每日都有大量马匹出城,可当大人们来查案之后,下官闻讯便将城门口布了众多守卫每日严加把关,加之城中画册频出,百姓们人心惶惶,故进出城的马匹与人都少了许多。”
“胡知府,二月初三前后,凉州城来往马匹的数额都未有增减?”龙翔天问道。
“这个……”胡知府看样子确实无法估计出来。
杨捕头道:“各位大人问的二月初三,是否此时为大人们所推断出二月初三为御马所失踪的时间?”
众人皆未回话,胡知府有些不适,道:“杨捕头,这为朝廷机密,你怎可胡乱打听”
杨捕头道:“诸位大人恕罪,下官只是猜想……”
龙翔天打断了杨捕头的话语,道:“杨捕头误会了,我等也不敢断
定为二月初三丢的御马,只是二月初三时甘凉大漠逢流沙与风暴,故我等猜测有人浑水摸鱼劫走了御马。”
“原来如此,杨捕头,于二月初三前后你可有其他情况与诸位大人讲的?”胡知府道。
杨捕头道:“那几日来往客商与往年一般,若是有贼匪劫了马匹往这里运,定是批量所来,就算化整为零,我等也未见过有商人运送少量的马匹。若是贼匪乔装,他们也需有地方落脚之后再行打算,这一切似乎都无理可寻……”
陈仁海道:“杨捕头所言有理。”说罢,他便又没了话语,难道之前的推断都错了,凉州城只是敌人所放的迷雾?可他们于大漠去凉州城的路上已被伏击两次,敌人这么做似乎太费周章,有了周将军嫁祸便行,为何还要多这两次的伏击?
陈仁海细细想他们两次遭到的伏击:一次为武隆带路让他们误入包围,一次则是作戏与周将军好引蛇出洞。敌人真的是在故作迷局引其推理错了方向?可若敌人故作迷局,那周将军所言则就不实,周将军已落网,说谎于他并无益处,且在此之前他们已熟悉了甘凉地界的领域,凉州城为最佳运马的城池,敌人费力将御马运去远处,又让人在大漠中伏击,还让周将军……
后堂上已没人言语,白杨与龙翔天也未有说话,梅锦与冷决也在思索。他们没了声响,其余的官员自然也不敢声一来这些官员对此案细节知之甚少,无法为其再提供线索,二来,官员们不敢打扰他们的思绪。
白杨道:“目前我等也不知从何下手,但这份安民告示,尔等还请贴出去”
胡知府接过了告示,道:“下官遵命”说罢,胡知府立马差主簿下去将告示复写,随后张贴在城中各处大街小巷之中。
龙翔天道:“胡知府,明日我等要出城查案,你等不需戒严,恢复正常值守便是。”
胡知府立马回了令,少时便有斥候入府来报,东路军已到。众人皆起了身,陈仁海道:“让领兵的将士都驻兵于贡院之中,剩余的兵士,胡知府,可还有其他地方可让其住?”
“城中已无多余的地方,不如让其扎营于城外?”胡知府道。
白杨道:“好,传令下去,让领兵将士自行分配。胡知府还请派人引兵入住。”
胡知府回了令后,龙翔天起身道:“还请问胡知府,西北马会分舵如何走?”
“在城北外十里集镇里便可寻到他们,不如我派……”胡知府道。
龙翔天立马起身,还未等胡知府说完话便道:“快传令于贡院中的大内侍卫,与我一同出城去西北马会分舵查探。”
陈仁海道:“好,我等在此等待龙兄的佳音。”
城内张贴了告示,可百姓们看到军队与大内中人入城,又看到了安民告示,上书:
凉州城百姓:
奇画册出甘凉地已历多时,其画中皆为邪物,言语皆为谋逆。画册惑众之事,已有甘凉府彻查,甘凉官府及朝廷定会使案件水落石出,还甘凉府太平青天。以此告知凉州城众百姓,不可轻信谣言,亦不可胡乱传谣,只得安心度日,案件不日便会侦破。
百姓们看了安民告示,有的自然安了心,而有的人看到甘凉军入城及大内官员驾临,则更不安心了。对于那些人而言,这样的局势只会让他们更加惊慌。
只说龙翔天带领一队侍卫出了城中,不到三刻钟便到了那集镇,集镇中果然有一处马场,龙翔天差人下马扣门,有人开门后侍卫自报了身份,龙翔天亮了腰牌,那小厮便立马引龙翔天与侍卫们进了门中。
眼前是一处房舍,房舍中出来一大腹便便的男子相迎,那男子道:“不知朝廷的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多有冒犯,还请大人恕罪。”
龙翔天道:“阁下不必如此,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等今日前来是想向掌柜的了解案情。”
那男子道:“原来如此,大人还请房舍中叙话。”
龙翔天转头对所有侍卫言语,道:“诸位在此守候”
侍卫听令后全都矗立,龙翔天随即与那掌柜的一同进了房舍中。
那男子名徐剑,为西北马会分舵舵主,负责近几处州县的供售马。龙翔天说明来意与事情缘由后,徐剑的说辞与胡知府等官员所说的无二
“不瞒大人,这几日确实有些奇怪,许多训马师都自己辞了位子,不知去了哪,故我等虽寻得马,可训出马匹的数量大幅减少。这次御马送出之前,我等已许久未有生意,可这御马不知何方劫匪劫走了。帮主找了沙溪帮的人,可沙溪帮帮主也是一头雾水,近来甘凉军封了边关,沙溪帮没了珠宝生意源头,故又回金城旧镇做起牛羊生意了,沙溪帮帮主一直都在那。”徐剑道。
龙翔天道:“可大漠中伏击我朝官员的人,确实是会使御沙之术的人,这甘凉一代,除了沙溪帮,却也未有别人了吧。”
徐剑笑道:“大人还请恕罪,此事小人确实不知了。御沙虽是沙溪帮的看家本领,但是否其他人会,小人就不知了。”
龙翔天点了点头,道:“嗯……对了,徐舵主,可否告知我如何辨别好马,徐舵主若能辨别御马且若不难说出口,也可告知于我。”
徐剑道:“大人为办案子,小人怎敢有所隐藏,小人确实知晓。不如我等一同去马棚之中,我告知于大人。”
说罢,两人起身从房舍后去了马棚。
四十七回:分舵识马匹,总会迎新机
申时过了一刻有余,暮色再次降临凉州城,恐要到夏季时,这里的白昼才能长些。分舵马棚当中只有零星的马匹,若细细数来恐还到不了二十匹马。看来徐剑所说不假,他们的马棚里训好的马匹只有这些了。
“看来近几日徐舵主的生意真的不好做,就剩这么几匹马了。”龙翔天道。
徐剑苦笑道:“不怕大人笑话,自开春以来,舵里一笔生意都还没有呢,目前小人这里可是人心骚动啊。再加之凉州城近日画册的谣言,分舵中已有人在暗地里跑了。”
龙翔天道:“徐舵主不派人将其追回?”
徐剑道:“跟着人一起混江湖,若都无钱可拿,又有多少人会讲义气?聚义起誓的话,越是底层的人,是越不能相信的,且与小人的真兄弟们都未跑。至于驯马师,是由帮中分配的,驯马师没了,我还需向帮中讨要,那些做杂活的,跑了无非是让我等多干些活路罢了。”
“不说这些了,徐舵主。快说予我看马之法吧”龙翔天道。
徐剑笑道:“哈哈哈……小人该死,竟将苦水往大人这里倒了。小人这就与大人说一说。”
说罢,徐剑令人从马厩中赶出三匹马于场院之中,道:“大人请看,这匹雪花骢虽为上等马所配出的马种,可其腿且较为细瘦,肤色虽白却有些浊气,身宽也未达骏马之标,能日行一百五十到二百里,寻常百姓大都会买此马。这匹黑骠马,体形高大,肤色透亮,腿较方才的马要粗,可日行四百到五百里,这类马大都拱售予军中轻骑兵。这匹棕马,与黑骠身材无二,只是上腿会粗一些,可日行七百到八百里,可售予斥候与驿官或是邮差。至于御马,这马棚之中没有。不过……御马会比这匹棕马要稍高一寸,且体形要俊美,皮肤还需光亮,腿还需在粗小半圈,御马需得良种匹配亦或去天山、昆仑及原蒙古地界去寻来野马。”
龙翔天看了看这三匹马,道:“这几匹马需得多少钱?”
“雪花骢一两银子,黑骠二两银子,棕马二两半。”徐剑道。
“如此算来,御马一匹恐也花不了多少银子了。”龙翔天道。
徐剑笑道:“一匹御马的价钱恐能买下三匹马还有余了,一匹御马恐要十两到二十两银子不等。”
龙翔天不解道:“怎会贵出如此多的价钱?”
徐剑道:“大人有所不知,我这马棚中马的品级有限,最好的就是如此。这御马配种,着实困难,我等一年也难配出两百匹。等到马可送入京城前,也需些时日喂养草料、马夫我等都需找最好的伺候着,说最差的御马卖到十两银子有时帮中还觉得有些亏了。”
“原来如此,隔行如隔山。龙某不知这贩马之事,问出外行话了,徐舵主勿要笑话啊。”龙翔天道。
徐剑道:“小人岂敢取笑大人。”
龙翔天走近马棚细细打量了槽枥后的马匹,道:“此次拱售御马,尔等向朝廷送了多少?”
“帮主与簿子中记下的数额大概有一百二十余匹,二十两的上等御马二十匹,其余数额小人便记不清了。”徐剑道。
龙翔天点了点头,随后沉默了这样一算,少说也有一千四百两银子,这笔钱足够至少支撑半年帮派各处开支了,哪怕帮中其余路数的生意有亏损,御马这一路生意是绝不会亏损的。训马师离帮,致使其训出马匹数量锐减,故折了不少生意,如今御马被劫,定是给西北马会的一次重创。龙翔天推测,驯马师辞了帮中事务与御马被劫定不会是两件毫不相关的事,随即便问道:“徐舵主,你们帮中有多少驯马师离开了?”
徐剑道:“大人随我来”说罢,他便引龙翔天又到了房舍中,到了厅堂一旁的一间书房中,取出一本簿子与龙翔天,道:“分舵中自己辞了位的训马师的名字都在此簿上,若对大人查案有用,还请拿去。”
龙翔天接过簿子,道:“此时已快到晚饭时,打扰徐舵主多时,还请见谅。我等这就回府衙了。”
徐剑道:“大人言重了,何来打扰。这几日甘凉一代怪事频出,我帮会之中又流失了多人,如今御马又遭劫,帮中上下无不是人心惶惶。朝廷出大内统领彻查案子,定不是小事,我等定然倾力相助朝廷。西北马会总舵位于陇西之外的回部小镇中,若大人还想知晓马会更多事宜,可去总舵之中问帮主。”
龙翔天随即拜别了徐剑,带着手下侍卫们一同回了城中。
没有阴云的天空,天色一暗,月又升起。
府衙的后堂上,大内与当地的官员又聚在一起议事。杨捕头翻阅着龙翔天取回的簿子,少时翻阅完后,便道:“龙大人,这簿子中的人下官恐只认识一人,就是这个白皮子。”
“杨捕头,还请细细说来”白杨道。
杨捕头道:“这白皮子只是他诨名,他好似没个姓名的。这厮原先是这凉州城中的一个滥赌混子,曾因还赌债而偷过百姓家的马贩卖当赌本被人告到官府当中,我巡捕房羁押他后,本想送到府衙中审理。哪知西
北马会葛会长来此地,恰好与我巡捕房售了几匹新马,之后聊到此人,葛会长觉得此人有训马之才能,便让我等放了这贼人,葛会长愿签保书并赔偿一匹更好的马与丢了马的住户。这样,我等才放了那厮,此事,胡大人也知晓。”
“确有其事,此事已过了有一年半载了吧。葛会长与下官的保书还收录着,这人之后确实也未再作奸犯科之事,听说就是做了西北马会的训马师,每月的银钱还不少,只是不知他那滥赌毛病改了没有,若没改,这些月钱月也不够他花的。”胡知府道。
陈仁海道:“赌坊?胡知府,朝廷有律法言一城赌坊每日不得开赌过一个时辰,且申时过后便不得再开,开设时辰需在辰时以后。且朝廷对金额也有限定,赌注最大不得过五两银子,赌坊所设赔银不可过二十两……这凉州城中的赌坊可有违律?”
“凉州城只有三家赌坊,且都按律而行。”胡知府道。
“可有暗坊违律行事?”陈仁海问道。
胡知府思索后,道:“这……这个下官不知啊,巡捕房中每日巡夜后都报了夜街市之事,所设的宵禁日与平常日子都未查到有赌坊在夜间开起的。”
龙翔天道:“这葛会长想来是引狼入室了,他的生意恐要毁于这厮之手了。”
陈仁海问道:“龙兄此言是说,这白皮子与御马失踪有关?”
“驯马师离帮,御马遭劫。这两件事绝不会是不相干的两件事,而是预谋好的。”龙翔天道。
“龙兄是推断,有人离间了驯马师们与西北马会,又伙同沙溪帮部分徒众,一同劫了御马,且还袭击了东路军营。”陈仁海道。
“没错,我等需找到这个白皮子,如此便可推进案情。”龙翔天站起身来,点了点书页上这个名字。
白杨道:“那徐舵主所言是否属实?若他在说谎,亦或是他伪装出生意难做,可暗中又把马匹运出,来嫁祸给他人,故意将我等往错误之路上引,这又该如何是好?”
陈仁海道:“徐舵主说谎……胡知府曾说他们许久未有做马匹生意了……”
龙翔天的话语打断了还在思索中的陈仁海,“想来不会,今日我与他交谈时,他的言语很放松,丝毫未有紧张之感。我借看马之机探他虚实,他也将马匹之事悉数告知我,丝毫未有掩藏,若他撒了谎,定会与我有防备,言语之上便不会与我说如此多关乎马匹之事。除此,我等回府衙时在集镇中已沿街过问了近来这里可否有过马匹进出,百姓们皆言开春时这个分舵便没了动静,只见走的人,不见走的马。”
陈仁海听到龙翔天言语后点点头,他相信龙翔天的判断。随即道:“杨捕头,明日尔等搜寻最近的赌坊,捉拿这个白皮子。”
白杨道:“梅兄,还请书信飞鸽与甘凉府中,让李兄从甘凉府中拟出海捕文书放于各州县,捉拿这白皮子。”
龙翔天道:“还有,让李兄差人前去回部西北马会中再探御马之事。我等立马拨兵马一千开往回部,先走官道前往甘凉府上与李兄汇合。”
白杨道:“府衙中还需有人坐镇,任贤与宇文枫还是不要跟去的好。”
陈仁海道:“李兄伤还未好全,不可单独带兵前往,若有危险,他一人恐难应付。”
龙翔天道:“我带兵连夜赶去甘凉府中会和李兄,你等在此再细细查探,若有这白皮子消息飞鸽联络。”
夜过得依旧慢。如此过了约有三日,回部的小镇中还未破晓便有军队赶来昨夜龙翔天等人赶到陇西时已是四更,陇西离回部西北马会所驻的小镇只有不到二刻时间的路程,故龙翔天等人未有歇马,军马直奔回部小镇。路上李德飞与龙翔天说了巡捕房的人在周将军房中搜寻到了许多封未有寄出的家书,且日期都是连着的,直到昨日才止住。这让龙翔天又思索了一番,那夜里他写的难道也是家书?只可惜李德飞未记住家书的内容,因为龙翔天来得急,李德飞未将家书带上,还将其交予任贤管理着。
小镇之中涌入大批军队,镇子的宁静被打破了。街上的犬吠了几声,便也识相的躲开。房舍里的住户知道军队来此,便也明白镇子上多半是出了事端龙翔天虽留了九百人在镇外暂时驻扎,自己与李德飞共领一百兵马去镇中,可如此多的兵马,老百姓们还是惧怕。这宁静的镇子中,老百姓都过着自己该有的生活,曾经西北的战火已将他们吓怕了,虽然边关离他们还有些远,可当时战争的恐怖谣言已让他们觉得,但凡有军队来,必定是要出事了。
西北马会很是显眼,这里的镇子只有一处稍显气派的地方。那府宅上的牌匾上书“万马奔腾”。台阶下立着两头石狮子,龙翔天与李德飞一同到了宅门口,手下的兵士下马前去扣门。
大门一开,小厮们见到眼前都是些着了铠甲的兵士,小厮道:“各位军爷,不知驾临府上有何事?”
龙翔天道:“小哥,大内查案,我等需与你家掌柜的叙话。”
小厮见龙翔天话语一毕,又亮了腰
牌,立马答道:“大人稍等,小的马上去通报。”
少时,大门打开,葛会长上前对龙、李二人作揖行礼,道:“两位大人来府上查案,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李德飞下马上前搀起葛会长,道:“帮主不必如此,我等只是来了解案情的。”
葛会长道:“好,好……两位大人里面请”
龙翔天转头对所有兵士道:“尔等在这里守候”说罢,所有马匹及军士皆矗立站好。
厅堂之上,龙翔天将那日去分舵中之事告知于葛会长,葛会长听后便道:“徐舵主说得不假,其实不止他这里,好多分舵也没生意可做了许久。不知多少驯马师辞了位,这甘凉一代,我一时之间上何处去聘用新的驯马师?说来也怪,驯马师们都不惜一切代价离开马会,哪怕我告知他们离开必须将本月未训完的马训好,可他们宁可赔上马钱也要离开。”
龙翔天问道:“如此异常,帮主可知他们为何而走?”
“他们一心要走,问再多也无异,且问了,恐他们也不会实话实说。我原先以为是别的马会将其挖走,可我已派人打听,他们也未聘我手下的驯马师。驯马师走了恐有一半,有的分舵甚至一人都不剩了。如此,帮中集会后作了调整,便到了运送御马之时,若御马送到甘凉府中,我等便有两千两银子入账,取出一千五百两我等便可去请新的驯马师或从帮中再培养些新驯马师,可这御马……”葛会长道。
“看来这股反朝廷的势力是拿尔等开了刀啊……由此看来,敌人不简单啊。他既知帮中生意周转,在尔等训马季时以重钱挖走了你许多训马师,让尔等供应马匹不及,丧失顾客,又劫了尔等马匹。可这究竟为何?只为了让我等前来?若是想映证谣言,袭击东路军营便是,费尽心力劫了御马,究竟是为何?”李德飞疑问道。
龙翔天也陷入沉思,少时便问道:“帮主,近来江湖当中你等可否得罪过其他门派?”
葛会长思索了一会儿,道:“我等马会只做生意,没有冲撞到这西北其余帮派的利益,更说不上开罪一事。”
“沙溪帮与尔等也没有瓜葛?”龙翔天问道。
葛会长道:“沙溪帮只做牛羊与珠宝贩卖生意,与我等贩马商人无太大交集。除了年初买了我等一众马匹外,也没有什么,就只有十来匹马,且买的大都是下等马。除了此事外,便也没有了。”
“与他们做这笔生意的人,是谁?”龙翔天问道。
葛会长道:“是在下的下属所做,他此刻也在帮里。是陇北分舵的舵主,近日来帮上交账,各位大人可否有事想问他?”
龙翔天点了头,道:“让其上厅堂来,我等要与他问话。”
葛会长立马差人到后院之中去请那人,少时,那人便到了厅堂之中,见到了葛会长与龙、李二人,便立马上前拜会。葛会长道:“张舵主,今日朝廷的大人前来帮中查案,想与你问话,知道什么便与两位大人说什么,你可知晓了?”
张舵主道:“两位大人有何事要问?”
龙翔天道:“与沙溪帮做生意时,是他们的人来谈的,还是他们托人前来的?”
“年初之时,好像大年初四,便有沙溪帮中人来与我等洽谈买马事宜,这也是年初到目前我等做得最大一笔生意了。除了沙溪帮中人,却也有些商人。”张舵主道。
“商人?可有一个姓于的?”龙翔天问道。
“姓于的商人,好像没有。只有两个马商,是从中原来的。”张舵主道。
李德飞明白龙翔天之意,龙翔天依旧怀疑于掌柜来到了此地,并与沙溪帮袭击了他们两次。李德飞继续问道:“张舵主可否记得这两人的样貌?”
张舵主将两人的相貌照着自己的想法凭着自己的记忆悉数说出,可这些样貌确实大都是平常之人可见的,且于掌柜本身样貌也无特点,除了所说的年龄与于掌柜相仿,其余的好似不可断定。
随后,龙翔天便让张舵主回到后院之中,那两个马商定有嫌疑,一个姓王,一个姓张,若能抓到此二人,此案兴许还可推进。
李德飞道:“不如我等先拜别葛帮主,出了帮会后,我等先去陇西歇马,再议此案吧。”
龙翔天点头后便起了身,两人随即拜别了葛会长,一同出了大门。兵马随即离开了镇子。快到陇西城中时,一只信鸽盘旋于队伍上空,龙翔天立马差斥候上前接了信鸽,只见信鸽上写道:“沙溪帮内斗,帮主受伤,已被救下。陈仁海。”
李德飞见状道:“沙溪帮出事了?这……”
“定是有人挑唆的,我等此刻去陇西城中带足水和干粮,先回到甘凉府中。共议此事”
天还未黑,一千军马出了陇西城中。一个时辰后,伴随着寒意,天已全黑。夜里风沙还在,虽未有遭伏时那么剧烈,可马匹跑得快,这风刮到脸上就如刀割一般。
沙漠中不知何处又起了风暴,爆裂声又起,象鸣之声也随之而来。
四十八回:两着险棋心中起,敲山震虎摸谜底
风暴渐渐围向官道,龙翔天立马道:“传令军队列阵,喝下方才放的水”斥候立马出列向后传信。风暴愈近了,四面八方都有风沙,很快便要逼近队伍了。
队伍列出了阵型,似太极状立马围住了龙、李二人。龙翔天道:“诸位,携手御沙”言语已毕,三层士兵便立马携手,风沙吹过,带着寒意与刀割吹过所有人的面庞。兵士们都忍着疼痛,骑兵边挥手赶沙,都在稳住马匹。龙翔天与李德飞也在挥手赶沙。
只说龙翔天在陇西城中将御毒的丹药化在水里,分给了众军士,已防在被风沙袭击。
可丹药需有些内力才可抵挡,兵士们虽都习过武,可内功都有高低,如此急的风沙,有的兵士早已撑不住了龙翔天想等对方内力不足而逼退风沙,可他也知道许多兵士的内力恐怕撑不住,可若加紧行军,后方队伍陷入风沙中定会全军覆没。此时聚士兵与此,尚可相互扶持,伤亡恐会小一些。
这是龙翔天的一着险棋,接到陈仁海的传书他便推测敌人恐要对他们下手了,城外驻扎的兵士已将他们的决心暴露这几日他之所以一会儿让军队封锁,一会儿让知府恢复城中值守,就是想逼出敌人的意图,敌人不知他用何计策,才会慌乱,才会主动出击,他们才能看出更多线索,目前他们手中的线索实在太少,除了周将军外他们没有更多有用的线索了,可周将军更多线索目前他们还未挖出。这一步险棋是龙翔天赌的,他的计策大都有些冒险上次陈仁海等人进入大漠中,也是一招险棋,好在那次他赌对了。
两三个兵士已口吐白沫,好在他们周围的兵士还未中毒,阵型还未散开,可随后又倒下了几名兵士。李德飞好似想到了什么,立马通知周围的兵士一会儿随着乐曲声层层大喊,兵士们传出消息后,李德飞的埙曲又响。音浪配合着兵士们的喊声,层层冲出气浪,风沙被冲击了几次,最终便散开。龙翔天望见大漠中月光好似照出了几个身影。这么多时日,终于现这风沙背后的人。
李德飞喘了几口粗气,龙翔天道:“快快将伤员驮到马上,返回陇西”
军队立马换了阵型,向陇西城走去。
天明时的陇西城东路军驻兵处,伤兵们都已安置好,丧了命的兵士也都将他们厚葬。军营当中,龙翔天道:“昨夜我见到了这些身影,他们便是沙溪帮的叛徒。”
李德飞道:“龙兄,你可看仔细了?”
“夜里月光下的身影逃到了大漠中,我看得清楚,只是队伍那时有伤亡,我不得不调转兵马回到城中。”龙翔天道。
李德飞道:“我等的行踪似乎都暴露在敌人眼前,大漠中我等已遭伏三次,且这次直接在官道上便来伏击,究竟是怎么回事?”
龙翔天道:“甘凉一代还有内鬼,敲山震虎一计出来,这内鬼还是西北马会中的人。”
李德飞疑惑道:“西北马会中的谁?葛会长?还是张舵主?”
“此时还不敢肯定,葛会长的嫌疑较张舵主的大。”龙翔天道。
李德飞道:“龙兄是因其对训马师离帮的看法而怀疑的?”
“对,若是走了零星几个驯马师,他不想过问也实属常情。可走的训马师愈多,他却还是这般,且话语中只有无奈,未有着急。如此风轻云淡,确实有些令人生疑。”龙翔天道。
说话间有副将来军帐中报,言有凉州城与甘凉府的飞鸽传书来此。李德飞立马让其呈上,随后副将便退出了军帐。
两人拆开了信条,少时阅毕。龙翔天道:“甘凉府中任贤审问了武隆的家小,说武隆在我等出城那夜曾出过家门,回家后为其带来了一笔银钱,且说自己要出趟远门,让他们拿了钱离开甘凉府,到陇北去等他。你那信条上写着什么?”
李德飞道:“陈兄他们救下沙溪帮帮主后,帮主道是帮中的叛逆私自进大漠被他察觉,随后便召集那些人到帮中议事,帮中那批人说要离开帮派去奔个好前程,之后支持帮主的兄弟便与之争吵,之后便火并了一番。陈兄他们赶到时正好赶上帮主负伤,可活着的叛逆却逃窜,未抓获一人。”
“他们还是藏不住了。”龙翔天点头道。
“那我等该如何做?”李德飞道。
龙翔天道:“再赌一次。”
傍晚黄昏又起寒风,今日风已无昨日那么凛冽。西北马会总舵里,葛会长在书写着什么,一人进了房中。
“来了。”葛会长道。
那人丢下了一个袋子,道:“这是替你赚来的钱。”
葛会长道:“袋子装银票,可真有你的啊。”
“没办法,赚得多。”那人道。
葛会长打开了袋子,数了数,道:“只有这么点?”
“五千两还不够?”那人道。
“你说能替我卖到八千两的。”葛会长道。
“我拿了三千两。本来要说对半开的,看你折了不少人,故让你多了一千两。”那人道。
葛会长笑道:“如此我还需感谢你了?”
那人道:“这倒不必,替你除了那些‘不忠’的训马师,如今你便可以生意不景气为由,让你剩下忠诚的训
马师加大幅度训马,维持你的生意,虽你给他们提了酬劳,可你私底下却赚了那么多钱。其实方才我所说的‘不忠’却也不对,他们近来觉得你赚得多了,想与你说涨些月钱,或是让他们一日少训几匹马,你就来了这么个欲擒故纵。还让朝廷怀疑到了别人的头上,至少你目前是被洗脱嫌疑了。”
葛会长未有回话,将方才写好字的纸张轻轻撕碎,又揉成一团,放到纸篓当中,道:“若不是你出现,恐我还不知可用这法子做出这等事来。”
那人道:“此事是我家掌柜的所做,我拿了三千两银子,他还不知道。”
“你就不怕我说予你家掌柜的?”葛会长道。
那人随后出了门,道:“说了也无妨,你们今后找不到我了。钱真是好东西,有的人果真能为了钱丢弃一些宝贵的东西,可说破大天,也是人心变了,这与钱恐也无太大关联。”
随后他将那些银票从衣兜中丢出,道:“把这二千两银钱交予王掌柜,与他说我要走了。留下一千两,我去做点生意,我会记住他在我落魄时送我的一碗面,也记得他与我说的话,只是面好吃,话难听。”
葛会长上前想多说一句,可那人径直出了大门。
那人到了街道上,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便立马藏到了路旁的房舍后。
庄上又来了一批人,这批人约莫有八个,随后进了门中。
今夜的月色没有那么明朗,虽然风未有前几日这般,也许今日便是夏要来临的前奏,恐怕今后的风会渐渐恢复一些常态的,至少这里的百姓是这般想的。
葛会长道:“这是什么日子,才来了一人,又来了一拨。”
“来的人是谁?”为的人道。
“王掌柜,那人便是你的手下。他拿走了你的一千两银子,给你留了两千两”葛会长将银票递给了他。
王掌柜道:“哎……他始终是不想来我处,无缘便算了吧。我等这条船不是任何人都能上来的。张掌柜,你说是吧?”
那张掌柜道:“那是自然,若无王掌柜收留,我想我便做不成掌柜了。原先与官府赚钱,差点把命都赔进去,自己的主子虽说保住了我,可事后怕我泄密,竟让人来要我的命。好在有王掌柜的人搭救,不然恐我便没了性命啊。”
“哈哈哈……我是看重张掌柜的才能,你看,你一出马,我黄象甲便重创了甘凉军,且弄得甘凉一代人心惶惶,如此我‘天道’才能大展身手。我定会向宗主表你之功。”王掌柜道。
少时门外又有了响动,有小厮前来通报,道:“是那两位朝廷的大人来了”
众人有些慌乱了,葛会长道:“先去后堂躲着”
说罢自己整理了衣帽,便出门相迎。少时,便引龙翔天等人一同到了厅堂当中,龙翔天道:“葛帮主,我等昨日回去商讨后,觉得此案有颇多蹊跷,故想来再问上葛帮主一番。”
葛会长笑道:“两位大人夜访,定是有急事,两位大人有何事便问吧,小人定是知无不答。”
说罢,几人分宾主落座于厅堂上,下人们上了茶。
李德飞问道:“还请问帮主,可否向我等说一说帮中原有的驯马师白皮子?”
葛会长道:“哎,此人虽有训马之才,可是贪得无厌,来了没多久,便与我说要涨月钱。他来此还未满两年,便要拿一等训马师的钱,虽说他训得马比同等训马师多,却与我提出这般的要求,真是无理啊。”
“那此次他是否是第一个向帮主提出辞位的?”龙翔天问道。
葛会长道:“不是,但他确实辞得也早。”
李德飞道:“方才凉州城外的镇子上,一家客店里,有官员现了他的一封书信。”
“哦……那这书信中写了……”葛会长问道。
李德飞打开了书信,念道:“若我死于非命,杀我者葛斌也。”
葛会长听后立马慌乱起来,道:“两位大人,这……这是离间之计啊,大人们明查啊”说罢,他便立马跪倒在地。龙翔天道:“我等还未看出其中端倪,且这白皮子还未有踪迹,仅凭一封书信是无法断定的,帮主还请放心。不过近来帮主就只能帮中,不可随处去了,且帮中各大小生意也不可再做了。少时我等会让兵士来将其暂时封锁,到案件侦破之时我等再将守卫撤掉,随后帮中生意再行恢复吧。”
“如此……也好,可各分舵都距总舵较远,各分舵还需找人通报,此事……两位大人看该如何处理?”葛会长道。
李德飞道:“我看不如这样,少时等我军到了后,我让斥候送信于帮中各处便是。”
葛会长点了头,道:“不知大人之师何时能到?”
龙翔天道:“我等方才先来的,恐再有一刻钟便有四百兵马到了。”
“如此甚好,不过此时天色已晚,若等到兵马来时,两位大人该去哪里歇息?不如就留在帮中过一夜吧。”葛会长道。
李德飞道:“我等还需赶回甘凉府上,如今案情愈曲折离奇,我等还需连夜回甘凉府中商议案情,陇西一代由我等调用甘凉军看守。”
“原来如此。”葛会长道。
龙翔天起身,道:“此事我等只是告知于葛帮主,葛帮主不可外传。等到兵士来时,我等便回甘凉府中。此为公事,还请帮主见谅。”
葛会长点了头,道:“此为朝中办案,小人是何等草民,怎敢怪罪?”
龙翔天稍稍在厅堂走动了几步,随后便又坐回了座位当中。葛会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少时有小厮来报,一阵耳语后,葛会长起身道:“家中俗事,两位大人,小人失陪一会儿,还请恕罪”
李德飞道:“家中之事重千斤,葛会长在此请便,我等在此便是。”
葛会长起身拜别两人后便到了后堂之中。后堂之中的其他人已等得不耐烦了,葛会长见状立马上前,道:“这该如何是好,他们怀疑到我头上了。”
王掌柜道:“老张,这该如何应对?”
张掌柜道:“敌不动,我不动。兵士就算封住了这里,可却没接到搜查之令,我等根本不用惧怕,在此等上段时间,等他们的疑虑消了,我们再走不迟啊。”
“可那白皮子不知死了没有,他的书信可是个不利的东西,这个人,竟能逃得不知所踪,慢了一步,未有将他做掉。如今我等被封住了,消息一时之间不去,且沙溪帮才内斗过,尔等恐不好调令了。”葛会长道。
王掌柜道:“不用着急,沙溪帮的两位高手还在此地,不如听听他们的高见:乐子进,6强,你二人有何看法?”
乐子进道:“只有这他们两人在此?”
葛会长道:“前院小厮来报只有他们二人来此,军队还需两刻钟,如今过了不到半刻,想来还有一刻半才能来到此地。”
6强点点头,道:“若等兵马都到封锁了此处,恐就不好办了。且各舵主也不知葛帮主之前所为吧?”
葛会长道:“此事不是王掌柜单独与我做的生意吗?借着训马师与我之隔阂这一道东风刮起了漫天大火啊:瓦解沙溪帮,收其残余徒众;袭击东路军,散布谣言,之后各位还想做什么?”
“听葛帮主之言,是想在此刻弃我等这条船了?”王掌柜道。
葛会长道:“倒也不是,只是尔等行事甚密,不知尔等究竟为何?为财?为仇?还是其他的什么?”
王掌柜道:“此事葛帮主还是不要打听的好,沙溪帮一毁,我等需立马撤走了。这里离陇西很近,只要过了回部,穿过边关,他们无法追踪我等。等风平浪静之时我等再回中原继续我等之事。葛帮主帮我等度过难关,我这两千两银子也归你。”
“那我该如何帮各位?”葛会长道。
6强道:“召集你帮中能手,与我等一同杀了这两人”
葛会长双眼瞪大,问道:“要在此杀人?杀不了怎么办?若杀了,人死于此地,官府定会找到我帮上?你等就想拿这两千两银子让我舍了整个帮派?”
“葛会长再犹豫一会儿,军士一到可就不好办了。此时他们还未有想法说要搜尔等帮中,若到时他们想起要搜查,恐就不好办了。我等在此,你该如何与他们说?”乐子进道。
“他们从未见过你等,有何可怕的?”葛会长道。
张掌柜道:“他们见过我,原先在洞庭府办案时便见过我,故若他们搜查我等都会暴露。”
葛会长有些怒火,道:“仅凭你一人,你就想让我帮中兄弟为你卖命?你还想断我的后路?”
张掌柜便是半年前在洞庭府中逃出的于青。从他言语中看出,此人此时已在为王掌柜做事,不再与宫中皇子卖命了,从他话语中可知,那宫中皇子好似还对他下了杀手,如此他定也不会为其卖命了。而他加入的这股势力,想来就是为了反抗朝廷,否则这些画册便就说不通了。
这股势力还在东南之中,恐还在朝野各处。恐今后朝野看似太平,也会掀起阵阵波澜了。
“葛会长可会作戏?这里的兄弟没了还能再招,钱财可招来兄弟的”说罢,于青又掏出三张银票:三千两银子。“这些银子,够买你帮上的兄弟了吧?”于青道。
夜很深了,厅堂安静得出奇。龙翔天的手指轻轻地点着桌面,盯着房梁,李德飞闭目静养,他们好似也在等着什么。
后院乱了,声响传出,两人丝毫没有动静。少时,6强与乐子进一同杀出,龙翔天双眼一睁,柔剑出鞘接过了乐子进的长刀,两人交起手来。李德飞跃起与6强交起手来,6强的短刀很快,可李德飞的拳也毫不示弱与之正面交起手来。
手下们与6、乐二人,围住了两人,厮杀声愈演愈烈。龙翔天的剑式扫到了其他几个手下,一剑架住了乐子进的长刀后,其余刀客的刀又杀来,龙翔天缠蛇身法转过,几个刀客的刀扑了个空,直接砸裂了厅堂的地板。李德飞此时被围住,6强虽不是他的对手,可加上如此多的刀客,李德飞一时已落了下风。
龙翔天缠蛇身法跳出包围圈,一把抓起李德飞跃到书桌前,两人合力将书桌推到众人面前,内力一爆撞开了所有人。埙曲一起,众人忽觉胸闷头晕,6、乐二人运足内力抵挡,两人趁乱冲出了房舍中。
两人一并跑到小镇街道上,趁着夜色跑没了总踪影。
四十九回:黄象首死里逃生,众官员布网捉贼
夜色中龙翔天与李德飞一同跑到了官道之上,方才那一幕被刚才出了总舵的那人全都看到了。总舵的庄上此刻没了动静,街对面的百姓在房舍中虽听到了此响动,可这些都是在庄上的厅堂出,他们自然不会出门来看。故那人的踪迹未有暴露。
那人走到了街上,沿着与两人相反的方向出了小镇。小镇的官道上,龙、李二人驻足回头望向这个镇子。龙翔天道:“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了,这西北马会果真没那么太平。”
李德飞道:“是葛帮主派人来刺杀我等,还是与沙溪帮一样的内斗?”
“方才的声响确实很大,可为何他与我等说的是家中的事?若他们帮派真的有内斗,为何要隐瞒?朝廷有人在此,若他知晓帮中有人会对他有不测,他定会让我等先走且求助我等带兵或捕快来此,这才对他有利可图,而不是让我等留于此地。这不过是敌人与他的金蝉脱壳之计罢了。”龙翔天道。
李德飞点了点头,道:“西北马会其余分舵此刻定还不知他们的帮主与外人勾结贪了许多财。这总舵中的许多手下想来也该是被他用钱给卖了。龙兄此刻是否还怀疑这帮幕后人中有于掌柜?”
龙翔天道:“两个商人,可与我等交手的那两个领头的人看模样不像商人,他们所用的武功似乎是一派的。”
李德飞点头道:“对,这二人的内功呼吸一致,练得是同一派的内功:这种内功法门非道非佛,是混杂而成的内功,但二人确实是同一路数。”
“沙溪帮。”龙翔天道。
李德飞疑惑问道:“那日冲撞到我的内力好似有些不同。好似有两种不同的内力,如此来看这里真有于掌柜?”
龙翔天道:“此时还不敢全然断定,可这西北马会定有问题,葛帮主此刻想来准备让其留在总舵中,直到案子不了了之了,再将其送走。他们在等着我等的军队到此。若他一直等不到,想来就会另谋他策了。”
李德飞道:“对,葛帮主想来只是贪财,未想与他们谋反朝廷的。可如今他想置身事外,恐也难了。这些人不会让他们轻易逃脱的。”
“如今我等的军士都在镇外驻扎,他们还一直认为我等军队在路上,故想在军队来刺杀我等,随后伪造帮派内斗,我二人死于非命的局面。此刻就算我等逃了,葛帮主也可与军队中人说,帮中生了内斗,我等助他们平叛,已与叛徒打了出去亦或是其他的谎话,只要让军中疏于防备,那几人便可逃出,至于他自己,完全可与我二人再重复帮中内斗的说辞。若我二人已于此刻毙命,他们便更好应对了。”龙翔天道。
李德飞道:“龙兄好计策,此时他们正在想对策,我等该如何?”
“此刻他们想着等不到军士,定会走两条路,两条路皆有风险,可此时他们中了我等的计谋,我等已有主动,无论他们走哪条路,我等都可有应对之策了。”龙翔天道。
“两条路无非是:识破我等敲山震虎之计,乔装混出镇子;继续潜在总舵里。可这两条路我等也未必好破。”李德飞道。
龙翔天道:“此时令让军队入镇,抓了他们”
李德飞说罢,拿了号令旗,出信号,烟火一展。少时,马蹄阵阵冲到了镇上,两人此刻也到了西北马会的大门旁。军队立刻破门而入,只见里面聚集了一群人正在商议着什么事宜。
龙翔天道:“拿下这群乱党”
说罢军士们一同与这帮人厮杀起来,入夜的街道寂静无比,而总舵之中却杀得昏天黑地
龙翔天一剑架住于青的大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龙统领果真才智过人”于青道。
龙翔天道:“只怪你藏得不深,被我给挖出来了。不过说来你也不差,竟能从洞庭府逃至此地”说罢,龙翔天一剑扛开了于青的刀。
李德飞此时已率众杀退了许多徒众,乐子进与6强两人合力才将李德飞的招式压制住,此时李德飞有军士们相助,也不落下风。周围的徒众已在厮杀中身亡了许多,于青见战况不佳,立马让所有人边打边撤回了后院当中。军士们层层压制,也将其逼到了后院当中,于青等人从后门中跑出,街道军队的包围,又陷入了一战。
“一间房一间房地搜”李德飞道。话音刚落院子里便都是兵士们的身影,除了搜出了身受重伤的被绑住葛会长外就是其他的一些银票。只说于青使出御镖阵一路杀出一条道来,巷子里的厮杀中,有兵士砍伤了乐子进,6强抓起乐子进一路跟随这于青,王掌柜被其余几个刀客护住,众人一路冲出包围圈,受伤惨重龙翔天率领着军士在后边赶,他的剑已击杀了七八个刀客,6强的肩窝也被他刺中了一剑。
几人奔逃到了马场,抢了马匹准备逃跑,又被军士们围住龙翔天道:“快快束手就擒”
于青道:“起阵法”说罢,乐子进将一包药粉撒出,马场的地上有沙,乐子进、6强与于青三人运足了内力沙子果然流动
起来,一时间便造起了风沙,风沙与药粉混在一起直奔包围的军士们而来。
龙翔天方才未让军士们服下御毒的水,自己身上也未带御毒丹药,便立马对周围军士道:“快撤”
说罢,所有兵士皆撤出了马棚,慢了的人被风沙侵袭后,便直接倒下此时的药量很大,故许多兵士完全抵御不了这样的毒。
好在大部分兵士撤到了总舵的院落当中,李德飞见状问道:“龙兄所遇何事,为何所有人如此慌张地撤回来?”
龙翔天叹道:“万万没想到,他们还能在此御沙哎,功亏一篑”
李德飞看了看重伤了的葛会长,道:“好在我等还有所斩获,且敌人已露了相,我等再行追踪便是。”
“葛帮主,此刻快快醒来,将功补过,还有生路一条。”龙翔天道。
葛会长看上去确实受了伤外边被打得皮开肉绽,衣衫也破了许多,这都是很明显的鞭子印痕迹,龙翔天为何会这么说?
李德飞道:“看他气息微弱,且有明显外伤,而且伤口还渗着血痕,你怎会说他是装的?”
“方才的响动声音过得很快,之后便有人来到前厅了,如此快的时间内斗,能将他打成这样?”龙翔天道。
葛会长依旧未有动静,李德飞此时静下来想到方才搀扶葛会长时其手肘上的脉搏,立马感到了些异样,便点了其身上的三处穴道,葛会长的手肘跳动了一下。李德飞立马道:“他这三处穴道被人暂封住,故气才会如此弱。”
葛会长此时才醒来,道:“这都没有瞒过你等,不过龙大人,我是真的受伤了,这点,想来是你错了。”
龙翔天道:“我从未说过你受伤是假,我只说你被打得皮开肉绽与贵帮所造的‘内斗’有些矛盾。”
葛会长点了点头,道:“两位大人果真厉害,葛某服了,如今被尔等抓到,想来是难逃一死了吧。我知道两位大人一直想明白这股在西北的幕后势力,说来连我自己都不知。他们口中所说黄象甲究竟是何门何派,那本画册我看了,可我还是不知,这太平盛世的,怎会有人要反朝廷?”
望着葛会长的苦笑,龙翔天道:“我也想不明白,为何那么生意如此兴隆的商会,其会长能为了几千两白银,陪着一些见了几面的陌生人作出背离兄弟,背离帮会,背离朝廷的勾当?”
“这世上之事谁又能想明白多少,人和人啊,都是这般,你不懂我,我不懂你的”葛会长道。
龙翔天道:“那便是如此了,你不知他们为何反朝廷,我不知你如何贪财,但我知你二人都犯了我朝律法,这便足够了。此时你若弃暗投明,按律我等可饶你不死。”
葛会长起身,身子稍稍颤抖了一下,看来方才的伤确实有些疼痛,他道:“那王掌柜便是黄象甲的统领,他们隶属天道这股势力,可这股势力有多少人,分多少派别,如何计划反朝廷,我便不知了。只是他们先给了我钱,买了我训马师的命,随后又离间了沙溪帮,以其与黄象甲的人一同劫了御马,将御马售走后便随后袭击了东路军营,想来是拿此事映证画册中的话吧。”
龙翔天道:“如今我等只能将帮主暂时押回甘凉府当中,随后等到案件侦破时,再行定罪,不过帮主请放心,我等会向皇上请旨免你一死。”
“我听那张掌柜说,上次在洞庭府,你等还未来得及请旨,杀人的令便到了。黑狼帮帮主虽帮助尔等,可还是被摆在处死之列,如今我能免于一死?能免则免,若不能免我的死罪,还请两位大人照顾我妻小,将这几千两银子交予他母子,这几千两银子便是他们与我的,想来也无什么用处了,就留给家人吧。他们在陇西城中,等斩告示一出后,他们定是知道的。”葛会长道。
李德飞道:“你所托之事我等会去料理,可你还需将你所之事悉数告知我等,否则我等也无法帮你料理家事。”
葛会长道:“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黄象甲只用了钱便将我收买了,我脱身未遂……”
龙翔天的厉声打破了葛会长的支吾声,道:“那御马去了何处?”
“御马是他们售卖的,我完全不知晓”葛会长道。
说话间又有信鸽落到军中斥候手里,斥候接了信鸽后便拆下纸条送到了龙翔天与李德飞处,李德飞接过了信纸,打开阅毕后道:“陈兄说案情已有推进,周将军招供了细节,白皮子已抓获,陈兄让我等来西北马会中查证。”
龙翔天道:“书信一封到甘凉府中,说我等已有斩获,立马前去甘凉府与之会和议案。”
斥候听言后立马退下写信。李德飞对兵士长道:“立马拔营,进甘凉府”
夜里偶尔吹了几丝凉风,可这样的凉风已无前几日那么严寒。
天明时的甘凉府衙上,白杨又拿着那画册看着。这几日他们抓获白皮子后,又回到了甘凉府,白皮子的招供让他们有些不解:白皮子只说自己想让葛会长加月钱,葛会长便一
直推辞,不正面回应,且还与他吵过一架,让他先把马匹训好服了帮中之众再与自己说此事。随后,白皮子听闻有驯马师辞了位,自己也便提出辞位,随后自己拿了银钱便离开了西北马会。可他感觉自己好似被别人盯上了,他觉得有人会对自己不利,便藏在运石料的马车中逃到甘凉府中逃脱跟踪。可惜自己嗜赌,便在甘凉府中一处暗毒坊中玩了两日,随后海捕文书一,他便知自己被官府盯上,再想故技重施逃出甘凉府时便被抓住。
这份口供显然易懂,白皮子未受任何挑唆,是自己离开的,故陈仁海才在书信当中让龙翔天等人到西北马会当中再查证此事周将军的家书被陈仁海解出了端倪,只说这周将军的家书内容都很一致,如最开始二月初三的那封中提到“二月初三,倍思吾妻儿。”,再如“二月十五,妻儿不归家,甚思。”都是这些短短的内容,却都是重复的,若是妻儿探家,怎会如此?且在之后的书信当中,周将军还提到了“哀哉”这般的话语。
陈仁海随后到牢中又审了周将军,之后周将军嚎啕大哭道是有人绑了自己的妻小,逼他嫁祸官员,故意引歪朝中官员的断案。他一直不说,是觉得对方无处不在,害怕走了风声。且自己当时甘凉府中,家小在陇西,那群人书信予他后,告知他若报了案,他们便让周将军永远见不到自己的妻小。心中有着自己妻子的簪子与孩子的一缕头。对方也不向自己索要银钱只让自己做这件事,如此便有风沙袭击军营及他嫁祸胡知府一事。
陈仁海答应其会将其妻小救出,可如今自己也没办法应对,对方果然是难缠的对手龙翔天等人未将其抓住,也是只抓到葛会长这样受了蛊惑的人,而黄象甲的要员,他一无所获;陈仁海只抓到了白皮子,却觉得此人也与案子似乎无太大的关联。
少时,后堂有马巡抚前来传话,说一千甘凉军马已在城外驻扎,龙翔天与李德飞已进城中。陈仁海与白杨一同出了后堂,在院落中迎到了二人,众人相互拜会后,一同进了后堂中议事。
正午还未到,这几日的天已有些回暖。
“如此说来,于青在黄象甲之中,沙溪帮中还有两名要员在此之中。”陈仁海道。
龙翔天道:“只可惜,让其跑了,从那个小镇中不知能跑到哪里去?”
陈仁海思索了一会儿,对着墙壁上甘凉的地图上看着,道:“龙兄、李兄去了西北马会后,我等就让所有州县戒严了,我等有令,凡见受刀剑伤之人或有包扎伤口之人进城,立马扣下送入当地府衙询问,若无异后再放出。他们此刻都受了伤,进城定会捉到,且兵部已接管了所有州县府衙,他们恐难进到城中。”
梅锦道:“只是不知他们的爪牙此刻在何处,之前我想是那些菜贩子,但龙统领与之交战他们未有动用自己的人,而是用的西北马会中人,他们的人到底在何处?难道就地消失了?他们流窜于各州县中,想来会接应到他们。”
陈仁海道:“原先未有戒严,他们流窜倒是易事,可如今戒严,若无府衙批的通行证,他们是不可出城的。想来要出城,也不是容易的。”
“可是城外的那些乡镇?该如何?”龙翔天问道,他想到西北马会就在回部的一个小镇当中,这是很难查探到的。
陈仁海道:“小镇大都在得分散,且要过官道才行,官道上都设了路卡,想来不好通过。若要走大漠,他们只有零星几人,且逃得如此仓促,未带够水和干粮,此时他们已是穷寇,我等已将甘凉架上了天罗地网,想来他们是难逃这天网了。”
任贤道:“但我等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属下觉得,此时陇西、陇北、回部、凉州、甘凉四座城池及下属县城,除了严加看管外,每日需一巡一报,一为安民,二为探敌。且周边的乡镇不仅要在官道设立官道,也要每日巡逻,谨防敌人有机可乘。”
“如此甚好,龙兄所带回的兵马稍作整顿后,便留一部分在城中巡逻,一部分沿周边乡镇与城关搜寻。”白杨道。
龙翔天点了点头,随后魏公公等人便又进了府衙中,未等侍卫通报,便进了后堂,见到众人在此议事,道:“今日龙统领又抓获一人,想来案子又推进了许多,几位大人可否与老奴说上一说,以方便老奴告知皇上”
陈仁海起身道:“魏公公,我等如今只又抓了西北马会的葛会长,他也只是敌人的棋子罢了,真正的敌人还未抓获,且由龙兄所言我等已知,御马是追不回来了。”
魏公公点了点头,道:“这御马未能追回,皇上五月要游园可该怎么办?御马每年都要供到宫中,诸位大人是知道的,皇上赏官员御马是常事,诸位大人于京中的坐骑都是御马,且出来办案骑的也是御马……这御马流走得是最快的,若找不到了,少了这一百来匹马,该如何是好?”
众人听了这话浑身不适,都没有言。魏公公身后的马巡抚也知魏公公此言有些中伤几人之意,但此时的他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第五十回:甘凉画坊现奇尸,梅任二师献妙策
此时已临近正午,府衙的厨房已开始筹备午饭,今日府衙的人又恢复了前几日的繁多,故厨房需多筹备些饭食了。
龙翔天将头转到一边,他的眼神此刻有些不快,他自然明白魏公公的弦外之音。陈仁海道:“魏公公,这御马一案,牵扯出的不仅只有御马丢失背后的响马,还有一股反朝廷的势力已在这江湖之中扩散开来。如此来看,御马丢失事小,朝廷安危事大。且若我等只要能抓住这伙贼人,御马恐也能追回。还请公公与皇上书信之时将此事细说。”
魏公公思索了一会儿,道:“那老奴知晓了,老奴在信中便说众统领打算将谋逆贼人抓到后再追回御马,将抓获贼人放在位,御马之事随后。请皇上推迟或罢了御马游园之事。众位大人意下如何?”
龙翔天起身时椅凳伴随着断裂之声,他一言不出了后堂,直奔前院公堂当中。魏公公有些诧异,道:“这……龙大人这是何意?”
李德飞起身道:“魏公公要这般写,李某无话可说。不过李某要告知魏公公的是,若不抓贼人,恐今后丢失的就不仅只有御马了,魏公公也知晓那画册中事,如今甘凉军东路军营被劫,魏公公也该知晓东南官员毙命之事,这画册上所画的事已有两件事应验,想来随后还会有怪事生。此时不是在此指桑骂槐,冷嘲热讽的时机,而我等该是同仇敌忾,揪出真凶。”
魏公公道:“诸位大人误会了,这是老奴实话实说,诸位大人确实是想抓出盗御马,出画册的贼人,之后再行查找御马之事?这是否属实?还请诸位大人赐教?”
陈仁海点了点头,笑道:“魏公公放心写,我等专注办案。入了京城后我等还会与皇上细说案件,这些‘事实’都魏公公都可写,这是魏公公之职,万万不可失职啊。”
说话间,龙翔天又进了后院,道:“方才城中捕快来报,城北的画坊了命案。陈兄,我等还需去查证”
陈仁海听后立马道:“魏公公在此专心书写,我等前去查案了。”
说罢,大内中人皆出了后院,到前院上了马匹,一路直奔城北事之地。画坊已被捕快与兵士们封锁。一行人到了后,立马进了画坊当中。只见书案上有一人趴着,背后插着一把刀。
陈仁海道:“冷决、宇文枫,将尸体验看验看”
两人着了鹿皮手套,轻手将那尸体扶起来,只见那尸体面色已白,掀开手臂,前臂已有了尸斑。冷决手指轻轻拨开了那人的眼皮,又稍稍打开了其口,查看了一下他的舌头。宇文枫用银针刺了其人中一下,沾了些血,冷决掌了灯火之后,宇文枫便将针头放到了灯火上烤,有了一股小小白烟。
“有毒?”陈仁海问道。
冷决道:“对,但不是服毒而死。”
宇文枫绕道那人身后,撕开了那人背后的衣衫,只见那刀伤之处与普通刀伤倒也无异常,便道:“陈统领,我等还需细细验尸,此地非验尸之地,不如我等先将这尸体运回府衙当中,细细验过之后,再将验尸结果告知各位统领。”
陈仁海道:“如此甚好,你等先与侍卫们回到府衙当中,我等在此再搜寻一会儿,这里想来不仅仅有这么一具尸体的。”
如此这般,冷决等人收拾了尸体抬出了画坊,街上的人都围过来看。这几日的百姓们惶恐不安想来又要加一层了:画册出现、甘凉军遭袭、城池戒严、又到如今的画坊尸体出现。他们都很容易将画册出现与这些接二连三的怪异事件联系在一起。虽然官府都已了安民告示,可如今的作用又能有多少呢?
信的人自然相信官府,而不信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他们甚至可以想到画册中的事都会一一实现,然后这里改换天地,哪怕他们当中有人连画册中的字都认不全,可他们依旧相信事情要生了。他们口中出现最多的话语便是那句“我听人言……”或者是“你竟然还相信安民告示”这类的话语,以显示他们的远见。他们当中有的人还说朝廷怕了,才会派如此多的要员前来查案。
朝廷怕了?对,有的人怕了,可龙翔天等人不会怕,前往东南两府查案的蒲沐等人也不会怕,他们在担心百姓会惧怕,故才出了安民告示,可他们却不知道有人会说是因为他们怕了才帖出告示来。
陈仁海在画坊中查探着,这画坊的后堂是一间卧房,有楼下的一间与楼上的一间。白杨与李德飞率人在楼下查探,陈仁海与任贤、梅锦等人则上楼查看。
龙翔天在画坊中问见到尸体的捕快,道:“前几日这画坊没有异样?”
那捕快道:“前几日这画坊一直是关着的,听街坊邻居说,这画坊的主人除夕前便回家过年了,一直未有回来。昨夜画坊的二层卧房才点起的油灯,这上街巡逻的兄弟们也都是看到的。今晨巡街的兄弟也未见有异样,在那时画坊还是关着的。只是方才换班之后,画坊开了张,我等巡到此处,见画坊已开,可却闻到一股腥味,到了画坊中才见到此人闭目,可脸色有些怪异。进了画坊之后,有人只是这轻轻一碰他的衣肩,他便垂直倒下,如此我等才见
到有一把刀插在其背后,我等不敢再有妄动,故上报到府衙之中。”
龙翔天点了点头,道:“尔等出去把守,勿要让人来此。”
看着这书案,龙翔天觉得有些怪异,为何案上会有细细的灰尘?这灰尘很微细,可方才却显出了些印记。龙翔天好似想到了什么,跑到了楼上。
陈仁海在楼上的房间上看到了一个打开了的箱子,除此之外,床榻整洁,桌案所摆放的东西都很齐全,砚台上还剩了些墨,桌案上摆放着燃了的油灯。且这房中似乎还飘散着些油彩味。房间有两户窗子,一户窗子对着画坊的主街,一户窗子对着一条小巷,那小巷两边皆是住户林立,陈仁海手搭在靠着小巷的窗沿上,又退后细细看了两处窗沿。
龙翔天此时上了楼,陈仁海望着龙翔天,道:“龙兄可否有现?”
“有些疑点,想上楼来证实一下。”龙翔天道。说罢,龙翔天便用踏了几下的地板,稍稍摩擦了一下,道:“木板上有些细沙,画坊上的书案上也有细沙。我听捕快所言,昨夜这里点了灯火,且这画坊已许久未有人来,昨夜点起了灯……”
陈仁海打断了龙翔天的话语,道:“龙兄是说,若是画坊主人归家,书案上的灰尘定是扫了的,这楼房为其主卧,想来也该是扫尘了的,就算没有扫尘,这书桌上也不该是这般”说罢,陈仁海一个弹指,一些粉尘从书桌中荡起。
“沙溪帮的人来过此地。杀人灭口”龙翔天道。
陈仁海问道:“可昨夜有灯火,他们不会在此时动手……对了”说罢,陈仁海立马跑到那靠着小巷的窗户旁,看到了窗沿上的一些划痕。他用手指在此点了点,道:“这倒划痕,定有蹊跷”
“画师……”龙翔天自言自语道,正在思索着,任贤道:“画师不是在夜里死的,是在白日里便被人杀害了,且他恐为这西北一代作画册的人之一。”
梅锦似乎懂得了任贤之意,便道:“任兄所言有理,龙统领所说楼下画坊下书案上所显的印记,可否是没有沙尘的,周围布了些细细的沙尘。这细沙想来是那人身上抖落下来的,但这沙腾起的灰未有太大,或捕快们只觉得此画坊一直未有人来,故灰尘是书案上腾起的。沙尘是在其身上的,这痕迹,想来也能解释得通:是每日与他送饭的吊篮,与他所送的画稿有关”
任贤道:“对,马巡抚曾说过,这画册恐只会从此地出。想来那毙命了的人便是在此地作此画册的画师。”
龙翔天有些不解,道:“那他如何作画的,只在白天作画,夜晚不点灯,随后每日的饭食由有人从此巷子中供应,若是入了夜,他从巷子里将饭食吊到楼中来吃,倒也实属易事,可白日里,该怎么办?”
梅锦盯着这窗户看到,随后道:“这窗结过绳索,看那窗角……”
说话间,李德飞与白杨也到了楼上,道:“在楼下床靠着的墙根下挖出的”随后,李德飞将几摞纸张放在桌案上,道:“图画的底板,这就是最初所画出的样子”
李德飞所说的便是那画出七个怪异动物的图案。白杨随即又将一袋东西放到了桌案上,道:“还有这些金条,想来也是他藏着不让别人看到的,若是这里迟迟未有人来,这些物件该作何解释?”
陈仁海拿起这几幅画,看着这些金条,道:“这是他死之前为我等留下最为有分量的证据了,我等暂时将此地封住。先回府衙中看验尸结果后再证实此事”
府衙的公堂上,宇文枫已将刀拔出,那刀中的血有些暗,他将刀将放在一盆中浸泡着,随后拿出来。又将一包药粉放到盆中,少时盆中的淡红的水竟翻起了白色的泡沫,且泡沫聚起后便未有散开,看似还有些粘稠。
冷决取来了短刀,已将尸体的胸膛剖开,以银针在探着什么,那尸体的面庞上扎着银针,少时又有血从闭着双目中流出。
此时的公堂,除了打下手的衙役,已无人敢来看,马巡抚本来想让他们去义庄验尸原府衙之中若有涉命案牵扯验尸,仵作便要去义庄验尸,可眼下这帮人到了公堂便与之说要验尸,方便统领们回来查探,故马巡抚便不敢作声,只能任由他们在公堂上‘大刀阔斧’地施展着神通。
魏公公时不时探头向公堂望去,见到这一副场景又吓得缩回了头,直在堂内道:“这究竟还要查到何时啊?一点进展没有,抓到的都是无关紧要之辈,如今又来个死人,他们又能在此死人身上寻点什么线索?”
马巡抚知晓魏公公的抱怨,今日他已看出魏公公与这几人不是一路上的,他虽不知这他们有何仇怨,可他们不能相容自己是肯定知晓的。为官那么多年,他当然也知晓此时该如何只要不犯最糊涂的举动:为哪一方说上一句话。如此,便可度过难关。
就这般,他陪着笑脸与魏公公又聊起其他的事情,直到那几人赶到了公堂当中,两人才起身出门相迎。可到了公堂又看到如此恐怖的一幕,魏公公吓得小小叫了一声。龙翔天抬头看其举动,便嗤笑了一声后便问道:“冷决、宇文枫,尔等可
查验出些细节来?”
冷决将沾满血的鹿皮手套脱下,放在尸体身旁,随后,道:“刀中未有带毒,是口鼻入的毒,可毒只到肺部便止住了扩散之势。背部中刀在脊骨处凝结了很大的血团,是内功所致,出刀的力太大,便止住了血脉之中血的迸,淤积于伤口处。我等初步可验出,其是先被毒迷了口鼻,随后背部中刀而死的。若不细细验看其五官,以针灸之法探得口鼻吸入过毒粉,便会被验成中刀而死”
李德飞望下那地上刀,看到刀柄上的牛角好似想到了什么那夜6强与乐子进的兵器上也刻着这牛角,便道:“这是沙溪帮的武器。是沙溪帮中人所为”
“又是沙溪帮,那沙子……风沙袭击,随后一刀毙命”白杨道。
龙翔天道:“沙溪帮才刚经历过内斗,且各城已戒了严,他们怎还会流窜到此?若是作案,那该如何下手?”
梅锦道:“还是窗户上的结绳口,小巷当中可否有人巡逻?”
马巡抚道:“那小巷为百姓所住的巷子,不为城里的主街,每日辰时会有队伍巡逻,那里都是些老住户,巷子里很安静,巡了这几日都未有异常。”
“这小巷可否会有住户挂晾衣绳?”梅锦问道。
马巡抚点头道:“是有的……这小巷周围的住户皆无自家小院,有时床单被褥,衣裤鞋袜不太好晾晒,故每户之间,有的商议好后,就在两户间搭上晾衣绳。”
梅锦道:“有人趁着夜色溜到了这画师的屋中。”
魏公公听后立马道:“梅大人,眼前此人……你等怎知他是画师的?”
陈仁海道:“我等在他的房中搜出了画册图案的底板,且楼上的屋子里有油彩遗留之味,除此之外,他的无名指处有些淡了的墨痕,房间当中还有未用完的墨,那种墨不是平日里书写时用的浓墨,而是调得有些淡且加了鸡蛋清用来作画的画墨。魏公公还有什么想问?”
龙翔天道:“我等有时不言语,不是忘了探案之细节,而是信任对方已查出了这些细节。”
魏公公听后虽有不快,但也只能赔着笑脸,道:“诸位大人所言极是,老奴不多嘴了,还请梅大人继续……”
梅锦看了魏公公一眼后,又对着尸体道:“那对面的住户,正是沙溪帮于甘凉府的落脚之处,晾衣绳便是他们白日里向那间送饭食的渠道,也是他们潜进屋子里杀人灭口的唯一通道。”
马巡抚有些不解,道:“送饭食,大人此意是说,此人其实一直未有归家,而是隐藏在了自家的画坊当中?”
梅锦点了点头,道:“白日里其不点灯,作好画的底板后,再自行描摹。描摹的画后再由晾衣绳于夜里送到对面的房屋当中,房屋再将酬金送到。这夜里的吊篮,想来是吊送饭食或黄金的,这两条运送的道,便是与外界所交互的通道。想来是他知晓了自己快要丧命的消息,便将图画底板与金条藏于一楼房屋当中,好在白统领与李统领已将其挖出。”
龙翔天道:“想来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或是他想隐瞒什么?”龙翔天望着这几幅图。
陈仁海将图画递给了龙翔天,他知道此刻龙翔天想要查证些什么。龙翔天看着图画的底板,道:“若这画师知道鸟尽弓藏,又怎会一开始就卖命呢?”
“不会是与周将军一般,被人绑了妻小吧?那楼下的床榻……”白杨道,他也不敢断定,故言语了一会儿便又止住了。
李德飞思索了一会儿,道:“想来不会,一来,那床榻是新买来的,若有妻小,怎会新买了床榻?那新买的床榻,想来就是为了在挡住他藏匿于墙根的物件;二来,楼上陈兄已搜遍,从未现其余的物件,若有妻小,怎会一样关于妻小的物件都未曾有?若此人有家小,今日我等归来时或是冷兄等人抬出尸体时,老百姓口中多少会提到,冷兄、宇文兄可否听到过?”
冷决与宇文枫皆言未有听闻到。
陈仁海想到了那打开的箱子,便道:“那……楼上打开的箱子又该作何解释?凶手从那拿走了什么?画师留下了底板与金钱,他们要拿的究竟又是什么?”
龙翔天看着这图画,喃喃道:“留下的……拿走的。”他的手在捻着画纸的一角,忽觉得有些异样。便立马道:“快去打一盆水来”
马巡抚立马差衙役下去打水,“这纸张的材质与普通画纸不同”龙翔天道。
陈仁海问道:“有何不同?”
“画纸中间虽与平常画纸无异,可画纸的四角却有弹性。这纸张定有乾坤在军器间时我等会找一种‘弹纸’做柔性的兵器,我那柔剑中便有这类弹纸的材质。这是江湖中特有的几位画师所做画用的一种特有纸张,是用来浸墨调色,将其四角灌入彩墨,墨便会显出不同层的色带,画师们蘸着这样色彩更多彩墨便可作出更多彩的画。”龙翔天道。
说话间水已打好,龙翔天手指沾了些水,从纸张的四角分别滴下,那图画被水沿四角浸入了当中。画渐渐模糊,似乎分层的色带形成了几个字。
五十一回:恶鬼奸计寻脱身,统领奇策巧捉贼
此刻的画坊当中有些寂静,众人盯着那模糊的图画。那色带中显出了四个字:清源画师。
“清源画师?江南圣手之一?”李德飞道。
“那人是清源画师,柳南冬?江南贡院原先的仕子,随后自己不考功名去作画。随后名声大振,在江南一代颇负盛名,苏杭的书画字行都有他的真迹,可此人向来只在江南。有时于苏杭,有时于金陵,怎会在甘凉府?”白杨道。
龙翔天道:“快将剩余的画纸一并如此法浸水,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字?”
其余人如法炮制,果然剩下的画纸图也溶得模糊,色带之中也显出了一些字,其余纸张当中写着:“名利双收”、“天道出财”、“画师出力”、“落第举子”、“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纸张摆在公堂的大桌案上,这几个字显而易懂龙翔天道:“看来此人对自己落第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可他明知‘鸟尽弓藏’,却为何还要做此事?若没个说法,他怎会作出这般事情?”
众人皆陷入了沉思,没有任何声响谁又能懂谁多少?人心最难懂,故人需要遵守一些必须遵守的法规。
陈仁海道:“想来此人原先并不知自己有危险,随后他不知如何知晓了自己的大难降临,故将图画底板又画了一份,凶手拿走想来会是图画底板他知晓天道中黄象甲要对其不利,故在死之前为我等留下了线索。”
“可这几个字,算得上线索?”白杨道。
龙翔天道:“知晓此人是清源画师,知晓他与天道有勾结,可我等还是抓不到天道中人,只知晓与天道有关的周将军、葛帮主还有,这个柳南冬。如今只有搜捕,巡查一法了。”
梅锦道:“不知龙统领可否再赌一次?”
“你想赌一次?”龙翔天问道。
梅锦点了点头,道:“令人去画坊楼对面的小屋上抓人”
马巡抚立马差衙役传密令,陈仁海道:“两位兄台是赌天道有人在‘大隐隐于世?’”
“如今只有此法了,戒严了城池乡镇,整日巡逻,可如今还是未有收获,想来他们还隐藏在甘凉一代,未有远走,博上一次,总比在这里等着每日巡逻的报告要强。”白杨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任何人想瞒天过海,最后都难免是百密一疏。我等在西北马会已破获了他们的阴谋,且我等已重伤了他们,想来他们还是会露出狐狸尾巴的。”李德飞道。
陈仁海叹道:“但愿如此吧……”
这声叹息,是对案件推进缓慢的无奈抽丝剥茧多日,敌人的阴谋才渐渐知晓了几分,东南两府那边,也不知进展的如何?抓到的人不少,可有利的涉案要员,黄象甲中的人,一个未有抓到。就算皇上不怪罪,陈仁海此时也对自己这段日子的作为有些不满,对手隐蔽得太可怕,目前只有赌这一条路了,其实推断本身也是赌,只是几率的大小,可这案件于他们来说是不容有失的,若总是走险棋,最终未必能破获案件。
后堂有人传讯,问午饭去哪里用。可这里的人完全没有食欲,至少率众破案的这几人此时完全没有任何食欲。
过了约有一刻钟,有人跑到了公堂之上传话,那衙役引那捕快到了公堂上,道:“各位大人,属下等一众捕快于小巷中有斩获下属等人在那房屋中抓获一对付夫妇,现已带到院落之中。听候大人们落”
龙翔天道:“将此人带上来”
说罢,捕快们押着这对夫妇到了公堂之上,见到如此多的人,这对夫妇立马吓得跪下,频频道:“大人饶命,小人不知犯得何罪,为何会被大人们押至公堂上来”
“马巡抚,上堂审案”陈仁海道。
马巡抚有些不知所措,道:“陈大人与诸位大人皆是此案督案主事,下官怎敢越殂代疱?”
龙翔天道:“马巡抚为甘凉府巡抚,主管甘凉府大小事务。此案生于甘凉府上,为马巡抚所辖之地所产之案,审案为马巡抚分内之事,怎能说之为越殂代疱?且我等既为西北督案主事,便有权决定此案为何人所审,这是我等的命令。马巡抚,快快审案”
马巡抚回了令,坐上公堂上的桌案上,问道:“尔等姓甚名谁?快快报来”
那对夫妇一前一后了声,男的叫陶孝,女的叫武佳。
马巡抚继续问道:“你们可知那画坊之事?”
陶孝颤颤巍巍地道:“此人……小民与他并不熟悉,只知其在与小民的楼房上搭了根晾衣绳,除此之外,小民确实不知啊”
“那为何小巷之中尔等与那楼房上的晾衣绳此刻却没有了?”马巡抚道。
武佳道:“是民妇剪断的,这画师年前一个月便没再开门,那窗户紧闭了许久,那晾衣绳许久未有用,故民妇将其剪断了。”
“年前?那你可知他何时回的家?”马巡抚道。
“这个小民不知,只知那楼房昨夜点了油灯,我想恐是他回来了。可今日便闻得他的死讯,可这……这些都与小民无关啊。”陶孝道。
巡抚道:“你们可认识这个画师?”
陶孝道:“小民与其隔窗见过几面,都是以前晾衣时见到的。”
马巡抚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捻须想了想方才两人的话语,道:“来人,把尸体抬上来”
方才被挪到一旁盖上的尸体又被抬上了公堂,白布一掀开后,武佳吓得尖叫起来,陶孝自然也被吓了一跳,只是未出如此大的声响。
“仔细认认,可否是此人?”马巡抚问道。
陶孝与武佳忍着惧怕凑近看着那句尸体,那煞白的脸上还扎着银针,眼角上还有些血痕,胸膛上有划开的刀痕,周围的血迹虽被擦拭过可还还是显得有些印记。
陶孝打着抖,武佳也是如此,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有些诧异,陶孝道:“大人,小民……不认识此人……那画师并不是他……”
马巡抚有些诧异,道:“不是他?”
龙翔天等人此刻都在一旁站立着,看着马巡抚的审案,也看着两人的反应。
陈仁海道:“两位高人还要装多久?”
此时马巡抚自然不声了,他虽熟断案之道,可对于此案自己有些应付不了,光是看陈仁海等人所谈论之事,他都难以理解,可正常的探案之法,于他而言不算难事。眼下如此多的大内高手在此,他们声了,自己就该退出了。
陶孝望着陈仁海等人的眼睛,吓了一跳,道:“大人……小人不敢撒谎啊……”
“你们二人说得不错,也未有什么破绽,可有的事情想来你等还有所不知。”陈仁海道。“尔等所言是那画师出走了许久,可这小巷当中根本未有其他地方予你等晾晒衣物,你等将晾衣绳断了,去何处晾晒衣物?”陈仁海问道。
“小巷当中许多住户都是如此,楼上住户大都对楼挂晾衣绳,小巷一层也有挂晒。民妇家是二层小房,在一层上就有晾衣之处。”武佳道。
陈仁海道:“你这个‘民妇’确实才思敏捷,可方才吓得惊叫,确实有些偏颇,你的丈夫在你之前看到的尸体,可为何他在你之后才做出惊恐之状?你二人眼神对看之后,你丈夫才继续颤抖起来,不知为何?是惧怕马巡抚?还是故作惊慌呢?”
陶孝道:“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确实不知此人啊”
“行了,别在此装糊涂了。”龙翔天也道。
武佳此刻已经语无伦次,慌乱道:“诸位大人,我等真的未有说谎,未有说谎……”说罢,便又战战巍巍地磕起头来。
“方才进门之时,二位的被人押着走进来,步伐却如此轻盈,为何如此?二位练过轻功?”龙翔天问道。
陶孝也立马颤抖着磕着头,道:“这……这小民……怎会知晓,小民平时走路便是如此……大人明查啊”
武佳也如此道:“大人明查,民妇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啊”武佳的言语中此刻已有了哭腔,随即眼泪便又从眼角流出。
任贤道:“方才在马巡抚审案时,我已暗中派我等大内侍卫到你等房中取证,少时便有物证来此。”
马巡抚道:“你二人先别哭诉,几位大人皆为大内要员,主事我甘凉府近来案件。诸位大人定会秉公执法,若尔等未有涉案,大人们定不会冤枉尔等,本官也会为尔等做主。尔等此时静等便是”
说罢,两人才止住了声响。少时有侍卫到了公堂之上,将一个包袱交予了任贤。任贤打开了包袱,道:“这几样东西,尔等作何解释?”
只见那包袱上有一柄沙溪帮的刀具,还有几支画笔,与那几张图画的底板。
“这……这小民……小民未有这些东西啊”陶孝喊道。
马巡抚一拍惊堂木,道:“证据确凿,尔等还敢抵赖,将此二人先打入大牢当中”
说罢,衙役将这对夫妇押下,伴随着哭闹喊叫之声,两人的声音愈地远了。
审案过了许久,此时日头已偏西,城中主街上又起了几丝凉风,阴云慢慢从远处飘来,缓缓吞并了黄昏的颜色。这里少雨,到了暮春快步入夏日之时这里才快要迎来第一场雨,这里的夏日本来少雨,只有在春夏交替与仲夏之时才会来雨水,雨水这个时节与此地而言,并不是太过妥当。
夜幕降临了甘凉府,小雨也如期而至。雨滴很慢,它们的来临使这甘凉府街道上的灰尘得以洗涤,可雨也带来了些凉意,才回了暖的住户们,今夜又裹紧了棉被。
画坊对面的楼房,今夜没人值守,府衙已了告示,说捉拿到了涉案中人,为这楼的夫妇,查抄了这楼房的物件后,捕快们上了封条。随后便不派人值守于此了,画坊也是如此,没有了捕快值守。
民众们又起了声音,有些疑虑的人此刻似乎相信了官府。可不信的人此刻还在与街坊们表着自己的高谈阔论,当然他们的“高谈阔论”里,大都是些“我听说”、“他们说”这一类的说辞。就算有些学识的人会反驳这些人,驳得他们哑口无言时,他们便又说出“勿要干涉他人所想”之类的话语,随后便又想其他人散播的他们的正义之音。
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那夫妇的楼房上又起了声音,不知是何人的声响。那里没有灯火,只有轻轻的交谈声。
那里有四个人,这四人正在谈论着
“好在有这对夫妇,不然我等便行踪暴露了。”
“他们真是可怜啊,为了孩子的性命答应你等至死不说你等的行踪。你等还逼着别人练轻功,否则就要痛下杀手。如今他们入狱,你却将这个孩子……真狠啊……”
“哈哈哈……你在此与我说什么?狠心?你与我说我狠心,你干了什么事呢?陇西那对母子不是你做掉的?”
“此计策也不是我出的,这威胁别人家里的计策,不就是新来的张掌柜出的?这招确实狠毒啊,很多江湖人士都干不出此事来,偏偏我等却来做。不过这劳什子朝廷不倒,我也不快啊”
“这楼房我等夜里来歇脚便是,到了破晓前我等依次离开,一定要等到巡街的兵士换班之时。”
“那是自然,先睡上一觉吧。”
此时房门有了异动,不知是谁来到了。四人立马翻身起来,眼前多了一人,那人正是龙翔天。此时门窗也有异动,楼房上悬挂着一人,那人便是陈仁海。雨点打在窗沿上,一滴一滴地响动着。
龙翔天道:“以为教别人轻功,我等便识不破此迷局了?这类轻功,尔等天道中人能将其收入麾下?”
四人当中有人道:“你……你们……”
“不出一份告示,尔等会来此?”陈仁海跳入了窗里。
楼下此时已被大内侍卫们包围,李德飞与白杨也在此处。灯亮了,陈仁海打了火折子,点起了油灯,道:“天道中人,果真是神龙见不见尾啊,大隐隐于世……果真高明啊,今日四位该如何应对呢?”
这四人皆没有回话,他们还未从方才的惊诧中醒来。龙翔天的剑出鞘,道:“快快束手就擒,尔等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楼上出了响动,传来了打斗之声。李德飞与白杨轻功一展跃到楼上,四人对四人交起了手来,一阵好杀,斗了十余回合双方皆未有胜负。
那四人的刀斧皆是亡命的招数,而陈仁海等人皆留了后手,他们为了活捉眼前这四人都还未狠地与之争斗。
又过了十个回合,双方还在伯仲之间,此时陈仁海的手臂被对方的斧头划出了一道口子,自己退后好多步,运足内力忍着疼痛在调节。李德飞双臂一展挡出了四人的刀斧,一阵内力将四人逼到了窗边。
四人见到有了生机,便欲跳窗,可龙翔天一剑压上,剑气直接从窗口划出,削断了一副窗。四人立马回退,龙翔天道:“我等招招留情,他们却痛下杀手,如此亡命之徒,我等不得不下杀手了”
白杨的剑缓缓出鞘,道:“这四人,万万不可再跑了”
四人说罢与敌人又交起了手来,双方又陷入了混战当中,楼上的物件一阵响动,都砸到了地上,易碎的物件此时都被砸了稀烂。周围的住户都知晓此房屋出了异样,声响早已盖过了雨声熟睡的人倒是太平,可觉浅的人此时已是一阵惊慌。
四人都落了单,一对一的在过招龙翔天在五个回合后,柔剑挑开了敌人的斧,一掌击中了敌人的胸膛,随后缠蛇身法跟上,一剑刺穿了敌人肩窝,那人被剑气震得撞到墙上,瞬间便没了还击之力;陈仁海忍着疼痛一掌打向了敌人的面庞,敌人躲避不及直接被打落到一层,口吐鲜血晕死过去;白杨的剑式封住了敌人的斧头,敌人又被逼到了窗角,白杨施展轻功跃起,灵巧一股剑气杀出,那人拿刀一挡剑气直接穿到了刀面,一声惨叫后一只眼珠已被剑气刺中;李德飞的铁拳与敌人的钢刀碰了三次,敌人的钢刀被撞得缺了一角,敌人的双手颤抖着,此时四人围住了那人,那人见状立马想自刎,白杨立马以剑出气一击,击中那人的穴道,瞬间封住了此人。
雨声还未停,可只剩零星的声响了,街上恢复了宁静。此时只有瞎眼敌人的呻吟,撞到背部的敌人趴在地上艰难地爬着,他想去抓那把斧子,可斧子被龙翔天抓了起来。那倒在一层地上的人还昏迷不醒,龙翔天望着已落了法网的敌人,对楼下的侍卫道:“快快将这四人捉住,送到府衙当中”
夜里的雨停了,只剩下几股凉风在街上乱窜。
府衙上,冷决正在诊治那昏迷了的人,龙翔天在一旁看守,问道:“此人是否还可生还?”
“落地之时后脑着地,恐是有些难了,我暂时诊治了他的后头颅,只是止住了血,不知其头内是否还有淤血,若淤血不散,恐就会伤及性命了。”冷决道。
龙翔天道:“你在此诊治,若需要什么药材,与马巡抚说便是。宇文枫正在诊治的那人方才也昏迷了,想是伤及了背脊,你也与他说,尽力诊治便好。此时陈仁海等人正在牢房当中审问其他两人,若未有任贤的这招反间计,我等恐又无所获了。”
牢房当中,陈仁海与白杨正在分别审问这那两个被活捉的天道中人,牢房外的雨点又滴滴答答地响起,审问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五十二回:狠心匪守口拒审,陈统领巧施离间
夜里的小雨滴滴答答打在房檐上,今夜的雨阵势不大但下得很绵。这样的阴雨若在洞庭或江南,恐能经历下上小半月左右,可在这甘凉府,这样春夏交替的时节里的雨恐不会如此延绵。
牢门口又起凉风,牢中虽未有风刮过,可还是有些寒意,这里终年都有寒意的。
陈仁海盯着那个独眼的人,他的双手被拷在了墙上所悬挂的“鬼见愁”上,双脚被拷在了一只重逾百斤的铁球上,此刻他已无法动弹,他的伤眼还有些疼痛,虽在府衙中被人简要地包扎过,可疼痛还使他的头颅有些微微颤抖。
“天道黄象甲的人果真有骨气,可你的骨气用于此地恐有些不合时宜。”陈仁海问道。
那独眼之人还是一言不,陈仁海继续道:“不怕死该是尔等天道中人必修之道,天道?替天行道。可你连天行何道,何为天理都不清楚,便敢说要替天行道?”
此时牢房中出一声嗤笑,是从那独眼之人口鼻中出的。陈仁海道:“当然,我所说之言,恐你也听不进去,对无能之辈,我也不该有奢求的。”
“无能之辈,一个无能之辈你等需花如此长的时日才能抓到,也不知谁才是无能之辈?”那独眼人终于声了。
陈仁海笑道:“可我等无论花了多长时日抓尔等,尔等终究还是落网了,江湖当中,永远只有败了的,才会是无能之辈。尔等的特立独行,大可在江湖中用来救济苍生,可尔等却为了私仇,无端加害无辜人士。周将军的妻小,那对夫妇的孩子,全遭了尔等毒手,特立独行,替天行道?行的什么道?善道?还是恶道”
独眼人没有回话,陈仁海继续道:“天道亘古不变,正理永存世间。我知道,尔等肯定曾受人迫害,才入的黄象甲,恐那些人还与朝廷有关,否则尔等不会如此煞费苦心做出这些勾当。”
“说了那么多,大人还不累?若想要我将案情说出,大人便不需白费心机了。我那兄弟也一样,尔等不必审问了,直接一刀砍了我等四人,总之抓了更多的人,不也是刑场一刀吗?”独眼人道。
陈仁海道:“若你说出尔等脑所在,我等定会向皇上力保尔等性命,皇上大度,恐还会招安尔等……”
独眼人歪着头向地上淬了一口吐沫,道:“招安?大人是在与我说笑,那我奉劝大人不要与我说这类玩笑,否则下一口痰便直接吐在你脸上”
陈仁海笑道:“尔等替天行道的条令中,未让尔等不要如此无礼吗?天降礼数于人,尔等既要替天行道,难道不学礼数?”
独眼人道:“那我想大人也不懂礼数,竟会胡乱与人说笑,有失为官风度”
“说句招安,你便与我说失了风度。想来与你确实未有可说的,不知是谁让你变成如此这般蛮横愚蠢。你先在此静上一会儿吧。”陈仁海道。说罢,陈仁海起了身,对牢房外的狱卒道:“与他一日三餐,不要对其动用刑具。”
狱卒皆回了令,陈仁海便出了大牢。大牢门口的白杨此时在看着庭院上的雨点,陈仁海恰巧出来,见白杨便问道:“白兄可否问出了线索?”
白杨摇摇头,道:“这般死士,与我等争斗时不敌都想自尽,怎会如此轻易的招供?”
雨点此刻有些急促,离破晓只有不到两刻钟了,今夜对大内众官员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雨停了,停了未有半刻天边便泛起了白光,厨房当中忙碌地准备着早饭。龙翔天这一夜未有睡好,虽有陈仁海与白杨在大牢当中审问,可他还是放心不下。隔壁房间当中有的冷决也在彻夜医治那伤了头颅的人,宇文枫也是如此,诊治了一夜。
龙翔天进了冷决房门当中,见冷决趴在桌案上小憩,周围的油灯已快燃尽。龙翔天见状便离开了房中,轻声掩上了房门。一夜的细雨,今日有些寒冷,虽然他不怕冷,可他看到今日忙碌的衙役们便知天气在此时转了凉。快入夏的春日,这是甘凉府于三月的最后一次转凉了,到了四月便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此时有衙役来报,道:“陈大人与一众大人们都已到了后堂,请龙大人到堂上议事”
龙翔天回了话后,便由衙役引着到了后堂。陈仁海等人见了龙翔天前来后,便都起身拜会,几声寒暄后,便都又坐下来议论开来。
马巡抚道:“诸位大人,如今那四人皆落了网,若是实在审问不出,不如上些刑具,他们受不了,定会招供的。对这类穷凶极恶之徒,必须得以此法。”
“想来马巡抚对这刑狱之事知晓颇多,不知为何对待穷凶极恶之徒,要用刑才可让其招供?”李德飞问道。
马巡抚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类凶徒,虽看上去穷凶极恶,可内心却脆如绵竹,称不上什么强者。许多人看似嘴硬,可一轮鞭子下来,大都就招供了。下官曾经抓到过这么几个杀人越货之人,人赃俱获,可审问时却守口如瓶,誓死不将同伙供出,可下官才上了一遍夹棍,所有人均都招供,且供词都一致,下官由此破获此案,抓获了所有涉案的贼匪。这类贼匪,看似凶恶,满口义气冲云天,实则根本不懂道义,胆小如鼠。诸位大人都知战国秦舞阳,年十三便杀人,当街人不敢视之,燕太子丹称其
勇士令其佐荆轲刺秦,后随荆轲入秦皇宫刺秦,色变振恐,毫无建树,最终命丧秦国。而如今这许多江湖贼匪,大都只是秦舞阳之辈罢了。”
龙翔天道:“我看这四人不像秦舞阳之辈,他们巴不得我等用刑,将他们打得晕死,他们反而解脱了。”
白杨点头,道:“这四人与朝廷好似都有仇,他们不像燕国秦开之孙这般的身世,且他们做事似乎都有人指使,不似秦舞阳那般只会欺负弱者。否则我等四人定不会与他们斗得那么久,也不会战败便有人要自刎。”
陈仁海道:“如今用刑恐不当,只能暂时将其收押,慢慢审问吧。”
此时魏公公进了后堂之中,道:“听闻各位大人抓到黄象甲的贼人了,可喜可贺啊”
李德飞道:“魏公公今日可与皇上书信说我等已有进展,抓获了与御马案与画册有关的贼人。魏公公还需把你口中的‘事实’一五一十地与皇上说。”
“李大人放心,老奴定会秉公书信告知皇上的。只是对于审案,老奴有些话说。”魏公公道。
陈仁海问道:“魏公公有何高见不妨直言”
魏公公道:“那四人若一直不招供,我等也不能一直在此等待啊,宫中之事繁多,还需大内各位统领去办理,大内统领们负有监察六部之责,守护皇宫之职。若几位统领一直在此办案,皇上恐会有不满啊。这办案进度还需快些,老奴想该用的刑具还可用上,说不定这帮人一见刑具便就招供了?如此一来,便可为各位大人缩短了办案等待的时间。如今各州县设防,军士们四处巡逻,可至今一无所获,这样与守株待兔,刻舟求剑有何异?”
龙翔天道:“魏公公所言‘守株待兔’、‘刻舟求剑’……那魏公公可知,这四人便是这甘凉军、甘凉捕快,每日‘守株待兔’与‘刻舟求剑’而得来的。若不是我等在此‘守株待兔’、‘刻舟求剑’,今日恐魏公公就不能在此高谈阔论,建议我等如何查案审犯人了。”
魏公公一时不知如何答话,龙翔天继续道:“宫中大内侍卫高手何止千人,侍卫领队皆未离宫,蒲统领等人在离宫查案之时定会在巡宫值守之事详细告知每一位领队,暗哨布置各领队也能暂时应对。皇上若对我等不满,定会出动铁龙旗令与我等,再行命令。除此之外,我大内还负有维持江湖稳定,守卫皇家江山之责。如今江湖动乱:东南官员毙命,甘凉军被袭击,两案并,震惊朝野。甘凉府已是人心骚动,若我等不彻查此案,只怕人心不稳,江湖再起波澜,届时朝廷再出奇案,想来这样皇上才会怪罪。”
魏公公未有回话,陈仁海道:“我等先不说此事了,还是说到审案上来。如今魏公公想适当地用刑,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李德飞道:“想来用刑不当,不如今日换我与龙兄去审问如何?”
“那我等不如让李大人与龙大人先去审问,若没有斩获,我等再用刑,如何?”魏公公道。
龙翔天起身道:“李兄,请”
说罢,两人出了后堂。陈仁海道:“任兄,我等将这几日之事一同整理成卷宗,方便回京城交予皇上。”
任贤回了声,白杨一声叹息,道:“只是不知怎么与那对夫妇与周将军说。”
白杨的一句话又让后堂之中所有人停顿住了自己的神态,陈仁海也叹道:“此事也我也想过,甚难啊。若周将军知晓了,定会要拼命杀了那四人报仇,我等要阻拦,对他而言,与帮凶有何区别?”
“此事也怪他,若他不与这帮人为伍,定然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听闻他与凉州胡知府有些隔阂,虽说家小被绑,可他陷害胡知府恐不仅因为那伙贼人的威胁”魏公公道。
陈仁海道:“公公此言确实不假,可我等也知晓周将军的无可奈何,若家小未被那帮歹人绑了,想来周将军也不会如此。凉州胡知府曾与周将军虽有矛盾,可事关朝廷,胡知府为官并无过错,让周将军无端陷害胡知府,想来他不会如此。我等需信任朝廷官员,若无确凿证据不该轻易言语的。”
魏公公道:“陈大人所言极是,老奴冤枉了周将军,言语不当,在此与各位大人赔罪了。老奴此刻还需去写书信报予皇上,若慢了些,想来今日的报送恐又不及时了。各位请自便,老奴失陪了”
说罢,魏公公便起身出了后堂。
牢房当中,龙翔天在审问那独眼人,李德飞则在审问另一人。
龙翔天道:“昨夜审问了你许久,除了你吐的口痰外,好似我等别无收获了。今日你不会还想在此吐痰吧?”
独眼人抬头望了一眼龙翔天,道:“那今日不吐痰了,不知大人想问什么?不过大人问什么,我都不会说的”
“既然我问什么你都不会说,何必又来与我多问一句该说什么?”龙翔天道。
独眼人道:“大人不让我吐痰了,我只好在此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了。”
龙翔天笑道:“这便是尔等所谓的替天行道?难怪街上会有愚民相信尔等能改天换地了?除了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尔等还能如何?对了,册子教化愚民,让他们觉得自己不再愚笨,跟着你们还能有些好处?可尔等有什么
好处给他们?告知他们去绑别人的家小?然后食言将其都杀了?”
独眼人没有回话,道:“大人,你与昨夜那位大人所言出奇一致,难怪可以为朝廷卖命,可以保护皇帝老儿……”
龙翔天道:“果然你是冥顽不灵的,难怪有人说要与你用刑?说尔等就是江湖败类,只要挨一顿鞭子,便立马招供了。我想尔等不怕死,可你如此言语,我倒是想让你受点皮肉之苦。来人啊”
狱卒进了牢房当中,龙翔天道:“牛皮鞭蘸着盐水,先给他打上十鞭子。”
独眼人笑道:“才十鞭子,看来大人是次严刑逼供,十鞭子是不会让我等黄象甲中任何一人招供的……”他的言语还未说完,那鞭子便打在了其身上龙翔天看不惯此人傲慢的话语,他虽不赞成上刑,可眼前此人的言语让他感到即使问不出什么,他也想给眼前这人一顿鞭子。
独眼人的身上出现了几道血痕,可他却对龙翔天道:“这十鞭子果真打得狠,想来这位狱卒兄弟是会打人的……不过十鞭子确实太少了,大人,不如直接来三十鞭子,直接打得我皮开肉绽可好?”
龙翔天道:“不必了,这十鞭子只是我想让尝点皮肉之苦。我知晓,就算再打下去,与你好似无太大用处。我知道你不服朝廷,朝廷恐曾害过你,或是你的家人,或是你的好友,或是你目睹的与你无关的人。故你要反朝廷,做了别人的爪牙……”
独眼人道:“大人不也做了别人的爪牙,都是别人咬人的狗,来此与我说教,是否有失偏颇?”
此时有狱卒传讯来,道:“龙大人,另一名囚犯已经招供,他已供出了各州县与各乡镇中其余乱党的所居之处。”
龙翔天笑道:“看来这十鞭子你确实白受了,你还想在此死守,可你的同伴已然招供了。是哪个人招供的?”
狱卒道:“是那背脊断了的人,他已苏醒了,随后马巡抚给了他三千两白银,且恕他无罪,他信了,接过银票后便悉数说了”
那独眼人一时间屏住了呼吸,浑身颤抖,似乎不相信这样的事情竟能生的,“他……”那独眼人有些语无伦次了。
“哈哈哈……你这独眼龙啊,好好在此吧,来人,给他浇上一桶盐水”龙翔天道。
说罢,一桶浑浊的水直接泼到其身上,他骂道:“一帮苟且之徒,果真拿钱买的人,定还会被银钱买走天杀的狗贼,韩桩,你不得好死”独眼人甩了甩其散上的盐水,忍着盐水浸在皮肤上的疼痛,又骂道:“说要报复,却被人用钱拿收买,你不得好死”
龙翔天道:“好好在此骂着。”
此时李德飞也到了大牢门口,龙翔天此时正巧遇到。两人都知晓了此刻已有人招供,李德飞道:“如此再好不过,那人是块顽石,一直守口如品,为了不让其咬舌自尽,我等已把他的嘴暂时堵住,什么都问不出……”
“看来牢中的两人决心很大,好在已有人招供了。”龙翔天道。两人边说边走,被衙役引到了后堂的客房之内,只见陈仁海正在与那背脊伤愈之人言语,道:“这两位大人已来了,让他们与你说牢中那两人是否招供了?”
龙翔天与李德飞这才知晓是陈仁海所使的一计,李德飞便上前道:“他们确实招供了,可未避免尔等串供,他们两人还需在牢中暂住。”
那人道:“他们二人如此恨朝廷,招供?尔等莫不是与我在此作戏吧”说罢,他活动了自己的背部,此时他整个人斜靠在一张绵椅子上,背部都是棉花,后脖颈被一块固定好的玉石枕贴住这是宇文枫为其所做的靠椅,助其背脊能得以恢复,棉花上是宇文枫所放置的药,以这般敷在其背部可助其复原。可宇文枫自己也没把握是否此人今后能下地:他的双腿已没了知觉,只有后脖颈可以活动,背部还需其双手撑在靠椅扶手上前去调整。他当时的内力未运在后背之上,故背后受伤最为重。
李德飞道:“作戏?若你能受得那牢房当中的刑具,你便可以说我等在作戏。”
“辣椒水、杖刑、鞭刑、火烙铁、老虎凳……不知阁下可否受得住?”龙翔天问道。
那人看了看左右的人,陈仁海道:“我等本不想用刑,可他们口风太严,故我等便只能用刑了。”
“我知晓,阁下贪财。想来是收了天道的钱,恐才会上了贼船。不知阁下怎会如此缺钱,当然,我等不想追究。若你也招供,我等定会力保你不会有杀身之祸。牢房的两人,我等便只是废他们的武功,关上个三年五载的,也就将其放出。若你不招供,恐就不能向他们两人一般了。刑场上的一刀,倒是快,可对你而言,并不会如此轻松,车裂或是凌迟,你若不招供,这也就是你最后可选的两样了。”龙翔天道。
那人陷入沉思,陈仁海道:“你好好在此想想。”
说罢,所有人撤出了房间,又进了后堂之中。此时,冷决已在了后堂当中,道:“诸位,那人治不了了,已于方才咽了气。”
众人皆没了言语,他们下了这一步棋,是为了离间这四人,陈仁海在想着套出这被诊治的口供便有机会抓获其余叛逆,可若少了一人,便不太把稳了。
五十三回:韩桩供罪引众议,震星率众入歹村
正午已到,阴云还密布在西北的天空当中。白日里的天空,虽没有了雨水落下,可阴云却还许久未有散去。若今日不放晴,恐凉意还要持续。
众人看着尸体被掩盖上后从小门抬走,好在有两人在大牢当中,一人在西边的客房里且行动不便,故他们都不知晓自己的同伴中已有一人身亡了。陈仁海道:“马巡抚,悄悄吩咐下去,府衙当中所有人不可议论此事,以免敌人有所察觉。”
马巡抚回了令,便让左右官员皆下去吩咐。陈仁海道:“如今那人是唯一能套出线索之人了。”
龙翔天点头,道:“此人名叫韩桩,是方才在牢中那独眼人听闻其招供后破口大骂时提到的。且此人是黄象甲以钱财所买来的,想来必定是这四人最贪生怕死的,故击破他,把握最大。”
“只是此刻他对我等还是将信将疑,若他作假我等可就全盘皆输了。”白杨道。
李德飞道:“等他招供后,我等可拿他的供状与牢中那两人看,看那两人反应如何,便可定夺。”
“目前也只有此法子可试了。”陈仁海道。
午饭过后,天空还未放晴。阴云很厚,空中虽有如此浓密云层,可雨滴却还未降下。风吹得很急,云层都明显的飘动,若雨还未降下,想来傍晚才能见到夕阳。
方才的房间中,陈仁海又坐到了那人跟前,道:“不知阁下可否考虑清楚了?”
那人撑住椅子的扶手挪动了自己的身子,自从坐到上这靠椅后,他总是不停的挪动自己的身子,总觉得这样很不舒服,可在床上似乎自己也无什么可做的,不如随时撑起自己的手,挪动一下身子。
“若是尔等使计诈我,该如何?我见不到牢中的两人我是断不会说的。”那人道。
“韩桩,见了面,若尔等串供,又该如何呢?到时候我等扑了空不说,恐又会遭尔等奸计。此时我等还不可相信尔等。”陈仁海道。
韩桩听到陈仁海说出其名字,惊道:“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陈仁海道:“他们招供之时难道不会说出你的姓名?”
韩桩听后,整个身子靠在靠椅上,停住了动弹。他的后脖颈此时完全放在了玉石枕上。他叹道:“他们……果真招供了。罢了,罢了……名字一旦供出,想来其他的也都是和盘托出了。我等几人从未对外人说出过我等的名字,且宗主说过,谁告知了官府自己的名字,与叛道无异,就算出去了,也是一死了。罢了,快去拿纸笔吧,不过在我说出后,尔等必须将整个黄象甲悉数诛灭,不可留任何一个活口”
“让我等如此做是你之私心吧?我等当然要将天道叛逆一网打尽,可若要将其就地诛灭,还需禀明皇上。此案涉人众多,想来他们恐都难逃一死,可若是要悉数就地剿灭,却不符合规矩。”陈仁海道。
“若大人不答应,我就只能誓死不说了。那两人已经招供了,放了他们,杀了我便是”韩桩道。
原来韩桩一直半信半疑,不知那两人是否招供,因他觉得会是陈仁海使计诈他,故一直不招供。不过那独眼人喊出了他的名字,陈仁海与他一说,他便自觉对方真的招供了对他们而言,但凡对官府说出对方与自己的名字,就与招供无异了,且他们来了官府本身未打算活着。只是韩桩当时已觉得在牢中的两人恐会有一线生机,故有些犹豫,加之姓名暴露,此刻他已断定牢中的人招供了。
陈仁海道:“在我等捉拿完黄象甲中的所有人,且悉数判了罪之前,我等定会保护你的安危。只要这些人都定罪之后,我等就会释放你于安全之处。”
韩桩听后,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便开了口。
此时外边又飘起了小雨,想来这场小雨过后,天就会放晴。
牢房当中,龙翔天将供状展开在那独眼人面前。独眼人望着那供状,一言不。“这份状纸你也看了,如今此人得以免罪,不知你有何看法?”龙翔天道。
独眼人道:“哈哈哈……看法,无疑不是让我看看是否有误,可我怎会告知你?”
“早知你就是这般说辞了。”龙翔天将那状纸收好,在那人面前踱着步子,继续道:“若他所供的是假的,方才你的眼神便不会是这样了。”
独眼人瞪着龙翔天,龙翔天道:“好了,知道了。你一心反朝廷,如今落网了,想来你一直在想杀身成仁吧,无论如何,我等定会了了你心愿的。”说罢,龙翔天走出了监牢,对那狱卒道:“这几日给他些好饭菜,想来他能吃好饭的日子不多了”
此时李德飞还在审问那人,那人根本未看那状纸,一直将双眼紧闭想来是为了不让李德飞审问出任何细节。那人听李德飞说有人招供后未向那独眼人一般狂,而是一声长叹,随后便将头撇到了一边,比入狱前更加无精打采了。李德飞不好判断了,这样紧闭双眼,面部神态丝毫未动,是欲盖弥彰,还是那人觉得结果如此不敢接受?
“阁下不想说,便
也就不说了吧。总之供状已出,不日里你黄象甲中人便都会来此大狱中相聚了。”李德飞如此也收了状纸出了牢中。
后堂当中,陈仁海正在布置着捉拿的计划,那着笔正在地图上圈画。龙翔天与李德飞一同到了后堂,李德飞道:“诸位,我审问的那人油盐不进,甚至紧闭双眼,面无表情,根本无法判别啊。”说罢,将状纸拍在了桌案上,此刻李德飞也丢失了自己该有的冷静,他从未有此刻无奈,这都是他们的次审问,可他却觉得如此不顺。
龙翔天道:“想来李兄审问的那人是最为‘坚韧’的了。那独眼人虽嘴硬,可脸上的神态却将其出卖了多次,这份状纸上所说的供词皆是真的,且如今在甘凉府的黄象甲余孽定还不知晓。我等需立刻捉拿。”
“龙兄所言极是”陈仁海转头面向众人道:“这几日的告示不要拆,那对夫妇我等还需在关押其几日。等抓到那些反贼之后再做定夺。昨夜的打斗许多百姓还好都不知晓其中细节。立马飞鸽传信,让图上这些县城全都戒严,不许任何人出入”
马巡抚回了令,立马差左右官员吩咐下去。龙翔天道:“陇西为其脑要地,可那些人皆被我等伏击过,不知他们会逃窜到何处。至于凉州、陇北两州城及周边县城之中的据点,飞鸽与守卫于此的甘凉军前去捉拿,若抗捕,当场剿灭”
“那陇北出来的一处村落中,韩桩说全村都是黄象甲党羽,且从他口中可知,那个村子是黄象甲的救命稻草,凡是黄象甲中犯了命案之人就要到那里避难,想来这四人正是去那里的途中被我等抓到的。可那一村之人我等皆要悉数杀掉?”白杨道。
龙翔天道:“悉数杀掉,以儆效尤”
“龙兄?这般恐不太妥当吧?”白杨道。
龙翔天道:“这陇北的村庄,位于陇北以北的山上,山下约有十里才有一处乡镇,到陇北至少有二十五里地。我曾在军器间时便闻得人言‘陇北城上丧魂山,土路坡前牙婆洞’,这村里许多村民都行着些黑事,许多牙婆都未得他人家许可,与那些江湖中的败类拐子合伙,卖些年轻女子或一些男娃子到这山里的村中与人做妻做子,被拐卖之人许多都是活活被打服的,整个村子竟相互帮忙盯梢,曾有要逃跑少女被他们抓回去之后便饿了三日直接饿死。后来朝廷抓获了许多这类的牙婆与拐子,拐子供出了这村子。这村里当时的里正被判处了绞刑,有的村民铁了心与朝廷作对,也都被斩了,只是法不责众,其余村民归还了买来的女子与男孩后,官员们对一部分汉子与了轻杖刑便也不再追究了。这在甘凉府的卷宗当中也是有记录的,过了这么几年,我本以为他们能弃恶从善,来报的甘凉军也说未有异样,可如今一看,却又有恶行,如今决不能姑息”
马巡抚道:“这村里的案件是下官与刑部的尚书大人一同承办的,当时是尚书大人开恩,才未将全村的人治罪,过了许多年这里一直太平,可没想到却是这般……”
白杨道:“陈兄,你有何看法?”
陈仁海拍了拍白杨的肩膀,道:“此时不该动恻隐之心的,白兄。这些村民们想来都不是善类,恐整个村此时已被黄象甲中的贼人所迷惑,加入了天道。若他们被抓到后并无反抗,我等细审之后再做决定,若他们抗拒,且与官兵有械斗,便直接就地剿灭吧”
白杨思索了一会儿,道:“那陇北村里的天道中人便由我去吧……”
“白兄,还是我去吧。”龙翔天道。
白杨道:“龙兄是担心我会放了那些村民?”
此言一,屋内已没人说话了,马巡抚当然知道此刻就该一言不,而其他人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应答陈仁海也知白杨的性格,恐不合适去陇北的村落,可他也知若此刻说出这番话便是对白杨的不信任,故他未有言语。可龙翔天在他之前说出这番话,他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龙翔天道:“对,我担心你优柔寡断,会放了那帮村民。”
“若他们真的犯了律法,我定不会姑息,若他们决心与朝廷作对,要与我等争斗,我定也会将其就地正法的这个,不需龙兄担心了”白杨道。
龙翔天道:“若那些村民一来与你等争斗,随后败了,苦苦哀求,你是否会放过他们?”
陈仁海等人对此刻龙翔天的咄咄逼人有些不适,虽他们知道龙翔天所问会使白杨陷入沉思,可他们觉得这样的话语是不该与同僚说的。
“依我看,白兄去便好,龙兄还是去捉拿于青等脑,我与李兄则去凉州,我等收拾一下,即刻出,到了敌人盘踞之地后的夜里再行动,诸位兄台,我大致分配一下:龙兄与冷兄前去陇西,白兄与梅兄前去陇北,我与宇文兄去凉州南部,李兄与任兄去凉州北部。十四日之后,我等在府衙中会和,此役非同小可,我等必须有所斩获”陈仁海道。
龙翔天整理了佩剑,白杨紧了紧腰带,其余也在整理衣衫。陈仁海对马巡
抚道:“马巡抚,还请在府衙中随时接我等的传信。牢房中的两人,没我等的命令,不可对其做任何刑罚,至于那韩桩,每日与他三餐,找个人照顾他的起居,按宇文兄所开的药每日与他进药。还有周将军、那对夫妇,都不可与他们说出他们的家小已遭不测,每日也需找人照顾他们,与他们三餐。”
马巡抚道:“下官谨遵大人命令,还请大人们放心。”
“马巡抚,若我等十四日过后还未回来,请立马派兵往这几处增援。”龙翔天道。
马巡抚也回了令,众人又先后言语了几句后,便出了府衙中,唤来了同行的侍卫,稍作分配后,便就分队上路。
出城时日头已偏西,整个甘凉的大大小小的城池好似已被一圈圈的黑点包围。天空下面的甘凉府,十余座城池,二十几处乡镇,竟在这些日子里有许多地方被戒了严。百姓们焦急了那么长的时日,许多人都想着有一个好的结果了。
可日子还在过着,军队、捕快还未散去,许多百姓出城至少要被搜查五遍,而有马车过城的,至少要搜查七遍,为防止有的兵士因疲惫不耐烦不细心查验,故兵士们换班很勤。
可到了这些日子,县城与乡镇都戒了严,明眼人都知道这里有朝廷想抓的人。可更明眼的人此刻还有自己的高论,他们会说朝廷欲盖弥彰,这么做都是无奈之举,这画册中的人肯定不像朝廷所描摹的一样,他们恐是对朝廷提出了好的建议,朝廷有贪官不肯,才会如此。
当然,他们不敢当着任何官员的面说出这番话,他们也不知道任何府衙中传出的消息,可他们就是能像说书一般说出这样的高谈阔论于他们而言,交给衙门一文钱的税款都是苛捐杂税,路上设了路卡就是江湖上有好汉被冤枉了,可他们很聪明,不会像天道中人公然反抗朝廷,只能这般在街巷当中似当年陈胜吴广一般,虽然他们当中还有人不知《史记》当中是如何记载陈胜吴广起义的。
只说这日天空放晴,白杨率着大内的侍卫队与军士们一同出了陇北,准备到那全都是反朝廷的村庄去。
出了城,穿过了乡镇,天已渐渐昏暗下来。
白杨还未到村庄当中,便有军士仓皇逃下了山中,只见那军士头破血流,踉踉跄跄从坡下跑着。梅锦在山脚下有人跑下来,便道:“白统领,好似有人逃出下山来了”
“兄弟们,先一同上去问问他是何人”白杨道。
说罢,众人驱马上前,见到原是一个破落的兵士。梅锦立马问道:“你可是甘凉军中的兵士?为何如此慌乱?这村落中生了何事?”
那兵士此刻还未喘匀了气,白杨道:“你先稍作歇息,喘口气再与我等说话”
“前方……村民暴动……有一个村民要出村,说要送他快生的妻子到镇子里的医馆当中接生,兵士们接了甘凉府中大人们的命令,一直死守于此,故未有放行。此时村民们便拿了柴刀与锄头,一同杀来与我等争斗,我等不敢还手,只能稍作抵抗,可谁想村民们打得愈勇了,好多兄弟受了伤,军士长让我等下山请教镇子里的守将大人可否放行……”那兵士道。
白杨亮了腰牌,道:“不必了,我为西北督案主事,主管案件,也可调兵。你与我一同上去前方带路”
那兵士立马跑向山坡,白杨一声令下,众兵马皆匆匆上了山,只见村口果然簇拥着一大群人。白杨大喝一声,道:“全都住手”
那些村民见到前方又来了一队人马,相继停了手。
兵士们也撤开两边,一村民跑到白杨马前跪下,道:“大人开恩啊,我等如此都是无奈之举,我内人快要生了,大人您看,她都疼得不行了,且已出血了,现在含着些参片才吊着命呢……”
白杨转头望向那躺在板车上那疼得哀嚎的孕妇,道:“尔等先撤开,派几个兄弟跟着这对夫妇。其余村民不许前往”
其余村民都住了手,兵士们让开了一条道路。梅锦注视着那板车缓缓过来,望着那疼得满头是汗的孕妇,那孕妇从他身边一过,似乎他觉得有些异样,立马喊道:“停下”
此时那村民止住了推车,此时只有孕妇的疼痛喊叫声。那村民立马跑到梅锦跟前喊道:“大人开恩,小人之妻若再不送医恐就是一尸两命了”
“你夫人怀的是鬼胎吧?”梅锦道。
那人道:“大人这是何话啊?”村民们此时都在厉声骂着,梅锦道:“这么个睡法,胎儿早落了你夫人想来没怀过胎吧?”说罢,梅锦指着那孕妇。
白杨将信将疑问道:“你说的可否属实?”
梅锦道:“若孕妇怀孕,不知胎位,怎可睡这独轮板车?且在这板车你这么躺着,该如何解释?”
说罢,那孕妇一个飞身跃起,果然小腹下落出了一个包裹。那包裹似一个肉球,直冲梅锦,好在白杨一剑将其劈开。
“快冲”那妇人道。
五十四回:崖坡口震星追匪,陇北山梅锦屠村
夜还未深,白杨的那一剑很快,方才那个包裹爆开了白烟。
一阵白烟扩散开来,梅锦道:“不要乱党跑了”说罢,军士们才想着拿起刀枪与这帮亡命之徒争斗起来。方才在那女子话音刚落,就有几个村民拿起了铁锹打死了几个军士。
白烟当中一场械斗展开,村民们虽手持农具,可农具也有杀伤力,且那些村民似乎如亡命之徒一般一定要冲出去。白杨在白烟当中听到一阵轻功所出的声响,声响每到一处,似乎就有军士的惨叫这帮村民未练过武功,只是靠蛮力与兵士们在争斗,他们不会有如此强的武功。想来只有那名女子能有如此的武功了。
有村民一锄头打向白杨的马匹,白杨一个趔趄,轻功一展落到了马下。那村民拼了命的用锄头打向白杨,白杨一剑打出,直接将其锄头削掉一半,此刻那人手里就剩一个光秃秃的木棍了。村民见到白杨的剑,慌乱了神情,此刻又从白雾当中冲出了几个村民,村民们围住了白杨。他们的耙子、铁锹、斧头、柴刀齐齐杀向白杨。白杨见状一剑旋砍,剑气一出,直接将那群村民击退。那些人此刻的农具也都被削成了两半。
“尔等想来也是受人蛊惑,如今给你们机会,快快带着你们的乡民们一同投降,将那些蛊惑尔等的人说来,便可有生机,若尔等再执意争斗,只有死路一条”白杨道。
那些村民听得有些懵,少时又握紧了拳头杀向了白杨,白杨叹了口气,一剑旋砍后,那些村民悉数倒下了。
此时白杨细细听着那轻功的声音,周围都是厮杀声,白烟渐渐散去,他的身边又围上了一些村民,村民们拿着刀斧,有男有女,除了些壮年男子,竟还有些中年妇女。白杨见状只是持剑抵抗,那**个人围着白杨拼了命地厮杀着,口里还骂骂咧咧的,白杨虽只用了轻微的功力抵挡,可奈何那些人的乱刀却也凶猛,一时间已落了下风。
白杨挡住了那些乱刀,一剑荡开后,看到了正与那女子争斗的梅锦。梅锦见到白杨陷入了重围,与那女子对了一掌后退出了很远,立马对白杨喊道:“白统领,此刻万万不能手下留情啊”
话音刚落,他又与那女子斗了起来。白杨的剑再一次挡住了那些村民的攻势,施展轻功一跃后,一个翻转向下一刺,剑气一出从那群人中爆开,那群人皆被白杨的剑气所伤,倒在地上呻吟。此刻又有三四个村民杀来,白杨又施展轻功跃起,一剑杀向那与梅锦争斗的女子,那女子见白杨的剑杀来,一个箭步退后,三人相继落了地。
白杨道:“你去对付那些村民,我来与她斗上一斗”他从未想去杀这些被人蛊惑了的村民,他们没有武功,如中了邪一般攻击自己。他明白,自己使出三成功力便可将其剿灭,可他们从未想过要颠覆朝廷,也不是始作俑者,于他而言,他们不该死的。
可白杨始终没有想到,若他们真的没有自己的想法,为何在当年官府惩处了那些带着他们犯了法的人后,他们仍然会被别人蛊惑着反朝廷?对他们而言,拿着刀斧砍杀似乎比在这贫瘠的土地上耕地更有盼头,可整个西北这样的村落数不胜数,为何只有他们会如此这么做呢?可能他们认为自己是英雄,可英雄又怎会曾经做出这般事来?
梅锦回了令后冲向了厮杀当中的人群,捡起地上的柴刀,与军士们一同与那群村民厮杀起来。
白杨的剑映出了月光的寒气,那女子道:“想来阁下是用剑高手,可我目前手无寸铁,阁下剑法高,若打起来想来我很快便会死在阁下的剑下。”
“尔等蛊惑村民,让他们成了这般亡命之徒,如今还要与我讲江湖规矩?”白杨道。
那女子道:“阁下义正言辞,果然是一股正气,只是不知阁下是否何时都是一股正气?”
白杨道:“废话少说,看剑”
两人拼斗起来,那女子从脚踝处取出两柄匕,架住了白杨的剑,白杨道:“若方才我那位兄弟将你压制住,或是打败了你,你脚踝的匕一出一个偷袭,他恐就凶多吉少了。方才若我与你空手打斗,想来你也会如法炮制。如此还与我说江湖道义”
那女子道:“你既都说我是邪魔歪道,我这么做却也在阁下情理之中”
白杨未有回话,剑法再出,两人又斗了二十余回合,还未分出胜负,白杨的剑法愈快起来,剑气频出,那女子开始渐渐落了下风。
一剑再刺出,那女子左手上的匕被剑气直接击飞,虎口处被剑气擦伤,出现了一层细细的伤口。
白杨未有给她任何机会,继续持剑杀向她,那女子且战且退,一声呼喊,道:“快退”
话音刚落,村民们也都杀回村里,奈何此时他们都已被军士们包围住了。军士们杀得很凶,眼下已剩得不多。
白杨跃到了包围圈当中,只见那女子还有一些持着刀械的村民。白杨道:“诸位村民,今日与尔等争斗实属无奈之举,我不知晓尔等是受了何人蛊惑,才会如此不要命的官兵争斗。多年前尔等因里正不贤,愚昧不堪,才中受牙婆、拐子的歪道,如今
难道又想重蹈覆辙?”
村民中有人道:“不需要尔等言语在这穷山恶水中,朝廷不管农耕,只管杀头,如今还说些什么”
梅锦道:“不管农耕?只管杀头?每年朝廷都会向贫瘠乡村下放种粮官银,不知尔等用去哪了?”
“哪来的银两,我们怎么没看到,定是被那里的官员所贪了你们官官相互,银两都被尔等贪污光了,哪里还有银钱来与我们?”一个老妇恶狠狠地道。
白杨道:“口说无凭,府衙当中均有放银钱的记录,且银钱放至村中所隶属的县衙后,由里正前来领取。尔等说官府贪了钱,那好,可否派村中信得过之人与我一同前去县城府衙、州城府衙与甘凉府衙查看卷宗,与各官员当面对质,若属实,可恕尔等无罪,若尔等无端造谣生事,阻碍朝廷捉拿乱党,军士们便将尔等就地正法”
那女子道:“你将他们的人带入府衙当中,他们就便是羊入虎口了。”
“对啊……对啊不去,不去”那些村民喊道。
白杨道:“也不知他们去了府衙是入虎口,还是相信了尔等就已入了虎口?”
“白统领,不必与他们再费口舌了,一帮冥顽不灵之人。朝廷的银钱尚且不论去了何处,这也不是他们能去肆意买卖人口之理。那些人口都非自愿买卖,许多人还在此丧了命。朝廷的银钱,是尔等可这般罔顾法纪的理由?且尔等里正与牙婆、拐子私通,想来朝廷的银钱恐是都落入他的口袋了吧?且若你们真已是一贫如洗,那又为何有银子去买那些拐来的人?”梅锦道。
那女子道:“你等说他们没有凭证胡乱污蔑朝廷官员,尔等不也是随意污蔑他们吗?”
梅锦道:“白统领,不用多费口舌,下令屠村吧”
白杨此时没有回话,那女子继续道:“好,各位,今日我等就与他们死战,能突出重围,天道的人就会来救你们了,若我等不幸战死,天道中人也定会为我等报仇的”
梅锦道:“天道中人会为你等复仇,你等做了他们的提线木偶还不知?”
那些村民此刻握紧了刀械,白杨的剑未动,梅锦道:“白统领,此刻我等已教化不了这些人了。白统领虽有善心,可我等若一直不下杀手,恐会伤及更多的军士,白统领,快下令啊”
那女子道:“别故行善意,假惺惺了。”
白杨闭住了双眼,深深叹了一口气,喊道:“听我号令,诛杀乱党”
厮杀声再起,今日的月有些昏暗,好似这里明日要天阴了昏暗的红云遮住了月光,连星星都看不见了。
村民的刀械使得更加亡命了,连那些老人都了疯似的砍杀着,虽然没过多久,他们就倒在了血泊当中。白杨的剑很快,那女子被步步紧逼,匕虽频出险招可都被白杨所化解了。她几次想逃出包围圈,可每次施展了轻功准备跃出包围圈时都被白杨追上,白杨的剑式很快,剑气已几次都掠过那女子的脸颊。此时她的面庞已被刮出两道淡淡的血痕。
最后一次,她一个转身高高跃起,匕一个回旋打出。白杨的剑式压上,只见匕杀向自己后,白杨一剑扫向前,匕与剑锋一碰,那股内力将白杨震退了好几步。那女子趁势便跑出了包围圈,向村中跑去。
白杨轻功再起,直追那女子。白杨的轻功很好,那女子很快就要被追上,只见她跑到了一处牲口棚中,抄起桌板上的一把柴刀,一刀扫出了一些干草,白杨见状起剑旋砍将那些干草垛悉数斩断。趁着这个时机,那女子又跑了很远,白杨随即又追上,两人一前一后跑在村庄里穿梭,很快便跑到了山腰。
那女子此时已经气喘吁吁,轻功威力大减,可白杨还在背后穷追不舍。白杨很快就要追上那女子了,只见那女子停在了山路上,柴刀握紧,白杨此时已跃到了眼前。
“你的轻功不错,借助着村子里的房舍,竟与我周旋了那么久。将那些干草、食材悉数扔向我,竟还放出牛棚里的牛来,真是煞费苦心啊。也对,让这么多村民卖了命,让他们相信尔等‘豪情壮志’,他们一口一个他们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哈哈哈哈……这世上果真有人是无法来明辨是非的,可他们还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愚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自己愚笨却还觉得自己聪明。而可怜的是,他们还被尔等天道中人利用了。”
那女子望着山中村落的厮杀,此时村民们好似已没几个,但还在负隅顽抗。她笑道:“白统领果真聪慧,可那又如何?当今皇帝尚武昏庸,只想开疆拓土,却没想到百姓疾苦,若非如此,我等怎能轻易将其拉来与尔等对抗?”
白杨道:“历代君王都有开疆拓土之政绩,这几年朝廷减免杂税,又立大内监察六部,六部之间行事紧密。去年我等翻了洞庭贪污案,追回了贪污银,你们黄象甲当中的那名张掌柜,便是当时逃了的于青。他们勾结官员,肆意哄抬水运之价,手下行尽黑事,还涉了礼部官员泄露科举试题之案,这一桩桩一件件,与军队开疆拓土何干?百姓疾苦不知是谁带来的?这样的人,尔等黄象甲
奉其为座上宾,如今还有脸说朝廷的不是,简直不知廉耻”
那女子道:“白统领好说辞,不过我等所信奉的不一致,说来说去,谁也说服不了谁的。你等为君卖命,我等为天道卖命,不是一路上的人,便就如此吧”
白杨道:“我等信奉忠君爱国,守公正,斥邪恶;而尔等侍奉的便是邪恶”
“正?邪?”那女子道。
“为自己利益而害无辜之人,这就是邪在此特立独行地起这般可笑的问话,以为自己识得天之道,尔等以为自己比那些村民聪明不少,可尔等与那些村民有何异同?被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白杨道。
那女子还要反驳,可此时所有军士已到了山上,梅锦率众已与白杨会和了。梅锦道:“你此刻已是末路之贼匪,还不束手就擒?”
“哈哈哈……束手就擒?若我想束手就擒何故要跑到这山上?”那女子道。
“天道中人,临死之前还有何话想说?”梅锦道。
那女子攥紧了手中的柴刀,道:“死在尔等的手里不如死在自己的手里”说罢,柴刀一起正欲自刎,白杨一剑起势,剑气飞起将那柴刀打开。那女子见状立马跑到山坡的崖边,白杨道:“休走”
那女子向山崖一跃,被白杨抓住,白杨一剑钉在山崖边,两人这么悬在了当空。梅锦道:“快去救白统领”军士们纷纷跑下崖边。
白杨攥着那女子的左手臂,那女子道:“想抓活的?”
“想死,没那么容易”白杨道。
那女子右手持刀一挥,白杨还未反应过来,那女子一身惨叫,左手臂还在白杨手里跳动了几下,可整个人已跌落了山崖。
白杨将剑一把,一跃便轻声落到了山坡上,将手中那女子砍下的左手放到一旁,梅锦望着那已不动了的左手,道:“这女子果真固执,如今跳了崖……白统领,若她在崖底逃生恐有后患啊……”
“一半军士与梅兄留在此料理兄弟与村民们的后事,一半军士随我下山寻找”白杨道。
夜很深,白杨等人出了村,在坡底寻找。梅锦等人回到了村中,看了看那些房舍,道:“把那些村民的尸体统统拖到村里。放把火,把这个冥顽不灵的村落烧个干净兄弟们的尸体,就葬在村口吧,所有兄弟皆要立牌。”
军士们回了令后,梅锦便出了村落当中。
白杨等人在山坡下细细寻找着,军士们点起了火把与灯火,四处搜寻着。“大人,这边”
闻讯后,白杨便到了那军士出声响之处。只见有大片血迹,可人却不见了。白杨道:“沿着血迹追”
军士们沿着血迹一直走,血迹到了尽头后便没了。
夜里吹起了风,月光这才刚刚探出了头,云散了。
“大人,这……血迹到这便都没了,且没有擦拭过的痕迹”兵士道。
白杨道:“为何会这样……”说罢,他便拔出剑来,在那地上刺了几下,自言自语道:“沙土地……怎会如此?”
“大人,这女子受了重伤,且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就算轻功再高,若有不慎也能摔伤,且她没了一条手臂,伤口还在出血,若不及时医治,也会危机性命。且我等在各州县都布好了军士把守,到处都戒了严,想来抓到她不是难事。”白杨身边的副军士长道。
白杨道:“她虽负了伤,可我等目前告知各州县军士不及,若她蒙混过关后,我等就难以追踪了……”
副军士长道:“我等甘凉军把守时都有规矩,若逢受刀斧之伤的人,需立即扣下送往县城府衙审问,想来那女子要想逃脱绝非易事。”
白杨点了点头,正在思索当中时,梅锦等人到了。
“白统领,此人没了踪迹?”梅锦问道。
白杨将方才追踪之事告知了梅锦,梅锦蹲下细细看着火光下的土地,在那血迹的尽头,出奇地全都消失了。
梅锦忽觉脚底有些不妥,立马施展轻功径直跃起,那地板陷了下去。
数十枚飞镖直冲梅锦,梅锦闪躲不及被飞镖击中倒地。“梅兄”白杨大喊道,施展轻功接下了梅锦。
梅锦看了看自己左腹的飞镖,断断续续地道:“她在地下……想来这里是以前那些……”
疼痛太剧烈,梅锦额头上此时已布满了汗,想说话都有些困难了。除了左腹,其右肩窝与右肋上也被飞镖击中了。
白杨掏出一枚丹药,道:“梅兄先将这个吃了”
梅锦吞下了那枚丹药,稍稍运了内力,道:“飞镖击中得太深,想来伤得重,还……还会危机性命……”
“梅兄别想这些……”说罢,白杨将内力输进其体内为其疗伤,对其余兵士道:“尔等不要靠近那个陷进”
梅锦断断续续地道:“立马点火……烧了这地牢…….”
白杨此刻未有回话,还在未梅锦输内力疗伤。几个兵士立马将火把丢进了那陷进当中,同时又将随身携带的火油悉数泼了进去。
五十五回:梅算师解惑震星,众军士得胜凯旋
明月下的村口,噼噼剥剥的声音,整个村庄的房子已全都淹没在了火海当中。村门口在山坡一旁的土地上,全都是新立的坟包,坟下全都是埋葬了的兵士。就在方才半刻钟不到,他们相继都丧命于那场厮杀当中。
坟地旁燃着大火,春日里干燥,但在这黄沙土地当中,又是孤村一处,故火也没有绵延到其他地方。山下的土地当中,陷阱下也出了火烧的声音,火烧的声音由于从地下传出,出的都是闷响。梅锦正被白杨疗着伤,也在运着自己的内力呼吸调整,虽然其腹部的伤很重,但是此刻也能缓和过来一些。血还在他的衣衫下渗出,此时兵士们取出了马匹旁边包裹中的药包,欲替梅锦包扎。
梅锦道:“此时白统领正在与我疗伤,此刻体内我的气力都集中于伤口处。这镖插得太深,尔等内力不够拔镖太慢,血定会井喷。此时白统领与我输着内力,到气力封住我伤口之后,你等再行包扎”
兵士们此刻也都只能等在陷阱口,白杨收了掌势,道:“梅兄,此刻你三处伤口都已被气力封住了,可拔出镖了。”
梅锦道:“好,尔等快快拔镖”
兵士们迅拔了镖,一股气力从伤口中惯出后,血才开始流出,好在那时血口已被堵住。梅锦的脸疼得煞白,少时伤口被包扎好后,梅锦又运起功来调节,此时他后背上的汗已浸湿了他的衣衫军士们未带有麻沸散,且麻沸散需得专人调制,故他是忍着那些疼痛,让军士们包扎好的。梅锦道:“都说‘陇北城上丧魂山,土路坡前牙婆洞’,想来…….那个陷阱就是牙婆洞,用来关押曾经被拐来的人,只是不知……不知……天道是否在此修建了逃生的路?”
梅锦此时还在疼痛当中,说话都未有那么顺利了,白杨道:“这一把火若绵延下去,说不定就能烧死她”
“等火停了后……让兵士们小心下去看看……”梅锦道。
清晨,陷阱当中没了火烧的声音,火该是停了。
兵士们靠近陷阱,看到了烟灰从中冒出,立马上前汇报,道:“大人,那陷阱当中的火停了”
白杨上前看了看那烟灰已散开了陷阱,向下望了望。道:“下去小心查探一下”
天彻底亮了,今日天空放晴了,天上未有一片云彩。梅锦坐在一旁调理,伤口虽未有炎,可他还是有些疼痛。敷上去的药虽有效,但伤口实在太深,若昨日没有白杨的内力为其续功,只以他的内力调节,恐他今日不能见到放晴的天空了。其实昨夜没了命也在他的意料当中,当那些镖击中他的时候,他就有了这般想法江湖当中为朝廷查案卖命,这样的事他早就有想过不止数十次了。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江湖,比平常要凶恶得更多。
此时陷阱中果然抬出了一具独臂焦尸。那个陷阱就是单独的一处地牢,连着去村里的路,不过昨夜村里也被梅锦放了大火,火势过大,故那女子也不能顺着暗道跑回村中,加之地牢当中也被放了大火,故那女子活活被火给烧成了一具焦尸。
白杨望着那具独臂焦尸,道:“好了,将其裹上,带走你等去最近的乡镇,与那里的兵士们说,我等已剿灭了乱党全员,可有人受伤,让他们找一辆马车与几个大夫,来此”
军士长听了令后,立马回令,随后差了几个兵士上马前去乡镇当中传讯。梅锦还在盘坐,白杨到其身旁,道:“梅兄,还请再忍耐一下,增援立马就到。”
梅锦道:“昨夜没丧命就已是万幸,再忍耐一会儿,又有何所不适的。昨夜,多谢白统领以内力相护,否则……”梅锦摇了摇头,未再继续言语。
白杨望着山上那已成焦土的村落,他在山下,视角上未能看到军士们所立的坟地。一声叹息后,白杨开口,道:“兄弟们都埋在此地了,有的兄弟是甘凉军中的人,离家许久未归,如今却只能在此睡下了;有的兄弟是从宫中与我等一同来此的,他们当中有的人曾经是江湖豪杰,有的也曾在宫中当过差,可如今也要在此长眠了,要能都回去……”
“天涯各处埋忠骨,何需尸归故里?自我等入了大内后,说不定明日就是别人帮我等收尸之时,白统领也不需如此感慨了。我等面临的江湖要比其余帮派、商会以及州县官府面临的都要凶险,甚至凶险万分,生死离别,今后恐是家常便饭了。”梅锦道,他又呼吸调节了一会儿,将内力缓缓打通了自己的经脉,伤口虽还是疼痛,可气血未有方才那么翻腾了。
白杨叹了口气,望着放晴的天空,又看了看那延绵的官道,转眼又望回了那被烧成了废墟的村落,叹道:“梅兄看得开,白某佩服,但愿今后白某能少点这般忧愁。”
梅锦笑道:“白统领也不必如此,这是白统领内心的善念,为何要将它无故关了呢?且这乃人之心性,心性各有不同,白统领只是善念比别人多了一些罢了,善念乃白统领之心性,说要克制,最终伤及的,恐还是自己
说罢,梅锦咳嗽了两声,他方才说得嗓子有些干痒,咳嗽之时伤口又出了阵阵疼痛。之后,梅锦又运了内功调节了身子,疼痛才稍稍被压制住。随后未过多久,便有一队兵士前来,他们身后则是一辆马车。领头的见白杨等人正在休息,下马后立马上前道:“拜见两位大人两位大人方才差人传讯,我等于陇北城外的镇子当中驻军巡查,听得大人之令便率兵前来增援,大人所提的物件下属已全准备妥当”
白杨点了点头,差手下兵士将梅锦搀扶起,缓缓送上了马车。随后,白杨又令几个兵士将那具独臂焦尸抬上一辆板车上,拴上马匹之后,所有人便悉数离开了村庄。
今日的甘凉,天空很蓝,比前几日都要蓝。蓝天下的甘凉,军队这几日6续撤出了许多。许多地方都恢复了平静,白杨所率的队伍一直往陇北城走,一路上他有些无精打采,他始终想着梅锦的那番话心性?他的心性是否要改变,自己所遵从的是他内心的本性?还是原本江湖历练所给他所遵从的准则?他有些迷糊了,对他而言,他还需想明白这些事情他从来不觉他是生来如此,而当听了梅锦的言语后,他有些怀疑了。
这些未有明确了的事情,其实不该有人去想的。白杨也知如此没个结果,可他要想的不是心性与磨练,而是他能否应对之后更凶险的江湖,亦或是面对了更凶险的江湖之后,他的心性是否会生改变,那种改变到他连自己恐都不认识了的改变。
日子过得很快,军队与捕快们也都撤得很快,短短几日,许多城池已不再戒严。蓝天下的大漠与官道,还有几片绿洲,此时都被风拂过,这样的风,是春末的风,它慢慢吹出的这片土地温暖后的热,虽然这里的夜晚还是有些凉,可白天依旧会有些热。
一切也都该按照原有的路走了,春夏交替的那场雨后,春已到了今年的末路,立夏快到了。
甘凉府衙之上,陈仁海与李德飞已到了,他们在凉州城一带果然抓获了许多黄象甲重中人。他们也经历了几场恶斗,除了活捉了一个分队的副领队和十来个喽外,黄象甲中的人都与他们在恶斗当中丧了命,陈仁海等人也有许多折损。
前院有人来传话,说白杨归来,随后白杨与梅锦被衙役引着到了后堂当中。众人相互拜会后,将这几日的所有事件悉数交流了起来。
陈仁海道:“如此来说,白兄与梅兄已将那一村之人悉数屠了?”
白杨艰难点了点头,道:“不知他们为何这般?宁愿拼死一斗,也不听我的言语,一直断定了朝廷贪污了他们的银款。这天道黄象甲中人也不知与他们灌了什么**汤……”
“这村子的银款,是被朝廷罚了的。他们这般蛮不讲理,确实该杀。”马巡抚道。
白杨道:“此话怎讲,马巡抚?”
马巡抚道:“朝廷与贫瘠村的银款确实有,且每年都是送到下官这里,由下官与甘凉军共同送往的,根本不经其余州县之手。放之后,下官会让其余各州县官员前去点银,确保银款都能收到。而那陇北的村落,原先每年都有这笔银款。只是后来,他们用这些银款去外地买人,且都是通过黑路子买的人,随后遭罚,里正与要村民伏法,之后刑部尚信予朝中内阁复议此事后决定,暂时停了他们的种粮银款,看他们日后所行事再做定夺。下官每年都查看他们的农耕,本打算过了今年的正月便与他们上书一封予朝廷,让朝廷恢复放,可谁承想又逢御马遭劫,天道出世,诸位大人来此查案,这一查,便知是他们所为。”
陈仁海道:“就这样的村子还说朝廷的不是,拿着朝廷的种粮银款不思进取,行着懒汉之事,不思农耕生产,反倒就想成家?成家也罢了,为何要行如此旁门左道?如今整个村子因冥顽不灵而遭受灭顶之灾,也乃天理昭彰。人之惰性如此之深,虽不会至杀身之祸,而若因堕而生出这般恶毒的法子,就是被屠了村,也无甚可怜之处。”
白杨没有回话,只一口气喝了半盏茶,道:“他们确实蛮横不讲理,陈兄说得在理,因惰性而生犯法之心,实为不取。”
李德飞看了看梅锦的伤势后,道:“梅兄看似伤得很重,不如让宇文兄替你再疗理疗理,免得日后生出病端来。”
宇文枫起身,道:“梅兄,我等到客房去诊治一番吧”
梅锦道:“多谢各位抬爱了,好……”边说边撑起了身子,宇文枫上前搀扶住他,两人出了后堂往后院去了。
白杨看了看茶杯里的茶,再次一饮而尽。马巡抚道:“来人啊,为白大人看茶”
白杨挥了挥手,示意马巡抚止住话语,随后道:“这几日奔波确实劳累了许多,诸位,我想下去歇息一会儿。若再有新的斩获,我再来便是”
陈仁海道:“白兄疲惫,就不必再来后堂了,好好在客房歇息下吧。”
“对啊,白兄,你所行之路最远,还与一
村之人争斗,且输了内力为梅兄疗伤,想来都是疲惫得很啊,不必再来了,若有何事,我与陈兄还有马巡抚一同料理便是,总之案子已快了了,想来龙兄一到,我等就能结案了。”李德飞道。
马巡抚也点了头,起身道:“两位大人所言极是,快来人啊引白大人下去歇息,尔等好生伺候着白大人”
话音刚落,衙役们上前引白杨,众人出了后堂。
马巡抚道:“众位大人,想来案子快了了,这几日六部的其他官员一同送来了许多卷宗,下官为破此案,已堆积了许多,今日想来可以批阅了……”
陈仁海自然知晓马巡抚之意,道:“马巡抚请自便,想来这几日的公文确实多了。马巡抚还请快快批阅,勿要因一个案件耽误了甘凉府其余的事宜。”
马巡抚回了令便出了后堂,到了前院的公堂上开始批阅起公文来今日看到了白杨的神态,他知晓白杨心中定有心事。他虽不知白杨为何会如此,但他大概也明白是与那日在后堂中议事时众人对白杨的说辞有关,可他自然不会问。不该问的事情他定不会多问的,尤其是面对大内中人,有些事不该听的。若能清除心中所记的事,他定会清除那日后堂中众人的议论。
巡抚做得久了,这些已是他必须所遵从的准则于他而言,与陈仁海等人的相处就是如履薄冰,虽然于这些日子里,他觉得陈仁海等人根本未有他所想到的那些做派,可他依旧要有戒心,依旧要戒防会生的一切。
后堂当中,李德飞道:“想来白兄还是不适应,从那次洞庭翻案就是如此,虽杀敌勇猛,可对待这些百姓,对待这些线索,他依旧会有些优柔寡断。”
陈仁海道:“我等或多或少都有,只是白兄多了些罢了,且有梅兄相陪,想来整个村子的歹人都已伏了法,如此也算完成了该有的事宜。仔细想想,我等不都如此一般吗?又何需去议论任何一人呢?洞庭案了结后的几日,我等不也是像白兄一般吗?”
李德飞道:“那次与这次不同。”
“有何不同?”陈仁海问道。
李德飞道:“上一次,我等都知晓不是我等办事不力,也不是我等遇到了白兄口中那些值得同情之人。上一次是我等惩处的是贪官、恶霸、行帮、奸商;这一次我等所面临的是要颠覆朝廷的组织,是那些受了蛊惑的百姓,这与上一次的也完全不同。上一次我等是因为败了,我等本可以查处出那于掌柜,可如今呢,又遇上了这个恶棍,让他再次施狠招,以至于我等现在都无法与那些受了害的人诉说,上一次为何终止了查案,我等心知肚明。这一次,也不一样,他们想颠覆朝廷,难道宫中势力争斗还会延续?若还要继续,江山变了,他们与何人去争这江山?”
陈仁海喝了一口茶,道:“可若宫中那人,为了皇位,能不知廉耻勾结这帮人颠覆了朝廷,再将皇位给他呢?”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帮天道中人若真夺了江山,会将这一切交予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李德飞道。
陈仁海笑着道:“李兄所言极是,那如此我等就让白兄安静一会儿吧,案子要结束了。我等再整理一会儿卷宗吧,如此多的案件,我等还需细细写来啊,否则皇上便开罪了。”
“哈哈哈……”笑声传出了后堂,是魏公公来了,魏公公一来便道:“可喜可贺,诸位大人是斩获满满,捷报频传啊黄象甲中人想来都已落了网,此刻我等就在此静候龙统领的佳音了。”
李德飞道:“今日魏公公的报送想来就是‘收获满满’了。”
魏公公笑道:“那是自然了,军队都已撤了防,城池又恢复了,老百姓想来大都安心了。”
陈仁海边写着卷宗边道:“对了,到龙兄来了之后,我等立马重出告示,还那对夫妇一个清白”
说话间有衙役来报,道:“诸位大人,前院传了讯息,说龙大人已到了”
陈仁海等人立马出了后堂,来到前院与马巡抚一同相迎,只见龙翔天下了马,左手臂上缠着诊治的布带,右手拎着一个的包裹,那包裹底下是印干了的血迹,冷决搀着他,他走路好似有些跛,右手手背上也有了些伤痕。
陈仁海见状惊道:“龙兄,这……”
龙翔天抬起手,示意冷决不用搀扶了,随后道:“不碍事,受了伤,跌落马匹时轻功施展不及,故伤了脚踝,不过于青、黄象甲领、还有那日与我和李兄争斗的两人,他们的人头,都在这了。”
说罢,龙翔天将那包人头直接丢到了地上。魏公公吓了一跳,道:“龙大人……这……这还是请人拿过去吧”
马巡抚立马差人将人头拿起,道:“放到大牢当中,与那两人一同看看”
说话间众人一同到了公堂之上,龙翔天道:“只有我等八人回来了,兄弟们都……”说罢,自己挑起茶杯中的一片茶叶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五十六回:丧子夫妇复深仇,铁龙旗令传圣谕
后堂当中,那片茶叶摔出茶杯之后,任何人便没声。
陈仁海知晓,龙翔天等人所面临的敌人是最凶恶的。从龙翔天身上的伤就可看出,他所付出的代价于他们当中是最大的。半晌,冷决才道:“我等耗费了许久才捉到了于青等人,可他们亡命般地与我等争斗。之后我等还中了其奸计,被他们围困于一个没人的村落中,让他们又起了黄沙,以御沙之法用毒袭击了我等。兵士们虽服过御毒的水,可许多人还是撑不住这风沙,风沙一过,他们又成群结队的杀向我等……”
龙翔天打断了冷决的话语,道:“兄弟们就是在风沙与械斗中丧了命,剩下的八位兄弟,此时也是中毒颇深,都被我等安置于医馆当中,若不是冷决于我等及时医治,恐我等所有人都会凶多吉少”
陈仁海这时才道:“龙兄、冷兄,尔等受苦了……如今罪人都已伏法,兄弟们在天也都看到了,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
李德飞道:“这黄象甲如今已悉数剿灭,只剩下牢里的两人,还有那折半个身子的韩桩,与此相关的,还有周将军。我等该向皇上书信,听皇上旨意,看皇上如何处置他们。”
“周将军的家眷、那对夫妇的孩子,都命丧黄象甲中人之手,我等如今还未告知他们。他们都是受了这些歹人的威胁,如今丧了亲人,我等如何与他们说啊?”李德飞道。
魏公公道:“诸位大人,依老奴之见,周将军理当治罪,那对夫妇也是如此。”
“魏公公又想重演洞庭府之法场?”龙翔天道。
魏公公道:“龙大人这是何意?周将军私通黄象甲之人,差点将尔等悉数暗害于大漠当中,那对夫妇收留了黄象甲中人,私藏乱党,这些依律都当治罪。且洞庭之事,为皇上圣旨,何故说到老奴身上?”
陈仁海道:“我等虽为督案主事,但不可轻易判其罪责,此案牵涉人众多,除了那几人,还有我等活捉的几人,这些人都要依律惩处,我等先需量其罪责,在上书予皇上定夺。”
李德飞点头道:“那对夫妇与周将军该如何?”
“事到如今,只能将事情悉数与其说了。”陈仁海道。
“可这般话语,谁又能与其说得出口呢?周将军在书信中如此思念自己的妻小,我等如今告知他这个噩耗,与杀死他有何异?周将军在甘凉军当中乃一员猛将,想来他的罪责,是可减轻的……”李德飞道。
陈仁海道:“这样的事情我等谁都瞒不住的,那就由我来将事情悉数告知他们吧”说罢,陈仁海起了身,出了后堂中。
龙翔天随即也起了身,“卷宗的事,还有劳李兄了。”
李德飞道:“龙兄受了伤,卷宗之事由李某与陈兄撰写便好。龙兄放心养伤去便是”
龙翔天道:“冷决,你先去医馆当中与正在养伤的兄弟们一同疗养吧。这几日你也受了内伤,且你体内余毒还未清,这几日府衙之事你也不需料理了。自己疗伤去便是。”
冷决道:“龙统领,你体内中毒还未得清理,且你的伤还需……”
龙翔天打断了冷决的话语,道:“你尽管去医馆便是,这里有如此多的人,众人相互都能照应,且宇文枫还在府衙之中,若我真的有恙,找他便是。”
如此冷决才未有回话,在龙翔天走出后堂不久,他便拜别了李德飞出了后堂。魏公公见冷决根本未正眼看自己,心中有些不快,脸上又显了些愠色。少时,魏公公便起身道:“李大人在此慢慢仔细撰写卷宗,今日案子已了,只是有些末节还需处理,老奴再书信一封报予皇上,算作明日的了。”
李德飞也未抬头看魏公公,只边书写整理边说了一句“魏公公请便”。魏公公见状,虽是满面微笑,可那笑脸却望上去无比难看,他从牙根当中挤出了几个字,聊表对其官阶的尊重后,便直接出了后堂。
正午过后,甘凉府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城里的守卫,巡逻回到了太平时本应该有的样子。那夜争斗过的房舍上,那一对夫妇失了魂似的坐在桌上,两人的眼睛一点神色都没有了。陈仁海站在一旁,他知道,但凡告知了他们这样的噩耗,迎来的必定就是这般的结局。
父母丧子,切肤之痛。这种痛苦陈仁海自然不明白,可他这眼前这两人的神态,他自然也能明白个两三分这么些日子,想来官驿里的家书又堆积了许多。春节已过了两月有余,他从陈家堡回到宫中差不多也历经了两个月。
看着眼前失了魂的两人,他仿佛看到若当他有什么不测之后,家里父母兄弟及祖母的样子。从陈家堡出来的那天起,他所陷入的江湖,与梅锦所说的一样比别人要凶恶的多。若没有卫连貂相助,想来他还未到龙壁关就要死于敌人之手,到了宫中,自己倒觉得必在江湖好多了。可他这官位,要面临的就是江湖,就是官场,都是比别人更要危险的地带。
他告知了周将军后,周将军只在冷笑,他一直反复问陈仁海
是否抓到了那个人。陈仁海说抓到了,很快便会依律惩处,周将军向其提出了请求,要让自己做取那些犯人级的刽子手。陈仁海答应了,这是周将军唯一还可去报仇的途径了。
“多谢……多谢大人了……寒舍今日未有烧茶水,且今日家中有此噩耗……招待不周,还请见谅”陶孝道。
陈仁海道:“陶大哥千万不要这般说话,说来是我等失职,未能保住令郎。在此我替我等所有官员向陶大哥,陶大嫂下跪赔礼了”
说罢,陈仁海双膝一屈,正要往下跪时,两人双双起来,左右馋住了陈仁海。陶孝道:“大人切勿如此大人切勿如此啊”
陶孝继续道:“大人们为剿灭乱党,倾尽全力,在府衙中牢狱当中我等都听闻了:诸位大人查案,议事大都到深夜,且带兵捉拿乱党于各州县,有的大人都已深负重伤。我等怎还敢怪罪大人?”
陈仁海听后才缓缓起身,问道:“对了,两位。你等见到的那具尸体不是那画坊的画师,那尔等之前所见到的人是谁?”
武佳叹了口气,细细将那人的样貌说出了几样。陈仁海听了后,道:“尔等可否再与我去府衙当中,尔等说的此人,想来还在府衙中。”
两人听了陈仁海所言后皆相继点了点头,陶孝道:“大人,那人可否与害我儿的凶手有瓜葛?”
陈仁海点头道:“他们之间恐相互认识。尔等去认认我便可知晓,届时再告知尔等。”
府衙当中,厨房正在准备着饭食,听得马巡抚言,今日为结案之日,故要将晚饭做得丰盛些。
韩桩的房间里,此时他正面对这三人:那对夫妇,陈仁海。
武佳仔细地端详着他的样貌,转头对陈仁海道:“就是他,那些日子里在画坊里的画师就是他。”
陈仁海道:“韩桩,可否解释一番?为何这对夫妇会在画坊当中看到你,而不是清源画师?”
韩桩活动了自己的脖颈,这几日他的背脊虽能感到温暖每日三次的敷药过后,他的背脊已有了些知觉,可还是不能动弹。“清源画师是被我与另一位沙溪帮的人杀的,沙溪帮的人已御沙之法使他中了毒,他背后的一刀是我捅的。那独眼人穆摆正是沙溪帮中的叛逆,那夜他潜进了画坊当中,我与他一同动的手。”韩桩道。
陈仁海继续问道:“想来你在清源画师家已住了许久。”
韩桩道:“那房舍本就是我的,是天道请来了柳南冬,给了他很大一笔钱让他在此作画,他先画了几日后,黄象甲领便传来了宗主的喻令,让他将画册稿纸重复几张。之后我便闭了家门,让其秘密作画。”
听到韩桩所言,陈仁海陷入了沉思,那日他虽看出了陶孝夫妇的破绽,看出其有难言之隐,在牢中四人密审了这对夫妇后得知是有人绑了自己的孩子逼迫其每日向对面的房舍中送些饭食,且在指定的日子里,也就是柳南冬遇害的那夜剪断两家的晾衣绳,随后天道中人便会将他们孩子放出。陶孝夫妇无奈只得照做,他们试图报官,可还未出门时便在家门口捡到了自己孩子的头与一封书信,书信当中天道中人告知了他们若再敢报官,便将其孩子的头送到家中。
如此,陶孝夫妇才照做了许久,可到那夜过后,他们便又被官府传到了公堂中,陈仁海等人看出蹊跷后将计就计抓到了在陶孝夫妇房舍当中碰头的韩桩等人。韩桩的供状当中只说了黄象甲所分布之处,陈仁海等人便照着供状照单抓人,其余的事情韩桩并未与陈仁海等人说。
陈仁海道:“那么如此来说,你定知道他们的孩子是谁害的了?那凶手在尔等四人当中吗?”
韩桩撑着靠椅,活动了一会儿,才道:“那人确实在我等当中,绑了孩子的便是穆摆,他让沙溪帮的叛逆去绑的。沙溪帮的叛逆将那孩子带回甘凉府后,穆摆便让他们去到原有的据点当中,其实是穆摆让他们先去探路,看是否有官府的人能抓住他们,随后我等便知尔等提审了这对夫妇,随后出了告示我等知晓了官府已将其定罪,我等打算在此住上几日再行定夺,可没想到……”
陈仁海道:“孩子是谁害的?”
“是鲁圆,便是被你打下楼房的那人,是他将那孩子溺进水缸中的。”韩桩道。
陈仁海听闻后转头对陶孝夫妇道:“陶大哥,陶大嫂,害令郎的歹人已被我正法了。”随后,陈仁海将那人诊治无效身亡之事告知了陶孝夫妇。武佳听后眼神里还有了一些怒火,那种很快就会燃起的怒火。武佳道:“大人,他口中那个穆摆,可否还在府衙当中?”
“在。我等将其暂时关押在牢里,等到我等量了罪后,便将其处刑。想来他是难逃一刀了。”陈仁海道。
武佳道:“我要见他,还烦请大人引我去见他。”
陶孝此时好似明白了什么,也道:“大人,还请大人引我夫妻二人前去。”
陈仁海自然知道其要做什么,道:“两位去牢
中想做什么,我也是知晓的,若两位真的要去的话,我引路便是”
说罢,陈仁海将两人引来了牢中,只见穆摆在牢中,他的眼部已经结了痂,可包裹的布罩还在他的伤眼处。铁链已在他的手腕磨出伤口,那些伤痕都已通红。脚腕上的伤口也被磨出,这几日虽未有刑具处罚,可盐水在他伤口上一直腻着,未有退去,盐还在其伤口上,如此疼痛了许多日才因其伤口结痂而减轻了些痛感。
陈仁海道:“穆摆,你看看眼前这二人是何人?”
穆摆抬起头,道:“看来大局已定,我等黄象甲都丧命于尔等手中了。狱卒拿着头已挂在里面的牢房当中。你等厉害啊,短短几日,我天道黄象甲如此多的人就都丧命于尔等之手。”
“你天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所有人皆尝恶果,你自然也不例外”陈仁海道。
武佳此时冲进牢房当中,陶孝也是如此,两夫妇扼住了其脖颈,武佳的眼泪顺着眼角迸,骂道:“畜生,还我儿子命来”
两人厮打着穆摆,陶孝几拳打向穆摆的面庞,穆摆的鼻子被打出了血,武佳手狠狠掐着其面庞,此时穆摆的脸已是血肉模糊,两人直接扼住了其脖颈,他们的力气很大,穆摆没了呼吸,铐子上的手正在四处摆动。陈仁海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将其二人穴道封住,随后将二人拽出,又解了其穴道。
武佳哭喊道:“大人眼前这个畜生绑了我儿,又让人害了我儿性命,今日见到,你为何不让我杀了他啊”武佳的喊叫声很凄厉。
陶孝也道:“大人,此人作恶多端,就让我夫妇将他杀死在牢里,为我儿报仇吧”说罢,陶孝又欲冲向牢里,穆摆笑着看陈仁海,道:“哈哈哈哈……大人,让他们杀了我啊,为何在此拦着他们啊,哈哈哈哈”
“恶魔”武佳喊道,也想冲进去,也被陈仁海一把抓住。两人拼了命的挣扎,就想上去结果了这个让他们恨之入骨的人。陈仁海虽使出了内力,可不知两人哪里来的力气,自己竟有些有些抓不住了。如此,陈仁海只有顺势点了其穴道,陈仁海进了牢房当中,道:“我不让他们杀你,是不想让你死得太悄无声息”
说罢让狱卒进了门中将其二人抬出牢房当中。
随后,陈仁海也出了牢房,未与穆摆再说上一句话那人从未有过悔恨之心,甚至还在临死之前挑衅了自己。除此,在他所害过的人面前都未有任何害怕,这样的人很恐怖。自此陈仁海心中的怒气也燃起了,可理智暂时压制住了他,否则他定要让帮这对夫妇在那结果了他。
李德飞与陈仁海连夜写好了卷宗晚饭虽做得丰盛,可龙翔天、白杨与冷决都是随意吃了一些便回了房中歇息,陈仁海与李德飞也有卷宗要写,故晚宴没进行多久。
剩下的日子只剩了等待,龙翔天伤势在好转,冷决也在医馆当中治好了生还的兵士们。在八位兵士中,三人来自大内,五人来自甘凉军。八人治愈好后,甘凉军士便回到了东路军当中,三人回到了官驿下的客栈中,大内剩下的侍卫都住在此地。
只说这日,铁龙旗令来了传旨的是镇北王。
铁龙旗令一出后,镇北王便取出了圣旨,大内众人、魏公公及甘凉府衙上的其余官员一同到了院落当中跪下接旨。
镇北王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内众官员历时多日终破获西北乱党扰政之案,此乃双喜临我朝政。朕已阅大内统领所撰案件卷宗,今将惩处告知于众位官员:沙溪帮叛逆、天道黄象甲叛逆,皆行处斩;陶氏夫妇、周将军因受天道中人迫害,故不予追责;天道黄象甲韩桩,因弃暗投明,故免其一死,改行刺配回部。钦此”
四统领接了旨,随后众人一同到了后堂当中。这样的判处,比在洞庭府时令他们更能接受了,想来宫中这次无人在暗中作梗了。
镇北王在后堂中道:“周泽啊,这么些时日可苦了你了。”
周将军听后立马哭诉对着镇北王道:“王爷下属让您失望了”说罢便要跪下,镇北王立马扶起了他,道:“周将军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周将军起身后,颤巍着身子坐回了椅子当中,镇北王道:“当年你与本王一同西北御敌,甘凉军打得西北叛军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大大小小打了近两年的仗,才见了妻小几日,又调换驻军,如此才遭歹人毒手……”
“末将感恩皇上不计末将之罪,定会为我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周将军的眼睛里此时已泛起了泪花,这些泪花,有着与妻儿丧命后的痛苦,与朝廷与他重生的感激。
镇北王继续道:“大内统领们果然有本事,两路大内人士齐,东南天道赤虎甲,西北天道黄象甲便悉数剿灭。什么天道,宵小之辈,还敢犯我朝天威?马巡抚,快快布置法场,将那些歹人于明日午时问斩。”
马巡抚道:“下官遵命”
五十七回:月龙阁八星谈笑,将军府离星娶亲
仲夏已至,芒种刚过,离夏至还有些时候。
西北甘凉与东南浙闽的案子刚了一个月有余。大内众人先后回宫缴了令两方由皇上铁龙旗令,定南王与镇北王一南一北前去传旨,处置了天道乱党之后,两拨人便返回了宫中。
皇上照例赏了两拨人,还是一如既往,让办案的人们推举谁为头功,多行赏赐一次。如此,陈仁海等人一致推举龙翔天为西北甘凉案之头功,蒲沐等人推举的则还是蒲沐。八人都被赏赐了一串玛瑙珠子,蒲沐与龙翔天被额外赏赐了一百两黄金。
龙翔天在受赏赐时交出了一封密信予皇上过目,那封密信为于青的亲笔信。于青这个名字,皇上还记得。洞庭府官员贪污案时此人未有归案,皇上询问了内阁大臣与皇子,随后让大内中人处置了五湖三帮与贪污官员后便未有追究于青的罪责,可皇上未想过此人竟又会流窜到天道中对抗朝廷。
那信中提到的宫中皇子,正是三皇子。信中所说的是洞庭府之案了结之后,于青前往湘西会见宫中皇子心腹,心腹说皇子要银钱一万两,可于青那时出逃洞庭,只带了三千多两的银票,故无法给到如此多的银钱。皇子心腹说皇子已为其找好了住处,在巴渝府下的一个县城当中,但需让其改名换姓,至于银钱的事,让其在巴渝府中做生意赚钱之后再将钱送来便是。
于青感激皇子未有为难自己,可在送其上路之时,于青在一夜中听闻了杀机:那些心腹说到了在洞庭府判案之时,皇上听取了皇子们与内阁大臣于此案的看法。此举看似皇上是听取众家之言,以便判处犯人罪责与命令大内断决,实则是看皇子的是否有保洞庭官员之心,还好三皇子表明一定要处决涉案官员与江湖人士,否则定会招致皇上怀疑。除此,那些心腹还说到金蝶庄之事,此事三皇子做得绝了。
之后于青便欲出逃,可受到那些人的追杀,好在被天道中人救下。随后,他便写下了这封书信。
皇上虽收取了信件,可还是未有任何话语应答,只让其退下,自己再细细想来于青为何写这封信,是为了揭露宫中三皇子,还是其他的缘由?若是入了天道,这封信也没了自保的意义。于青定然不会无缘无故写下这封信,难道是为了在大内查案时,让其看到?这样的猜测想来是难以断定于青生前的意图。故皇上如那次在刑部一般,还是未有下论断。
京城的夏风不似南方那么炎热,可城中的热浪也依旧不减。御花园换了花,香额湖的一角已满布荷花。
宫中各处的巡宫侍卫额头脸颊上都沾着汗珠,夏至还未来,可炎热却已到了许久。
月龙阁当中,龙翔天活动着自己渐渐痊愈的手臂。王羽望着墙壁上所挂着的轮值图,在平定东南乱党时,他的右腿也被乱党的刀给砍伤了一处,腿上还绑着止血的布条,伤口上敷着太医院这几日一直送来的药。此行的统领当中,蒲沐也受了伤,左手臂缠着细麻布条,他也被乱党砍伤了。
五月的御马游园皇上没有举行,各皇族虽如期至了皇宫,可御马游园未有进行,皇上只是在香额湖旁的清怡阁中设宴款待来皇宫之中的众位皇族。
御马游园乃先皇所设的皇家夏季礼。每年到了五月夏日,皇上便要邀请众皇族来宫中御花园游园赏花,御花园当中有特修缮的马道,白日里御马游园,傍晚便在清怡阁当中用晚宴,顺便看夕阳下香额湖的美景。
皇上未与皇亲国戚们直接说明了今年不再御马游园的原因只说今年的御马道失修还在修缮,故不御马游园,只在清怡阁赏歌舞,香额湖赏荷花,之后用御宴。
如此过了三日,皇宫中又恢复了日常。蒲沐回到月龙阁当中,道:“众皇亲国戚已出了京城,这三日兄弟们都值守得太辛苦了,今日过后恢复日常,想来会好些了。”
龙翔天道:“今晚我重布暗哨,届时将口令告知各位。”
段干诡风随后也进到了月龙阁中,段干诡风道:“城北的皇亲国戚们都送走了,六皇姑还赏了我这个”说罢,他将一对通透青绿的玉佩放在桌案上。
蒲沐笑了笑,道:“这乃皇亲国戚所赐,段干兄还需保管好了,如此这般丢在桌案上,若有了闪失,可是大罪一条啊。”
段干诡风道:“六皇姑嫁予冀北藩王多年,先皇在世时就将其远嫁了。我这玉佩便是藩王让六皇姑赏赐与我的。蒲兄这几日可否去定南王府拜会过佳人?”
王羽回头望了望,龙翔天嘴角扬起,这两人都没向段干诡风显出这般的笑容。王羽道:“蒲兄有佳人爱慕,且自己也有些情愫,这是好事一桩。别同我一般,义父已替我做下主了。”
蒲沐听后吃了一惊,道:“王将军做事果真是雷厉风行啊,不知王兄所婚配的是哪家的女子?”
“兵部刘侍郎之女。”王羽道。
“那在此恭贺王兄了”段干诡风道。
王羽苦笑道:“义父今日就在宫中与皇上说此事呢,我今年已二十有三,大内中人弱冠娶亲,想来皇上定会赐婚的。”
蒲沐道:“兵部刘侍郎之女,与虎贲王将军之义子,大内离位统领;门当户对,皇上岂有阻挠
之理?”
说话间陈仁海与郭玉回到了月龙阁中,陈仁海道:“恭喜王兄了”
王羽道:“喜从何来,蒲兄还可与佳人相互谈天,互生情愫。我呢?天地一拜,两人便就是夫妻了。”说罢,王羽摇了摇头。
郭玉道:“我等今日去勤政殿交六部官员核审卷宗时听闻王将军正在求皇上赐婚。想来便是王兄的婚事了。王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皇上与我等说过,只要我等娶了亲,每月有五日可在宫外与妻小相聚。如此来说,王兄很快便可有假了。”
陈仁海道:“郭兄所言极是,且我等大内中人娶亲,统领有一个月的假。这样一来,王兄可快活很多时日了”
“诸位兄弟不要与我说笑了。蒲兄,不过多久你也是弱冠之年了,想来与佳人的婚事也快了吧。”王羽道。
蒲沐笑道:“让你们不要与说笑吧,如今说到我头上了”
一众人欢声笑语时,王将军到了月龙阁中,众人立马起身拜会了王将军。王将军笑脸上前,道:“诸位统领,马上尔等就有喜酒喝了”
段干诡风道:“王将军,恭喜恭喜。不知我等何时能喝到王兄的喜酒?”
王将军让左右随从将喜帖到这几人手中,道:“皇上已赐了婚,下月初四为你与刘姑娘生辰八字所配的最佳之日,皇上恩准于那日让你与刘姑娘成亲。”
王羽没有向与其余人说话的那般,只对王将军道:“多谢义父为孩儿之事操劳。”
王将军扬手示意,道:“你我父子之间别说这个。对了,这些请帖都是给大内各官员的。你的婚事还需你自己多行事,将喜帖到众官员手里,以表家里的诚意。六部的官员,义父已差人去喜帖了,那日的事宜,将军府中都在筹备。皇上已在京郊为你批了官邸,等你娶亲半年之后,想来官邸也就建好了,之后你与你妻子便去那里居住了。”说罢,王将军拍了拍王羽的肩膀。
王羽听后立即下跪行礼,道:“多谢义父操劳”
“让你不需如此了”王将军扶起了王羽,继续道:“我的那两个儿子都已成婚两年,他们虽没你有出息,可家和人满,算得和睦。有你这么个义子,乃义父一生之幸事。还要记得,娶亲那日回,我等要设灵祭你生父生母,让他们知晓他们的孩儿已成家立业,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王羽回了话后,王将军便道:“诸位统领,小儿大婚之时,各位务必要来府上”
众人皆应了声,之后王将军便出了月龙阁中。
郭玉道:“白兄、李兄今日在太学收取学士们整理的卷子还未归,等他们来时再与他们吧。”
王羽看着这满桌的请柬,叹道:“灵药司、纠察司、侍卫队……还有十一算师。如此多的请柬……”
“这是好事,为何王兄看上去无精打采?”陈仁海问道。
王羽道:“婚事如此之快,真是猝不及防。且我根本不知晓那位女子,就这样要将其娶进门,着实不妥啊……”
陈仁海道:“自古以来的婚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多人的婚配都是如此,其许多人也都如此走过了一生。众生如此,王兄又何必如此自恼呢?”
段干诡风道:“对,世上本无事,庸人方自扰。何必再想这么多年后的事?且那女子说不定是个大美人,否则刘侍郎怎敢与大内统领攀亲家?”
王羽指着段干诡风道:“段干兄这张嘴啊……”
蒲沐活动了自己的伤手,道:“段干兄所言不差,我等大内行事,吃了前一日的饭,后一日是否能吃到都尚未可知,又何必去想太远的事。”
“哈哈哈……蒲兄,想来等我成亲之后,便是蒲兄了吧。”王羽道。
蒲沐道:“我的事,当容后再议吧”
月龙阁中陷入了一片欢笑当中。这是他们少有的欢愉时光,他们的欢笑能暂时让他们不要想那些烦心的事宫中势力,天道残余,这些事情都未能消散。如此短暂欢喜的事情出现,可让他们暂时丢弃那些令他们紧张而烦恼的事。
龙翔天出了月龙阁,他该去重布暗哨了。宫中的暗哨很多,且至关重要,他将各处布置完后便又路过了万花殿。他望着万花殿驻足了一会儿,万花殿外的侍卫以为龙翔天来查侍卫的岗,便立马上前拜会,道:“龙统领”
龙翔天这时才觉得自己在门口站得久了,道:“尔等在此守卫,务必多加小心,千万不要再让容妃有所闪失。”
侍卫们都回了令,又立马回到了万花殿门口。龙翔天对着万花殿叹了一口气,对手下的侍卫们道:“走”
他只留下了一个字,又多对万花殿看了一眼。他头顶上的月亮照耀着他,月已显了残相,在他回到宫中之时月是满的,如今又过了一个轮回。他布置好了最后一道暗哨,迈着步子出了御花园。
月龙阁中,归来的李德飞与白杨看到了喜帖,见到王羽在值守。白杨便上前道:“恭喜王兄了,马上便可抱得美人归了。”
“是啊,我大内中人齐聚宫中已快到一年了。王兄娶亲,算我大内中为的喜事。甚
至比破获了那些案子更要令人愉悦”李德飞道。
王羽抬头道:“我娶亲,何故众人要愉悦呢?”
白杨道:“自然要愉悦了,以喜事冲冲那些晦气之事。”
“晦气?”王羽疑问道。
白杨道:“入秋后相聚于宫中,我等翻贪污案,查容妃小产,除天道叛逆……不知沾了多少血在手上。如今王兄逢喜事,我等也想借着这喜事好好冲一冲在我等身上的晦气。”
“对,我常听人言,红白喜事最可冲晦,想来我等一定与你好好热闹一番”李德飞道。
王羽看着两人笑道:“若是如此我那婚事倒也有些用处了。如此甚好”王羽拍了拍桌案上的请帖,继续道:“明日我便差人将喜帖尽数送到大内各处”
残月缓缓跃过也了夜空的最高处,虽是残月,可当残月一出,满空的星斗却没有那么耀眼了。夏夜已有了蛙鸣,蝉声也渐渐起来。雨季快来临了,还需过些时候,京城便就会时常有雨水降临,除了春日后的雨水节气,夏季则又是一个雨季密集时段。
只说到了下个月,初四这日,便是王羽娶亲之时。王羽三日前便就告了假,若是依民间的法子,新郎三日的准备确实有些短,可王羽身居大内要职,不能太早离开统领之位,故皇上让其婚前三日回到将军府再行准备。
不过将军府早已一月前便开始筹备婚嫁,一切物件都已准备妥当,只用等待娶亲便是了。
月龙阁今日也挂起了灯笼红绸,以表大内当中有人婚嫁之喜。早晨之时,众人点卯后,七位统领与其余大内官员便聚集在了月龙阁当中,所有人皆着好了官服。龙翔天将侍卫长们也都聚集于月龙阁当中。龙翔天道:“诸位,今日为王统领大喜之日,王统领的喜帖诸位已收到了。诸位身居要职按理不该于宫中参加这等喜事,可皇恩浩荡,准许昨夜未巡夜的侍卫长今日前去赴正午婚宴,今夜巡夜值守;昨夜巡夜值守之人,今日赴娶亲正宴”
如此龙翔天将两次宴会当中的人悉数分好,道:“诸位还需记清楚各自所赴之宴,未要走错了场次。”
蒲沐继续道:“灵药司、十一算师、纠察司众同僚,尔等都也收到了王兄的请柬。今日为王兄大喜之日,我等虽能去赴宴,可不能于宴会当中酗酒嬉戏,不守主人家的规矩,失了朝廷礼数。尤其我等不可过度饮酒,谨防宫中有急事生,我等无法处理。”
其余官员皆应了声。说罢,陈仁海继续道:“今日我等只可在将军府中参与宴会,若无皇上之令,我等只可在宫中与将军府,诸位可否知晓了?”
众官员皆应了声,回了令。
说罢,众官员上了马悉数离开了宫中。宫中只留下了下午去参娶亲正宴的侍卫长,侍卫长们出了月龙阁中又分别继续了巡宫与值守。
将军府今日早已张灯结彩,四处皆是喜庆的氛围,今早王将军与王羽等儿子一同祭祀了天地祖宗,又为王羽设灵祭奠了其生父母,随后便摆了正午的第一道酒,亲朋好友们皆进了酒宴之中。随即大内众官员也到了将军府,王羽立马上前相迎,满面笑脸,道:“兄弟们都来了,还请快快入席”
王将军也道:“诸位大内官员今日来得真全啊,快快入席,酒宴快开始了。”
酒宴开始了,后院摆了二十来桌家宴,珍馐美酒也是足的宴会之上,七位统领都做在一桌,还有周星宇、冷决与宇文枫三人,其余官员在其他的桌上。
周星宇有些不解,喝了一杯酒,道:“为何新娘子未来,就有家宴,这与我幽州民俗大有不符啊”
龙翔天问道:“幽州婚嫁有何习俗?”
周星宇道:“幽州娶亲,似乎未有如此多的繁文缛节,必要的礼俗完了后,便是娶亲男方家出一此下午酒席宴会,之后便没有了,从未见过正午时还有请客的。”
蒲沐道:“想是王将军所请的宾客过多,故在正午时便宴请一次,随后迎亲时再请宾客一次?”
宇文枫道:“诸位大哥有所不知,京城的官家大人们若是有嫁娶,男女方都会在白日正午时请各自家里的亲友来家中一聚。此为官家的规矩,由于男女婚嫁之时在白日里都要祭祀祖先与天地,为答谢亲朋,感召天地,故会在白日里设宴款待。”
所有人皆点了头,段干诡风道:“想来你姑姑嫁予王爷之时也是如此,故宇文兄弟能知晓这里的规矩。哈哈哈……”
宇文枫道:“段干大哥说笑了,不过说得没错,确实是当年姑姑出嫁时父亲带我去赴宴与我说的。”
陈仁海道:“这日子过得确实快,想来过不了几日,你便也要行此风俗了”
宇文枫端起酒杯对陈仁海道:“陈大人,小弟敬你一杯,借你吉言了到我娶亲之时,诸位大哥也要到我府上来热闹,说不定届时蒲大哥已成了我的姑父啊”
蒲沐道:“喝你的酒,小娃娃。”
宴会结束后,众宾客有的离了席,有的被小厮们引到了后花园的亭台水榭中稍作休息,等待下午的正式宴席。
此时王羽已出了门前去迎亲。
五十八回:娶亲日众宾欢聚,新婚夜夫妻谈心
将军府的后院当中,只剩了王家的亲戚与大内官员们还在休息,正午宴会中的其他人都已离开了将军府中,只待娶亲正宴之时再行送礼赴宴。
几位统领与官员们分别坐在水榭、亭台、后园的石桌上,喝茶谈天。几位亲戚听说是这一拨人为大内的官员,故前后都来拜会过。只说王将军之长子,王德前来拜会了各位亲戚与大内官员。
蒲沐等人起身拜会,皆道:“恭喜恭喜令弟也随兄台一般成家了。”
王德道:“今日皇上隆恩,准许大内各部官员前来赴舍弟婚宴,大内官员悉数到来,舍下真是蓬荜生辉。”
“王兄言重了,令弟为我等同僚,与我等朝夕相处,且令弟官居为大内统领,我等大内岂有不来之理?”郭玉道。
王德笑道:“哈哈哈……诸位兄台先在此品茶谈天。前院事情太多,我与二弟还需前去应付,诸位若有吩咐,让小厮们去便是,王某失陪。”
众人应了声,先后皆道:“王兄去忙便好。”
坐下之后,段干诡风一个激灵,才道:“糟了糟了,我等未带礼来,这该如何是好?”
蒲沐笑道:“今晨潘公公来月龙阁与我说过,我等的礼品由宫中内务处放,到下午迎亲来时,内务处的内侍官会来将军府中替我等送上礼品。”
“内务处所带的礼品还有皇上的,我等的礼品竟能与皇上一同送来。”郭玉道。
“如此倒是省了买礼品的银钱。”段干诡风道。
只说到了下午之时,前院传出一声“吉时到落轿”,这声音传出,众人便知新娘子来府上了。许多亲戚闻得这声,相继起身去了前院当中。有些大内官员也起了身,上前与统领们言语要去
段干诡风道:“王兄娶亲过门了。”
陈仁海道:“我等在此坐着,不去讨要红包想是吃亏啊”
“赵梓成、周星宇、宇文枫、夏明、柴侃等人都去前院闹喜了,不如我等也去前院替王兄热闹热闹?”段干诡风道。
白杨道:“前院那么多亲戚好友,我等大内若都去,恐太拥挤了。”
蒲沐起身道:“我倒想前去看看,我还未见过娶新娘子的。”
“诶,这便对了蒲兄,我与你一同去吧”段干诡风道。
陈仁海也随身附和道:“兄弟们,不如都去看看。”
说话间,段干诡风、陈仁海两人相继拉拽起了几个官员,有的一直在推辞,两人便也未继续相邀请。如此陈仁海、段干诡风、蒲沐等人带着一众大内官员一同出了后院走到前院当中。
小厮们见状立马引着众人们来到正堂当中,只见新娘还未到正堂当中,正堂当中坐着王将军及其夫人,两人笑容满面地与来闹喜的众人相互谈天。
只说新娘过了落轿、踢轿门、射箭、跨火盆后,才到了正堂当中。众人的欢笑嬉闹声中两人到了正堂当中。
该有的礼数全有了,想来过了约有半刻钟不到拜了天地高堂,夫妻相互一拜,新娘向长辈奉了茶,新郎向闹喜的亲朋了喜钱。知宾一句“礼成”,喜娘便搀扶着新娘进了洞房当中。
宴会开始,宾朋欢聚,众礼相随。亲戚宾朋们的礼品堆积成山,宴会上的欢声笑语盖过了觥筹交错的响声。王羽一桌一桌地敬酒,他的笑容很僵硬,今日他从太医院带来了解救的药,服下后可解三成入了肚的酒,故他一直喝酒未有停歇。
到了赵梓成那一桌,那桌上还有陈仁海、蒲沐、段干诡风以及六部其他的几个官员与王家的一些商人好友入宴时大内众官员都坐得很分散,未像白日里那般聚集地坐在一起。
王羽端起酒杯,道:“感谢诸位今日来我婚宴之中,我不善言辞,只以酒敬诸位了”说罢,王羽端起酒杯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兄不必如此大杯的豪饮,否则今晚便不能洞房花烛了”段干诡风道。
王羽笑着道:“段干兄为何一直与我说笑啊”随后,王羽又将蒲沐拉至一旁,悄声道:“对了,蒲兄,定南王爷也来了,王妃与其义妹也到了。一会儿你去那桌便是”
话音刚落,蒲沐便用其酒杯撞了王羽的杯子,道:“还有两桌了,快快敬完酒进洞房吧省得在此说胡话”
王羽还想开口,所有人便起哄将其推向了下一桌,蒲沐抬头望到王羽所指的那一桌,颜蘼果然在此。颜蘼恰好也望向了蒲沐这一桌,两人对了一眼后,蒲沐便迅低下了头,颜蘼便也将目光收回了桌上。旁边的宇文枫道:“姑母,不如我与蒲统领换个位置,让蒲统领来此?”
王妃见状立马道:“你这孩子才到了大内不到一年,去哪学得油嘴滑舌?”
宇文枫道:“姑母恕罪,枫儿不言语了。”
王妃道:“你父亲在湘西为知府,母亲与你家里的哥哥姐姐也都在湘西,少与你相聚;平日里你在大内为官,切忌不可如此耍嘴,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你可知晓了?
宇文枫频频点头,未有声,定南王道:“你祖父前去鲁东核查案子未有来赴宴,你姑母与你说的话你可要细细记住。不过爱妃,枫儿也长大了,都已在大内为官了,我等与他,还是不要向他小时候那般与他言语了。”
“对对对,姑父说得对”说罢,宇文枫便又笑起来,王妃笑着摇摇头,世子便道:“宇文哥哥,下次你多带来些那种甜甜的药丸,我要长高学武,日后也进大内”
一桌的人全笑了,这一桌人都为南北二位王爷全家,故对世子的言语都是知晓的那甜甜的药丸只是宇文枫带来的糖丸,是宇文枫哄骗定南王世子的话,定南王世子正在长个,故自己便认为是药丸起效了。
日头渐渐下落,许多宾客都走了,大内的官员们也相继出了门,蒲沐等人与定南王一家恰巧一路出了将军府。
颜蘼塞给了蒲沐一封书信,还是伴着那样熟悉的香味,未说一句话,便上了马车。众人笑着起了哄,蒲沐收下了信后,小厮们牵了马匹前来,蒲沐转头道:“别忙着在那里笑了,快快回宫吧,侍卫长们、龙兄、郭兄、白兄与其他的兄弟都回去了,我等也快回宫中吧”
众人皆点了点头,相继上了马,群马前前后后出了将军府的主街,直奔宫中而去。
月亮爬上来,新月已过了,上弦还未到,今日的夜空放晴,星斗很多。
将军府的亲戚们还在,厅堂当中的喧闹声还未减,人虽少了,可许多亲戚们都许久未见,再加之有的人喝多了酒,厅堂当中相当嘈杂。
王羽谢过了所有亲戚,入了洞房。洞房当中的新娘还在端坐,喜娘等一些丫鬟们都在房中,王羽道:“尔等都下去吧”
喜娘道:“新郎,还需一些礼节要过……这喜帕还需用这”王羽未等那喜娘说完话,便一把抄起那喜帕,道:“我自己挑下便是,不劳烦尔等了,新娘入洞房后未有进食吧?”
喜娘道:“新娘子今夜不进食的。”
“我的妻子,不用守这个繁文缛节,快传厨房,为她传一桌菜来”王羽道。
喜娘与那些丫鬟不知所措,王羽道:“还不快去?”
众人见王羽有些愠色,故出了房门当中,到了正堂向王将军说明了此事。厅堂里的声响还很大,王将军起身出了后院,王德见状立马跟了出来。
王将军道:“新婚之时,新娘若进了食,可否有不祥之事?”
“回将军的话,这倒也未曾听说……只是新娘子若吃了饭,宾客都会觉得新娘子不懂礼数,贪嘴。”喜娘道。
王德道:“这是义弟让新娘进食的,算不得新娘不懂礼数,尔等传厨房准备一桌饭来。”
王将军点了点头,道:“羽儿饭桌之上与宾客敬了太多酒,未吃多少饭食,为他们小两口准备一桌饭食,送去洞房当中与他们吃这夜尔等也不必再打扰他们了。”
如此喜娘与丫鬟们一同去了厨房,让厨房传了饭与洞房当中。饭桌摆好后,王羽挑下了那女子的喜帕,道:“一日未吃饭了,我等吃点吧”
王羽看到了那女子的模样,生得确实标致。可他确实是第一次见这个女子,他不知眼前这这女子是何性格,将来该如何相处,这与他来说都是一串难题。
饭桌上,那女子几次抬头望向眼前的那张脸,她一筷子一筷子地吃着,王羽很快便吃好了。“你可吃饱了?”王羽道。
那女子点了点头,王羽便传了下人前来将桌子悉数收拾好了。厅堂的热闹减了许多,外来贺喜的亲戚有的喝醉了,已被别人扶回了房中,其余的亲戚也困倦了相继回到了。王将军与其夫人也回到房中,留下两子王德、王顺打理府上的事宜。
喧闹声安静了,王羽才开了口,道:“恐你上花轿前几个月,便知晓这门亲事了吧。”
那女子点了点头,王羽道:“不必如此,新婚之夜,洞房乃我等的一番天地,我也从未让女子去守那些男尊女卑的繁文缛节。”
那女子才开口道:“多谢相公。”
王羽道:“刘霜颖……霜颖……想来娘子是冬月生人?”
刘霜颖道:“娘亲怀我时在冬月时赏初雪,父亲说那是霜花结在枯树上。故那时父亲说若是男儿,便取名雪灵;若是女儿,便取名霜颖。”
“我等到了新婚夜才见了一面,便是夫妻了。想来我等还不知对方许多事宜,便要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做我妻子,恐会苦了你啊”王羽苦笑道。
刘霜颖道:“听父亲言,相公是朝廷新贵,大内重臣,英武盖世。嫁予相公,是妾身一生幸事,怎会说苦了妾身呢?”
王羽坐到了床上,望着桌上的花烛,道:“你可否听我说上一说我的事?”
刘霜颖看着王羽道:“相公要说事,妾身定是要听的。”
王羽道:“我本身乃南部夷落之人,原先出生于南洋之上。生父生母皆是南越中人。年幼时南越受中原叛军作乱,
中原叛军与我南越中兵士勾结欲颠覆南越中帝王之政。幸得义父奉先皇之命,到南越助南越王军平定了叛乱。那时生父生母带着我逃避战火,谁知遇上叛军,生父生母为护我,丧命于那些贼匪之手。随后义父率朝廷兵马来到,剿灭了叛军,才救下我。随后义父带我回了将军府,将我认作义子。如此多的年月过去,义父义母、两位义兄及其余的亲戚未将我当作外来人。义父义母都对我疼爱有加,义父传我武功,找先生授我,我也未负义父义母之恩,得了文武举,官拜了大内统领。如今还娶得你这般如花似玉的妻子……”
刘霜颖听得细致,王羽却止住了言语。刘霜颖见状小声道:“相公,妾身不知这怎会苦了妾身?”
王羽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世上没有谁能永远受到别人的好的,任何人都不行。即使别人愿意,自己也不该如此的。”
刘霜颖有些不解,道:“相公怎会出此言语?”
“义父义母辛苦一生,两位义兄可袭官养家,也可让义父去军中任职,可我不能如此。义父曾说让我去军中谋个差事,他能与我一个副将之职。从小到大,义父对我恩重如山,弱冠之时,男子不该如此心安理得的。故我更奋读书练武,才中了文武举。如此称了家中所有人的意,可朝廷还未有空职,我还在家中空闲,直到义父知晓了重选大内时告知了我,与义父商讨过后,便要去大内谋个差事。才到了今日这里。”王羽道。
刘霜颖道:“相公说了这些,妾身恐能知晓个一两分,是你不想再让父亲操劳了吧?”
王羽点了点头,道:“娘子说得对,我不想让义父操劳了。我想这门亲事也该是义父为我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之后,我等便要向义父尽孝了。”
刘霜颖笑道:“相公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这番话令妾身茅塞顿开。相公与那些富家官家的花花公子不同,比他们强上百倍千倍。妾身能嫁予相公,是福气。不知相公怎会说嫁予相公是苦事?”
王羽道:“因我不想再让义父操劳,才进了大内。大内不到一年行事,我等已在刀尖上过了不知多少次。且我等所历之事,如今想起来都是心惊胆战,有些时候却也是万般无奈。若今后到了家中,想来我不能以其他人家的丈夫一般,让你称心如意的。”
刘霜颖起身做到了王羽身边,道:“相公不必忧愁,既然嫁予英雄,便也要做好英雄身后的红粉佳人。你做项羽,我便做虞姬。”
王羽道:“项羽?我不会四面楚歌的,你便也不会做出剑舞自刎之事的。”说罢,王羽牵住了她的手,这是他第一次碰到如此纤细的手。虽在洞庭时他与几位统领逢场作戏,可他从未有这般感觉。
“相公,今日天色已晚……”刘霜颖喃喃道。
王羽将其正要宽自己衣带的手放下,道:“我的事说了,可娘子还未我说过你这些年所历之事呢……”
帐子放下,花烛灭了,轻风吹过,将军府安静了。这一夜,两人躺在床上,聊了很多,聊到他们渐渐受不了困倦睡着了。
夏至一过,小暑还未到。将军府当中从办了亲事以来,两人一直都其乐融融。王羽虽慢慢开始了解着自己的妻子,可他还未完全了解他的妻子,故二人每夜都未逾越新婚之时的那道“鸿沟”。刘霜颖对其的这般行事虽有不解,可从王羽的谈吐中她都觉得自己嫁对了人,与她同床共枕的人是个英雄,这个英雄定有自己的看法。
英雄配美人,似乎自古以来便是佳话。可做英雄背后的女人,从未是好事。想来王羽说得未有错,这般结局恐真的会苦了他的新婚妻子。
只说这日王羽在自己所住小筑前的园子里练剑。虽是夏季,可树上的叶子还是会落下一些,虽不如秋季那般繁多,可地上仍有叶子。他的剑扫得很快,剑式配上他轻盈的功法,宛若一只雄鹰腾空,似乎在这般剑法当中有了一声神鹰的鸣叫,几招剑式后叶子上旋,随后悉数落地,仔细一看全被斩断了。
他停住了剑式,在亭台当中歇息了一会儿,随后刘霜颖便带着一众丫鬟端着茶盘,带着茶水与糕点来到亭台当中。丫鬟们摆好了茶点后,便悉数退下。刘霜颖那自己的帕子擦了擦王羽额头上的汗珠,道:“相公的武学感觉已臻至化境,剑身一体,感觉威力无比。”
王羽喝了一口茶,道:“娘子言过其实了,我的剑法招式厚薄不均,若无这身好轻功傍身,这剑法在江湖当中只能属中流之辈。”
刘霜颖道:“相公谦逊,今日父亲去了军营当中巡查,想来不到家中吃晚饭了。母亲今日前去镇北王爷府中与几位太太相聚,大哥今日问相公想吃些什么?”
王羽道:“由大哥做主便好,我夫妻二人属小,日后不到不得以,勿要做些决断。”
刘霜颖道:“相公说得在理,妾身记住了”
王羽示意其不要如此说话,两人说话间一只信鸽落到了园子里。王羽一个轻功跃上,取了信鸽当中的信件,脸色顿时大惊。
五十九回:统领再议宫中事,贤妻落泪吐真言
后园的风又掠过一阵,恰巧拂过王羽的脸。王羽见到那张纸条后的表情先是大吃一惊,随后面色又恢复了平静。随后他将那张纸条撕了个粉碎,揉成一团后放入了衣兜当中。
他回到了凉亭当中,风又掠过几丝,吹拂得树叶有些沙沙作响,王羽坐回了位置。刘霜颖问道:“相公,这是大内来的密信?方才相公看过后,脸色有些不悦,是宫中有急事让相公前去吗?”
王羽道:“你我既为夫妻,就该坦诚相待。这信纸确实为宫中来的,大内又开始查起宫中势力纷争之案了。那日从宫中来送礼品入府中的内侍官,被我大内的陈统领察觉出有些不妥。故他们飞鸽前来询问我,想来他们又开始查起了去年阻挠大内重选之事了。”
刘霜颖在这几日里是知晓这件事的,可她只作聆听之人。“那相公是否要去皇宫当中?”刘霜颖道。
王羽道:“大婚那日,来送礼的内侍官……是谁……”王羽自言自语,脑海当中一遍遍地过着那日来送礼的内侍官。陈仁海的书信中所说的那两个太监的容貌他自己实在想不到,那日的人太多,且陈仁海所描述的样貌不细致,就算自己知晓恐也不能对应得上那些人。
那封信中所说之事王羽未完全与刘霜颖说那封信确实为陈仁海所写,信中说到皇上密诏他们入勤政殿议事,所议之事为三位皇子何人才会是如阴谋的始作俑者,众人都说了自己所想。其余之事倒与刘霜颖所说的无二。王羽回了房中,抽出一张纸条后,研磨好了墨后,执笔写了一段字,包裹好后放到鸽脚之上,放飞回了鸽子。
晚饭过后的月龙阁,七位统领都在议事厅中商讨着皇上密诏的命令。信鸽飞进了月龙阁当中,陈仁海跃下楼去取了那信鸽上的纸条,随后又跃到楼上将信条放在所塑的宫中沙盘上,道:“王兄也未有任何现。”
龙翔天从沙盘上取上了信条,看了看道:“那日将军府如此多的人,那些内侍官谁又会多在意他们一眼。”说罢,他将信纸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又开始看着那沙盘上的山水。
“皇上让我等分析是哪位皇子所为。如今来看,三皇子嫌疑最大,可还有些疑点需得排除。”蒲沐道。
龙翔天道:“于青的亲笔信已是铁证,他已入了天道,又怎会去嫁祸一个皇子?天道都有心反朝廷,要颠覆朝政,为何还要写这般信栽赃一个皇子?栽赃皇子,我等若上了当,皇上定了皇子的罪,于他们有何益处?”
蒲沐道:“若是天道勾结宫中势力,栽赃三皇子,这也未尝不可啊?”
陈仁海思索了一会儿,白杨道:“可如今宫中只有三位皇子让皇上有立为储君的想法,三位皇子当中,只有大皇子曾在洞庭一案当中说要赦免商会,且理由为若悉数惩处了船运商会,洞庭的水运一时之间无人打理。除此,对于青的惩处,大皇子只说其不过是依附行帮与官家的一个奸商,背后毫无势力,商会已遭重创,其今后翻不起波澜。若依蒲兄所想,大皇子的嫌疑最大了?”
蒲沐道:“如今还不可有论断,既然皇上曾在刑部中审出了三皇子侍卫假传圣旨,若与陈兄交手的两个太监我等能在宫中抓到他们,他们若还是三皇子的人,想来三皇子的嫌疑便难洗脱了。”
众人点了点头,陈仁海道:“只是奇怪,封官后的一个月,我等便让巡宫值守的侍卫们暗地里查着那两个太监,可丝毫未有所获。难道这那两个太监是在西北角做苦力的?”
“西北角当中,我等大内的侍卫们也有查处。只是……”郭玉道。
陈仁海道:“大内侍卫的巡宫于那里不频繁,那里内务各处的内侍官管得多,皇上也未将此地划成我等大内的常日巡查之处。”
龙翔天点了点沙盘中的西北角,道:“这里……都是宫中失意之处,除了些洗刷厂、还有一些先帝妃嫔的寝宫外,什么都没有。那里的宫殿,既无繁花满园,也无丫鬟进出,想来一个宫中就配着一到两个丫鬟,奴仆都少得如此可怜,想来分例也不会多的。就连这些先帝嫔妃薨了,皇上都不会过问的,只是内务的内侍官来料理他们的后事,虽说皇上要过问批示,可那些人先斩后奏,皇上也都不会怪罪。那里的太监,想来没有如此高的武功。”
蒲沐听了龙翔天之言后,也走到了沙盘的西北处。细细想来,道:“内务各部与后宫联络过密,这些内侍官一个都信不过。我等想借内务各部的势力来查清楚这两个太监的来历,想来是难上加难啊。”
白杨道:“宫中可信的公公想来只有这两人。”
陈仁海问道:“白兄所言的是否为皇上身边的潘公公、太后身边的张公公?”
白杨点了点头,继续道:“内务各部的公公虽说都忠于皇上,可暗地都与后宫各嫔妃做事,无疑为了些赏钱与手中之权。妃嫔们得了宠,有了势,自己则可
顺着这颗藤条往上爬。潘公公自小侍奉皇上,他已攀得了最大的高枝,想来是信得过的。张公公侍奉太后多年,是个心善之人,很少参与内务各处的事,但内务中的一些事宜,想来他是知道的,虽然在许多人眼中,他只是为太后传懿旨的跑腿人,可他却对内务中各事看破不说破,想来可以一用。”
蒲沐道:“潘公公倒是好请,可张公公,我等怎么与太后说?太后一直反对我等查处宫中势力,认为我等之前那是江湖争斗,不必带来宫中了。”
“江湖争斗?”龙翔天嗤笑了一声,继续道:“宫中妃嫔小产我等彻夜查出真凶,蒲兄你等去当场对峙,这竟被说成江湖争斗?大内重选,宫中势力从中作梗,屡次阻挠,这叫江湖争斗?还有,皇子勾结地方官员,肆意敛财,这叫江湖争斗?”
蒲沐没有回话,只是摇了摇头。李德飞道:“如此,我等便去请示皇上,让潘公公着内务各处,协助我等破案如何?”
“如此甚好,我与李兄前去,诸位兄台在此再细细思索,看是否能得出更多线索”郭玉道。
如此,郭玉与李德飞出了月龙阁,径直奔向勤政殿内。
只说蒲沐一直未有提到颜蘼为落影妖一事,此事只有陈仁海、段干诡风两人知晓。陈仁海所说的太监袭击颜蘼之事,只说了其为定南王妃的义妹,被人假传圣旨在路上险遭敌手,随后陈仁海出手搭救,之后的事陈仁海则如实说出了。
皇上也知颜蘼的身份,可蒲沐已成了大内统领,且颜蘼已成了定南王妃义妹,刑部尚书义女,因其弃暗投明,皇上替她隐瞒下了身份。
夜有些深了,王羽所住的房舍当中,他外屋的书桌上一直愁眉不展,对着一堆黄白的空稿纸呆。屋子里只有他和刘霜颖,他的屋子里是没有丫鬟的,他喜欢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除了有时会传唤自己幼时的书童去前院或是库房拿些物件外,其余的事都是他自己所做的。
刘霜颖有些不适应这般生活,她自小都有人照顾的,且父母很是宠爱她,房里的丫鬟于她来说不算少的,而如今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她只能在那里翻阅些典籍,可那些典籍都是王羽的武学书,于她来说,太过枯燥了。
她走出里屋,看到外屋书房当中的王羽愁眉不展,便上前为其添了香油进灯里,又为其添了些茶水。
王羽抬头见她,笑了笑,道:“娘子,为夫的想来是落下大内的病了。”
刘霜颖道:“相公何出此言?”
王羽道:“大内当中各官员此时想来已是忙得焦头烂额,与宫中势力争斗是件难事,我在此灯下美人的,有些过意不去了。”
“相公不必懊恼,今日宫中来了书信,没急令相公入宫,恐七位统领能应付宫中的事,若宫中事急,想来相公是会被急诏进宫的。”刘霜颖道。
王羽道:“娘子所言极是。我与娘子在家安心便是,也不必去管那些事了。”
“相公,妾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刘霜颖问道。
王羽道:“娘子有何事不妨直说?”
刘霜颖道:“过门了那么多天,相公一直未与我……是否不满妾身所为……”
“哈哈哈……娘子误会了……”王羽起身将其扶着做到了书桌旁的椅子上,继续道:“娘子这几日与我相处得久了,之前我等从未见过面,故这几日我只与娘子聊天谈心,未有做新婚夫妻之礼。我未嫌弃过娘子,只是我俩还需再过些时日罢了。”王羽道。
刘霜颖道:“妾身不知相公是何意?想是相公还对我不了解?”
王羽道:“娘子,我俩婚配所为何事?这几日我等只聊了各自所历的趣事,未说过此话,娘子不知对我两人的婚配有何看法?”
刘霜颖抬头望着王羽道:“婚配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两人传宗接代。”
王羽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不假。可若娘子所配之人不是我,而是别人,娘子是否还会如待我一般待他?”
刘霜颖听得有些懵,只道:“这……为人之妻,所要守之事我定还会守,可相公为盖世英豪,我对相公的爱慕是由心而生的。”
“我等至今认识还未足一月,娘子便对我生了爱慕之情,可我却愧对娘子,我与娘子之情,想来未有这么深的。”说罢,王羽摇了摇头,继续道:“娘子,见你第一眼,觉得你是个标致的美人。娘子的温言细语,令我听得身心舒畅,娘子这几日与我谈天,我觉娘子秀外慧中,知书达理。这几日相处下来,为夫的对娘子已是渐生情愫,可想来却未能全心放于娘子身上,这与娘子相比,真差得很多。”王羽苦笑地道。
刘霜颖起了身,一步步挪到书桌前,低着头转过身来,道:“相公所思则为我等要做得那神仙眷侣,才能婚配了?”
王羽艰难地点头,道:“
为夫的话,想来会开罪娘子,可想来若一直不说,我等虽是相敬如宾,可未有情爱,怎能维持得了日后?不过娘子这样也好,我身居大内,说不定哪日出江湖之中,便不能回来了。那时若你我都深陷情沼之中,我不会安息,你也会一直于痛苦当中挣扎……”
刘霜颖转头道:“相公所言妾身谨记,相公想恋称心之人,妾身还在闺阁之时又何尝不想?妾身之父为兵部侍郎,当年也曾征战四方,这我与相公说过。可我未曾与相公说过:妾身的母亲在父亲征战时,每日都担心。母亲就是在战场上与父亲认识的,母亲为朝中所历至今的第一任女将。他们曾策马到北部的草原过,他们曾每次在塞外都畅谈到过深夜,随后私定了终身,未征得爷爷同意便在塞外的军营当中成婚了。随后他们继承了家业……一直恩爱到如今,父亲最后一次征战,被敌人的铜锤打伤了小腿,诊治不及,如今走路还有些跛足。母亲在父亲不再上战场后,烧香拜佛了半年……”说到这里,刘霜颖哽咽了,王羽想上去为其擦下泪水,被刘霜颖提手止住。
刘霜颖轻轻将其手掌握在手心里,继续带着哭腔道:“母亲成家后为了操持家业,便卸了盔甲,先皇恩准母亲不再挂帅出征。可父亲当时还在继续出征,边关战火持续了一年,终于熄了。父亲便是在那次负了伤,我只知母亲在父亲出征躲在房中哭泣……与我婚配之时,我也曾反对过,说他们能如此相爱,为何要让我嫁予一个毫不相干之人,可……”刘霜颖的哭声堵住了她的话语。
刘霜颖忍住了眼泪继续说道:“我与父母抗争过,可没用的,他们说哥哥姐姐都是这般,日后弟弟也是要遵循这般规矩的。哥哥姐姐都抗争过,可最终都是妥协的……哥哥跨马迎亲,姐姐坐上花轿……父母说他们成婚都过得好,夫妻和睦,家业兴旺……就说我也会的,我嫁的人很好……是大内的统领,盖世的英雄……”
王羽将其一把揽入怀中,此时门外的嬷嬷走过,王羽见到灯火映出的影子,道:“多事的老刁奴,快滚开”
那些嬷嬷们悉数仓皇离开了王羽的房舍,王羽道:“娘子还有何要说的,不妨一并说完……”
刘霜颖靠着其怀里,道:“相公所言也有我心中所想,相公把我想得太好了……我等都是一路人,我敬佩相公为人,愿做相公之妻,故守妻之道……我原以为是相公不满意我,才会如此多日不与妾身亲近,我错怪……错怪相公了……妾身该死……相公是英雄……我会爱上英雄的。”刘霜颖的眼泪浸湿了王羽的肩膀。
好是奇怪的夜晚,好是奇怪的夫妻。除了房中夫妻之事未行,其余的事两人皆做了。若说是作戏当夫妻,只有二人相处时,两人皆敞开心胸谈天;若说是真的夫妻,又为何每夜两人都是躺在床上谈天未做其他事?若说不是真的夫妻,两人的相处又为何这般融洽?
刘霜颖的泪很繁杂,无人能读懂那泪水所要倾诉的。也许她说的那番话,是对王羽所说的话的认同,或是对王羽对其误会的抗争,可当王羽将哭泣的她一把抱住,她又如此自然靠在王羽的肩上时,两人真的只是说的有些情愫?谁都未可知,刘霜颖或觉得自己幸运的,她自小觉得父亲是英雄,驰骋沙场,英武非凡。母亲也说父亲是英雄,父亲曾笑称,说自己日后的女婿定要武功在其之上,才能将其女儿娶走。
当然,这般的玩笑话定不会只在说刘侍郎看上了王羽的武学,如此大的两个官家,一旦联姻不仅只是有一个乘龙快婿那么简单了。
但有的人会把一些话当真,尤其是刘霜颖儿时那般,她知晓了英雄是什么样子,她明白了,英雄是该爱的。
英雄是该被人爱的,其实她都不知自己何时便才会真正爱上王羽,也许就是这个怀抱之时,或也许是王羽掀开盖头后让她与其一同吃饭时,这恐怕连她自己也都难知。
夜晚过去了。天明后的将军府中,王羽才梳洗毕后,便又有信鸽停在了自己的小院前,有送了早饭的小厮见到想上前去抓,便被王羽喝住,道:“尔等快退下送了早饭便是,怎还在我的院落当中贪耍?”
小厮们听得王羽的斥责,立马吓得连连赔礼,随后退出了小园当中。王羽将鸽子取回里屋中,刘霜颖还在梳理着自己头,见状道:“相公,是宫中有讯息了?”
王羽边说边拆开了信纸,打开信条一看,随后起了油灯,燃了那张纸条。王羽道:“还是宫中政事,大内中人正在查处内务中内侍官。”王羽边说边摇头,道:“想来他们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了。”
此时刘霜颖梳理好了髻,出里屋端了早饭到了内屋中,道:“相公,先来用早饭吧。”
王羽点头后,便打开了粥碗,将粥乘在碗中。刘霜颖问道:“相公,大内查案水落石出难道不是幸事,见相公所为,是有不快?”
六十回:冯庄主设宴待客,王统领游园生疑
王羽抬头望见照在园子里的阳光,将碗摆下。道:“娘子住在官家,想来也是知晓些宫中事的。”
刘霜颖道:“自小妾身父母皆未与我说过这宫中之事,家中只有父亲会被诏见进宫面圣议政。母亲除了那次四龙入月龙阁时去过宫中的净宁宫外,已许久未得进宫。每当长辈们谈起宫中之事时,我等都是不在场的。家里只有哥哥入朝做官,可哥哥是地方的州官,也很少进宫。”
王羽点了点头,笑道:“我岳丈与岳母不让娘子听到宫中之事想来是好的,离宫中的事远点好啊。”
“方才相公是为了宫中之事而扰?”刘霜颖问道。
王羽道:“确实如此啊他们决心要查个水落石出,我还有十三日才回宫中,希望那时一切都已平息……”
刘霜颖道:“相公都怕的事,想来要甚于洪水猛兽了。”
王羽起身看着擦拭嘴角的刘霜颖,将餐盘收好,道:“娘子今日可否想去听戏?”
“前几日才听过几折戏,今日虽不想听戏,倒也想出门走走。”刘霜颖道。
王羽起身收了盘子,道:“娘子还请稍等,我将盘子送了去,让马厩处准备好车马,去城南边走走看看。听说那里新开了家庄园,庄园里有许多新鲜的物件,为夫的带娘子前去看看。”
刘霜颖笑着点点头,她望着王羽离开的背影,低偷偷笑着昨夜吐露心声后,她愈喜爱自己所嫁的人了。她对王羽已从那种说不清的情愫转成了明确的爱慕,王羽说出的那番话,是她一直在想的她所爱慕的,不是王羽的那般想法,而是王羽的对她的那番尝试与尊重,以及王羽身上与那份与京中官家子弟不同的气概,那份气概是吸引她的。
正午时,王羽夫妇拜别了家中的大哥王德,便出门上了马车,马车一走,便向城南的庄园当中走去。
阳光明媚,气候完全转了性,与冷这个字再也无缘了,至少要过了这些日子后,寒意才会重回大地。
马车穿过了城南的闹市,再从一条主街转到一条巷子里,那巷子的尽头是一处敞亮的大门,那大门是新上的漆,上有一块牌匾,书“君怡庄园”。大门两旁所书着一副对联,上联书“四海宾客至”,下联书“天涯旅人归”。
一阵马嘶过后,马车停下。王羽下了车,牵手迎下了刘霜颖,随后庄园大门打开,几个小厮上前拜会道:“官人,夫人今日庄园能接纳二位,不甚荣幸。二位车马可往西边停在马场。”
王羽听后便让马夫前去将马车停好,让其晚饭后再来。随后小厮们引着二人进了大门。
大门里是一处场院,场院两旁都是花台,花台中皆是奇艳芬芳的花朵,许多花王羽看上去都不识,刘霜颖左右看去,也都不识那些花朵。一众人边走边过了一处花帘,那花帘内是一条大道,大道旁全是攀爬着的牵牛花还有一些花藤缠绕着,道路也不是地砖,为草坪所铺出的道。
众人前后进了花帘,花帘外全是着些嬉闹的小孩,还有一些小厮在陪伴。王羽问道:“敢问小哥,此花帘所攀着的牵牛花,为何能开得如此繁盛?”
小厮道:“官人有所不知,这牵牛花非中原之花,他们为西南接近骠国之处所采来的花种,这类花种用我家庄主所采的花液浸泡满一月,随后种下,花便可整日开放。”
“这花帘与花道好生绮丽,整个院子芳香扑鼻,但香味却不显浓密,这般香味淡淡浸人心脾,若有人来此,必定是流连忘返的。”刘霜颖道。
“夫人说得内行话。”说话间众人穿过了花道,出了最后一道花帘,小厮们引着两人进入了一道月门当中花帘一出众人眼前如迷宫一般地多了好多月门,那些月门足足有七八处,都间隔得很密。
穿过了一处月门,是一道环绕着的水路,似小溪流一般,见底的水流下好似还有一些清香的味道,刘霜颖跨过小供桥时闻到又闻到一圈清香之味。小厮让们让两人坐进了水路中心的凉亭当中。凉亭当中已有小厮把茶点摆放好,那引路的小厮道:“官人、夫人,请坐”
两人坐在了凉亭中的红木桌旁,两旁的小厮顺水斟好了茶水。王羽品了一口茶,问道:“对了,小哥。方才小哥说内子讲了内行话?不知小哥此话何意?是这花园当中有所玄机吗?”
那小厮立在一旁,道:“官人有所不知,这庄园乃花海所筑之处。我家主人开这家庄园,共有九十九处月门,每处月门都有不同的花景。可有的人耐不住花香,因花粉飘散,有的人易受花粉所袭,故我家庄园所有的清香都是有法子炮制出的。”
“是何法子?”王羽问道。
小厮有些吞吐,王羽知道其意,便没有再问。随后,王羽问道:“不知你家主人是何来历?竟有此神通开得如此一处庄园?”
“我家主人,来自百花谷。”小厮道。
王羽放下茶杯,道:“梵净山以西的百花谷?”
小厮道:“正是,我等原先都在百花谷,是来京中做生意的。百花谷虽向外售卖奇花,可许多卖家皆未有法子
能养活这些奇花异草的。不是无心料理,就是料理不得法,故谷主想自己做些生意,向京中的朋友要了这块地,开始修建,如今刚开业不到十日。”
王羽道:“百花谷向来与世无争,谷主竟会踏身尘世当中。”
“与世无争也需钱财维系这些弟子的生计啊。”一个声音传来,眼前走来一人,只见那人一身浅绿锦衣,腰间系有一个白玉带,玉带上携一对墨红玉佩,左眼下垂了一丝银,满头黑,却有皆有盘好,可只有这一缕银是垂在左耳前的。
那人上前,将那缕银放在左耳后,坐下道:“听闻庄上来了贵客,故我来看看。”
小厮们立即上前拜会,道:“参加主人”
那人示意这些小厮们退下,道:“两位是今天庄园里来的第一对新婚夫妇,故在下特来拜会新人。”
“庄主怎会知道我与内子刚过新婚?”王羽问道。
那人笑道:“两位来时,庄上的人来报予我,说今日园子里来了一对夫妇。我这庄园才开不久,来的都是朋友所带来的些生意人,他们皆是一家子来捧场的,大的小的,老的少的,统统都来,一来便是一整日。之后来的也都是一家人口居多,虽有年轻夫妇,可大都带着孩子前来。只有官人一家是夫妻二人前来,若尊夫人有身孕,我这庄园是逛不得的,且若为大户人家,少奶奶有孕,家里怎还能让其出门?”
王羽听后,抚掌大笑,道:“好,好……不愧为百花谷主。不知谷主尊姓大名?”
那人道:“在下姓冯,单名一个岭字。”
王羽夫妇二人相继拜会了冯岭,冯岭道:“还未请教两位?”
王羽道:“在下姓王名羽,虎贲王将军之义子,这位是内子刘氏。”
“原是虎贲将军之义子,想不到朝中贵胄竟能来我庄上,失礼失礼”冯岭作揖行礼道。
王羽搀扶起了冯岭又与其交谈了几句。
说话间一众丫鬟前来上了七八道菜,与一壶美酒。王羽有些诧异,问道:“这是……”
冯岭道:“王公子前来我庄上赏玩,此时已到正午,两位想来未有用过午饭。庄上有厨房,故为两位上些小菜肴与一壶花酿,让两位先用过午饭,再由在下带两位一同赏玩这庄园如何?”
说话间冯岭为两人斟好了酒,刘霜颖有些不适,道:“冯庄主,奴家不能饮酒的。”
冯岭道:“哈哈哈,夫人莫要见怪,这酒是调的,不为真酒。且是花所酿制,还加了些花汁,口感清淡得很啊夫人小尝一口,若觉不适,我让他们再行换来如何?”
刘霜颖抿了一口,确实觉得好喝,便也未有拒绝。三人在宴桌上吃起饭来,正午的太阳有些炙热了,午宴毕。
丫鬟们撤走了饭桌上的残羹冷炙,众人坐了一会儿,冯岭便起身道:“两位,这边请”
王羽夫妇随即被冯岭及一众人引着出了一处月门,先来到了一处草场,那草场的又散出了一阵清香,草场的正对面是一处戏台。冯岭道:“这里是戏台,若有一大家子的人来此,入了夜要点戏,我等便请戏班来唱上几折子戏。”
王羽问道:“这草为何也有奇香?”
冯岭道:“此草名为奇香草,在我百花谷与东部的梵净山中皆有,此草在滇西也有,不过我百花谷最盛,且每到入夜之时,这里的奇香草便会如泛出荧光,似有千万只萤火虫于此草丛中一般,甚是好看啊”
说罢,冯岭又带其穿过一处月门,那里是有几间房舍,冯岭道:“这里为花房,两位且小心来”
说罢打开了一处房门,王羽搀扶了刘霜颖进了房中,果然见到脚下尽是些藤蔓,除了脚上,头上也悬着,墙壁还攀着……这房间当中的边边角角还有不少桶,不知装着什么。冯岭道:“这里的花是不喜阳光的,这些花藤上可用其做根雕,这几日已有不少人来拜会过在下,就是想买这些花藤啊。”
只看这些花藤虽是四处蔓延,但好似自己搭成了各类形状,且都甚是美妙似婀娜美人,似马踏飞燕,似猛虎下山……
刘霜颖看着眼前四处可见花藤,问道:“敢问冯庄主,这些花藤如此柔弹,如何做得根雕?”
冯岭边引着众人走边笑道:“王夫人有所不知,这树木的雕刻,虽讲究根茎的硬实,可这花藤柔弹,只用刻刀稍加修饰便可,大的形状可只用铁丝固定便可,如此来说,匠人们做起来却也省了不少力。”
刘霜颖道:“多谢冯庄主解惑,奴家见识浅薄……”
冯岭赔了笑脸,随意恭维了几句,便将其带出了房舍,那里的房舍还有些许间,冯岭却没有引两人前去。
众人到了庭院当中,王羽好奇问道:“冯庄主,这其余花房为何紧闭?”
冯岭笑道:“这花房共有九间,夏至已过,我等需换上另一批花草,只有这一间花房是打理好的。这里花房的花皆不喜阳光,故需夏至后阳光稍作烈时种好种子,秋来时便可开花了。这花藤喜阴冷,故在下还请人前去找些冰来,只是这京城
冰确实少,只有官家才有冰窖,听闻宫中就订了约八成,剩下的高价卖于商家,就是高价,恐也是让我们这些商家争得头破血流的。出了大价钱才聚齐这一屋子的冰桶。”
原来方才屋子的木桶尽是些冰块。冯岭继续道:“其余花房中的花种这几日正在播种,那里此时尽是些土,还有些肥料,花匠们还在那里打理,这些花的播种都需仔细照料的。原先江湖上有不少商人都来买过我的种子,可最终这些奇花全都被其给养败了,更有甚者,都还未等到花开,便把种子给养死在土里了。故我的生意才难做啊说让花匠出去教授过几次,可有些富商手底下的花匠却还是愚笨得学艺不精。有的人见我手底下花匠本事大,故就想将其挖走,想挖我的人,我便不与他们做生意了”
一众人边走边出了一处月门,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楼阁,牌匾上书“牡丹阁”。
“牡丹?这牡丹虽大气艳丽,可怎也算得上奇花?”王羽问道。
冯岭笑道:“这牡丹阁原先是我那售予我此地老友的阁楼,只是在下游历江湖时,在百越之地见过几种奇色牡丹,将其花粉收下后又种到了我百花谷中。”
王羽有些疑惑,却还带着些惊喜问道:“何为奇色牡丹?”
冯岭道:“这些奇色牡丹,便是原有的八大色牡丹所结合的,牡丹能生出两到三种颜色,瓣瓣分层,几瓣呈一色,另几瓣又呈一色。且最稀有,则为八彩牡丹,这牡丹阁上正有。少时花匠便将这类牡丹移下来。”
说话间,阁楼上果真有些花匠将花移动下,果真是几色的牡丹。刘霜颖有些惊诧,身为兵部侍郎之女,过了如此多的岁月,见过珍有物件也不少,可这般的牡丹却根本未见过。
冯岭道:“这些花在午饭后我都会叫花匠将其放到楼阁处的水房中浇一下。这楼阁本是用来赏花的,等牡丹都搬上来时,我再让二位前上楼观望观望。”
王羽道:“如此神奇之事,我与内子自然要见见了。”
花匠们6续将花移到了场院后,正在挪动着花盆。最后两株八色牡丹下了楼,搬着的花的匠人到了楼下,擦了擦汗,王羽一眼望过去,觉得眼前的两人有些熟悉,但一时间未有想起,不过这两人的出现让他心中的疑惑起了。
那两名花匠使足了劲,一口气将花挪到了其余花匠所指定之处。随后,花匠们便拜别了众人。小厮们先上了楼阁,冯岭接着引着王羽夫妇上了楼阁,到了楼阁的正中央,俯瞰下去只见摆放好的牡丹,八色各成一路,直接拼接成了一只彩蝶。
王羽赞叹道:“冯庄主好本事啊,这般摆放设计,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刘霜颖也附和道:“这奇色牡丹本身就绮丽,如此一拼接,则更是多彩了。”
冯岭道:“走了两处,二位先在此地用些瓜果汁”说罢,两个小厮上前端来两个琉璃盏,杯盏中乘着橙色汁水,被底还泛些红色。
王羽道:“这果汁为黄橙所榨,只是这杯底的泛红不知为何物,冯庄主可否告知?”
冯岭道:“这杯底泛红的则是这牡丹的花汁,这类奇色牡丹,花汁一配瓜果,便越饮越觉得香甜。”
听完这番话后王羽夫妇便慢慢品了一品,果真越喝两人越觉这果汁愈香甜。杯盏中果汁饮尽后,冯岭道:“二位是否再饮一杯?”
王羽夫妇推辞后,冯岭等人便又引着两人从阁楼的另一处下到了另一处月门前,一穿过那月门,便是一处小院,那小院有亭台水榭,里面也尽是些奇花异果。如此走走停停,一众人走了庄园中许多地方。刘霜颖默默数着他们穿过的月门数,虽只数到了四十九处,未及九十九处,可这四十九处所见到奇景也够让任何人大饱眼福的了。
庄园各处都是些奇景,景色皆美不胜收,众人又回到了方才的凉亭中。晚饭已摆好,冯岭道:“二位,这是为二位所设的‘百花宴’,这里的菜肴皆有奇花于其中,品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茶酒也都备好,二位慢慢享用”
王羽道:“冯庄主不留下来一块享用美食?”
冯岭笑道:“晚宴便恕在下不能陪两位了,卢家的老爷今日在庄上摆家宴,我还需去作陪,这本是我与卢老爷说好的。故此刻还需赶着过去。”
王羽听后才有些明白了,道:“怪不得来时院子里会有些孩子在嬉闹,想来那五十处别苑小景已被这位卢老爷包下来了吧?”
“哈哈哈……王公子说得对,卢老爷本要包下我的整个庄园,可我说要全包这一日的生意不好做,故我推辞了。”冯岭赔笑道。
王羽道:“如此,冯庄主还请快去,勿要耽误了时辰。”
冯岭拜别了两人便退出了小院。王羽让小厮们在月门外守候,若他有吩咐再进来便是。
“怪不得逛到几处小院时会听到院外有乐曲声,可那些月门冯庄主皆未带我等前去。”刘霜颖道。
王羽未有回话,他一直在想这着方才那两个花匠是陈仁海的书信,书信上所说的样貌方才那两人都有。
六十一回:将军府信鸽送讯,君怡庄三星入园
夏日的白昼逐渐延长,夏至虽过,可白昼依旧停留得久。
王羽停住了筷子,陷入了思索当中。若不是刘霜颖的一声“相公”,他还会迟迟在那呆。王羽自觉有些失态,便道:“还请娘子见谅,为夫的方才呆,是在想花园中事……”
“原是如此……相公快尝尝这个菜”刘霜颖边说边往其碗里夹了些菜。
王羽道:“多谢娘子。”随后便又继续吃起了饭菜。
今日的白昼走到了尽头,月缓缓升起,又是不同的月相,没有阴雨的夜空,月光再次将夜空点亮。星斗的光耀少得多了,可月光的透亮还是将夜空照得很透亮。
月是冷的,未有太阳一般炙热,日月相对,月则称太阴。太阴的冷,让整个夏夜稍稍降了些暑气。王羽与刘霜颖起身,月门外的小厮一同出来相迎。小厮们引着王羽夫妇出了月门,往另一处走去。
只见那月门过后是另一条小径,那路的两旁尽只布着些青草,由于月光照耀,王羽夫妇都看得清楚。自众人踏到了那草场的小径后,便闻到了四处散的阵阵清香,此时旁边的草地上扬起了一些着荧光的物件,不知是何物。刘霜颖见到那弥漫在道路两旁,满眼皆是欢喜今日的惊喜她见的已经够多了,哪知离开时又能见到一处奇景。
王羽问道:“敢问小哥,这处奇景有何说法?”
身旁的小厮道:“官人,此物乃‘夜杨花’,每当月光起时草地中便会扬起这般絮状的荧光草,今日未到月圆时,若是月圆,这里的荧光会更美的。”
王羽笑道:“哈哈哈……贵庄主这庄园想来能让不少人流连忘返啊,京城当中的庄园闹市不少,可似这般奇异美丽的,还是头一处。只可惜今日未能走遍九十九处月门,未能尝遍贵庄园的美食佳酿,实乃憾事啊。”
那小厮道:“若官人有雅兴,可学那边的卢老爷,下次包下那边的庄园赏玩便是。”
王羽道:“果真都是生意人,哈哈哈……今日的银钱,我等会让将军府悉数送来。这是与尔等的赏钱,今日引路的兄弟们都要悉数到手上,不可怠慢”
小厮接过了王羽的赏钱,立马答谢道:“多谢官人打赏,小的定将这银子到所有兄弟手上的”
小厮们送王羽夫妇出了庄园,恰巧到的是车马已被引到了那里,且也是将军府的马车。王羽扶着刘霜颖上了马车,马车离开了庄园。车马上,王羽道:“明日白天让官家送钱来庄园上。”
刘霜颖道:“今日相公所带我来的庄园真的好看,处处奇景,遍地花香,美食佳酿,应有尽有。相公有心,妾身在此谢过了。”
王羽握着刘霜颖的手,将其揽入怀中,道:“你我夫妻二人,何必言谢。此乃为夫分内之事。今日娘子还是有些拘谨,见了如此多的奇景,可一直是为夫与冯庄主在言语,娘子一直只在看景,有许多话到了嘴边,却又憋了回去。”
刘霜颖靠着王羽的胸膛,道:“妾身已为你之妻,怎可不守妇道?夫君在说话,我怎可打断言语?”
王羽道:“做我的妻子,不需有这般规矩的。日后与娘子一同出游,娘子可再放开些,不必如此了……”
车马到了将军府,两人进了门后,先拜会了父母,随后便直接回了房中。院内此时恰巧落下了一只信鸽,王羽立马取了信鸽,与刘霜颖一同进了房中。
房中的灯火在跳动,王羽在外屋书桌上阅了这封信后,立马将其焚了。王羽闭上双目,立马在稿纸上挥笔书写,书写毕后立马将纸条放于鸽子脚后,立马将其放飞。
刘霜颖见状便道:“相公,是宫中又来书信了?”
王羽望着油灯点了点头,道:“是的,查案又遇阻挠了。内务处的那些太监,果真靠不住……不说了,今日娘子走了一路想来累了,为夫替你打些热水,梳洗一番便上床歇息吧。”
刘霜颖道:“多谢相公了。”
随后王羽便出了门,她随对王羽的所为皆有了爱慕,可只对其一直未让下人伺候自己一事有些不解。刘霜颖知晓下人们都是买来伺候主人们的,这些下人都是签了卖身契,是合乎朝廷律法的,不知为何王羽这般抵触。她一直以为王羽会有通房丫头,可从王羽口中她却知晓王羽从记事起自己便没有通房丫头,随后父母们都想为其配一个,可他始终在不要,父母也都由了他。
刘霜颖有些不解,但却有了些其他想法:难道王羽根本不喜风月之事?在他思索时王羽端着水盆到了房中,道:“娘子,水来了”
灯火通明的将军府,各处的房屋随着夜的推进变得暗了。王羽房中的灯火是最后一处灭了的。
京城各户此时都已熄灭了灯火,街道也止住了喧闹,此时只有一些蛙鸣和蛐蛐声。阴云渐渐围住了夜空,夜里仿佛要下雨了。雨点打了瓦上,下雨了。若下上一夜,想来白日里的热浪能被雨水压下来些。
月龙阁前的台阶上,雨水顺着房檐落下。身披蓑衣的
侍卫们不到月龙阁中交替班次。郭玉交待了侍卫长雨夜里巡夜值守的事宜后,侍卫们便交换了班次。
议事厅当中,沙盘上多了些标注,这些标注是宫中各处河道的水路。蒲沐等人虽在皇上面前请到潘公公协助来办案,潘公公虽也告知了大内统领们大内各处所布的太监,可陈仁海所描述的那两名太监,潘公公一时也未想起来。
如此,线索又断了,故陈仁海提议另辟蹊径,从宫中各处的河道查起那两名太监那日跳了河后便不见踪影,怎会有如此巧的事,想来是从那河道潜水回到了宫中,只是不知为何如此?蒲沐想起那日有人假传太后懿旨之事,便也赞同从此处查起,故众人开始勘察宫中各处的水道,从朱雀门外的河道看去,将水路逐一圈出。
鸽笼中的信鸽跃动了几下,它所带来的信纸十分重要,好在它于雨来临前将信送回了月龙阁,否则依方才的雨水势头,脚上的信纸想来是会打湿了的。
信纸放在了沙盘一角,蒲沐望着沙盘上三位皇子寝宫的方向,手里还有着潘公公所给的三位皇子身边的大小太监的名单潘公公知晓三位皇子宫中的太监,那日他所派的内侍官也悉数来过月龙阁让众统领验看,可陈仁海并未认出那日从朱雀门外跳水隐了踪迹的两人,可陈仁海于宴会上确实见到了送礼的太监中有他们。
陈仁海自然问了来送礼的内侍官,众人皆言宫中只派了他们前来。
如此矛盾,难道是陈仁海看错了,可王羽的书信让他们都知晓,他们没错,定是对方又施了什么障眼法,或者所来的人尽是宫中皇子的人,众人一同送的礼,故意不说出那两人。
雨水还在房檐上落下,顺着房檐又打在了石阶下。
“君怡庄园,不如我等乔装混入君怡庄园中查探一番,那花匠是否能被我等查出?”龙翔天道。
陈仁海思索了一会儿,便道:“听王兄于信中所言,这山庄有九十九处月门,花房院落甚多,我等一去,也未必能见到那两个花匠。”
段干诡风道:“确实如此,我等若是乔装,就无理由去见两个花匠。不如我等已官名前去,说听闻庄园当中有能工巧匠,故我等想一睹风采。”
龙翔天起身道:“悉数这恐有些难了,若那两人便不在庄园上了呢?”
蒲沐道:“那些太监皆言未有见到那两人,可陈兄与王兄都看到了那两人,这定不会是我大内的两人皆看走了眼。这其中定能查出蹊跷”
“那该如何行事?”白杨道。
郭玉道:“我想我等该兵分两路,一路前去君怡庄园,一路留在宫中查探水路如何?”
龙翔天道:“这水路为工部与军器间一同所设,开七手中未有图纸。工部说明日早晨送予月龙阁中,工部图纸众多,且这几日工部沈尚书出巡验工,赵侍郎一人总领工部各处公文,手下的人找个图纸都需到明日简直荒唐”
郭玉道:“若送得晚了,想来耽误查案啊。”
蒲沐问道:“郭兄此话何意?”
“宫中势力纷争,想来还会有六部官员参与,别的不说,礼部贪污案不就牵涉出了宫中皇子结党营私。此次于青书信一出,皇上才让我等开始查处宫中皇子之案,此为密诏,想来只有潘公公知晓。这六部官员,难道只有礼部的官员为皇子所用吗?从皇子处心积虑为我等进京难来看,礼部官员,想来不会为他仅仅想要拉拢的官员。”郭玉道。
陈仁海道:“郭兄所言在理,那皇子都有让他手下入大内的打算,想来各部都已有了他的势力,此次,我等该将其拔掉了。”说罢,在沙盘上宫中各皇子的寝宫处敲了一敲。
龙翔天道:“那明日我等如何兵分两路?”
陈仁海道:“我识得那两人,不如我、蒲兄、段干兄我等三人前去。龙兄、白兄、郭兄、李兄一同在宫中查处水路如何?”
众人未有疑问,随便交待了几句,便都回了营房中歇息。
天明了,今日阴云未散。
君怡庄园当中,又来了一伙客人。今晨虎贲将军府差人送来了银钱,冯岭的账单还未送到将军府,王羽便将银钱送来了。冯岭自己数了数,足足一百两银子。他对着那银子笑着,不愧为大户人家,来此游园赏玩一日,竟自己出了如此多的钱。他账上所算不过只到三十两银子,而王羽已打赏了小厮,竟还出了一百两银子。
这便是冯岭要来京城做此生意的目的王公贵族多的地界,许多人已不知银钱为何物了。也许几十两银子,对许多老百姓而言已是很大的开销,而对昨日的卢家来说,只是打赏小厮的银钱。
包下半座庄园需一百五十两银子,可今晨送来的银钱是整整三百两银子。除此,就连昨日卢家的那小公子,都随手将自己的银钱随意打赏予庄园当中的小厮,这样阔绰之地,加之奇异的景色与美味的膳食,这般生意,岂有不好做之礼?
生意好做,则客人更多了,且来的都不再只是简单的客人
京城的卢家都已来此,那些不服卢家的商人怎会不在此地大讲一番排场?这乃他们商人间的一些争斗,似乎在向全京城的百姓诉说着自己的生意有多大,家产有多厚,这般作为看似奢靡,也有商人自己的道理这些大掌柜们多会带自己的亲信,即打理生意的伙伴一同前来,让其余的对手看到,不免会有些羡慕,如此,有的商人便可在此招贤纳士,扩充自己生意所涉之处,钱则可再生钱了。
今日来了三人,那三人皆是书生打扮,但那小厮也未像那些青楼里的伙计一般看人下菜碟,对三人行了礼,道:“三位先生今日来园中游玩,不知想赏玩哪几处的风光?”
其中一人道:“这里有何种风光可赏?”
小厮边引三人进门边道:“三位先生我家庄园有九十九处月门,各月门处有不同的奇景,奇景处也有不同的美食,不知先生们想赏玩何处?”这小厮虽言语有礼,可与对王羽夫妇所言已是大有不同,那小厮见到王羽的官靴与刘霜颖头上的簪,手上所佩戴的物件便知此二人非富即贵。而眼前三人皆是一身常服,且所佩戴饰物也皆为廉价品,想来只是些书生来此游玩,并未太过富裕,故那小厮说了这番话。
冯岭与所有的小厮皆有言语,不可轻慢任何来此的客人,但也需看客人品级,为客人安排适宜的游园处。
另一人道:“不知这庄园都有些什么奇景可供我等赏玩?”
那小厮指着眼前那道花帘,道:“这便是一处了。”
“这景色有何说法?”
那小厮道:“这花帘子当中是一处花道,三位请随我来”
三人随即跟着那小厮一同进了花帘当中,花帘当中还是那番景色,三人皆赞不绝口,夸花之艳丽,气之幽香。
那小厮继续引着三人出了花帘,眼前现出了七、八处月门,小厮道:“诸位,这眼前的月门便是入庄的路,每处月门都有一处奇景,接连的月门便是下一处奇景,不知先生们想走哪条路?”
三人看着月门的不同地方,有人道:“那我等看小哥的安排了”说罢,那人手中一串铜钱放入那小厮手中,那小厮接到了铜钱自然高兴,可比上那些阔绰的富商,这一串钱确实少了点,可这些赏钱也足够让他喝上两盅酒了。那小厮道:“几位先生,这边请”
小厮边说边引着众人进了一处月门当中,那月门处是一处水车池塘,池塘上开着些荷花,清香无比,这样的清香比平常的荷花要不同。小厮引着三人绕着木道步行,围着那水车在观赏,小厮道:“诸位请看,这荷花随着水池流转,此景称为‘轮转荷花’,这荷花为无根之花,随着水流而走。且这荷花清香无比……”
其中一人打断了那小厮的话语,道:“小哥,想来这荷花是被此水池中特有之物滋养的吧。”
那小厮吃了一惊,缓缓道:“先生……知晓我等水池中所藏之物?”
“这荷花无根怎可活?如此清的水中,散出了香气,这并非荷花的清香,小哥,我说得可对?”那人道。
小厮道:“先生怎知晓的?”
那人笑道:“我还知晓你这水中另有乾坤。”
小厮此时已不敢说话,他没想到眼前的书生竟能知晓他们庄园中从未对外所说的秘密。小厮道:“先生……知晓这水中藏有何物?”
那人道:“水中藏有‘花蝌’。我说得可否是真的?”
小厮惊呼道:“三位先生想来是深藏不露啊快快这边请”
说罢,小厮引着三人一同出了月门,另一处小院当中是一处假山亭台,假山上全是攀爬着的花藤,那花藤所开的花朵奇异,小厮引着三人坐到水榭之上。便道:“诸位稍等,我去与诸位上茶”
说罢,那小厮便退出了水榭。三人坐在石桌上谈天,少时,冯岭便到了院落当中。边说边上了假山,道:“不知贵客来此,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三人拜会了冯岭,随后小厮们便上来了茶水,冯岭道:“庄上清茶,不成敬意,三位先品上一品,我已吩咐厨房正在准备午宴款待三人。”
“庄主何须如此操劳?我等只是来赏玩庄园的,从未想着在庄园当中吃饭。”有人道。
冯岭道:“诸位想来定不是简单的书生,否则怎会知晓我那水池中的乾坤?”
“哈哈哈……想来庄主对我等读书人有些看法啊……难道庄主不闻‘书中自有黄金屋’?我等虽是读书人,可我等不是那些只会读孔孟之道,四书五经而又只会之乎者也的酸儒。我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几年来已游历了各处名山大川,听得不同人口中之言,且我等还爱读典籍野书,知道个滇西有的花蝌,又有何异?”一人道。
冯岭笑道:“方才在下失言了,三位还请见谅”
说话间午宴已上齐,只说那三人是谁,他们正是蒲沐、陈仁海、段干诡风。三人未用官家身份进入君怡庄园,想来是另有所图。
六十二回:烟雨楼台问缘由,京城夜市现隐迹
正午的天还未有放晴,阴云未散,此时天上洒下了几滴小雨,小雨很棉很细,不知何时才会停,也需这般小雨能在今日下上一阵子。宴桌上四人推杯换盏,聊得都是江湖中事,谈的尽是风花雪月。蒲沐将自己称为素衫生,段干诡风将自己称为忘风,陈仁海则将自己称作灵泉子。
冯岭听到这些名号,想眼前这三名书生恐是混迹江湖的人士,恐读诗书只是这些人爱好,并非为那些考取功名的读书人。且宴席当中冯岭见三人谈吐不凡,对江湖之事好似了如指掌。冯岭此刻已觉得,眼前这三人定不是等闲之辈,不过冯岭觉得眼前这三人又非是来拜会自己的,百花谷久不涉江湖之事,如今来京做生意,只是为的能将自己的奇花异草给养好便让其为自己带来些银钱,这根本未涉及江湖中任何帮会门派的利益,想来这些人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段干诡风在宴席上看到了院落中在洒下雨滴后所开出的一丛蘑菇状的小花。那些小花类似野花一般,会开在山野路边的那一类。段干诡风吃下一口菜后,道:“敢问冯庄主,这逢雨而开的花朵是哪类花?”
冯岭道:“哈哈哈哈……三位兄台有所不知,这些野花乃百花谷外的野花,遇雨便开,此花所榨的花汁最解头风病。以前梵净山中的山民经常来我的谷外采这些花,且都是在雨天打着油伞、披着蓑衣来谷外采的。弟子们见到告知于我,我于雨季到了谷外查探,果真见山民采花,我问那些山民采花何用,他们告知我采花可治病,又与我说这是山中老人们留下的方子。我见此花奇特,采了几株回去培育,竟现此花还开得十分艳丽,故我开始于谷中栽培此花。也将花汁卖于集市上的药房医馆中。”
“这花开得如此艳丽奇特,不知冯庄主为其取了什么名?”蒲沐问道。
冯岭道:“此花在下将其称作‘雨中仙’。”
“雨中仙?此名甚妙啊。只是这雨下得延绵,游园想有些不便。”陈仁海道。
“诸位勿需烦恼,庄园当中有许多奇景,其中一处便称为‘烟雨楼台’。这便是我庄上特有的雨中奇景,不到雨中不显奇啊哈哈哈……”冯岭道。
陈仁海笑道:“那我等便是翘以盼了”
“哈哈哈,来来来,各位兄台,再饮上几杯佳酿。”冯岭道。
雨梭梭地下,小厮们打起了油伞,为四人撑起伞。四人一同踏上草丛中所摆的石板路,穿过了那庭院处的月门,径直穿过一处庭院,那处庭院有花匠在冒雨将花盆搬入花房当中。陈仁海见到了花匠们,自然开始留意这些花匠,他过了一眼那些花匠,见到其中一人蒙着脸。陈仁海一下子便警觉起来,但他自然知晓不能暴露便转过头问了冯岭一句,道:“冯庄主,你手下的花匠怎会还遮着脸啊?”
冯岭笑道:“哈哈哈……灵泉兄见笑了,我这名手下昨日收拾花房时被花刺划伤了脸,破了相了,故蒙了面,说来也怪,蒙面的不止一人,昨日还有一人也被花刺划伤了。”
段干诡风笑道:“百花谷的弟子,手艺如此精湛匠人竟也能阴沟翻船,被小小花刺给破了相。”
“哈哈哈……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百花谷的物件搬来的时候,我等在此搬运花坛,手也被花刺划伤过,有人修剪花叶时也伤过。更有甚者还从阁楼处跌下来过,伤及过腰身。如今又添了伤脸的,这要种奇花,需得受‘奇伤’啊……”冯岭道。
说话间众人来到了那烟雨楼台,只说这处庭院当中一进那去便是云雾缭绕,眼前是一处亭台,亭台下面是一处溪流。
段干诡风叹道:“月门外是一番风景,但进了月门当中,便是云雾缭绕,如同仙境。”
陈仁海道:“对啊,好一个烟雨楼台啊。”
冯岭笑道:“诸位请上亭台”四人上了庭台,一步步上去时就觉得上边清凉,进了亭台中。三人向下望去那溪水,溪水旁还种着些雨中仙,云雾从亭台中飘出了一股。蒲沐道:“冯庄主,这究竟是为何啊?”
“哈哈哈……素衫兄,各位兄台,请看这院子里墙壁上的藤蔓。”冯岭道。
三人看了小院四周墙壁上攀爬的藤蔓,这些藤蔓全是紫色,藤蔓上有一些奇怪的花苞,那些花苞似在吐动着什么。陈仁海问道:“这云雾想来就是这藤蔓上的花苞所吞吐出来的?”
冯岭摇了摇手笑道:“灵泉兄有所不知,这花苞吐不是云雾,而是一股气,这股气遇到雨便会产生云雾,且还会起了凉意呢。这是我在滇西的一处瀑布里找到的花藤,这花藤盘着些榕树的气根,是一道奇景啊。那处瀑布凡是下雨便会云雾缭绕,随后则是一阵清凉。我便如法炮制做了这烟雨楼台。”
三人皆抚掌大笑,段干诡风道:“哈哈哈……冯庄主对这类花草的研习果真是大学问啊。不愧为百花谷谷主,服了服了”
蒲沐道:“冯庄主手下也是高手如云,今日见到庄上有如此
奇景,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冯庄主能否答应?”
冯岭道:“哈哈哈……庄上弟子皆是些种花莽汉,各位想来见到便是大失所望了。”
陈仁海道:“冯庄主这说的是哪里话?种花与莽汉怎能相容啊?种花者皆需细心培育花朵,浇水施肥。这些活想必粗莽之辈是难以精通的。”
冯岭道:“哈哈哈……灵泉兄有所不知,这些花匠啊,以前有做过草莽流寇的,后为躲官府,故到了我处。这些养花种草的手段是我教授的。这也是给了他们一些谋生的活路,否则在我那百花谷在上几日,又想去江湖中行事了。来京城当中开庄园,也是为了百花谷能有更好的营生,要为这些弟子找些活路啊。”
四人已在亭台上坐好,茶水糕点已齐备,其中还有一壶果汁。段干诡风从那壶果汁当中倒在了琉璃盏中,看着那琉璃盏上的果汁,问道:“这为何物啊?”
冯岭道:“这为番邦的百香果,也是我在百越之处寻得的。”
段干诡风拿起琉璃盏喝了一口,道:“好喝,口感奇佳。”
其余两人也倒了一杯,道:“确实好喝”
蒲沐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百香果汁,道:“对了,冯庄主为何要收留那些在逃的贼寇?”
冯岭摇了摇头,道:“我看各位不像公门中人,怎会审问起我来了?”
蒲沐笑道:“哈哈哈……冯庄主勿要见怪,只是我等实在不知,这江湖当中传言百花谷不问江湖事,只爱种花草。怎会百花谷主能有如此兴致去收留那贼匪?”
“对,江湖当中,所有帮派皆痛恨那些土匪流贼,大家做正经的生意,或自己隐居世外,与朝廷少有来往。偏偏这些个强盗贼匪,拦路截财,屡破法纪,为害江湖,且朝廷因为这些贼匪与许多帮派都有了隔阂。前阵子洞庭的五湖三帮,便就是贼匪作乱,让朝廷给悉数剿灭。这些如此可恨的贼匪,不知为何庄主会收留他们?”陈仁海问道。
冯岭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些年朝廷行事是中规中矩,不知何时又立了大内八卦统领,这些个统领都是江湖好手或朝廷要员,如此一来江湖便有了监视。大内的侍卫们皆是皇上的耳目,对六部的监察更严了。民间有百姓传言,六部许多官员听闻大内统领已悉数选定,都急得团团转了:这一来,他们做了何事,他们心里清楚;这二来,朝廷想来是要改机制了,若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官员想来是要惩处的,有的黑心官为了朝廷嘉奖,自然要生出一些事端来了。”
蒲沐止住了琉璃盏,将其放下问道:“不知是何事端?”
冯岭道:“为了嘉奖,他们便滥行枉法,判了好多起冤案,来我这谷中的,大都是朝廷所冤枉的好汉啊。”
陈仁海等人一时间不知怎么言语,他们刚回宫不久,六部的卷宗还未整理到,冯岭口中所言的官员到底是谁?这些日子里,他们赴甘凉府、浙府查案,未晓官场中其余的事宜,皇上也未将这类事宜告知,这又是何所异事?
蒲沐道:“冯庄主,可否细说此事?”
“也就是这半年来,他们前后到了百花谷旁。不知为何,他们口中一致说黔贵府官府错判了案子。那黔贵府的官家,我也是有耳闻的,鱼肉百姓,无恶不作啊。故我便收留了他们。其余的人皆是我手下的江湖弟子……哎……哈哈哈哈……我等越说越远了……无论说什么,我的这些手下,都是些江湖莽汉,种花只是我教他们的营生,故他们与尔等读诗书的这般江湖人是不同路数的。当然,若各位想见,却也无妨”冯岭道。
随后,冯岭将那小厮叫到旁边一阵耳语,那小厮便下了亭台,退出了这处庭院中。
冯岭道:“各位,去另一处场院当中,那里有一处空的花房还未安置花,那里去见我的花匠们。”
说罢,四人一同出了院落当中。
只说这花房当中,已集结了近二十个花匠。众人皆端坐在花房当中,冯岭一道,所有人便起作揖行礼身道:“参见庄主”
冯岭道:“诸位,今日庄里喜迎贵客,贵客们皆为江湖豪杰。今日特来看看诸位。这位是素衫生,这位是忘风,这位是灵泉子你等快快拜会三位贵客”
那些人起身作揖行礼道:“见过三位贵客。拜见素衫生,拜见灵泉子,拜见忘风”
蒲沐挥手示意让其悉数坐下,道:“各位勿需行此大礼。我等三人今日游园,与贵庄主说到各位,都知各位身怀绝技,善于种花。故我等前来探访诸位,我等皆为江湖中人,就不需讲这些繁文缛节了。”
蒲沐说着一些客套的家常话与眼前的这些人,陈仁海细细地将人过了一遍,他的目光扫过了所有人,未见到那两个蒙面人。蒲沐言语一毕,冯岭便道:“三位,今日他们还需有些花来料理,不如我等先回到庭院当中用晚饭,让他们先去忙吧”
陈仁海道:“今日见到诸位风采
,不胜荣幸,他日若有缘,我等还会再见的。”
说罢,那些花匠便齐声言谢,小厮们引着冯岭等一众人一同进了方才的庭院,此时在那已摆好一副马吊牌。蒲沐道:“庄主这是何意?让我等一同消遣消遣?”
冯岭笑道:“若诸位不会,庄上还有骨牌、叶子?诸位喜欢哪一类?饭菜还正在烹饪,厨房还需时候准备,我等喝茶谈天,不如在此玩上几局。”
段干诡风摸了摸那马吊牌,笑道:“这样的物件,我多年未碰了,都不知怎么来打了。”
蒲沐与段干诡风都会这类牌术,可陈仁海只在幼时于陈家堡中看长辈们玩过,自己根本不懂这牌术,陈仁海便道:“这马吊牌我幼时倒见人玩过,可从未上过牌桌,想来这牌我恐不会打啊。”
段干诡风道:“诶,不必愁恼,我等先试玩几局,让灵泉子适应适应,等到牌路熟了,我等便再行下注打牌如何?”
冯岭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来来,我等入席打牌”
说话间四人打起了马吊牌,三人在打牌时仍然在套着冯岭的话语方才那两个蒙面人未到花房当中,陈仁海等人便起了疑心,难道冯岭知晓那两个蒙面人就是他们来找的人?难道方才他们的言语中暴露了他们的来意。
如此,他们便开始对冯岭有了介怀,在打牌时开始了旁敲侧击,虽言江湖中事,但时不时便打听到百花谷中事。
阴云还未散开,夜已来临了。今日是这夏季的几日当中较为凉爽的一日了,把酒言欢许久宴会才散了,三人每人掏出了一锭银子结了账。在欢声笑语当中三人出了君怡庄园,三人都有了些醉意,小厮们驾着车马到了门口,冯岭携着三人,道:“三位兄台,上马车吧”
三人前后簇拥着上了马车,与车夫说了该去何处后,马车便从君怡庄园离开。夏夜的凉风吹在了街道上,夜市还未散,车马穿过夜市时走得很慢。三人吃了醒酒的药丸,靠在车里睡了一会儿便清醒了。
车马过了闹市,他们所说自己所住之处是离白虎门大道上最近的一处客栈。车马到了后,三人先后下了车。车马便掉转往君怡庄园而去。
今夜未有星月,阴云还未散开。
车马到了马场时,那车夫下了车马后。马场上又来了两人,正是那两个蒙了面的人。
“夜还未深,尔等又要出去消遣了?”车夫问道。
其中一个蒙面人道:“忙碌了一日,我们去吃点东西,今日修花久了,着实疲惫啊”
两个蒙面人一同出了马场的门,便到了街上,辗转了两处街巷,两人便到了主街。
他们两人一直走到一个卖面的摊子,两人坐到了摊前,扯下了遮脸布,要了两碗面,便吃了起来。吃了面后,两人给了钱后,店家给了其一张黄纸,两人起身便离开了摊点。两人走上了街市,走到了一处客栈当中,开了一间客房后便在那间房里坐下。
两人打开了黄纸,见到黄纸上所写的字,道:“撤出君怡庄园。”
“今日陈仁海等人来,便是来探我等底。”
“是的,好在那日王羽对我等不熟知,否则我等昨日便被其抓了。”
“我等也是拿钱行事,没想到惹出如此多的麻烦来”
“那日婚宴人太多,内务处的太监来了好多趟,故我等乔装也未必知晓。那些被审问的太监都还未知晓我等。干完这一趟,我等便有了更多的钱可用了”
说话间,两人将黄纸裁开,中间有了一道缝隙,从那缝隙当中两人抽出了两张银票,一张各一百两。
“加上原先的五十两,我等此趟赚了一百五十两。本来我等可赚得三百两的,未能杀掉那女的,还让我等逃到宫里躲着,从那刷马桶厂子的排水河中浮出水面,真的让人不快啊。”那人道。
说话间门开了,他们眼前的人正是那日的陈仁海,身后便是蒲沐。
“两位,事到如今,还有何话好说?”陈仁海道。
两人见状破了窗户便逃,只见街上已全是捕快,将其围住。
段干诡风从捕快群当中走出来,道:“两位,事到如今,束手就擒还有生路,若一再抵抗,想来未有什么好结果的。”
街市上的百姓见到这般阵势,早已逃了。那卖面之人此刻也被拷住,他实在不知为何如此周密还会被别人现。
原来陈仁海等人下了马车后再马车掉头之际,段干诡风从车马的大窗中进入了车马当中,随后跟着车马潜入了庄园当中,哪知这两人竟然恰巧从这里走出庄园。段干诡风便尾随两人,以其高的轻功,在夜市当中两人并未现,随后的段干诡风在夜市里会和早已在那里等待的陈仁海蒲沐,两人已授令了巡捕房,故此刻将两人围住了,
两人道:“果然都是大内统领,今日想来难免一场恶战了。”
六十三回:小鬼讲歪理,内侍传急召
街市上只有周围的捕快了,夜市上的所有人皆如被捣毁了巢穴的蚁群混乱当中迅散开,少时便散得个无影无踪。此时的两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蒲沐道:“恶战?想来两位若真的与我等交手起来恐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在我等刀剑下吧?”
陈仁海道:“尔等为了这么点银钱便被人当作了提线木偶,真是可悲啊。曾大称分金银的好汉,为了区区几百两银子竟去钻倒马桶的河水。”
其中一人道:“区区几百两银子?若不是尔等官府胡作非为我等的确能像其他绿林人士一般。只可惜尔等的官府的官员捅我等的刀子,我等不得不这般做了。想来我等也做什么事,做了些善后的事罢了。”
陈仁海道:“善后?杀人灭口也叫善后?”
那人继续道:“如此,对尔等叫杀人灭口,对我等来说便叫善后了。”
“你们二人如此憎恨官府,到头来尔等又是为谁卖命?”蒲沐道。
另一人道:“卖命?我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得上卖命?”
蒲沐道:“你说尔等不卖命尔等在君怡庄园当中稳固地做着花匠,且庄园的收益愈的好,难道就为了这几百两银子连性命都不顾了?”
“我等与各位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与诸位是无法说话了。”说罢,两人便冲向了捕快群,欲冲破包围圈。
一阵厮杀开始,两人的武功不差,巡捕房捕快们的刀剑还无法伤及两人。陈仁海等人也进入了厮杀当中,如此两人一下子落了下风。果然不到十回合,两人便被刀剑砍伤。
又过了几个回合,两人便被擒住。两人正欲咬舌自尽,陈仁海眼疾手快便点住了两人的穴道。
两人暂时被定住,完全无法冲破自己的穴道。捕快们立马上来绑住了两人,这般厮杀捕快们只有几人中了两人掌势。这几人伤势虽有些重,但好在段干诡风都带着压制内伤的药,与那几人服下后,那几人的伤势有所好转后便被带回了巡捕房中找郎中医治。
巡捕房留下几个捕快后三人便将此二人押上了马车,蒲沐放了信鸽于宫中,让宫中的统领们立马通报皇上,说宫外已抓到那日假传圣旨的太监,请皇上来大内监牢密审。
如此忙碌的夜晚便没有一个结束。宫中的人自然也有收获,工部的人加急送来了图纸,这是龙翔天再请示了皇上,皇上则加急给了工部一道圣旨。工部连夜送到月龙阁,龙翔天等人已开始查阅工部的图纸,有了河道的图纸,众统领便很快找到了朱雀门外的河流所连接的宫中水流,这条水流不是别的,正是西北处宫中洗刷厂的排水河,这河中的东西污浊不堪,怎会有人从这条河中上来呢?
白杨一时间便说出了其的顾虑,他望着图纸,看着水路的流向,朱雀门外的河确实一直通往洗刷厂外边的排水河,但朱雀门外的河水拐了两个弯,那两个弯陈仁海当时的视角完全看不到,若他们从那时就上了岸呢?
龙翔天一时间无法反驳白杨的想法,敌人也绝非不会这般行事。郭玉、李德飞看着图纸也未说一句话。
此时飞鸽进了月龙阁中,龙翔天一横手臂,那飞鸽直接落到了其右臂之上。龙翔天取出鸽子中的信件阅毕,道:“我等不用在此分析了,立马去勤政殿请皇上到月龙阁中”
说罢,龙翔天将信纸让白杨等人传阅,众人看了信纸后才知是蒲沐等人已抓获了那日假传圣旨的太监。如此郭玉立马出了门外前去勤政殿寻皇上来月龙阁。
白杨道:“蒲兄等人抓获了两人,可陈兄曾说原先假传圣旨的有三人,怎会只抓到两人?”
龙翔天没有理会白杨的担心,在龙翔天看来白杨方才的言语就是在胡诌无论是两人还是三人,他们但凡有一人落网都不该有任何人有这样的疑问,故他未回复白杨的话语。
李德飞道:“三人?就算只抓到两人,白兄又有何担心?”
白杨道:“这三个人是否是真的太监,若是乔装的,他们的目的何在?难道他们真的会是皇子的人?”
“白兄此话何意啊?”龙翔天的话语当中有些不耐烦了,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于此时白杨还有其他的疑问。
白杨道:“若说是我等刚刚翻了洞庭之案后抓的此二人,想来我等只会怀疑这两人是宫中皇子的手下,可当我等办了东西两处的案子后……天道既出,想来许多想法要被打破了。”
龙翔天想到了白杨的想法白杨在想是否这两人是天道中人,是他们蛊惑皇子做出这般事情,之后使得朝中政变,使天道中人坐收渔翁之利。白杨所想的无非是于青一直以来都不是宫中皇子的人,是天道让其说为宫中皇子指使,致使宫中内斗。
自然龙翔天无法反驳白杨的想法于青的城府很深,与他争斗之时若不是陷入甘凉军的重重围困,说不定他又能跑出龙翔天的追捕。可到于青死之时他都未说出是三皇子所指使的,这又是为何?若他说出,是有机会免于一死。且于青为天道中人,从他信中可知其被皇子过河拆桥,若是如此,活着报复皇家不是更好吗?为何到死都未有说出?这确实耐人寻味。
夜深了,月龙阁的灯火在夜里是不会灭的。
天快破晓时,所有人才从大内
监牢出来,皇上让七位统领都先回到月龙阁中去,自己由潘公公陪着便是。皇上是郭玉从后宫中请来的,皇上夜里未在勤政殿中,是去了万花殿看了容妃。
审问的结局如半年前类似,两人皆言为是宫中皇子,除了三皇子宫中的侍卫,都未有人知晓是哪个皇子所为。如此来说,那些江湖人士与地方官员想来都不知晓是哪位皇子所为。
月龙阁中无人有睡意,他们太想知道这件事的结局了半年前便是疑云满布的事件,今夜过后恐就会有个结果了。
“皇上还在沉思,想来皇上有自己的想法,难道皇上已胸有成竹,知晓是哪位皇子所为了?”蒲沐疑惑道。
陈仁海道:“皇上审问得很细,想来他还不相信是宫中皇子所为。”
“陈兄觉得此事定是三皇子所为了?”郭玉问道。
陈仁海喝了一口茶,他平时不喝夜茶的,只是此刻已无睡意的他觉得喝上一杯也无所谓了。他沉默了半晌,才道:“如此相似之事竟生了多回,还有于青的信,那次皇上的试探加之于青的信,想来皇上早已心自明。”
蒲沐道:“皇上心自明,但还需些时日。三皇子所为,不知是否能坐实。”
“蒲兄还有怀疑?”郭玉道。
“天道……他们出现的时机如此巧……于青之事想来不会如此简单啊……”蒲沐道。
白杨点头道:“方才我也有疑惑,仅凭一封书信想来是难已证实的。”
龙翔天起身添了茶水,道:“像两位这么说,天道要颠覆朝廷则更是无稽之谈了。”
白杨问道:“龙兄此话何意?”
“天道在暗中恐已历多时,到画册现于江湖当中,再到甘凉府御马失踪,东南两府官员毙命,此已为其反击朝廷的讯息。如此精密的布局,两位将宫中内斗怀疑到天道头上倒也不足为奇。只是我等好好推算这时间是否能对得上一来,几位兄台从不同地方来到京城重选大内都遭到不同江湖势力围堵。这约莫是一年前的事了,而礼部贪污案还在此之前又约莫一年。于青那时便是五湖三帮当中商会的头,天道在那时去收买他,他为何要去理会天道?”龙翔天道。
陈仁海喝了一杯茶,望着月龙阁外微微透出的一些亮光,道:“龙兄所言不无道理,于青当时在洞庭一方势力如此浩大,又有官家撑腰,天道不过是一个江湖黑暗组织,他们怎会策反得了于青呢?于青的财势如此大,天道……”
蒲沐没有回话,所有人都未有回话。
如此过了许多平静的日子,荷花败了,残荷还在香额湖中。不过宫中的太监此时已在收整香额湖中的残荷,这个时节宫中该换花了。
月龙阁中一切还在继续,侍卫值守巡宫,统领每日练功值守看卷宗。王羽已回到宫中,他的宅邸正在修缮,刘霜颖还安置将军府当中。不过每月王羽回到家中的日子有限,大多时日刘霜颖都是在独自与王羽的小院当中,虽有时会去后院花园当中与老夫人谈天,或是家里来了亲戚,一同出去见面相聚。
刘霜颖还未有身孕,那一个月里,王羽从未与她逾越男女之间的那些事,除了能抱着王羽结实身子入睡外,他们没有其他夫妻该做的事。
这样的疑惑一直围绕着刘霜颖,可她不会一直想这些事的她记得她嫁到王家之前,她的母亲对她说勿要去扰夫家之事,若恼了,便想法子去和自家婆婆聊点其他的家常或是出门看看戏,排解忧愁且与王羽之事也无需她这般去做才能忘却,只是她愁的是若自己一直无所出公婆是否会恼于自己。
王羽在月龙阁的夜晚似乎在计算着什么,他的手稿上都是些正字。今日他又添了一笔。只见此时李德飞进了门中,他刚布置完了后宫各处轮换的岗哨,回到了月龙阁中打算歇息一会儿,他拿了一壶茶,倒了一杯茶,弯腰便又见到了王羽看卷宗旁的稿纸上多了一横。
李德飞道:“王兄这是思念家妻思念得紧啊。”
王羽摇了摇头,笑道:“李兄这是何段干兄学的?这打趣说笑的本领越来越高明了。”
李德飞道:“这怎会是说笑呢?我等看王兄每日都在写着这‘正字’,想来是算着与你家夫人团聚的日子。”
王羽道:“这便是众位兄弟妄自猜测了我啊。”说完此话后,王羽便没再言语。如此,李德飞也便起身上了楼。
少倾,便有周星宇与宇文枫便又到了月龙阁中。王羽见状,道:“今日两位怎么有空来月龙阁中了?”
宇文枫坐下,道:“来喝王统领泡的好茶啊”
“哈哈哈哈……好,如此便喝上我的一盅茶。”王羽道。
周星宇接过茶杯,道:“一盏茶不够,我得多喝几杯,今日可甚是忙碌啊。”
王羽疑惑,便问道:“有何忙碌之事,是又在何处查到了其他的奇药?”
周星宇摆了摆手,道:“这几日太医院的好几名太医都被皇上召见,听闻是容妃娘娘又有了身孕,让他们好生伺候着,万万不可再有何意外。我等自然也被皇上召去替容妃娘娘检验一日三餐,四时茶点,看是否有异常。容妃娘娘此时用完了晚饭,我等才得歇息。”
宇文枫道:“娘娘可别又想着吃夜点……
”说罢,自己又倒了一盏茶,一饮而尽。
说话间蒲沐进了门中,道:“今日月龙阁来了两名贵客,尔等来此有何贵干啊?”
宇文枫道:“原是未来的姑父到了,小侄在此请安了。”
蒲沐道:“又在此胡说八道了,灵药司今日不需尔等前来?”
“今日灵药司不需我等前去,我等被皇上调去万花殿了。”周星宇道。
龙翔天此时走下了阁楼,听到了周星宇说话后瞪着看了其一眼。周星宇看着龙翔天下了楼,便道:“龙兄方才的眼神很是杀人啊,不知我做错了何事?”
“周兄多虑了,方才眼睛里不知为何飞进了一只虫子。方才我将其挤了出来,先在便好了。诸位,夜快到了,今日我未有练功,想出去练练功。各位在此,龙某失陪了。”龙翔天道。
蒲沐望着龙翔天走出月龙阁的背影,蒲沐道:“不知龙兄为何这般,平日里他不是这般的。”
陈仁海道:“龙兄性格古怪,平时都在白天练功,为何今日要在这般时候来练功?”
李德飞道:“既然说龙兄性格古怪,我等就不必再追问了。”
众人还在说话间,龙翔天没有练功,他的步伐很快,直接走向了宫中的主道。他走得很快,周围的宫女与太监与他请安他都未有回应他平时从不这样的。
月缓缓上升,他走了很久,侍卫们见到龙翔天这般的行走,明眼的人都知晓了他此时的心情,便就没有打扰。
万花殿前的侍卫见到了龙翔天,立马行礼,道:“拜见龙统领”
龙翔天此时才止住了脚步,他喘息得很快,所有侍卫不知他的眼睛里到底有什么。龙翔天道:“尔等……尔等……这几日的暗哨……我要将这里改了……”
侍卫们道:“龙统领……暗哨不是才换过吗?”
龙翔天声音中带着怒气,道:“我身为大内统领,难道连暗哨都换不了了?”
侍卫们听到了龙翔天的话语惊了一身冷汗,侍卫们立马点了头方才龙翔天的话语很厉害,那股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龙翔天将暗哨重新布置了一道,随后便又匆匆离开了。
月龙阁当中所有人都来了周星宇与宇文枫回到了灵药司中,其余几个统领也都来到了月龙阁内,龙翔天是最后一个到的,他未有任何的话语直接上了楼。
蒲沐见状道:“方才巡宫侍卫交接时说见到龙兄一言不地走到了御花园的一处。”
段干诡风道:“想来那里僻静,龙兄是去那里练功了。”
陈仁海望向龙翔天关了门的营房,道:“想来龙兄是有心事。”
白杨道:“这几日宫中太平无事,皇上也未有追究宫中皇子之事,这几日娘娘还怀了龙胎。宫中可谓是喜事,龙兄为何还愁眉不展?”
此时有潘公公到了月龙阁中,急匆匆跑来,道:“诸位……诸位大人,出大事了”
潘公公手里握着铁龙旗令急匆匆地跑到众人面前,蒲沐道:“潘公公有何事如此慌张”
陈仁海道:“对,潘公公有何事不妨慢慢说来”
潘公公道:“诸位大人快随老奴去劝劝皇上吧皇上大怒了,要问斩三皇子啊”
所有人听后立即起立,陈仁海问道:“事情已过去多日,为何皇上今日会震怒?”
潘公公停顿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道:“三皇子调戏妃子,皇上勃然大怒。”
“调戏妃子?三皇子调戏了哪位妃子?”郭玉问道。
潘公公道:“皇上最宠的妃子……容妃啊皇上让老奴着各位大人去捉拿三皇子老奴觉得事态严重,故先与各位大人商议。”
王羽道:“此事确实蹊跷,平白无故,怎会说三皇子调戏容妃呢?”
蒲沐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容妃告知皇上的?”
陈仁海也随即附和道:“对啊,容妃已有了身孕,一直在万花殿内,怎会被三皇子调戏?”
潘公公着急地喘了口气,道:“这个……老奴也不知啊……这怎会平白无故地……三皇子虽说不及两位皇子自律,可也算熟读圣贤书文武双修,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的。老奴让属下去打听了……让他们前来月龙阁与诸位大人汇合。少时便来,我等不可耽搁太久,否则皇上定会怪罪的。”
所有人此刻都已站起来,这样的事态不会让任何人觉得放松的。龙翔天此刻跃下了楼,道:“召集宫中两队侍卫,捉拿三皇子”
蒲沐道:“龙兄,我等还需知晓其中原委……”
龙翔天打断了蒲沐的话语,道:“我等直属皇上调令,如今铁龙旗令一出我等还在此等待,这成何体统?”
段干诡风道:“龙兄,潘公公用心良苦,我等在此稍等片刻再出也不迟啊。”
陈仁海道:“对,此事听来就蹊跷,我等不可贸然而行,宫中之事慎行为妙。”
龙翔天正欲反驳,只见几个小太监到了月龙阁中,见到潘公公欲言又止,潘公公道:“这几位统领都不是外人,你等快快将事情说来”
月龙阁外吹起了清风,阁楼内的声音响起。
六十四回:峒寨人庙堂论理,灵药官奇探黑河
只说宫中又过了好几日。那夜的小太监告知了八位统领与潘公公事情的缘由:是那夜三皇子醉酒调戏了在穿行御花园中回万花殿的宫女,还对容妃出言不逊,扬言要去万花殿好好看看容妃,看看自己父皇如此宠爱的妃子到底是何样貌。
如此不算,三皇子还抓着宫女的手一路让其走向万花殿,好在万花殿的侍卫阻拦,可三皇子还在万花殿处大闹,给了值守的侍卫几个巴掌。三皇子胡闹了一会儿便坐在地上睡着了,还是他手下的几个随行太监将其抬了回去。
事后宫女哭得紧,且三皇子在万花殿外的言语也让有了身孕的容妃有些难堪,容妃自己不涉后宫之事,却还会遭人这般羞辱,故容妃也落了泪。这一行泪,让其手下的宫女将那时三皇子的所为告到了皇上那边。可宫女言语不顺,只说了三皇子调戏容妃,故皇上龙颜大怒,直说要问斩三皇子。
此事没有再先前一般不了了之,整个后宫都知晓了。三皇子的母妃自然苦苦哀求,太后也出面让皇上从轻处罚。皇上的怒气未消,直接让八统领直接将三皇子打入大内监牢当中,日后处置。之后的日子里皇上提审了三皇子几次,就将其软禁于宫中西北角的一处别苑当中熟悉的西北角,似乎在那里的人都有着相同的结局。
潘公公虽劝过皇上几次,蒲沐、陈仁海、白杨也向皇上说过原先三皇子手下招供之事有疑点,皇上虽说自己听得进去,可还是将三皇子软禁了下来。
事情渐渐平息后宫中也再无人议论此事了,月龙阁每夜里议论此事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直至没有。
日子还是这般度过,直到容妃娘娘诞下一名女子,宫中添了喜。皇上好好庆贺了一番虽说是女子,但容妃之前小产过,此次庆贺也是有理由的。
这般集万千宠爱一身的妃子,自然惹来不少的非议。宫中诞下女子的妃子不少,从未有过这般待遇的,如此有些非议也是难免的。但是容妃有了一女后,也无暇顾及这些能中伤她的流言蜚语。
只说这日,大内灵药司中有人到了黔东一处的山寨当中去采峒人为灵药司五味苦籽。这五味苦籽乃一剂解刀伤的外用药,灵药司的人虽采了其种子到京城当中,可无论用何种方法,五味苦籽就是不能成药,每一批种子都会死。如此灵药司便让当地山寨中山民为其培育,到五味苦籽成熟时灵药司再派人来取药。
山寨外的一处房舍当中,有声音传出
“这古寨的峒主为何这么早就让我等来?这才刚开春就让我等来此,日赶夜赶的,这才到这里。”说话的则是灵药司的夏明。
“夏兄所言极是,这时节五味苦籽怎能结得了果?”晏景道。
“五味苦籽据医书上写,并无此名啊。这名字莫非又是尔等给起的?五味苦籽……为这剂良药今日可把我的老腰给累坏了,尔等届时与我观赏一下这个什么五味苦籽。”有人道。
晏景道:“刘太医,您说您在宫中行医便好,何故跟着我们来此跋山涉水啊?”
夏明道:“刘太医这是想亲眼目睹五味苦籽真貌,或是来看看这黔东的青山绿水。不用一直在宫中伺候那些王亲贵胄吧”说罢,夏明拍了拍刘太医的肩膀,笑道。
刘太医道:“尔等不要胡言,此次是我与皇上说要来的……哎哟……这腰啊……”刘太医动了动自己的腰身,又继续道:“自你灵药司设立以来,找了不少稀世灵药,为大内添了不少解毒医治良方,这些良方也可用于宫中其他各处。且你们中不少人都会行医。这一来,宫中就有人在言语了,说我等太医院不如附属于尔等灵药司行了。这些闲话,我一个老人家是不在意的与皇上或其他王公贵族诊治看病那么久了,在宫中如此多的日子都已度过,流言蜚语于我无用。可我太医院当中其他的太医,未必会这么想,说尔等既然如此厉害,不如让我等换换,我等采药育药,尔等行诊。有人说我等为太医,不比你们这些江湖郎中……”
晏景道:“江湖郎中?我等都有了大内官职,太医院中竟然还有人说我等是江湖郎中?”
夏明笑道:“哈哈哈……我懂刘太医之意了。绝知此事要躬行啊……太医院的一些太医们看我等整日出宫到江湖各处采药,随后只作药材的培育,名声在宫中就盖过了他们。刘太医作为太医院脑之一,此时定要维持住我大内灵药司与太医院之联系,不可让双方决裂,故亲自与我等一同来访,以此告诫太医院诸位医师,让其不要有这般想法。”
刘太医频频点头,道:“夏药师说得不错,药理是不分行医和采炼药的。术业有专攻,我等太医虽说都学过这些,可论采炼药尔等必我等之上。若有人不服,我就亲自来一趟,将两位所行之事告知于他们,看那些人有何话说。”
晏景道:“刘太医用心良苦,可就怕收效甚微啊。”
刘太医问道:“晏药师此话何意?”
晏景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刘太医能以此法让太医院的人清者自清,可又怎奈宫中小
人作祟。作祟声不停,尔等心也难全平。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刘太医您这般豁达的。”
说话间有三四个峒人急匆匆跑到房舍中来,这房舍是开着门的,夏明等人都是在门口乘坐。夏明见那些峒人皆面色慌张,便立马起身,道:“诸位老乡,生了何事?”
那些峒人中有一人气喘吁吁地道:“那五味苦籽……都没了……”
此时三人的皆瞪大了双眼,尤其是刘太医,他第一次出远门与灵药司的人采药,竟就遇上了这等麻烦事。
晏景道:“没了?为何都没了?还请老乡细说”
那方才答话的峒人还未从方才的慌张中走出,略带些哭腔道:“我们山寨中趟有一条河水,那河水畔就是栽种五味苦籽的地方。近来我等见五味苦籽花已开,故传信于灵药司的诸位大人来此,想诸位大人到了之后,五味苦籽便全都成熟,采摘籽粒后便可入药。哪知今日大人们说已来到寨门口,河水变黑,五味苦籽全都败了。”
刘太医抢在两人之前话,道:“河水变黑?你等可查验过这河水之源,为何如此?”
另一峒人道:“这河水源头不在我山寨之中,是从他地流出的。”
刘太医自觉地捻了自己的胡须,道:“这河水变黑,五味苦籽枯萎……想来这河是尔等山寨所依赖之水吧。”
“大人说得对,我灵水峒寨就靠此河而活,如今寨老们在寨庙中都没了主意,大家吵作了一团。我等闻得大人们就在山下的寨外,故寨主让我等来此请诸位大人上山一议。”又有峒人道。
晏景道:“尔等先去,留下一人引路,我等稍候便到。”
那些人回了令,便留下一人上了山。晏景对那留下的峒人道:“小哥先在门外守候。此事有些蹊跷,我等稍作商讨,随后再由小哥引我等上山。”
那峒人小伙回了令后便在门外守候,三人锁上门后,便开始议论。
刘太医道:“此事我等先告知静江府王巡抚,让其派人来此寨为我等增援。我不通武功,更不懂断案。你等二人倒是在大内当差武功不错,且也有断案之能,但就靠我等三人恐不能彻查。”
夏明道:“此事我等还是先飞鸽传信于大内统领们为上策。”
晏景心领神会,道:“对,此事需要马上告知蒲统领等人,让他们来决策。若只告知所辖官府来此,想来我等之后还需再告知大内。”
刘太医不解,道:“你们二位所说之话我甚为不解,此事为何需报予大内?大内虽负有监察六部,稳定江湖之责,可这般直接来此破案不与当地官府说,想来也不合规矩。”
夏明笑问刘太医,道:“刘太医所说的不合规矩是何意?”
刘太医道:“你们二位为大内灵药司中人,本身不负查案之责。是八位统领可直属皇上命令,可直达每一处州府查案。但我朝州府官也负有所辖之地查案之责,案子是不能随意上交的。”
晏景对刘太医的话语摇了摇头,道:“刘太医,此事不如你想的这般简单。想来你还是先回到宫中为上策。”
夏明打断了晏景的话语,道:“刘太医此时还是不要下山为妙。刘太医请跟紧我等,晏景,你写信件,到了村寨中让其飞鸽传信于灵药司中,让其马上告知统领们此事。”
刘太医虽还在迷惑,但两人此刻写好了书信,打开了房门,随即三人前后上了山。
三人在那峒人小伙引路下,顺着山中特有的路一直向上,山路有些崎岖,虽说夏明与晏景轻松上山,可刘太医已落下了很长一段路,扶着路边的树干在弯腰气喘吁吁地喘着。
晏景向下望着刘太医,道:“带他上来想必不是上策啊。”
夏明一把跃到下面的山路上,搀扶起刘太医,对盘山路上边的晏景道:“晏兄,你与这位小哥先在前走着,我馋着刘太医,随后跟着。”
如此四人一前一后走了约莫有半刻钟便到了山寨当中,山寨当中的街道铺着不齐的地砖,那些吊脚楼交错在山寨当中,不过此时楼中几乎没什么人,除了楼底的那些家家户户所养的牲畜外,一眼望过去没什么喘着气的物件了。
峒寨的山民们都集中在了寨庙内,争吵声断断续续。那些年轻的后辈此时站在庙堂正当中长篇大论
“三爷,这水定是山那头的苗寨所为。他们整日制蛊造毒的,定是他们的人染了河水之源。”
“对啊,这如此大的山,我峒苗二族世代居于山之两侧,可我等从不制蛊,这帮从苗疆说来的外族占了山不说,还将其蛊毒之术带来。上次定是划山时对我峒寨有不满才会如此的”
“苗人本就在西南方,为何要来东方?他们是觊觎我们峒寨的山水,我等不赶他们走,迟早这峒寨要遭殃”
争吵声一直不休,直到那引路的小伙子来到了庙堂当中与几位寨老一阵耳语,才有一位寨老起身道:“你们几个都闭嘴,朝廷的大人们来了,我等请他们进来论断论断。”
才高谈阔论的几个小伙子,也止住了他们的话语。三人到了寨庙当中厅堂,那几个小伙子稍稍让了让,夏明从他们中走到那排坐着寨老们的座位旁,一一拜会了几位寨老,道:“见过大叔公、三爷及各位寨老。”
那些老人也都悉数站起来还礼,三爷道:“夏大人,今年朝廷的五味苦籽没了,我峒寨想来也是要遭一场大劫了。”
说罢三爷以袖口拭了眼角欲掉出的两滴老泪,夏明立马安抚三爷,道:“三爷勿扰,此事生得蹊跷,此时峒寨不可自乱方寸,还需冷静。”
方才的一位峒人小伙立马问,道:“大人,这水乃我峒寨之命脉。无缘无故黑了,此刻河水还着恶臭,大人请看”那峒人将一个小包裹打开,里面有几根银针,那些银针并未有黑,也未有其他异样。
夏明道:“这几枚银针是尔等去探过河水的银针?”
那小伙道:“是的,这几枚银针探过水后立马变了颜色,针头都显了黑色,可未过一会儿,便又全变回了银色。”
夏明取下裤腰上的鹿皮手套,拿下一枚银针。晏景上前递给了其一个小瓶,夏明将那小瓶中的水倒出,银针又显了黑色。
晏景摇了摇头,道:“确实是蛊毒。”
这句话说得有些不合时宜,一下子点燃了寨庙中的人声。就连一些峒人阿妈都坐不住了。
“看到没有,就是蛊毒”
“那帮苗人欺人太甚,我等回去拿起刀械,去找那帮苗人讨个说法。”
“是啊”
“对,走,怎容得他们骑到我们头上来?”
晏景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些不妥,便厉声道:“诸位稍安勿躁,我只说为蛊毒,这会使蛊的人江湖中数不胜数,尔等这般莽撞会误了大事。届时亲者痛,仇者快,这正是那些敌人想看到的”
鼎沸的人声似入了冰窖一般停住了。夏明道:“晏兄说得在理,此案由我等来断。朝廷让诸位乡亲替我大内养五味苦籽,我大内定就有护水之责。诸位乡亲放心,我等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大叔公起身,道:“乡亲们还请回到各自家中,我等与三位大人再商议一下这些案子。阿邦,你与几个年轻人留下,其余的乡亲们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这才先后散出了寨庙。
“阿邦,你将事情原委说予三位大人细听。”大叔公道。
那叫阿邦的年轻人道:“事情我与大人们都说了,银针的事方才阿明也说了。”
大叔公点点头,道:“三位大人,这事情想来阿明、阿邦都与你们说了。这河水今日变黑,河边的五味苦籽尽皆死了。寨中人心骚动,我等也不知为何这般,故没了主意,还请三位大人为我寨中所有族人做主,抓住真凶,还我峒寨一个太平啊。”
夏明点点头,道:“阿邦,尔等先将几位寨老安顿好,随后引我等去寨中河畔,我等再去查验一番。此案我等已直接上报大内,届时由我大内直接断案。”
大叔公道:“如此便多谢三位大人了。”
阿邦让几个年轻的峒人将几位寨老送回了各自的房中,刘太医问道:“还请问小哥儿,这河离山寨多远?”说罢,刘太医喘了几口粗气,又揉了揉自己的腰,刘太医的腰身很粗,他的年纪已过不惑之年,加之整日坐在太医院中研读医书,腰与肚子都显得有些肥。
阿邦正欲开口,便被夏明打断了话语夏明笑了笑,他自然知晓刘太医为何要如此问,便道:“阿邦,你先安顿好刘太医,随后再带我与晏兄一同去探河吧。”
刘太医道:“如此也好,我在寨中再查探查探。”
晏景道:“刘太医,这峒寨当中也有些懂医道的村民,您恰好在此与他们探讨医道,若能得一两个奇方,也利于太医院今后行医啊。”
“晏药师所言极是,我就在寨中静候佳音了。”刘太医道。
正午已过,一众人来到了河边,这河在峒寨西边,自山顶流下。河的两畔是山中一片开阔地,河水所浸湿两畔的五味苦籽所开之花已败,河水尽是黑色。不仅五味苦籽的花,就连周围的草地靠着水边都已泛黑。
夏明蹲下身子看着那黑水,这黑水此时倒未泛出太大的恶臭,夏明扯下腰间的鹿皮手套,戴上后又从衣兜中取下一个小瓶,将小瓶放入水中取水。取满水后,晏景取出小包中的一瓶油脂,以那油状物封住瓶口。随后,晏景又取了两个瓶子,分别取些粉末出来,放在一个小木碗中,活在一起后,呈了糊状,之后将那面糊放在那层油上,随即封住了瓶口。
夏明盖了瓶子,起身便看到黑水中映出一个奇怪的映像黑水泛起小波,层层波澜,衬着日光河水面出现了一个牛状的怪物,随即那个映像便消散了。
晏景也见到了,那些年轻的峒人没见到,恐就算见到了,他们也就觉得只是巧合,但晏景与夏明定然不会觉得这样的事情会是巧合。
他们要等待大内的援手了。
六十五回:水井旁两族相争,密林内三星遇怪
黑水还未褪去,这几日的峒寨,只能去山下的集市的水井中打水,那里是汉人的村寨这里汉人、峒人、苗人相处得很好,可这般相处融洽只能说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若一直有一方来分享自己的水土,想来这样的融洽便会被一点点打破。
虽然峒寨的峒主,也就是大叔公已与这汉人村寨的管事说过峒寨中河水有异,这些日子峒寨中人想来借他们村寨的水一用,待到河水清澈时,再用回峒寨之水。这些水自然不白来打,大叔公已送了给了这村寨五十两白银。这五十两白银对这峒寨来说绝非小数,整个村寨一年的五味苦籽卖予灵药司,能赚一百余两银子,其余峒人下山卖药材一整年赚不足二十两。而今年他们又折了五味苦籽这单生意,这一百多两银子不知要到何处去填补,如此来看,这五十两出得让整个峒寨族人很吃力。
但峒人最讲道义,他们视作珍贵的东西于别人而言也是一般他们把河水作为峒寨的生命,自然也将井水看作汉人的生命,出这般贵重的银钱也在情理之中。
银钱给了,并非意味着一切都会平稳。一个水井,若是一个村寨的人来此定是够了的,可这些日子来,峒人也是在早上来寨中挑水,如此水井旁便拥堵了很多。人多的地方自然会有是非,哪怕是拥堵带来的不便也能产生摩擦:谁踩到了谁的脚,谁的水洒到了谁身上一点,这样事情在人拥堵的时候数不胜数。总有人会承受不了这种“热闹”。
水井旁出现了扭打,人群瞬间打做了一团,几个水桶倒地,水泼向四处,街道上被浸湿了一大片。人群在撕打,这样的撕打必定不会是沉默的,定然会伴随着一些骂声才起
“干什么,你们”有人推了一个峒人小伙一把,随即几个峒人小伙围了过来。
有人大喊道:“峒寨人滚回你们的山里”
“你这是什么话?”
“我们交了钱的,也是你们管事的让我们来此的。”
“你等的水桶碰到了我媳妇的衣裳了”说完这句话那人用指尖顶着那几个峒人小伙中的一人的额头。
“就是,来此打水也该讲点规矩。一窝蜂地和催命鬼一样干什么,这着急地是想多打点水还是怎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旁打水的老太也参与了进来。
有个峒人自然忍不了了,过去质问道:“你此话何意”
有人推了那峒人一把,“这是我娘,你敢这么与她说话?”
“她是你娘,不是我娘,我等来此打水不是白取的,她凭什么这般说话?”那个峒人小伙道。
“对啊,我们峒寨若不是河水受了灾,怎会来此受你们的气”
争吵声愈激烈,这样的后果必定招致厮打。
村寨的寨老们来了,几个壮汉分开了水井旁厮打着的两拨人,几个管事的寨老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尔等无故打起来?”
有峒人小伙道:“你们几位寨老来得正好,我峒寨的峒主来此与你们村寨交过水钱,为何你们村寨中人还要如此对待我等?”
一名寨老问道:“方才我村寨中人与尔等究竟有何不快?”
那峒人将方才生之事与告知了几位寨老,一名寨老对方才说话的那老婆子道:“六叔婆,你好歹是个长辈,怎会出了这般事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的?”
六叔婆道:“你们这些管事的,怎能光听这些外乡人的言语?他们如此不懂规矩,水打得到处都是,还有我到底算个长辈,方才他们的话语……”
那说话的峒人道:“你也说你是个长辈,方才你的话难道就是一个长辈该说的?”
六叔婆的儿子上前又欲动手,被寨老们身旁的壮汉制止住,那年轻人立马吼道:“你等就会窝里横吗你等收了水钱我们有一文钱吗”
那些壮汉见到管事们的眼色直接将那人按着押出了人群中,那年轻人还在嘶吼,骂骂咧咧的声音断断续续,直至远离了人群。六叔婆也有些不快,道:“你们……乡亲们你们也看到了,我儿只不过说了句实话,他们便要治我儿的罪,这是什么理啊”说罢,那六叔婆便直接瘫坐在地上骂骂咧咧起来。
这六叔婆就是这般的脾气,一旦出了事就只剩这般撒泼耍赖了。好在她平日里与乡亲们还算相处融洽,当然,这种融洽是在她没丢什么便宜的时候,一旦没了便宜可占,或是别人占了些便宜,她便会自己打破这种融洽。这样的人,天下随处可见,峒寨有,汉人的寨也有。吃硬不吃软便是形容他们最佳的话语。
寨老道:“我寨自立寨以来一直与邻寨和睦相处,这黔东南一带大山之中,山寨星罗棋布,汉人、峒人、苗人世代和睦。山寨之多,各族人当互帮互助,怎可各扫门前雪?且我族人祖上为避中原战乱才来此地,多亏各村寨照料才得以兴旺至今。祖先有言,我山寨世代与周边村寨交好互助,不得有悖各寨和睦之约,如今峒寨有难,我寨若不相助,岂不有悖祖训?”
六叔婆未有答话,
那寨老继续道:“我寨自立寨以来之所以能人丁昌盛至今,一来靠黔东南各寨的相互扶持,二来便是靠我山寨严明的规矩。今日六叔婆你们母子坏了规矩你儿子破坏了我寨与峒寨之约,还出言不逊;而你身为长辈,非但不劝解两寨年轻人,反而在此恶语相加,出了事又在此撒泼耍赖,若不惩处你母子二人,我等今后如何治理山寨?”
闻得此话六叔婆这才慌了,立马爬起哭诉道:“乡亲们,今早的事你们是知晓的我老婆子在这山寨中活了快六十年,几代人都是知晓我老婆子的,我老婆子在山寨中虽话语多了些,可绝不是你等口中那类人,今日这般诋毁,我老婆子受不起”
寨老当中你又有人道:“你儿子说我等收了峒寨的水钱不分与大家,那我且问你,前些日子你家运粮进城中的骡马是不是我村寨白白给你的?这骡马是天上下来的?我等敬重你家在寨中时日长,故先分给了你家新买来的骡马,如今你与你儿竟还说我寨中的不是……”
六叔婆自知理亏,便不再言语,她习惯用这般的沉默来应对这样窘境。方才闹事的年轻人喃喃道:“寨老们,我与内子都知错了,这人多之地,水洒了一些也是常理,今日之事……峒寨的兄弟们抱歉了。”
峒人小伙们自然不将这般事情放在心上,回了礼后,便又排起队打水来。
马蹄声从远处响起,打水的人们望向街的一边,果然有五匹马前来,那五人正是蒲沐、段干诡风、白杨、李德飞、郭玉有这般奇案需大内统领来了结时,都是四人出宫,而这回却是五人前来,想来朝廷觉得事态严重,需再加派一名干将,否则怎会如此?
众人见到马匹一点点接近集市,便让开了道,他们不知在这黔东南的乡下怎会来了这一帮人他们不像黔东南一带的人,因为这里的马种较矮,而他们胯下的马都高骏,看着这些马匹,寨老们便猜测这些是黔东南以外的人,有寨老看到这些人的靴子不同常人,便望着这帮人上山的身影一声长叹。
人群依次打了水后便散了,水井旁只剩下方才那批寨老还在,身旁的一个壮汉上前问那叹气了的寨老道:“三爷方才为何叹气,难道是那帮骑马的人来者不善?”
“你小娃娃家不知道的不要瞎揣测。”三爷道。
那壮汉应了声后便退回了后方,其余的寨老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马蹄蔓延的方向了一会儿,便转头回了家。三爷摇了摇头,随即也离开了水井旁。
只说这五匹马已到峒寨的山下,段干诡风下马,望着山下的一块大石,那大石立在路旁着朱砂写道:绿萝寨。
“绿萝寨?夏明所说的峒寨就是此处?”郭玉疑惑道。
蒲沐望着那石碑思索了一会儿,道:“绿萝……黑水……想来就是这了。”
白杨道:“方才我们这山下的村寨中见到几个峒人,好似是来那村寨打水的,这个时候想来山路中应该有许多人上下才是,怎会路上一个人都未有遇到?”
蒲沐问道:“白兄有何想法,不妨细说。”
白杨道:“夏明与晏景的信中所言的峒寨确实在这山上,可这山寨之名在书信中从未提及,信中只说了大体的方位,我等到了这半山中就见到了这绿萝寨。蒲兄怎会如此断定这绿萝寨就是我等要去的峒寨?”
蒲沐道:“这绿萝寨无论是不是信中所说的峒寨我等也需进去一探究竟。”
李德飞道:“‘绿萝藏秘蜥,鸿蒙藏真手’,蒲兄之意是认为此寨与天道有关?”
段干诡风从后腰上取出鹿皮手套,轻手抚着那石碑上的朱砂字,嘴角上扬笑道:“欲盖弥彰……这绿萝寨想来并非那峒寨,这石头是从别处搬来的,这朱砂字也是刚写不久的,不过被人故意作旧。这里定有些名堂,诸位兄弟是否要进去一探?”
“看来天道人已布好阵与我等,就等我大内进去了。”郭玉道。
白杨道:“敌在暗,我在明,若这般贸然进去于我等不利啊。且明眼人都知晓这乃敌人所布圈套,岂有敌人挖好陷阱我等直接往里面跳的道理?”
段干诡风道:“白兄说得有理,这石碑不明不白放在此处,又刚放于此不久,我等不知这石碑后藏有何乾坤,怎可直接进去查探?蒲兄一向心思缜密,行事精明,怎会有这般想法?”
蒲沐道:“绿萝寨身处此山的西北方,而夏明所在的峒寨也在山的西北方,我等一路沿着主路上山,这峒寨世居于这山上,难道下山的峒人们从来不走这条大路,只走小路?”
白杨疑惑答道:“难不成山中还有其他路段,或是有两个山寨靠得近?”
蒲沐道:“这……绿萝寨不知是否真的在此山上,且两个山寨若是邻寨,夏明为何从未提到过在峒寨旁还有另一个村寨?且段干兄方才已说了,石头是挪来的,朱砂字是故意作旧的,想来根本没有绿萝寨,只是敌人故布的迷雾,且大路确实于此,我等一路驱马走来,路上也有骡马的蹄印,想来这路是有人常走的,只是这石头不知是何时搬
来的。”
郭玉下马到了石头旁,望着石头旁被碾起的土,蹲下身来仔细望着那些土屑,皱起眉头,似乎也未看出什么。蒲沐立刻翻身下马,道:“我等先将马匹栓在此处,我等中三人进这绿萝寨,留下二人在此等候。诸兄有何想法?”
李德飞道:“那我进寨,有人同往吗?”
段干诡风道:“我也进寨,还有谁同往。”
蒲沐转头对白杨道:“白兄,你与郭兄一同留守在此,若在黄昏之后我等还未回到此,立马撤离此处,且飞鸽传书与当地官府。同时告诫山下的汉人村寨中人勿要上山来。”
说罢,蒲沐望着眼前的山寨,把马匹旁所挎着的鸽笼打开,取出夏明所飞来的信鸽,从衣兜中取出来了一卷书信放于鸽脚,放飞那鸽子。
五人望着那鸽子径直飞向绿萝寨所在方向,少时便没了影子。段干诡风道:“这信鸽识得路,好似是沿着这大路飞去的,这绿萝寨不会就只有这块石头吧?”
李德飞取了佩刀,道:“目前我等在此想来也不会有眉目了,不如直接进这个绿萝寨一探究竟。”
蒲沐点头,道:“我等取了兵器,带些水立马进寨”
说话间三人前后进了山寨,说是进山寨不如说三人继续上路,走上那石头后的路。
只说三人的身影离那石头越来越远,路的最远端都是树林密布,故白杨与郭玉已看不到三人的踪迹了。
蒲沐等人沿着路一直走,周围都是些密叶高树,许多树都长出了气根,那气根直垂树底,这山里的树木直接遮住了外面的日头,阳光只能透进几丝到这里面。三人在这密林中行走,落下的树叶盖住了大路上铺的石砖,约莫走了半刻钟,李德飞望到一个老树被刮了皮,上面好似写着什么东西,便凑上去看。
蒲沐见状与段干诡风一同上去看,李德飞道:“夏明的记号。”
两人见那树上刻有一道镖,那镖是夏明特有的记号大内重整后,所有官员皆有自己随身的记号,那些记号作为行走江湖的暗号使用,暗号可用来联络同门,或令待援。因此法许多江湖门派也都使用,可每一派只有一种标记,易被识破,故大内所有官员的标记都不一样,而所有官员都需记得同僚及自己所属的标记。
蒲沐道:“夏明为何在此留了标记?”
李德飞凑上去看了标记的刻痕大内的标记有军器间专门打造的特有暗器所出,故暗器打在何处,何处便会映出标记。“刻痕打得快,且从这痕迹上看,夏明是在奔跑时将暗器出又收回的。”
“奔逃时?”蒲沐又细细地看了那树上的刻痕,道:“那这老树怎会无端被刮了皮?”
段干诡风凑进一看,忽然觉得头上有东西飞下,立马拉上两人跳离那树,只见眼前老树垂下许多串绿萝藤,蒲沐有些疑惑,道:“这绿萝藤怎会在这老树之上?”
“此地想来不宜久留,我等先回去再做打算”李德飞道。
其余两人自然感觉此地有些怪异,便打算回头,此时三人听得路上有了些脚步声,便立马紧觉起来,三人握住手里的兵器,只见少时前方走来一男一女,那女子好似有了身孕,那男子正在小心翼翼地搀扶他。
两拨人如此碰了面,在这山里,见到这般手持武器的人谁都会害怕,那男子立马挡在女子前面,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人,怎会在此?”
蒲沐看那两人面相和蔼,且那男子手里没有兵器,说话声音中也未听出内功,便稍稍放下了警惕,只说道:“这位大哥,我等来峒寨寻亲的。我有一远房表哥在此山寨,这两位是在下的亲戚,一同来这黔东南峒寨看我这表哥的。”
那男子面上的表情这才变得未有那么凝重,道:“三位原来是去那峒寨访亲戚,峒寨就沿着这条路走见到了房屋便是。不过听说最近这峒寨有些乱,你等来此访亲想来时候不对啊。”
段干诡风问道:“这峒寨是出了何事?”
那男子道:“这峒寨当中有一条河,可不想就在约莫半个月前河水变黑,这山寨到此时还未查出是何所为。山寨现在与下面的汉人村寨共用一个水井,方才还闹得不可开交呢。”
李德飞问道:“不知大哥是否为峒寨之人?”
那男子笑道:“在下不是峒寨之人,是山下城里的住户。只是这峒寨中有一处寨庙,我闻得甚是灵验,内子有了身孕,想去庙中求个好签。”那男子说罢,女子随后点了点头。
蒲沐便继续问道:“大哥,那为何要在路上立石称此地为绿萝寨呢?”
“绿萝寨?”那男子疑惑道。“我等一路上来,未见有什么绿萝寨啊?”
三人倍感怪异,匆匆拜别了那对夫妻原路下山,只见原来的路口果然没了石块,马匹还在,可白杨与郭玉却没了踪影,在旁边的树干上也刻有了两人的标记。
“立刻告知所辖官府来此”蒲沐道。
六十六回:深山脚大内探密,绿萝藤三戏巽星
“想来我等要告知所辖官府是难了。”李德飞道。
蒲沐这才将目光移到了马蹄边信鸽横七竖八落在地上,羽毛上还沾着血迹,有几只则更是血肉模糊蒲沐方才只想着到那巨石前看白杨与郭玉人是否在此,未注意到马匹旁边这些信鸽的尸体。
望着那印有白、郭二人标记的树干,蒲沐陷入了沉思信鸽被杀,白杨、郭玉失踪,同时在树干上留着自己的标记。这一幕,想来刚才那对夫妇未有看到,那绿萝寨的巨石平白无故消失,看那夫妇的脚力,应该在他们过了巨石不久后便到了,否则他们不会在此碰头的,难道是那对夫妇?
“这山上想已是龙潭虎穴,我等还是离开此地为上”段干诡风道。
蒲沐手一扬,道:“不可,白杨、郭玉恐遇险境,若我等此刻下了山,想来他们便是凶多吉少了。”
段干诡风道:“蒲兄误会我之意了,白兄与郭兄留下的印记不是匆忙之间留下的……这与我等方才在山上见到夏明所留标记有些不同。想来山上已是险境,白兄所走之路此刻未知,我等中不妨出一人撤离山中,在山下传讯与所辖官府来此封山……”段干诡风只看出了这树干上的端倪,其余的异样也未现,所说的计划只是个大概,便也未继续细细言语。
听得此话后,李德飞与蒲沐又靠近了那树干,细细看来那白杨与郭玉所留下的标记与夏明所打出的标记果然有不同。蒲沐道:“难道他们二人是现了何种异常才留下标记与我等后自己去访寻了?可这遍地的信鸽又作何解释?调虎离山?”
“可为何调虎离山只为毁了我等的信鸽?”李德飞道,说罢,他便查探了马上的包裹,包裹里除了那些已毙命的信鸽均未有少了的物件。
段干诡风道:“这倒愈像调虎离山了。不如我与蒲兄沿着标记所指的路去查探一番,李兄撤出山中回到那汉人村寨中,让其去县城调令人来封山。若我等一个时辰回来,再细细商议,若未能按时回归,还请李兄多调人马前来搜山。”
李德飞道:“段干兄,你的轻功虽为上乘,可我轻功也与你只差个毫厘,且在这密林之中,我那音传内功御敌之效显著。若论出谋划策,蒲兄远在我之上,若留我调兵遣将,应对敌人,则不如留蒲兄下来统调的好。”
蒲沐思索之后,便道:“这密林小径,莫说你们二人,就是我等三人前去都是凶险万分……”蒲沐陷入沉思,若自己此刻不去,段干诡风与李德飞前去查探,便少了一份助力,这山林之中时刻都让他们感到不安,加之白杨与郭玉的离奇失踪,这让蒲沐放心不下二人;可若三人一起去,正如段干诡风所言,若三人一同前去,未有人作为后备,也绝非上策。可这两条计策都非上上之策,可折损似乎已不可避免。
蒲沐从未有需要面对自己同僚有折损的一日,他自然也未难做出决断。
段干诡风道:“蒲兄,此刻万万不要犹豫不决。”
闻得此话后,蒲沐便开口道:“那我留在山下等二位兄弟归来,若二位兄弟以此路寻到个什么好人家的山寨,此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可惊动那些乡民。”
李德飞与段干诡风也频频点头,他们曾经历过天道所造出的百姓恐慌这世上杀人的不是神兵利器,而是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话语,于他们而言,杀死敌人比让百姓对朝廷信任难太多了。
不知这黔东南的大山之中是否那些曾流传京城、甘凉府、浙府、闽府的小画册。天道不知在此又布下了些什么玄机?
只说李德飞与段干诡风二人沿着标记所指方向走去,蒲沐则驱马下山等候这大内所有人的标记当中,都可指出方向,不过每人标记中指东南西北的方式都略有不同,这对标记之法,在大内成立的一个月内,所有人已练了不下千次,在任何关头,都可指出方向。
蒲沐下山前回头望了方才的路,他心中对那对夫妇的疑虑还未有打消。这对夫妇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也太对不上这一切所生的时段。可眼下寻到白杨与郭玉的踪迹为上策,若再原路去寻那对夫妇,恐还会生其他事端。且此刻敌在暗,己在明,似乎敌人时刻掌握他们的动向,否则不会在他们来此之前便已将重重疑阵布好,他们必需配合好才不能掉入敌人所设的陷阱。不过他还在担心,段干诡风与李德飞是否能会再遇上这对奇怪的夫妇。
李德飞与段干诡风沿着那标记边行边看,又在那山路旁的树干上见到了两人所刻的标记,可一路上来李德飞却注意到路上并无二人的足迹。“段干兄,这一路上来根本未见白兄与郭兄的足迹。”
段干诡风停住步子,转头对李德飞道:“郭兄、白兄轻功皆属上乘,若是方才有异,二人该是使了轻功追赶,在这小径之上未留下脚印想来也
不是什么怪事。”
李德飞回头望着这小径,摇了摇头,道:“我等一路走来未施展过轻功,且我等为了查探白兄、郭兄为我等留下的标记,可也未留下脚印。”
李德飞与段干诡风转头看去,果然小径未有二人的足迹。一阵冷风,旁边的树丛上又有的声音,二人环顾四周,只见周围几棵大树下尽皆下来了些绿萝藤。
“又是这些绿萝藤。”李德飞道。
段干诡风道:“阁下深藏密林之中,以这些个怪藤绿草地来此装神弄鬼,好一个绿虫甲,果然如小虫儿一般,只敢藏匿于树叶花草之中,做些叮咬人的勾当。”
“段干兄说得在理,什么‘鸿蒙藏真手’,简直唬小儿的把戏。莫要装神弄鬼了。”李德飞道。
两人说话间背对背转着向前走,李德飞道:“丛林之中的小虫,想来是爬走了吧。”
段干诡风笑道:“胆小蠕虫,恐还在密林当中窥视我俩,伺机而动呢。不可否认,这小虫儿的招式确实高明。我等根本无应对之法啊。今后此法我等还需多多揣摩啊。”
李德飞笑道:“兄弟所言在理,此法甚高,今后我等若无法制敌,便就躲在丛林当中故布迷阵,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两人边说边走,背对背旋转着,可这密林中仍未有任何动静。密林已走到头,眼前是一处铁索桥,铁索桥后是一处小径,那小径要通向何处两人未可知,方才两人的话语,是想激对方在暗中出招,好判断对方的实力,可就这般转灯儿似的缓慢地走,也未现有任何异常。除了方才从树上掉落下去的绿萝藤外,根本未有其他异样。
两人到了铁索桥边,止住了脚步,望向方才走过的路,路上依旧没有脚印。树丛中有些响动,两人抬头望去原是树上跑动了几只松鼠,从树的一头跑到了另一头。
段干诡风凑近看那铁索桥,鹿皮手套带上往那一抚,道:“这铁索桥已许久未有人走,这铁桥及沟壑下树叶满布,若说我等来时这小径未有脚印可认作土质或敌人作祟,可这桥上的落叶形色各异,腐烂的,新落下的皆有,且未有踩踏之痕迹。白兄与郭兄是否过了桥?”
李德飞道:“白兄与郭兄会不会以轻功过了桥,想是他们觉得桥上有异,亦或者他们追踪的人跑得快,以轻功过桥,再或是……”
段干诡风打断了李德飞的话语,道:“就算白兄与郭兄皆使了轻功,这条路难道之前未有人走?”
李德飞道:“不如我等跃过桥看看那小径上是否还有白兄与郭兄留下的标记。”
说罢,段干诡风便先跃到了桥的另一侧,只见段干诡风定住了身形,望向桥的另一侧,便觉得眼睛有些模糊,桥的对面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了。
段干诡风心中一惊,揉了揉眼睛,可对面却愈模糊,且渐渐变得墨绿。
“李兄”段干诡风大喊道。
可四周皆没有回应,他回头望向那小径,那小径却又无异常。段干诡风很是奇怪,可心中一惊之后也明白自己中了对方的圈套,对面此时似乎被一块巨大的墨绿厚布给罩住,完全看不清。
段干诡风凝神定气,一口道门罡气提上胸膛,右手握紧剑柄,一步步向前试探,两旁的小径中又有了的响动,此时段干诡风一剑直接出鞘,剑锋一起,剑气直接掠过了小径两旁的树叶,那些树叶皆落了地,在这些树叶之中,又见了些绿萝藤。
“装神弄鬼的小儿,有胆子出来较量”段干诡风大喊一声,似这般内力直冲四方,震得那小径旁的树沙沙作响。这一阵吼声过后又是如同刚才的寂静。此时只有段干诡风自己的呼吸了,段干诡风喘着粗气,他根本未料到铁索桥过后会是这般境地。
段干诡风继续行走,小径还是未有声音,此时的寂静只会让段干诡风继续恐惧。他的步子愈的小,愈的缓。凉风一吹,段干诡风觉着风是从背后穿出的,便立马转头看,只见后面的路也被那些墨绿色给罩住了。
小径之中只剩段干诡风所喘着的粗气,此刻他的理智正在逐渐被这些墨绿消磨殆尽。眼前没有劲敌,只有这条小径,一条向前走着的小径,好似根本未有尽头。
剑拖着地而走,段干诡风太阳穴上的筋绷得很紧,他不知白杨与郭玉身在何方,不知李德飞是否也在小径之上,更不知自己要如何应对这般奇异的境况。只说段干诡风又走了约莫百步,小径尽头有一条小溪,溪对岸则是一条上山的石子路,那石子路搭得崎岖,看上去只能过一人,段干诡风跃过小溪。转头望向小溪,还是如方才一般地样子眼前的对岸是一片墨绿。
眼前的石子路是否还要上去?段干诡风立在了溪的对岸望着背后的那一片墨绿,方才的他只顾向前走,可自己每当转过头去或是
环顾而走时,眼前却未有这般墨绿。段干诡风想起跃过铁索桥转头之后,眼前先是模糊,之后才变得墨绿。可自己根本未有走近,或是回去,若是自己回去,是否又能看清了?是否为那些丛林的草木所为?或是那些奇怪的绿萝?
可若进了那地方,又是怎么一番场景?是否又会是另一个圈套,或是李德飞也如自己的境遇那般?若自己重走回头路,或许又能碰上李德飞?
段干诡风此时未能作出决断,眼前尽是未知,就连一路走来也是如此。他从未怕过什么,从他下了龙虎山进了这江湖,他便不知什么是恐惧,可是今日这般,无任何强敌,只有这令人不解的墨绿不解墨绿的背后,则是段干诡风正在恐惧的自己的同伴究竟在何方?
怀着不安的揣测,理智便会被缓缓消融。段干诡风此刻难得逃出了方才脑海中的混沌,在想着如何应对这般令人不安的场景。
“如今这我独身一人处在奇异墨绿之中,不知其他兄弟如何。想来敌人已将我等大内中人一一分割,此时恐已想逐个击破了。”段干诡风的声音很小,此时他的心中似乎已填不下这一处声音,只能从口中出,告知自己该如何思索如今的局面。
这里很静,唯独的小溪流水声也未完全覆盖他的话语。
段干诡风的手里的剑攥得很紧,可眼前除了那片来路时的一片墨绿尽是祥和一片,这把剑又该向何处挥去?可愈这般诡异的祥和,便愈地恐怖。
此时则又起了异样,溪水的远处逆流飘来一朵莲花。这朵莲花呈青色,花瓣内侧还泛着些黑色,且不说这密林何处所来的莲花,就这般逆流而上也是怪事一桩。段干诡风未有凑近,只是注视着那莲花从自己身边飘过,那溪水蜿蜒,莲花未被那溪水的势头阻住,绕过了一个折弯后,段干诡风便未再有看见。
段干诡风的剑还未有出鞘,可此时他已听出了动静,这不是溪水流的声音,这密林在树叶沙沙作响中,还有其他的声音。
石子路上下来了几个年轻小伙子,看他们的装束正是峒寨的年轻峒人。段干诡风望着眼前这些下山的小伙,心中一阵疑惑:在山中敌人虚设绿萝寨,又在山中多处布置了些奇怪的绿萝藤,山中还有夏明的特有标记。除此外,白杨与郭玉也留下了标记让他们寻来。这些异象,让段干诡风等三人早就想到山中早已不太平,恐连峒寨都已遭不测,方才那对夫妇想来都会遇上麻烦。可眼前的一切,似乎又想把他们三人的预想给打破了。
小伙子们说说笑笑地走下石子路,见到眼前有这一名手握利剑之人都不经吓了一跳,有一个小伙子稍稍走出来,道:“阁下……是谁?”
段干诡风望着眼前这帮峒人小伙,这帮不之客是敌是友未知,半晌才开口,道:“我方才与同伴来这山中采药,哪知都走到山脚,同伴却现未带采药的器具,现去山下旅店之中取。我见这有一条小径,便走过来看看。”
那小伙笑道:“原是采药的郎中,方才见到郎中一脸杀气,还手持这把利剑,我等都觉得郎中会对我等不利。”
段干诡风将剑收到剑鞘中,笑道:“几位小兄弟皆误会了,这山中凶险,听说这几日峒寨不太平,便只有提剑防身了。”
“哎”那小伙一声叹息,人群中又人声,道:“这般坏事,听闻的人倒是愈多了,这峒寨一直太平,就是这黑水一事。”
“郎中,想来你也知道了吧。我等这几日都是去山下打水的,方才我家堂哥去打水又遭那帮汉人嫌弃,我便不知那些汉人究竟有何了不起的。”又有一个小伙道。
段干诡风道:“那几位小兄弟下山便是要找那山下的汉人理论?”
方才个与段干诡风搭话的小伙道:“郎中误会了,我等不是要去生事。我等几人幼时常在山中玩乐,这石子路我等常走,这里我等知道有一处小潭,不知是源头何处,但水却十分清澈。说来也怪,这水只在这个时节才有,只要菩萨摆了莲花后,水就可用了。”
“菩萨摆莲?”段干诡风疑惑道。
那小伙继续道:“郎中有所不知,我等幼时来时,见到这溪水有青莲逆流而上,我等沿着莲花上前取,尽头是一处小潭,到了小潭后青莲便与水旋进水涡去了。随后我等看到小潭边有一座天成的观音石像,故我等都说这是菩萨摆了莲花。”
段干诡风觉得奇怪,方才自己的确见了青莲,可对方说的是真是假,自己目前还不可判断,便道:“那为何要等到菩萨摆莲后溪水才可用?”
小伙道:“若在菩萨摆莲前去取水,第二日溪水便干涸了。”
“还有如此奇异的事?”段干诡风道。
“若郎中不信,我等可以去小潭那边看看。”那小伙道。
六十七回:快剑一出破迷雾,假戏即露起冤仇
只说段干诡风与那几个年轻峒人沿着溪水走去,方才段干诡风已看到了他们口中所说的青莲,但一路上都未与其说起,倒是还在路上时问道:“几位小哥,听闻这几日峒寨的黑水之事,都把朝廷的大人们引来了?”
有峒人小伙道:“我看郎中不是那普通行医开药之人啊。”
段干诡风不解,问道:“小哥何出此言?”
那小伙继续道:“郎中若只行医问药,怎会还关心这些事?”
“哈哈哈……”段干诡风笑道:“小哥误会我之意了,因我常混迹江湖,曾结交过几位江湖豪杰,后他们投身大内,就在大内做这寻药的差事。前些日子,他们到了这黔东南地界,曾书信与我,说取了药后与我一聚,随后我到了这,闻得峒寨河水出了事,他们也没了音讯,想是还在你们寨中查案吧?”
那小伙听得此话后,笑道:“原来如此,不知郎中江湖中还有朝廷中的好友,方才我的话语有些不适,在此向郎中赔罪。”
段干诡风笑道:“小哥不用如此言语,现正值峒寨多是非之时,几位有些警戒,也是人之常情。”
说话间,溪水的尽头已在眼前,眼前果然有一处小潭,只见潭水尽皆从一处旋出,想来方才那朵青莲便是旋入那旋涡当中。段干诡风顿觉诧异,青莲逆流而上,竟能进入溪水的源头当中,而这源头本身从哪里来却根本无人知晓。段干诡风转眼一望,只见小潭边的观音石像已被绿萝藤缠住。
见得此状,那几个小伙立马上前,有的道:“不知是哪里长出野草,竟将菩萨给缠住了,真是大不敬……”说罢,几人便绕道小潭的另一侧,将那些藤条尽皆扯了下来,段干诡风觉得有些不妥,这绿萝藤正是方才在密林中他所遇到的。
段干诡风右手已搭到了剑柄上,他的眼神往四周望去,周围的墨绿正在慢慢包围自己。这次与方才不同,那股墨绿就是朝着他来,那几个峒人小伙的声音渐渐模糊,段干诡风施展轻功往上一跃,跃到树林上的枝干之上。只见那股墨绿也随之上升,段干诡风道门罡气提起,一剑出鞘,剑气直冲四周,只见树的枝干随剑出鞘的声音纷纷落下了几支。
密林之中似乎没有了声响,静谧得可怕。段干诡风记得方才小潭的位置,从树干下一跃,直冲那小潭,当脚尖沾到了水面时,段干诡风知道了小潭的位置,他一剑挥向那观音石像的方向,只闻得一身惨叫,过后墨绿色渐渐消散,眼前还是那几个小伙,不过一人已经身异处了。
段干诡风道:“若你等一直藏着,我还不知如何破解这片墨绿。”
“哈哈哈……大内统领果然名不虚传啊。”其中一个小伙子开了口,望着在观音石像旁自己同伴的尸体道。
段干诡风道:“如今尔等奸计被识破,还不束手就擒?”
那小伙道:“统领的剑虽快,可你这把快剑此时根本无用武之地”说罢,那些峒人小伙立马转身同几人跑向方才那石子路,并喊道:“杀人啦,杀人啦”
段干诡风轻功一起,立马追赶上来,飞身一跃,一脚踢向那几人,只见其中一人一拳打来,被震了一个趔趄,还未回过神来便被直接震倒在了小溪边,段干诡风跃过去,一剑指着那人,道:“还想与我做戏?尔等要再向前跑,我便将他头颅割下”
谁知那几人跑得更急了,边跑边呼喊着救命,歇斯底里的喊叫与方才死一般寂静的密林格格不入。段干诡风自然知晓对方想做什么,这般手段与刚才密林当中的手段相连,他便明白此刻自己已陷入敌人的圈套,方才死了的那个峒人小伙已成了他们栽赃自己的“证据”,但此刻这一剑下去又何妨?敌人少一个,是永远的少一个。
那几人爬上了石子路后,拼命奔逃,只见又来了一群的峒人,为的正是峒寨的大叔公,大叔公道:“阿明,你们几人怎会如此狼狈,方才那求救的嘶喊声是尔等所出的?”
原来那帮小伙中带头的正是那日在寨庙内力证是苗人下蛊的阿明,阿明道:“我等在溪边见到了一个疯的剑客,杀了小路和小虎,他正往山上来……想来夏大人与晏大人恐遭了他的毒手啊”
大叔公道:“那人什么来历?”
“这个……我等不知,我等下山就见到那人拎着剑在密林中,见到我等就疯狂砍来,随后……随后小虎和小路就都没了命,不知这人来自何方,我等只觉他冷血无常……或是中了邪……”
大叔公道:“老三,来者不善,近日峒寨怪事频出,三位朝廷的大人都已失踪,想来恐有不之客在我峒寨周围盘踞图谋不轨,我等必要小心应付此人。”
三爷道:“大哥放心。”随后,三爷抽出了柴刀,道:“诸位,拿起刀械,下山”
话音刚落,脚步声便渐渐靠近了人群,不知是小路还是小虎的人头被段干诡风拎着到了众人面前。段干诡风的剑没有回剑鞘,依旧擦着地而走。
三爷拎着柴刀向前一步,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杀害我峒寨之人?”
段干诡风道:“此刻我若辩
解,尔等还愿意听?”
有峒人小伙道:“三爷,别与他多言语,我等杀了他”
阿明也在一旁帮腔,道:“三爷,此人见到我等不由分说就挥剑,若不是我等跑得快,也会成他的剑下亡魂……他若要解释,方才怎不与我等解释啊……”阿明的气似乎还未喘匀,说话还有些断续。
段干诡风笑道:“我若想真的杀了尔等,你等跑不出十步,就可悉数死于我的剑下。我未杀尔等,是想看看尔等还要玩什么把戏来哄骗你们的父老乡亲。”
大叔公道:“你此话何意?”
段干诡风从腰间的腰带内掏出一枚玉牌,道:“你就是夏明信中所言的大叔公?”
大叔公道:“你怎知晓我?”
“夏明是否也有这样的玉牌?”段干诡风道。
大叔公看着段干诡风所示的那枚牌子,大叔公在这峒寨中虽上了年纪,可眼睛却出奇的好,看了眼前的牌子,他便知道这牌子确实与夏明的相似,可大叔公却转身道:“诸位,这人还想欺骗我等与他拼了”
段干诡风不知为何如此,剑一扬起,持刀向前的几个年轻人便又陷入犹豫当中,“怎么,是否尔等见到了其他的大内统领?”段干诡风道。
大叔公道:“大内统领?那你可知夏大人与晏大人去了何处?”
段干诡风道:“你此话何意?”闻得此话,段干诡风已推断出了夏明恐是中了敌人圈套,不过此刻他需得到些更有用的东西,故他问了此话。
大叔公道:“是你唤两位大人出峒寨的,此刻你竟不知道了?”
“我等大内统领昨日才到的山下城中,我等从未传唤过夏明与晏景,你等山寨还有刘太医,怎么不见他?”段干诡风道。
大叔公道:“刘太医?你竟还有脸提刘太医,刘太医在夏大人与晏大人被唤出去不久后便也失踪在了峒寨之中,你在我这老头子面前还要耍什么把戏?”
段干诡风愈觉得事态严重,便立马追问道:“你一口咬定是我所为,而我被你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我方才与你说了我等大内之人未传唤过夏明与晏景,刘太医失踪我根本不知,何谈与你作戏?”
三爷望着段干诡风,对大叔公道:“大哥,听他言,似乎对此事毫不知情。”
大叔公听得段干诡风的言语,也觉得眼前此人的语气不像刻意伪装,若说方才段干诡风的镇定为其故意为之,可段干诡风此时的追问明显有着急之感;且方才段干诡风确实对大叔公的言语倍感吃惊,大叔公便在心中重新打量了眼前此人,可他手中的人头是自己峒寨的人,是他看着长大的小虎,他为什么会杀小虎和小路?他真的是大内中人?
三爷挥手示意让那些峒人小伙后退,自己持刀上前,道:“你大内统领的身份我等之后再来问你,我等想知晓你为何要杀我峒寨之人,方才你所说的一切我等都之后再议。为何要杀我峒寨中人,我等目前只想知晓此事”
段干诡风道:“那我想问方才力证我是疯子的那年轻人几件事。”
阿明此事还躲在人群当中,大叔公道:“阿明,上前与他对峙”
“大叔公……方才他的剑就在我眼前划过……”阿明断断续续道。
三爷打断了阿明的话语,道:“你站到我身旁,我这把柴刀虽钝了点,挡他那一剑还是可以的。”
阿明听得此话后只得一步步蹭到三爷身旁,三爷道:“你问”
段干诡风道:“今晨是否你就离开了峒寨?”
阿明道:“我刚下山就遇到你提剑杀来……你问我这个有何用?”
段干诡风未顾及阿明的话语,继续问道:“也就是你并非在天亮之前离开的峒寨?若你记不住了,是否有人帮他想想。”
眼下一群人竟是疑惑,连大叔公与三爷也不知为何段干诡风要问这般话,他们二人也无法断定眼前此人究竟是故弄玄虚还是自己身旁的族人出了什么异样。“好了,眼下恐无人知晓此事了,那不如我等去到溪边的小潭一看”段干诡风道。
人群有人声,道:“我等为何要听你的?”声的人正是一同与阿明跑到山上的峒人,人群之中有人应和道:“对啊,我等问你为何要杀人,你在这里兜圈子,谁知道你是何意?”
三爷道:“与你去小潭边?为何要小潭边,我只想听你为何要杀我峒寨之人,你大可不必如此说话。”
段干诡风道:“既然你不想下小潭,那我便问你你来溪边所为何事?为何要去动溪边的藤条?”
“什么藤条?”阿明道,“我等才下了山,便碰到了你,我等怎会去碰什么藤条,你怎会在此胡言乱语?”
“对啊,你这厮未听到三爷说话吗?三爷问你为何杀人?”方才与阿明一同跑上山的小伙道。
段干诡风道:“尔等从我问了话后一直未正面回答,却一直催问我让我说为何杀了人,你等说未碰藤条,也就是说尔等未去到溪源头的小潭,那好,尔等峒寨之人就随我一同下山去一看,若到了小
潭边,那人的尸体还在,又当作何?”
三爷见阿明还未说话,道:“阿明”
阿明道:“三爷,若是我等与他去验看倒也无妨,可若在那里他们埋伏下了人我等恐都有不测。”
“不必担心。你前方带路便是”三爷道。
段干诡风作揖行礼,道:“多谢三叔公、大叔公”转头,段干诡风便一步步走下乱石路来,段干诡风自然明白阿明不敢直接回应,他只随意问了几句,果然阿明便有点慌了神,如此段干诡风的敲山震虎便起了效。
若说段干诡风怎会识破阿明等人的计谋,正是那些尊菩萨像旁边的藤条。石像只为天成,若那些藤条也为天成,或是密林之中自己生长,那些峒人应该见怪不怪才对,就算是在密林中长出了藤条,何必言语与动作都如此激动?这让段干诡风生了疑。若只说段干诡风在此生疑却也不妥,原来段干诡风在遇上那群峒人时便生了疑,整个峒寨于此时早就风声鹤唳,他们竟能与一个陌生人如此交谈,且在问起夏明与晏景时,他们又警觉起来,这令段干诡风留了个心眼。
只说一众人下了山,到了溪边,只见溪边伏有两具无头尸体。三爷道:“这还未到潭边,怎就有了两具尸体?阁下作何解释?”
段干诡风心里一惊,心想定是有人对方才的尸体动了手脚,敌人在这密林中还安排了其他的人来处理这般后事,他中了圈套了。此时段干诡风便感觉这个圈套定不简单,恐从他们五人一踏进密林便入了敌人的圈套当中,那两个峒人,就连那个阿明都是诱饵,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的百口莫辩。
段干诡风立马飞身上前查探两人的尸,大叔公厉声道:“快快围上去,莫要走了这个剑客”
只见段干诡风落到了两具尸体旁边,低头了眼地下,只见地下草土根本未动,想来是被人抱到此处的,眼下该如何是好。
在他思索之时他已被那群峒人小伙团团围住,他们手里的刀械都已盯住了眼前这个杀人剑客,恐还是一个居心叵测祸害大内江湖的大魔头。
段干诡风起身,指着阿明,道:“尔等的计策虽好,可为何连人头都未搬来?”
阿明道:“我怎知道你把小路的人头放到何处了?”
围住他的峒人小伙,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在抵赖”
“别与他废话,我等一起上,为小路小虎报仇”那群峒人小伙皆道。
段干诡风道:“如今我百口莫辩,可我不忍伤尔等无辜之人,大叔公,可否还能听我一言?”
“大叔公,莫要听他……”阿明道,大叔公伸手打断了阿明的话语,道:“你还有何言语?”
段干诡风道:“如今我不动手,尔等可将我押回峒寨之中囚禁,若尔等要审问我,我也全都知无不答,大叔公、三叔公意下如何?”
三爷上前与大叔公一阵耳语,大叔公道:“好,不过你必须卸剑受绑。”
“那就请大叔公为我保存我的佩剑,若我得洗雪沉冤,还请将剑还与我。”段干诡风道。
三爷上前与几个峒人小伙卸了段干诡风的剑,之后又将其绑缚,随后三爷又立马封住段干诡风三处大穴,三爷道:“我知晓你的武功高强,就算卸剑受绑,恐凭你的身手也能逃脱,只好封住你的穴道,让你暂时不能运功。”
段干诡风笑道:“三爷的指力高强”说罢自己转身走向山去,大叔公道:“来人,看住他”
说罢,便有两个峒人来到段干诡风身旁架住了他,段干诡风被押着往山上走去,段干诡风被押到了人群的最前边,阿明望着段干诡风,眼神中还透露着些害怕,有些峒人小伙还在一旁安慰他,劝他一切都会风平浪静。段干诡风笑着看了他一眼,那个笑中带有一股狠狠的轻蔑。
他的笑脸引起了所有人的愤恨,没有哪家族人能忍受一个人杀了自己族人还可以如此趾高气昂从自己身边走过,峒人小伙们皆瞪着眼睛望着眼前这个神气的怪人,他们此时已觉得眼前此人恶贯满盈,若不杀他,整个峒寨的愤怒恐都难以平息。
身旁押着他的两人也忍受不了他的高傲,推了他一把,喊道:“快走”
段干诡风自然知道身旁两人的愤怒,可此时他也无法辩解,可他没有后悔自己砍下了那两剑,他知道,敌人少一个,永远是少一个。
大叔公与三爷走在最后,他们也不知为何段干诡风如此淡然,大叔公见多识广,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段干诡风所杀之人,定存在一些端倪,可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怀疑自己的族人。
人群前面有了骚动有峒人小伙大喊“站住,别跑”
大叔公与三爷立马跑上前去,只见一人劫走了段干诡风,几个峒人小伙在那里追,只见那人已跃下山去,跳到一棵大树下,峒人小伙中未有练过轻功之人,此时只能望着山坡下的丛林大骂。
阿明此时愈慌了,立马道:“三爷、大叔公,他们……”
三爷道:“立马回寨中戒备”
六十八回:黑水犀复现寨河,东瀛蛇夜困双星
这峒寨所在的大山,密林重重,若是真有一人躲到何处,想来是很难找的。也正因如此,峒人们向来只在自己山寨周边生活,打柴、种地、纺织各处都相隔不远,说得上远的,也只能是那条寨中的河水。
如此说来,山中的峒人就算是世世代代居于山中,也不能对这大山了如指掌,可如今麻烦来了——先是河水变黑,再后便是朝廷的人相继消失,好不容易捉了个不速之客,可言语之中又指出是峒寨之中出现了端倪,如今这个不速之客又被人劫走。
诸事皆怪,大叔公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声气,屋子里的气氛很凝重。其余的几位寨中要员皆在,大家围着圆桌而坐,三爷先开口,道:“大叔公,你可是觉得我峒寨当中恐已有了叛逆?”
大叔公叹道:“我等为峒寨之人,于情于理,都不该怀疑自家的孩子,可那人的话语,且轻易卸了剑,这是让我有些不解的。”
“可他已被人劫走了,兴许是他的同伙?”三爷道。
大叔公道:“这正是令我不解之处啊,他如此大费心机杀了小路小虎,栽赃阿明,却连尸体在何处都搞错了?然后他又能让他的同伙救走自己,这似乎有点说不通。”
三爷思索了一会儿,刚欲回话,便有寨老道:“大叔公怎还要为外人考虑?小路和小虎的爹娘此时都已在泣不成声,小路小虎是您看着长大,还有阿明。这三个孩子都是好小伙,孝顺父母,礼敬长辈,为人正派,他们绝不会是危害我峒寨之人。”
三爷道:“对啊,大叔公,我等还需以大局为重啊……”
大叔公道:“我这正是以大局为重——”
“我等已向寨外的几处密林搜寻,若寻得那剑客,我等捉了他再问也不迟,他现在已没了佩剑,我等也未必捉不住他。”三爷道。
大叔公道:“在这大山找一个人,与那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恐抓到他们是遥遥无期啊。”
三爷道:“如今这也是唯一的法子了,小路小虎爹娘那边,我等少时过去看看。”
大叔公点了点头,屋子里又陷入了寂静。
只说密林这边,段干诡风与白杨前后奔走着,方才劫走段干诡风正是一路上留下标记的白杨。
两人施展轻功,一前一后直到密林的尽头,那里是片开阔地,树林并不繁茂,不过此处是一条河,河畔是些破碎的帐篷,那河便是已发黑的峒寨河。两人轻功落地,段干诡风一头雾水至今未得解——怎会此处遇上白杨,之前白杨与郭玉去了何处,这些都可在停歇下来时问个一清二楚了。
两人喘匀气息后,段干诡风便在前发问,道:“白兄,你与郭兄怎会无故离开了山下?还有那块大石怎就无故消失了?”
白杨环顾了四周,随后道:“这密林被人布了迷阵,我与郭兄中计了,且在林中已被冲散了。”原是段干诡风三人上了山后,有几个峒人小伙上山来,见到白杨、郭玉二人便立马转头向那小径走去,“我等刚想上前去问,他们便拔腿就跑,且边跑还边说不关自己的事。我与郭兄觉得这些峒人可疑,郭兄便上前追赶,我在原地留守,可郭兄却迟迟未归。那些峒人不会轻功,以郭兄的脚力想来不会如此难追上,我便有了些担心。”白杨道。
又喘了一口气,白杨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继续道:“我沿着小径走去,发现郭兄留下的标记,可一路上不见郭兄的足迹,而我的足迹,竟也未在那小径上留下......”
段干诡风打断了白杨的话语,道:“白兄是否被一团绿雾所困住?”
白杨惊道:“确实如此,难道段干兄也有遭遇?”
段干诡风将方才所遇之事告知白杨,白杨一阵叹息,道:“天道中人竟有如此手段,不知那股绿雾从何而来,我想郭兄、李兄也是陷入这绿雾之中。不过说来也怪,这绿雾从何而来,因何而起啊?”
段干诡风道:“我想恐与那些绿萝藤有关,可不知是何种藤蔓能有如此功效,使得丛林中出现绿雾......”
两人说话中,一阵风吹过,河水泛起波澜,黝黑的黑河水出现了一阵阵光亮,想来是阳光照耀所致。段干诡风抬头一望,光影在河水中映出一个似牛的形状,他记得在夏明与晏景信中两人提到过如此怪景。白杨也望到了这奇怪的景象,不此时河水已回复了平静,白杨道:“难道天道中人就在附近?”
说罢,两人便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过那一阵风过后,周围还是如方才一般毫无变化。白杨道:“难道这河水受风吹后便会显出那怪牛状?”
“那不是怪牛,那是兕。我当年曾在龙虎山中见过此类瑞兽,不过此刻它可真不像什么祥瑞之物。”段干诡风道。
白杨道:“若不是段干兄提醒我恐不会往兕上想,不过相传这兕一出山,便是盛世太平之兆,可如今这......”
“‘黑水过铜兕,盛世换苍天。’这盛世,恐只是他们眼中的盛世,在我等眼中,想必不是。”段干诡风道。
说话间周围又有了响动,这里虽是开阔地,可开阔地周围是如人一般高密密麻麻的蓬草,蓬草外走上个百十来步,便就是一片接着一片的密林了,密林中只有几条路是峒寨中人来打水特意修建的,这片开阔地不知是谁来居住过,周围根本未有明显的路通往此处。
不过声音语愈发近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有人往这边来。两人放下重心,环顾四周——声音只
从一处传来,白杨的手已搭在剑柄上,双目盯着声音的来源。
一个身体挤出了草丛,那人正是峒寨人口中失踪了的夏明,白杨与段干诡风立马松了口气。“夏明,听说你......”段干诡风正欲询问,可夏明却直接倒下。白杨立马将其扶起,段干诡风一搭脉才知夏明体内气力虚浮,毫无内力,且似腑脏受了重创。
段干诡风道:“先将他扶进去——”
两人搀扶着夏明进了那帐篷之中,只见帐篷内有大内灵药司采药的药箱,白杨道:“这里原是灵药司采药之地,方才我俩一路奔逃,竟来到了自家地方。”
帐篷中只有一些草席,白杨随手一抓,拿了两大块铺好,段干诡风则将夏明放于草席上盘腿坐好。
“将药箱拿来——”段干诡风道。
白杨将药箱递向段干诡风,段干诡风打开药箱,取出一个蓝纸包,白杨将夏明垂下的头扬起,段干诡风将纸包打开,将药粉吹入了夏明的口鼻中,只见夏明呛咳了几声后才睁了眼。
夏明此时还十分虚弱,那药是灵药司中激人醒的药,段干诡风自然识得。夏明缓缓开口道:“两位统领......你们来了......那密林中凶险万分。”
白杨扶夏明躺下,道:“听闻你与晏景、刘太医相继失踪于峒寨,想是你们与我等一般,都中了敌人圈套。”
夏明喘匀了气,道:“两位统领,旁边的帐篷还有些水和干粮,想来你们在这密林中也耗费了许久,不如我等先吃些东西,再来细说。”
白杨起身去拿了些水、粮。先不说今日两人在密林中奔走了许久,就说二人先后中了迷雾,在密林中的这一场遭遇,也耗费了二人些许精力,此刻安定后二人也已是饥肠辘辘。
三人吃了粮食,喝了些水后方恢复了些元气。夏明有些奇怪,道:“为何我感觉身体中的气力像被抽走了一般,呼吸之中感觉无内力存在。”段干诡风欲言又止,白杨看到段干诡风神态便知了一二,夏明此刻未望向两人,只顾着自己疑惑。
段干诡风道:“你腑脏恐受了些损伤,故此刻难调解体内真气,故你觉得此刻自己无内力。”
“原是如此,多谢段干统领点播。”夏明喝下一口水,道。
白杨问道:“你们三人究竟在这峒寨中遇到了什么?为何你等会在峒寨中失踪了?你被何人所伤?”
夏明叹了口气,道:“这密林怪得很,我根本未遇到什么人,也未有人袭击过我。”
段干诡风与白杨此刻都大吃一惊,尤其是段干诡风——方才搭脉时他便知夏明夏明腑脏受了伤,可若无人下手夏明又怎会受伤?且夏明此刻已无内力,显然是有何种药物所致,再加之被人
重击才会如此,可又怎会未遇上人?
夏明道:“在飞鸽传书与大内后,我与晏景便到这河边查探,自从那水中显出怪牛之后我便觉得这大山中恐有天道的人,故未沿峒寨人取水之路来到水边查探,想查探这密林旁的水是否有线索。”夏明轻咳了两声,便继续道:“这河水大有来头——”
“这河水有何奇妙之处?”白杨问道。
夏明的声音有些沙哑,想来腑脏的伤势很重,夏明喝了口水,喘匀了气,道:“这水源头恐有两处。”
白杨、段干诡风二人皆大吃一惊,段干诡风道:“河水源头常理来说只有一处,若有两处发源之地,岂不有悖河流运转之理?”
夏明道:“现今此河不仅发黑,且已是一滩死水,我与晏景在此观察过河流动向,那几日河流根本未有变化,可那日风吹过后显出了怪牛之像,我细细回忆过那日的风吹,那风只为一方吹来,可水波却是两处荡漾。”
白杨陷入了思索,随后段干诡风立马做出手势,示意两人不要出声。三人交谈间已到日暮,此刻已入了夜。帐篷外的蓬草有了些异动,一条蛇爬到了帐篷外。说是蛇,可未见过这般大的蛇且似乎全身的银色鳞壳与身体是脱节的。那蛇到了帐篷外,随后的草丛中又多了些刀客。
蛇还在贴地而行,刀客们已渐渐围住了那些帐篷。帐篷里此刻已无动静,一个刀客用刀掀开了帐篷的帘子,一把快剑便已杀出——
所有刀客皆紧觉地退了三步,那掀帘子的人已倒下。白杨、段干诡风、夏明已走出了帐外。那银蛇盘起了身子,蜷成了一团。
段干诡风道:“看样子,是天道的银蛇甲来了?”话音刚落,那银蛇便立刻起身,那鳞壳下是一个矮瘦男子,前身着一套亮银铠甲,起身后那鳞壳便缩回了后背。那男子面色偏白,头上只盘了似月代的发型。
那男子开口道:“不愧是大内统领,这一招剑使得确实快,不过此刻你们已深陷重围,且那个人已没了内力,他又没了佩剑,尔等如何是我的对手?”
“想不到阁下来千辛万苦从东瀛前来,竟只想祸害我中土的百姓。”段干诡风道。
“看来我的中原话语说得还不流利,否则你该认不出我是东洋来的。”那男子道。
夏明道:“自作聪明,你那妆发与我中土唐代时相像,又何必有何掩饰。东洋小虫,今日你在这密林中捉弄了我大内兄弟许久,如今终于现身,难道是有必胜的把握了?”
“哈哈哈哈......若我说今日密林之中设迷阵、栽赃这些计谋均不是我所做,想来尔等也不会相信了。”那男子道。
段干诡风道:“就算不是你所为,也是天道中人所做。你
如今来抓我等,是不是你又有多少分别?”
“好了,不与尔等兜圈子了。你们中土讲以和为贵,还说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尔等已是我阶下囚,若尔等不与我死拼,投降于我,我会向天道宗主上报,保尔等性命无忧......”那男子道。
白杨打断了那男子的话语,道:“但我中土人最重气节,最讲廉耻。你说我等讲以和为贵,可我等只对良善谦和、光明磊落之人讲和,对那些妄图侵占我中土之人休想与我等讲和的。”
刀客们的刀已蠢蠢欲动,那男子道:“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
说罢,乱刀杀向三人,段干诡风一跃欲抢其中刀客的刀,哪知那人闪得奇快,段干诡风扑了个空。眼前的刀客轻功使得有些奇特,白杨的剑几次也未到扫到人,夏明退到了帐篷内。段干诡风与白杨也被那些刀客的乱刀逼到了帐篷外。白杨一招架住三四个刀客的攻势,使了十分内力将其震出,两人段干诡风此刻没有武器且无法近身以拳掌打那些刀客们。
那些刀客继续紧逼,白杨持剑一阵剑花使出,与那些刀客的幻影皆一时间分不出真假,段干诡风在一旁观望,试图看出那些刀客的破绽。可这时那男子化作银蛇伏地向段干诡风,段干诡风一掌打向蛇头,将那银蛇震出二尺远。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段干诡风方才一掌已探出那男子的内功在他之下,想来有把握胜得他,故立马起掌,与那男子争斗一番。那男子的武功皆以蟒蛇之形态为招式,翻滚出击,皆是贴地而行。段干诡风几次掌拳都打到银蛇的背部,可那铁甲异常坚硬,段干诡风的功力虽深,可还是未伤男子分毫。那男子趁段干诡施展轻功向上翻滚时,一个扫尾将段干诡风打翻,另一边白杨又被那些刀客逼到了帐篷外,白杨的剑虽使得好,可也只伤了那些刀客分毫。
白杨的手臂流着血,双拳难敌四手,那些刀客的刀法不精明,可就是那怪异身法,白杨一时之间无法破解。那受伤的手是他的使剑手,他右手剑在这大内中只有龙翔天、郭玉与之持平,就连段干诡风与之比剑都显得有些落下风,可如今持剑手伤了,想来他使剑的威力便会减少许多。
段干诡风起身又与那男子争斗起来,那些刀客的刀锋齐齐对准了白杨,又是一场混战,白杨换成了左手持剑,哪只那剑的威力竟也不落下风,可依旧破不了刀客们的刀法,段干诡风一掌打向蛇头,哪知一个滑转整个蛇身竟将段干诡风缠住,好在段干诡风动作快,直接滑出了蛇身,从蛇尾后一脚踢出,“砰”的一声段干诡风向空中一个后翻扬起。那蛇趁段干诡风未落地,又继续贴地向前,去攻被刀客们围
住的白杨,白杨一个后退闪躲,一剑劈向那蛇背,蛇背也丝毫未有裂纹。
白杨又落到帐篷外,此时夏明冲出,从手中扔出几枚小球,只见那球落地生烟,一时之间所有人陷入白烟之间,那男子觉得有些不妥,立马喊了一句言语,那一众刀客皆退出了草丛当中。
烟雾散了,帐篷内外都已无了人。
今日的月光很差,此刻的峒寨只有寥寥几家点着灯火,唯独两家还有些响动,正是小虎、小路两家。两家的门皆是开着的,这几日两家人都在停丧,方才这两家才先后请了歌者唱罢了丧歌——大叔公的态度让这两家人都有些不快,虽大叔公等人来时未说什么,只抚慰了家属,说了面上的话,不过有的人和两家人说过此事。这世间许多东西,都是难以藏住的。
只说白杨三人跑到了峒寨门口,因夏明知道峒寨去路,他们沿着河边走不一会儿便到了峒寨后门。三人前后到了峒寨的后门正欲进寨时,段干诡风才想起白日里大叔公的话,问夏明道:“听那峒寨寨老所言,你与晏景是被大内传令调出峒寨的?”
夏明疑惑道:“我与寨老说过,我与晏景去查探河水,查探了几日后在那里住下为进密林准备,这我与那峒寨年轻人说过,怎会有大内传令我等一说。”
“若是如此,这峒寨中果真不太平啊——”段干诡风道。
(本章完)
六十九回:灵堂口峒人发难,入牢处太医入魔
月光很暗,从峒寨的后门去到几位寨老家的路只有夏明知晓,可此刻的峒寨大都没了灯火,想借着月光到大叔公等人家中说明事态恐有些困难——夏明虽知晓如何去得大叔公等人家中,可自己也从未于夜里去过。这峒寨家家户户挨得紧,寨中的路多有弯拐,如此便更有了困难,若要打了火折子,恐又会打草惊蛇。
白杨搀扶着夏明,段干诡风在前方探路,夏明则在后方指路。夏明此刻没了内力,又奔走了一段路,加之受了伤,已使不出多一分的力气。段干诡风一步步探着前方的石砖,此刻月从浓厚的云中探出了头,但月已残光亮仍旧没起太大效用,借着这仅有的月光,三人已靠向了峒寨中心。此刻有两户人家映入三人眼帘。
这两户人家正是停丧的小路、小虎家。夏明道:“这里怎会有两户人家还点着灯火?”段干诡风望向那两户人家,道:“恐就是这峒寨中叛逆的两家,此刻想来正在停灵。夏明,能否绕过这两家人,若我此刻路过被这两家人被发现,定又会起波澜。”
夏明道:“这黑夜中我也不知如何绕开这两家,这两家人是识得我的,若我去向他们说......”白杨打断了夏明的话语,道:“这恐不是上策,若你说他们的孩子是峒寨的叛逆,他们会信你吗?”
段干诡风继续道:“且想来如今峒寨中不少人已被那些叛逆迷惑,至少这两家人是。就算此刻你与他们言语,恐也会被颠倒黑白,说你是假冒的。此刻你武功尽失,他们大可说你是被掉了包或被迷了窍,若看到你与我一同出现在峒寨,想来你便是被我策反了。”
静谧的山寨起了一声犬吠,灵堂的人望向了门外,路上好似有人,不知道是哪家的人夜归。灵堂中守灵的阿明往外望了一眼,立马打了个激灵,对那灵堂中的人道:“那杀人的剑客来了——”那灵堂中所挂是小路的灵位,守灵的尽是些平辈青壮年或是些晚辈少年,听得这一番话,皆起了精神,如星火燎原一般熊熊烧起,一股脑地冲了出去。另一户人闻得小路家人的吼声,又有人来传话说杀人凶手到寨中了,故家中人也立马冲出了门。三人一时间见到有人从灵堂打着火把间蜂拥而上,顿感事态不妙,段干诡风轻叹道:“麻烦事还是来了。”
三人已被寨中的这些男子团团围住,先来的男子围住了三人,后来的男子们抱来了几箩筐的柴刀,从后边纷纷递到了前端,少时几圈的男子便都手持了刀械。白杨的手搭到了剑鞘,虽右手臂此时使剑不利,可对付这般峒寨的未有什么武学修为的小伙也是够的。
段干诡风看到了人群中的阿明等人,便笑道:“看来你的眼神不差,如此黑夜
都能看到我的行踪,今夜想来是要与我来个了断了。”话音刚落,人群中让出了一条小道,迎面走来了几个中年男女与一个老太太,那几个男女便是小路小虎的父母长辈,老太太则是小虎的奶奶。只见小虎父亲搀着其奶奶,未顾得段干诡风等人发言,便道:“寨老对尔等模棱两可,我可由不得尔等在此放肆——”
青壮年们的刀一步步紧逼向三人,段干诡风对夏明道:“你可看到了,此时你也要随我等做刀下亡魂了。”阿明此时走近那群长辈,对小虎的父亲一阵耳语,小虎父亲点点头,道:“你让夏大人与我等说话——”
夏明道:“这两位便是我大内的统领,我已知此事个中原委,事关峒寨存亡,我必须要见到寨老。”
小虎父亲道:“夏大人,就算他们是大内统领,也不能无故杀我峒寨中人,且如今寨外动荡不安,就连我等寨河都已被毁......夏大人失踪了那么久......如今又与此二人来到寨中,我觉得此事也有蹊跷。”
“我方才说的没错,你此时已是被策反的‘朝廷叛逆’了。”段干诡风笑道。夏明道:“那今日,老爹是要与我动手了?”小虎奶奶咳嗽了两声,道:“今日我就要留下那个杀我孙子的人,这事与其他人无关,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但那个杀我孙子的人,今日不能活着离开——”
此言一毕,那些青壮年立马抄刀砍来,白杨剑一出鞘,所有人又立马退了几步。小虎父亲护住了奶奶,欲后退,老太太却定住了身形,道:“各位亲朋,我老婆子知道,这三人的武功高强,若是打起来,定是会有个生死的。老婆子自家的仇,自家报吧——”说罢,老太太顺手拿走了旁边一人的柴刀,正欲往前,人群中又有了声音,是阿明。
阿明道:“我等怎能让奶奶一个老人家自己报仇——”说罢,自己便跃出了人群,这一言语让所有的人都不惧怕白杨手中的剑了。乱刀砍向三人,白杨一阵旋砍,剑气把所有人都逼退了三四步,一些青壮年直接被剑气给击倒,有的人衣角还被剑气撕破了口子。众人起身,正欲再杀向三人,只听得人群外一声响动,道:“全都住手——”
只见人群外又来了一队人,左右几个青壮年打着火把,带头的人正是大叔公等寨老。人群中人皆让出了一条道,大叔公见到了人群中的夏明,道:“难道你们连夏大人也不认识了?”
小虎奶奶道:“大叔公,我等不想与夏大人动手,只想要那个人的命。大叔公,你等是我寨中做主的人,我两家人想要一个交待。”大叔公道:“三爷,让人把那两人扣住——”
说罢,便有人走向了三人,夏明道:“大叔公,你
可相信夏明?”
大叔公道:“夏大人,我峒寨一向敬重朝廷,可眼下峒寨逢灾,寨中的人都没了主意,现在又死了人,我等也没了方寸。为了平息风波,我等必须弄清真相,还请见谅。”
“大叔公,三爷,各位寨老。此二人是我大内统领,他们从不说谎,这密林中定有乾坤。大叔公明察秋毫,我相信大叔公不会错断。但这寨中已有不轨之人,若大叔公执意要扣下两位统领,那也请将统领口中所说的峒寨青年扣下。”夏明道。
小路父亲厉声道:“休想,是尔等杀了人,如今却要我寨中囚禁差点死在你剑下之人——”
三爷斥责道:“不可对夏大人无礼。”随后,三爷又转身与几位寨老悄悄商议了几句,大叔公道:“阿明,你等几人意下如何?”
阿明出了人群,道:“大叔公,我等几人为保峒寨太平,也信得几位寨老能给我峒寨所有乡民一个交待,我等愿意被扣下问话。”此话一出,所有峒寨中人便开始窃窃私语,有的人说阿明这是卖寨老们面子,有的说阿明等人识得大体,眼前这帮杀人凶手很快就会被正法......
人群散了去,方才那群要报仇的青壮年各自回到了两户人家中,夏明被大叔公、三爷等寨老带走疗伤询问,剩下一队人马将白杨、段干诡风与阿明等人送入了峒寨的一处吊脚楼中。那处吊脚楼则是这峒寨中特有的储物房,远看虽与一般吊脚楼无异,可楼上却未储放任何物件,只有一些机关,机关一动,便可将楼下的地砖打开,里面有多个小暗室,可储放峒人猎得的山羊、野猪,也可在冬日时储放蔬果,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大叔公等人只得将其暂时安置至此。
阿明等人与白杨、段干诡风等人分别安置在了不同的暗室中,白杨与段干诡风则也独自被放于了不同的暗室中。
白杨静静打坐,他想今夜绝不会如此安静地度过,阿明等人与他们一同来到这密室之中,定有他们的想法——一来,在密林中,阿明对段干诡风的指认显得有些慌乱,虽不知用什么手段运来了尸体使得段干诡风一时无法自证清白,但也引来了寨老们的犹豫不定,故想此一计安寨老们的心。二来,寨老们今夜留下了夏明,夏明定会力劝寨老,他们不可能在此无所作为地等待。
段干诡风贴着墙壁,他正好就在阿明等人的隔壁,想听出他们今夜会有何动静。寨内恢复了平静,大叔公家的灯亮了起来,他们在与夏明交谈,夏明将在密林中所遇到之事悉数说予了几位寨老,约莫有半个时辰,交谈才结束。夏明被一峒寨小伙带回了自家客房中歇息,几位寨老决定明日再寨庙中聚会商议,决定如何处理此事。
暗室中出了声响,段干诡风忽觉事态不妙,手刚放到地下似乎在这地下抓到了什么小物件,暗室中点着微弱的灯火,借着灯火捻起那物段干诡风方看清那是一枚小药丸,凑近一闻,这是灵药司的蝎尾草,解毒用的一味药。这里曾来过灵药司的人。
段干诡风轻功一跃,运足内力,一掌劈开了暗室的门,那暗室的门皆是生铁,仅凭掌力无法打开,但一掌打开一根栅栏对段干诡风而言并非难事。段干诡风四下望去,方才在这边看守的峒人根本未在,隔壁也没了人。段干诡风顿觉事态不妙,立马赶去白杨所在之处,白杨见段干诡风赶来,便问道:“此处出了何事?”
段干诡风道:“这峒寨想来危险了,我等速速出去——”
说罢,白杨便也顺手劈开了一根栅栏,双手掰开左右两根便挤了出来。此时只听得这暗室中有些声响,从这小道的尽头中,只见一个人缓缓走来,暗室中的灯火微弱,一时间不能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不过两人似乎认识眼前向自己走来的人,两人几乎同时喊出了“刘太医”三个字。
只见那刘太医此时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在靠近两人后,两人看到刘太医此刻眼神迷离,根本听不到两人的呼喊。见到两人后,刘太医立马扬起双手掐住了段干诡风的咽喉,段干诡风一运内力阻挡,顿感吃力,似乎刘太医体中也有一股内力向自己袭来,且这股内力丝毫不逊于自己,刘太医的劲越使越大,段干诡风此时已无法呼吸。
白杨才从方才的惊慌失措中走出来,立马一掌打向刘太医,刘太医一个侧翻撞到了暗室的墙壁,白杨拉开了段干诡风,段干诡风这才喘了口气,咳嗽了几声。此时刘太医又起身,冲向两人,两人施展轻功闪过,刘太医扑了个空。
段干诡风道:“刘太医不知中了何种怪毒,竟有了内力,且这内力好似不弱——”刘太医此时听到了什么,立马向段干诡风冲过去,段干诡风继续使轻功闪躲,白杨示意段干诡风不要说话,两人此刻施展轻功,趴在了暗室角落的墙上。刘太医一时间无法辨别两人在何处,只在原地呆呆地站着。此刻白杨与段干诡风做了个手势,段干诡风点头示意,随后两人分别落下。两人的轻功皆属上乘,落在刘太医背后,刘太医未有察觉。
两人此刻一个箭步,交叉冲向前,白杨碰了左边的墙壁,段干诡风打了右边的铁栅栏,刘太医一个转头,只见二人已到了他身前,各出一指点了他的穴道。但两人一转眼顿觉奇怪,随后皆直接被震出了两余尺远,两人捂住手指,感觉手指被刘太医的内力震伤。两人原是想封住刘太医的两处大穴道,可哪知刘太医穴道之处根本未有反应,反
而一股内力从穴道中涌出,直接将两人击倒。
两人相互扶起,只见刘太医又向两人冲来,段干诡风道:“我等需先走出这个地牢——”说罢,两人又躲过了刘太医的攻势,白杨道:“我等不知是从何所来,方才我等进来之时被蒙住了眼,不知这来路该如何走啊。”
两人沿着小道施展轻功奔跑,刘太医在身后追赶,不过刘太医似乎只有内力未得轻功,不过两人选错了道路,辗转几个小道后竟发现眼前是死路且路上已没了灯光。
刘太医步步紧逼,白杨道:“我等该如何是好。”段干诡风道:“眼下这峒寨想来会遭不测,我等必须出去,此路不通,只得绕这条路,走下一条了。”说罢,段干诡风又望向了眼前的刘太医,因光亮太暗,他的步伐放慢了许多。
白杨摸出了火折子,划出了火光。刘太医见到火光便冲向白杨,白杨轻功一起,一个后空翻甩开了刘太医,直接奔向另一条路,刘太医随即发疯般追了出去,段干诡风施展轻功紧随其后,刘太医未有发觉身后还有一人。段干诡风心想刘太医神志不清,连眼前有几人都分不清,似乎只能听清声音,就连是否能看清物件都不得而知,如此若二人想逃出去,其一是要找到出口,其二则是要想法子摆脱刘太医。
段干诡风顺手又拍了暗室口的铁栅栏,刘太医追赶的步子便又止住,转过头来,没走了几步便径直倒地。二人随即止住了步子,踱步上前观望,白杨火折子靠近刘太医的后背,刘太医是面朝下倒的,毫无征兆地就这般倒下,这其中定有些疑问。段干诡风眼神挪到了刘太医的后脖颈,看到刘太医身上有三个小孔,便道:“他们便是在这做的手脚,只是不知是何种药会使人如此癫狂?”
说到行医用药,段干诡风也有建树,可在此时他却也没了个主意,白杨道:“我等扛起他,先找到出口再想办法。”段干诡风扶起了刘太医,将其一侧胳膊跨在自己肩上,扶着刘太医的身子示意白杨前方探路。刘太医虽年事已高,可身体的斤两很足,段干诡风也倍感吃力。
白杨沿着另一个方向走,却也还是死路,似乎整个地下暗室与上方是隔绝的,就算暗室是地下所开,方才来之时二人明明走的是楼梯,可根本未见有楼梯修建痕迹,且灯光较暗,白杨望着头顶上的砖块,也未发现有何异常。段干诡风道:“若我等不能从上面走过,则只能从下面走去了。”
“哎,我等方才都慌了神,怎不知那些方才那些峒人正是从暗室中逃出的,我们沿着他们的路走,兴许能找到出路。”白杨拍了拍脑门道。
二人来到方才阿明等人逃走的暗室内,白杨一掌打断了铁栅栏,段
干诡风也打断了一根,二人齐力掰开了两根铁栅栏,如此又一前一后把刘太医抱入了暗室中,只见这室内地砖未有撬动过的痕迹,白杨盘腿而坐,段干诡风靠在墙壁一侧,二人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阿明为何能逃走。
白杨望着昏迷的刘太医,道:“他们走后,刘太医便来到了这......”段干诡风想到方才自己摸到的蝎尾草药丸,便道:“想来刘太医一直在此。”说罢,便又将自己所想告知了白杨。白杨道:“如此说来,刘太医在夏明、晏景探案时便被峒寨叛逆关押至此了。可又是何人将他运走,至少在我等下来之时未见到刘太医。就算我等都蒙着双眼,可在这暗室的路上,若要将人运走,不免会与我等相碰,是大叔公的人将你我带进来,那伙叛逆也是如此。”
段干诡风道:“如此看来,大叔公的人中恐也有了叛逆。”
地面上的天已蒙蒙亮,一队兵将已到了峒寨中,兵将中头领正是蒲沐,军中号声一响,整个峒寨便出了一阵骚动。此时地下暗室内,刘太医双眼一睁,惊坐而起。
(本章完)
第七十回:兵马入空寨,黑河遭恶伏
峒寨入口此刻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虽说是开春不久,可峒寨处山中,清晨时还有些寒意。蒲沐示意左骑兵出阵,只见那左骑兵出了队伍,驱马走了几步,朝着眼前的吊脚楼群大喊,道:“静江府兵马到,峒寨人等皆出寨相迎——”
此声一出,这峒寨却丝毫无声响应答,蒲沐道:“峒寨乡亲,鄙人蒲沐,深知峒寨近日怪事频发,又见同僚上山寻访未归,故上山查探。今日带兵到访实属无奈,各位乡民不必惊恐,还请都出门来,蒲某有事想请教诸位——”
蒲沐喊话之后仍无任何回声,少时便有另一队人马进了军阵中。那队人马中为首的是一身青蓝蟒袍的清秀男子,只见那男子脸色白皙,剑眉星目,头冠中镶一颗夜明珠,可这已是其最贵重的装饰,他腰间那玉带、容臭与其头冠相配格格不入。只见此人身边有几人护送,那几人便是大内侍卫领队古乾、令狐城、司北。蒲沐见此人来,立马下马跪迎,道:“下官蒲沐,拜见王爷——”
此人正是静江王爷,先皇老来子之一,皇上登基后其请旨携母南下静江府休养。静江王向来不问朝政之事,最近一次入宫,则是参加被皇上改了的御马游园会。这次为何会到此峒寨来,蒲沐也不得而知,只是蒲沐在到达隶属县城差点兵马时县官已有了王爷谕令,说此案有静江王作主办,故蒲沐见到此人,又见有大内同僚在其左右,便知此人正是静江王。
静江王道:“蒲统领免礼,几日前得皇兄旨意让本王为本案主办,又有大内中人前来与本王说已有大内统领入黔东南查案。本王立马差人传令王巡抚,点静江府兵马前来。”
蒲沐将探查原委告知静江王,静江王道:“如此说来,我大内目前有六人陷此山中下落不明,太医院一人也没了踪迹。偌大的峒寨此时又无人应声,难不成做贼心虚,这一整寨的人都逃之夭夭。可这峒寨与朝廷一直和睦,且是他们先遇到怪事险境求助于大内,想来峒寨人有歹意也说不通......”
蒲沐道:“这峒寨未必整寨人都希望大内前来。古乾,你保护王爷,司北、令狐城,你等率军进入峒寨中,挨家挨户查探,留神四周,千万小心——”
司北、令狐城领了命,皆率军分左右路进了寨中,寨中之路不如山寨入口广阔,故容不下几匹马进出。司北、令狐城差军士皆步行进寨,军士们分左右路进峒寨房中,这些房舍,都为峒寨百姓平常房舍,是普通吊脚楼。吊脚楼上住人,楼下养牲口,放杂物。司北抬头望着军士们进入楼上搜查,环顾楼下的牲口棚,这条小径上有约莫六户人家,司北一扫眼便看了所有住户的牲口棚——若说人都走了还说得过去
,可为何牲口棚里的牲畜也都不见了?
军士回来禀报,司北问方才搜查过的房舍中是否有牲畜,军士们上楼大都看过楼下,皆言无牲畜。
司北差部分军士把守寨中房舍,自己带领一小队人马回到入寨口禀报。蒲沐闻得此事,思索一会儿,便道:“这寨中的牲畜,一夜之间全没了踪迹......等令狐城回来过后我等再做思索。”
少时,便有军士回来报信,道:“蒲大人、王爷,令狐大人查到白大人、段干大人和刘太医踪迹,请大人与王爷速来——”
蒲沐道:“前方带路——”说罢,便翻身下了马,静江王与古乾紧随其后,军士们下马欲跟随,蒲沐回头道:“古乾,带领几人保护好王爷,剩余人等,把守寨口——”
约莫走了一百步众人便到了关押白杨、段干诡风的吊脚楼口。蒲沐见段干诡风、白杨皆没了兵器,且略带狼狈瘫坐在地上,又见刘太医已昏迷不醒,还未来得及向静江王引荐几人便发问,道:“白兄、段干兄,你等为何在此,刘太医......这......”
段干诡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方才他与白杨被军士们救上来时,已是筋疲力尽,故直接坐在了地下休息,且吩咐了军士们下地牢把刘太医扛上来——将探查峒寨之事告知了蒲沐等人。
静江王听得段干诡风所言,道:“可这刘太医怎会无缘无故有了内力,且功力竟会在两位统领之上。”段干诡风、白杨听得眼前此人讲话,抬头看了眼前的静江王,蒲沐立刻眼色示意两人起来,并道:“白统领、段干统领,快拜见静江王爷——”
白杨、段干诡风立马起身拜会,静江王示意两人免礼,并让其先继续休息。令狐城将搜查峒寨之事告知蒲沐等人,结果与司北所查无甚出入。白杨道:“夏明还在寨中,不知又被那帮寨中叛逆掳到何处,这峒寨所在大山密林环绕,若他们真有心躲藏,我等就是将静江府所有兵马遣来,也无大用啊。”
蒲沐道:“若如你等所言,峒寨出了勾结天道的叛逆,可他们作的戏除了几位寨老还略带怀疑外,其余两户叛逆人家,包括峒寨其他的乡民,都认可他们是无辜的。如此一看,段干统领的嫌疑在峒寨之中远高于那几个青年,他们又为何铤而走险,把这一座峒寨之人无端掳走?还有,你等之前与夏明会面时,夏明说有峒寨青年力证是苗寨人所为,这却是我所疑虑之处。”
静江王不解,问道:“蒲统领有何疑虑?”段干诡风也追问道:“这无疑是一开始引我等往苗寨身上想,可晏景、夏明心思缜密,未有上钩,他们的诡计才未有得逞。”
蒲沐道:“这正是疑点,峒寨之所以有
叛逆,是与天道有关。诸位细想,灵药司与苗寨和峒寨都有采药往来,若说策反,怎会放弃苗寨而选了峒寨?且还故意引大内去查苗寨,若最终大内证实了苗寨无辜,他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若是天道之前已找过苗寨中人,可策反不成便心生毒计,借刀杀人?”静江王道。
众人陷入了思索,苗寨有千奇百怪的毒,且世代制蛊,可峒寨世代来都不制毒,策反峒寨似乎无任何益处。蒲沐陷入思索,想着方才自己的推断是否可有迹推进——寨河变黑出现黑犀影像,是想引得大内来探案,随后把大内中人一网打尽。可若大内中人未到,这一寨之水便会毁于一旦,且若没好处,这些峒寨人又怎会轻易作了叛逆,且还要赔上一寨之水呢?是他们有把柄在天道之手,还是有天道对其有所允诺?
蒲沐道:“白统领、段干统领,你等是否能找到去峒寨河水的路?”
“夏明带我们从峒寨后门到了寨中,那天是夜里,且我等一场大战刚过,想来不易找到,但若试着走走,兴许也能找到去峒寨河水的路。”段干诡风道。
静江王道:“传令下去,一半军士留守峒寨,另一半军士与几位统领一同前去探查峒寨河。”
蒲沐差令狐城带兵留守,其余人等正欲整队前往时,白杨便道:“等等——”静江王问道:“白统领有何想法?”
“禀王爷,我与段干统领的剑都被峒寨扣押,方才军士们搜巡峒寨之时,是否查到哪家哪户还有我等的佩剑?还有,刘太医此时昏迷,与前一次昏迷一般,似乎是耗尽内力所致,可刚刚在地牢他似乎比前次更凶狠,但却比前次更早昏迷了。若我们留他在此,就怕......”白杨道。
司北与令狐城皆言未发现佩剑,蒲沐道:“这兵器为大内军器间锻造,若他们毁不掉,定会将其带走,就怕带走之后还有诡计要施。刘太医若我等留足人手,或是绑住他,恐也能撑上一会儿。”
段干诡风欲言又止,白杨道:“有何不妥?”段干诡风才道:“刘太医......想来是醒不过来了。方才他昏迷之时,我握住他手腕,无意间搭了脉,此刻脉象已转危,加之其年事已高,想来是活不了了。”
众人一时间没了声音,刘太医第一次出江湖采药,为的是灵药司与太医院和睦,可如今却性命垂危——蒲沐等人知晓刘太医之前的用意,因为在此之前,刘太医拜访月龙阁时,旁敲侧击说出了前不久他在峒寨山下与夏明、晏景所说的话。蒲沐敬重刘太医的为人,但以这种方式走了,实在令他无奈和愤恨。
静江王道:“先派人看管好刘太医,将刘太医运往山下汉人寨中,差县城中最好的大夫
先医治。几位统领,我等先把这峒寨中人找回,不然恐在此躺着的,就不止刘太医一人了。”
蒲沐等人领了命,整顿兵马,由段干诡风、白杨带路,往峒寨主路前往后门。所幸两人记性不差,摸着前路辗转几次便真就到了峒寨河水之处,不过眼前却又有些不同。河水周边的蓬草已被悉数砍掉,开阔地腾出了一大片,原先的帐篷也多了好多顶,段干诡风道:“想是天道银蛇甲的人在此地。”
静江王道:“差军士们排布好四周,莫让敌人趁机偷袭。”蒲沐一跃到河边,望着泛黑的河水,黑水中隐隐还有些臭味。蒲沐望着河水,又望向河边的帐篷。静江王已差军士们查探每一顶帐篷,可帐篷中却只有一些草席和水。军士们出来汇报后,白杨将沉思的蒲沐叫回来。蒲沐道:“段干统领,你擅长医药,这几日你可查探过这黑河水?”
段干诡风道:“我只路过了这黑水河一次,从未细细查探过,蒲统领有何疑问。”
蒲沐道:“我不擅长药理,不知这河水为何变黑,夏明说河水恐有两处源头,想来是被人误导了。”白杨道:“误导,蒲兄有何发现?”
“我一直在想,这些人为何要将峒寨的河水毁了,若真毁了,策反峒寨有何益处。若是毁河水,就当将罪责往朝廷上引,由此还能引发峒寨与朝廷的矛盾,离间峒寨与朝廷,可他们并非如此。峒寨向来不争世事,世代在此山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水粮皆可自给自足。朝廷对对黔东南许多村寨皆只收轻税,若未得丰收之年,朝廷直接免税。如此根本未有矛盾,他们当中若有人对朝廷不满而被天道策反大可直接加入天道脱离峒寨何必兜圈子生出如此多的事端?”蒲沐道。
白杨道:“蒲兄之意是,这些叛逆并不完全效忠于天道。是另有所图,各怀鬼胎。天道中人对了做了什么允诺,他们帮天道中人到底为的什么?天道又想从这拿到什么?峒寨的其他人去了哪里?”
“这正是我所思索的,我想天道中人是想从这黑河水中得到什么吧。”蒲沐道。
段干诡风走向河边,蹲在石边望向河水,隐隐还有臭味。段干诡风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只有一些刀伤药、内伤药、和参丸,叹道:“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未有其他药品,这河水也难以查验啊。”白杨道:“对了,我等来此地时,灵药司的药箱还在此,不知是否有遗留。”
“方才你不是让军士查探过帐篷了,除了水粮外未有其他东西。”段干诡风道。白杨一声叹气,道:“此刻我真是没了分寸,竟忘了这帮人定会将这药箱拿走。”蒲沐望了岸上正在巡逻的军士,静江王在开阔地四处游走,司北、古乾在
其左右。想来所有人都陷入了难题之中,蒲沐道:“白兄不必自责懊恼,谁如今都没个主意,此次的敌人,比前几次都要难对付。”随后,蒲沐自也叹了口气。
静江王见到三人在水岸边一筹莫展,便差人将其请回开阔地上。军士们封锁了四方,可未有收获,静江王道:“三位统领是否此刻都没有对策?”
蒲沐道:“王爷恕罪,下官等几人都未有良策查探。”
“这峒寨中人难道真的一夜之间悉数消失?蒲统领来黑水河想来是想查探这峒寨河水之事,可如今为何线索又断了。”静江王问道。
静江王话音刚落,蒲沐正欲答话,只闻得四周四周有些声音,那声音好似从黑河水中传出,白杨道:“快传军士回来,有敌人来袭——”只见此刻那黑水河一声爆炸,震出层层气浪,外层的军士直接被震飞了十来人。蒲沐直接一把抱住静江王卧倒,白杨等人施展轻功向后一跃,直接感到气浪直逼而来。这一声爆炸直接将靠水侧的军士震死了三成,其余的都伤得不轻,就连司北都被震到左臂。
蒲沐立马扶起静江王,道:“王爷恕罪,方才事发紧急,下官是不得已而为之......”静江王示意蒲沐止住话语,道:“若不是方才蒲统领所为,本王想来此刻已是凶多吉少。”
此时靠山林一侧中又有响动,众人望向山林中,只见林中窜出了漫天的绿虫,蒲沐道:“拿出火折子——众军士莫要惊慌,聚到一起。”
那群绿虫少时便已侵袭到了开阔地中,军士们的火折子才划起,蒲沐道:“将火折子扔出——”说罢,军士们将火折子尽皆扔向那群绿虫,燃起的火烧着了一片,几群虫子落地,但大部分绿虫是冲出了火海,直接奔向人群,前方几名军士直接被那些绿虫子咬住脖颈,瞬间疼痛难忍。细看那些绿虫皆是些约莫两寸长的蚱蜢,可那显眼的利牙定不是寻常的蚱蜢。
那几名军士将那些蚱蜢拽下后,被咬处的脖颈立马有了黑印,之后便头晕目眩,后面的人立马上前搀扶住了他们。蒲沐道:“快挥舞刀枪驱虫——”说罢,军士们皆以兵器开空中挥打,与那群绿虫战作一团。绿虫虽灵敏,可军士们皆在活动,一时间也无法击溃军士们,尽管如此,军士们还是被虫群伤了不少。不过那些绿虫没一会儿便悉数飞走,直奔那黑水河而去。只见那些绿虫尽皆投入了河中,少时河水的墨黑渐渐消散,整条黑河又恢复了原先的清澈,段干诡风试探凑向河边,隐隐的恶臭也没了。
此时被虫伤到的军士们前后口吐白沫,先后摊坐在地使不出一丝力气。手背上被刮出血迹的古乾此时也有些头晕,便立马提起内力强撑,一时间又
感觉胸闷。段干诡风见状立马握住古乾的手随后搭脉,道:“只是体力虚弱,还无内伤。所有军士尽皆坐下调养——”
蒲沐、白杨、司北围住静江王,方才的混战中几人都围在静江王周围,如此静江王才未有受伤。静江王道:“各位统领,本王无事,尔等先去看看军士们伤情如何,眼前的事似都是敌人计划好的一般,说不定敌人此刻正准备出来与我等交战,我等还需拿出个主意才是。”
段干诡风此刻走了一圈,查探了受伤的军士,所伤与古乾无异,都是体力虚弱,内力不足。这种伤只能静养,至于几时才能恢复,只能依各人内力体质而定,段干诡风也不知何时,只将自己所探告知静江王与蒲沐等人。
蒲沐道:“我等谁先将送下山寨,想来这里少时便有恶战。”白杨道:“我方才未受伤,我护送王爷下山。”古乾、司北也随声附和,争着要带静江王脱离险境。
静江王道:“各位不必如此,本王年幼时父皇便逼着我学文习武,几个哥哥也是如此。父皇曾与我说,这天下是我等打来的,也是所有认同我们这一家子人打下来的,我等一家坐皇位也有了些岁月,想来我家每代人坐皇位都会有人不服,若有一天他们打上门来,我等必要让他们臣服。如今本王在这关头岂能违背足祖训,做胆小鼠辈。各位恐认为本王不问朝政,来静江府清休便就舞不得刀,动不得剑。”说罢,静江王从腰间抽出一把镶金剑鞘的短剑,道:“这是我十六岁时军器间师傅打造的,今日本王便与几位统领及众将士一同奋战到底。”
蒲沐等人还欲话,丛林中便杀出了一众持刀械的人,前方的约莫二十个着铜色铠甲的刀客,这些刀客未有露脸,一顶缨盔直接罩住脸庞,只漏出两处小孔来。盔顶上还有一个独角。
“黑犀甲的人来了,我大内领教了——”蒲沐道。
(本章完)
七十一回:报忠义夜叉殒命,探歧路艮星逢险
军士们此刻大都受了伤,方才绿虫所伤还未有得恢复,便又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随着一阵拼杀,军士们皆落了下风。蒲沐双刀震开两个铜铠刀客,他始终想护住静江王让其避免与敌人正面交锋,故一直未放开招式与那些刀客厮杀。
静江王的剑法不差,可在江湖中算不得超群,与那些刀客争斗倒也能杀倒个四、五人,但那些铜铠刀客的武功比其他的喽啰要高,且铜铠刀客中大部分人似乎只在攻击静江王,静江王的剑势几次被封住,都是蒲沐脱身救其脱离险境。
白杨、段干诡风、司北率人向回寨方向杀去,试图突围回到寨中搬救兵,可这股敌人自也知晓他们用意,丛林处又杀出几拨人马挡住了军士们的去路。白杨、段干诡风赤手空拳虽能有二三十人近不得身之力,但一夜被关地牢,再加之与刘太医争斗了两次,又遇到绿虫袭击,内力已被耗了许多,功力招式皆威力不如从前,一时间也无法率军突围。
司北一刀架住几个刀客的刀,运足内力一挡将那几人震开,道:“两位统领,往河边走——”白杨看到河边还有小路未被封锁,便施展轻功跃到河边,段干诡风一掌打向一个刀客脑门直接将其七窍震得崩裂出血倒地没了生气,随后段干诡风气喘吁吁正欲往河边赶之时又被八、九个刀客围住,段干诡风只得卯足了劲再与之争斗起来。
周围的军士们都已倒下的差不多,所有人已被包围了几个圈。刀客们虽已死了大半,但人数仍占优势,军队中主要的几人除白杨外都已被围住。河边还有一条小路,白杨此刻已冲到了边缘,很快便能冲出包围。
只见此刻又有几个刀客挡住了去路,白杨不得不又与之争斗开来。司北见状抡起大刀,用了十二分力气劈砍了几式,刀锋所带之气连同刀锋直接劈开了一条血路。
只见司北施展轻功踉跄地奔到白杨前,一个前滚翻起身,单膝跪住,双肩一沉,道:“白统领——”白杨立马起了身式,轻功再起踩着司北起身的后背,借了司北的力腾跃而起约莫两丈,一个俯冲轻跃落地,仅仅擦着河边挪了几步后便上了正路,少时便没了踪影,刀客们见无法追上,只得又回来混战。
司北方才那一跪,后背直对着那些刀客,再加之其使力送了白杨一道,膝盖直接杵破泥土,想回身时已中了几刀,段干诡风回头见状大喊道:“司北——”说罢,便一阵旋踢,将身边几人踢到,冲向司北,欲扶起司北时又有刀砍来,段干诡风一声大嗥,双掌起势,直奔刀尖而去,直接将刀尖震歪,一阵掌力直接打翻了几人。段干诡风一把抱起司北,司北此刻后背中刀很深,只可起内力强撑,段干诡风左右挡住了敌人的攻势,护住了重伤的司北。
静江王的剑架住了一个铜铠刀客的钢刀,运起了内力,被那刀客的刀直接将剑压到了右肩上,一阵疼痛浸入皮肤之中,静江王只得强忍疼痛撑住,可剑被压得似乎有下沉之势,静江王的内力不如那铜铠刀客,此刻劣势已愈发大了,眼下蒲沐等人已被包围,离自己最近的古乾还在与人争斗,未能顾暇,只得强撑。
说时迟那时快,古乾见状爪钩一把打来,抓住了那刀客的刀,右臂一使劲拽起了那柄大刀,可其左臂此刻由于疏忽便被其他人持刀砍伤。古乾忍住疼痛躲开下一刀一个贴地滚到铜铠刀客旁,一个起身借力直接将其刀抓到手中,那刀客被那力道震得后退了几步。静江王见状一剑刺向那铜铠刀客,可剑力却只破了一层甲便也再也刺不进去,原是静江王右肩受了伤,加之其右手为持剑之手,故力道弱了许多。
古乾见状一个鲤鱼打挺一刀朝其后背劈去,将其头颅直接开了瓢。此时又有几个铜铠刀客杀来,古乾双叉戟一把架住其中一人的刀,爪钩抽起勾住其脖颈使了全力将其扔向人群中那几个铜铠刀客被这人直接推倒,古乾伸手一把抓过静江王将其护在身后,左右与那群刀客争斗起来。
静江王此刻右肩疼得有些打抖,剑式已使得不稳。为护住静江王,古乾只得转灯儿般与敌争斗,其钩叉使得好在于其右手双叉戟能抵挡住敌人攻势时使出钩爪去攻击敌人或掳走,古乾的左臂受了伤,在之前又与敌争斗了许久,招式此刻已已有了打滑,身边静江王的剑式此刻也只能稍作抵挡,可他也知晓这些铜铠刀客一直围着他们不放的原因,他自然不会让静江王去冒风险。
争斗之中,古乾又被砍了一刀,此刻蒲沐和其他的军士正在往这边突围,剩下的铜铠刀客和喽啰竭力阻挡,不让其过来,白杨已带领令狐城等人杀来与段干诡风等人会和,而那些剩下的敌人也在发疯似的阻拦,他们似乎一定要撑到那些铜铠刀客捉到静江王。
还剩四个铜铠刀客围着古乾与静江王,古乾此刻右肩窝连到前胸已有了深深的血印子,可双手仍持着兵器护住静江王,铜铠刀客们与他争斗得也耗尽了力气,周围是同伴们倒着的尸体。古乾双手的兵器沾满了血迹,指尖的血掉在了地上几滴,手背上有的血凝固了有的还在往外冒,他的右臂和腰背此刻都抖得厉害。敌人知道他的右臂是其使短钩的弱点,故一直攻击他的右臂,争斗时乱刀也砍伤了其左腰。静江王把剑往古乾身上一横,只见那剑上也沾满了血迹,道:“古侍卫,不必在护着我了,他们是想活捉本王号令尔等退兵以保其周全,若你还在顾及我,恐是凶多吉少。”
静江王剑式虽不能直接杀敌,但其还能瞅准时机助古乾一臂之力,倒下的几个铜铠刀客中,便有两人是他伤了之后被古乾的双叉戟所杀的。“王爷今日的剑使得好,古乾佩服,可眼下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你看......咱们的人马上就要突出重围了,他们就快被咱们击退了。”
那几个铜铠人此时望着眼前的古乾,试探着向前,但又不敢直接冲上前去。古乾的眼神中透出的杀气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这种杀气已脱离了人性向兽性而去,没有人会去招惹一头野兽的。一声大嗥响起,古乾暴起向眼前两人杀去,其中一名刀客未有注意,被其爪钩直接穿进了左颈。此时那后方的刀客杀向静江王,静江王持剑一扫被其力道直接震退了好几步,古乾双叉戟抵挡住了前方那刀客的刀,那两人又向静江王砍来,二人此时已是腹背受敌。
古乾回头一望见情况不妙,撤了双叉戟,转身抱住静江王将其向往侧方一甩,静江王倒地后抬头只见前方两人的刀齐齐砍到古乾左右肩上,其后背也被一刀劈中。此时古乾似乎使不出力来,但蒲沐、白杨等人已将剩下人悉数杀退,两路人马前后合围过来。
那三人撤了刀,欲抓静江王挟持,怎料此刻已躺倒的古乾努力起了身将其爪钩扔向三人后方,钩爪一绕直接锁住了三人的脖颈,古乾使劲拽住了三人,自己则大吐了一口血。
蒲沐向前一跃救起了静江王,那三人未挣脱钩爪便被段干诡风点住了穴道。古乾见状似卸了力般径直倒地。段干诡风立马上前将其扶起,欲搭脉诊治,古乾又睁开眼喃喃道:“段干统领......不必......不必了......”静江王也上前握住古乾此刻已显冰凉的右手,道:“古侍卫,古侍卫莫说这丧气话......你如此神勇,当真是没事的......没事的......段干统领,快快诊治——”
静江王此刻的话语也显得凌乱,段干诡风回了令正欲往衣兜里掏出参丸与古乾。
古乾微微抬起左手,轻轻摆动了一下,道:“现......现如今......此地还......危机四伏......万......万不可......因小......失大......我已将死......把兄弟们带......带回去——”古乾吐出了这些话语后,便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扬起的左手也摊向一边,双眼来不及闭便没了气息。
众人在哭喊声中霎时间乱了方寸,段干诡风此刻望向那几个铜铠刀客,悲愤从胸中气,抄起地上掉下的刀便欲上前砍杀。蒲沐拦住了段干诡风向下砍的手,段干诡风大吼道:“杀了这些叛逆——你为何阻拦——”
蒲沐道:“要杀他们易如反掌,可眼下他们是唯一活口,我等不能让古乾兄弟白白殒命于此——”
“死了一个敌人永远是少一个敌人——”段干诡风吼道,手上的刀还想往下压,但蒲沐此刻也未放半点松。
蒲沐道:“但若那些蛊惑人心之徒未找到,你杀一个敌人,便还会多十个,百个敌人——”
段干诡风一时没了话语,蒲沐的话不无道理,他一时间也不想辩论,可他仍是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那三个铜铠人看,他想看看那遮面下是多么恶毒的脸。
静江王擦了眼泪,撑地站起,道:“蒲统领言之有理,段干统领不可......不可如此......”静江王还欲说话,却只捂着肩膀,脚底也没了力气一个向后趔趄就要倒地,好在军士们扶住未让其倒下。
蒲沐也立马上去搀扶,道:“王爷,想是方才争斗失多了血,段干统领,快来诊治——”静江王看到一旁强撑内力同样倒地的司北,道:“先去诊治司侍卫,本王无甚大碍。”段干诡风未有回话,直接从衣兜里掏出两颗参丸,道:“王爷先将参丸吞下,运内力调息。蒲统领,命人为王爷包扎。”说罢,段干诡风将刀伤药递予蒲沐。
随后,段干诡风又道:“白统领,将司北兄弟扶起——为他运功。”白杨扶起司北,双掌贴近其后背,将内力输进其体内。段干诡风封住其伤口处的穴道,再喂他吃下一颗参丸。蒲沐见军士们已为静江王包扎好,看段干诡风等人还在为司北诊治,便叫来令狐城,道:“令狐侍卫,与我一同审这几人——”说罢,令狐城叫来军士绑住了那些铜铠人,蒲沐解了穴,让军士们去取那些铜铠人的缨盔,那铜铠人却道:“你等取不下来,别枉费心机了——”
蒲沐凑近一看,果然,那缨盔确实有开关,可锁眼却被铁水浇筑,已然堵死了,蒲沐道:“你等就如此愿意戴着这永远不见天日的缨盔度日?”那三人未有答话,蒲沐则继续道:“你等何必如此,这天道一直允诺尔等盛世,尔等且看看,这是盛世?这满地尸体就是盛世?”
那三人还是未有答话,令狐城道:“蒲统领,这些人已是油盐不进,不如就地杀之,也为死伤的兄弟们报仇。”蒲沐示意令狐城不要如此,随后又道:“尔等不想说,我也不便相逼,只是尔等记住,与虎谋皮并非上策,峒寨上百年的宁静,切勿因一己私欲而被打破。今日尔等袭击朝廷军队,自然罪无可恕,我乃大内统领,定不会饶了你们。来人——将他们押下山崖,严加看管——”
令狐城随即派了几名军士将这三人押回了寨中,蒲沐望着眼前绵延的山林,叹道:“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措手不及啊。”白杨起身走到其身边,望着眼前已摊到无力的兵将。段干诡风正在为静江王疗伤,司北的伤情有了好转,可眼下恐怕司北连自己走动都困难。白杨正欲开口,蒲沐便道:“撤回村寨中,将王爷送到山下安顿,再调些精兵强将来此,这后山另有乾坤,如今我等元气大伤,不可再探了。”
白杨点头,方才他想说的话,此刻已被蒲沐说了,他便也不再言语了。令狐城随即下令,让军士们先撤离寨河。回到寨中,蒲沐便让军士们暂住了峒寨百姓家中,但不能随意触碰百姓物品。静江王再三推辞无果,蒲沐等人仍旧请求静江王下山静养,如此静江王则被令狐城与一队军士护送下离开了峒寨。
夜已深,今日除了守夜的士兵外,其余的军士皆已在吊脚楼中熟睡。新来的兵将先值夜,这些在白天捡回命的兵将则在此刻已经歇下。大叔公家的屋子里,此刻点着灯,蒲沐、白杨、段干诡风此刻还在商讨着对策,对于明日进山,想来他们应该要有个全权之策方可。
很巧在大叔公的家堂之上挂着一幅峒寨的地图,那峒寨河确实只有一部分。白杨指着那峒寨河,手指在那滑动,那河从两处山中而来后便没了踪迹。白杨道:“这河未有画全,这河畔共有三座山,这白雕山,位处寨河正中,又延绵野猪山西侧,东陵山东侧,敌人的大本营恐会设于此啊。”
蒲沐道:“白雕山处寨河正中,可今日丛林之中所来之人似乎是从这出来的——”说罢,将目光移到了野猪山一侧,段干诡风道:“这野猪山,似乎我去过,从地图上看,野猪山是从上山的小径中去,也就是我等探路的那一侧,那怪藤萝一直在其周围,若依蒲兄所说,倒也不差。”
“这野猪山后有一处断崖,断崖下未行五里便就是苗人地界,他们若在此设立大本营,加之前面我等所想,他们想嫁祸苗人,在这里设些人去寨河下药,若有人寻到此地,便会知是苗人所为,这借刀杀人自也就有理可寻了。”蒲沐道。
白杨点头,但随后有了疑问,道:“但这野猪山的地势近是乱林,我在此地劫走段干兄后,就连峒寨中人都不想进山寻我等,想来这山中,他们是不熟悉的。若无熟知的人,他们怎敢在此设立大本营?”
“对啊,若他们不熟知这山,又怎会在此写出山名?”蒲沐陷入沉思道。白杨与段干诡风还在讨论中,门外便有士兵前来扣门,段干诡风问道:“出了何事?”
士兵道:“寨中来了一人,自说是大内统领。”三人相视一看,道:“前方带路——”
下了吊脚楼,月今日很明朗,军士们的火把照耀着眼前的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与段干诡风在密林中失散了的李德飞。三人见李德飞在此,都不免激动,打了招呼后,便前后簇拥李德飞进了房中。
军士们回归了原位,四人便又在屋中商讨起来,李德飞此刻已是满脸胡渣,衣衫也有些破旧,不过他手中持有一本书,那书看着也是有些年头的了——原是李德飞那日闻得段干诡风进了绿雾后的喊声,便也进了绿雾之中,与段干诡风一般,不过他他从路径的一旁跳出,未与段干诡风一路。跳出后,李德飞便迷了路,不知从何而去,几经周折后绿雾才在丛林中散了。可那时,他已没了方向,本想已山林树木定向,可树林之中似乎不符合南北规律,整片树林杂乱无章,刚定了南北,可走了一会儿再定是,竟是相反方向。
随后,李德飞便遇上一头野猪,那巨猪獠牙足有一尺,体型硕大,可这巨猪未想伤害自己。那巨猪一直在李德飞身旁周旋,还用其侧身轻蹭其身子,腿脚也有下跪之势,随后他便知晓了这野猪似乎通灵,是有事相求,便坐上那野猪。
巨猪一阵狂奔,来到一处洞穴中,那洞穴是密林之中,那地人迹罕至,李德飞环顾四周,根本未有人之足迹。那巨猪将李德飞放下后,便变了脸色,发了狂地将其赶入洞中,李德飞顿感不妙想逃脱,可那野猪却牢牢堵住洞口,甚至几次将李德飞拱入洞中。李德飞想想方才之事,便自己到了洞中。
那洞径直通到底,洞中有一具白骨,那白骨坐在一处蒲团之中,前方有一蒲团,蒲团处有一旧书。李德飞走向前打起火折子,只见蒲团前呈有四字,拿曲谱者死,解琴韵者生。
七十二回:野猪山异兽启路,死囚牢震星揭谜
窗外滴答滴答下起小雨,这是入春来此地的第一场雨,不过雨势不大,约莫一刻钟便停了。屋外还有些雨打的声音,屋内依旧是几人谈论的声响。
段干诡风道:“这野猪山中竟有这般异兽,难道当时白兄与我进了野猪山时这些寨老便觉我等会丧命于那巨猪,故不让寨中人追击?还是怕野猪山中方位难辨,怕进去乱了方向?不过若如李兄所说,这巨猪似乎不伤人,那这些寨老是否遇到过那巨猪?”
蒲沐道:“李兄,那之后你又是如何出了那山洞的?”
“说来也奇怪,虽说我知晓音律,可所识乐谱皆属工尺减字,虽那书中有工尺与减字,可还有些非琴谱之字,那琴谱若按工尺或是减字所奏,却尽是些怪音,根本不能成律。”李德飞道。
蒲沐打开那琴谱,一页页翻看,到:“这琴谱中有些篆文,且小篆、大篆皆有,李兄,这些字你首次于心中默奏之时是如何处置的?”
“我首次于心中奏音时是将其略过的,我虽想其于书中该是有用的,可我却未寻得规律,只能如此试一遍。我正当迷惑之时,那巨猪便进了洞中,我看它又无伤害我之意,可它虽有灵性,但却不通话语,我想它是想告知我些什么。不过那巨猪未像上次一般蹭我周身或是对我发狠,只走向那蒲团,用嘴撕扯那蒲团,那蒲团当即掉散出七颗珠子。那巨猪此刻又走到了那具白骨身后,便再未有何动作。”李德飞道。
“七颗珠子......”蒲沐望向那书本,道:“这七颗珠子可否寓意先秦时的七国?”李德飞道:“蒲兄果然机敏过人,我想了许久才参透之玄机,蒲沐竟一时之间就可看透。”
蒲沐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之后李兄是如何解了这琴谱的。”李德飞道:“那书中的大篆,皆有除秦外的六国文字,小篆则就是秦文。还好我曾通晓一些先秦文字,那书中文字也非生僻,故我看出,这琴谱上之字特指奏乐顺序,而琴谱按工尺与减字变换奏乐,便可奏出乐谱来。”
原那谱中文字正如李德飞所言,乃奏乐之顺序。那些大篆所布之处,正是六国所处方位,小篆所布之处,则为秦国所在方位。而奏乐顺序跟随篆文所走,是一段工尺后接一段减字,如此这般,便是一段乐律。
“奇怪,为何会有人在此设下这一迷局,且还有一只异兽寻求有缘之人?”白杨疑惑道。
李德飞道:“这也正是我所疑惑之处,这乐谱究竟是何人所作?且有何玄妙之处也未可知。那只巨猪在我解了曲谱后口衔起七颗珠子驮起白骨,便向洞的深处走去,究竟它因何得知我解了此曲谱,我则更是一头雾水。对了,那乐曲有霸王卸甲之音,可一些律动,却又不同,且到这乐曲后部,我却还感到一丝虎啸于耳边回荡,只觉得胸腔中有一股内力压着,似要爆发。难道曲谱中暗藏些武学秘笈?”
“这事想来离奇,不过既然李兄已安全与我等会和,且先不去追查此事的来龙去脉了。对了,方才蒲兄所想,野猪山为其大本营,可李兄未在野猪山遇上敌人,且野猪山怪象环生,若想在此扎寨,恐非上策吧。”段干诡风道。
蒲沐将眼睛移向地图,随后又望向了那琴谱,道:“李兄,你方才说进入野猪山中,以树木定南北却出现南北颠倒,那之后李兄是怎么回来的?”
李德飞道:“我出了洞口便径直走去,没有回头,也未分南北,只是一心向前,见坡就下,未顾得那些乱林,如此走了许久,下到山底,见密林处有小路,便跳回小路,才知那小路是我等上山时所走之处,也是我与段干兄身陷迷雾之处。”
蒲沐又回头望了地图,想到白杨等人过了野猪山地界,又到了寨河之中。手指在地图上稍稍作了笔划,便又陷入了沉思。一时间他也没了方寸,明日进山,难道还要似今日一般一头雾水,若还是如此,恐还会中圈套。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段干诡风便发问,道:“如今,我等手下有多少兵马?”蒲沐道:“朝廷于静江府所屯兵马有一万,静江王可调兵马只有一千二百,白日里进山已折损约莫五百,此案我想朝廷的调令也只可调三千,我等今日所调来补的这二百军士,是静江府上的侍卫军,加上这二百,我等手下兵马也不足一千。”
李德飞道:“朝廷的调兵令想来还会晚上几日,不如我等先将进山之路封锁,上书皇上,等待援兵到后,我等再行打算。”
“如今我等损兵折将,原地休养等待固然为一计,可目前夏明、晏景生死未卜,峒寨中人被那些歹人劫掠到何地也不可知,且郭兄也没了踪迹,至今还未归,我等若在此等待一天,他们便会多加一分危险,在此等待,无疑是在置他们生死于不顾啊。”白杨道。
李德飞道:“夏明是与峒寨中人一同被劫掠走的,若想知晓夏明的踪迹,可去问白日里被活捉的那两人,至于郭兄与晏兄,我等还需进山搜寻,可我等已折损了许多军士,今日里活着回来的人中还有不少深遭重伤,仅一夜却又要进山,若再遭埋伏,恐我等就真无人可用,若那时敌人再反扑山寨,我等该如何应对?”
蒲沐望着那幅地图,一言未发。屋檐外雨滴停了,离破晓已不足一个时辰,寨中守夜的军士们此刻已是困倦难当,有的人头已快垂到胸膛了,可每当下巴触碰盔甲时又将头抬起,活动着岗哨此时眼皮也比往常重了许多。
“天明之后,我等再去寨河旁一探,段干兄,你快破晓时下山一趟,去镇上买些你用得着的药材,我等查验查验这河水。令狐城,半个时辰后传令下去,差一百军士与我等到寨河查探,剩下的军士寨中守候。查探寨河,我与段干兄一同前往,李兄、白兄留守。各位意下如何?”蒲沐道。
白杨道:“如今峒寨河水已清,这与蒲兄之前所说的疑点有关,这疑点可从寨河水上解开。”
“这河水已清,我在想是否为天道允诺过给那几个叛逆什么,且白兄与段干兄也说过你等在寨河遭遇银蛇甲伏击。为何他们会想在此伏击你们?既然发现你等会到此,为何不多带人前往。今日我等与黑犀甲交手,你等又碰上过银蛇甲,如此看来,天道在此布下的人马不少,可为何那夜他们不派出更多人来寨河边截杀白兄你等呢?”蒲沐道。
段干诡风道:“他们想将我等往峒寨赶,让我等与峒寨中人碰面——”
“对——”蒲沐一拍桌子继续道:“这便是天道中人的诡计了——峒寨河水正是他们想要的,而这些他们允诺的峒寨人,想来此刻已被翻脸了还浑然不知——”
“不如天明,我去提审那些叛逆,对他们晓以利害如何?”白杨道。
屋内的交谈声渐渐停下,黑夜逐渐被白昼更替,破晓后未有多久,白杨便率三十侍卫军下山,蒲沐等人也往寨河方向走去,留下的李德飞修书差军士下山送往静江王下山静养之处,让静江王将每日书信传至宫中,且也将探案事宜告知静江王让其定夺。
只说白杨下了山,驱马到了汉人村寨之中,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汉人们相继在水井旁打水,到此时白杨让军士们放慢脚步,让马匹慢行,不可惊扰了寨中之民。这几日明眼的寨人都知晓山上的峒寨出了事,且不说昨日就不见有峒人来此打水,加之这大批兵马上了山,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军士行军很缓慢,白杨不忍打破这仅有的一丝安稳,虽然他知晓这些汉寨中人早已知道不太平已在这山中蔓延开,可他还是会说服自己留一片太平给他们。至少保护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受到天道的侵害。
出了村寨,白杨示意手下可加快步伐,行军约莫一刻钟,这便到了县城当中,县城当中此刻已是戒了严,守城的军士见到静江府兵马来临,又见到领头的白杨,便上去相迎。白杨说明来意后,守城军士便立刻放了行。白杨到了城中,差一部分手下去到静江王所歇息的县衙与静江王说明自己来意,自己则率剩下人马前去府衙监牢提审犯人。
因那几人不是寻常犯人,故军士们押解来县衙之时直接将其押往府衙监牢处,且只押到死牢处,这也朝廷律令。也是如此,白杨才径直往府衙监牢处走——大内五人先前来此断案时先来过此县城的府衙,与县令交待清楚事宜后,五人才去的峒寨,因此白杨也知晓这里的监牢往何处走。
转过两条主街,沿着一条小道,这里没有多少人家,走个百八十步便到了监牢处。这里的排布的侍卫比往常多,见到军士与白杨前来,便有侍卫上前询问,道:“小的见过大人,不知大人为何到此。”
手下的军士刚想出声,白杨便道:“我乃大内统领,今日我下山是想提审昨日牢中所关押的两名犯人,静江王爷那边,我已派人去请示。”
侍卫想起静江王昨日下山到了县衙中还未离去——这公门中人都在传,说大内来了五个统领,各个都是好手,此行定是峒寨有了大动静,且出的事情定会牵扯到朝政安稳。不然静江王与大内统领们怎会都来此地?
“大胆——统领已开口说明来意,岂容你一言不发?”白杨身旁的军士道。
白杨打断了手下的话语,道:“若此刻你等不方便放我等进去,我等便在此等候王爷命令。”
侍卫立马道:“我等怎敢让大人在此等候,大人若想进去提审,我等即可开牢门。来人,与大人引路——”
白杨让剩下的军士在牢门口等待,言罢便自己与一名监牢守卫进了门。一条小道走到头后,进了一扇小门后,是一处天井,周围的房舍乃是守卫的歇息之处,径直穿过天井,进了正门后便是牢房。牢房中关押中的人不多,在牢房中绕了三四个弯,又进了一个小房,才到了死牢处。那三个铜铠盔人坐在牢房内,不知那盔里的眼是否看到了牢房里来了人。
白杨吩咐众人退出牢房之中。死牢内很清净,白杨道:“戴着这取不下的蒙面盔两三日了吧。原本你等头上是峒寨上方的青天,如今是什么,这劳什子蒙面盔,还有这阴森的死牢。到底是何诱惑让尔等如此啊?”
那三人未有回话,白杨继续道:“我不想与你等去说你等为何要反抗朝廷,今日我来此也不是与你等说教。我来这,只是想告知你等件事,那些人曾允诺你们的事,想来他们未有做到。这峒寨水啊,山啊,想来迟早是别人的。”
白杨斜靠着牢门,这里的栅栏还有些凉意,望了望一动不动三人,随后又道:“想来他们已与你等说得很明白了,他们定是告诉了你等,我们乃朝廷鹰犬,与你等晓以利害乃是蛊惑人心?我说的可对。但他们允诺给你们的事,好似也未有实现。不知你们可否有家人朋友,他们是否同意尔等前去做这等叛逆之事?也对,无孝无义之人,怎会去考虑他人,只想自己一心做山寨之主。可周围的族人都没了,这个山寨之主就是做了,究竟又有何用?”
其中一人欲起身,又被另一人按住手臂,示意其坐下。白杨瞥到了这幕,又道:“你等死罪难逃,但我想,恐先是你等的朋友家人见不到你等。其实你等不招供,我也知晓的八九不离十了。”
“夏明、晏景等人上山之时,尔等先力证河水变黑乃是苗寨所为,想引我大内前去苗寨查验,只不过我大内中人未有行动,而是将案子上报了大内。其实这不是尔等的计划失败了,虽然尔等根本不知晓,以为是计划失败,便去找了天道人,将夏明等人所为告知了他们。我想最初,天道中人是想让尔等挑起争端,尔等就这般做,但尔等却没想到,天道中人早已想到尔等根本蛊惑不了夏明与晏景,而是借尔等之手,将我等大内中人召来此地。”白杨道。
“这只是其一。而随后尔等以为计谋不成,他们却在尔等面前也装作失败之状,随后又让尔等到山下打听消息,或是他们自己的人打探消息,如此又让尔等去演一出戏,刚好嫁祸我大内中人杀了你峒寨同伴,想来你们的两名同伴也是可怜,明知会丧命,还是要去铤而走险。其实尔等也不想丧命,因为最初,他们只是尔等去放迷雾,好在绿雾中对付我大内中人,不过他们也告诉了尔等,若计划败露,便立马逃跑,说是大内中人追杀你等,不过只是尔等没想到会死人,好在尔等骗过几位寨老。我想你等担心过朝廷会与你峒寨起矛盾,故有些为难,他们恐应允过尔等说不会让知晓尔等计谋的大内中人活着下山。且他们与你看了一人,那人便是刘太医,或是晏景。随后他们又让尔等先暂时将其关押至峒寨的地牢内。”白杨继续道。
那两人还未回话,白杨踱着步子继续道:“之后的事,尔等应该知晓,我劫走了大内的同僚。你峒寨人当时未有追寻,一是寨老们不同意,二,则是你们也放心,因你等会觉得我等定会被天道中人伏击,随后丧命于山中。可尔等未想到的是,我等回到了寨中。我想在截杀我等失败时,天道的人偷偷找到过你们,告知尔等截杀未果,让尔等在峒寨中嫁祸我等,可他们却未告知你们,夏明也在其中吧——”
三人有些坐不住了,缓缓地扶着地欲起身,白杨继续道:“好在寨老们此刻未完全相信夏明,不过当我等说让尔等与我一同关押至地牢时,尔等又松了一口气,因为尔等可以去报信了。但随后,他们定与尔等说要与我等开战,需先暂时关押住村民,或是什么,便掳走了这峒寨中人。”
“我说得可对——”白杨转过头去,三人被白杨的言语震住,白杨所言,却是大致相同,其中有一人忍不住发声了,道:“你等是不是抓到了天道中人?是他们告知你的?”
白杨道:“哈哈哈哈.....事到如今,尔等还觉得天道会允诺尔等什么?如果他们真的有允诺,有何必掳走山寨中人,甚至连牲畜都拿了去?你等在死了两个同伴后就该悬崖勒马,可尔等还是一意孤行,终究断送了自己的活路。”
“做了事,我决不反悔。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其中一人道。另一人立马开口,道:“我只求大人一件事,救出我峒寨乡民。”
“好了,不想与你等多费口舌,若要让我救出峒寨乡民,你等先将他们所居何处告知于我——”白杨道。
方才那人道:“乡民们被他们押到东陵山,东陵山中有我峒寨祖先坟冢,他们想是被押到坟冢了。我们与其他被允诺的乡民与黑犀甲的人一同前去,他们便将我等着上这一身浇筑的铜铠盔甲。若我等替他们将你们除去,便解了我等的盔甲,且答应允诺我等的事宜。”
白杨道:“原来如此,可究竟他们与你等开出了多大的筹码?”
“大人不是料事如神,怎这会儿猜不到了。”方才硬气的那人道。
七十三回:静江王囚牢论疑,东瀛蛇小镇发难
死牢内此刻没了声响,白杨方才的推断**不离十,那三人听后也皆大吃一惊。可那囚犯所言也确实问住了白杨,刚过去不久的夜里,白杨与其同僚也未知晓究竟天道与眼前这几人的允诺是什么。
白杨正欲开口时便有牢中侍卫前来传话,说静江王已知晓白杨来提审要犯,前来与白杨商讨案情,且此刻已到了牢门口。白杨闻得静江王已到,吩咐侍卫严加看管三人后,便出了死牢。白杨此时还陷在方才那人的发问当中,究竟这些峒寨叛逆被天道的何种条件给蛊惑了?
还在思索当中,白杨已到了天井处。此刻日头已高,薄云已被日光撑散。白杨转头才看到静江王与五六个侍卫军已在左边房舍中的大堂内等候,白杨立马上前拜会。静江王示意免礼后便道:“白统领辛苦,想来昨夜几位统领还一直在商议此案。”白杨道:“王爷明察。”随后白杨将昨夜李德飞回归,众人商议之事尽皆告知静江王。
静江王点头,道:“我大内又一名统领脱困,此事甚好。只是刘太医这......昨夜本王已宣了这静江府最好的郎中诊治,今晨仍还未醒......”静江王欲言又止。白杨见静江王未有继续开口,便也不好继续追问。从静江王言语中也不难猜测刘太医想来已是凶多吉少。白杨又将方才审问之事细细告知静江王。
静江王抚摸了自己手腕包扎的伤口,道:“这天道如此凶狠奸诈,而这几个峒寨年轻人却还在与虎谋皮,如今害人害己也算自食恶果。若说天道允诺过什么,此刻还需深究吗?”
白杨道:“这天道在峒寨蛊惑人心,想来是为了两件事,一就是这峒寨河水,二则是引我大内中人入寨袭击。若不细知个中原委,我等便很难知晓天道接下来如何行事。天道于去年开春便在西北、东南各州府相继发案,且与之前所出画册所言无差。虽我大内与各方官员破了这两桩奇案,处决贼首,可没想到就如此过了一年,天道又卷土重来,且种种迹象又与之前画册所画之事吻合。这次并非只有天道一路人马至此,若我等能在此悉数歼灭这些叛逆,天道定会元气大伤,若还能顺藤摸瓜,一举击毁天道,抓出幕后元凶,江湖与朝廷便都可得太平。可如今我等所知晓天道之事甚少,根本摸不清天道所为,如此只能一路被动处于下风。天道对峒寨叛逆的允诺倒是不必深究,可就怕牢中人有所保留,所言非实。”
“本王素闻这黔东南峒寨寨河为寨中命脉,寨河两旁可育灵草奇药,天道此行先是毁了这河水,后又将河水复原。白统领所言,这是为了引大内来此,如此推断虽合常理,可这河水黑了的日子里为何有天道之人要驻扎在河畔
,且我等率兵入寨之后,河畔又空无一人为何留下了这些帐篷?难道是天道疑兵之计?可若说是疑兵之计,却也说不通啊。”静江王道。
白杨点点头,道:“那河水先是一声爆炸伤了我军,随后军士们便又遭怪虫侵袭,若没有那些军帐,也许那些怪虫能伤我更多军士,若以天道中人行事之缜密,既算准了能伏击到我等,为何又会遗漏这些寨河旁的帐篷?”
静江王与白杨皆止住了话语,方才静江王所言却为一处疑点。这些空帐篷似乎与之前处处算计到大内的天道格格不入。静江王与白杨沉思之际,便有侍卫前来传信,说县衙内已备好午饭,请静江王与白杨回县衙享用。
“只说来此与白统领商讨案情,没承想却快到晌午了。”静江王抬头一望天空,此时日头已快爬到空中顶端,便道:“白统领,此时都快至午时二刻,不如白统领先与本王到衙门中用过午饭再议此案。”白杨自然应了下来,一众人在那传信侍卫引路下便到了县衙。
午饭过后,白杨便拜别静江王上山与众统领议案,静江王差一队人马送饭食上山犒劳军士,白杨与之一同前往。只说白杨率领军士出了衙门,驱马离开县衙,走了约莫半刻便遇上一男子推着一板车,那板车上躺着一孕妇,疼痛难忍却又不敢翻滚。那男子推着车在路上与军队相遇,白杨叫停了军队。那男子见到如此多军士与自己相向而来,有些慌乱,停住了板车不知所措。
白杨见状便想到是孕妇难产要进城生育,可眼下为多事之秋,白杨又想到在陇北山时有天道中人假扮孕妇逃离,出于谨慎,便差左骑前去询问。左骑上前问那男子从何处而来,前往何处,那男子见到躺在板车上的孕妇,急匆匆道:“诸位大人,小人是这城中人,在城外经营马店,今日内子腹痛,想是要生产了,小人这才将内子送往城中就医。望大人们开出一条道路,保内子与腹中胎儿一命啊。”
左骑上前回话,白杨驱马走近,才见得那女子便是前几日白杨等人在山中所遇到的那对夫妻,白杨细看那女子此刻已疼得额头冒汗,且似乎裙角处已渗了血,想来腹中孩子已是出生在即,此刻就算军队开道,到了城中找到医师,恐也来不及了,若有偏差,想来还会一尸两命。白杨下马到车旁道:“这位小哥,此刻我军就算让了道,这到城中想来也难保住胎儿,不如让我差人助尊夫人生产。”
“这......”那男子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想来城中医药馆的医师会差产婆来接生,眼前军中皆是男兵,若要接生,恐有诸多不妥。白杨道:“我通晓些医道,也闻得人说这接生之法,不如我差军中人士背对你夫妻二人
围成圈,你与尊夫人在圈内,你便可在这道路上为你夫人接生。我在这人圈外告知你如何接生便好,且我军中有热水,丝布等器具,这些足以助你与你夫人接生,小哥意下如何?”
那男子看到板车上的妻子疼得着实难受,且那女子也言道:“你就听这位大人所言,快为我接生......想去医馆确实太远了......”
“小民代妻小多谢大人之恩——”那男子便应允下来。言罢,白杨便差伙头军打出一桶热水,随后自己取了火折子点火,差兵士取一把干净匕首放于火上烘烤,此刻所有军士已背对围成圈,夫妻二人已在人群中,白杨靠近人群,将热水递进去,又将匕首与干净的布匹送与那男子后,便开始口头告知那男子该如何做。这男子也算得个手巧心细之人,按部就班未有出错。日头此刻很盛,那男子半跪在路上忙碌额头与脖颈上皆有汗珠。白杨仍在圈外告知那男子该如何做,那男子按着白杨所言细细处置,未有放半点松,其妻子的哭喊声愈发大起来,一声婴儿啼哭后,其妻子已生下腹中孩儿。
那男子松了口气,为其妻子盖上衣衫后。便抱起那孩儿,仔细一看是个女婴,只说这婴孩长得清秀,虽身上头上湿漉漉的且还在啼哭,可五官看去十分玲珑,那男子做了襁褓后出了人群向白杨跪去,感激泪流道:“小民谢大人接生之恩——”
白杨立马搀扶起那男子,道:“小哥不必言谢,尊夫人此刻气血极虚,还需送到城中医馆调养,你的孩儿刚出世也需些食补,快快去城中吧。”
说罢,白杨便让军士们让了道,男子将母女安置在板车上便匆匆往城中赶去。白杨等人随即便继续往峒寨前进,又行了约莫三里,便到了一处集镇,白杨看到这集镇中民众稀少,此刻正午将至,想来大多百姓都在歇息,白杨便吩咐手下轻缓行军,不可惊扰到镇中百姓。集镇不大,就算放缓了行军,约莫二百步便能走出集镇往峒寨山下的汉人寨中去。汉人村寨离此集镇不到十五里,集镇中有零星几家马店,从峒寨下来县城做生意或是谋个城中差事中的人大都会选这集镇的马店歇脚投宿,汉人村寨也会有人吃些饭食向城中赶路。
白杨看到这些马店此刻都紧闭着门,便想到了方才的那对夫妻,心中想这对夫妻今日想来是赚不到钱了。本来这黔东南中百姓虽说清贫,可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可天道一来想来便会完全打破这份宁静,官军与天道一战,惊扰百姓已成定局,想到这白杨心中不免一声嗟叹。军众就要穿过集镇中时白杨却又想起什么——为何今日所有马店都未有开门?且到集镇中后一直是这些人,似乎人未有走动。白杨这才
感到不妥,立马止住了行军。大喝一声“戒备——”
果真从集镇房屋中涌出了大批蒙面刀客,方才镇中的百姓也瞬时围过来,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银蛇甲的首领。
白杨道:“东瀛小儿,上次尔等寨河伏击我大内中人,如今又在此拦截我官军,大逆不道,罪不容诛——”
银蛇甲首领道:“统领的话振聋发聩,可今日我不想与统领辩论,你不识时务,天道已不容你,这集镇,便是尔等葬身之地了。”
“且不说你这些虾兵蟹将能否是我官军对手,这里离下一处城池不过十余里地,你等敢此下杀手,这如意算盘打好了?”白杨道。
银蛇甲首领道:“我等能在这集镇中静候,就能让尔等再也搬不了救兵。”
“口口声声说盛世青天,替天行道的天道,竟在此掳走无辜百姓,强占百姓屋舍。还说我朝廷将百姓置于水深火热,究竟不知是谁将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白杨道。
“统领若不知其中原委,怎可胡乱猜测,今日这些围住尔等的人中,有不少可是这镇中的青年。”银蛇甲首领道。
白杨道:“你等天道为何狠心至此?若不满朝廷,自己造反便是,拉上无辜之人,简直该死——”说罢,佩剑已缓缓出鞘,这佩剑是静江王方才在府中所赐,曾也是静江王佩剑之一,白杨使着称手便做了佩剑。
如此,两拨人便又杀将起来,送饭食的伙头军有二十余人,根本不擅战场厮杀。真正的侍卫军人除白杨所带的三十人外,静江王只额外配予了十人,对方的青壮年约莫有八十人,皆做亡命之徒刀砍斧劈,官军一时间占不了上风。
那银蛇甲首领与白杨争斗起来,称手剑在手,白杨的剑法使得便多了几分威力,剑风阵阵,剑气频出,不过二十回合便将银蛇甲首领的短刀震出其手中。那银蛇甲首领脱了外袍,一把挥向白杨,外袍一时间涌向白杨,白杨几式剑法便将那外袍拆得七零八落。只见此刻银蛇甲首领如那夜伏击白杨等人一般,化作银蛇攻来,原那银蛇铠甲一直在其身上,只作后背一甩便可满布整个身后。
其化作蛇与白杨交斗几个回合,将白杨逼到厮杀人群当中。白杨一式剑划过,在那铠甲下滑下深深一道划痕,可侵入那银蛇甲首领体内的内力却弱了许多。白杨与侍卫军此刻被那些亡命刀客围住,伙头军此刻已所剩无几,侍卫军也有所伤亡,那些刀客的尸体此刻也是横七竖八。
白杨几剑杀过,便又有几个亡命徒倒下,如此杀了四五剑,那些人便不敢靠近。白杨道:“不知尔等是否是这集镇中人,若是天道威胁尔等,尔等此刻放下武器,弃暗投明,我可保尔等不死。”
那
些青年一时间不敢上前,有人望向银蛇甲首领,银蛇甲首领道:“想想尔等的家人是被何人所害,尔等此刻怎可还能轻信其言?”
“若尔等有冤屈,尽管向我说来,何故听信谗言?”白杨道。
银蛇甲首领道:“今日尔等来此,就不该有犹豫,若还受他们蛊惑,尔等还会与你们家人一般,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
青年们此刻也未有犹豫,拼命与白杨等人厮杀,白杨未想杀这些无辜之人,便使剑作挡,奈何那些青年皆已亡命之招进攻,一时间又伤了些军士,杀了十余个侍卫军,眼下白杨左右已不剩多少侍卫军。一名军士便道:“大人招招留情,他们却式式杀手,大人何故不顾手下性命?”
白杨一剑架住那些乱刀,运足内力一招将那些青年震得退了七八步,这一式白杨已使足了劲道,将包围圈冲破了小口,便道:“兄弟们,撤——”
军士们随着白杨随着小口杀去,那银蛇甲首领此刻一跃,跃到了路旁的屋舍,又从那银蛇铠甲尾部拿出两杆令旗挥舞,只说那令旗舞动起来,那群青年便规律地将白杨等人包围,且招式也如同听了旗令一般,一时间这包围圈竟是铜墙铁壁,纵使白杨的剑气很足,也无法将这些青年震倒。
侍卫军又倒下了两个,白杨此刻握剑的手愈发紧了,人群又有声音,道:“大人——若此刻再仁慈,我等恐会悉数葬身于此啊——”
白杨一声大嗥——若自己手下都没了命,自己又该向谁交待?此刻的白杨杀招一起,便有四五个青年倒在血泊中,侍卫军随着白杨一同杀向一方。白杨的剑法愈发狠起来,青年虽亡命,可怎挡得住白杨的剑式。这凶狠对凶狠,换来的便是血流不止,白杨的肩虽被砍了一刀,可此刻他已带着剩余侍卫军将那些青年悉数杀死。
正欲上马奔逃时,只见那银蛇甲首领跃下屋顶,身形一所,整个铠甲如一条银蛇一般,向那些马匹奔去。那银蛇在空中一跃,尾部一扫便将几个侍卫军扫下马来,蛇尾随即卷上去,扼住一个侍卫军喉部。白杨见状立马止住了马匹,道:“你——”
银蛇甲首领道:“此刻统领的内力已耗了大半,若你留下兵器,我便放你手下,若你等要上山报信,就休怪我伤他性命了。”
白杨正欲说话,看到那军士使着仅有的力似乎想摇头,白杨的手攥着缰绳,另一只手便搭在了剑柄上,眼下只剩了十二侍卫军,被眼前这人一式扫倒三人,活捉一人,那八人还在马上,只见其中一人喊道:“兄弟莫慌,大哥来救你——”说罢,拔了刀便向银蛇甲首领杀去,只见那银蛇甲首领尾部一松,将所擒之人滚出,顺势一打将那侍卫军直接击落下马
,头颅着地后便再难起来。
那被放出的侍卫军见状大喊,道:“哥——”喊声一毕,便抄起刀砍向那银蛇甲首领,只见那首领瞬间又所起蜷缩其身子化成银蛇跃向侍卫军,似巨蟒吞物一般裹住那人,一时间松了力,从那人身下爬下,现了真身后那人脖颈上便多了血道,倒地涌血不止。
白杨此时剑已出鞘,杀向银蛇甲首领,身后侍卫军也一同杀来。白杨此刻内力耗了许多,与那银蛇甲首领斗了不到二十回合便渐处下风,好在有侍卫军帮助,还能与之持平,可又有两名侍卫军死于那银蛇甲首领之手。
这银蛇甲首领所有本领皆离不开那银蛇铠甲,这化蛇招式扑朔迷离,白杨破解不了,只顾胡乱劈杀,可那铠甲白杨等人兵刃无法击破,如此耗下去白杨等人内力则越来越低。
只说此刻一声传来,“白杨接斧——”
白杨定睛一看,一人跃向银蛇甲首领后背,那首领见到立马化蛇攻向那人欲夺那斧子,那人将手中斧一扔,那斧头不是别的兵器,正是黑龙。白杨弃剑一跃,双手接住黑龙斧柄,轻功漫步,正好赶上那银蛇,使出浑身解数运足内力一劈——银蛇铠甲直接被劈成左右两段,银蛇甲首领直接脸面朝下倒地狠狠摔倒。白杨也被震倒在地,黑龙也被震出手中。
方才说话那人正是这几人失踪的郭玉,郭玉此刻手中剑一指,剑锋直接落在那首领脖颈上。随后,郭玉道:“天道叛逆,我今日岂能饶你?”
(本章完)
七十四回:巨山猪渡河助力,秘音痴创谱传功
零星的几个侍卫军喘着粗气,街道比方才安静了许多,似乎所有人的气息都能听出来。此刻阳光正盛,空中未有云朵。郭玉的剑锋已贴到银蛇甲首领脖颈上,正欲一剑划过之时便被白杨止住,白杨道:“郭兄且慢——”
“哈哈哈哈......咳咳......”银蛇甲首领咳嗽了几声,从这咳嗽声中也知此刻他内力已耗了**成,想来腑脏也损了约莫七分,可他仍挤出了些话语,道:“两位统领,这剑都到喉咙了,怎么还不动手?”
白杨道:“让你这么死,怎对得起我没了的兄弟,怎对得起那些被尔等蛊惑的山民?”
“蛊惑......不知统领你都说了多少次蛊惑,是不是这口中未有其他话语了?想不到这天朝上邦人也有词穷之时啊,哈哈哈,咳咳......”银蛇甲首领道。
“东瀛贼人——”说话间已有侍卫军抽出刚收回刀鞘的刀,试图向其砍去,可白杨仍出剑挡住。
“白统领——”那人喊道,可又未能多说一字。白杨自然了解这些军士心中所想,可他该做那冷静之人,若他容许,银蛇甲首领方才就已没了性命。白杨道:“诸位兄弟,今日这飞来横祸皆是由这些歹人而起,我知晓兄弟们不该白白在此葬送了性命。杀此贼人易如反掌,可若不除这恶源,恶人便还会不断涌出。届时只会葬送更多的性命。”
郭玉的剑仍搭在银蛇甲首领的脖颈上,侍卫军此刻未有动静。白杨继续道:“将其押回府衙当中审问——”侍卫军此刻便当街找来绳索将其五花大绑,想来他们也只能先在此泄了私愤。白杨未有理会,与郭玉一同回了县衙当中。
只说在县衙之上,银蛇甲首领已是奄奄一息——白杨使黑龙这一劈砍,黑龙之力直接将其那银蛇盔甲劈裂不说,那黑龙气力直接将其震成重伤,若不是县衙中还留有大内的参丸,想来银蛇甲首领已殒命县衙中。
静江王、白杨与郭玉三人审问了许久,可那东瀛人一直守口如瓶,偶尔开口却也只是不着边际的话语,甚至说了些东瀛语言。问了约莫半个时辰未有结果,静江王的耐心已被此人耗尽,便差人先将其收押入死牢。
县衙的后堂里,多了一人,那人正是魏公公。与前几次大内办案一样,魏公公仍需向朝廷上报查案近况,此行魏公公还带来了蓝龙与黑龙。魏公公见静江王等三人已到了后堂,便立马上前行礼拜会,静江王示意其免礼,四人便落座于后堂中的一方八仙桌旁。
静江王等人知晓了郭玉陷入迷雾后也与其余几位统领一般进入野猪山中,可郭玉却阴差阳错未有上山,只是贴着山边游走,到不知几时便到寨河边。郭玉道:“就在我于寨
河岸边行走时,那墨绿迷雾便消散。说来也巧,若不是湿了鞋,我也不知是走到了河边,当时迷雾未清,我却也知晓了几分路途,无疑依着这河畔一直走,总比无头无脑乱转地好。只不过随后迷雾一破,自然是更好了。说来,还是段干兄果敢,能一眼侦破迷局,只可惜这峒寨之人还是中了贼人的奸计。”
静江王道:“如今郭统领脱险实乃天助我朝,若非郭统领机敏过人,又怎能从这山中到了县城之中,且还助白统领抓了这天道贼首之一呢。”
魏公公也随之附和了两句,道:“大内八位统领的本事,老奴是知晓的。此次皇上派出五位统领前来,又有王爷督办,老奴还送来蓝龙、黑龙,想来歹人猖狂不了多久了。”
“魏公公过奖了,说来惭愧,若不是这这山中有贵人相助,想来我不能如此快下山来。”郭玉道。
白杨疑惑道:“贵人?”随后白杨便想到李德飞曾在野猪山中的奇遇,便又发问道:“郭统领是否被一头巨猪所助方才能到了山下?”
郭玉道:“正是——”静江王立马问道:“白统领与本王说过李统领于野猪山的遭遇,想来又是这野猪相助。”
“正是如此,那巨猪从山中丛林窜出,到了河边。随后它便向我走来,我看它并无恶意,且时不时用嘴向那河畔的石头拱去,又以其身子蹭我的衣角。我虽看出它无恶意,可不知它意欲何为。直到它跃那河中,我才猜想它是想带我走出这山林,那时虽我无十分把握,但想搏上一搏便跃到它身上,果然它在河中游走起来,便把我带上另一座山旁。”郭玉道。
白杨道:“是寨河之中那座白雕山?还是西侧的东陵山?”
“想来该是东陵山才对。那巨猪将我驮到岸上后,我朝着下山的路便回到了村寨的出口。”郭玉道。
魏公公道:“不想这峒寨山上竟有如此异兽,两次相助我大内,若寻到它,恐还有一份助力啊。”
郭玉道:“要寻这巨猪恐难了,送我上岸后,它便下河自戕了。”
此话语一出,众人皆吃了一惊,白杨道:“自戕?真是不可思议,这异兽先是替已逝主人寻解琴谱之人,随后又助人脱离险境,可这究竟为何?”
静江王道:“此刻想来也我等也难知晓个结果的,不过好在皇兄送来神器,且皇兄令我调静江府兵马、捕快总计四千,我已差人往静江府兵马司调遣一千五百精兵往此处而来,峒寨所属的地州抽调一半捕快也往此处赶来,我等兵精粮足之后,与这天道叛逆在这峒寨之中好好较量一番。”说罢,静江王抚摸了自己手上的伤势,瞥了一眼自己肩膀上所缠的布带。虽说没有过去多少时日,但此刻静江王的伤势
倒也好了**分。
白杨道:“我等还未上山,不知峒寨这边有何消息,蒲统领等人可否有些进展。”
白杨的话倒点醒了魏公公,魏公公道:“王爷,老奴需去写今日探案情况报予宫中,请王爷准老奴告退。”
静江王示意魏公公告退,魏公公便起身离了后堂。此次办案由静江王为督案主管,魏公公自然不想将他与大内统领的矛盾暴露静江王的眼下,白杨与郭玉也为性情温和之人,见魏公公态度如此自也不会与之计较。
只说此时县衙中有人来后堂报,说有大内统领来县衙之中,闻得此讯,静江王与白杨、郭玉二人在那报信衙役引路下来到公堂之上,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德飞。
李德飞见到三人中有郭玉,匆匆向静江王行礼后便上前拜会郭玉。四人又一同去了后堂议事,听了郭玉与白杨的遭遇之后,李德飞道:“那些兄弟不会白白送命的。”说罢从衣袖中拿出几颗珠子扣在桌案上。
“这是?”静江王发问道。
李德飞道:“王爷有所不知,我等曾在峒寨中商讨今日探案事宜,蒲统领与段干统领一同探寻峒寨河水端倪,我镇守村寨。今日蒲统领等下河探寻,在河中打捞出一头巨猪,想来就是赠我琴谱、驮郭统领过河随后投河自溺的异兽。蒲统领将其打捞上之后,段干统领便开始剖开其腹部验尸,在其腹部中查到了些线索。蒲统领看白统领还未回山中,便让我率人下山沿路查探。我看这一路倒也平静,只在接近王爷静养县城的小镇中有打斗痕迹,且横七竖八地躺着些尸体,衙门的人也在此收拾,我上前询问便知了事情经过的大概,如此便来了县衙之中。至于这珠子,是从那巨猪口中所取的。”
“这巨猪自溺之时河水还在发黑,这黑河中所用的药材想来能在这巨猪腹有所遗留。”白杨道。
李德飞道:“白统领所言极是,段干统领从他腹中发现了几味药,目前还在查证究竟是何类配置使这河水变黑,又何故将河水变清澈。”
“甚好,甚好——”静江王露出了这几日难有的笑容,毫无头绪的日子终于理出了些头绪,如今看来,若从药材下手,想来其余的线索不难被串起来了。交谈当中,有静江王贴身侍卫来报,说今日的郎中前来为静江王换药。如此,静江王便起身,其余三人行礼恭送了静江王后,少时便又商讨起了案情。
“对了李兄,这几颗珠子可否是你上次所说那野猪山中所见的那些。”白杨道。
李德飞道:“想来正是这些珠子,这是那巨猪口中所衔,想来这珠子对它与它主人寓意深远,否则不会在死前还会口衔这几颗珠子。我想弄清楚这些珠子与那琴谱究竟有何关
联。”
白杨道:“既是秦时曲谱,这珠子莫不也是秦的?”
郭玉取了一颗珠子,细细端详,道:“这珠子上好似有些文字,李兄、白兄,你们看——”
李德飞自己也取了一颗珠子,果然,在那珠子正中淡淡地写着字,不过不是文体不似本朝字体,李德飞断断续续读出一个“取”字。
白杨道:“李兄你再看看这几个字——”
如此这般,虽珠子上所刻的字有些淡,但照着这痕迹李德飞大概看出了其余几个字“珠”、“牙”、“裂”、“虎”、“引”、“中”。虽读出了七个字,但三人还是疑惑满满,这些字都有究竟有何寓意,三人知晓这七字当连成一段完整话语才是正解。
郭玉手指比划着这些字,道:“虎牙.....裂引......珠中取,虎牙裂引珠中取——”
其余两人皆点了点头,白杨道:“郭兄所接的话语倒是完整,也说得通,珠中取。只是不知如何打开这珠子?”
李德飞又拿起一颗珠子,双指缓缓搓过那珠子,好似感知到了什么,稍稍用力一捏那珠子便破了,珠子内是一张纸条,李德飞道:“集中气力只对那刻着的字用力便好。”
三人如法炮制便拆开了七颗珠子,拆了七颗珠子便是七张纸条。李德飞打开其中一张,可这纸条中的字太小,且十分密麻,便叹道:“不知是何人所写,这楷书如此之小,却如此工整。虽是如此,但我等也难以阅读啊。”
郭玉道:“这倒好办,我记得王爷配饰中有一块水晶,有这水晶便可看清这纸张中的文字了。”
白杨道:“水晶虽能将字放大,可还需打磨,若我等这贸然去取,有些不妥啊。”
“这野猪山中有如此大的秘密,若天道此行除了峒寨河水还想知晓此事又该如何?”郭玉道。
李德飞思索一会儿,便道:“这有点公办私事之嫌,不过郭兄所说却也有些道理,这野猪山如此诡异,我大内在峒寨遭遇的伏兵竟能从此山大批涌出,想来有些端倪。这样,我等就以案情为由,向王爷借这水晶配饰。郭兄可否代劳?”
郭玉应了声便出了门,少时便取了水晶配饰来此,道:“王爷豪爽,已将这配饰赐予我等查案了。”
如此,郭玉稍稍打磨了水晶,拿着水晶对着那纸张稍稍往后挪了些距离,三人照着郭玉方才所读珠子的顺序将纸张排布好,一张张读起:
四十七年春,秦吞天下之心益盛。秦赵之战蓄意久矣,秦攻韩上党,上党降赵,秦因攻赵,赵发兵击秦。江湖之世,有倦秦穷兵黩武者琴仙,于长平外道奏琴以示秦军以和为贵。秦武安君白起与琴仙论战。琴仙不解战事,只识江湖,劝秦军罢兵言和
,白起以秦君上之命拒之,且白起为三军首脑,怎受琴仙之言?故令兵将开拔。
琴仙未有拦阻。至九月,秦大破赵军。闻赵人死讯,琴仙以悲痛之心奏琴,以内力化琴音,故创虎牙裂引为诛杀秦君所用。后续不知,琴谱流传当世。秦一统八荒四海,琴仙不知所踪。江湖相传琴仙曾怀诛杀秦君之心,而后不知所踪,恐闻人言七国之乱已历二百年有余,诛杀秦君易,而覆使百姓再入苦海亦更易也。
始皇三十七年,长生药未果,始皇弥留之际闻宫中有阵阵琴音,似山林虎啸,遂想乃刺客行刺,侍卫搜寻未果。闻江湖所言此为琴仙断弦之音,以警示秦不覆爱六国人之行,当走亡国之路。自后江湖再无琴仙,虎牙裂引自为当世流传。
随即当朝,余幼时嗜音律,不喜仕途经济,独爱风月琴音,江湖轶事。闻人言琴仙之说,遂入魔寻琴仙之残谱。余之足迹访遍名山大川,世人皆笑余痴,以传言误终身,江湖之众遂取余号“音痴”。访历多年,时至而立,未得一符半谱,父母皆已风烛残年,未得以膝下服侍,实为不孝,故丢弃访寻之路归乡尽子女之责至双亲仙逝共历一十二年。
世上难寻虎牙裂引,遂谱该曲以证琴仙之道由此所历两年矣。谱曲汗牛充栋,怎奈难抚余心,余心之所向九天穹顶,余所谱之曲却难及三重。余苦心二年,只得泛泛之谱乎?幸得江湖友人提点,余即做谱有成,历四年谱成,音律动听而杀声四起。
余拜别友人前往清修之地,与山猪为伴,整日于山中抚琴,看涧边鱼戏,观山顶日出,与此往复无不快哉所历三年。余所创虎牙裂引为琴音者福音,却为尚武无德者灾祸。余欲传音与有缘之人望其造福江湖百姓,又恐有心之人夺武学而祸江湖,故与山猪往黔东南峒寨山中禁地,以山猪摄村民。所历三年,余已风烛残年之际,考核之法所得,山猪为异兽,想年岁定久余,故留考核之法与山猪寻有缘人。
山猪为天降异兽,可辨善恶,懂真伪,故所求琴谱之人定不可有谎。若所寻之人为奸恶之人,则异兽除之,若所寻之人为正善之人,则异兽助之。若所寻人以奸计骗取琴谱,则江湖共伐之。
“好一个音痴啊,竟为一段传说,创出一惊奇武艺?”郭玉道。
李德飞道:“可这武艺看似却未有他所说的这么强,我在解琴谱时确实有内力涌动,也倍感内力激增,可就算将琴谱弹出,就会有如此威力?”
白杨道:“这恐是李兄自己参悟了,我等都不识音律,又怎识得这武学呢?”
说话间有衙役前来说县衙已准备好晚饭,静江王请三位统领一同前去享用。三人随即与那衙役一同去了饭堂。
饭堂之中,静江王询问了李德飞珠子中的事宜,李德飞将那纸条中之事告知静江王。
“这江湖竟有这等痴客。本王远居静江府不历江湖中事,没想到江湖中竟有这种趣事。”静江王道。
县令道:“禀王爷,下官曾姑苏所管辖的县衙中做过县令,曾听姑苏有人言,‘苏州城中有音痴,寻音未果归家去’之言,想来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静江王道:“若是如此,自也不错。想来这是好的,若没有李统领进入山中,想来天道的人便会取那琴谱了。”
李德飞也将疑惑说了出来,静江王点了点头,他对武学没有这几位统领懂,此刻也不好说话,只是魏公公道:“这有何难,这县衙中找一把琴不是难事,少时晚饭过后,李统领在这场院便知这虎牙裂引如何了?”
静江王道:“魏公公说得好,晚饭后找个场院一试。”
只说月已升起,县衙的小点兵场内,李德飞正坐当中,试着与音律抚琴,便顿胸膛涌出内力,周围确实响起虎啸之声,可只感觉内力在周围无法散出。曲子奏到中段也是如此,此刻白杨道:“李兄,内力集中与手指之上——”
只说到此,李德飞照做,所有内力似乎凝聚在了琴音中,此刻一旁的静江王顿感不适,道:“这琴音之中怎感觉有虎啸之声?”
魏公公喊道:“快快——李统领收了琴音——”
李德飞此时一收琴音,白杨立马点了静江王的穴道,郭玉上前捂住其双耳,只见一阵气力直冲周围,花坛里的花草尽皆掉落,周围墙壁似被重物撞击一般震动了许久。
(本章完)
七十五回:内侍官谏言自察,静江王断隔疑地
夜里,府衙内只有一间客房的灯火还未熄灭。静江王所住客房外的侍卫刚换了一个班次,且这房方才也熄了灯火。厨房的庖官将宵夜送到了那还亮着灯火的房间后便也回厨房停灶熄火。
客房内,李德飞将碗筷搁置在一旁,道:“白兄,白日里救下的那对夫妇,如今来看颇有疑点,我想蒲兄的担心不无道理。”
白杨盯着桌上的那封信,这是方才蒲沐等人飞鸽传书送来的——晚饭前三人将案情进展悉数飞鸽传书告知山上。蒲沐的回信中自也回应了山中查案的进展,那黑河中的药还在一一甄别,而蒲沐则着又说到那两夫妻的嫌疑。
郭玉道:“蒲兄在信中所言,这两夫妻两次出现,一次将我等陷入迷雾,一次使白兄遭伏。且所有事情发生都如此巧妙,正是他们出现拖延了时间,才会酿成之后的两件事。”
“只是,胎儿诞生之事,是无法算计的。若说第一次是为了延阻我等的上山时间,随后让其同党将那巨石搬走,毁了我等的信鸽倒也能说得通。可他们又是怎么知晓我等出城,随即还要在那刻生产呢?”白杨道。
李德飞道:“这也正是我所疑虑的,可若只靠凭空推断,倒也难有个结果。这一对夫妇此刻是否还会在县城中?”
“那小镇今日已被官军接管,原先住在那的人还不得回去。若他们回去,官军来通报,想是还在城中吧。”白杨道。
郭玉道:“如此便好了。想来他们还会在城中的客店中休养,不如明日白兄前去借着打探消息去查探访问一番,若找到两人踪迹便可询问一番了。”
白、李二人皆言同意,三人商议约莫半刻便各自回房歇息不提。
月从空中落下,东方有些泛白,今日有清晨有些薄云。府衙内捕快陆续来拜会了县令与静江王后便出了府衙巡街。公堂上未有人,后堂上魏公公与静江王谈天,白杨等三人此刻也到了后堂。三人拜会静江王后,静江王立马示意免礼。随后白杨便将昨日三人想法告知静江王。
静江王道:“既然各位统领已有了一致想法,那便去查访一番。天道中人到现在还未有露面,我等捉拿到的也尽是些无关紧要之人,若真能访到天道要员,想来剿灭天道便也快了。”
如此,白杨与李德飞便出了府衙,郭玉拜别静江王与魏公公后也出了府衙,率一小队侍卫军往峒寨进发与蒲沐等人会和。此时厅堂中只剩魏公公与静江王还有左右两个小内侍。魏公公叹了口气,静江王疑问道:“魏公公为何叹息?”
魏公公道:“老奴是为案情发愁啊。此案想来愈发错综复杂,绝非老奴看轻大内统领们的本事。实则是天道手段狠毒,想来这朝野、官场之中恐还有
天道的叛逆啊。”
静江王疑惑道:“魏公公莫非是怀疑这朝中有不忠之人想颠覆朝政?”
“王爷可曾想过,白统领口中的那对夫妇若真的有嫌疑,又是怎样知晓白统领率侍卫军出城的?”魏公公道。
静江王示意左右内侍出门守候,随后道:“魏公公说得倒也在理,说来在上次大内办案时就抓住了天道安插在官府中的叛逆。不过那些人原先并非天道中人,且有些官员是被天道中人威胁才不得已而为之。说来去年捉拿天道贼人,活捉的确实太少,就那么零星几个,且根本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
魏公公道:“这便是天道的狠毒之处啊,想来天道又是故技重施,在官府和那村寨中安插了叛逆,这才对王爷与统领们所为有所防范。若按天道于西北、东南两府发案来算,天道在此布置恐不止一年了,若此处已满布了天道眼线,就算统领们本事再大,我朝官军再多,想也无济于事啊。依老奴愚见,不如先让这府衙自查,敲山震虎,看看有无内鬼?”
“事关重大,本王要先与众位统领商讨,之后再做定夺。”静江王道。
魏公公道:“如此老奴先告退,还请王爷再思索思索。”说罢,魏公公便拜别静江王便出了后厅堂。静江王陷入思索当中,魏公公所言不无道理,若这府衙真有叛逆如峒寨一般,那前往峒寨查案的官军都会陷入险境。半晌,静江王传了左右侍卫前来交待了事宜后便也离开了后厅堂不提。
只说白杨与李德飞在县城打听了约莫一个时辰,顺着线索到了一家客店中——县城里的医馆不多,白、李二人分头打听之后便也知晓了那对夫妇曾在哪家医馆接生,随后顺藤摸瓜找到产婆,编了个探亲的谎话便套得了那产婆的话。只说那产婆见到二人未着官服只是一身素衣且都拎着些补品礼物,便也未有怀疑,说了两夫妻客住旅店。
客房的敲门声响,随后是一阵婴孩的啼哭,那妇人立马安抚其床榻旁的婴孩,隔门道:“来的是何人?”
白杨道:“大嫂,我是前日在路旁助你丈夫共同接生之人,打听你们夫妇还客住在城中,今日前来探望——”
闻得房门外传来的声音,那妇人道:“原是救民妇命的大人,恕民妇失礼之罪。民妇此刻不便开门相迎,不过拙夫想来快回来了,不如大人少时再来。”话音刚落,那妇人枕边的婴孩又啼哭起来。门外的李德飞细细听了那房内传出的声响,示意白杨先下楼等待。白杨应了声,回了那妇人话语说少时拜访后便下了楼。
两人到了楼下,到了客店门口时正迎面碰上一男子,只见那男子右手拎着一篮子,篮子着装着些食材和打包的药,左手牵着一
女娃,望上去两岁左右。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女子的丈夫,那男子眼神不差,一眼便认出迎面而来是白杨,道:“大人——”
白杨见到迎面来的人正是那日遇上的男子,便也应了声。那男子赶忙拉着身旁的女娃要下跪拜会,白杨立马搀扶制止,道:“打听到你一家所住之处被毁,今日特来探望一下你们一家。”
那男子点了点头,道:“不如到客店里详谈——”
如此白、李二人与那男子一同进了客店。那男子开了门后,先让白杨与李德飞在门外等待,说其妻子还躺在床榻上,未有梳洗。白杨自也未有多的话语,只说让那男子前去处理便好。
两人在门口等了约莫半刻后,那男子便开了门邀二人进到房中,顺便擦了擦桌案,为二人斟了茶水,还从方才的篮子中打开一盒糕点装盘与些瓜果摆上。李德飞连连开口让那男子不必如此准备。那男子还开口道:“朝廷的两位大人,这县城客店比不得大人们所在的京城,茶水糕点果品不是上品,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白杨道:“小哥不必如此,我等今日是来探望二位的,没能保住你等的家园,使其遭了横祸,这官,也做得惭愧啊。”
那男子道:“大人说这般话,真是折煞小人一家了——”说罢,又欲下跪行礼,白、李二人依旧赶忙阻止,李德飞道:“今日我等是来探望你一家人的,你一家人不需把我等当作什么朝廷的大人,此刻我等与你一家一般,只是平民百姓。”
“嗯......好好......”那男子频频点头,同时又开口说让眼前的白、李二人喝点茶,吃点糕点之类的话语。想来从来未见过这般的官员,故那男子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李德飞望着够着桌子要来抓糕点的女娃,笑道:“小哥的大女儿想来有两岁了吧。”
那男子频频点头,道:“是啊,还有十多天便是她满两岁的日子了——”说罢立马止住了那女娃的动作,将其抱在腿上,不过那女娃还是拿到了糕饼,咬了一大口,嘴边尽是些碎屑。那妇人拿出手绢擦了擦那女娃的嘴角,对那男子轻声道:“是十三天。”
“哦,是啊——”那男子道。
李德飞道:“母亲总是最能记得住孩子生日的。对了,小哥,如今你所在处被毁,之后又有何打算呢?”
那男子道:“不瞒各位大人,此刻小民也在发愁,家中已没什么可投奔的人了。这大女儿本是寄养家姐家,家姐的夫家本也不待见这孩子,也是家姐让我尽快将这孩子接走的。”说罢,那男子微微低了头,轻轻叹了口气。那妇人也沉默得没说话。
见此状白杨道:“小哥一家不要见怪,我等方才失言了。”
那男子道:“大人说得哪里话,就是大人不说,这也是明摆的事。小人身上虽还带有些钱财,可也耐不住这一日一日花在这客店中。内子还在月内,小女也需得许多物件,这钱花得如流水一般,眼下已没多少积蓄了。小人想现在这县城中访些活路做,等内子身体恢复后,我等在此县城上做个小生意维持生计,若大人们恢复了小镇,我等便再回家去经营原本的马店。”
李德飞点头,道:“如此也好,不知小哥有无什么要紧物件遗落在原先的镇子上?这官军封了镇子,若小哥不好回去拿,我等可以代劳。”
那男子沉默了半晌,那妇人见其迟迟未开口,便又轻身道:“孩子的褡包。”男子这才回过神来,道:“两位大人见谅,方才小民本想不麻烦大人,可确实还有些东西留在镇上的家中,这本是小女出生前内子准备的一些物件,里面有些物件是内子准备许久的......”之后男子却止住了声响,如此,这男子是不想麻烦眼前这两位朝廷要员了。
白杨道:“小哥莫要烦恼,我等自与小哥取来便是。”
说话间,那妇人怀里婴孩便又啼哭起来,妇人立马安抚那婴孩,又开口道:“想是孩子饿了。”那男子接着道:“两位大人,内子需喂下小女......”
李德飞道:“那我等不便在此。小哥,我等先行告辞,去镇上将小哥家中的物件取来,今晚或明早再来交还予小哥。”
那男子起身送客下楼,拜别白杨与李德飞便又回到客房中。此刻已是正午,白、李二人出了客店后,便径直回到府衙上。
静江王在公堂上翻阅着簿子,两人皆上前拜会,静江王示意其免礼,随后道:“二位统领可有收获?”
白杨道:“禀王爷,那对夫妇还未出城,只在这城中住下了。”
静江王合上了簿子,道:“住下了?那依统领之见,这夫妇二人可有嫌疑?”
“如今看来,还不可断定。”李德飞道,之后李德飞将二人与那夫妇的谈话告知静江王。静江王思索了半晌,便道:“如此说来,这夫妇二人也还未洗刷嫌疑。本王有个想法,还请两位统领参考一番。”
李德飞道:“臣惶恐,还请王爷赐教——”
静江王道:“两位统领也知晓这天道的手段,原先西北的案子,两位统领是参与了的。这天道安插叛逆的本事不弱,他们威逼利诱了许多朝中人士,大小官吏,乃至一些平民百姓。就说这峒寨,不也被他们弄得天翻地覆了吗?如今关押在死牢内的那几个年轻人,至今守口如瓶。若非几位统领神断,恐都不知道这其中原委。故本王将这府衙整理了一番,所有原先在县城中的大小官吏,此刻已被
静江府侍卫军送往静江府中暂待,待我等将此案了结后,再做定夺。”
白杨欲开口,一旁的李德飞朝其使了个眼色,静江王道:“两位统领觉得是否妥当?”
李德飞道:“王爷如此,也是想切断天道安插的线人,无论是否有内鬼,这法子也能奏效。只是王爷,天道在此人多势众,原先县城内的捕快和侍卫军若都不在,且无其他官员,这府衙内的事务恐也无人处理。这恐于县城中百姓不利啊。”
白杨也开口道:“李统领的话语不无道理,若是如此,这整个县城定是人心惶惶。”
静江王道:“这不本王今日已坐上公堂先处理这几日县城之事了吗?今日本王将几日卷宗都整理了一些,这静江府的事务就先由本王与亲身几个侍卫先应付。本王已差人皇兄请旨,让大内再派高手于此前来,从纠察司、灵药司、侍卫领队、十一算师中抽调人手,且不从静江府派兵,再从其余外府调兵前来。”
白杨道:“今日大批官员这般出城,加之官军浩浩荡荡,想来静江府也会有所骚动,王爷......”
静江王未等白杨说完便打断了其话语,道:“白统领多虑了,如今出了这档子事,百姓定会有所骚动。故本王已于方才出了安民告示,让侍卫军过到相关州县时都张贴,且在官道上逢遇上五里的村,十里的镇皆要张贴。如此一来,也让百姓有所警觉,我等先将此地孤立出来,等剿灭了天道,再将此地恢复不迟。”
“王爷英明,不知那夫妇一家王爷该如何处置?”白杨问道。
静江王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既然两位统领此刻还无法断定其是否有嫌疑,也无法将其嫌疑排除,不如我等先将他们请到县衙暂时软禁,等天道剿灭后再将其放了便是。”
白杨还欲开口,李德飞便道:“王爷此举深思熟虑,只是此刻府衙守卫空虚,不知还有侍卫军在此?”
静江王道:“还有十四名侍卫军,此刻我让他们在县城中巡街。府衙中,此刻只有我与魏公公及几个内侍,魏公公等人先做司务与主簿的事,待大内中人来了,再行移交。”
李德飞道:“那我等先去将这夫妇一家送来府衙上吧。”
“两位统领稍等,此刻正是午饭时,用了午饭后两位统领再做打算。”静江王道。
白、李二人回了令,静江王便邀二人一同前去饭堂用午饭。只说这厨房的庖官也离开了,故只是魏公公手下的小太监所做的午饭。魏公公尝了一口菜,便厉声喝道:“你这饭能与王爷吃——”慌得那小太监立马跪下,一时之间六神无主。静江王道:“魏公公不必苛责他,事出有因,且他本不任庖官之职,又何过之有?”
魏
公公道:“王爷开明,只是王爷恐吃不惯这厮做的饭菜,不如老奴差他去县城的饭馆订一桌饭菜如何?”
“不必了,两位统领少时还有事要做,不可误了时辰。如此,诸位就将就一下。”静江王道。
白、李二人皆应了声,魏公公喝退了那小太监便也只能答应。
午饭毕,白、李二人稍作休息便出了府衙。县城路上的人明显少了许多,想来静江王的举动已将这里的宁静彻底打破——所有人都知道,且证实不远的山上有一伙亡命之徒,且朝廷可此刻也无太好的办法,战火不知是否还会蔓延到此处。如此一来,许多人能少出门就尽量少出门了。
李德飞道:“不如我去客栈接那夫妇一家,你去镇子上取他家的物件。”
“李兄想好怎么与那一家人说了?”白杨道。
李德飞道:“就说为缓解其花费,将他们接入府衙居住。”
“可王爷说的是软禁。”白杨道。
“先将其送到府衙中,之后的事再细细解释吧。”李德飞道。
白杨未有再答话,与李德飞分别后便上马出了城。一刻钟不到,白杨便到了那小镇,小镇设了路卡,不过眼前的守卫已认得白杨,故上前拜会问了白杨来此缘由。白杨说了自己有重要证物来取,那守卫们自然不敢阻拦,开了路口。
白杨进了镇子中,找到那夫妇家中,那男子再送白、李二人下楼时告知过白杨其家居小镇何处,也告知了那褡包的外形所放之处。白杨进了其家,少时便找到了褡包,只是在那柜子中除了褡包外还放有一封信。那信还未拆封,只写了吾弟亲启,白杨想到这恐会是那男子亲戚所写的家书,故也拿了去。
白杨出了门后,只望见对门封了门住户中有个光影闪动——那房门已被封条封住,只是隔窗望去多有些不清楚,可眼下这个时节,有何动静都不能放过。白杨出了门,立马招来守卫去开那门。
守卫拆了封条,打开了门锁,眼前好像无异样,只是那打开门的人迎面倒下了,只留了额头正中的一道血痕,倒地后血从地两侧散开。
(本章完)
七十六回:孤镇复疑案,乾星启迷局
那屋子里皆是些普通的陈列摆设,且这只是一层的楼房,房内只有一间卧房,门捎带虚掩,但整间房此刻毫无动静。
白杨不知晓方才那一刻是如何发生的,只在眨眼间身前的一个人便没了生气,这根本是无稽之谈。白杨示意所有侍卫不要轻举妄动,自己施展轻功跃进屋子里。此刻白杨在屋子正中央,环顾四周,未发现丝毫异常。如此,白杨腰间剑一出鞘,剑气捎带将那卧房的门打开,只可惜里面灯光太暗,此刻无法看清。
划起了火折子,白杨一步步探进那卧房内,一剑挑开了那卧房的门,火光探去也丝毫无动静。除了面朝下趟倒在那屋子内的侍卫外,这屋子无任何特殊之处。白杨出了房门,道:“将这位兄弟送回县衙验尸。你等将这间屋子锁住,万万小心里面发生的任何响动,若有异常,不可贸然进去,只需记录后速来县衙通报。”
如此,白杨上马回了府衙当中。只说这县衙当中此刻人数稀少,那对夫妇携女被李德飞护送到了衙门中,那男子进了县衙大门,道:“多谢大人,只是这府衙乃官家之地,我等草民怎能在此居住?”
李德飞笑道:“小哥勿出此言,你等先与我去客房安置。”如此,这一家在李德飞引路下到了后花园的客房当中,约莫一刻钟这夫妇将其两个女儿安置在客房,又把些物件放于客房内,如此忙碌完后才坐下歇息。李德飞道:“还未请教小哥一家姓名。”
“回大人的话,小民姓易名鹏飞,内子司空氏,大女儿单名一个静,小女儿还未起名。”易鹏飞道。
司空氏悄声道:“是有乳名的。”
“乳名为房中之名,不过一个小称,算不做名字的,且说予大人乳名岂不失礼?”易鹏飞道。
李德飞道:“易兄言重了,这乳名乃父母与孩子最亲之称,何须与礼数有关联。”
“小民该死,大人所言极是。说来这孩子的乳名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小女只叫美懿,不过依小民族家规矩,孩子需得满月方得取名。”易鹏飞道。
李德飞道:“原来如此,易兄族家也属静江府?”
“这倒不是,小人祖上是北方的,到曾祖一辈几个大家迁往了江宁。小人屡试不第,感觉仕途无望才到了这静江府做些生意的。”易鹏飞道。
“哦,那易兄家里可还有其他人?”李德飞道。
“家姐也住静江府,是远嫁过来的,小人母亲早亡,家父,家父也于去年逝世......”易鹏飞止住了话语。
李德飞立马开口,道:“易兄见谅,在下实在不知易兄家里近况,方才发问是无心之失。”
“大人说得哪里话,只是小人近来所遇之事太多,又逢小女出世,想起家里之事,有些情不自禁。”易鹏飞道。
说话间,有内侍前来传话,那内侍与李德飞一阵耳语,李德飞方知小镇上又有怪事发生,白杨、静江王已在府衙后堂议事。如此,李德飞便应了声,先让那内侍出门等待,随后心中有了个主意——方才李德飞在与易鹏飞谈天时,心中正在盘算如何与易鹏飞说不要出门之事,如今这事情一来,却还有了由头。
李德飞道:“易兄,方才那小镇中出了些事端,少时府衙中王爷将招我们官员议事。想来小镇发生之事非同小可,王爷谕令,将这府衙先暂时封闭,无王爷之令不得出入。不过易兄放心,若是易兄有何需要,尽管与我说便是。”
易鹏飞立马答话道:“大人将小民一家接到这府衙当中,让小民一家暂有居住之处,减了小民一家许多花销,小民已是感激不尽,小民不敢扰乱大人们办案,大人尽管去办案。”
李德飞应了声,便立马离开客房前往府衙后堂议事,少时那内侍引着李德飞到了后堂当中,只见白杨与静江王已在厅堂之上。李德飞立马上前拜会,白杨回了礼,静江王示意免礼后,李德飞将方才安置易鹏飞一家之事告知了静江王。静江王道:“如此甚好,这几日他们可以在府衙内活动,但不可出府衙大门中,直到我等将案情查清,或有足够证据证明他们的清白,再将他们放出府衙。”
李德飞道:“谨遵王爷谕令,方才传令的内侍说小镇上出了事端,是何事?”
白杨将方才所遇之事告知了白杨与静江王,“目前尸体已送到牢房暂时搁置,只是这府衙现已没了仵作,这验尸恐还需传令于峒寨中,让段干统领前来方好。”
只说此时魏公公到了后堂当中,拜会了三人,便道:“王爷、统领勿扰,老奴将大内的好手带来了——”说罢,后堂中来了两人,白杨与李德飞定睛一看,两人正是大内灵药司中人,一人是宇文枫,一人则是蒯镇平。两人见到白、李二人立马上前拜会,随后李德飞让两人拜会静江王,静江王当即免了礼。
“你二人怎会到了静江府了?王爷虽请旨皇上增派人手,可想来消息恐还未传到宫中吧。”白杨问道。
“王爷与统领们有所不知,这些日子我等不在宫中。我告假前去川渝为家父道贺,家父承蒙圣恩,升迁至川渝府巡抚了。说来也巧,蒯药师那几日正在川渝府炼药,我到灵药司暂驻之处恰好遇到了蒯药师。之后,我等算了算日子,想到静江府看看灵药司在峒寨培育的药如何,可到了县城外的镇子,便看到了张贴的告示,便知此地出了事,有人传闻静江王与大内统领到了峒寨的所属县衙查案,这才来到这与大家汇合。”宇文枫道。
“你便是定南王兄曾与本王书信中提到的侄子,看宇文药师的模样想来还未过弱冠,英雄出少年,果真不凡啊。”静江王道。
“王爷错爱。”宇文枫道。
“对了,你等说要来查探药,那你等可知这峒寨中的一些事宜?”白杨问道。
蒯正平道:“说来这峒寨的药一直是由夏明与晏景所辖,只是说这灵水峒寨之水神奇,能培育出五味苦籽。我等又听闻今年开春灵水峒寨便传讯来灵药司,说五味苦籽已开花,让灵药司前去取药。这五味苦籽开花后约莫半月便可以采摘。只是灵药司同僚都觉得奇怪,这药培育一来问时节,二来讲人法,三来说天意,此时节五味苦籽不该早开,且峒寨中人培育之法是我灵药司告知,想来峒寨山民难有精进之法使之提前,恐只能说是天意为之。且这次听闻刘太医也一同前往,故我等想过来查探一番,若碰巧遇到夏明等人,还可一起结伴回京,哪知我等到了静江府地界,便遇上了这档子事。”
“本王安民告示中只写了峒寨来了朝廷叛逆,让静江府百姓不要靠近这县城,让县城中百姓不要往峒寨山中去。想来二位不知这峒寨近况吧?”静江王道。
宇文枫道:“属下不知这峒寨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觉得恐会与天道有关。”蒯正平应声道:“只是我等认为天道已于一年前销声匿迹,怎会在这一年之间又掀风浪,且这峒寨每年都有我灵药司中人来此,若有异样,想来我大内应有察觉才对,可这一年来峒寨中人安居乐业,静江府也在王爷与六部各官员治理得井井有条,何故便又兴天道?”
“这峒寨在这些时日已是天翻地覆,白统领、李统领,你等将探案说予两位药师吧。”静江王道。
如此,白杨便将来此查案经过告知了二人,二人这才知晓了个中原委,原来那安民告示之后已生出了如此多的事端,只是他们想不到,此次已有同僚以身殉职,且大内损失惨重,灵药司同僚还下落不明。就连他们认为一向运筹帷幄的蒲沐与坐着的两位机智善断的统领都一时拿不出个主意,想来这一次,天道卷土重来是有了更足把握,恐这次天道的反击非同小可。
说话间,有内侍前来传讯,说侍卫军于峒寨中有要事通报,已到公堂之上。如此静江王便率众出了后堂到公堂中。只说侍卫军通报了山寨近况,蒲沐等人已悉数查验清河水中的各类药材,目前正在整理,少时后蒲沐便会到县衙中拜会众人,将这几日查案细节悉数说明。
静江王闻得此讯大喜,众人也都松了一口,这案件想来有了些头绪。静江王让宇文枫、蒯正平两人先去牢房验尸,随后又让魏公公将查案经过写明上报宫里。只说此时已是用晚饭时,静江王让众人先用过晚饭再各自行事。
月缓慢爬上空中,牢房内雅雀无声,宇文枫、蒯正平正忙碌着,县衙中还有仵作留下齐备的物件,故他们此刻一切都还算顺利。只说后堂此时蒲沐已到了,这几日的忙碌让他的样子显得有些颓唐——他的脸颊上残存着些参差不齐的胡渣,耳鬓间也飘着几丝干枯的头发,不过这些都未阻碍将这几日的斩获悉数告知静江王及众人。
“辛苦了,蒲统领。这几日想来不易,不如先下去热汤沐浴,稍作梳理,今日早些歇息吧。”静江王道。
蒲沐道:“王爷抬爱,只是这下属还有些疑问,就是......那对夫妇如何?”
李德飞将自己把易鹏飞一家带进府衙之事说予了蒲沐,也将静江王将官员隔绝之事说出。蒲沐道:“王爷果断,眼下若想阻截天道安插于我等身边的叛逆,也只能如此做了。不过,大内人马与外府兵马要到此,需要些时日,我等眼下人手不足,今日段干统领率军进入东陵山,也未见那里关押着峒寨中人。”
“可那叛逆确实亲口说了峒寨族人被关押于东陵山其族祖先墓地,且这叛逆显然是被天道中人蛊惑,我将事态告知他们,他们自然想让我等救出他们的族人,若说欺骗我等,却也无缘由啊。”白杨道。
蒲沐道:“想来那些叛逆不会说谎。若说他们说谎,那天道中人必定会在东陵山设下陷阱埋伏,可段干统领等人在东陵山并未遭到伏击。只是为何我等又扑了空?按理说如此短的时间,我等又在峒寨驻扎,天道是如何将这讯息传到这山寨之中的?”
李德飞道:“想来无人传讯,东陵山峒人祖先坟墓,这不过是那叛逆知晓的最后一点消息。就算他们看到族人被天道押到了东陵山祖坟处,天道中人还不知狡兔三窟之理?”
“李统领言之有理,对了,方才在那小镇上捉到的银蛇甲首领现还在府衙监牢处,从他身上是否可探查出些天道之事。”静江王道。
白杨道:“王爷,那贼首伤势过重,又不肯配合医治,我封了他的穴道让不能自断筋脉和咬舌自尽,只是还未找郎中为其医治。”
静江王点了点头,随后道:“立马传郎中进监牢为其医治,只是这贼首恐难开口,此时若上刑也不合适,诸位统领,有何高见?”
“若那贼首一时难以康复,我等不如从那对夫妇身上寻些线索,或是从这些药材上下手。”蒲沐道。
“这些药材一共三十八味,可否有些特别的药材是出自某些江湖门派行帮的?”李德飞道。
蒲沐道:“段干统领还在整理,预计明日便会有结果了。”
“蒲统领,今日我将这一对夫妇一家接到府衙中,与其谈论了一会儿,一时之间还无法断定其与天道有干系。如白统领所言,生产如何算计准?如何延阻了我军行军路,这便是最大的疑点,若我等能将这疑点辨清,这事便有论断了。”李德飞道。
此时宇文枫、蒯正平到了后堂,二人还未来得及换装,只做了些简单的清洗便到了后堂中,魏公公见到两人如此有些不适,道:“两位药师,统领与王爷还在此,你等着这般装束进来......”
静江王示意魏公公不要言语,随后道:“两位有何发现,悉数告知本王与三位统领。”
蒯正平道:“此人确实是被利器所伤。且正是额头那一剑带出的内力重创头颅致其身亡。”
闻得此言,白杨不禁大吃一惊,他始终不相信有人能如此厉害——就算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出手,却绝无机会能在他眼皮底下如此快的消失,故白杨到了府衙之后便怀疑此人是中毒而亡,而利器恐只是中毒之后身体的加剧裂开所致。白杨立马发问,道:“你等可验清楚了,确实剑所致?”
宇文枫道:“我等查了其五脏,未有遗留毒物的痕迹。且其头颅确实有损伤,这伤足以致命。”
“世间怎还会有如此厉害的武功,开门的瞬间便能取走人命,随之还没了踪影。诸位,你们相信世间有这般本事的人?”白杨疑惑道。
李德飞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偌大个江湖,说不定真有这般有本事的人。就拿我近日得的虎牙裂引来说,这功法在此之前,江湖中也未有人会啊。”
“依我之见,本事大的人有,本事巧的人也在。也许凶手的剑很快,但白统领,若让你埋伏这屋子里,让人在无防备之下开门,你出剑能否一击毙命?”蒲沐道。
白杨道:“当然可以,只是若在这般的房间里,我想瞬时间我绝不能逃得无影无踪。”
“这便才是真正的疑虑所在,那白统领,这样的快剑在江湖上是否属于上乘剑客的剑式?”蒲沐问道。
白杨思索了一会儿,蒲沐的话语让他在此刻才冷静下来——这样的快剑,是上乘剑客的剑式,不过快,只是剑法的一部分,不能完全评判此人能否是上乘剑客,自己陷入迷惑,是因为对方抽身太快,若是对方所布的局,这一切似乎便可以解释了。
“不好评判,但就出剑一项,已到上乘境界。”白杨道。
“故正真厉害还不在剑法,而在局。这镇子上还有迷局未解,确切来说,是那间屋子里,还有迷惑双眼的东西。”蒲沐道。
蒲沐的话语将所有的疑团重新理顺,如今该怎么部署便清楚了许多。静江王道:“蒲统领果然才智过人,如此一来,线索的探寻便可再进一步。”魏公公也立马附和道:“蒲统领的本事,老奴佩服,老奴想有王爷率领几位统领探案,再加上大内往这静江府来的人手,这悬案,想来很快便告破了。”
“还请王爷安心坐镇府衙,我等这就去那小镇上查个明白。”蒲沐道。
静江王道:“那便有劳各位统领,本王在府上静候佳音。”
如此,蒲沐、李德飞两人便点了侍卫,出了衙门,留下白杨在府衙之中守候。只说二人出了府衙,直奔那小镇而去。静江王将县衙中大小官员悉数押送走,如今这县城已风声鹤唳,入了夜,街道里四下无人。一队人马到小镇,小镇上侍卫们仍在守候,街道上还亮着灯火。
侍卫们见到蒲沐、李德飞二人到了镇上,立马上前迎接。二人下马,与侍卫头领说了缘由,侍卫头领随即引二人前往那间屋子。
“大人,这房门......”那头领显然被白日里的那一幕吓得不清。
蒲沐道:“无须慌张,尔等先让开。”说罢,蒲沐双刀出鞘,带出刀锋上的气力将门撞开。李德飞道:“尔等差人把守住这个出口,还有,再差几个人去房屋外面守候,其余人,掌了火把随我们进去,万万小心,不可烧了房屋。”
房屋里被灯火照亮,蒲沐让人点了几盏油灯,随后将火把移出屋子内。李德飞又细细询问了白日里的情景,与白杨说予自己的无误。蒲沐踱着步子,脑海中想起了那人倒下的场景,李德飞也这般走到了门口。两人似乎同时想到了什么望向地砖。
七十七回:藏迷屋双星脱难,验尸房王公逢火
油灯将那屋子照亮,整间屋子除了些不起眼的犄角旮旯外都已能看清,就连屋子里唯一的里间此时也点了四五盏油灯,蒲沐也已差人在此把守。
灯火照耀下,几个侍卫正在掘地——方才蒲沐与李德飞几乎同时认定疑点恐就存在地砖下。如此,两人便立马差人将那地砖掘开,果然那地砖竟未花太大力气便被侍卫们拆开。只是拆开地砖后地砖下方有一层铁制的网罩,那网罩错综复杂且异常坚固,侍卫们的铁锹与锄头,甚至钢刀都未能将其破开。好在李德飞随身携有一只埙,且他也习得了些虎牙裂引功法,便就使这埙音将这铁网将那铁罩网冲破了。
那铁罩网被撕扯拆下后,下面便只是一层松质的土壤,蒲沐手抚那土层便觉此土层有异样,便差侍卫们动铁锹挖掘。那第一锹着土后,土壤便悉数往下沉,如此明眼人都已知晓了这土壤下定有乾坤,侍卫们便加大了力气接连撬开连带的几块地砖,刨了个大坑,就这般十几个侍卫挖出了一条地道。
李德飞差人点起火把,自己缓缓探步下道,走下那地道后,果真是一番风景——火把所照之处皆有路,光眼前主路所通的小道便有四五条,且路面都铺了地砖,四周依着地作了承重,砌了墙面,顶上也筑了梁,除此墙上还装有些琉璃罩。李德飞差人点亮了一盏琉璃灯,李德飞稍稍凑近一看,琉璃罩内的灯油还不少,且内壁还残留着油渍。李德飞回头与贴身侍卫道:“差人请蒲统领带些侍卫下来,尔等剩余人将此处几个路口尽皆把守好。”
半晌,蒲沐带领十来个侍卫由地道下来,看到这般景象便道:“果然,迷局便在此处,看来这天道来此准备已不下一年,恐在他们去西北生事端前就已经在此盘算了。”
“只是蒲兄,就算有人那日偷袭侍卫后从这地道逃脱,可侍卫们方才破砖动土后,这地道是挖了许久才显出的。那人如何借助这地道逃脱先不提,可这地道是谁堵上的?若是有人来此事后将地道堵上,那这些人从何处而来,整个小镇已无人丁,且王爷刚刚隔绝了县城。进入小镇,县城是必经之路,这几日根本无百姓会来此地的,我等在两头都有守卫,若有人来镇上定会有侍卫来县衙报予我等,可这几日根本未有人来此,这该如何解释?还有,若是真的还有人来此,他们只能......”
蒲沐截断了李德飞的话语,道:“只能从地下而来。李兄言下之意是县城中还有天道的人,且这些并不在王爷的隔绝之中?”
李德飞点了点头,叹道:“这正是我所担心之处,这也是我所推想到的唯一理由了,蒲兄可有高见?”
蒲沐环顾四周,看着这地道,道:“望着这些道路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我看这些道路定有它自身的去处,若是能走上一走恐能知晓这其中的门道。”
李德飞道:“这路定是要走的,只是若此时贸然进去,是否还会中圈套?蒲兄也知,这几日,我等先是在那峒寨山中走入迷雾,又遭峒寨叛逆陷害致使被整个峒寨冤枉,之后在寨河畔与天道贼人激战,因此还折损不少兵将。未过多久,白兄便又在这小镇遭伏,这天道行事甚是诡异,就怕还有伏兵,若仅凭眼下这些人马探寻,想来不妥当。”
蒲沐思索片刻,道:“李兄所言极是,虽说王爷将县城大小官吏加军士皆迁出了县城,可这安民告示一出,藏匿于百姓中的天道细作想来也会查探到,若他们此时在这地道中早有准备确实于我等不利。这县城百姓少说有上千人,堵上这一地道只需约莫二十个的工匠便行,只是,他们为何要让人来此堵上地道呢?”
李德飞道:“欲盖弥彰不符这天道的行事。天道行事甚为缜密,且此时我等都已在此布下兵将,若真有什么差池对他们而言岂不是得不偿失?就算我等寻到了这地道,可依天道的行事,自然是在这地道中再布下伏兵或是其他的什么埋伏,可如今还是风平浪静。难道说是这天道的伏兵已经不够,捉襟见肘了?白兄说那日见到有人在这间屋子,难道这间屋子里有什么天道遗留的重要物件而来此铤而走险?若是这么一想,这小镇中以前就藏匿了天道的叛逆,且已在此地生活了许久,这地道该是在很久以前便在这小镇建了的,如此说来......”
“那对夫妇的嫌疑便洗不掉了。若这小镇有七八分已被天道人占领,被他们用作修建地道作为其通风报信或是商讨对策之地,那对夫妇怎会单独生活在这满是天道中人小镇里而未被天道策反呢?想想那峒寨都能被天道弄得天翻地覆,更何况这个小集镇,他们怎会成为了天道的‘漏网之鱼’?他们来此经营马店也有些时日了,难道在这小镇里来了新街坊,或是老街坊中家家户户都往外运些泥沙他们连缘由都没问?”蒲沐道。
“可若是这镇上只有这一家人在挖地道,蒲兄的话倒也说不通。恐天道只占了这一间屋子,随后又使了什么狠心手段威胁了这镇上的人呢?”李德飞道。
蒲沐道:“眼下一切都还是推测,未有实证一切都说不准。眼下只能......快走——”蒲沐未等自己说完话便大喊一声,所有兵士还未反应,只见琉璃罩内已前后冒出阵阵黑烟,两旁的侍卫还未来得及动便感晕厥,蒲沐、李德飞随手抓起就近的一名侍卫施展轻功跃到下来的地道上,与此同时那些琉璃罩尽皆炸开黑烟开始弥漫,随后的八九名侍卫皆倒在地道内,只有蒲沐、李德飞与三四个侍卫逃出。
众人跃到地面上,李德飞大喊道:“立马堵出此口——”房间的侍卫赶忙把地砖与些泥沙扣上,蒲沐晃了晃有点晕的脑袋立马运足内力定住身形,李德飞盘腿坐起运功调息。几名侍卫渐感不适,先后呕吐起来,剩余的侍卫一时也没了方寸,蒲沐此时只道:“快,从我的衣兜里拿出一袋参丸予他们服下。”
就这般忙忙碌碌,那几个中了毒的侍卫才缓过神来,李德飞与蒲沐的不适也消散了。李德飞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该死,我真是个粗心的汉子——若要与蒲兄论事,大可在地面上议便好,方才若不是蒲兄眼疾手快,我等定要吃大亏。”
蒲沐道:“李兄莫要自责,李兄也是想邀我下去洞察这地道里的门路,只是不知敌人竟在那琉璃灯中放了这般的毒药。这般毒药似乎在灯油快要烧尽时才起了效。”
只闻得此时街上一声闷响传到屋子里,街道上的侍卫进屋来报,言有一只巨鹰携着一个东西盘旋上空,后将其甩落到了地上便又飞走了。蒲沐等人立马出门查探,只见一个大麻袋立于街道上,此时众人皆长了个心眼不敢靠近那麻袋。蒲沐空打了一个弹指,夹杂着一枚钱币飞出,那钱币割破了麻袋的绳索,只见麻袋倒下后口子上落出一个头颅,细看正是一个人。
“晏景兄弟——”李德飞大喊一声,立马上前将那麻袋扯开,只见晏景一骨碌倒地,毫无生气,后头颅此时已开始渗血。李德飞立马运起内力试图将其疗伤,可双掌一贴晏景前肩窝只感觉晏景的皮肤已凉透,内功的热气只在肩窝旁动。李德飞不愿相信他所看到的,还使着劲为晏景输送着内力。
蒲沐弯下腰试图抱起李德飞,李德飞还未动,蒲沐道:“晏兄他已经......李兄,我等此时还是快回到衙门去......”
李德飞挣脱了蒲沐的双手,蒲沐便又一股脑地抱着李德飞往后拖,两人前后皆摔倒在了街上,李德飞还想爬着上前救治现在摊倒在街上的晏景。蒲沐拽着李德飞,起身后将其抱起,李德飞不挣扎了,对着天大喊道:“天道逆贼——有朝一日我定将屠尔等满门为我大内兄弟报仇——”
随后李德飞便又带着哭腔喃喃道:“想我大内兄弟进入宫中共事,监察六部,维护江湖,协理皇城。翻疑案、处奸臣,还着世间一个清平,可为何还有贼人作恶——我大内兄弟已折了两名要员,还有不少兄弟就在此白白丧命于这些奸贼之手。”
蒲沐正想开口安慰李德飞,李德飞又道:“杀——将那些个贼人统统杀尽——”说罢,李德飞挣开了蒲沐的手,单独依靠在街边一间房屋的门前。
此刻蒲沐自也没了话语,只得差侍卫先将晏景的尸体抬起送往县衙。在清理那麻袋时,侍卫们发现一封书函便立马上前请示蒲沐,蒲沐拿起那封书函看到这上边的字迹先留了个心眼,随后打开了那封书函,只见那封书函中写道:
大内统领,见信如晤。
冬去春来,五味苦籽花满山岗。彼时甘凉府中一败,天道心有不甘,感诸公身手不凡,屠戮我天道同仁,我黄象首领殉道成仁,此仇天道铭记于心。卧薪尝胆之日,终有回报之时。诸位皆是运筹帷幄之能人,却于灵水峒寨,静江府地屡屡碰壁,损兵折将,贻笑大方。
古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今行天道之理方为上策。诸公本领高强,又是江湖好手,何故与他人为犬马?何不自立山头,与天道联手再造清平盛世?诸公只知维护江湖朝政,殊不知朝政之乱,江湖之患出自何处?统领心中有明镜,若汝主公贤德,天道岂能昌盛?
各为其主,自当尽力而战。统领所立之地已是天罗地网,若执意与天道为敌,只恐皆为这袋中之人。
李德飞此刻缓缓走过来,借着蒲沐划起的火折子也看清了这书函所写。火光映出了他干了两行泪痕,蒲沐道:“李兄,认识你这么多日,你从未像今日这般失态。”
“蒲兄,你可还记得那日我等接受封官之时吗?”李德飞问道。
蒲沐道:“这般重要的事,我又怎会忘?”
“我在想那日我等一帮兄弟都能平安将这位子交付与新人,可这仅仅还未满三年便折了那么多兄弟。也许这大内中许多人对此事看得开,但我却愈发害怕,怕我等在大内的人愈发地少,最终整个大内皆是冷冰冰的。”李德飞道。
蒲沐道:“此次我等确实遇到了对手,想洞庭查案时我大内统领八人皆未有折损,可到甘凉府我等手下的侍卫兄弟也殒命了三分,到如今......到如今夏明、晏景、古乾皆在此殒命,我等不知还有多少人会在此争斗丧生。李兄,我知晓你的担忧,我又何尝不是时时在忍受着这种担忧?其实不止李兄与我,想来白兄、郭兄和大内的许多兄弟都会有这般担心,他们所恪守的,不仅仅是皇上的旨意,朝廷的法纪,还有自身的公道。与邪派的人斗,其实害怕更多的,永远是正派中人。”
李德飞没有回应,只掏出那埙来,埙音起,街道很空旷,这乐声已灌满了夜色。只是这埙音比御花园前的琵琶,洞庭湖上的啸叶更凄凉,更疑惑。
县衙内此刻又陷入了骚动,验尸处,宇文枫与蒯正平呆坐在一旁,静江王与白杨刚刚进入房内,两人立马行了礼,静江王示意免礼后问道:“这便是晏药师,那他......究竟因何而亡?”
宇文枫未呆呆地道:“想来在走之前,不知遭受了多少折磨。那后头颅上的血块已不是至死之因。”
“那究竟是何种伤势所致?”静江王急切地问道。
宇文枫道:“内伤,摸了摸便知,五脏恐没什么好的了。”说罢痴呆地举起了手,指了指躺在床板上的晏景。
静江王叹气了一声,道:“本王也倍感哀伤,可尔等若应此,折了气势,才是更中那天道贼人的圈套。宇文枫,你是本王侄儿,也算皇亲国戚。你在本王眼中,算个孩子,可你若坐到了大内的位置,就不可退缩,不可在这时候消沉——”静江王的话语中带了些严厉,想来是想叫醒眼前这两个已不想再多说一句话的人。
宇文枫道:“为何这世上要有如此狠心的人,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何故谋反?何故让无辜的人因他们一时的不快而付出代价?”
蒯正平没有应声,只是抚了抚宇文枫的背——他与宇文枫共事了些许时间,也算作宇文枫心中的大哥,宇文枫与大内许多人相比,还算年幼,可在大内的这些日子里对宇文枫的许多教导,都是出自蒯正平。但遇到了这般事情,蒯正平也难以自拔,自己都未能说服自己,又怎能去说服他人呢?那几下抚背,既是对宇文枫的安抚,也是自己的无奈。
静江王道:“清平世道是靠血来创造,也是靠血来维持的。”静江王边说边将自己包扎的伤口扯开,将那伤口与两人看,道:“想那些年祖宗们打下这江山,还百姓一个安定,可这样的安定,并非是所有人想要的。兵马,赋税,官吏,朝廷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力去维持各方,而对那些一心不想要这世道的人,无疑只能流血,方可止住他们的歹念?你我都该庆幸,我们不是流尽那最后一滴血之人。”
“可,王爷,若是......若是这般的安定不再是大多数百姓都想要的呢?”蒯正平道。一直沉默的蒯正平挤出的这几个字似千斤巨石一下子砸到了静江王脑门上。静江王双瞳跃动了几下,倒吸一口气,道:“蒯药师,你此话何意?”
蒯正平道:“京城及其他州府是否还有这静江之地的小镇我等不知,可就这峒寨、小镇,为何会悉数反了朝廷?天道究竟为何一口咬着朝廷不放?我等能否弄清这其中的缘由?”宇文枫望着蒯正平,他竟不知在沉默了许久后蒯正平竟然能说出这般话语来。
静江王道:“难道本王没有查?难道大内没有查?若真依本王,就该一刀剁了那东瀛贼的头,可本王就为了追查原委,如今还在未予这些白白丧命的将士们报仇雪恨,本王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本王也想问啊,想问这般太平世道,朝政井井有条,为何有这般狠心之人会为一己私利去行蛊惑谋逆之事?就说甘凉府陇北山上的村落,难道他们不该杀吗?难道朝廷还要考虑到他们的头上,还要顾虑他们为什么要去行些拐卖之事,朝廷做的他们看到了吗?他们还配让朝廷记得他们吗?”
白杨道:“此事为我所做,蒯药师自省是好事,可眼下我等还需振作精神,将案情理清楚,捉拿叛逆,问清缘由,还世间一个公道。届时谁是谁非自有公道论断。”
“王爷赎罪,在下并无他意。只是想到昔日旧友离去,不免伤感,有些胡思乱想。白统领所言极是,若不能查明真相,眼下所言尽皆是徒劳。”蒯正平道。
静江王道:“蒯药师不必自责,想尔等当年是江湖好友,后来又共同为大内出力,如今好友遭这般劫难,换做是谁,又能释怀?”
只说在众人谈天之际,门外传来内侍的喊声,道:“走水了——”那内侍急忙跑来,道:“禀王爷,这县衙客房处走水了——就在那客房的小花园中——”
“火势如何?可有止住?”白杨问道。
“火势有些蔓延,似是火油点起的,眼下衙门人不够,不好止火啊——还请王爷速速离开衙门避火——”那内侍道。
小花园的火还未止住,上空盘旋的巨鹰此刻还未离去。
七十八回:府衙堂同僚起异,东陵山绿虫现形
清早,县衙后堂,众人已坐齐整,静江王喝了一口刚沏的茶。这几日县衙未采购新的茶叶,只剩了些陈茶,静江王虽不喜喝陈茶叶,但还是差内侍官沏好。魏公公见状只得让内侍官再去街上买些鲜茶。
昨夜的火约莫一刻钟才扑灭,客房皆被毁坏了,那易鹏飞一家三口被火势堵在房中无法出来,好在白杨奋力闯入火中救出易鹏飞一家。不过其妻女皆被烟呛到,当时二女已晕厥,宇文枫、蒯正平两人在救火中无法为其诊治,白杨只得差人将三人皆送出县衙,去城中的医馆救治那两名女孩。
静江王知晓了这事,想着人命关天,也未有阻拦。且天明时三人也被侍卫护送回了县衙,但此事无了客房,这一家子只得在那客房的花园外等着。县衙的人手不够,易鹏飞昨夜也被着火的瓦砾砸到身子,破损了些皮肉,此刻伤口被包扎也无法帮忙,只能与妻女在一旁看着。
后堂中,蒲沐道:“昨夜的火势甚怪,若说县衙人手不够致使火烧得过长,可在白统领等三人到了救火后,却未按之前的火势蔓延,且往后泼水浇沙了几趟,便将火势止住,这走水缘由与内侍所言小园中的廊灯掉落想来不符。”
静江王疑惑道:“蒲统领言下之意,是这火势起因有蹊跷?”
“想来不止是起火之因,还有这起火之法,也有些怪。”白杨道。白杨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继续道:“昨夜我以内功摒气,冲入火海中救出那一家人时,鼻息倒未有吸入烟尘,可这衣服上却落了烟灰且也被火燎破了几处,今晨我看内侍官皆在忙碌,便自己洗了昨夜的衣服,这衣服被水浸泡后那清水显出些淡绿,且还有一股子微酸之味,且昨夜被火燎过之处皆显了色,有些黄绿色。”
李德飞道:“想来这与昨夜起火之因有关。不过我等此刻人手不够,山下的兵士紧缺,府衙之上人手也不够,不知如何调查。”
蒲沐沉默半晌,便又发声,道:“各位是否还怀疑那一家子?昨夜这把火是否会与那一家有关?”
“依我之见,此事难与那一家子有关了。”白杨道。
静江王问道:“这是为何?白统领。”
“王爷,诸位同僚,我等遇上的事情虽都与这一家有些关联,可这些事并非以这一家子可算计的。先说那日在山中,我与郭统领中了天道人之计,被支开之后那巨石才被挪走。而那对夫妇是在蒲统领等人准备下山时遇到的,他们与蒲统领等人只说了些话语,且根本无意拖延时辰,若说拖延,岂不是该无话找话?蒲统领生得一副慧眼,当时也未有察觉他们有任何不妥,没有拖延之嫌疑,便难以与天道有关联......”白杨道。
蒲沐打断了白杨的话语,道:“等等,若他们之前便有了计划,他们上来便只需与我等遇上说些话便能误了我等下山的时辰呢?”
白杨道:“若说拖延,该是比计划的时辰更长才对,这点时辰根本难以在推算之内。”
蒲沐道:“那若这点时辰已能拖延我等了呢,若他们真的有了把握呢?我等能推算,可为何屡屡中圈套?想来他们当中定还暗藏着高手在暗中与我等较量。且这些事情又怎能是那一家子无嫌疑的铁证?”
“若真是这对夫妇所为,他们一口咬定未见过巨石岂不是惹人怀疑,按天道贼人行事之法来看,这般作为岂不是愚蠢?这巨石似乎自始至终未有任何作用,若只是以那巨石上的字来迷惑我等,简直多此一举。如此说来,那巨石定有其用,之后去向不知我等先不提,可在山中蒲统领已遇到异像,若说天道贼人有心拖延,何故让自己同伴铤而走险,惹人怀疑,再在山中布置些异像拖住你等下山不就行了?”白杨解释道。
静江王未有话语,抿了一口茶,便又放下茶杯。李德飞道:“此事却有疑点可推敲,再说小镇遭伏那日,他们碰巧出现在街上,可这确是孕妇生产,想来这太难算计了。且就算拖延,这意欲何为?为何他们不在之前便布置好小镇?若是联系白统领所言,这对夫妇似乎只是碰巧了两次,且昨夜一把大火差点要了这一家子的命,若那易鹏飞真的与天道有关,他能以他两个女儿的性命为赌注?虎毒不食子,他真的会如此做?就算他会如此做,他的夫人也能同意?”
静江王的眼神从李德飞身上转到一旁的蒲沐,他似乎知晓蒲沐不会认定二人所言,蒲沐道:“那我等在来时也不知这峒寨河水为何会变黑,也不知这山中会有绿雾将我等冲散,这些事谁料想到了?那峒寨叛逆不也丢亲弃友,把整个峒寨拱手交了给天道?其实我想我等一开始恐就被人牵着走了。”
白杨正欲打断,静江王示意白杨先勿说话,让蒲沐继续。蒲沐继续道:“推算事态容易,可若推算人心,难于登天。想来天道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我等会屡屡在此受挫。”
“蒲统领言下之意是那一家人已是难洗脱嫌疑了?还是蒲统领在山中见到这一家人就已怀疑上他们了?所以之后所有的推断都往这一家人与天道有关上靠?”白杨道。
蒲沐道:“白统领,你这话是何意?好,你所言不假,我在山中便怀疑上了那对夫妇,可我在心中仍在盘算着是否可将他们挪出可疑之人中,但种种事实告知我,至少此刻,他们仍然无法排除嫌疑。”
白统领道:“那如果他们真的没有嫌疑,若是我昨夜未奋力救出那一家,他们是否就已葬身火海了?若是他们丧了命,无论是否有嫌疑,是否诸位都会觉得无关紧要?且还助蒲统领消了心中疑虑?”
“白统领——你口出此言是何用意?”蒲沐厉声道。
白杨道:“白某无意冒犯,只是不想有无辜的人丧命。”
李德飞道:“白统领,你也说过昨夜的火并非寻常,蒲统领之意只是此事尚不清楚,我等还需谨慎,勿要随意下论断。白统领,你不可如此武断啊。”
“我说过这火不寻常,可未说这火与这一家人有关。”白杨道。
蒲沐此刻也没好气,问道:“可这火为何落在他们所住之处?”
白杨道:“若是天道中人误判这客房中住着王爷或是住着我们呢?”白杨的声响很大,虽然众人都知晓在这样的场合需要些理智。
众人都已没了声响,静江王深深喝了一口茶,道:“好了,诸位冷静,切勿多言。诸位都是朝中重臣,对案情的议论有分歧实属常事。且不说这天道中人诡计多端,就说此案已关系到整个静江甚至朝廷的安危,我等谨慎一些又有何错之有呢?我看此案今日议论到此,想来这山中黑水之事恐快有眉目了,今日县衙中还在整顿,诸位先自作休整,等山中有讯再议此案。”
白杨赶在众人前起身,对静江王行礼,道:“微臣告退。”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堂。蒲沐与李德飞无奈起身告退,二人不知白杨今日为何会与蒲沐争执,在大内时,就算在议论中白杨对些许事有不同看法也不会是这般态度,不知今日为何会如此。
蒲沐来到了起火的小园中,内侍官与侍卫已将那烧毁的东西陆续挪到一旁,屋子和走廊与小园被火烧之处也正在清扫。易鹏飞所住的那间屋子里此时四壁大都焦黑,房梁昨日还塌了两根,现在这屋子已是空空如也。李德飞在一旁与易鹏飞聊天,与他问了些昨夜走水之事。司空氏抱着其二女儿,此处只有花坛是可坐的,方才二女儿哭泣,她也只能让易鹏飞带她到墙角为其遮挡住好让其喂奶。易鹏飞的大女儿今日清醒后倒也未有异常,不过却不像昨日那般活泼,只静坐在司空氏身旁。
李德飞望着这一家子,也有些五味杂陈,眼前的一切似乎已在告知自己这些人的嫌疑很小,这一家子已经够可怜的了,其实若不是他们让这一家人住进县衙,也许他们昨日夜不必遭此一祸。只是他相信蒲沐的判断,蒲沐的怀疑至少到如今还未有出错。可眼下这两人都是他所信任的人,白杨心思缜密,蒲沐推断精准,可此刻他们二人出现了这般分歧而且这样的分歧似乎已影响到了查案,于这般时候出现这样的事态,若处理不当,想来会亲者痛仇者快。
蒲沐离开了小园,在走之前对着收拾残局的侍卫一阵耳语。李德飞望向蒲沐离开的背影,转头望了望这留在小园中的一家。他想蒲沐定是去找白杨了,这二人不是糊涂之辈,大敌当前,不该发生的事蒲沐与白杨想来都不会让其发生的。李德飞起身对易鹏飞道:“易兄,昨夜走水之事乃我县衙不力,你等一家今日去我房间暂住,等你女儿伤病缓和些再由我护送你们出县衙如何?”
易鹏飞立马起身,道:“草民何德何能住大人之房,且这几日府衙中如此忙碌,小女昨夜送去医馆今日已好了大半,若是住在府衙中,整日叨扰大人们办案不说,且还占了大人的房舍,这样一来,岂不是大人连休息之处都没了吗?”
“易兄不必担忧,府衙这几日虽有案情要审,可大都在公堂与后堂,这几日我等少有休息之时,这间房舍易兄暂住也无妨。”李德飞道。
易鹏飞思索了一会儿,疑惑问道:“草民斗胆问大人,王爷对府衙的禁令是否解除了?”
“倒也还未听王爷说起,这几日县城中已张贴了安民告示,事关整个静江府甚至朝廷的安危,想来整个县城此刻也都是人心惶惶。不过易兄一家放心,只要有我等在此,定能护得易兄一家周全。”李德飞道。
易鹏飞回了话,李德飞便引其一家到县衙另一侧的公差房中,将自己的屋子收拾打理后便让这一家人住进去,司空氏将其二女儿抱至床榻上安抚,自己则动了动方才一直抱着其二女儿的已显得酸痛的手臂。易鹏飞赶忙上去招呼二女儿,让司空氏在靠椅上歇息。李德飞安顿好易鹏飞一家之后便出了房门,他想到了那两人在何处,不过此刻他未有去寻蒲沐、白杨二人,他想捋一捋这几日的线索,有个自己的判断。
眼前的一切根本无法让人想到这一家人如何会与十恶不赦的天道有关,李德飞缓缓踱步,来到公堂之上,望见静江王还在批阅近日县衙的大小公文,想转身离开时被静江王叫住,李德飞便起身到了公堂上拜会静江王。静江王让内侍官看座后便让内侍官出了公堂。
静江王合上公文,喝了方才内侍官刚泡好的新茶,道:“今早白统领与蒲统领之争执,李统领如何看?”
李德飞道:“正如王爷所言,臣子之间为一些事态有分歧实属常态,有时有些失态也绝非怪事。昔日朝堂之上左相与诸位内阁大臣为朝政之事当着皇上之面争得面红耳斥,此乃满朝文武皆知之事。”
静江王笑道:“本王不是让李统领评价两位统领相争之事,是问李统领对这一家子是否还有嫌疑如何看待?”
“此事,想来还有颇多疑点。两位统领皆有自己的看法,只是所看到的各有不同罢了。依臣之见,这一家人......”李德飞还未说完,那内侍官便进公门通报,道:“禀王爷、统领,山寨中有军士来报,前方有重大消息。”
内侍官言罢,静江王便道:“快请,另外去请其余两位统领与药师。”内侍官立马领了令出了公堂。
少顷,后堂之上,已显出写颓态的段干诡风将一本册子呈给了静江王等人,顺便出差手下军士将那幅峒寨的地图取出挂于墙壁之上,旁边还又附了一幅东陵山的图,上边注了些红绿的标记。静江王翻看这册子,那册子中整理了二十余种药材,每一种药材的功效都有列出,其余未叫出名字的药材也列写出了用了些字或图画作了标示,且注明了其疑似的来由。
静江王虽对医道药理不精通,可看眼前这一本册子足以看出绘制之人花费精力之大。静江王将册子递给蒲沐等人传阅,蒲沐将册子打开,过目了一遍便递给了白杨,白杨接过册子也是过目一遍,如此这般,李德飞、蒯正平、宇文枫也将那册子大致看了一遍。
蒲沐望着那幅地图,道:“段干统领,这图中东陵山那些标了红记之处与标了绿记之处是何意。”
段干诡风道:“这便是昨夜我等在东陵山中的一大进展。昨日蒲统领下山之后,我与郭统领便又率军上山,这一上山便有了斩获。我想起先前郭统领从东陵山到村口后下山便到的县城侧门,故我将兵马集中后,从野猪山一侧沿河而走,到一处河水较宽泛之处,便乘船渡河,凭着郭统领所忆,我等沿水路到了东陵山脚便发现山中有异样。”
静江王立马问道:“有何异样?”
段干诡风道:“山中的坟茔出现了些亮光,那光虽微却密,可我等是沿河而望,看得不假。”
“山中坟茔的光,是否会是‘鬼火’?”白杨疑惑道。
段干诡风道:“起初我与郭统领也怀疑是否为‘鬼火’,可‘鬼火’是在酷暑夏夜才会显现,且就算在这坟茔之中,也不会如此之多,且这些火光,并非都是冷翠之色。我想东陵山的峒人祖坟必有文章。故今日早晨又差兵马上山,果然那些东陵山祖坟有人动过土,且墓碑上好似也有人动过手脚,墓碑上有些划痕,似乎是将一些名字给去掉了,那些人名都是墓主儿孙后代之名,不知这么做是何用途。可奇怪的是,并非所有墓碑都是如此。我等便让人与我一起在山中绘了草图,在图上标注了东陵山峒人祖坟各个坟茔之处,且动过土的批注红,墓碑上动过手脚的,批注绿,未有动过的,我等便未有绘出。”
蒲沐杵着下巴望向了那幅详细的东陵山图,目光打量了那标注之处,手指在桌子山画着什么,他觉得那幅画给了他什么样的启示。少时,他便开口,道:“这是敌人在布阵,想来他们已设好陷阱与我等了。”
静江王道:“蒲统领,还请细细讲来。”
“王爷,诸位同僚,此事还是依仗段干兄所作图之才智我才看出个三、四分端倪。那绿标注用单线所连而不复走所连之路,随后将红标注围绕着绿标注连成一圈。这般画出的东西是否像蜥蜴?”蒲沐道。
宇文枫望向那图,道:“似乎真如蒲统领所言,那些红标注似乎都在绿标注边缘,绿标注为蜥蜴骨架,红标注一圈沿着骨架连成一圈,正是其轮廓。只是不知,这般布局是为何。为何以坟茔来布阵?且他们将这峒寨人掳走根本还不出几日,且从那些峒寨叛逆口中知晓峒寨中人被天道押送到东陵山,而他们现在在东陵山布阵,难不成峒寨人皆被关押在祖坟之下?”
白杨道:“东陵山乃峒人祖坟之地,难不成这祖坟其中有何玄机也被叛逆们告知了天道逆贼?”
段干诡风道:“只是蹊跷的是,难道一夜之间他们就能筑成什么奇巧阵法?白日里我们搜了东陵山,平静无奇,怎会今日便就布起疑阵?”
“若是我等趁他们诡计得逞之时,直接发兵突袭东陵山是否能有所斩获?”蒯正平道。
蒲沐正要发声,只闻得一声闷响从门外传来。
七十九回:群声辩奇药,双星破疑房
众人立马望向屋外,蒲沐还未来得及等门外人进来通报,便立马快步打开门,正好与来通报的侍卫撞个满怀。侍卫们有些慌乱,不过蒲沐无暇顾及眼下的混乱,立马挤开人群到了小院中。随后静江王率众官员与侍卫慌乱出了房门,这才得见又是一个麻袋。
蒲沐未有上前,这麻袋很熟悉,他大致知晓这里装的是什么,其余人也是如此。见眼下无人言语,静江王上前,道:“来人,将这麻袋解开。”
只见麻绳一开,又是一骨碌地翻下一人,那人正是夏明。蒲沐等人未有再上前去细细观看,这熟悉的一幕又浮于眼前。静江王自也知晓了,望着眼前的众官员皆一言不发,便又道:“这里还有其余物件吗?尔等仔细搜查——”眼前的侍卫翻了麻袋里,找出一封书函,便立马呈给了静江王。静江王打开书信,只见书信中写道:
静江王爷,大内统领,见信如晤。
昔日天道良言相劝,奈何诸公执意为之。一意孤行,只得自吞苦果,今将尔等同僚献上以做最后警示。若诸公执意要与天道作对,下场与尔等两位同僚无异。灵水峒寨已为天道之地,吾等料想诸公定将闯山扰天道大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诸公尽可施展神威破我天道迷局。峒寨后山树木甚多,届时吾等定会为诸位统领配上等寿材厚葬。
天道敬上。
“无耻狂徒。”静江王拂袖将信卷进了袖口,转身便回了屋子中,蒲沐差宇文枫、蒯正平二人再去验看夏明的尸体。段干诡风望着小院上方,低下头问了左右的侍卫,这麻袋是如何落到院子里的。侍卫答道:“上方盘旋有一只巨鹰,巨鹰将此物仍到了此地。”
李德飞道:“又是这邪物,我定要将其一箭射下后碎尸万段——”
“奇怪,这巨鹰通晓人性,莫非也与那巨猪也有关联?”白杨疑惑道。
众人还在门外诧异自言,只见静江王已差人来请,便又悉数回了房中继续议事。静江王将这信纸拍在桌子上,道:“这天道逆贼是在与朝廷示威,猖獗之极,真以为本王奈何不了他们?诸位统领,还有多少兵马可用?”
蒲沐道:“可调用前往峒寨的已不足一千。”
“皇兄的调兵令想来恐是与大内人手一齐到此处的,可眼下事态紧急,可用兵将......”静江王平息了怒气,少时止住了话语,眼前的形式不容其冲动。
李德飞道:“只是不知峒寨中人是否会有危险。夏明、晏景两位药师是我朝廷中人他们下了狠手,不知对峒寨百姓,他们可否也会痛下杀手,以此逼我等离开此地。”
“此刻痛下杀手,绝非天道行事之上策。若我等大军攻上山时,他们还可用百姓作为一道挡箭牌。若将百姓屠尽,只等我朝兵马一到,他们便也只剩硬拼一条路。此刻将峒寨中的百姓尽数杀戮,于他们有何利好?”段干诡风道。
白杨抬头看了看那挂在墙上的东陵山图,道:“他们借了河水,是想试药,他们借了人,又想做什么?”蒲沐道:“白统领言下之意,是想这些百姓也如河水一般被利用了。说来我也有此心思,这百姓于天道叛逆的用途,想来是有两种啊。”
静江王问道:“蒲统领所说的两种用途,是哪两种?”
“禀王爷,下官推测这第一种用途,与那些死囚牢中的峒寨叛逆一般,蛊惑其为峒寨做事,可眼下想来,若他们都已把青壮年皆用到与我等在寨河的那次厮杀了,那蛊惑其余的百姓又有何用,恕下官愚钝,此刻还未能推测。这第二种用途,便是试药。”蒲沐道。
段干诡风道:“试药?蒲统领之意是这些河水中查验出的这些药材炼出奇药,让这些百姓来试?只是这些药材不是已投到河水之中,为何又与人来试?”
“此时我也不能断定就是如此,只是白统领所言让我想到是否现存的峒寨百姓还可被他们用作试药之人。毕竟这些药难道就只为投到河水中?我想那些药投到河水是借水炼药,之后随着那些绿虫投河后药便炼成了。”蒲沐道。
静江王道:“若真如蒲统领所言,这些药,又有何种功效,为何要找百姓试药,百姓试了药又能如何?”
段干诡风翻看了自己整理的册子,这些话语提醒了他该再仔细看看这些药材能否配成有奇效的药。他着重看了自己不能识别只做了标记的药材,在心理过了这些药的疑似来由与功效,随后便陷入了沉思。段干诡风手指在册子上游走,似乎是在划线,静江王一声话语才将其喊得回了神。段干诡风道:“王爷恕罪,方才下官正在想这些药材是否能配成什么奇药,疏忽了王爷与诸位同僚。”
静江王道:“段干诡风何罪之有,你只与众人说说,这些药材中有何端倪?”
“说来惭愧,这些药材中,标注出的药,大都是市面上能买到的药,有的是解风热的,有的是解湿毒的,还有的镇痛的。但那些我不知其名的药,只知晓哪些是性寒之物,哪些是性热之物,还有几个,是进补之物。方才几位统领的话语让下官茅塞顿开,说来这些药材均可为人作入药之用,故我将这几味药都想着配上一配,可眼下是纸上谈兵罢了。”段干诡风道。
静江王道:“这也难为段干统领了,这些残余的药材能提取辨识便已难如登天,如今没有多余的药材,若说要试出药材相配有何功效那便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白杨道:“这些叫得出名的药材,不知县城中的药铺是否能买到?如这味茯苓、百蕊草想来是容易买到的,若是在县城中买不到,那我等便有迹可循了。”
“买到了,我等也能知晓个一二。”蒲沐道。
李德飞道:“是啊,这些药材想来投入河中用量定少不了,若是就地取材,这县城里的药铺定是他们采购首选,若药铺有记录,我等确实有迹可循了。”
蒲沐道:“我正有此意,眼下,也只能赌这一遭了。”
说话间,宇文枫、蒯正平进了房门中,霎时间说话的声响便止住了,静江王见众人不言语,便问道:“夏药师......是......是如何.......”
宇文枫与之前一般不愿说话,蒯正平只得平复心情,道:“与晏景不同,并非是外伤或是内伤致死,想来是药物所致。其胃中有些解湿毒的药材,属下能辨识乃是茯苓与大黄。不过属下推测其在生前并非只服下了这些解湿毒的药,想来还有其他药,且属下还推测,夏明是中了迷药后将这些药尽皆服下的。”
静江王疑惑道:“为何蒯药师会有这般猜测?”
蒯正平道:“方才验尸时我等验出夏明胳膊与大腿外侧有些绳索勒痕,重伤处皮有些破损,轻伤处只是略显红,而在其口腔周围也有些划痕。想来是被天道叛逆捆绑后先灌了迷药。随后又找到了药材自行服下的。”
“为何不是天道叛逆直接将药灌入夏明体内?”静江王疑惑道。
蒯正平道:“我等并未在其口腔与胃部查到任何迷药所留,想来已尽皆消融于体内,且我等在其肛肠处查到有迷药残留,而其余的药材还留在胃部,想来并非是同时服下。”
段干诡风此时起身,道:“那迷药和胃部中残留之物可有保留?”
蒯正平道:“此时已取出按大内之法存留。”
“王爷,诸位同僚,此刻若能验出这些药材之用,此案定能在得进展。我想先去查验一番,王爷与诸位意下如何?”段干诡风道。
静江王道:“有劳段干统领了,既然如此,不如兵分两路,段干统领与两位药师前去验药。其余统领,依本王看,李统领留守,蒲统领与白统领前去市面上查证一下各大药铺采买药材记录。”
如此,各统领皆领了命行事,蒲沐与白杨出了府衙——厅堂内的明眼人都知晓静江王这般安排就是为了消除二人的隔阂,只是静江王多虑了,这两人并非会在这种时候做出些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晌午已过,忙碌的二人只稍微买了几个烧饼囫囵吃了几口,此刻街上的二人已查了几家店铺,店铺中所售卖的并无任何异常,在任何日子里都未有大额卖出。两人在街上走着,回头望了最后一家药店后,便你一言我一语交谈起来。
“白兄,你是否觉得这些药铺售卖得过于平常了。”蒲沐道。
白杨道:“蒲兄不愧观察入微,无任何大额售卖,且前些日子里这些药商皆言道未发现有人将药材往山上运。这口供,出奇的一致。”
“是啊,这些药铺都开在一条街上,这条街又是县城的主道,出城都需经过此地。销售的数额虽是半斤八两,可这般‘势均力敌’的店铺,为何说从未见过有人将药材往山上运?难道全都如此不闻市井之事?”蒲沐道。
白杨道:“目前我等回到府衙内,可将这几日的线索重新捋一捋,最终得一个清白,无关之人也不会再被怀疑。”
“我也希望快找到这其中的端倪,灭了天道,还世间一个太平。”蒲沐道。
静江王正在公堂上批阅簿子,怪事是一件又一件,近两日公文还未批完。好在黔东南的县城都很祥和,邻里和睦,无甚小案;钱粮之事,因其数额不大,各方公文写得详细,之前县衙事务在静江王将各官员遣走前也被之前官员料理完,剩着这两日的公务,倒也未花太大周折。
李德飞在县衙后院房舍内与易鹏飞一家谈天,午饭已过,其妻子在房内带着其两个女儿午睡,易鹏飞便在房舍外石桌上与李德飞交谈。李德飞道:“这案子还需些时日,还需委屈易兄在县衙暂住几日。对了,家里所需的物件还差些什么,我差人去县里买予易兄。”
易鹏飞道:“大人说得哪里话,小民住在县衙中,昨夜小民一家的命都是大人们救的,如今有三餐饱腹,也有居住之所。哪里还敢谈什么短缺”
“之后几日,我等想来会更专注于办案,不能随时来看望易兄一家了。这个,是王爷与我等同僚送予令爱之礼——”说罢,李德飞便掏出了两个锦袋,慌得易鹏飞立马下跪道:“我等一介草民,怎敢收王爷重礼?各位大人,这礼,小民万万不能要——”
李德飞立马搀扶起易鹏飞,道:“这不算什么重礼,只是两条玉坠罢了。原本我等让易兄一家来此居住,是想着让易兄一家有个居住之所。易兄一家因我朝廷办案而毁,我等补偿易兄住处,乃天经地义之事。之后又因我等紧急办案致使一家受了火灾,王爷未表歉意,故差我等赠礼与令爱,此乃王爷谕令,易兄若不收,我该如何与王爷交差啊。”
闻得此言,易鹏飞才道:“大人,小民何德何能,既受大人们接生小女之恩,又受大人们救命之恩,如今,还要受王爷赠礼。小民惶恐至极,如坐针毡,想到大人们为整个黔东南百姓办案,而小民一家却在此安心享福,小民真是寝食难安。大人们若今后有用到小民的地方,小民一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罢,易鹏飞抹了抹眼角的泪。
李德飞将两个锦袋缓缓推到其身前。日头已慢慢往西边倾斜,就快消失于大地。此刻有内侍官前来传话,对着李德飞一阵耳语,李德飞拜别了易鹏飞便前往后堂。
夜幕下,这几日天气晴朗,月色还算可观。只是街上入了夜后,家家户户便少有出门。县衙起火,安民告示似乎不能再安民,骚动一传十十传百,不安也是如此。百姓们深知,坏事说不定已在蔓延,今日是公堂起火,明日说不定便是百姓家了。上山的路已被封住,众说纷纭,山上那条清水河已变得污浊不堪,峒寨乱成一锅粥,世道中,堵不住的便是那张嘴。
白日里的药铺先后关了门,只见街边“济世药房”的掌柜上了门板后,便回到自己屋里。掌柜的房舍很简单,就摆放了一张干净的床榻,床前摆有一张八仙桌,桌上陈列着些医书。掌柜的烧了热水盥洗了一番后,吹了灯放了蚊帐便躺下。安静了片刻,屋子里又出了声响,一把快剑劈向那蚊帐却劈空了。
床榻是空的。那剑客点起了油灯——油灯照亮了白杨的脸。白杨用手探了床榻,床榻有些奇怪,方才自己一直躲在药铺暗处,直到那掌柜吹了灯才缓缓拔剑试探,哪知此人竟然在自己眼前消失,他不信有这般的高手。白杨转念一想,是小镇上的伎俩,于是自己运足内力一剑劈开那床榻,果然里面暗藏乾坤。
白杨施展轻功一跃,下面果然是一处地道,不过那地道上早已点好了灯火,想到上次的遭遇,白杨立马屏住口鼻,缓步前行,一步步贴着地,几乎未有任何声响。
那条道是径直通往一处的,白杨的剑随时准备出鞘,其步伐变得很谨慎,直到路的尽头有一处拐弯,白杨稍稍松了一口气,透过灯火的光亮,白杨望到那拐弯处似乎是一间房。
只说此刻房间似乎坐着六人,那六人皆是白日里街上药铺里的掌柜。白杨想看个究竟,便径直闯入了房间。
白杨的剑此刻已出鞘,道:“诸位天道的‘掌柜’,别来无恙啊。”
那六人此刻有些慌乱,为首地对那“济世药房”掌柜道:“这......被人跟踪你竟不能察觉?”
“你不也是吗?”一个声音从另一侧传来,石门被转动了。只见蒲沐镔铁刀跨在腰间,大步跨入房内,道:“‘黑白蛇’双剑,你的马脚还是藏不住——”
那为首的道:“朝廷果然是要对我天道赶尽杀绝啊,看来今日难免有一战了。浙闽一案后,在下的双剑又修炼了些时日,正好想找大内的统领再讨教几招。”
说罢,那为首的腰间拔出双剑,一脚踹翻了桌椅,剩余五人便也顺势从桌底抄起刀剑,蒲沐双刀出鞘,白杨快剑一挥,二人与那六人便厮杀起来。统领勇猛,逆贼凶悍,两拨人杀得那房间桌椅东倒西歪,那为首的双剑使得快,但白杨的剑自也不落下风,二人打了十余回合后还未分出胜负。其余五人围攻蒲沐,想先将蒲沐擒住,哪知蒲沐的双刀使得毫无破绽,五人二十余回合仍未占得上风。
那双剑剑客与白杨又打了十余回合,白杨两次险些破了那人的剑式,不过那人也都很险地将其化解了,且那人一直缠着白杨,使白杨无法去助蒲沐。蒲沐与那五人又打了七八回合,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那五人转灯般与蒲沐厮杀,蒲沐已落了下风,只见其一阵旋砍气力尽出,将那五人均必出了二尺远,可此时已露了破绽,其中一人持剑攻其不备,其双刀一架,其余四把刀剑已攻到眼前。
说时迟那时快,蒲沐一个侧卧,借着力滑过剑锋,一个巧劲已贴着那攻自己弱势之人身后,刀锋一起,正好架在那人脖颈上。
双剑客此时丢了个破绽后,大喊一声,“跑——”只见其撞开了一侧的石门后逃之夭夭,剩余的几人如法炮制,其中一人撞开了一侧墙板,从那小道溜走。
一时间从两处小道内飘出些黄烟,蒲沐立马带着那俘虏让白杨原路返回。二人施展轻功照着旧路回到了地面上。两人都感到些晕厥,只见那俘虏嘴角流出血,面部定格后便已僵直地死去。
第八十回:细寻理群雄拆谜,急探秘王公中计
只说此时蒲沐与白杨二人忍着头晕,定住身形行走冲破黄烟到了地道入口。二人见到头上已是出口,便靠着墙缓缓坐下运功疗毒。方才厮杀耗了不少内力,随后又吸入了毒烟,二人能忍着晕厥逃到路口已是不易,便未将那已身亡的俘虏带出。
少时,二人才缓和了些,只觉得浑身虚浮内力难调。蒲沐晃了晃脑袋起身,道:“方才那烟放得好生厉害,若不是逃得及时,恐我等已遭不测。”白杨也起身,抿了嘴唇,道:“为压住吸入体内毒烟,又耗了我等些许内力。”说罢,便抬头望了望那悬在头顶的出口,又缓缓道:“此刻我施展轻功跃起,恐也只能刚刚触及地面。蒲兄如何?”
蒲沐喘匀了气,运了运功,道:“此时我双腿沉得紧,不知能否跃上。不如白兄先上了地面去县衙内将侍卫们叫来,届时那密室烟雾散了,我等再将那人尸体带回县衙中。”
如此,白杨便使了最后一股劲,跃回了地面,一步步走回了县衙。只说蒲沐在地道里歇息中,静养时便想起往日在少林窥到的吐纳术,自说自话道:“这几日办案真是昏了头脑,竟将少时学的这些本事给忘了。”如此,蒲沐便起了呼吸吐纳术,只是蒲沐并未悉数学到,可这皮毛的功夫便也能调理个七八分了。
只说蒲沐调息之后,便有县衙侍卫到了那医馆中。李德飞率众寻到了地道里,只见蒲沐已回过神了八九分,便问道:“方才白兄到了县衙中与王爷说明,王爷便赶忙让我率人赶到,白兄此刻在县衙静养疗理。蒲兄告知我那密室在何处后,我让侍卫将你送回去,之后我来查探便好。”
蒲沐摇手,道:“我已调理好了许多,你等不必担心。这地道内危险复杂,留你一人在这查探万万不可。此刻那密室中还有烟雾未散,我等在这先等候片刻再作定夺。”
如此一队人马在地道中等候了约莫半刻钟,蒲沐才发令进入密室。少时,众人便到了密室中,可那在厮杀中暴毙的人却未有得见。李德飞疑惑道:“为何如此,这密室此刻还有些烟味,他的同伴怎会铤而走险来一具尸体运走?难道这密室还另有乾坤?是否又是那天道歹人动用哪路的机关将他收走了?”
蒲沐向四周望去,方才的厮杀使这一片狼藉,谁都难记得桌椅板凳倒向何方,落在何处,可人倒在何处,他倒还有印象。蒲沐走到方才那人倒在的地方,蹲下身子查探,手敲了地砖,未听得镂空声。此处已是地下,若要再开一层恐是难上加难。蒲沐想到方才厮杀时,那些人是撞开墙板逃走的,可如今墙板却又被合上了。这想来便很好知晓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蒲沐道:“诸位军士,尔等仔细地查探这周围的墙板是否有端倪。”
李德飞疑惑,便问道:“蒲兄,这是......”
蒲沐未等李德飞将话说完,便将自己所想与方才发生之事与之细说,李德飞听后便也明白了七八分,只是还有些不解,便又道:“蒲兄所言有道理,只是蒲兄从另一家医馆进入时此地是有石门所挡,好在跟踪的那人并未将石门锁住,可为何这条地道并未安装石门?”
蒲沐思索片刻,道:“我也不知,这地道非同小可,想来这整个县城的地下,大有乾坤。天道的能人不少啊。”
“是啊,镇上,县城里皆有地道,难不成他们在这地下又修了个县城?”李德飞道。
说话间便有军士查探到有一侧的墙板是松动的,可方才蒲沐所开的石门已封住,似乎挪动不开了。
蒲沐让所有军士皆让开,示意李德飞用那虎牙裂引将墙板震开,李德飞便取了埙,如法炮制以埙音将那墙板击倒。可墙板倒后的小道内昏暗无光,不如地道与密室一般点着灯。蒲沐此刻从腰间取下一枚钱币,一个弹指将那铜钱掷到了小道中,蒲沐示意所有人不要出声,此刻密室里静得出奇,恰好能听见铜钱撞击小道内壁之声,少时便也没了声响。
“此道不长,只是似乎是条死道,未有通向何方,这其中,恐还有机关。”蒲沐道。
李德飞道:“蒲兄听声辨道之法甚妙,只是眼下我等改如何是好。天道在这黔东南布下如此大的疑阵,如今我等都不知他们意欲何为。这地下之谜若不解,天道迷局便一直存在,我等一直被动,百姓中便更是人心惶惶。”
蒲沐点了点头,道:“我等在小镇上见过有地道,在县城中的医馆也见到过地道。这县城中是否还有别的地道,天道是否会将这地道连成一片,方便行动?”
“这小镇距县城有些路程,若要连通,花费周章太大,还会惊动县衙。想来县城中有地下密室,小镇中也有。”李德飞道。
蒲沐道:“他们造这些密室究竟是为何?是为了刺探情报,商议事情,还是......”
“这县衙内不知是否存留了县城房屋的布局图,据工部言,各府州县皆要上报这些图予工部封存,工部每三年便要下各州县巡验,且图纸逢一年便要更换。县衙按理说都有留存,我等若能在县衙找到图纸,也许还能访出些蛛丝马迹,这疑团也许能有进展。”李德飞道。
眼下确实不好查探这地道更多,蒲沐觉得此法可行,如此,便收兵回了县衙。
夜又昏沉,县衙中几处房屋内的灯又伴着夜过了一次。天蒙蒙亮,静江王用过早饭,便坐上了公堂,着手翻了翻桌案上的卷宗,昨夜戌时左右才将卷宗收录,在援兵还不到的几日里,静江王所做之事确实繁忙。静江王府向来祥和,他高居王府中,每日不是赏歌谈诗,便是出外会友,少有的几次上京,也是宫里来请的。这几日的繁忙与出生入死,他虽有料到,可却没想却会到如今所有人都是一筹莫展。
段干诡风趴在验尸房中小憩,昨夜他与宇文枫、蒯正平两人将晏景体内的残药皆被提出,段干诡风已有验药之法对比,晏景体内残留之物与从峒寨河水中所验出物有所相似,其药性大都重合,只是目前还不知这些药究竟有何用。
宇文枫在房舍中醒来,盥洗后便径直走向验尸房。之后,蒯正平也出了房门,如此,大内的几人先后都醒来。此时静江王正好已差人去请大内几位官员来公堂后厅堂议事,如此过了片刻,厅堂内众人便又齐聚一起论案。
昨夜的从公堂中找出的图纸也挂在墙壁之上,李德飞望着那图纸,道:“昨夜与蒲统领在县衙书库中找出此图,此图绘于两年前,今年的图纸未有查找到。图中,此处的医馆内,查出暗道,此处小镇内还有一处暗道。我与蒲统领怀疑在县城中与小镇中各有天道所在据点,只是目前不知这地下形势如何,诸位有何高见。”
“图纸是两年前的实属常态,今年的想来县衙还在着手中,工部每年到静江府,都会先到本王府上拜会,随后才会到州县巡验各城、屯、镇之住房,街道,这时候嘛,大概是每年五月。”静江王道。
蒲沐道:“王爷此话倒是提醒了微臣,微臣昨夜找出此图时,周遭的公文皆是两年前,且此图所在的册子,便是记录了两年前四月县衙所处理的公务。这些书册想来是按年限所存放,只是奇怪,为何不见近几年的图纸?”
“蒲统领有所不知,建造之事属朝廷处理要事之一,其查验图纸为防外泄,都会在,两年后的新图纸绘制且上报工部之后销毁。且查验后的图纸会得到工部的批文,即州县建造之势,建造之法等,这些批文记录在建工类的卷宗中,放在每年的年末批录上。这些卷宗工部与各州县各备一份。这些卷宗,一旦出现洪涝、地动、暴雨、狂风之时,修缮便能有参考。”静江王道。
听得此话,李德飞沉默片刻,立马道:“坏了,蒲统领,昨夜我等是否翻出了工部的建工卷宗?”
李德飞的话似乎点醒了蒲沐,昨夜这么难查找到他们所想之物果然情有可原,蒲沐摇了摇头。
段干诡风道:“看来不是这封图纸可有外泄之嫌,想来近几年的卷宗,都会有外泄,若天道逆贼真的得到这些,这......这不堪设想啊。”
静江王示意众人冷静,随后宣了侍卫,让侍卫去书库再次查找。白杨道:“如今我等也知晓,至少有两处医馆和一处小镇的房屋是有暗道的。那其余四人,也是医馆的掌柜,昨夜也在暗道之中,不知他们的医馆里可否有暗道,这些暗道如何是如何通往那间密室的,昨夜,他们从何处逃跑,这些事宜,我等今日必须查清楚,否则,天道叛逆便又有空闲与我等周旋,届时局面便愈发与我等不利了。”
说话间,侍卫回报,言在书库中并未查到近几年的建工卷宗。
蒲沐道:“白统领所言极是,如今县城、小镇中皆有暗道,县衙中卷宗此刻又有落入敌手之嫌,加之我在明,敌在暗,局势于我等不利。”
“若是如此,便辛苦诸位了,诸位尽皆率侍卫出府衙查明,与本王留下两名护卫便好。”静江王道。
“两名护卫?”李德飞有些迟疑,便道:“禀王爷,此刻县衙已空,若我等悉数出去,只留两名护卫,若是天道逆贼此刻来犯,王爷岂不危险?”
静江王道:“李统领多虑了,天道逆贼就算再猖狂,也不敢在白日进犯县衙吧,且昨夜蒲统领与李统领才与他们厮杀,他们如何敢铤而走险啊?”
其余人也认同,便不再言语,少时,众人便率侍卫离开了县衙。蒲沐单独前往镇子上,其余几人率侍卫前往县城中的六家医馆中查探。
只说蒲沐出城到了小镇上,守卫见状立马上前相迎,蒲沐因事态紧急,根本未有下马,直接让人放行自己率人前往房舍中。镇上来了三、四个守卫将门打开后,蒲沐差人将那日封存的地砖撬开,叫了两个守卫随自己下去,到了地面光线已暗。蒲沐记得上次所吃的亏,便只划起火折子,细细查探了周围的琉璃灯,这些灯罩自上次炸开后便一直残留,根本没人动过。
蒲沐有些不解,心中暗想,这个小镇的据点,难道天道已放弃,那次出现在屋子里的人,是来拿走与天道重要的物件,可被白杨发现,故才使了一招金蝉脱壳?那随后的地道,是被谁堵住的?上次与李德飞的交流中,自己也怀疑过这小镇中的地道有通向县城,可若要连接到医馆,这恐难以做到。
火折子的光有些跃动,有风,风向不是从方才下来的路上刮来的,那此地不远处想来就有出口。蒲沐道:“点起火把,我等往这地道口处走上一走——”
说罢,左右守卫点上火把,蒲沐方才扫了一眼前面的小路,回想方才的火光跃动方向与自己面颊所感,便大概知晓风从何处而来,随即动身走向最边缘的一条路,只见那条小路越走越深,火光又跃动了几下,小路周围的装潢与方才地道一致,只是一段路过后便成了土路,土路走着便没了去处。蒲沐抬头望去,火光打去之处,斜上方的土有些塌陷,蒲沐一眼识破此乃盗墓之人所做盗洞。蒲沐一掌打向斜上方的土墙只见土砾塌了一圈,正好漏出一个洞来,蒲沐跃起身子从洞中爬出,两名守卫随即跟上。
又回到了地面,周围是一片坟地。蒲沐道:“此处是何处?为何在此有打下的盗洞?”守卫环顾四周,道:“此地好像是镇子外的墓地,镇子中去世的人大都埋在此处,县城中也有不少人葬于此。”
“走,我等四处看看——”蒲沐道。
如此蒲沐与两名侍卫围着周围的墓地转了一圈,道:“此地,定不止这一个盗洞。”说罢,使足内力双拳向地一锤,果然又有三处的土向下塌陷,尽皆下落。蒲沐道:“你等二人原路返回,调出一部分兵士来此地守住。”
说罢,两名侍卫领了命便从方才的盗洞中原路返回。蒲沐此刻明朗了些,他大致知晓县城中的人是如何来镇上的——这些盗洞可一环接一环相扣,那些人从坟地里下来,沿着镇外的土路找到下一处盗洞后出地,在地下走上一遭,又到地上,如此这般周折便能靠近城边,且不在官道,无人发觉。如此说来,在城墙处便是最后一处盗洞,他们是从盗洞入的城墙。
蒲沐看了看周围的几处盗洞,随手选了一个便下去,如方才一般,他又回到了地道中,只是似乎回到了原处。蒲沐笑道:“好伎俩,磨人耐心。”说罢,自己原路返回,从另一处盗洞下去,这回便没有回到原来的地道,只见地道通向了另外一处,火折子的光照着周围,地道的建筑与自己从房舍时下来的无二,只是方向有些差异,这里的琉璃灯完好无损,不过蒲沐自然不会轻易去点。
如此这般,又到了尽头,这里与别处的不同,从第二个盗洞下也未找到密室,不过这里应该还会通向地面的另一处,火折子环顾四周未见得异样。蒲沐施展轻功跃起,踩着墙壁,腾出一只手墙斜上方所砌的石块,如此这般往复,找到了破绽。
“原来是此处。”说罢,蒲沐一掌打向那石块,只是那石块坚韧,并非他能击碎。蒲沐立马原路返回,从原先发现盗洞之处下地道返回地面,如此招了些侍卫,带好铁锹锄头,又赶了一趟路到了那石块下方,方才的掌痕还在,蒲沐示意侍卫立马动工,如此刨开砖块,土块囫囵往下掉,前方是一处铁网罩与地砖,蒲沐腰间镔铁刀出鞘运足内力一刀劈去未能劈开,不过也损了那铁网罩七八分。
如此蒲沐直接起了双刀使着十成力左劈右砍了五、六刀,将那地砖都已震碎,那铁网罩总算开了一个口子,如此军士们用铁锹与兵器将那铁网罩撕扯开来,地砖落了一地,众人爬回了地面。
这里也是镇上的一处房舍,蒲沐望向对面,果然,这里正是易鹏飞的家——白杨与众人说起过镇上所遇之怪事,对面房舍正是易鹏飞家的对门。“不好——”蒲沐一个激灵,立马冲出房舍内,随即上马,喊道:“尔等速速与我回城救人——”
那些军士自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见到蒲沐如此着急自然不敢多问便也跟着悉数撤离了小镇。此时赶路着急,不到一刻钟,蒲沐便率人赶回了县衙,蒲沐还未等马停下,立马飞身踩着马背施展轻功从县衙房顶跃进衙门内,蒲沐大喊道:“王爷——王爷——”
此时公堂上已没了人,蒲沐立马赶去后院,“内侍官......内侍官,魏公公——”蒲沐见没人回应,心中更是焦急万分,跑到魏公公所在房舍中,也不见人,蒲沐急得奔到了厨房中,只见内侍官们皆睡得东倒西歪,魏公公也摊到在地。
蒲沐一声大嗥,道:“中计了——”
随后立马赶到那日易鹏飞一家失火的房中,一处地砖放在一边,这里一个地洞显在眼前。
八十一回:双星复争案,兽群双阻路
今夜的月色尚可,县衙的小院里能看到月光。
县衙内的公堂上,魏公公在左右踱步,左右内侍官低着头,他们瞟到魏公公铁青着的脸和焦急的步子,内心也焦虑万分。只是他们更是在担心自己——在县衙内走失了皇亲国戚,这罪名总有人要担下去,且不止是一个人要担,他们绝对逃不了干系。说来这些内侍官也是可怜,宫中伺候那些主子虽算得个苦差事,可总比在这刀光剑影,生死难料的地方要好。尤其那夜县衙走了水,那群内侍官便整日都提心吊胆,一心想着自己是否会被天道之人害了,又想着静江王的安危。果不其然,他们担心之事终归发生了。
虽已是暖春,可此刻的后堂已如寒冬肃杀般凝重。蒲沐、李德飞、白杨各站在房屋一角,眼神也各自望向一处。宇文枫垂着头坐在椅子上,他那脸色与见到了夏明与晏景尸体那些时候一般,每当他没了分寸之时,都是这般神态。蒯正平坐在一旁,此时他也束手无策,不知道如何开口去打破这僵局。
如此死寂沉默着实不是这帮人的应对之策,尤其是在发生如此危急之事后。在蒲沐差人将李德飞等人召回县衙,众人救醒魏公公与府衙中其余人后曾立马对事态作了论断,只是后来众人辩案之声愈发不可收拾——白杨还想最后推断一番是否真为那一对夫妇所为,因其言是否为天道之人将静江王与那一家子尽皆掳走,或是那一家子是见到天道人掳走王爷,已遭不测。他始终认为如此一家子根本不会有如此精明的算计之法,这一直是他所怀疑之处。
只是蒲沐此次还未等白杨继续说下去,便厉声喝住,直言让白杨勿在一厢情愿而使局面更糟。白杨闻得此话,便与蒲沐争吵起来,言道蒲沐也乃一厢情愿,心中怀疑,便往心中所疑虑之处论证,根本不可取。且证据尚未确凿便不要随意怀疑——地道出口虽为这一家子的房屋,可这一家子所开的马店是一年前才盘下来,在此之前易鹏飞一家并非一直在小镇中生活,也是约莫一年前才到此,那地道做工已一年有余,易鹏飞一家子兴许不知。
李德飞见两人争吵,便上前打圆场,只说如今无论那一家子是否有嫌疑找到静江王皆为首要,为何要争执于此。蒲沐此次未做任何的退让,便将自己这几日心中所想尽皆说出,直言自己确实一直怀疑易鹏飞一家,静江王让大内中人去软禁易鹏飞一家之时,所有人便不知不觉中了其圈套,自己一直怀疑易鹏飞一家住进县衙乃天道计策中的一步,故一直小心翼翼。若不是白杨一直在极力辩解那家无嫌疑扰乱众人断案思绪,自己绝不会离开县衙而让对方诡计得逞。白杨自也不服输,虽然之前蒲沐已说了自己的推测,但证据还未得寻到。那一家子原先的住房是李德飞所安排的,难道这一家子知晓李德飞会给他们安排住处,然后提前在此打好了地道?
如此这般,蒲沐有蒲沐之推测,白杨有白杨之道理,二人争论不休。以往静江王在时,二人自然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争吵,但此刻整个县衙内,已无人镇得住这两人。李德飞闻得二人吵个不休,连连摇头,自己出门一圈回来后众人已安静。自己环顾了一圈,便抬头望着挂在墙上的地图。段干诡风传来侍卫,让侍卫将自己所写之信交到山寨上,让郭玉知晓今日之事。
气氛很凝重,蒲沐心中很是气愤,为何白杨一直袒护这一家子,眼前一切尽是铁证,自己既然知晓王爷有难,而到县衙后一切对自己的论断已是铁证,为何白杨一直要竭力狡辩?若届时交战遇到易鹏飞一家,白杨是否会手下留情从而误了大事?这更是蒲沐担心的一点。段干诡风道:“静了这些时候,也好,省得将断案的思绪悉数都给吵没了,届时亲者痛仇者快,要争都再无机会争了。我已写信给了山上的郭兄,让郭兄点好所有兵马,我料所有谜题还是在那山寨之上。至于这地道是怎么回事,我想蒲兄也说明白了个七八分,此刻县衙里已没什么值得天道叛逆前来的,想来山寨一战,要提前了。”
众人说话间一个包袱落在了院里,声音不大。守门才开门来报,李德飞立马取了墙壁上的弓箭跃到院落,果然那巨鹰还在盘旋。在其正欲离开时,李德飞已跃到房屋上张弓搭箭,巨鹰一展翅已飞出些许远,那弓箭虽快可离弦奔得太远已是一条弧线,只擦着那巨鹰后落到不知何处去。李德飞跃下房檐落到院子内,瞪向天空,道:“扁毛畜生,算你逃得快。”
那侍卫已将包袱送入厅堂内,李德飞持弓回到屋内,已见到包袱已被打开。众人围着桌子看去,只见那包袱有一根玉带、一把佩剑与一封书函。段干诡风握起那佩剑,道:“这是我当时交予峒寨寨老的佩剑,还有王爷的玉带。”说罢,便取了自己的佩剑观察了一番,段干诡风想天道恐会在自己的佩剑上做些什么手脚故未有将剑拔出。
蒲沐拆开信件放于桌上,只见那信件的口吻与之前一致,写到:
大内统领,见信如晤。
春风不寒面,杨柳细又飘。峒寨山水好,苗野乐逍遥。静江王爷受我天道之邀,游玩峒寨山水,与峒寨乡民同乐,数日便归。若诸位统领欲同往,明日便可沿东陵山往上,登顶于小亭之中,天道略备薄酒,静候诸位到来。峒寨乡民与诸位老友爱戴朝廷,正翘首以盼诸位驾临。
先前峒寨中人无礼,扣押统领佩剑,今我天道替统领寻回。剑身以清油洗净晾干,统领不必扰于其污浊自凡俗之手。山风清爽,静江王爷烦恼玉带束身,故差天道将玉带放回,诸位不必误会。
若诸位统领无意上山,待数日之后天道定信守承诺,护送静江王爷下山。
天道敬上。
白杨道:“这信中写着老友,莫不就是易鹏飞一家?他们也被天道掳上山了?”说罢将目光扫向了厅堂中的所有人。蒲沐正欲开口,魏公公便进了后堂,道:“诸位统领商议了许久,可有对策?这王爷究竟被那些逆贼拐去了哪?”
蒲沐将那信件交予了魏公公,道:“魏公公细看,这信件写得清楚......”
魏公公接过信件,阅读一番后,道:“这......这天道逆贼将王爷拐至山上,又写下此书函让统领前往峒寨山中,这分明是想趁着我朝兵马未至时将统领们一网打尽,用心何其歹毒。只怪这天道之人太狡猾,统领们千防外挡的内奸,竟还是在统领们眼下将王爷劫走,这一家人藏得深啊......”说罢,魏公公便叹了口气。
白杨回头望着魏公公道:“难道那日魏公公中了迷药是那一家子所为,那一家子到了厨房?听魏公公所言,你是在厨房巡察时与其余内侍官一同尝了厨房晚饭时中了迷药倒下的,那这一家子可有来过?”
魏公公被白杨驳得一时哑口无言,吞吞吐吐地道:“可......可府衙中有地道,也正是这原先所住之处,若让镇子上残余的工匠在这几日开辟一个新地道也是有的。”
白杨道:“魏公公这番话说得好无道理,他们住进府衙不过三、两日,哪里的工匠能在地下便开辟一条道来?你勿要扰乱我等断案——”
蒲沐正欲开口,李德飞示意其不要开口,魏公公被方才白杨那最后一句话喝住一时不知如何回话。李德飞道:“我看这信件还有些其他端倪,为何我等要一直盯着是否那一家人为天道中人来看。事到如今,他们是否是天道中人于我等找到王爷无非是多出一份力少出一份力之事,而这封信开头所言在我看来还有些弦外之音。”
魏公公见状立马将信纸交予李德飞,李德飞道:“这信中开文的念白有言‘峒寨山水好,苗野乐逍遥’,这苗野,是否指苗人地界?若天道还将魔爪伸至苗寨,于我等,岂不是雪上加霜?还有,若苗疆此次也参与了那寨河炼药,又该如何?”
蒲沐沉默了许久,在此刻才开口,道:“李兄此话是言,晏景与夏明最开始所验出的蛊毒或许是苗寨之人所为,可之后河水中所取出的药是否能配出蛊毒?”
段干诡风摇了摇头,道:“目前这些药材无法配出蛊毒,除非是苗疆特有的蛊毒。蛊毒或许被消除,他们借水炼药或许蛊毒是其中一味药,可此时我等在分析也于事无补了,我等只有最后一搏,这也是天道留给我等的唯一机会。”
说话间,传令的侍卫到了县衙中,直奔后堂交予众人。段干诡风接过信件,道:“郭兄点了兵马,共九百七十四名军士。郭兄的想法与我等一致,让我等速速上山去寻王爷。”
蒲沐道:“黑龙与蓝龙在山上,段干兄你是否放心你的佩剑?”
段干诡风望着佩剑,试图将其拔出,随后还是放弃了,道:“若诸位放心,可让我掌黑龙。”
“如此,我等今日即可前往峒寨,于今夜商讨对策,明日东陵山看看天道为我等究竟准备了什么。既然他给了我等最后一分机会,也勿要怪我等让他们功亏一篑了。”蒲沐道。
李德飞道:“不想让我等援兵到此便与我等开战,诸位回房中收拾好兵器甲胄,我等一刻钟后在县衙门口集结。县衙守卫的侍卫也一同上山。魏公公,我等此刻无法护尔等周全。你与诸位内侍官是想留在县衙,还是随我等一同上山?”
“诸位统领要与天道一搏,老奴前去山寨,定会拖累统领与天道逆贼之决斗。先前王爷向朝廷请命增派援兵,老奴料想再过一两日,消息定可传至宫中,只是援兵到此还需些时日。眼下统领手底下兵少将寡,老奴想问静江王来时可否调用完了所有兵马?”魏公公道。
蒲沐道:“我等此刻无权再调用静江府兵马。依本朝法典,若无皇上圣谕,地方王爷悉数调令完所掌兵马后,地方军管不得擅自调用兵马。静江兵马司也无权过问,眼下只有这些人马,也仅靠这些人马救出王爷了。”
魏公公闻得此言,便道:“那老奴便在此静候诸位统领凯旋。”
“烦请魏公公这几日将府衙闭门,我等会写出一份安民告示张贴于府衙之上。想来这几日百姓们人心惶惶,不敢出门,若是这样便好,可若出了乱子,便一发不可收拾。不过何事皆有先后,如今峒寨之事紧急,我等也只能依主次而行了。”白杨道。
言罢,众人皆离开后堂回各自屋中整理。少时,十二匹马集结于县衙外,加上原先小镇看守的三十余名步军,一队兵马出了县城直奔峒寨而去。半个时辰不到,众人已到峒寨之中。
峒寨大叔公家中,众人做好了明日的部署,便各自去了一间房屋中小憩。
天明,蒲沐等人点兵六百上了由峒寨后门上了东陵山。东陵山入口处有一巨石挡住入山口,上以朱砂刻字,曰:恭候多时。
“又耍什么花招?”李德飞道。
蒲沐驱马近看那巨石,似乎与之前上峒寨时类似。蒲沐道:“这巨石与我等初次进峒寨时所见到相似。不知是否为同一类的石头。”
还在说话间,蒲沐所骑之马便一阵嘶鸣,先后众兵将之马也是如此。原是山中发出了一阵低吼,一股劲风吹过树丛,一头斑斓大虎从树林中跃出跳到巨石之上。
众人皆吃了一惊,蒲沐道:“稳住战马,勿扰这猛虎惊了马匹——”
那虎发着嘶吼,只闻得树丛中还有其余的声响,只见不知哪里来的几十双眼睛,原是些豺狼从树丛中。那些豺狼伴随着那猛虎吼声也发出鸣叫,头狼衔着锦织容臭靠近队伍之中,马匹还在不断后退,只见那头狼将容臭放于地下后便转头回到兽群之中。
蒲沐道:“这是王爷的随身香囊。”
“快看——”郭玉指着前方的兽群,只见树林两侧又冲出两只大花豹,两头黑熊,各置于那坐于石头斑斓大虎的两侧。只见其中一只豹子跃于黑熊一侧,黑熊又行走到花豹,如此对调了一番后,那些豺狼尽皆跑向前方似乎如集队一般有序站成一阵。
凶兽皆露出獠牙,低沉的嘶吼。蒲沐道:“众军士,冲进山中——”说罢,自己双刀出鞘拍马冲向兽群,只见狼群一侧跃起立马想封堵蒲沐上山之路,几只豺狼利爪尖牙撕扯着战马,吓得其余马匹不敢乱动。蒲沐双刀一起,杀退了两只扑在马上的豺狼,郭玉道:“众军士蒙住马的双目——长枪兵在头,骑兵在后,杀——”说罢,蓝龙出鞘,指挥众军与狼群拼杀起来。
军士六百,狼群数十,双方缠斗在一起。狼群似乎有序可行,一直跃过步兵的长枪攻击马匹,豺狼虽有损伤,但步兵被豺狼咬杀不在少数,刀兵虽有盾牌傍身可狼群却绕后而攻,好在狼群数不多,一阵厮杀后,狼群少了一半。只闻得大虎一声怒吼,狼群悉数退后。
“冲上山去——”蒲沐未等军士调整便下了命令,只见李德飞踩马头一跃,黑龙一扬劈向那虎,只见那虎跃下巨石,豹、熊皆怒吼迎上,一声爆响,巨石被震开,花豹与黑熊尽皆被震出二三尺远,巨石也粉碎了大半。只见两只花豹已无法起身,黑熊踉跄起身钻入丛林之中,狼群乱作一团与军士们争斗,少时狼群皆亡于军士之中。
那猛虎见状顺着小径溜向山中。蒲沐望到后方的军士,道:“向山上开去,不要在此久留——”说罢驱马上前,只是方才马匹被豺狼所伤,无法上山,故其下马而走,大多军士的马匹也是如此,索性整支队伍皆换作步行。
树丛中的小径为主路,若要从东陵山去峒寨的祖坟,需到半山腰三岔口中左行。山中树林茂盛,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统领们皆言让军士们不要理会径直上路。若是步行到半山腰以现在行军的脚力还需约莫一刻钟。众军士快行到半山腰之时,只见那猛虎又拦在岔口。
众军士停住脚步,蒲沐道:“诸位小心——”只闻得一声虎啸,树林中飞出数十只猿猴,那些猿猴并未攻击军士,只从树木的一侧荡到另一侧,蒲沐到:“武器傍身,皆背靠背环顾——”细细看来,那些猿猴腰间皆有一个小袋,只见猿猴从袋中捞出一把不知何种东西,洒向军队,原来那些东西是些小虫,小虫纷纷落下,段干诡风望向空中洒落的粉末,道:“冲出树丛,到岔口去——”军士们纷纷跑向岔口,李德飞、郭玉跃起蓝、黑龙一阵旋砍,将那蒙蒙落下的细虫赶开了四、五分,众军士也举着兵器驱赶。
那猛虎见其冲上岔口,便沿着右侧岔口离开,没了踪影。军士们倒了岔口方送了一口气,原来那些冲只会下落不会飞行。蒲沐道:“各军士将那些小虫轻轻拍下,勿要让其在脖颈、手上残留——”
众人皆照做,只闻得此刻岔口左侧有脚步声,一个声音随着飘来,道:“大内统领果然不同凡响,素衫生、忘风,别来无恙啊。”
八十二回:京城故人揭真身,林中巽星识奇阵
左岔口的脚步声愈发近了,那声响落下后便有脚步声传来,少时一人从左岔口走出。眼前这人蒲沐与段干诡风皆熟知,只见他那一缕银发在左眼前悬着——那人正是在京城开了君怡庄的冯岭。
看到此人,蒲沐、段干诡风二人皆吃了一惊。蒲沐道:“冯庄主,看来近日京城的生意很不好,你竟做起了强盗营生。或是你一直做着这强盗的勾当,在京城你就与众人作戏,君怡庄不过掩人耳目的把戏。如今到了这黔东南方才露出爪牙。”
“哈哈哈,素衫生,混迹江湖读诗书亦难填汝之欲壑。你看你今日一身官服带披挂,与那日在君怡庄的名号甚是不符,俨然一位朝廷大将,如何都看不出是一位书生。还有忘风,你方才在山林里,在山下,可谓招招带风,式式生风,如何忘风啊?若说起这演戏,尔等那日如我君怡庄时,何尝不是演戏啊?且就算是演戏我还以真姓名示人,何需像尔等一般以虚名掩人耳目?”冯岭谈笑道。
段干诡风道:“冯庄主还记得我等真不知是我等之幸还是我等之悲啊。想必那日在这大山里布下绿雾,将我大内中人一一分离之的主谋便是阁下吧。”
冯岭道:“统领果真聪颖,可惜事后诸葛难免有些美中不足。这正是在下君怡庄新育的绿藤,来这峒寨大山中试试效用,没想到就困住诸位朝廷重臣,还使得统领大人倍受峒寨乡民冤枉,小人真是罪该万死,在此向诸位大人赔罪。”说罢冯岭便向众军士深深行了一礼。
蒲沐道:“天道逆贼,休要猖狂,逞口舌之快。尔等煞费苦心引我等来此无非就是想趁我等援兵未到与我等决战。今日我大内率兵将而来,便是要让尔等知晓,与我朝廷天军赌,终究付出代价的是尔等。”
“大内统领说的话着实令人畏惧,但若是一无所获,这话语也只是有些声响大罢了。这几日究竟是哪方付出的代价更大还需小人为几位统领盘算吗?是谁屡次中我天道之计谋而不知所措?又是谁每到一处皆无斩获还时时遭伏?又是到如今谁连自家主子都丢了,只得冒险一搏?”冯岭道。
郭玉道:“尔等昔日所布迷阵虽有些妙处,可皆被我等一一解开,尔等用了不知多少年月,折了多少人马所布迷局,今日已尽现眼前。还有,尔等银蛇甲贼首已被擒获,监牢处有些空敞,还容得下尔等这些乱臣贼子——”
冯岭笑道:“今日说再多也无益,东陵山便是尔等安葬之处。”
闻得此话,蒲沐双刀出鞘一跃劈向冯岭,此刻右侧岔口处一头黑熊飞扑而出,双爪架住蒲沐双刀,怒吼一声便使出全劲推着蒲沐,将蒲沐推离了冯岭三余尺远。
只见那黑熊张着大口獠牙尽露,蒲沐往常皆是与人交手,从未如此近的与野兽打斗,心中虽有惧怕可此时却也来不及多想。那黑熊之力不小,蒲沐虽已足了内力,可那黑熊仍能将其推动,其足尖已在地下深深地挖出了一道沟,此刻蒲沐想将双刀抽出可那黑熊似乎已将刀给钳在双爪之中,若他想将那双刀撤出也非易事。黑熊怒吼着,众军士皆有所惧怕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冯岭趁乱又从左岔口溜向山去。只见此刻有约莫三成军士奇痒难忍抓挠自己的后脖颈与脸颊,郭玉回过头望去,喊道:“想是他们中了方才那些小虫之毒,其余人等速速离开他们——莫要慌乱——”虽是如此可队伍中还是慌乱,撤离之时还有些许人跌了几个踉跄,有的甚至摔倒。段干诡风立马从褡包中取出一袋药丸,道:“还未发痒的军士速速来取药丸——”如此,宇文枫与蒯正平也将所带药丸发出,如此又是一阵扰动,许久才有停歇。
李德飞此刻才见蒲沐被那黑熊快推至左方崖边,便掣了弓箭直接射向那黑熊,那弓箭一箭射过黑熊头颅,霎时间蒲沐便松了一口气,眼前的黑熊倒地顺带将其双刀撇下。蒲沐从那黑熊双爪处取回双刀,只见此刻那些中了虫毒的军士皆已神志不清,只顾着在抓耳挠腮——有的已将其面颊抓破了许多,有的手上已长出了些许脓疱,其用手一抓脓水便伴着血流出;有的已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蒲。沐望向这些痛苦不堪的军士,道:“段干兄,此刻可还有法子解救?”
段干诡风摇摇头,道:“此虫之毒我也未见过,我从灵药司所带之药只能防毒,却不能治毒。且我等来得匆忙,药也未能够数,此刻的药恐都还未够这些军士分的。”
众人正在谈话间只见方才山路已是绿雾弥漫,丝毫看不见山下之路,如此情景与那日峒寨山中一模一样。郭玉道:“这帮贼匪又在故技重施。”
段干诡风道:“大家莫要惊慌,这丛林之中想是多了些那日的绿藤,这绿藤可由人控,此刻定有人在摆弄。这绿雾无毒,但会让人无法看清周遭情况,且会模糊视线,难辨声响。我等勿要理会,先往山上进发——”
白杨道:“那这些军士该如何料理?我等该如何将其带往山上?”
“若带其上山,定就中了天道贼匪的圈套。天道定是想让我等带着受伤的弟兄上山而后再伏击我等。”郭玉道。
蒲沐点了点头,可一时间也未说出什么话语来。
李德飞道:“不如我等留下些军士在此照看他们。”
“不可,如此这些留下的兄弟与他们共同遭到不测,且我等又少了军士,天道伏击则更为容易。”蒲沐道。
“若留他们在此他们便必死无疑了。我实在不忍看他们这般死去。”白杨道。
蒲沐正欲开口——他知晓白杨的话语会为眼前大局带来拖沓,可他心中所思此刻也未必想脱口而出。蒲沐欲言又止之时只见郭玉腰间蓝龙出鞘,其使足内力向那群痛苦不堪的军士挥去,只见蓝龙真气一阵袭去从那人群中穿过,一时间人群之中便死了四成军士。
白杨瞪大双眼望向郭玉,郭玉道:“我知晓蒲兄想说什么,我也知晓此刻我等该做什么。李兄你用你的奇音送兄弟们一程。”说罢郭玉双眼便湿润了几分,最后吐出的几个字已听出了些颤抖。
“我只见过这蓝龙杀向敌人的,从未见过杀向自己兄弟的——”白杨吼道。
李德飞未有理会白杨,默默掏出埙,白杨试图阻止。只见蒲沐双刀一横,直接挡住白杨去路。李德飞让其余人闭住耳朵,说罢便吹起。白杨一手扬开蒲沐的双刀便要上前抢李德飞的埙。只见蒲沐的刀再横起,白杨此刻怒从心起腰间剑一出鞘,便与蒲沐打将起来。
“这场打斗你已想了许久吧,今日诸多不快尽皆发泄出来,若不然你打天道也不会痛快的——”蒲沐道。
白杨道:“休要去害人性命——”说罢使出剑劈来,蒲沐双刀架住,两人如此便斗将起来,李德飞的埙音一起,受伤的军士便更觉痛苦,不到半刻最后一声埙音吹出,剩余的受伤军士皆七窍流血死去。李德飞停了埙音,深深喘了一口气,运功便开始调息——方才的埙音耗了他不少内力。
蒲沐与白杨二人斗了二十余回合,白杨见状便收住了剑式,呆站在原地。蒲沐收了双刀望向那些已没了生气的军士,叹了口气,又望向白杨,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宇文枫上前试图与白杨说话,刚开口一句“白兄”后便被白杨止住。
白杨道:“切勿多言,打完这一仗后,不知我是否还想与诸位共事,上山杀了那些贼匪之后再做计较吧。”说罢白杨将剑收回鞘后便要上山。蒲沐道:“稍作休息,为弟兄们报仇该攒足力气才是。”白杨回头望向众人,止住脚步没有回话。此刻队伍中已没了话语,只是霎时间迷雾却渐渐包围上来。
段干诡风望向周围,喊道:“速速靠拢——”
只是这次的绿雾比上次快了许多,军队还来不及全员靠拢便全陷于这迷雾之中,队伍被那迷雾分作了几伙人群。蒲沐道:“郭兄,宇文枫,照顾好剩下的兄弟,莫让他们被敌人袭击了。”
周围尽是绿雾,只有靠拢的人群才没有陷入绿雾当中,段干诡风在人群中让军士们背对绿雾相互望着对方,自己手持黑龙在人群外围巡视。令狐城道:“段干统领,这绿雾为何会如此活动,上次你被困之时可否是这般境遇?”段干诡风望着周遭的绿雾道:“有相似之处,可并非完全同上一次一般,上次若不回头向前走,前方没有绿雾。且上次......”段干诡风从自己话语当中似乎知晓了什么——方才令狐城的话提醒了自己,若说上次被绿雾被困是敌人要离间自己与峒寨故才放自己一条路,那这次又是为何?这次是否也会一条路?
绿雾并非是致死致伤之物,这之后定还有阴谋。段干诡风想起上次破了迷雾之法,便渐渐想明白——这绿雾是有人摆弄绿藤所致,且是在绿藤的源头摆弄。这绿藤效仿布兵阵法,自身摆阵而行:先定了总的源头,随后再塔好脉络便成了一阵,源头有人摆弄,这绿雾便依律而动。那日他们五人上山之时见到那些绿萝藤便是阵绿萝藤阵的脉络,而源头正是那日在峒寨后山溪边的那些绿藤——段干诡风当时斩杀峒寨青年后剑风也折断了几根藤萝,想来源头便断了,绿萝藤所成之阵式变也破了。可段干诡风此刻摸不清这藤蔓摆放规律与源头在何处,一时间也不敢肯定眼前的阵式是否只有一处源头,绿萝藤脉络如何分布,这些疑惑之处,皆是一头雾水。
段干诡风想到方才上山之时丛林那些声响,这才想到那些猿猴之前是在林中搭绿萝藤,进而一想,靠近源头之处因有人要摆弄绿萝藤施展阵法故绿雾不会在此处。那群峒寨年轻人想还用绿雾困住自己时,绿雾虽凝聚自己周围可未有靠近那群峒人,若能找到源头这绿雾阵便得以破解。
段干诡风道:“令狐城,掏出罗盘,先定出四方——”令狐城照做后,段干诡风望向罗盘,想起方才上山之路,道:“往山下走,朱雀六,白虎四。背靠背走,勿要怕那迷雾——走——”
如此那小队军士便一步步靠下上来,只见令狐城一脚踩到了荆棘,道:“统领,我等似乎进了丛林,是否还要这般走?”段干诡风又看了罗盘,指针未有摆动,便道:“继续,若遇到荆棘便使刀砍掉,勿要惧怕。”令狐城道:“此刻这里静得出奇,周遭都未有声响,这是否也为这迷雾所致?我等是否可以与其余人通个气?”
段干诡风摇摇头,道:“这迷雾有隔绝声响之效,我等此刻无法告知其余人了。期望他们能知晓这其中的端倪,或是找出其他法子逃出这迷雾中。我等此刻要在这丛林中找到绿雾的源头,将其破掉,其余人等便能从这迷雾中出来。”
令狐城便让军士们相互照应,一步步走向丛林,遇到绊脚荆棘便使刀砍去。段干诡风便每走一步便看着罗盘,耳边只有刀锋阵阵砍伐之声,就这般走了约有五十步,这丛林硬生生被砍出了一条路。此时罗盘指针有些颤动,指针忽而大幅摆动,忽而又与之前一致。段干诡风让队伍止住脚步,道:“向外砍去——”说罢,军士们便乱刀砍向迷雾外,外边尽是惨叫,阵阵惨叫一响,包围的迷雾似乎扩张了许多,可周围仍有迷雾包围。段干诡风定睛一看,原是方才在丛林中的猿猴在此处,而军士方才乱刀砍杀了些许,之后的猿猴便四处逃窜而去。
段干诡风道:“将这周围树上裹着藤蔓尽皆斩断。”说罢,周围军士皆使刀乱砍一番,段干诡风黑龙一出斩向一颗小树,只见黑龙一斩,那小树便折腰断去。如此周遭迷雾渐渐扩散,可看清楚之处也逐渐多来。
此时丛林外有一阵声响,只见数十支箭矢飞向人群,段干诡风立马使出黑龙一挡,黑龙真气一出,刮倒了半数飞箭,可方才人群为圆圈聚集,有的军士未能转过身来便被箭矢射倒,令狐城为军士挡箭矢之时肩窝也不甚被箭矢射伤。只见箭矢还在放来,段干诡风喊道:“挡箭,退后,尽量退到树后——”说罢,自己便使了黑龙在队伍前头一阵旋砍,黑龙所刮起的气力直将箭矢一片片击碎。
箭射了不到半刻便止住,段干诡风回过头后,队伍中伤兵不少,但好在阵亡的军士只约莫有二成。
此刻树后便是几声惨叫,段干诡风回过头一看,才见到后方几棵大树下跃下四人,后方跟着那些猿猴落下袭击了躲在大树左右的军士。令狐城带伤与其中一人斗杀开来,其余猿猴直接跃下撕扯那些军士,其余三人快步跃到段干诡风身前,道:“统领大人好本领,我等绿雾阵你等竟能破除一部分。只可惜这一小队人马立马要见阎罗了。外边的弓箭已伤了你们大半,现如今你与我等争斗,胜算几何?”
“乌合之众,你们的弓箭若多些我等恐还真的凶多吉少。如今,只得让我与尔等送葬了——”段干诡风吼道。说罢黑龙一起,直接杀向那三人,那三人皆使的单刀,与段干诡风战作一团。段干诡风方才使黑龙斩那些箭矢耗了些内力,若说平日里与那三人交手,不用黑龙也能匹敌,只是如今折损了些内力,靠着黑龙倒也能微占上风,只是却无法一时间将那三人战败。
令狐城此刻与四人中另一人战了约有二十回合,已倍感吃力,带伤疼痛使其剑法屡屡出错,招式上已被那人压制住,想来再不过十回合便会败于那人之手。好在与猿猴厮杀后的军士上前帮忙,令狐城这才逆转败局,与军士合力与那人又战了十余回合。那人顿感局势不妙,连放虚招,便一跃上树,似猿猴般从枝干向迷雾处奔走。
令狐城欲往前走,只觉伤口处一紧,双脚一软,吐了一口血,胸中气血翻滚。众军士赶忙上前搀扶,令狐城示意其勿动,随后自己缓缓坐下调息,少时长舒一口气,浑身方才放松下来,便开口道:“去帮段干统领——”
如此剩余军士顾不得自身与令狐城的伤势立马杀向那三人,那三人一时间腹背受敌,乱了分寸,一人用双剑把军士们刀锋一挡,便要上树逃窜。只见段干诡风也施展轻功直接跃到了那三人头顶,使全力将黑龙向下一劈,那黑龙所带气力直接将三人震得落下,段干诡风向军士喊道:“快来此,扬起刀尖——”说罢,军士们尽皆将刀扬起分散跑到那三人下落之处,那三人被黑龙震得下落得快无法再施展轻功只得被身下刀尖穿破了身子。
段干诡风望着四周散了许多的迷雾,可绿雾似乎仍包围着这丛林,周围不远处仍有迷雾,想来是自己方才破坏了一些许脉络使得这阵法残了,只是目前还未将这迷雾破除,也不知晓其余同伴在何处。
军士们擦拭着那三人溅在身上的血迹,令狐城此时止住了伤势。只是方才带伤与敌人拼杀,已折损了许多功力,如今又运功疗伤,令狐城只能先静养不得再运功争斗。段干诡风上前问候,令狐城示意自己无大碍。令狐城开口道:“方才逃逸的那人是从这树上逃到迷雾中去的,想来源头是在他逃窜方向。”
段干诡风点头,道:“如此想来有道理。你等在此相互照料,我先从这大树上去查看查看。”
八十三回:东陵山恶卵生异,陡命崖血蚁伤人
山林之中恢复了寂静,令狐城等人周围的迷雾愈发散开。方才双方交战之地尽皆明朗,此刻日头已从正当顶向下偏移,如此众军士已在这山中耗费了半个白日。留在原地的军士与令狐城腹中有些饥饿,不过眼下也无食物与其充饥——这里的军士们过了许多年太平日子,这种拖着身子,废寝忘食与敌人拼命的时候他们从未想过,也未敢想过。
本朝打过的仗不在少数,西北平叛军、琉球灭海盗、南越除外敌、草原诛西夷以及其他大小对外之仗十余次。只是静江府历来安详,从未有过大幅度的军士出征,今日大多军士才是第一次出征抗敌,这仗虽然并非与外族或是叛军相抗,可眼下的对手其凶恶较外族、叛军有过之而无不及。令狐城静坐许久其呼吸气息已调匀,自想道:“蒲统领所教授的少林呼吸吐纳果真有调息复力之效,虽我资质愚钝,但仅这些功夫竟就能使体内气息调平,且内力此刻竟也复全了约莫九成。少林不愧为天下武学胜地,达摩祖师所留之功法实在高深莫测。”
手下的军士此刻时不时望着迷雾的方向,而后又四处张望。令狐城道:“弟兄们先静坐休息一会儿,省些力气。此林中凶险万分,说不定少时便又有敌人来袭,坐下时小心四方响动。”听了令狐城的言语,周围军士先后坐下,人群中发出几声轻微的哀叹,不过那声响过后人群中便充满死寂,所有人都未有再敢发出一声——所有军士此刻已发现令狐城向人群中望来。
令狐城沉默了半晌,回顾四周军士,又望了望着周围的密林,道:“今晨来此地时是六百军士,不知此刻还剩多少人。静江府山清水秀,黔东南本该是修身养性的清净之所,如今却是刀光剑影,人心惶惶之地。你等与我说实话,此刻上山尔等可否想过再也无法回去,尔等可有后悔为朝廷效力。”
军士们不敢开口,不过也有三两个微微点了点头,人群有人悄声,道:“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惧怕是有的,此刻后悔也无用。”令狐城听到了,只不过未作任何回话,只深深叹了口气,望向那迷雾还未消散处,道:“稍作休息,等待林中迷雾彻底消散,随时准备御敌。”
若是行军打仗时,有军士说出此话,按军律当直接以扰乱军心问斩,可令狐城未处罚这些军士,一来方才若不是那些军士勇猛与敌争斗想来段干诡风与自己都会陷入险境甚至自己会性命不保,二来此话是出发前一夜郭玉问自己的——他知晓那夜来临前山下已乱做一锅粥,而山上忙乱的这些时日似乎头绪仍然不清晰。那几日不是夏明、晏景的死讯,就是静江王被歹人掳走,坏消息多,好消息却少得可怜。敌人似乎比之前厉害得多,他也叹了同样的气,这样抽丝剥茧还被人牵着鼻子走太被动了。他甚至觉得这次他们所有人如此窝囊——不过他与眼前这些军士不同的是,他要为同仁们报仇,哪怕拼了命也要如此。而那些军士没他与这些敌人如此浓烈的仇恨,其士气低落了乃人之常情,若因此而责罚,岂不失了人心?
只说段干诡风沿着树丛枝干方向在树林间学猿猴跳跃一般进入了绿雾中,他已知晓了这绿雾布局之法,虽摸不清那绿萝藤的脉络,可此刻只用在丛林在逢藤就砍,遇枝便斩也大概破了这些绿萝藤所布之脉络。黑龙威力巨大,其斧锋所带气力能带出方圆三尺,段干诡风如此使黑龙边在丛林上飞跃边劈砍已离方才所在之处已约莫二百步,段干诡风按着罗盘方位走——逢指针震颤便砍树,随后向方才震颤方向再走,就这般往复了几次后,罗盘指针一直平稳,可前方仍有绿雾。
段干诡风落了地,止住脚步看四周,左右与上下的迷雾皆已逐渐清,就连后方的绿雾也呈消散之势,可前方还是如此浓厚似一堵墙一般。段干诡风又望了望了,手指落在大腿外侧敲打着,其闭目思索,他睁开了双眼——霎时间黑龙一起,一阵旋砍,眼前的箭矢尽数掉落,飞箭来得很密,段干诡风不得不边砍边退,如此不到半刻便又没了动静。
“欲盖弥彰。”段干诡风从嘴边说出此话后,使脚尖探底,忽而双手持斧使了十成力向地下劈去——黑龙真气一起,斧子着地后似有劈到树干之声。果然,地下有一根粗大根茎被斩断而因黑龙真气冲撞直接一路顺着其脉络爆裂开来,迷雾随即消散开来,且此次迷雾消散得比上次在峒寨段干诡风所遇到的还快。
迷雾一清,前方一棵大青树映入眼帘,大青树上便是方才逃走的人,那人道:“统领真是聪慧,这山中迷雾此刻已经破了。”
段干诡风道:“看来这弩机中的箭矢装得不够多,你失算了。不过看你的样子,失算的想来是我了。”
那人道:“大内人的武功确实高强,引你们在此兜兜转转到了晌午,可与尔等争斗仍然难占上风。不过可惜,尔等马上就要见阎王了,至少在林中的人是如此。”
“果真如此吗?那在我临死之前你可否告知我你是天道何人手下,这天道在此到底藏了多少乾坤?”段干诡风道。
“我乃天道黑犀甲四健将之一,袁荆。方才那其余三健将想来落在尔等手里已遭了不测吧。不过尔等很快就要下去与他们掰扯这上辈子的孽债了,你想问我等在这里藏了多少乾坤,哈哈哈哈......你方才破了这迷雾,这丛林中的绿藤蔓断了其脉络之势,而主脉此刻也被你破了,可这心你却还未找到——”说罢,袁荆抬头望下大青树的上方。
在那上方悬挂着一个囊状的包,其四周也为藤蔓包围,可此刻藤蔓正缓慢地往下掉,细细看上去,那包有涌动之势。“尔等查了许久的峒寨之水,想来也很想知晓这水我等究竟用往何处吧。这峒寨水加上我天道所研制的奇药,都放在了这颗绿萝藤的‘心’上。很可惜,他在峒寨山林当中孕育,转移至此,如今该破茧而出了。”袁荆道。
段干诡风望向那涌动的囊包,手中的黑龙已经攥紧,那些零散的绿萝藤一丝丝往下掉,且越掉越快,而那囊包涌动幅度也愈发大起来,果真如心一般律动。囊包的边缘越来越薄,如此那包一破,只见落下了些粘液,而后一只伴着粘液的蚁状巨虫直接落到了地上,只见这只巨蚁——约莫一人高,身赛牛牯长,张口似血盆,双腭如铁钳,六足傍地如小树,通体血红伴水墨,真个是寰宇野生怪,世间恶毒魔。
“统领,此物刚出世,性情恐有些暴烈,还请多加小心啊——”说罢,袁荆便从那大青树枝干往后方的树丛跳去。段干诡风正欲向前,只见那巨蚁腹部随即摆动发出阵阵响动,其口张开,双腭摆动,其身方才还有不少粘液,如此一动,便将粘液悉数扫到周围的树丛上。段干诡风止住步伐,想向后撤,哪只那怪立马向其袭来,其口中发出尖利叫声,这叫声直接将周遭的花草树叶震得颤抖不止。
段干诡风被地上一根荆棘绊倒。那怪立马扑上来,铁钳般双腭向段干诡风扎来,段干诡风向后双掌拍地,一跃而起,闪躲开来。那怪双腭点地后,又抬起头,只见段干诡风已跃起手持黑龙砍来,段干诡风使了十成力向其口砍去,只见其侧身双腭单边直接与黑龙相碰,黑龙真气一出,直接将段干诡风震飞,黑龙也飞到旁边的树上牢牢钉住,那树直接被拦腰斩断,黑龙也随之脱落在地。
只见那怪脑袋在震颤,可双腭除了在不停颤抖外几乎未受损分毫。段干诡风眼疾手快,立马闪到一侧拿起黑龙。其手臂此刻与眼前的巨蚁一般在震颤,方才他被那黑龙真气反震,双手此刻只能刚好握住黑龙。那怪此刻又在震颤其腹部,稍稍转头便找到了,在一旁歇息的段干诡风,六足一蹬地,便扑向段干诡风。段干诡风此刻已无力与之争斗,便施展轻功跃到一旁的树上,单手环抱住树干,哪知那怪竟也能上树,段干诡风这才想起此物落下时如蚁一般轻盈,便又施展轻功跃到地下。巨蚁边上树边用触角边探路,爬到顶便止住了脚步,随即又摆动其腹部,转头后,便跃下树再向段干诡风飞扑而来。
段干诡风望向这空中巨蚁,一个滚翻正好被那怪罩在身下,段干诡风黑龙一扬,臀与双膝一起,施展轻功半滑,从那巨蚁身下溜过,黑龙正好划过那巨蚁的胸腔与腹部,只见一阵火花起,在其胸腔、腹部上留下一道划痕。段干诡风从其身下出来是一个侧翻正好落在其背面。那怪又摆动了其腹部,不过似乎摆动得不如之前灵敏,想是方才被黑龙伤了的缘故。
此时令狐城率着军士们赶来,见状皆吃了一惊。只见那怪转过头来,在摆动其头部,其头部一直在震颤,口部有东西在涌动,周围的军士皆不清楚状况但已不寒而栗,令狐城还未来得及开口段干诡风便大喊道:“快向两边撤开——”话音刚落,那怪口腔便喷出一阵墨蓝的粘液,躲闪不及的十几个军士皆被那一堆粘液沾上,瞬时间十几人便发出惨叫。那怪直接扑向倒地几人,张口便用双腭咬来,一阵撕扯伴随其胸腔涌动,一些残碎的尸体进到那怪的腹中。
有些军士见到这场面已在一旁呕吐起来,段干诡风见状虽有不适但也忍住,道:“诸位莫要惊慌,此怪凶狠异常,我等此刻缓缓撤退,撤到山的入口处,再做计较。”说罢让军士们向后快速撤退。军士们陆续撤出丛林,向山中小路撤去。
眼下只剩令狐城与段干诡风与四五个军士,段干诡风道:“尔等先撤——快”,此刻那怪抬起了头。段干诡风眼疾手快,使了黑龙向周围两侧的树木挥去,黑龙真气直接带倒了两侧的几棵小灌木,那怪腹部又摆动起来,头部向两处望去。剩下几人趁机逃到丛林外的山路上,顺着山路往下跑去。只见那怪并未向下追来,而是继续停留在丛林中,不知走往何处。
只说段干诡风、令狐城率剩余军士到了东陵山入口,正遇上了正在休整的白杨一行人。白杨见到段干诡风等人此刻模样狼狈,便上前询问道:“段干兄,尔等方才在丛林中所遇何事?其余人呢?”
段干诡风道:“方才林中,我等将迷雾破除,只是兄弟们接连遭伏,我所带的人马只剩这些了。”说罢,段干诡风叹了口气。
白杨道:“其余人呢,蒲兄他们呢?”
“我等被迷雾冲散后便没了他们的踪迹,不知他们往何处去了。这林中有天道所育的怪物,其凶狠异常......”随后段干诡风便将方才在丛林中所遇之事悉数告知了白杨。
白杨听后哀叹一声,道:“如今知道了天道用这河水有何用途也无用了,分析了如此久的药材,没想到他们竟拿来养出这么个怪物在此害人。此怪若上了山,那在山下的军士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段干诡风望了四周,看到白杨所带之人未有折损,便问道:“白兄,你所带的军士未有折损?”
白杨道:“方才听了段干兄所言,想来是多亏了段干兄进了树丛中,使这丛林的天道贼人皆来对付你等了,我所率领的军士是沿着方才的原路下山的。在来时我留意道丛林中的叶稍上有些雨滴,又闻得郭兄所言前几日东陵山方向皆有小雨,想来那里土壤比山路上更湿润,再有我等上山时我看这路上有不少碎石粒,其地与丛林不同,且丛林边缘都有花草树木,故我们大体能定出下山之路,便一步步往山下走,先撤出山中再行打算。”
段干诡风道:“白兄冷静,为我等保留下实力,如今迷雾已清我等速速上山,汇合大众,剿灭贼匪。”
“只是这山上还有那怪阻路,不知它又会从何地窜出袭击我等,若要上山需得计划好队形,免得上山时出错,再被那怪物伤到。”令狐城道。
“令狐兄说得有理,如今白兄手下共五十四人,加上我等一共八十六人。不如这样,我等分上中下三个梯队。上梯队挑选未受过伤的两成军士在,与我共同在前探路,罗盘集中于前,中后两个梯队各用一个罗盘便好。中间梯队为受伤的军士,令狐兄,你有伤在身便在队伍中间,中梯队里共四成军士,需照顾好其余受伤的军士。白兄,你与剩余四成军士殿后,需留意后方是否有敌人来袭。三梯队分批次而走,但间隔不可过三十步,如此好相互呼应。”段干诡风道。
白杨与令狐城皆赞同,如此半刻钟后,三人便重整军队再向山中进发。
只说东陵山一侧的山崖上,密密麻麻地悬爬着许多人,而领头的人正是蒲沐。蒲沐双刀背在后背,脚踩登山的刀钩,手腕与腰上皆带着绳索,其脚下的刀钩下缠着铁链,铁链一直蜿蜒,被钉在悬崖一侧,而另一侧则有蒲沐拉着一步步往上钉。如此的铁链有两根,上边有蒲沐主导,下边那条由郭玉主导。此乃军队攀山之法,由于此次要上山,故军士们皆齐备了攀山用具——攀山的军士现在悬崖一头固定铁链,而后由一人踩刀钩攀山,将铁链拉出一段,随后拉住铁链一头钉于山壁之上,脚套刀钩挂住铁链后,其余人等再脚踩刀钩在铁链上行走,随即再将绳索钉于墙壁上以铁索作为一道保护,且刀钩放于铁链之上便可滑行,铁链固定后,脚底攀爬便显得容易。如此军士们一步步攀爬,由带头之人将铁链固定后,再把大众引到山崖的另一头,等铁链不够长后,由后头的人将铁链移下。
却说为何蒲沐等人要行这悬崖,原是蒲沐先前被迷雾所困之时便也效仿白杨击地探路,蒲沐来到岔口时看过罗盘,记住了四方,便知晓冯岭上山的一侧往何处去,因此沿着大概方位便走了过去。蒲沐等人到了上山之路后,郭玉察觉道绿雾中有些缝隙,蒲沐一步步试探,发现最后一脚踩空,便知晓缝隙之处便是悬崖,于是使壁虎游墙功下了山崖一看,果然,山崖下一片晴朗,可上方缝隙之中却包裹这浓浓的绿雾。如此蒲沐等人便萌生从山崖险行一招。
宇文枫抬头望去,道:“蒲兄,那山崖上似乎没了迷雾,是我等逃脱了迷雾,还是有其他大内的兄弟已将这迷雾破了。”
蒲沐道:“想来是有人将这迷雾破了,不过此刻我等不如继续在悬崖下走。”
“却是为何?”下方的郭玉问道。
“我等沿着冯岭所来方向已行了百米,马上就到东陵山顶,敌人此刻还想来还未料到我等会走此险路,我等不如直接绕到后山,由后山崖奔袭敌人。”蒲沐道。
“可若敌人在后山有埋伏,我等岂不更落险境。”郭玉道。
蒲沐道:“敌人此刻已用些野兽与我等周旋,证明其已难有人力与我等抗衡,想来主要人力皆放在王爷之处。且山上还有其他兄弟,他们定能牵制住敌人,我等此刻绕后,想来是利大于弊。”
郭玉只答了声好,他信蒲沐的判断。
后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有东西震颤,只闻得攀爬人群中一声惨叫,二十余个军士直接掉落山崖,两根铁链因人的骚动而颤抖不已,有的人抓不住此刻只被自己的绳索挂在半空,而有的人则因脚踩刀钩不闻落下山崖。蒲沐使出千斤坠压住铁链,双臂紧紧缠住绳索,大喊道:“出了何事——”因其视角,无法看到后方是何处,只闻得一声尖利叫声,人群上方攀爬着一只巨大的朱红蚁。其震颤腹部,双腭慢慢磨磨着山崖的地。
八十四回:探生路乾星斗怪,博大道药师自焚
队伍此刻方寸大乱——那朱红蚁方才向人群之中喷了一口粘液,那铁索上中了粘液的军士直接掉下了山崖,如此一来便使得铁链上的些许军士自乱阵脚,也随之掉落铁链之下,其中疏于防备或是手脚之力不足的则径直落崖丧命。
有些军士抬头见到那怪物,便吓得脸煞白,手抖脚颤。那巨怪步步逼近,上下两根铁链此刻晃动得愈发厉害。蒲沐见到此物也感惧怕,思索之后觉得此物大概是冯岭等人所用来对付军士们的,如此稍稍稳了心性,对军士们道:“切勿慌乱——将脚底刀钩扦进山崖缝隙,腰间绳索系紧,手中绳索两头的钉锁刀一定握在手心上,将刀把握于虎口,勿要让其悬空。此怪来者不善,我等速速撤出铁链,往山崖下走,避其锋芒——”
郭玉闻得此言,便道:“当年我在深山修武时,凡遇到山野巨兽,都以安抚为主,先静而非动,让其感觉四周无敌意也无生气,待其走远再缓慢撤走。若是速速离开,大都会使得其警惕急起后凶性大发,届时免不了一场恶战。此刻军士们骑虎难下,若是分散开来,在这悬崖峭壁上我等与此物抗衡占尽了劣势。且不知此怪行动如何,若其速向我等袭来,我等又四下散开后撤,顾此失彼,便更难应付,若有不慎只怕会全军覆没。”
“此刻我等离这怪物太近,方才便是其口喷毒液将我等阵势打乱。且如今看来,它并非山林所孕育的奇虫,而是天道所培植之毒物。若我等不远离,仍在铁索之上只怕更是凶多吉少。”蒲沐道。
“难道天道此刻已知道我等在山崖之上,故派此物来袭?”郭玉疑惑道。
蒲沐抬头望到那巨蚁已步步逼近,立马道:“此刻我也说不准,郭兄,让军士们下行。”说罢,其已腾出一只手搭在刀把上。郭玉道:“蒲兄冷静,切勿与之冲突——”
蒲沐道:“此怪是靠双腭和触角探路,其触角想来已探得我等的气味,故其定会朝下而来。其用双腭探底,想是凭触角只知我等大概就在附近,故其方才口喷毒液先袭击我等探清虚实再与我等近身一搏。只是其目前不知此处地貌如何或是我等离它有多远,故才用双腭探地,步步紧逼。郭兄说得在理,若我等悉数撤退,被此怪感知后,不知其是否再会赶上。我先上去将其引开,尔等抓紧撤到下方二十步后向左上方迂回到后山崖后上山——”
“万万不可,我看此怪甚强,非你一人所能敌。若要与其周旋,也要我与你一同去,我有蓝龙可与之拼杀,助你一臂之力。”郭玉道。
蒲沐道:“群龙不可无首,若无你带领,军士们就算到了后山崖也未必能击溃敌军——”
宇文枫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可蒲统领若是要与那巨蚁周旋,势单力薄,不如我与蒲统领一起去——”说罢,其手也搭到了腰间的刀上。说话间巨蚁已逼近,与众军士不过三尺远。只见蒲沐施展轻功,刀钩脱离悬崖直接跃到那巨蚁斜上方,一个侧身旋转单手抓住悬崖的一块凸起小石,直面那巨蚁,而另一只手已将绳索解开,单手将绳索一头的钉锁刀连带绳索打向那巨蚁的前足随后又迅速反弹回手上。
那巨蚁止住脚步,转过头来摆动起腹部,一跃双腭径直刺向蒲沐。蒲沐抛出绳索,钉锁刀直接钩到巨蚁的一只前足,随后蒲沐单手脱离悬崖,双手抓住绳索一荡欲使千斤坠将巨蚁拉下悬崖,只见其脚上悬空的刀钩碰到了崖壁后直接在悬崖上划出深深的一道沟之后变得面目全非,巨蚁虽被拽得踉跄几步,可之后绳索便直接断了。蒲沐身子后仰在悬崖上踉跄起来,好在其双脚一起将刀钩踢下山崖后以壁虎游墙法才能定住身形。
蒲沐一阵下落已位于军士后方,而那巨蚁已与军士们近乎平行,且不过军士们右方四尺远。不过好在其头部朝上,并未直接奔袭人群。蒲沐方才近乎耗了十成力,如今只能在悬崖上用仅有的力气定住身形,稍作喘息。
郭玉见状,道:“宇文枫,带大家撤——”说罢,向后一跃施展轻功跳到那巨蚁左上方,腾出手让绳索两头悬空,只绑在其腰间。那巨蚁转头望向郭玉,颤动其头部,口部在涌动着什么,一口墨蓝粘液霎时间喷向郭玉——说时迟那时快,郭玉蓝龙出鞘挡在自己身前,运转内力带起蓝龙真气由剑锋一扬,直接将那口飞来的粘液震开,粘液尽向剑锋两侧洒去,一滴粘液划过郭玉耳鬓,郭玉顿感发梢有些枯焦的味道。心里叹道:“好厉害的毒液,若是面朝我径直而来,此刻我命休矣。”
巨蚁又摇动其腹部,双腭点地,郭玉蓝龙因与那粘液有碰撞此刻还剑锋上还缓缓流淌残留的粘液。只是此刻剑身似乎在冒烟,郭玉睁大双眼,他之前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一阵烟气冒起过后,蓝龙剑身又似之前那般晶蓝透亮,剑身上未有一滴粘液。郭玉道:“孽虫,看神剑——”说罢一跃起身,一剑挥过,那巨蚁感到周围有人袭来,双腭一扬与蓝龙相碰,只见相碰之后那巨蚁双腭与脑袋震颤不已,郭玉则被震开了三尺,径直落下山崖,好在其腰腹中提起一口内力,一个鲤鱼打挺后将蓝龙一剑钉在崖壁上双手紧紧握住剑柄,人剑下滑了约莫二尺才止住跌落,此刻的郭玉只在大口地喘着粗气——不过好在那巨蚁也才稍稍缓过神来,头部与双腭皆停止了震颤。其触角扬起后又逐渐开始以双腭探地,调整方向逐步向军士们袭来。
宇文枫低头看见蒲沐正使壁虎游墙身法往上来,郭玉还悬在半空未有行动,又抬头见到那巨蚁一步步逼来,便对军士们道:“保护两位统领,与这巨蚁拼了——弓箭手——”
郭玉与蒲沐此刻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见队伍中十余名弓箭手开起了连弩杀向那巨蚁,只见一阵箭矢杀过后,那巨蚁却根本未伤分毫。巨蚁在摆动身躯,定住了步子后,又使双腭探地,并发出尖利的叫声。
蒲沐此刻已爬到人群末尾,看到那巨蚁受到箭矢射击后虽是毫发无损,可其方才的动作似乎要躲避什么。
只见巨蚁以逐步靠近铁链,与第一道铁链已近在咫尺,宇文枫道:“砍它的六足——”说罢军士们纷纷单手挥刀砍那巨蚁两道前足,谁料那巨蚁前足也如铁一般硬,刀砍斧劈根本未能见效,而巨蚁双腭向下一刺便别住了铁链,一甩,上方的铁链荡得厉害,铁链上的军士不知所措,下方的军士也人心惶惶。
蒲沐此刻细细在第二道铁链下细细端详方才发现端倪——那巨蚁行动时刻意抬起腹部,尾部翘得有些高,故行走时后两足落地较前四足慢。蒲沐这才明白,道:“快悉数撤下来——此怪有弱点,我等可寻法而攻之”
只是此刻巨蚁双腭挑起第一道铁链,双腭一扬直接将那铁链拔起,靠近的军士们皆被抖落下悬崖,宇文枫眼疾手快直接向上一跃绳索两头钉锁刀扦入崖壁上,脚底刀钩也搭到悬崖上,整条铁链上的八成军士已落崖,剩余二成的人七零八落的或是挂在悬崖上,或是挂在第二条铁链之上,如此第二条铁链此刻也动荡不已。
宇文枫此时在那巨蚁斜上方,也看到那巨蚁动作有些奇怪——其后两足似乎有意后落地,其腹部和尾部都要轻轻落到崖壁上。宇文枫暗想道:“此怪想是腹部有伤,只是此刻我等无法攻他的腹部,也无法探其虚实。眼下此怪若再往下走我军定会被其击溃,一定要想法子引其上来——”
如此宇文枫扬起手将手臂上所带的臂弩对准那巨蚁的尾部,扣动机关连发出三支飞箭,只见那三支飞箭一条线的精准射向巨蚁尾部后被依次弹飞。那巨蚁止住脚步,转过头来,摆动起了腹部。如此身形扭转起来,蒲沐贴地一看,这才看到其腹部有道划痕。蒲沐喊道:“所有人撤下铁链——”说罢,自己则跃上铁链,拿走一弓箭手的连弩与箭盒,再一跃单手抓在崖壁上。
此刻巨蚁已转过身躯奔袭宇文枫,宇文枫腰间刀出鞘,那巨蚁双腭压上,宇文枫使出猿猴跳跃,一跃又落到巨蚁下方,一手出刀便砍向那巨蚁腹部,只是由下往上本不好发力,便砍偏了刀,只将刀架在了那巨蚁的后足上。只见那巨蚁又摆动腹部,其震颤的腹部所带的风直接吹乱了宇文枫的头发。巨蚁一摆后足,直接将宇文枫带倒,宇文枫脚下刀钩离开了崖壁,一手的钉锁刀一直挂着崖壁往下落,好在其丢了刀顺手抓住了一颗崖上的小藤这才止住下跌。
宇文枫立马运气定住身形不让自己动荡以免将那小藤扯断。蒲沐此刻单手发射连弩,一串箭矢射向巨蚁尾部,巨蚁此刻又摆动起腹部,转过身来——其脑袋又在颤动,口部又有涌动,蒲沐立马跃起,那巨蚁抬头一喷,粘液便直奔蒲沐而来,蒲沐立马倒身向下落,躲过了粘液。落下之后,蒲沐一把抓住铁链,这才未有跌下山崖。
蒲沐见军士们已陆续下撤,便放心了许多,只是眼下自己奈何不了这只巨蚁,只能与之周旋。蒲沐跃上铁链定住身形,迅速将连弩上了膛。只见宇文枫此刻孤零零悬挂在崖壁上,离第二道铁链还有约莫四尺,若要跃下必须跃出弧线方可抓到铁链。
巨蚁此刻在二人之间,又开始双腭探地,其触角上扬摆动,少时便又转向了宇文枫。宇文枫此刻绳索一头的钉锁刀已变了形,只得靠另一头的钉锁刀前行——宇文枫靠着一头钉锁刀钉在崖壁,另一只手只能借着变形的钉锁刀勉强撑在崖壁上。蒲沐见状立马又开连弩将箭矢射出杀向那巨蚁,一连串箭矢打过,那巨蚁便又定住身形,开始摆动其腹部。蒲沐趁热打铁,再将连弩上膛,瞄准那巨蚁打过去——此次蒲沐刻意将箭矢往下射,借着崖壁将箭矢弹射,一串箭矢均打向巨蚁腹部。
不过巨蚁摆动腹部后的震颤未让箭矢能打到哪划痕,蒲沐狠狠叹了口气,宇文枫此刻慢慢从下方爬向铁链,此刻其位于巨蚁正下方与其身躯呈铅锤之势。宇文枫抬头望向那巨蚁,便对蒲沐道:“其胸、腹有一道划痕,似乎连在一处,若不能攻其腹部,还可打其胸——”
那巨蚁已转头对向蒲沐,直接一跃双腭径直杀向蒲沐。蒲沐施展轻功直接从铁链上跃起使其扑了空——巨蚁此刻六足悬在空中,整个身体落在铁链上。蒲沐此刻一个下落抓住铁链,正好在那巨蚁下方。
巨蚁此刻六足皆在乱动,蒲沐换上最后一波箭矢,连弩对着其腹部划痕较为深处发射,一串箭接连打向那巨蚁同一处。如此巨蚁腹部的划痕加重了一些,只见其六足挣扎的愈发厉害,随后又在晃动头部,口部涌动,一口粘液喷出——只见粘液喷向铁链,那铁链被喷之处立马开始腐化。铁链开始松动,整根铁链断作两节。
此刻蒲沐与宇文枫都搭在铁链上,这铁链一断,两人从各自一端坠落,好在蒲沐恢复内力,自己施展轻功抓住铁链一头跃起,直接将连弩串在铁链环上一把插入崖壁,自己则轻落在铁链上。巨蚁脱离了铁链,又爬在悬崖上,宇文枫则只能抓着断了铁链的一端荡在空中。此刻郭玉让军士们先往后山崖行走,自己则留下来,其恢复了功力后直接使轻功一跃而上,也轻落到了铁链之上。
郭玉道:“军士们已撤远,正往后山崖赶。我等也撤吧——”蒲沐看到宇文枫此刻双手抓抓着铁链一头,脚步无法着落在崖壁上,那巨蚁此刻离他不远,便道:“宇文枫有险,我等需将那巨蚁引过来。”说罢,蒲沐拔出单刀敲打掏出腰间四五枚铜钱,将铜钱轻轻一抛,一刀斩向铜钱,铜钱旋转飞向巨蚁尾部,一阵摩擦后铜钱悉数落下。
巨蚁此刻止住脚步,触角扬起,似乎未收到方才铜钱攻击的搅扰,宇文枫看到巨蚁已到其头上,与自己近在咫尺。宇文枫喊道:“需用蓝龙方才破它的伤口——”说罢自己手放了铁链一跃抓住巨蚁的一足。蒲沐与郭玉此刻皆大吃一惊,只见宇文枫抱住那巨蚁一足,使出千斤坠试图撕扯那巨蚁。巨蚁在抖动自己的宇文枫所抱着的那一只足,宇文枫死死抱住未放半点松。巨蚁身形抖动已顾不得掩藏腹部。
蒲沐道:“郭兄,一同过去,攻那巨蚁的腹部——”说罢,蒲沐直接双刀出鞘,跃出铁链,斜踩崖壁直接落到巨蚁身下,抡起双刀对着巨蚁一番旋砍。巨蚁此刻直接一跃往上带着宇文枫跳离了蒲沐,只见那巨蚁又在抖动那一只足,其试图转头用双腭挑宇文枫,宇文枫道:“等的就是你这下——”说罢直接跃起并从腰间套起一双手套一把握住其双腭,那巨蚁立马扬起头在震颤其头部,其前两足也皆扬起在乱动,似乎更想将宇文枫甩掉。
郭玉看准时机,蓝龙出鞘直接跃下,从巨蚁扬起前半部身子下一劈,只见其前胸便多了一道横向划痕。巨蚁立马落下身子,左右晃动宇文枫试图将其甩开,宇文枫大喊一声,瞪大瞳孔,紧紧捏住那双腭。那巨蚁立马向上奔去,同时不停甩着自己的双腭。
底下的两人见那巨蚁奔跑时腹部贴地而走一看便无法攻其要害,只能施展轻功向前跟着,那巨蚁此刻开始抖动腹部与头部,蒲沐喊道:“宇文枫快放手——”
宇文枫此刻眼角流下一行泪,手部有些颤抖,对下面大喊:“两位统领活着回去,告诉我父母、祖父、哥哥、姐姐和姑母,宇文枫就留在这峒寨东陵山了——”说罢松了手后自己一个鱼跃正好与那怪的喷出粘液撞个满怀随后冲入那怪的口中。
郭玉与蒲沐两人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只见巨蚁双腭活动起来撕扯着入了口一半宇文枫,宇文枫下半身直接被撕裂掉落山崖,可那巨蚁少时便在疯狂晃动脑袋口中吐出了一口粘液顺带裹挟着方才其撕咬的残肢,霎时间其口部便着起了火。火势直接蔓延了其整个头部。
巨蚁浑身抽搐后便被止住了动作,其头部已被烧焦,整个身子定住后便轻轻落下了悬崖。蒲沐道:“是白磷与软金散,宇文枫一直带在身上取火与防身的。方才他便是在手套上藏匿这个,故那怪双腭一直被灼烧,而后他携带那些东西冲入其口中.....没想到......他还未及弱冠啊......想他殉命之前是忍着多大的苦。”
蒲沐哭了,郭玉也流了泪,悬崖上两人的身影此刻未有挪动。蒲沐抽噎了一声后,便道:“这一切,今日该有个了断了。”郭玉点头,向下道:“宇文兄弟,今生了了,你好好在此休息,来世再见——”崖壁一侧已被偏西的日头照耀到,两人按照原定路线直接从悬崖使轻功奔走。
东陵山顶,一处凉亭边一只斑斓大虎正在休憩,凉亭的另一处是一头苍黑色的兕,其角呈古铜色。凉亭上有两人在对弈,一人则是静江王,一人便是易鹏飞。
易鹏飞道:“太阳要落山了,不知他们还能否来见王爷。”
静江王落子后道:“他们一定会来,煞费苦心未必会种下好果实——”言毕,静江王将易鹏飞棋盘上所吃掉的子拿走放于易鹏飞棋盒之中。
“知道我为何傍晚用过晚饭后请王爷上山对弈吗?”易鹏飞道。
静江王道:“哪知道你又有什么诡计?”
“一来,中午太过炎热,王爷乃皇亲国戚想受不得苦,二来,傍晚一过月亮便会升空,月光照耀下的,我的这只斑斓大虎和古铜黑兕会将你仅存手下悉数从这山顶中推下。届时,王爷也可下山了。”易鹏飞道。说罢,其落子后也将静江王一片子送入对方棋盒内。
“你我三局两胜,先前各自胜了一局,此局决胜,可局势难说。”静江王道。
说话间,猛虎动了,天边的延绵山峰还有一些夕阳的余晖。悬崖上陆续上来了人,是蒲沐与郭玉,以后身后所剩的军士。而山坡上也出现了人,正是白杨、段干诡风、令狐城等人所率领的队伍。
“这局你输了。”静江王道。
八十五回:观风亭三军斗兽,入山口儒王成仁
远处山边的余晖渐渐减弱,黑幕欲悉数盖住拥有最后一丝光亮的苍穹。凉亭边的猛虎起了身,望着山顶上的人群低沉嘶吼,绕着凉亭一侧左后观望,俯下身子漏出獠牙,随时准备扑向前。
“还剩不到一百人,王爷,你们这朝廷军马果然威猛不凡。从这东陵山脚到山顶,我原以为你们会折损得寥寥无几,就算登了山顶,恐也只会剩些残兵败将。诸位统领果然才能出众,如此险境,竟还能剩下如此多军士。且如今看来统领们都已突破险境,哦,这统领之中似乎少了一人。”易鹏飞道。
静江王道:“今日辛苦诸位统领排除万险前来救本王,本王感激不尽。只是如今尔等不需费如此大费周章与其鱼死网破。本王已知晓天道巢穴在何处,他们此刻已是外强中干,可用之人在这峒寨已不过五十。以我等在峒寨的兵力足以捉拿这些叛贼。尔等速速下山,到东陵山祖坟地,将那东陵山祖坟之中动过手脚的坟墓刨开,放一把大火下去......”
静江王还未说完,只见易鹏飞暴起,一拳砸在棋盘上,棋子七零八落掉了一地。易鹏飞怒目圆睁,朝静江王吼道:“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否则我即刻要了你的命——”
郭玉厉声道:“逆贼竟敢口出狂言,我割了你舌头。”
易鹏飞闻得声响后回头瞪着眼前的人,蒲沐道:“当你全然不顾他人,荼毒生灵百姓之时,我想你这十恶不赦之人应当乃狼心狗行之辈。原来你这贼匪也有担心之处,也有牵挂之人。”
“对你家皇帝不顺之人,对尔等官家不尊之人皆是你口中的‘狼心狗行之辈’,这些尔等眼中的叛逆只会杀人放火,哪有什么心肝可言。可为何你家皇帝老儿的天下,会有如此多杀人放火之人?我等为何又要杀人放火?”易鹏飞道。
蒲沐道:“若我等都要为贼匪所思,为恶人所想,那这世道当是如何?尔等口口声声替天行道,却恃强凌弱,杀生害命。峒寨无辜百姓被尔等威逼利诱,甘凉黎民遭尔等绑架杀害,浙闽两府官员与其家眷因尔等身陷火海。这一桩桩一件件案子背后,我等只看到森森白骨,阵阵哀嚎。若执法者不为亡者讨还公道,而还要为作恶者所想,岂不是是非不分,颠倒黑白?我等大内统领与大内各部奉命稳固江湖各帮各派,所行之事上对得起皇恩,下对得起黎明,若不行正义之事,反要固作镇定,行所谓‘思索’之事,岂不为人耻笑?”
易鹏飞抚掌笑了几声,便道:“统领一言,振聋发聩。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若统领口中那些官员并非是无辜之人,又该作何?”
“官员若有悖王法,该由朝廷、由皇上为其定罪,且尔等毫无凭据,便在此胡说八道。从你呼吸步伐来看,你武功还未到上乘境界,只算个平庸之辈。这也是为何你能骗过众人在衙门当中掳走王爷的原因之一。只是此刻仅凭你一人加这些个山林野兽与我朝天军争斗已是负隅顽抗。若你识时务,即刻放了王爷,过来受绑,朝廷可保证你家眷无恙。若你还是执迷不悟,只得后悔终生。”白杨道。
易鹏飞起身在凉亭内踱步,抬头望向上方后,便道:“既然各自说的话对方都觉得毫无道理,便莫要再讲什么理了。自你等来此,已折损多名大内中人,军士,官员。诸位早与我是不共戴天,今日本该就是做个了断之日。那就动手吧——”说罢,易鹏飞从衣兜中掏出一枚口哨,一声哨响后,那黑兕扬起头发出沉闷的声响,那猛虎立即扑向了人群。
白杨立马喊道:“弓箭手——”只见队伍之中剩余弓箭手皆张弓搭箭射向那猛虎。那斑斓大虎闪转腾挪,一阵弓箭大都扑了空,不过好在还有一两支箭射中了那虎的脊背,可似乎未重伤那虎。
只见猛虎并未因被弓箭射到而退缩,反而跃到了人群之中。段干诡风道:“四下散开来,莫要被扑倒——”说罢,只见其脚尖点地,施展轻功手持黑龙向那虎劈来。
那虎立马俯身贴地,摆尾一扫,段干诡风见到眼前已扬起尘土立马施展轻功退后。那虎此刻立马扑向散开的其余士兵,只见四五个军士直接被那猛虎扑倒,周围军士被吓住不知如何,段干诡风喊道:“其余军士快上去,乱刀砍死那虎。”只见那虎撕咬着一个军士,倒了的军士们一时间无法起身,其余军士虽有些惧怕,但仍硬着头皮抽刀杀到那猛虎身边,那虎一蹿又扑倒正面一个军士便向山下跑去。军士们此刻惊魂未定,便不敢往下寻去。
蒲沐望向凉亭,见那黑兕在守卫,内心暗自道:“有道是擒贼先擒王,不过这易鹏飞诡计多端,只安排两头巨兽在此想来只是其先手,不知这凉亭内还暗藏着何种杀机。不过此刻当先骗过那黑犀,再查清楚这凉亭之中是否有蹊跷——”如此,蒲沐便立马对其手下道:“包围住这个凉亭。”说罢,所有军士皆包围过来,段干诡风、白杨、蒲沐、郭玉各在一方围住了那亭子。
只见那黑兕仍未有动静,双方僵持着,易鹏飞也未有任何动作。此刻蒲沐忽感觉耳后有些异动,便立马回头,只见那斑斓大虎已奔袭至其后部——说时迟那时快,蒲沐双刀出鞘一刀旋砍斩向那虎,可那虎立马高高跃起,径直扑向人群。
军士们一时间有些慌乱,两名军士直接被那猛虎扑倒在地,军士们未来得及反应,凉亭上方便飞出一条巨蟒冲散了正面的人群,那巨蟒一裹,便裹住了四五名军士,随后便在人群中四处乱搅。蒲沐施展轻功飞出了人群,那猛虎随即也冲了出来,一声吼叫扑向蒲沐,蒲沐双刀一出,便与其缠斗起来。
四方的军士皆有慌动,凉亭后方的白杨道:“莫要慌乱,快冲上去,擒住匪首——”说罢军士们便从凉亭后方与侧方一拥而上,只见那黑兕朝着人少的一方冲了出来,直接顶飞了一群人。一个后摆,一只后腿向后一蹬踩塌了凉亭的台阶。易鹏飞起手封住了静江王的穴道,一把抓住静江王奔向那黑兕。
眼下弓箭手被那巨蟒缠住,无法张弓搭箭,郭玉与段干诡风施展轻功各跃到与军士们封住了黑兕前方。易鹏飞携着静江王坐到那黑兕上,一拍那黑兕的脊背,那黑兕立马冲向人群,正面的军士杀向那黑兕,直接被其拱翻。郭玉使蓝龙一剑杀向易鹏飞,只见那黑兕高高跃起,正巧挡在蓝龙出剑的路上——蓝龙直接划了那黑兕一道血痕。
黑兕落了地,直接踩得几个军士血肉模糊,也震得左右有些晃动。白杨起身一个空翻落地后方定住身形。此刻郭玉、白杨、段干诡风三人已被那黑兕甩在身后,那黑兕冲向人群,撞开了堵在其前面的军士。白杨高高跃起,直接飞向那奔逃的黑兕,道:“匪首休要逃跑——”
那巨蟒被军士们钳住,在人群当中摆动,混乱之中,军士们无法持刀砍蛇,方才好几刀皆未得利,不是未砍到那蟒,就是未砍中其主身,只擦到其两侧,或是误伤了正在钳制其的军士。好在那蟒一时间已无法向前动弹,在那黑兕趁乱已奔到了山下,便直接不再挣扎,却愈发收缩,被其裹住了军士还有三五人,令狐城与其余军士立马持刀纷纷砍向那巨蟒,不到半刻,那巨蟒便被乱刀斩成几段。军士们救下了被裹住几名军士,不过军士们被救下后,便嘴角流血,没了生气——原是方才巨蟒勒得太紧,直接致其脏腑破裂身亡,而被其裹住的一些军士也是如此没了性命。
此刻只有那大虎还在与蒲沐搏斗,方才局面太混乱,军士们裹在一处,统领们未指挥得当,便有一些外部的军士与蒲沐一同与那虎争斗。那虎借着军士们胆怯,一直未与蒲沐正面交锋,而去攻击那些军士。军士们修得深厚内力,持刀之力不够,那虎似乎也有察觉,便愈发去扑那些军士。
蒲沐无法正面攻击那虎,只得为军士们做策应,加之其心有些急促,对那虎的两刀皆未砍中,反而又折了几个军士。剩余的军士与郭玉、段干诡风一同围了上去。那虎止住脚步,四下环顾,看样子已有些急促。
猛虎仍旧想找军士突围,哪知郭玉、蒲沐、白杨三人直接从人群中跃出已三角之势夹住了那虎。段干诡风手持黑龙一斧劈,黑龙真气直接袭向那虎。猛虎只得跃朝一边,哪知郭玉持蓝龙直接刺来,那虎又想故技重施扫尾扬尘,哪知蒲沐已移到其尾部,趁其尾部一扬,一刀斩了其尾。
一声虎啸,那虎首尾不得相顾,见其尾已断了一截。那虎环顾四周,想直接扑向一方拼死逃出。只见其暴起扑向郭玉,郭玉一剑横在身前胸口提起内力直接与那虎直接相撞,剑气与猛虎一碰,那虎虽有力将郭玉震倒,蓝龙也飞向一边,可其胸膛直接被剑气割开了大口子鲜血迸出,加之狠狠摔到地上,此刻已无法起身。段干诡风一斧劈下,将其虎头直接剁下。
今夜月明,东陵山顶是赏月的好去处。只是此刻此处横七竖八的尽是军士的尸体,尸体中还有两只死相可怕的猛兽。如此月光便不再冠以皎洁之名,而是冰冷之色。
蒲沐望着四周倒下的军士,嗟叹一声——这些日子他叹的气着实不少了,他盼望今晚一过,一切都该风平浪静,水落石出。只见蒲沐缓缓挤出一句话,道:“令狐兄,点清所有军士,前往东陵山峒寨祖坟。”
只说此刻那黑兕已奔到半山腰的岔路口,白杨一直施展轻功在其身后穷追不舍——白杨原想跃到那黑兕身前使一招离手剑直接杀死易鹏飞,可黑兕奔逃得快自己使了十成轻功还是未能赶上,加之经历一日在东陵山与天道争斗,此刻即使已使出全力施展轻功也并非不比以前。
黑兕未停住脚步径直往山下道路奔逃而去,白杨心里有些不解,自想道:“方才王爷说其所栖之处为东陵山祖坟,可眼下其从山顶下来经过祖坟之路却不走,想来是想引我大内人下山。或是又在山下设伏,不过若他们只剩这么些人,就算悉数而出,想来我也能救出王爷突围。”
只说此刻易鹏飞乘着这黑兕已快到山脚,只见入山口前站着两排军士,而其中领头的正是李德飞。只见李德飞道:“逆贼哪里走——”说罢便抽刀上前砍易鹏飞。
只见那黑兕扬起头,奋起一跃,那大角直接与李德飞的刀锋相碰——李德飞方才使足了内力,相碰后手中刀直接被震飞,手掌内掀一股气血回流直冲脏腑,那黑兕重重落地后被军士包围。李德飞落地后立马定住身形,运功调息后吐出一口淤血,喘匀了气,再看被震飞的刀此刻已断成两截。
李德飞大吃一惊,心中暗想:“我所修武学历来以刚猛铁劲著称,当年混迹江湖是我十成力的铁拳能直接重伤一匹马,到了朝堂之上内力又日益增进,如今与这黑犀相碰却伤了我三分,不知何方的异兽如此厉害,身躯力道坚如生铁,今日算是见识了。”
易鹏飞望着四周都是军士,白杨又在身后,自己的坐骑此刻也气喘吁吁,便道:“两位统领武功卓绝,眼下我已是穷途末路,可诸位也该为王爷考虑。王爷在此处也有些时日,今日我奉还于各位,只是若各位仍苦苦相逼,我想我便不再奉还王爷与各位。”
白杨知晓此刻易鹏飞已无路可逃,更加明白他想挟持静江王做最后挣扎——白杨心中已想到易鹏飞奔逃至山下是想将所有剩下的大内人引开,而其余人则撤出峒寨,此刻他只期盼蒲沐等人莫要一同下山来而走了更多的天道人。静江王开了口,道:“诸位军士,统领,莫要与他纠缠而上他的当,趁着这黑犀牛刚猛铁劲还未复原,诸位请奋力一搏,诛杀逆贼——”
静江王靠自身冲破了一处穴道,可未能悉数解开,此刻只能言语而不能活动。易鹏飞直接将静江王锁喉,道:“你住嘴——你个只会琴音诗书的庸王,在这静江府中每年领着俸禄,竟也会能靠内力冲破穴道。尔等若此刻敢上,我即刻取了他性命——”
白杨剑已出鞘,道:“你休要伤王爷——”
静江王此刻虽说话不畅,但仍挤出了几个字:“奏乐......奏乐——”
李德飞听到了静江王的言语,易鹏飞努力扼住静江王咽喉,喊道:“你住嘴——”
白杨止住了剑式,他也起眼望到李德飞缓缓拿出埙,拿埙至胸膛时却又止住,他忍不下心去吹奏,他知晓此乐曲一响,以易鹏飞之武学修为其必死无疑,但静江王定也保不了命。
静江王此刻被易鹏飞完全锁了喉,虽奋力发生,却只能发出些单音。易鹏飞额头出了汗,他在等,等黑兕恢复便冲出去。
黑犀的前蹄动了,静江王此刻身体在摇动,易鹏飞点穴指力不强,静江王上肢已可以活动——静江王奋力从身后掏出自己的物件,狠狠扔向前,扔向李德飞。易鹏飞此刻又擒住静江王上臂,“快走啊——”易鹏飞对那黑兕喊道。
黑兕活动了脖颈,后蹄也缓缓踏地。李德飞望着静江王扔过来的玉佩,双手紧紧握着埙。白杨此刻也不敢发声——他知晓那黑兕下了山,凭易鹏飞对这峒寨山水的了解,他们便更难捉拿这贼人了。易鹏飞也更能凭着挟持静江王将所有人带离峒寨。他明白李德飞的虎牙裂引此刻就是击杀易鹏飞的最佳一招,可从前他连那些受伤的军士都不忍丢下,如今李德飞的虎牙裂引伤的是三军的首脑——如此熟悉的画面他又怎忍心再今日在上演一次?
李德飞大嗥一声,直接将埙放入口中,手指颤抖着捏着埙孔,乐曲响起了。
这一曲吹奏的很颤抖,但却慢慢趋于平缓,那黑兕闻得乐曲逐渐警惕,似前方真有一头虎在叫啸,一时间不敢上前,便在左右观望。静江王与易鹏飞此刻都被乐曲弄得头痛欲裂,胸口闷得无法呼吸。黑兕扬起头便要冲向李德飞,乐曲的气力凝集成墙,那黑兕一头便撞开,李德飞撤埙前提了一声,一道乐曲似化作利剑一般冲向黑犀的后背。
黑犀冲破了李德飞躲闪开来,黑兕逃走了。
月光照耀的东陵山下,易鹏飞与静江王都躺在山脚。
易鹏飞喘着粗气,背身爬起,吐了一口血,其缓缓站起要向前,便立马被军士们捉拿住,浑身被上了绳索。白杨扶起静江王,赶忙从后背两处为其输送内力续命,静江王缓缓开口,道:“乐曲......乐曲甚是......甚是好听,只是本王再无福听这世间丝竹之声了......”
“王爷,切勿再说话伤及内脏了。”白杨眼中带着泪水,叫喊道。
不过静江王似乎听不到白杨在说话了,李德飞跪倒在静江王前面,看着静江王憔悴的脸才发现其双耳流的血已下垂到脖颈处。静江王抬头望着月光,似乎他看到了什么,双手奋力的向上抬,李德飞赶忙扶住他的手,只见其带着血的口缓缓张开,只崩出这么几句话:“父.....父皇......母......母妃,儿不能......还是......做了这......孩儿来了——”
只说得这几字后便耷拉了脑袋,没了生气。白杨大嗥一声,喊道:“王爷——”
李德飞跪在其面前,看着其盘坐垂下的身躯,双膝跪地向静江王磕头,道:“王爷,臣定不负王爷之愿,剿灭天道还人间太平——”
月照耀着这般死寂的地,李德飞缓缓奏起了乐曲,埙曲凄美,月光冷酷,一切如此般配。
山坡上走下来了一群人,正是峒寨的几位寨老和些妇孺老弱,以及易鹏飞的妻小,剩下的便是蒲沐、段干诡风、令狐城与众军士。
八十六回:内侍官怒斥寨老,孽遗孀恨表愁昔
静谧的山林,入山口偶有几丝凉风吹过。夜已过了大半,想来约莫再有一个时辰,东方便会见白。易鹏飞被绳索绑住跪倒在地,明眼人都知晓其伤势很重。只见其抬头望到了自己的妻小,微微咧开嘴笑了一声。其大女儿此刻睡眼惺忪,眼皮一直在打架,想是已睡了许久被搜捕军士发现被其妻叫醒。其妻怀抱着的小女儿一路下来哭闹了好几声倒在此刻止住了——好在两个女儿尚为年幼,并不知晓此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易鹏飞妻见其重伤,立马冲向围在其......
《暗月之途》八十六回:内侍官怒斥寨老,孽遗孀恨表愁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暗月之途》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八十七回:县衙堂艮星复盘,公门道医者殉命
县衙公堂的桌案上,除了那张铺开的图纸外,两旁皆有摞起的公文、卷宗。蒲沐方才让军士们前去库房里将县衙城建草图册,县城志史,官员花名册等书册尽皆从封存的县衙库房中取出——自那日县衙中查出建工卷宗失窃之后,静江王便差人将库房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入,直至案件查清为止。如此,从那日后,便再也无人进过库房,那些县衙公文与卷宗便一直安放于此处。
蒲沐翻看着近几年来县衙各类卷宗,察觉少了建工与户籍两部的卷宗。“建工与......
《暗月之途》八十七回:县衙堂艮星复盘,公门道医者殉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暗月之途》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八十八回:公堂内群雄诛邪,寡门外震星表意
县衙的街道上躺着刘太医已僵硬的尸体。方才的喊叫声使得本就风声鹤唳的小城此刻愈发蜷缩。街上已无什么人,如今看去,则更是荒凉——剩下的百姓知晓县城里有了反官府的贼人,也听闻朝廷已有不少人为剿贼丢了性命。房屋紧闭的窗外,这几日除了传来最多便是街道上的马蹄声与公差的喊叫声,这般声音素来与安宁不睦。
街上一片死寂,偶有县衙内传来的声响——县衙内已打作一团,刀客们将公堂上的段干诡风、白杨、郭玉三人围住,蒲沐因受了伤且被段干诡风封了伤口的穴道,此刻服了牛黄丹无法再将内力分散,只得调息静养。三人为护住蒲沐,以三角之势将其夹在中心与包围上来的刀客们争斗。公堂房门外,蒯正平正与袁荆及其手下打斗,李德飞与那巨鹰撕打到大门的房顶之上。
只说公堂之上郭玉蓝龙剑式一起,不到十招便杀死三四个刀客,其余二人频频打退了几人。可刀客们深知他们三人虽勇猛不能匹敌,但此刻不敢散开来与之争斗,故拼命杀向蒲沐,使三人无法冲出公堂援助蒯正平与李德飞。
公堂之外,蒯正平被袁荆等人围住且层层压制,其短刀虽连毙了两人,但袁荆的剑划伤了其右手腕,使之持刀威力大减,无法突出重围,如此袁荆率手下将包围圈越缩越小,以长刀长剑压制使其短刀更无法施展开来。李德飞见状欲助蒯正平解围,哪知转身后便被那巨鹰扬爪抓住了后肩。
那巨鹰一展双翅腾空飞起,李德飞内心道:“这扁毛畜生是想将我摔死,我怎可让它得逞。”如此,便运足内力使出千斤坠,以千斤之力使之无法再往上升。那巨鹰的爪子受不了力道,渐渐抓不住李德飞,可仍双翅左右扑腾大幅摇晃,试图将其带起。李德飞看准时机,胸膛中提起一口内力运至双肩,腾起铁掌一起势直击其肩部的鹰爪,内力与其肩部一震此力道足以将那鹰爪震得筋脉寸断。
谁知那巨鹰一声叫啸,猛一低头以其喙啄到了李德飞面部。李德飞被那鹰喙的力道直接震晕,巨鹰也因疼痛松了爪子,二者双双摔下从大门房顶上摔下。那巨鹰此刻双爪已断,无法起身,左右扑腾翅膀也无法平衡身子飞起,只得摊在地上。李德飞回过神来,睁开眼擦了擦其面部的血迹,只觉得眉心如火烧一般疼,手摸到额头处,只觉得裂了个口子,汩汩流着血。李德飞喘匀了气起身,运气调息,又觉双耳嗡嗡作响,头仍有些晕,身子还无法站得稳。
见到眼前蒯正平还在与那伙刀客争斗,便着急往前去援助蒯正平。哪知迈开了步子,便又觉得天旋地转,无法向前一步。
袁荆见状,道:“尔等先去对付那人——”说罢,其手下纷纷杀向李德飞,李德飞此刻还未缓过劲,眼前已冲来了敌人。李德飞只得忍痛掏出埙来,吹起乐曲,方才围上的汉子们便觉得难以呼吸,头疼欲裂,可李德飞此刻难以持续运功,乐曲声扬起一阵后便逐渐变小,虎牙裂引威力大减。
眼下公堂上的刀客们已被三人杀得所剩无几,三人相继冲出公堂,白杨一剑挡开袁荆的剑,郭玉扶起被袁荆打倒的蒯正平。段干诡风左右劈砍了公堂上最后两个刀客后,又提起黑龙杀入围住李德飞的人群中。李德飞见有援手来后,便止住了乐曲声,闭眼静坐,运功调息起来。
白杨与袁荆打了四五个回合,袁荆方才与蒯正平争斗许久,与白杨一斗自知不敌便想诈败而逃,哪知被郭玉封住去路。两人前后夹击,袁荆首尾不顾,三四个回合便直落下风,败迹频出,若再过两个回合必定被白、郭二人擒住。
一声巨响,县衙的房门被冲破,门槛直接被撞得断了两截,房顶的梁往下斜了三四分——众人抬头一望,正是昨夜驮着易鹏飞下山的那头黑兕。只见那黑兕冲向人群,来势汹汹,段干诡风见状拉起李德飞速速退开来。
郭玉觉得后背一阵风吹来便施展轻功腾空跃起。那黑兕冲来,袁荆正好见状一个后空翻欲跃到哪黑兕的背上,郭玉见状,在下落时直接蓝龙向下一劈,剑气直落袁荆所落之处,只见袁荆天灵盖上便有血溅出,身子一斜落了地。
郭玉正好落在了那黑兕身上。黑兕定住了身形,未有再往前冲。一时间又上下抖动身体,似乎知晓了坐在背上的不是袁荆。郭玉使出千斤坠试图压住这黑兕,哪知这黑兕竟能抗得住千斤之力,仍在上下耸动着身子,时不时又左右甩动,郭玉虽使了千斤坠但也架不住如此大幅的甩动。
白杨道:“郭兄,使蓝龙攻它后脖颈——”郭玉这才回过神来,双手握住剑柄,使了十成力直接一剑插向其耳部下方。
一声大嚎后,黑兕剧烈抖动了其身子,郭玉身体失衡也摔到地上。只见那黑兕后脖颈插着蓝龙,血向外喷。哪知其愈发有狠劲往前冲,眼看便要冲向公堂,蒲沐此刻见到那黑兕冲来,便对外喊道:“使黑龙攻其股部——”说时迟那时快,段干诡风轻功一展,跃进公堂,正巧落在那黑兕后方。
段干诡风持黑龙直接砍向那黑兕股部斩断其尾,黑兕一个急刹,嚎叫声再起,直震得公堂上桌案抖动阵阵,蒲沐也顿觉耳边响动立马捂住双耳。黑兕猛得转过头,其脖颈处血已流了一地,可仍未倒下。其前腭贴地,大角左右晃动,猛地向段干诡风攻来——段干诡风再施展轻功,躲过那黑兕的冲击,之后回转身子,使出十成力将黑龙掷向冲出公堂的黑兕。
黑龙直接嵌入其脊背,使之前肢一弯,整个躯干前倾硬生生在地板上滑出一道重痕。众人四下散开,在院场内与这黑兕拉开一片空地。那黑兕又起身,四处环顾,走动已渐渐减慢,其两处伤口的血止不住往下渗,身体时不时颤抖。其环顾了几圈后,头也渐渐定住,身子也未有移动。
众人此刻还不敢上前,郭玉道:“看其已失血过多,想来命不久矣,我等稍候片刻再上前观望——”
段干诡风见事端已平,便叫上蒯正平扶着李德飞一同先去进去疗伤。少时,那黑兕倒下后便没了生气。蒲沐、李德飞伤口已被包扎,蒯正平也正为自己右手腕上了药,包扎起来。郭玉环绕了那黑兕一圈,低头端详一会儿,疑惑地走回公堂,道:“这黑兕如此通灵性......究竟是为何,在东陵山顶竟有三只异兽与我等争斗。这易鹏飞是去哪找来如此多的异兽?且不说这三只,那丛林当中的猿猴似乎也能听懂天道贼人的言语,难道天道中有人能探寻异兽?亦或者是......”
蒲沐道:“亦或者他们当中有人知晓驯兽之道,而懂得此法之人,正是易鹏飞。”郭玉道:“蒲兄所言也为我心中所想,只是这驯兽之法,在江湖之中,自古便少有人懂得此道。据月龙阁志史居记载,江湖之中,除了西南蛮族与关外后辽之外,未有任何门派、帮会有驯兽之法。而这两地中有不少村寨、部族都有驯兽之法,可使虎豹豺狼听得人令。”
“那这些村寨为何要使这驯兽之法?”白杨疑惑道。
郭玉道:“西南驯兽之法,据志史居与太学史料所记,来源说法有二。一来是西南蛮族部落村寨与骠国接壤,骠与暹罗素有战事。暹罗有象兵屡得优势,故骠遣使者分批前往暹罗,暗访习得训象之法。随后骠也以象兵戍边,故两国战事锐减,后世之辈鲜有因疆土而战。后骠国之中驯象法流传于百姓家,百姓以象驮物与中原西南边境互通商务,西南蛮族也是那时学会训象,并将此法与之前打猎时训犬、豹之法结合,故能训得虎豹豺狼,獐鹿麂羊,使之也如象一般听得人言。二来,则是说这知晓驯兽的西南蛮族为当年孟获后裔,自诸葛武侯平定南蛮之后,其亲族有一支因不服南蛮与蜀汉修好,故离开南蛮至高黎贡山南部怒江下游居住。其与当地摆夷为争领地有过一战,战后双方依江河、大山为界划分领地。西南蛮族因领地多于山脚、山腰,故常年受到山中虎豹豺狼袭扰。故族中有人欲以之前创立象兵之法驯养虎豹豺狼,以兽战兽而护族,如此便纷纷进山盗走野兽幼崽,而后自行饲养使之能懂人言,听人号令。蛮族以此不仅抵御了野兽侵袭,还战力大增,故又欲再起战,试图夺取摆夷人的坪坝作为其居住地,哪知摆夷人有象兵,双方交战惨重,之后的事,史料之中便无记载。”
“后辽远在关外,西南也抵我朝边陲。据易鹏飞遗孀所言,曾救下他们夫妇的人从海外归来,这些人不用多想,正是天道贼人。易鹏飞那时还未及弱冠,甚至也就十五上下,若说那时便有了天道,那少说天道已布十年局。为何曾经在江湖中未有出现懂驯兽法之人?”白杨道。
李德飞道:“白兄此话何意?”
“其遗孀那恐还另藏乾坤,只是不知还能否探访得到什么。”白杨道。
蒲沐道:“若是能知晓这对夫妇从闽西跟着天道的人去了何处,恐能推测出易鹏飞驯兽之法是从何地而得的。只是不知那妇人可否会将易鹏飞与天道之事告知我等。”
李德飞道:“从那妇人口中探出个中原委自是再好不过,也免了我等在这如此大费周章推测。只是这妇人对朝廷早怀有恨意,否则也不会与其丈夫入了这天道。不过若诸位狠得下心......罢了——此法不可。”
“李兄言下之意,是以其两个女儿胁迫其说出天道之事。”郭玉道。
白杨厉声道:“此法坚决不可,我等难道已束手无策到要拿两个无辜的孩子才能击破天道?”
李德飞道:“我正是觉得此事有悖道义才未有开口,确实不妥啊。不过眼下我等若不能如此做,便就是两条路,一则是再去与那妇人说话,竭力从探出些细节。二则是我等再从这些卷宗,这幅图,还有目前这些七零八落的物件之中再访出些端倪。两条一起走,兴许也有些用。”
蒲沐道:“王爷的灵柩摆在山上,如今来看,这副棺木便是在嘲笑我等。”
众人不解,白杨问道:“蒲兄怎会无端地说出此话?”
“我等大内,以德为基,以义为本。江湖、朝廷中不知多少人高看、羡慕我等,看着这些赞誉,如今却痛苦万分。我有些明白大内最后一日考核为何要由我等与那帮死囚犯厮杀。我等断案,既要求真相捉奸佞,又要讲求道义,顾及了这许多,如此才被敌人攻心,一步步中了其圈套,最终导致王爷英年薨于异乡。就在方才,又是如此被敌人偷袭,致使我等此刻再遭重创。如今还要顾及杀害王爷仇人家孩子,若是再被......”
白杨打断了蒲沐的话语,道:“如此说来,蒲兄是觉得这道义可以抛之脑后,不管不顾了?”
蒲沐道:“道义自然要遵循,只是要看与谁要讲。易鹏飞害死王爷不到半日,我等探个线索竟要顾及他家里人,说句不好听的,探案的公差竟要去同情帮凶。”
“帮凶?是那两个孩子,是一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是一个我在街上接生,到如今还未满月的孩子?蒲兄那短箭打在的是你的胸膛,还是头上——”白杨喝道。
“那妇人究竟用何妖法,让你如此袒护她!?”蒲沐吼道。
这一声话语出来,公堂上便没了动静。少时,白杨喝道:“蒲沐,你休要胡言乱语,污我名声——”
李德飞立马道:“王爷才走不久,难道我等又要起内讧,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我知晓王爷之事蒲兄自责,可王爷是易鹏飞害的,是天道害的,与我等任何一人都无关。蒲兄所言,我也明白。为不伤和气,我等还需尽快探得些消息。白兄,你再前往峒寨与那妇人言语,若未能有斩获,我等再行事也不迟。”
白杨道:“就算为了那两个孩子,我也会将这天道原委问出来。各位在此仔细论证,白某告辞——”说罢,便提剑出了府衙,驾马往山上奔去。
公堂之上,郭玉将图纸拿起,道:“蒲兄,今日是你少有的不冷静啊。你很少这般说话,似乎我认识你起,你便没这么说过话。”
“江湖真的可怕,我算是明白为何有人不愿意回想这江湖。我年少所历之江湖,果真和别人所历不同。我等再查阅一番这些卷宗,再等等吧。”
黄昏已过,日头逐渐昏暗。司空氏将还在院场里玩的女儿抱回了屋内,关门掌灯,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安抚着方才哭闹好不容易睡去的二女儿。其大女儿此刻在房中的地板上把玩布偶。房门有些响动,是扣门声。
司空氏道:“是谁?”
“司空夫人见谅,在下还有些事不明,想询问夫人几句。”是白杨的声音。
司空氏道:“日头已落,我夫君刚走,恕孤儿寡母不便让大人进门。若大人是要提审我这个犯妇,还请大人宽限片刻,我将两个女儿安顿好之后便随大人上路。”
白杨道:“司空夫人言重,在下不是提审夫人的。是与尊夫有关的事态不明而前来询问的。”
司空氏道:“大人所言与提审又有何异样?”
白杨没了话语,一时间不知如何答话,想到若自己不能从司空氏处得知天道中事,其两个女儿便被掳走,如此他便有些急促却又一激灵,道:“夫人能否开门,我有事与夫人说,事关夫人的两个孩子。”
门直接开了,司空氏冷着脸道:“你们想对我的两个女儿怎样?”
白杨见状,道:“司空夫人莫要误会,按我朝例律夫人千金与夫人都可免除死罪。只是,想来过几日朝廷援兵一到,恐也有督军或是钦差到此,生杀大权若交予他们,只怕两位千金的性命难保。若夫人能将天道之事告知,想来能保住夫人一家性命。”
司空氏眼神中稍有些急促,随后又冷冷地道:“若大人言而无信,又该如何?”
白杨欲开口又止住,他似乎想起了在洞庭府的那一夜,言而无信这四字似乎之前在他身上有过烙印。“若是钦差真要将夫人与千金以死罪论处,我便不要了这官帽,拼死将你母女三人带出这黔东南。”白杨道。
司空氏闻得此话,一时间愣住不知如何答话,从眼前此人的话语中她知晓此话绝非是哄骗之言。在之前,这般有力的话语与眼神,她只见过一人,正是她的亡夫。司空氏不知所措,片刻后才回过神,道:“天道之事,说来话长,天色已晚,让大人进我这寡妇的门被大人手下看去,或是被这村寨中的人知晓,于大人,于我都不好。请大人予我纸笔,我将天道之事尽皆写下。明早或是一个时辰之后大人都可来取。”
白杨道:“如此司空夫人莫要着急,明日早晨用过早饭后写好便可。”
言毕,白杨差手下去寻来纸笔交予司空氏。司空氏关上房门,白杨在场院中长舒一口气。白杨转身抬头望向已完全黑了的天空——今夜的云很浓,再过些时日便就是春分,这里的雨要清明前后才能到,可此时的云似乎已告知雨已在不远处,来日便会降临。
云层下皆为夜幕,夜幕中出现了一丝声响。
八十九回:雨夜统领破奇雨,院房双星获奇蜂
此地春夜有雨前会显得有些闷。四周吹起了小风,云层将被雨撑破。雨滴从山的一侧洒了过来,院场外的军士们立刻找了避雨的蓑衣、斗笠与白杨。白杨看着天边阴云愣了一会儿,军士们与其多言语了两声,方才回过神来。
白杨穿上蓑衣,望了一眼此刻在院场外雨棚中的军士——方才他听到了周边有些细微的响动,这个响动似细铃微动。周围房屋除司空氏所居外均已无人居住,房屋门梁上,门柱旁也未系有细铃,为何会有这般响动。眼下时节,白杨知晓不可放过任何一丝响动,故方才其在思索声响从何而来。
雨势不大,想来不到两刻便会止住。白杨刚欲下山,便觉有东西擦着脸颊而过。转过头来,月色已暗,白杨分辨不出方才从前方而来的究竟是何物,可分明其脸颊上有物件划过。白杨带了斗笠,若是有潲雨,不会径直滑过脸颊而冲向其后方——白杨顿觉不妙,大喊一声,“不好——”
司空氏的房门被一剑划开——白杨一剑扬起护住此刻在书案上这书写的司空氏,剑锋下落下了雨滴,四周没了动静。司空氏抬头望见白杨,被方才的大动静吓得不知如何开口。只见此刻外头的雨似乎在向里屋涌动,似乎有什么物件扛着雨滴向前奔涌而来。白杨双瞳瞪大,外边的雨中冲进了一波雨滴,窗户也被雨滴涌进。司空氏见状立马去床边护住已经睡着的两个女儿。
白杨起剑一阵旋砍,那些雾状雨滴以藤形在其周围晃动,白杨道:“夫人快带孩子出门——”
司空氏慌忙地抱起了二女儿,叫醒了大女儿,连抱带牵跑出门去,雨势小了一些,其想让院场外的军士们上前助白杨解围,可谁知跑到院场外却看到那几个军士已倒在了雨中,没了生气。雨中又响起了细铃声,雨中又传出了响动,道:“司空晓月,你乃我天道中人,为何要行叛逆天道之事——”
司空晓月环顾四周未有见人,可这声响必是在不远处的人所发出,司空晓月闻声便知此人是谁,道:“冯庄主,你知晓我夫妻二人为何来此。如今我丧了丈夫,只想护住两个女儿。我丈夫应允过我在黔东南做完此事,生下孩子便不再管天道中事而退隐江湖。我孤儿寡母只想在这世间存活,冯庄主为何苦苦相逼?”
“你丈夫的应允岂能作数?你与你丈夫俱为天道中人。若非天道,你夫妻二人早已命丧恶商之手,还如何能生儿育女?如今你却要将天道一众尽皆出卖,是何居心?”冯岭的声音仍在四周转动,可依旧未有献身。
司空晓月看到房屋内的白杨已冲到院场外,雨势已渐停。只见白杨脸颊上有些血迹,而周遭的声音不再起。白杨喘着粗气问道:“夫人,方才外边是何声响?夫人在与谁言语?”
司空晓月将方才周围冯岭与其所说的话告知白杨。白杨道:“此地不宜久留,我送夫人前往灵堂,那里有我大内人守护,可护得夫人与孩子周全。”言罢,白杨便领着司空晓月母女三人前往灵堂。
路上淅淅沥沥又下起了雨,白杨走路时感觉有些难呼吸,肩颈部都觉发紧,可心中想着将司空晓月母女三人送往灵堂紧要,便无暇顾及其身体强运内力顶住身子。少时,白杨将其母女三人送到峒寨宗祠中。司北正为静江王守灵,见白杨与司空晓月母女进了宗祠,便上前问询,道:“白统领深夜至此......”司北与几个内侍官看到司空晓月便又止住了话语。
白杨道:“天道中人还未走,就在方才......”还未说完,白杨顿觉眼前一黑,昏倒过去。司北立马搀扶住了白杨,与周围内侍官道:“快去山下叫统领们上山——让峒寨人拿些药过来——”
内侍官们有些疑惑道:“大人想叫那些乡民拿些什么药。”
司北摸了摸白杨的额头,顺势搭了脉,便道:“拿些退烧清热药材,还有外伤消肿的药材也一并拿来。尔等去山下要当心莫被天道余孽捉了去......罢了,叫醒令狐城,让他在此守灵,我带着山上的几个侍卫军下山去——”
司北跨了腰刀,整理了衣衫正要出门去,又对司空晓月道:“这宗祠的房间不多,只有两间住人的,都住我大内的人。二楼空房原供奉峒寨先祖,眼下他们已将其先祖牌位暂时移出了宗祠,你母女三人可到二楼歇息。”
说罢,司北便出了门,令狐城等几个侍卫军从房间中出来,内侍官上来言语后令狐城也知晓是何事,便让侍卫军跟着司北出了宗祠。司空晓月望了一眼静江王的灵柩,一言不发带着两个女儿便上了楼房歇息。
夜里的雨下了两阵,快到破晓云才散开。清早,白杨睁开眼,床旁坐着昏昏欲睡的蒯正平,白杨开口觉得有些口干,咳嗽了两声,道:“蒯兄——”
蒯正平清醒了,看到白杨已醒,便道:“白统领果真生得一副好身子,今日竟可清醒。”白杨道:“我此刻觉得有些渴,想喝些水解渴。”
“白统领还不能喝水,想来还得再过一刻。”蒯正平道。
白杨因不能喝水自也不想多说话,蒯正平知晓白杨心思,便道:“白统领昨日是中了蜂毒,后脖颈与锁骨处都有蜂蜇痕迹。天下蜂毒,解法均是大同小异,大内这些年也研制了许多解蜂毒的法子。昨日我按方子抓药,为统领解毒,不过统领中毒有些深,又因强行运功使得内伤加重,这才使得蜂毒在身子中难以拔出。白统领醒来时药效余威尚存,若是此时喝水便冲淡了药效,难以根蜂毒。”
白杨抬头望向门外,蒯正平知晓了白杨心思,便继续道:“闻得那妇人言,院场外的军士们皆已倒地。此刻蒲统领、段干统领都去了那里查验,白统领静养便是。少时蒲统领会回来的,郭统领与李统领还在山下府衙内,今早有前方斥候传报,县城大小官员约莫申时便可到此处。”
白杨点了点头,这才放心躺下。屋外灵堂内,司空晓月怀里抱着睡着的二女儿,大女儿正坐在地下把玩着布娃娃。灵堂内令狐城在静江王棺前添了新香,又换了供果糕点和菜品。司空晓月大女儿此刻想上贡桌前去拿贡品,被令狐城一脚踢倒。
令狐城瞪了一眼那孩子,便回到灵前继续守灵。大女儿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司空晓月见状立马过去,一手将哭泣的大女儿揽入怀中。又因二女儿此刻在司空晓月怀中,使得其有些手忙脚乱。闻得哭声,蒯正平出了房门,见状便上前道:“夫人,灵堂内不是玩耍之地,还请夫人去楼上歇息。”
司空晓月安抚着哭泣的大女儿,未有理会蒯正平。令狐城起身,道:“你这妇人竟如此不识规矩,为护得你周全,白统领受尔等天道蜂毒所伤。你丈夫害死静江王,你在灵堂之上,未添一炷香,未磕一个头。竟还如此轻慢,简直毫无品行教养——”
“那大人即可处死我母女三人,以此来祭王爷便好。”司空晓月道。
令狐城道:“你......你这妇人不可救药,看我今日用尔头祭王爷——”说罢,令狐城拔出腰间匕首,正要上前便被蒯正平止住。蒯正平道:“令狐兄不可,白统领为知晓天道秘密,为护得夫人周全才被遭了灾。若你杀了夫人,天道之事便永成迷局,白统领所做一切便付诸东流,王爷则更不能瞑目。”
如此这般,令狐城才住手,没好气地回到了灵柩旁守灵。蒯正平道:“夫人昨日未写好天道之事,若今日在此不便书写,可到白统领房内告知白统领。”
大女儿此刻止住了哭声,但仍抱着司空晓月不肯撒手。司空晓月怀中抱着二女儿,仍未有理会蒯正平。蒯正平道:“夫人若是此刻因孩子之事不想与我等言语,可先到楼上安抚好孩子之后再作打算。”
司空晓月抱起牵起大女儿的手,怀中抱着二女儿上楼。见那母女三人进了屋,令狐城道:“逆贼余孽果真只配作逆贼,丝毫不懂礼数,满肚的坏心。”说罢,自己便上灵柩前向静江王灵位叩首,随后便又跪在灵柩旁为静江王守灵。
蒯正平往楼上望了一眼,自也不说话回到房中照看白杨。
却说蒲沐等人在昨夜司空晓月所住宅院查验,司北道:“昨夜白统领刚到时,便说天道中人未有离开,可之后白统领便昏迷了。此处有军士把守,可昨夜也被天道逆贼袭击而亡。难不成这峒寨还有天道逆贼在藏身,这帮逆贼还未撤出峒寨?”
段干诡风环视四周,又在那几名军士丧命处蹲下查探周遭的土地,周围尽是些杂草。昨夜雨不大,今日天晴此刻土地已不再湿润,渐渐干起来。蒲沐去到了房间内查探,段干诡风则仍在雨棚里蹲着,因有雨棚故此地的草并非像周边的草一般还有些许湿润。
段干诡风带着鹿皮手套双手探地,昨夜在查验尸体的时候其察觉到军士们尸体的足部有些划痕,这些划痕甚是奇怪——若说是这几日与天道争斗时在东陵山或是其他山林中与天道打斗时划伤倒是情有可原,可这些划痕是新添的。故段干诡风在查验这周遭杂草,看是否为昨夜下雨,军士们换马靴时不慎被周遭的杂草划伤,以此探得些蛛丝马迹。
“怪事,这里的草想来根本不会划伤人。若说划伤,怎会死去的军士们都有这些伤痕。若是蜂蛰......这怎会是蜂蛰痕迹,若说是......”段干诡风言语间右手杵地时顿觉不妥,原是这杵着地有些松动不似周围,且这些土地似乎有些塌陷。段干诡风俯下身去,两只手扒开左右草丛,隐隐发现有土隆起。方才手下所杵正是一个小洞口。
段干诡风道:“快将这雨棚的地围住——”
司北率侍卫军立马守在周围,用几片大油纸盖住了雨棚下的地,随后将油纸边缘密封暂时封住那一片地。此时,蒲沐正从里屋出来,在院场内蹲下身,捡起了一个小物件。段干诡风进了院场与蒲沐交谈,将其方才所访出端倪告知蒲沐。
蒲沐道:“看来昨夜不止有这些东西——”说罢,蒲沐双手掌摊开,只见其双掌掌心各有一只小虫,只见这小虫长得通体透明,足、腹、胸皆无色,只有头部略有泛黄。只是这两只小虫皆已不是全身,一只腹部残缺,一只头部被削了半边。
“这是......这是昨夜袭击那妇人的蜂?”段干诡风疑惑道。
蒲沐道:“昨夜段干兄言白兄所中之毒为蜂毒,今日我在堂屋内发现了这些小虫子,在院场内约莫也散落着。这些小虫想来是昨夜来袭的蜂,只是奇怪,这天下竟有如此模样的蜂。通体透亮,不细看恐都不能在地上找到,且怎都不见其双翅?”
段干诡风拿起一只蜂仔细端详,手里这只被削掉了半边,其从剖面看去竟也是通体透明。段干诡风顺着那蜂半边摸下去觉得其尾部已无刺。“这蜂尾部的针并不能再长,其并不是杀人蜂,那昨日那些死去的军士想来不是因蜂毒而死,是另有原因。”
蒲沐与段干诡风一同走到雨棚处,“段干兄是怀疑这土地中还有毒物,军士们是被这些毒物所害?”
“昨夜有雨,军士们在雨棚处换了靴子。我曾怀疑军士们脚上的伤是被这些杂草划伤,可今日一看,这些杂草不足以划伤军士们的脚。那些划痕是新添的,想来就是昨日的伤痕。且军士们脚部都有划痕,又怎会都是被草划伤?”段干诡风道。
随后段干诡风将方才在雨棚所探到细节与蒲沐详说了一番,蒲沐道:“这里难不成还藏着东西?这天道如此神通广大?昨天夜里他们竟无一人来此,仅靠一些毒物便伤了我朝军士,连白兄也差点命丧其手?”
“那蜂确实奇怪,若不是杀人蜂,寥寥几只攻击白兄,以白兄的功力就算被蛰到,运功调息也能复原。昨夜来的蜂,恐数量惊人啊。”段干诡风道。
蒲沐疑惑,道:“奇怪,若是数量惊人,为何军士们尸体上未有太多蜂的蛰痕?”
“这也是疑惑之处,不如这般,我等先让侍卫们在此收集这类蜂虫。让侍卫们收集蜂虫后做下记录,或是将堂屋地上的,房屋房檐上的,还有场院,院门外街道上的蜂虫各自收好,画地归拢。我等先去灵堂内问下白兄或是那妇人,之后再来此地。”段干诡风道。
蒲沐也觉得妥当,便交待了司北让侍卫兵在此地搜查蜂虫的残尸,二人一同回了宗祠灵堂内。白杨还躺在床榻内,此刻已能进水米,用过午饭后其感觉身子还是有些乏力,有些困顿便又睡去。
蒲沐在窗外看到白杨此刻正在歇息,便叫来了正在守灵的蒯正平与令狐城,问道:“白兄身体如何,可有恢复?”
蒯正平道:“蒲统领,白统领内力浑厚,身子板也硬实。只是昨夜强运内力导致蜂毒侵入脏腑,故才需些时日恢复。”
“来这黔东南一趟,让我等大内损兵折将,伤痕累累。如今仍是一团迷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蒲沐摸着自己的左肩窝道。
段干诡风环顾四周未有看到司空晓月,便问道:“那妇人去了哪里?”
“那妇人与两个孩子都在楼上,我本与她言语,让其与白统领将天道之事细说,可谁想竟转头一上阁楼便再也不下来。这是我与我大内抗争,恨我大内杀了她丈夫。”蒯正平道。
“他丈夫乃朝廷叛逆,且害了静江王爷,依律她都免不了一死。若是皇上派了钦差前来,恐她一家都难逃死罪,如今不想着戴罪立功,还想着在此扬威。丝毫不为她那两个女儿着想......”令狐城还在言语,蒲沐便直接去了楼上。
段干诡风示意令狐城莫要再言语,随后道:“蒯兄、令狐兄昨夜守了一夜,先去房舍里歇息一会儿,此处守灵由我来便好。”
令狐城、蒯正平二人闻得此言,便也拜谢段干诡风后去了房舍中歇息。只说此刻蒲沐到了阁楼上,轻扣房门后,道:“夫人,大内统领求见,有要事与夫人相商。”
“大人若是提审,犯妇自可与大人一同去公堂,不劳大人言语中如此客气。”司空晓月隔门与蒲沐言语道。
蒲沐道:“若是夫人不方便,或是只想将天道之事告诉我大内中的一人,我自也不打扰夫人。只是夫人还需考虑两个孩子的安危,若是再怠慢些时日,恐难救夫人千金了。”
与之前白杨上房门与其交谈一般,听到女儿二字,门便立马打开了。司空晓月道:“天道之事,可取纸笔我写予尔等,之后尔等便放了我孤儿寡母。”
“昨夜之事夫人难道忘了?若我等放了夫人,夫人一家必遭天道毒手,此刻夫人在此乃是上策。只是过几日朝廷钦差来此,若是依律办事,或是奉皇命而行,恐你母女三人仍旧不能保命。眼下只有一策,就是夫人先不写天道之事,如此钦差就算奉了皇命,我等也可为夫人求情,说夫人肯弃暗投明,而告知天道之事,如此为全歼天道,朝廷钦差自也不会为难。夫人的罪责会到我等回京之后与圣上商议后减轻。可若夫人两个女儿在此,也会有诸多不便。一来,天道余孽还未走;二来,朝中若有人进谗言,说出了夫人两个女儿踪迹,夫人届时若是坐了牢,两个女儿便要入我朝伏龙寺,将来怕是要作了宫女,今后恐不能再与夫人团聚。这夫人恐也不想看到。”蒲沐道。
司空晓月忍不住问道:“那大人有何打算?”
“这峒寨还有些人家,我等先将夫人的两个女儿送去峒寨乡民家中抚养,而后钦差来时我等告知钦差夫人的两个女儿已在我等与天道斗争中丧了命。如此便可躲过朝廷追究,随后我等清剿了此处的天道贼匪后,再派人接夫人千金回京。”蒲沐道。
“大人为何如此为我孩子着想?”司空晓月道。
蒲沐道:“不是为夫人,而是为我大内,我不想再折了一个好人在此地。”
九十回:乾星出计保遗女,内鬼入衙露面庞
灵堂添了新香,换了供果糕点。蒲沐往楼下的灵堂瞥了一眼,继续道:“夫人的一双女儿,除了这峒寨仅剩几户人家见过外,只有剩下的军士与我大内中人见过。我将夫人的女儿送到寨中人家后,便会告知这峒寨所有人让其莫要说出她们乃夫人的孩子。至于军士们,也会守口如瓶。夫人意下如何?”
司空晓月未有当即回话,想到蒲沐方才口中所说的好人折于此地,她知晓蒲沐口中的好人便是此刻躺在床榻上的白杨,为救她一家而身负蜂毒。只是她难以......
《暗月之途》九十回:乾星出计保遗女,内鬼入衙露面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暗月之途》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