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在苍穹外》 第一章:绝漠不胜寒 寒暑袭黄纱,风高层层加。迄今尤志远,只合寄云涯。

不过舞勺之龄的罗睿吟毕,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哎...极目所至,总是黄沙接云天,希望在水尽粮绝之前,能越过这漫漫迥漠,抵达沙木河支流。”

有水便有生机,他想找到依河而栖的牧民补给。

北漠大地,王朝争霸,为利益,为私欲,或不由自主,战火到处一片苍凉。

无国岂有家!?

罗睿便是躲避战祸,流离失所的亡国哀鸿之一。

阡陌纵横,选择不走寻常路,他觉得是必要的,他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大漠环境恶劣,白昼酷热不堪,入夜寒凉刺骨。

罗睿打着哆嗦拍掉昨夜淤积于身的风沙,揭开遮阳箱笼,取出羊皮水囊摇了摇。

“哗哗...”

水不满才会响叮当。

罗睿预估还有半囊水,遂放心的拔下囊塞,凑近囊嘴抿了几小口润润辣喉。

而后将舍不得多喝的水,倒在了箱内植于小陶罐中的桃树幼苗上。

看着湿润的犹存绿意,以及培植它的故乡土,罗睿露出了温馨的笑容。

做完这在常人眼中极其愚蠢的举动后,他将几近空泛的水囊搁进箱笼,接着翻开一侧纸包,捏住仅存的一块变质麦饼,掰了一半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很咸,不是麦饼所含,而是他裂唇溢出之血添的料。

艰难的将食物咽下后,罗睿抖擞精神背起箱笼,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向了与旭日相驳的方向。

“嗯,能在我毫无警觉下,在我入眠后行过一次又一次,当真是渗人。”

没走多远,罗睿便发现了从进入沙漠以来,一直困扰着他的疑点。

每天醒来,他都会看到尚未被风沙掩盖的骆驼蹄印。

传闻这方死地,有众多意欲发战争财,抢物掠人的沙匪流窜。

罗睿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于几乎一望无遗的单调沙漠中宿行,安全实在没有保障,需时刻留心。

随着炙阳越升越高,踩在能把生鸡蛋烤熟的沙硕上,坐也不能坐,停也不能久停,罗睿曝露在烈阳下的部位,就像被针刺般辣乎乎的疼。

他越来越像具行尸走肉,仅凭着意志在坚持。

当罗睿又一次木纳的站上一处高耸沙丘时,心脏猛地一缩,被热浪蒸得模糊扭曲的视线中,豁然出现了一座依稀有马车出入的小城池!

平掌贴眉,再三确认,他看清那是一座缝隙分明的石城,并不是海市蜃楼。

在极度兴奋下,罗睿接近枯竭的能量源泉再次喷涌,很热血的直接滑下了沙丘。

他恨不得飞过去,弄些水粮裹腹。

不过他的好运来得突兀,去得也快。

才滑下高丘,他就看到从附近矮丘后冒出了一股手持明晃晃的弯刀,笑意难掩的简装大汉,从三面合围了过来。

久未提嗓的罗睿,沙哑的惊呼了一声。

“该死,沙匪!”

只怨喜欢看美好的事物,往往忽略滋养美物的腐糜,要是方才到处扫扫,也就不会落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了。

罗睿心中懊悔苦涩无比,没想到传说中的大喜大悲找上他了....

灰白儒服,出行箱笼,看清他的斯文装扮后,沙匪们大失所望。

“嘶....书生都穷酸,应该没啥油水可捞。”

唯有领头的刀疤脸例外,兴奋之意隐隐还增加了一分。

“听口音是个弥罗人,能独自走到这偏僻死地的亡国奴,只餐风露宿可不行。”

沉吟着,他猛地拔高了嗓音。

“你们懂啥,蚊子再小也是肉,慢慢来,刮他个底朝天!”

看着就比秸秆粗壮些的孱弱猎物,刀疤脸直觉没甚挑战性,大剌剌的扛起刀,一脸轻松的自吹自擂起来。

“鹫岩城虽说恶名昭彰,但在人生地不熟的流民眼中,就是个无异于仙家福地的落脚点,我就说守株待兔会屡有所获,只有像莽牛那种蠢蛋才会往远处窜,我旱狼有着运筹帷幄的大帅之风,差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哈哈哈....”

头子再次发表了一成不变的掠前感言,小弟们赶紧挺直腰杆,敬以注目礼,依照老套路恭维了一番。

“大哥慧眼独具,堪称沙漠...之鹰,我等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体!”

........

“嘶呼...”

罗睿做着深呼吸,想最大限度的驱散恐惧,让自己稍微平静下来,为接下来的冒险增加把握。

知晓在这方沙漠中行走,有很大几率会碰上沙匪,他早就准备好了也许能博取一线生机的应对之法。

罗睿本色演出,颤抖着从袖中掏出仅有的一枚炫目金币,放在手心故意抛了抛,为的就是让沙匪们将王八蛋看个明明白白。

沙匪本就是为钱落寇,为钱泯灭良知的败类。

而这拨处于黄漠深处的沙匪,有权有势的不敢抢。

毕竟作为老道沙匪,自然恪守就算坏事做尽,也绝不能与官交恶的行规。

所以他们下手的尽是些衣食紧缺,如同无头苍蝇的难民,或赌命谋生的小商贩,别说金币了,就连铜板都很少抢到。

金银乃是不分国界,永远不会贬值的通用货币。

见钱眼开的小弟们,又一次选择挑战注重排场的带头大哥威严,直接无视他,超越他,朝金币扑了上去。

旱狼跺脚之余,狠狠啐了一口:“呸!还好我够强,也能吹,压得住,不然早被这帮只认钱的家伙给扒了!”

目的已达到,罗睿看准一方最难急行的矮丘,奋劲将金币抛到了矮丘之后。

此举,出乎了旱狼的意料:“慌而不乱,那小家伙的心智非同寻常。”

如罗睿所料,满眼只有金币的沙匪立马转弯,冲向了矮丘。

同一时间,罗睿赶紧朝与金币落处的相反方向狂奔而去。

不过他有点失算了,还存一个眼中只有他,并未被金币引偏的人。

旱狼嵬然不动,盯着罗睿的举动,恨铁不成钢的大喝了一声。

“你们这帮草包,金币又不会自己生脚跑掉,难道那个长得如娘们般动人的家伙,还值不了或只有一枚金币吗?孰轻孰重,会衡量吗?”

小弟们闻之一颤,稍稍顿了顿,继续我行我素了。

无人会意的旱狼斜眼见状,忍不住高叹道:“哎...高处不胜寒,智者窝在白痴堆里,真是寂寞如雪啊!看来我对他们还是太和蔼了!”

“呼呼...娘们!噫...”

被他的价值观吓得不行,不断超越自我的罗睿再次冲破极限,逃得更快了。

“可以收尾了。”

猎物就快溜出可控范围,旱狼动了。

人如其名,他的速度奇快无比,甚至比狼尤胜几分!

“踏踏...”

隐约的脚步声,在不过十息之间就变得越发清晰了。

罗睿大骇,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旱狼狞笑着,一步便可跨至丈余之遥,这简直是魔鬼步伐!

“麻烦大了!”

不认命的罗睿,心气有点不足了。

他不敢再回头,浪费掉哪怕一瞬时间。

但很快,一道高大的黑影,便与他的影子相叠了。

一只可抓可攻,可变性强的爪影笼罩住了脑袋。

罗睿猛一蹲身,拉长与劲爪距离的同时,握紧拳头来个回旋,重重轰在了大意的旱狼腹腔处。

“额”。

他的出其不意,让旱狼再次意外。

但罗睿的讶色更甚。

若人的腹腔被重击,气息必定紊乱,会感到极度的不适。

只是旱狼不仅无恙,反而被击处的气息猛然暴涨再收缩,张弛有度,罗睿很真切的感觉到了。

他想撤开拳头,但扯不动,被紧紧的吸住了!

此况像极了江湖上的卖艺武夫,时常表演的提气扣碗于腹,不掉不落的技艺。

“啵!”

“呀!”

募地,一股暴冲的气劲从旱狼腹腔处透出,惶恐的罗睿拳头被强势弹开,不自主的砸进了沙土中!

后知后觉的麻痛感袭来,被大力拉扯得身子扭曲的罗睿惊道:“所聚之气,竟可通过窍穴散出,你,你竟然是个真气武者!!”

旱狼趁势将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傲然道:“你很聪明灵活,眼界也有点,但在绝对实力下,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徒然的。”

“呜。”

面对这样的强者,逃跑已无望,罗睿颓色立显。

会用劲用技巧的武夫,已是常人中的佼佼者。

而打通任督二脉,能控制全身窍穴闭合,懂得聚气散气的武者,已经突破了普通人的极限,可称为凡武巅峰了。

若根骨还未定型,或还有可塑性,运气好的话,甚至还可得到那些拥有超常例能力的炼气士青睐。

这样的人,只要入伍,必会受到重用。

先前罗睿还觉得旱狼的妄语不着边际,但现在思来,不说有大帅底子,封将还是行的。

但仅限于朝不保夕的芝麻小国。

与莽汉为伍,着实寂寥,自我感觉良好的旱狼起了爱才之心:“小家伙,你人很机灵,有兴趣加入我们狼帮吗?”

罗睿淡淡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语毕,他神色复杂的凝望向高空,嘴唇抖动却无声,似在纠结什么下不了的决定?

“你们这种自命清高的文人雅士,最惹人讨厌了!我呸!”

以为他要来一段荡气回肠的儒雅遗言,旱狼一口唾沫吐在了他的脸上。

自觉与沙匪告饶无用,罗睿熊胆突地一壮,无视在喉利刃,提袖轻轻抹去了脸上的污渍,意气用事的轻蔑道:“士可杀不可辱,羞与尔等为伍!”

才处谈婚之龄,话才出口,他就后悔了。

“你,你找死!没什么依仗的亡国奴,嘴还这么贱!”

向来冷静的旱狼被他气得不行,很想一刀结果了他。

但想想钱袋很空乏,也就强行忍住了。

感觉到刃口未进一分,在鬼门关徘徊的罗睿,不受控制的喘起了粗气。

“呼呼...”

旱狼朝远处招招手,将一帮无脑杂牌军召到身边,把罗睿围了个水泄不通。

放心的旱狼,移开了罗睿脖子上的弯刀,恶狠狠的扫视一圈,来波眼神杀后,再勾了勾手指。

“拿过来。”

又见识到首领大发神威,不好的回忆再度袭脑,好不容易抢到金币的沙匪哪敢再犯浑,乖乖的上缴了。

接住掂了掂,旱狼满意的收入了腰际钱袋中,指着罗睿吩咐道:“小的们,搜身,把有用的收好。”

罗睿闻之,率先从箱笼中取出小陶罐,很宝贝的合臂掩住了桃树。

不入眼的东西,沙匪并不感冒。

不知他的家底,激动的众人搜了一遍又一遍,结果并没发现有啥值钱的东西。

“除了水囊,破箱子,半块臭饼,也就他手上的破罐桃树苗了,果然好穷酸...”

沙匪们一个比一个觉得败兴。

“真是撞邪了!”

懊恼的旱狼,强行抢过了罗睿手中的陶罐。

罗睿想到某种可怕的后果,心悸不已,失声惊叫道:“若丢弃桃树,你会真撞邪!”

“桃木僻邪不假,但这小东西,能顶什么用?你紧张个什么劲?弥罗人信仰的图腾不是真龙吗?什么时候变成一株破树了...”

旱狼不在意的说着,就像看傻瓜一般盯着他,将桃树连根拔起,插在了他的后颈衣领上,然后一挥手。

“附近没有沙柳狗尾草,权将这株树苗当作卖身标签罢,把他带到城中卖掉,这阴柔的家伙,说不定能入女贵的眼,卖到个好价钱!”

“呼...原来只是用作标签而已,若能为奴暂时逃过死劫甚好,若不能,那就鱼死网破!”

罗睿暗暗舒了一口气,紧盯着陶罐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厉色。

脑回路缓慢的小弟们,这才恍然大悟的直呼道:“大哥英明。”

趁旱狼得意不备之际,突觉自身价值不菲的罗睿陡然暴起,搏命般的一把抢回了陶罐。

罐中蕴含着他对故乡的念想,不容有失。

但此举严重惹恼了旱狼,狠劲扇了他一巴掌,打脸式的吼道:“打,给我打,别把脸打坏就行!”

嘴角溢血的罗睿赶紧仰躺,死死护住了桃树与陶罐。

一动手就容易上头的沙匪们,把他揍至半死,方才停手。

旱狼看得出那陶罐就是个寻常物,摇头鄙夷道:“为了一只破罐子,不惜递增我的怒气,原来是个大笨驴...”

护住了想护住的,罗睿把罐子塞入内兜,真就像个白痴般口溢血沫憨笑着。

“嘿嘿....”

旱狼看着渐被远山吞没的夕阳,一脸厌恶道:“啧,快把这碍眼的家伙带到城中处理掉,要入夜了。”

“是,大哥!”

小弟们领命,七手八脚的将罗睿架住,半推搡半拖拽走向了石城。

一众人没发现,在他们的后方,有一人一骆驼隐于沙丘,远远的跟着缓行。

而少了金乌悬空的头顶十丈处,则盘旋着一个虚浮透明,如巴掌大小的袖珍小人!

第二章:雾里看花 一行距城不远,半炷香时间便到了。

罗睿看着极其显眼的城门上方刻字,默念道:“鹫岩城。”

北漠过于广袤,常人一生都难走到尽头,王朝拢统不到的不法之地,自然多不胜数。

被沙匪们当作赃物交易站的鹫岩城便是其中之一。

进入秃鹫弄舌,暴徒遮天的城中,罗睿感受到了兔死狐悲的悲凉气息。

除了一些摆放着零碎货物的地摊,街道两旁跪着不少后衣领插着沙柳枝,身戴镣铐,空洞茫然,正在售卖的瘪瘦奴隶。

唯有带着武装队伍的商贾在前选购时,某些奴隶才会露出不一样的期盼之色。

旱狼一路皮笑肉不笑的跟熟人打着哈哈,率队轻车熟路的挑了一处空旷地,吩咐手下将罗睿强按于地,便开始候客售卖了。

日薄西山,但旱狼依然坚持待客,因为在黑净之前的这个时间段里,恰恰是一天里只次于清晨,生意最好做的时候。

毕竟养尊处优的人,谁会顶着大太阳,为了买奴隶,或在杂物中淘宝遭罪呢?

罗睿虽然被炙阳晒得黝黑,打得脸浮肿,但难掩他俊秀的轮廓,相较其他饿成皮包骨头,早已失却颜色的“商品”,显眼得太多了。

很快,便有一辆护卫簇拥,布帘虚掩的马车在他面前停住了。

早就关注的旱狼贼眼霎时一亮,看着个个锁子甲胄裹身,步伐稳健的随行护卫,他就知道马车里的人,绝非一般权贵了。

他很清楚,敢前来鹫岩城物色的,都不是一般人。

一般人到此,在劫难逃。

在沙匪们凝瞩不转的注视下,一个艳妆美妇在妙龄婢女的搀扶下,踩着伏地护卫的阔背下了马车。

向晚寒凉,婢女娴熟的服侍她披上华贵狐裘后,高挑丰腴的贵妇轻跺莲步在罗睿身前顿住,摆手示意激动的旱狼别打扰。

端详片刻后,她饶有兴趣的说道:“芳儿方才没看走眼,是个好坯子,收下作个侍役,倒也体面。”

撇着脸的罗睿一听,正眼看向了她。

因这粉脂气浓郁的妇人,很有可能会买下他。

贵妇浅笑着问道:“你唤何名?”

罗睿不言,轻轻的摇了摇头。

贵妇想到了什么?

以询问的神色看向了旱狼。

匪首瞬懂,赶紧答道:“夫人,他绝对不是哑巴,他只是没见过如你这般气质高雅的美人,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

同时在心里轻啐了一口:“呸,当时抓他时,比野猴还能折腾的犟头,会是哑巴?他只是认命了而已。”

贵妇不避嫌的扫视着罗睿儒衣下被陶罐撑起,可见的泛红白肤,不置可否的淡淡道:“这么不经晒的粉郎,也许是吧。”

不以壮实为择男奴标准的顾客甚少,开宰的鸭子岂能让它飞了?

旱狼陪着笑念起了生意经。

“呵呵夫人,他的意思就是,如果你买下他,他的名字由你来定,此时的他不配拥有姓名,你看他多有奴性。”

“烂嘴匪类,你不得好死!”

气不过,挣不开的罗睿,恨不得一拳将他的臭嘴轰进喉咙内。

在印象中只喜欢温顺羔羊的买家眼前丢了面子,旱狼吼嚷着准备赏他一记老拳。

“嘶...我这暴脾气真不能忍!”

所幸罗睿表现出的不羁,似乎更合贵妇心意了,她笑吟吟的喝止住了亡命徒。

“呵呵,奴主莫恼,他会说话就好,怎么卖?”

问到点上了,有着丰富表情管理的旱狼,瞬间转怒为喜,试探性的化拳为了剑指。

“两枚金币。”

贵妇微微皱眉道:“现下兵荒马乱,货架上最不缺的就是奴隶,这个价不合适吧?”

这一问令旱狼心一滞,他很想找出生人罗睿的大堆优点定价,但好像除了俊秀些,还真没啥优点。

以此为卖点,似乎还真不值这个价。

一般买去当牛做马用的男奴能捞到银币就很不错了,若想换到金币,用途更大的耐看女奴还有希望。

就在旱狼踌躇间,“叮叮铛...”,一风尘仆仆,身裹黑袍丝巾,只露出双眼的男子,骑着骆驼凑了过来。

“三枚金币,我要了。”

这一道隔着丝巾,却依然嘹亮的任性喊价声,瞬间吸引住了附近之人的目光。

看着黑袍人右侧空瘪的裤管,罗睿很作死的高喊了一声:“我跟你!”

黑袍闻之,眸中泛起了些许异彩。

旱狼踹了货物一脚,轻喝道:“你什么身份?给我闭嘴!”

贵妇瞥了罗睿一眼,面浮愠怒,冷声朝黑袍人说道:“谈生意讲究个先来后到,你很不礼貌。”

主子不喜,护卫们握住刀柄的手,开始缓缓拉拔利刃,“嘶铮...”准备发难。

男子并未被氛围影响,爽朗一笑道:“哈,我乃一介粗人,不懂什么先来后到,只知道价高者得!”

贵妇越发阴沉,会看脸色的婢女秀眉一挑,忙开口为主子发声:“何方莽汉,你竟敢冲撞厥离王妃!”

“呀!”

旱狼内心掀起了轩然大波,被深深的惊到,完全不敢介入其中。

厥离是于乱世中新崛起的一方枭雄,所建势力于北漠来说不大,但足以震慑如旱狼这种宵小了。

最重要的是,厥离国边疆距鹫岩城不过半片沙海相隔。

耳闻之人如雷贯耳,但黑袍男镇定依旧,淡然道:“嘿,我来自沙木河源头。”

“额。”

众人不以为意,唯厥离王妃娇躯一震,怒意尽消,换上了疑虑之色。

轻忽之言竟然收效,黑袍男微微有些诧异,朝她点了点头,让众人摸不着头脑的吟了一句。

“红白连身沐露华,世风不沁最无暇。”

与此同时,他着力将袖口一扬,一片红白相间的花瓣飞出,飘向了厥离王妃。

“啊!我的三观!呸呸呸!”

他出人意料的斯文举止,沙匪们觉得别扭恶心不已,因为与其粗劣的外表不一致。

王妃虽觉莫名,但还是下意识的探手接住了花瓣。

就在接触的一瞬间,一股暖意渗入了她的掌心,王妃忙轻轻的屈指盖住。

“好,这小子是你的了,我们走。”

干脆的说着,她朝黑袍人施了个深深的万福,快步走向了马车。

“王妃!”

无端示弱,她的下属很不解。

“走!”

但她态度坚决,下属们只好随她了。

就在王妃正要踏背上车之际,突觉耳膜如被马蜂尾针扎了一下。

“有魂修压阵,匪徒无异于螳臂挡车,汝切勿波及无辜的奴隶。”

王妃大骇,重重的点了点头。

进入车厢坐定后,一向受宠的婢女芳儿忍不住问道:“王妃,恕我多言,您贵为一国之母,何须相让那粗俗莽汉?”

“踏踏格拉...”

王妃不语,待马车驶出鹫岩城,她展开葱指,只见已变得透明的花瓣化作一缕白气,顷刻间便消散于无形,闷气的车厢由此变得清新起来。

她以诡异的方式回答,惊得芳儿不敢再多问了。

随着呼吸,馨香入体,芳儿顿觉浑身毛孔舒张,心脾舒爽无比,产生了飘飘欲仙的错觉。

看着她一脸迷醉的娇憨模样,王妃含笑细不可闻的叹道:“相比那人,我才是真确的俗人。”

下一瞬,她的俏脸一凛,杀气腾腾的高声吩咐道:

“鹫岩城匪类严重影响了西面的商业流通,此番一探,那群乌合之众不足齿数,可以拿下了!不过,待那黑袍人离开后再行动。”

“是,王妃。”

面色苍白僵硬的护卫队长,阴阳怪气的领命,取下身负的无弦长弓,伸手接过下属递来裹着厚厚松油的箭矢,随时准备点火射出,用作进攻信号。

黑袍男微动的右耳静止,轱辘滚动声随即消失,他从怀中摸索出一把钱币,以指头轻拨,细声数将起来。

王妃的态度,着实让人一头雾水,原本旱狼对黑袍是忌惮的。

但看到他不经修剪的指甲满是污垢,数的尽是铜币后,旱狼就觉得那右腿缺失的残疾,真就是个土鳖。

导致他衍生了沙匪该有的正常想法,两掌往前一送,再缓缓相合,示意闲着的小弟们将之包围。

对此,黑袍人只是加快了数钱速度,依旧陷在自己的世界中。

待沙匪们将他团团围住,他才有些尴尬的移目对着旱狼说道:“十五枚铜币,折合起来是一枚半银币,离买下那小子相差甚远,我可以用其他物品凑数吗?”

旱狼鄙笑道:“连你带骆驼抵上,勉强够数。”

黑袍忙摆手急声道:“在沙漠体验生活没骆驼可不行,至于我就更不行了,毕竟我家大门上的财神都买不下我,我还是用身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弥补吧。”

“哈哈哈....”

这话非一般的智障能说得出口,直将沙匪们逗得不亦乐乎。

就连处境难堪的罗睿,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自认为很有搞笑天赋的旱狼,也趁势秀了一把:“敢问你身上最不值钱的东西是什么?是你自己吗?”

“哇哈哈哈...”

这话一出,小弟们很捧场的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黑袍人摇摇头,缓缓将钱币放入怀中,顺便捣鼓出了一块精致木牌,一本正经的说道:“看仔细额,虽说这东西是我宰了十五头牛才弄到的,但对我来说畜生之物真的很不值钱。”

语毕,他甩手将木牌扔向了匪首。

来势很精准,觉得木牌眼熟的旱狼伸手便收下了。

结果他定睛一看,笑容立马换成了惊容,语无伦次的喃喃道:“这,这不可能!”

黑袍见状,以痛心疾首的语气朝罗睿招手道:“哎呦,亏死了,你小子可真有福气,让一向阔绰的老子终于拔了一根毛,上骆驼,你现在是我的了。”

押着罗睿的俩沙匪,不屑的喝道:“臭瘸子,你脑袋是塞了牛粪吗?知道自己的斤两及处境吗?”

旱狼闻之急火攻心,导致嗓子泛甜,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打着哆嗦痛骂道:“你,你俩的脑袋被驴踢了吗?还不放人!”

“这...”

沙匪面面相觑,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听从大哥的话,放开了三个金币。

重获自由的罗睿,完全不顾跪得酸麻的双腿需要缓冲,一瘸一拐的奔向了骆驼。

黑袍看准抓点,轻松的一把将他拽上骆驼,而后以玩味的眼神看向了匪首。

再次受到关注的旱狼如临大敌,极度需要炮灰给予安全感,悚惶的叫道:“都,都到我身前来。”

拦路的小弟露出便秘表情,佯佯撤掉包围圈,把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你们抓紧吃好喝好,不然亏死咯。”

黑袍离题万里的甩了一句,遂调转坐骑方向,对准城门缓缓离去。

一脸懵的小弟们,看着骆驼肥硕的屁股,听着越来越远的驼铃声,突然觉得堪称“恶棍”表率的大哥变得陌生了。

一个胆大的小弟,忍不住问出了与婢女芳儿小异大同的疑惑:“大哥,你为何无故对一个瘸子示弱?”

旱狼也不语,与先前王妃的态度,简直不要太像。

直到完全看不见黑袍,方才哆嗦着将手中木牌递给了身前的小弟,紧接着伸手反复擦拭起额头上的冷汗。

好奇的众人挤在一起,放眼一看,很快便明白了大哥的苦衷。

因为木牌上歪歪扭扭的篆刻着令他们畏怯的两个字:“莽牛。”

第三章:狐黄白柳灰 莽牛,武学造诣在这片沙漠中可列入前十甲,无论是小弟质量,还是个人战力,都稳压一直嫉妒他的旱狼一头。

也是性格最为暴戾的沙匪,疯劲上头,就连熟识的同行都抢。

简直就是一头加强版的人形野牛!!

而这块木牌是莽牛的身份象征,乃是这片沙漠的霸主,自翊上过半年私塾的鹫岩城主魔鹰亲手篆刻赠予的。

想得到木牌,只有综合实力最强的十大匪首方有资格。

由于魔鹰的书法自成一派,无人可仿,所以这块木牌绝对不会有假。

“难道莽牛不小心丢了,恰好被他捡到,以此驴蒙虎皮了一把?”

“一个不完整的野夫,能单腿匹骆驼全剿莽牛帮?”

......

小弟们各说纷纭,但鄙夷黑袍是主旨。

唯脑子够油的旱狼,秉持着不同的观点。

“此牌乃是城主所赠之物,莽牛就算丢了命,也绝不会丢掉牌子,所以说那残废真的很可怕!不是他本人,就是他的同伙宰了莽牛!你们难道没注意,厥离王妃明显很忌惮他?”

现在才完全领悟“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含义的旱狼,回想遮掩到牙齿的黑袍临走时丢下的“废话”,越是分析,就越是觉得心惊肉跳。

“兄弟们,我们买足酒食,就立刻离开鹫岩城!”

旱狼的话音才落下,就被一道极其尖锐的呼啸声回应了!

“嗖!”

城中众人纷纷抬头,只见一缕火红色长虹划破了夜空!

于此同时,一阵阵犹如海啸的呐喊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杀!!”

旱狼瞬觉万念俱灰,一屁股跌坐于地,自暴自弃的喃喃道:“完了!现在没酒没肉,不能做个饱死鬼,真的亏死了!”

.......

鹫岩城外的一座高丘上,坐在黑袍身后的罗睿,盯着杂音震天,乱作一团的石头城,神色由惊愕渐渐转化为了淡漠。

“嘎嘎......!”

募地,一只黑羽纷落,大如庙堂,眼如血色灯笼的巨鹰嘶叫着从城内扶摇直上,犹若劲风下的风筝般冲向了云际!

但一支燃烧着熊熊蓝焰的后发穿云箭比之更快,以势若破竹之势,穿透其身的同时,点燃了它的庞躯!

“啾啾....”

嘹亮的鹰唳,逐渐转变成了不甘的哀鸣,很快便息了。

由此,久旱的鹫岩城迎来了一场覆旧迎新的灰雨。

“打打杀杀最没意思了,走了。”

欣赏完最精彩的部分,黑袍兴致缺缺的轻语一声,以缰绳牵制骆驼转向,继续走进了茫茫夜色中。

走着走着,黑袍取下驼铃,着劲抛向了远处,并给出了理由。

“夜里听这叮叮当当的催眠曲,着实让人犯困,扔了好。”

刻意保持距离,用双腿紧夹骆驼,努力控制着平衡的罗睿闻之,一边重新将桃树植于陶罐,一边佯装漠不经心的接道:

“我很少见到不喜驼铃声的大漠人,除了你,就还有一个总在我入眠后,于我附近骑着无声骆驼转悠的夜猫。”

“哈哈哈,看来你见识太浅,这样的人我就常遇到。”

这笑声有些不自然,罗睿张口欲言,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就这样,黑袍不言,他也无语,默默的闭口忍痛,赶向了未知的远方。

他被沙匪暴打所致的瘀伤,没十天半个月难以痊愈。

罗睿当时意向于黑袍,就因为他是形单影只的残废,比起前呼后拥的刚闻名王妃,更容易逃脱。

他很想跳下骆驼,让黑袍望尘兴叹。

但他只要稍有异动,就会及时出现一只大手,拍拍他紧绷的大腿,并即兴来几声惟妙惟肖的鸡鸣鸭啼。

暗示他会配合罗睿来个倒栽葱这种高难度动作,如回娘家的小媳妇,手中倒提的鸡鸭。

瘸子手劲奇大,罗睿在被他拎上骆驼时就领教了。

而且能轻易灭掉匪城的厥离王妃,明显很忌惮他。

如坐针毡的罗睿在顾忌下,只好按耐住躁动,伺机再行险着。

不急不缓的行了两个多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了别样的景况。

一大片由鹅卵石堆叠的坟茔在月光照耀下,已清晰可见。

接近阴森之地,罗睿却不惧反喜,因为那些简陋的坟包很显然不是贵族葬身地。

一般人能搬运大量鹅卵石垒砌在寸草不生之地,足以说明这里离他心心念念的河流不远了。

不过罗睿很快便黯然了,毕竟他现在受制于人。

就在他思绪万千之际,突闻黑袍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四下无柴火,无法生火取暖,那些坟包之间形成了勉强可以抵御风寒的宿所,我俩进去将就一晚如何?”

不怕但是介意,罗睿鸡皮疙瘩激起,没好气道:“这样的头一遭,我有选择权吗?”

黑袍老神在在的对他作出了点评:“睿智有余,胆识不足,难道看不出我在征求你的意见?”

罗睿心不在焉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到了河畔再将就吧,反正不远了。”

结果被黑袍很无耻的拒绝了。

“可是我乏了,啊..哈...”

“哼!”

早就预感到要被耍,但罗睿只能将不忿堵在了胸口。

到了坟茔,黑袍指挥道:“小子,你先下,然后扶我下去。”

被他如铁钳般的大手抓着生痛肩膀,疲软的罗睿照做了,费了很大劲才把他弄下坐骑。

骆驼是沙漠之舟,遗失可不行。

黑袍碎碎念,选择就近的无字“墓碑”,很轻松的用单手移开,将骆驼缰绳绕了两圈,再推回了原位。

“真重,估计有三四百斤!”

附近能承受骆驼耍泼的较轻石头很多,他做出这必要的多此一举,为的就是震慑罗睿,让他收心。

但他勉强失算了。

黑袍见他神色未变,不禁有些头痛,忍不住找起了存在感。

“我厉害吧?”

罗睿淡然道:“我见过比你厉害的。”

黑袍倒也豁达,巧舌如簧的说道:“行吧,反正你知道我比你厉害就行。”

近乎脱力的罗睿整个人一垮,以不受控的举动承认了事实。

很不专业的残废没带支撑之物,他自然成了拐杖。

在他的白眼注视下,罗睿松开腰带绑好陶罐于身,一只手扶着他,另一只手则提着他的鼓鼓行囊,走向了坟堆深处。

偷瞄黑袍从下了骆驼就紧皱着鼻子,小声嘀咕着马蚤,臭二字,一副闻到死耗子的模样,他不觉有些奇怪?

因为除了双方本就无嗔的汗味,并无其他难以忍受的异味。

但不关罗睿的事,巴不得他臭死,或是个真汉子。

黑袍挑了一处可容二人蜷缩的坟道,便坐了下来。

“憋死老子了!”

随后抱怨着掀开了紧缠的面巾,露出了一张不修边幅的粗犷国字脸。

“人如其声,脑如狐狸”,罗睿暗中对他有了初步了解。

黑袍来了几个深呼吸后,便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裹,取出其中的酒壶与食物,就像面对久别重逢的老友般兴奋道:“看你皮肤很反常的干燥紧致,想必饿扁渴坏了,美酒肉干与君共享!”

客气只会苦了自己,罗睿表现得比他更积极的狂饮暴食起来。

“别只顾着吃,来,喝一口,大口!”

“唔唔....咕咕...”

肚子有了东西,酒过三巡,到位的罗睿心里话不禁多了起来。

“顺眼的奴隶大把,你为何要口出三枚金币买下我?”

嘴里塞满食物的黑袍含糊答道:“额,我经营着一家铁匠铺,缺一个帮工。”

罗睿根本就不相信他,一个自称来自遥远到属于传说的沙木河源头之人,会不辞幸劳的跑这么远买帮工?

“三枚金币能买下数个奴隶,而且重活适合力士,知我体子很弱,却愿意多养一张嘴,你怕是有其他目的吧?”

他这句话听似逾越了,其实是基于黑袍并没有如旱狼般跋扈的基础上发声的。

黑袍真假难辨的叹道:“哎....你说得很有道理,是我被风沙迷眼看错了,要不找个城镇,把你转手罢?”

这样的买主,其实打着灯笼也难找,猜他是故意的罗睿紧抓空子,转移了话题:“你口中的帮工,无非就是奴隶?”

黑袍意味深长的答道:“以你的境况,除了去深山做野人,行世必身不由己,想必你也清楚,我把你当作帮工,还会付工钱,而且只要你挣足卖身钱,就可以随时离开,满意了吧?”

稍稍顿了顿,他一脸认真的继续说道:“我这般人性化,还会教你谋生技术,所以说你就安下心来,莫再生出逃跑的念头了。”

说和做是两回事,罗睿能安心才怪,赶紧继续行使了他默许的所谓“选择权”:“我比较喜欢做野人。”

黑袍狡诈一笑道:“哈,其实我的为人和长相一样充满野性,你跟了我,也算是遂了你的心愿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没顾忌的含蓄点破,双方不约而同的再次陷入了沉默。

时间缓缓流逝,月向西斜,夜已过半。

黑袍饮酒不忌口,早就发出了如雷般的鼾声,但罗睿却没有趁机逃走。

因为这厮是睁着眼的,谁知道是假寐,还是真睡!?

疲乏过度,罗睿很合理的不敢闭眼,斜靠坟包,轻轻的摩挲着桃树嫩叶,看着天空,极其厌烦的轻语道:“世界之间,无奇不有,我的特殊绝对不是唯一,虽说你很强,但却离达成我目标的强,差得太远了,不然我也许会考虑和你完成赌博式的交易,话已至此,我劝你还是别跟了,我有圣物傍身,你缠着我也无用。”

除了鼾声应和,夜凉如水。

募地,从坟堆边缘闪烁起了两束远比月光明亮的异芒!

罗睿一惊,忙放眼朝源头看去,恰好与异芒交汇。

他只觉眼一花,本就晕眩的脑袋一沉,差点昏厥过去!

罗睿忙避开异芒,拍了拍嗡嗡作响的脑袋,惊叫了一声:“黄仙!”

大尾巴,眼烁异芒,似鼠像狐,虽只一瞥,他很确定没看错。

黄仙,即成精的黄鼠狼,是民间“狐黄白柳灰”,五大妖之一。

成精的黄鼠狼,喜欢在月圆之夜,跑到阴气浓郁的地方修炼,杵在坟头吐纳日月精华,双瞳就像繁星般闪烁异芒。

它以惑乱精神力强大著称,视线可以迷乱人的精神世界,使人患上类似于“癔病”的顽疾。

这种怪症发作时似哭似笑,胡言乱语,描述一些玄之又玄的离奇事情。

要不是罗睿及时避开,又熟知民间关于黄仙的传说,也许就疯癫一生了。

“呼...好巧不巧,居然碰上了这等难缠秽物!在阳气浓郁,灵气稀薄的沙漠中,为何会有这么多邪物!?”

鹫岩城中的巨鹰,此处的黄仙,搅得罗睿有些怀疑人生了。

“喂,有妖怪,你还装寐!快打起精神来!”

遭乱世洗礼,善心却未泯的罗睿,不明力大的黑袍能否应对妖物,有心带他一并离开。

不过黑袍并未搭理,似真陷入了深眠?

“嘶...”

深吸一口气,罗睿抓紧其两腋,奋劲将他拖向了坐骑处。

只是下来较容易上去难,人太重,罗睿弄不上骆驼。

无奈,只好拖着他继续仓惶乱逃了。

但如此明显是无用功。

因为他不论走哪个方位,黄仙都会飘忽的提前蹲守,阻断住去路。

“罢了,希望你这身恶臭的酒气,黄鼠狼精会嫌弃吧?”

带着一个两百多斤的单腿醉汉逃命,很不现实,努力过的罗睿有心让他自求多福了。

作为一个瞬间爆发力足,但体质极虚的凡人,他还没愚蠢到敢去和精怪硬碰硬。

不过说到臭,他灵光一闪,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黑袍。

“难道他方才闻到的是黄仙马蚤味!”

动物只要超过了年限,就会遭到天罚。

任何一个超过自然规律的东西,天地都能感知到,这种东西在自然规律内,就避不开的能引水,引杀,引雷,招瘟。

黄鼠狼精和狐狸精身上的马蚤味,就是上天给它们的惩罚,俗称的招杀,天生就有此缺点,但不是通灵之人闻不到。

何为通灵之人?就是引天地灵气淬炼己身,已化灵体的超然炼气士!

罗睿原以为黑袍是个巅峰武者,但现在有些不确定了。

第四章:招秽体 看事细腻的罗睿转念一想,又有了新的看法:“这厮是个怪人,也许闻到的是其它刺鼻气味,或在搞怪呢?”

这年头救命稻草不易抓,哪怕错估拔高了黑袍的层次,惜命的他也要一试。

罗睿瞬间便拟定了三条坎坷生路。

一是独自逃命。

二是让黑袍搏一把。

三则是让纠缠着他的家伙鸠占鹊巢,成了,是他,却也不是他了。

在他思来,最佳之法是其二。

罗睿弓起右腿,牵移露出脚趾的破鞋,着劲踹了黑袍胸部一脚。

“咯!”一声骨骼错位的闷响乍起。

意图揭穿他的一下,却令罗睿疼得直跳脚,犹如踢在了铁板上!

“这家伙是穿了金属内甲,还是铜皮铁骨!?”

回想先前与他手掌相碰时的触感,罗睿虽觉粗糙,但毫无金属质感啊!

用手按了按踹他的部位,硬中带软,这是正常的肌肉质感。

到处摸摸,大同小异。

脚趾的痛觉未消,罗睿懵了:“嘶......这是怎么一回事?错觉,不会吧!他用的应该是聚气伎俩吧?”

聚气于某个部位,那个部位的防御力就会得到强化,这是真气武者都会的运气法。

但硬如铁板,就鲜有武者做到了,唯横练硬气功的真气武者还有可能。

弄不明白就不管了,毕竟黄仙那致命威胁才是该留心的重中之重。

不敢再踢,又叫不应,罗睿感觉郁闷焦躁无比,这厮是想睁着眼看笑话,或想成为笑话吗?

先不论他是不是炼气士,灵敏性是否超然?

但被拖被踹,情况这般恶劣都还在装,很显然这厮是故意不想理会自己。

事到如今,求人不如求己?

但这念头在罗睿脑海中一闪即过,因为黑袍这老狐狸如此淡定,有着变相的自信,绝对有依仗。

与其共生死,依旧是上上策。

但他才有了决定,原本一直在远处磨牙徘徊的黄仙也不再踌躇了。

它以闪烁着寒光的锋利爪子,极其人性化的朝罗睿比划了一个抹脖杀,嗜杀之意尽显!

随之,便缓缓的朝他靠近了。

不敢直视的罗睿斜眼见状,不禁浑身炸毛,心悸不已。

妖吃人,这是世间认定人妖殊途的最深成见。

人为灵长,膳食合理,又是与天地自然最为契合的物种,对妖来说,是最补之物。

罗睿害怕成为秽物的腹中餐,被吞掉三魂六魄,永世不得超生!

大如成年狐狸的黄仙占据着绝对优势,先前它在踟蹰,罗睿觉得是幸运。

不过现在,要硬着头皮面对了。

既然黑袍皮糙肉厚,这肉盾不用白不用。

应对黄仙前来的方位,罗睿将他扶正坐好,然后躲在他的背后,只露出一只眯眼凝神防备。

令罗睿觉得诧异的是,本来就慢的黄仙,随着推进,却出奇的走得更慢了,嘴里还不竭发出极其渗人的“咔咔......”声!

似在承受着强大的压力,在喘粗气。

当双方间距小于十五丈之际,黄仙竟然浑身冒起了青烟,呲牙咧嘴,呈现出极其痛苦之象。

罗睿见状,一时间幡然醒悟了。

“呃,是了,小树可辟邪驱鬼,既然黄仙是凝炼阴气进阶的,对它自然也有效!怪不得它先前保持着那么远的距离。”

眼看黄仙变得越发的吃力狼狈,罗睿彻底确信了,开始默默的计算起彼此间距。

“十三丈,十二丈......十丈。”

当估算到十丈之内时,他振奋的轻喝了一声:“给我燃!”

“熊!”,黄仙的皮毛似乎到了燃点,应声而燃,燃烧起了淡蓝色的诡焰!

“咔咔吱吱......!”

黄仙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原形已被蓝焰遮掩,仿若一团墓地鬼火!!

但它依旧在前进,没有退后的意思。

不过它的顽强,在罗睿眼中已经变成了愚蠢。

非但对其不再害怕,反而升起了些微怜悯之心,大声劝导起来。

“你灵窍初开,妖身未稳,若你踏足五丈之内,肉身必毁,你修行不易,就此退去吧。”

只是他的善良,在以狡诈著称的五大妖之一看来,却更加的愚蠢。

这般搏命,它当然有自己的想法。

罗睿的劝导,只会增加它的把握罢了。

踏足五丈范围,才有性命之忧,但它只需要临近六丈之间,便可发动天赋秘术,以强大的精神力控制住凡人罗睿。

就在罗睿认为危机已解,悠然起身之际,一道强光募地从蓝焰中射出,映射在了他面孔上。

既然给了黄仙这大好机会,它自然抓住了。

罗睿只觉两眼一花,灵台一紧,仿若涌进了成千上万只蚂蚁,脑海瞬间被撕咬成了混沌!

“啊......!”

他先是抱头哀嚎,随后变得木纳呆滞起来。

成功把罗睿洗脑,黄鼠狼精即刻暴退至十丈之遥,紧接着将涌动的能量内敛,焚身的阴火便熄灭了。

“咔咔。”

黄仙露出了难看狰狞的特有得意神色,痛并快乐着。

它的双眸,虽不如佛陀开过光,可看破虚妄的天眼,但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之象。

在它眼中,罗睿散发着缕缕淡淡黑气,七分似人三分像鬼!

黄仙依照传说,认定他乃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拥有着可遇不可求的极阴之体!

这种阴郁体质对于低阶秽物来说,无异于是拔高生命层次的珍品!

它的修行方式,与鬼修相差不大,只要吞掉罗睿,必能加速完成蜕变,稳固住妖身。

运气好的话,甚至还能更进一步,得以化作梦寐以求,最适合修炼的道体,人类形态。

先前黄仙踌躇,是因为忌惮罗睿挂在腰际,犹如炙阳,散发着圣洁莹辉,望之便神摇魂荡的奇树。

于这方阳气鼎盛的沙漠修行,踏出大道第一步尤为不易。

惯听流匪所言的富贵险中求,逢此脱胎换骨的良机,未成精之前,犹如过街老鼠的黄仙,为那可省数年苦修的机缘,自然选择了搏命般的冒险。

所幸,凭着胆识成功了。

“将你身上的桃树放下,然后走过来。”

黄仙以强大的精神力将所想传输给了罗睿,只待他远离那该死的树苗十五丈,就啖其最美味的脑髓先。

这天赋秘法用在凡人身上,屡试不爽,黄仙信心十足。

如它所料,罗睿犹如傀儡般听从了指示,取下腰际的陶罐搁于脚下,而后蹒跚的走向了它。

罗睿每行一步,黄仙激动之意便增添一分。

很快,美食就要达到用餐范围了。

但黄仙在世人眼中有违天和之举,在即将到嘴之际便结束了。

被它忽视的黑袍突然起身,犹如闪电般,在它不经意间,便出现在了罗睿身前。

比他矮了太多的黄仙,怔怔看着眼前慢慢蹲下的独腿男人,被惊得不知所措了。

黑袍圆睁漠然大眼,无惧其迷惑邪芒,就像伸懒腰般,随意的扬起巴掌,拍向了它的小脑袋。

看似绵软无力的一掌,在黄仙眼中却如天崩,无处躲避。

“砰!”

不可抗拒的巨力侵脑,黄仙的思维就此停顿,眼神迅速的涣散开来。

就在黄仙完全咽气的当口,失去精神力牵引的罗睿,直挺挺的砸在了沙土上。

“砰!”

以隔山打牛之法拍死黄仙,黑袍鄙夷道:“哼!一个半只脚入道的孽畜,也敢在太岁周围动土,灭了好!”

语毕,他一脸嫌弃的捏住黄仙焦尾,发劲甩向了坟地边缘。

而后左右手同时一招,陶罐,以及装着食物的包裹,被其精神力牵引,极速飞来。

这是只有炼气士,才能运用的基础法术,隔空取物!

要是此时罗睿清醒着,也就不会再怀疑他是否人上人了。

“咕”。

黑袍拿出包裹中的酒壶猛灌了一大口,而后移目看向罗睿,伸手摸向了他的脊骨。

半响后,黑袍喃声嘀咕道:“招秽体,帝骨,还得到了鬼修克星,从盘龙岛中移出的僻邪树认可,实乃大气运之人!看来弥罗的气数未尽,这就有意思了。”

语毕,他压下蹿脑的酒劲,指着远处的黄鼠狼尸体,抬头高喝道:“有我坐镇,你已别无选择,那秽物的灵慧和命魂已碎,正是你寄体的好时机,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你想魂飞魄散?”

第五章:老天认可的誓言 随着断喝落下,他头顶十丈处的空间霎时产生了波动,一个虚无透明的袖珍人,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黑袍紧盯其丹田处的一缕反常血红,露出了难得的垂涎之色。

但他不加修饰的异样被袖珍人察觉了,三息不到,便鼓捣出一套灵气所化的火色道袍将血红掩盖了。

那小气的举动,引起了黑袍的强烈不满,狠劲啐了一口:“我呸!干巴巴的,有必要遮吗?”

很快,一个蓄着长须,整体松散扭曲,不够凝实的干瘦老者,映入了他的眼帘。

不明之人,会把老者当作精怪或鬼魂,但黑袍早就察觉到他是元婴之身,也就是阴神。

稍稍犹豫了一下,老者缓缓下降,落在了独腿汉的身前十丈处。

作为阴神,他完全不敢踏入奇树逞威的范围。

方才站定,老者忙拱手朝黑袍施了一礼:“道友,老朽有礼了,我是......”

黑袍有些厌烦的摆摆手,出口打断了他的话:“修真图的就是逍遥洒脱,无需过多的繁文缛节,你不就是想报出自我感觉良好的简历,好好的震撼一下我吗?你是谁关我屁事!”

“呃。”

这么不给面子,老者怔住了。

黑袍不怕事态恶化,不容拒绝的建议道:“我一直眼馋邻里饲养的乌骨鸡,缺一个帮我抓取打牙祭的小弟,我看你就很合适,那只死老鼠勉强算是半个魂体,非常适合你去夺舍,快去寄体吧,趁热,凉了就不好了。”

一直关注着黑袍的举动,又被他识破以秘法隐匿的元婴之身,老者就算看不出他的真正深浅,但是可以笃定,他的战力不在自己巅峰时之下。

在忌惮下,老者自然表现得很客气。

但黑袍视他为役畜,曾经作为一个修出元婴的大修士,虽然肉身被毁,战力十不足一,不过傲气还是有的。

“道友请慎言,我道有所成,就算只余元婴存世,你当我毫无底牌?任你侮辱?”

老者虽气极,但尽量将语气压得算是缓和了。

黑袍狂人狂语,极其不屑道:“区区一个失去肉身的天魄境初期修士,就算付出全部魂力,驱动那一缕异火,我又何惧?”

罗睿昏迷,他变得更加的活跃了。

猛地抬起右掌,向下一拍,“轰!”方圆二十丈的一层沙土,竟被他犹如水面波纹般的扩散能量震至高空,形成天幕,遮星蔽月!

坟包未动,罗睿静躺不受扰,可见其对五行的控制力有多么恐怖!

老者浑身颤栗,作为资深修士,他能弄出差不多的画面,但黑袍粗中带细的这一手,他自问做不到。

“火土相生不相克,但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你的火飙得起来吗!?”

黑袍说过他为人很野性,这没来由的暴脾气就是证明!

被他直戳心底,又以行动表明,老者一时间被他的简单粗暴震得哑口无言了。

他没话说,黑袍却滔滔不绝。

“以你的修为,若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夺舍失败,唯魂飞魄散一途,观你现状,你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对你而言,只余两个选择,一个是借妖身苟活,二一个就是夺舍这小子重修,但后者你无法染指,所以就认命吧。”

这无异于是实话中的废话,面对这修为恐怖,嘴臭堪比粪坑的人物,老者未战先衰,不甘的竖起大拇指,选择无下限认怂了,虽然一直处于下风。

“道友的修为实在高明,老朽远远不及,咱们有话好商量,那小子于你无用,我愿以丹田珍宝同你做个交易,可否?”

莽汉先前的觊觎,老者是看在眼里的,觉得这交易能成。

只是黑袍为人非常另类,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那胎儿赠予我做烧饭火,我都觉得寒碜,在我看来,这小子的价值比你那孩儿高出千万倍!自作聪明,分不清低劣,该罚!”

无储存工具的修士,向把丹田当作储藏室,将珍藏的物品置入其中。

老者自觉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被变相的形容成孕妇,真的是太伤人了!

他绞尽脑汁想好措词,正欲还口,突觉周遭的土元素发生了剧烈躁动!

黑袍说罚就罚,漫天沙土在他的强大精神力操控下,开始凝聚浓缩,迅速化作一根柔软质坚的土鞭,朝着老者抽了过去!

“咯咯,欺人太甚,我与你拼了!”

老者恨得直咬牙,疯狂的运转残余能量,导引周身的火元素聚拢,于掌凝化出一柄九丈火刃,气势汹汹的斩向了土鞭。

“铛!砰!轰!”

三道尖锐的声音,几乎同时炸响。

如黑袍所言,在绝对实力下,土能克火,火刃触之既碎,散作一片小小火海,反哺给了主人。

“滋滋......!”

老者先前居高临下,暗中还嘲笑黄仙的狼狈,此时他犹若火架上的烧鸡,被烤得简直比黄鼠狼更不堪。

若杀敌折羽自损八百也就罢了,“啪!啪!啪!”就像主人教训撒泼的水牛般,还被狠抽了好几鞭。

而且他作为袖珍状态,一鞭下去,半面遭殃!

待老者控制住火势,他本就接近虚幻的身体,已变得更加的模糊了。

当他正觉人生走向一片灰暗之际,黑袍适时的给他指引了雪上加霜的明路。

“原本你还有三天可活,但现在最多只余半盏茶时间了,快去接受你的宿命吧!”

“口胡!”

老者修的是火属性术法,完美的将口鼻生烟表达出来了。

以他的修为,一旦选择夺舍对象,就再难易主了。

但如果想避免永世不得超生,他已别无选择。

“吼!”

老者自暴自弃的狂啸一声,纵身飞向黄仙,隐入了它的尸体。

黑袍随后飘飘而至,冷声道:“哼!选择有多之时,偏要选择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只怨你太贪婪了,但你也别绝望,若跟了我,你尚有重振之日,毕竟沙木河源头,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听罢,抑郁到极限的老者一震,瞬间便燃起了希望。

“沙木河源头,我愿意认你为主!”

“不,你的主人是那位。”

说着,黑袍很无情的指向了远处的罗睿。

偷鸡不成蚀把米,老者直觉造化弄人,但他还是答应了。

“好!我以天道发誓,我韩严从今日起,认......呃,等等,他叫什么名字?”

“罗睿。”

从未问其名,但黑袍却知晓。

“好,那我再来一遍,我以天道......”

结果韩严才违心的发完誓,就得到了老天的认可,以晴天霹雳回应他有效。

“轰隆隆!”

“我......”

韩严无语了,以前他发了不知多少个毒誓,从来没一次应验过,但这次仪式感十足,天时地利相合,唯人不和,应该是成了。

“哎......我要准备与之融为一体了,就不陪上人多言了,望见谅。”

经历到人生最灰暗的一天,他需要独自静静,仔细的思考一下人生。

闻其有气无力的委婉推脱,黑袍破天荒的决定体谅他了。

“那你忙吧,万一你融体失败,我会帮你立块碑的,毕竟不打不相识,相逢即是缘。”

“啊......!”

韩严无声嘶吼着,被他揶揄得快疯了,若现在能吐血,他要吐出个两斤以上才能痛快。

第六章:空灵之境 “哗哗......”

不知何时伊始的幽梦,有婉转的流水声洗耳,还有柔和的香风抚面,但不敌饥饿感来的强烈,迫使罗睿封闭的意识开启了。

睁眼一看,他发现与梦境里的感受如出一撤,很真实。

他正处于一只碧绿如玉的竹筏上,迎着平缓的清澈长河逆流而上。

两岸尽是挨挨挤挤,巨干粗枝的反常桃树,开满了红白相间,层层叠叠的娇花,在相对的弯曲枝干交汇下,形成了一段看不见外界的花廊。

遮天蔽日之地,视线却很清晰。

原因不需罗睿寻查,显而易见,每朵桃花上都凝结着露珠,亮晶晶的,微芒相汇放大,俨然将这条不知多长的花道,照得犹如外界白日。

水花相互辉映,在氤氲雾气的渲染下,显得异常的空灵绝美!

处于堪称桃源仙境之地,罗睿贪婪的吸吮着难以言喻的温润清新之气,在不觉间身心都被洗涤了,原本昏沉的大脑也清醒了不少。

只是歪着头斜坐于筏首,手持一根竹篙的黑袍太煞风景,罗睿的好心情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被火气侵染的静谧,也由他难以抑制的肚子适时打破了。

“咕咕咕噜......”

正在小憩的黑袍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回神的当口,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装模作样的左左右右摆弄了一下竹篙,以行动表明他是个敬业的船夫,无他只能随波逐流。

这没来由的举动,看得罗睿有些发懵。

但这不是重点,人是水做的,填腹要紧,他不断掬起甘甜清凉的河水,喝了个痛快。

有了水的滋润,罗睿顿觉精神了许多。

在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这与绝漠天差地别之地,他下意识的询问了一句:“这里是?”

黑袍就像在介绍自己家一样,颇为自豪的答道:“沙木河源头。”

“呀!”

罗睿闻之大惊,因为沙木河源头只是个传说。

沙木河是北漠母亲河,在干旱的土地形成了流动绿洲,王朝统御下的城镇,基本都依河而建。

共有三大支流,分别蜿蜒于北漠的三大强国,天辽,沙碧,弥罗。

但弥罗已覆灭,国土被天辽和沙碧瓜分了。

奇怪的是,这条滋养了无数代生命的河流,却鲜少有人寻觅到源头。

那些自称踏足过源头之人,在向别人提起时,总是说不出个明确的所以然,就像缺失了一部分记忆。

他们就算凭着残余片段顺流回访,却寻不到了。

由此,沙木河源头的踪迹,被北漠人列入了十大未解之谜。

被告知进入了传说秘境,怎教看事有逻辑的罗睿不惊?

当时黑袍所说的来处,他是不信的,就算现在也不信。

“北漠的河流基本都是沙木河分支,但说这里是源头,我有那么好骗吗?”

黑袍转过头,一脸严肃的说道:“当然是真的,你觉得我是喜欢欺骗小孩,为老不尊之人吗?”

这人是个赖皮,十句难有一句真,罗睿觉得问了也是白问。

但不问也不行,毕竟心里的疑问太多了,堵在胸口的郁气不吐不快。

“先不论源头真假,昨夜险象环生,你怎么还故意装睡?”

这里不见天日,罗睿依循清晰的视线,权将此刻当作白昼了。

黑袍玩味的反问道:“昨夜我是真睡啊,怎么装了?”

气极的罗睿把话挑明了。

“你一看就是个老酒鬼,当时我因为渴,酒喝得不在你之下,连我都清醒着独自与黄仙周旋,你倒好,空有一身本领,却睁眼假寐看笑话!”

黑袍故意翻篇,很无辜的扯道:“不是,你都昏迷了三天三夜,昨夜我真睡了。”

“三天了啊。”

罗睿抚了抚腹部,这一句话他有些信了,结合周遭环境,泛起了恍如隔世之感。

这厮有意掩饰不可见的全身心,打又打不过,他也无法。

“罢了,我不是被黄仙的蛊惑术迷住了吗?怎么没事?你毫发无损,我俩又在一起,你肯定知晓原因。”

涉及到专业的问题,黑袍来了兴致,神秘兮兮的说道:“诺,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就是答案。”

说着,他低头拍了拍大腿处,被长袍遮掩的凸起。

“出来吧。”

听从吩咐,凸起开始蠕动,挤开长袍钻了出来。

看着这只浑身焦黄,无毛,体型远超同类的鼠形生物,罗睿被吓得差点跳河轻生了。

北漠水资源缺乏,导致水性好的人不多,他自然顺理成章的是只旱鸭子。

“这不是昨夜的那只妖怪吗!?呀!我的桃树呢!?”

遇到危险,罗睿这才想起护身符,但他找不到。

“额,我的小弟怕你那小东西,所以我密封起来了。”

黑袍风轻云淡的说着,拍了拍边上的行囊。

两人隔着好几层一点就破的窗户纸,但谁都不伸指头,成心一直玩深沉,都想坚守住心底的秘密,导致他俩都憋得很幸苦。

勉强成了局内人的韩严闻言,赶紧摆出极其生涩的谄媚表情,继续起他这一路上的热情服务,给为他考虑周到的大哥捶起了大腿,奴性尽显。

此举令罗睿发觉到他俩是蛇鼠一窝,惶恐道:“原来你俩是一伙的,难怪你睁眼不理会,看得那么淡然!”

黑袍很欠揍的摆手道:“不,不,你错怪我了,它是我刚收的小弟,我一般都睁着眼睡,雷打不醒。”

单方面觉得他俩强强联手,失去依仗的罗睿顿觉有些生无可恋,怒声喝道:“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太敏感了,无语的黑袍抬头望天,当作没听到。

“咳咳。”

被韩严夺舍的黄鼠狼清了清嗓子,挤出老牛装嫩的嗲音,打起了圆场。

“主人莫惧,我其实很乖巧温顺的,相处的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请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伤你一根毫毛。”

躲避它视线的罗睿一听,察觉到了异处:“什么狗屁主人,拿我消遣!?你不能口吐人言才对,嘶......你这声音很熟悉啊!”

在这样的氛围下,还能理智的思考,韩严和黑袍双双一震,心虚的对视了一眼。

身体是黄鼠狼,灵魂却是韩严,所以蛊惑之术他不会,只能冀望罗睿闪脑了。

但罗睿并未如他所愿,很快便醒悟了,指着他大惊道:“你,你是那该死的阴神!”

一通俱通,下一瞬,罗睿便明悟黑袍所言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是何意了。

黄仙既然被夺舍,就说明它已亡。

以它精神力为主导的蛊惑之术,失去源头,自然也就消除了。

理解能力再强,但让罗睿对一直想夺舍他的韩严放下戒心,怎么可能?

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此刻就是这么个情况。

虽轻如鸿毛,但罗睿想死得其所,遂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暴喝道:“咯咯,我就算死,也要你俩掉块肉!”

“哎......”

见罗睿有拼命的迹象,韩严暗叹不已。

本来他想以黄仙的身份与之相处比较合适,但计划不够周详,对象又少年老成,太过睿智,被揭穿了,绞尽脑汁想出的后续瞒骗之语也无用了。

黑袍朝韩严挤挤眼,示意他自由发挥。

韩严点点头,瞬间便找出了缓和气氛的最佳之法。

“我知你一时间接受不了,你是我主人这一事实,待你冷静下来后,我俩再好好的培养感情,回见。”

说完,他毫不犹豫的纵身而起,“扑通”一声,潜入水中不见了。

他认罗睿为主,本就是无奈之举,眼不见为净,一了百了。

韩严的举动看似忒怂,却恰到好处,黑袍忍不住抚掌赞赏了一番。

“啪!啪!啪!好家伙,有前途!”

第七章:后继无人的传家宝 这老家伙听似鄙陋不堪的鉴赏能力,罗睿虽不敢恭维,但觉得处处隐匿着阴谋。

而且韩严下水,令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既与这厮形成了绝对碾压之势,为何还要玩这些多余的?是真的对我示好?还是想先击溃我的意志,再行夺舍?”

罗睿深知黑袍是个喜欢玩闹之人,谋划这两种猜测完全合理。

虽知阴神不会离得太远,但看不见,压力总归小了些。

相比黑袍,罗睿更惧怕韩严。

初逢韩严时,他那尤胜黄仙的疯狂,罗睿依旧历历在目。

被夺舍的滋味,光是想想,就足以令人不寒而栗了。

想让韩严恢复成从前只能看着心痒痒的状态,只要从老狐狸身边将小树夺回,那他的威胁就可以忽略了。

但这念头才浮现,罗睿便抛诸脑后了,因为能把阴神训教得服服贴贴之人,岂是他能虎口拔牙的?

再者对他这旱鸭子来说,此处能发挥的空间太小,根本取不了巧。

就算走大运抢到了,也守不住。

其实罗睿隐隐心存侥幸,黑袍越难捉摸,就说明烧脑游戏他还不想结束。

所以他决定冷静下来,敌不动他不动,绝不能像先前那般意气用事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能多活一刻是一刻。

只是罗睿需要小树,舍不得陶罐中的泥巴,眼巴巴的可怜模样,根本压抑不住。

黑袍似乎被他感动了,起了怜悯之心,垮着脸嘀咕道:“拿去,谁稀罕。”

说完,将行囊拾起,甩手抛在了他的身前。

“嘶......”

罗睿认定的节奏被打乱,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这就给我了?”

被他搅得心烦的黑袍,不反思酿成这僵局,自个才是罪魁祸首,言行越反常深沉,他也就越忌惮。

这不,黑袍又忍不住做了回“导师”。

“有时候心思太过细腻,反倒会弄巧成拙,我若是想加害于你,你此时还能活着与我对话?”

罗睿对他的话不太认同,遇事依对象而定,毕竟杀人随时都可以。

若非自己步步小心,早就命丧黄泉了。

罗睿蹲下身,一边解行囊系绳,一边沉声道:“要是你没和阴神打成一片,也许我们能相处融洽。”

“你的命不属于我,属于大地,那阴神是福非祸,你日后就会明白,若你想站着生,就放下那些不自量力的小心思吧!”

他这一番晦涩之言,罗睿照旧听得云里雾里,将解开的系绳一扔,莫名道:“大地?是福不是祸?”

黑袍卖的关子一波接一波:“不懂很正常,反正你谨记我的话就行。”

“额。”

罗睿很应付的点了点头,遂探手入囊,欲掏出小树。

摸索了几把,他感觉到这行囊有古怪,竟然摸不到底和边!

透过囊口,放眼一看,他惊呆了。

这不过二三十斤的鼓鼓行囊竟内有乾坤,居然装着不少比之还大得多的物品,全部加起来不下于谷仓面积!

罗睿从小就喜欢听游历者或博学者讲些奇闻异事,尤以有关于炼气士的传闻为最,很快便猜到了这从表面看起来平澹无奇的行囊真正名称。

“嘶......这,这是空间储物袋!”

“怪不得方才阴神敢靠这么近,原来小树在另一个空间中。”

罗睿明了。

“呵呵,有眼光,不知是哪位祖先走了狗屎运,意外得到的,一直当作传家宝,流传到了我这一代。”

黑袍先是骄傲,接着越说越伤感。

“可惜我身残志软,没女子看上,这宝贝恐怕后继无人了,哎......”

罗睿由外倾斜储物袋,拿出处于深处的小树后,紧绷的心弦,在不觉间松懈了不少,不小心怼出口了。

“你既然有实力收服那阴神,想必复原你的断腿不是难事,讨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也不在话下,为何硬要佯装不堪呢?”

黑袍神色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变,打着哈哈道:“呵呵,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真人才能做到之事,我一个臭铁匠岂有那本事,这世上谁喜欢做个残废,若能办到,我还需你提醒?至于收阴神做小弟一事,你就孤陋寡闻了吧?”

罗睿对他的下文很感兴趣,不嫌陶罐硌得慌,将之搁进胸兜后问道:“愿闻其详?”

黑袍答道:“我听早就作古的爷爷说过,阴神身形模糊,就是快要魂飞魄散的迹象,相信你也见识过了,而这种状态下的阴神,能发挥出来的修为已渺渺,当时我醒来,恰好看到他飘在烧焦的死黄鼠狼之上,踌躇了良久,方才进行夺舍,我准备趁他虚,要他命,为了苟活,那阴神就认我做大哥了。”

罗睿觉得他的话也不尽是瞎掰,阴神变得模糊,黄鼠狼被烧焦的原因,都是小树所致,但后段明显是在骗三岁小孩。

“阴神近乎鬼魂,敢问你怎么要得了他的命?”

此话一语双关,罗睿想套出他的不凡。

但黑袍闻之,却离了他的意,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说来惭愧,我还是童子,一泡尿下去,他哪扛得住?”

童子尿能镇邪,这是常识了,但能淋死阴神?

装!

罗睿虽不信他的鬼话,但不知如何反驳,也就不再追问了。

不过阴神唤主一事,他要问一问。

“你比我更有威慑力,那阴神为何认我为主,他可是一直想夺舍我呢?”

黑袍立马接踵道:“我听阴神说了,相比童子尿,他更害怕你的小树,既然都呆在一起了,阴神怕你灭了他,不识相点讨好你,到时候死得连渣都不剩......”

小树在身,鬼神退避,而且这厮也没对他发难,罗睿就不欲多计较了:“原来是这样啊。”

觉得他的浮躁缓和了,黑袍这才想起自己是掌舵人:“啧,只顾着为你解惑,这船都随波下飘好远了,我好不容易才拼命划上去的啊!”

隐于水中的阴神,恰在此时,释放出一直舍不得的残余精神力,探察上方的空气波动,刚好听到了“大哥”的话,霎时对其鄙夷不已。

“那竹筏是件品阶难以估量的法器,自行律动,什么叫你拼命划上去的?”

黑袍哀叹了一番后,看着无所事事的罗睿,突地灵光一闪,开口喊道:“喂,你来撑,别忘了你还欠我三枚金币。”

罗睿:“......”

他不说,罗睿都差点忘记还有这档事了。

和黑袍相处,罗睿不找点事做,总觉得如坐针毡,于是应承下来了。

“好!”

罗睿提着行囊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接过黑袍递给他的竹篙,放下行囊,无师自通的撑起竹筏来。

第八章:诉说着悲壮故事的无声浮雕 逆流而上,但水势平缓,竹篙撑起来没甚难度,捣鼓了近一里水路,罗睿就开始得心应手了。

有小树庇护,少了阴神的隐患,他有闲心欣赏起沿途风光了。

但悠哉悠哉品酒的黑袍,却懒人屎尿多,冷不丁的吆喝了一声:“在这条水路上,你是我见过撑得最慢的船夫了!快一点!”

肚子一直咕噜噜抗议的罗睿一听,不禁有些愠怒:“你若三天粒米未进,快一点给我看看?”

气氛又出现了要爆炸的迹象,黑袍忙张手示意停止,无奈道:“年轻人就是容易浮躁,难道不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很人性化的取出一大块牛肉干递给了罗睿。

罗睿不客气的接住就往嘴里送,并小声嘀咕着:“我吃的苦还少吗?成了仆人,还人上人......”

见他就像个怨妇,黑袍摇摇头,细不可闻的喃声道:“先苦后甜,不付出哪有收获?你跟了我,想不成人上人都难。”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罗睿待力气稍涨,便顺他意撑得更卖力了。

约莫个多时辰后,罗睿突见前方出现了一只顺流而下,与脚下差不多的碧绿竹筏,其上端坐着一个灰袍人。

在这近乎梦幻之地,居然还有人迹,他自然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那人身上。

随着靠近,他真心觉得那人气度不凡,随意披散的黑发随风轻扬,身形轮廓都恰到好处,有着直而末尾翘起略呈剑形的八字眉,可惜是个眼部有疤的盲人。

就在罗睿恍神间,黑袍募地抢过他手中的长篙,猛地向下一插,将筏子定住,开口朝盲人打起了招呼:“喂,瞎子,难得出门,这次去哪里潇洒啊?”

道逢熟人,盲人也就此停住了。

盲人就像能视物一般,脸面紧对罗睿,沙哑的淡淡道:“我去东洲,你带回来了两个不错的苗子,就是起步有点难。”

不知是否错觉,罗睿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但这人明明是个瞎子啊!

黑袍笑道:“牛教三遍都知道转头,让他打一段时间的铁,也就不成问题了,至于另一个,就看造化了。”

盲人点头道:“嗯,这孩子适合你。”

黑袍赞同:“那是,部落里的任务,只会派发给最适合之人。”

“瘸子,我走了。”

盲人急急告辞,无篙竿便定点的竹筏,竟然随着他止声动了。

待他飘远,亲自掌舵的黑袍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回头急声大呼道:“瞎子,此去东洲,莫行那不可为之事。”

盲人头也不回,传出了一道飘忽之声:“瘸子,等我回来一醉方休。”

黑袍觉得这话是听劝了,遂舒畅的应道:“好,一言为定!”

“都是怪人,还去东洲,把这辈子交代了都难。”

这是罗睿以直觉对他俩的评价。

半炷香后,黑袍突地加快了撑竿速度,并一脸兴奋的自语道:“哈哈,快到家了!”

很明显,这是快到目的地了,罗睿闻之,暗中长叹了一口气。

“哎......”

既然上了贼船,是祸躲不过,只能坦然面对了。

在竹筏转过几道弯后,景色变了,两岸桃树渐渐的稀疏起来。

能孕育出如此梦幻的盛景,方圆的土地绝对肥沃,罗睿原以为树后是青山或荒原,但他透过间隙细看,发现竟是覆着厚厚青苔的岩壁!

到处扫扫,他惊觉上方,左右都是如此!

罗睿忍不住失声叫道:“难道这条水道是个深邃的洞穴!?”

黑袍不置可否的搭话道:“若你觉得是就是,觉得不是就不是了。”

“哼。”

罗睿朝瘸子翻了个白眼,不再对牛弹琴,但心惊难以抑制,因为他还从没见过能让桃树欣荣成活的洞穴!

竹筏继续深入,越发稀疏的桃树最终灭迹,取而代之的是潮湿岩壁。

是洞穴,罗睿笃定了。

失去诡异露珠的光泽,视线变暗了不少,但与黄昏无异。

因有长明灯接踵提供光源,每间隔四五尺左右,凸起的岩壁上便搁着一盏。

跳耀的灯火,照在摇曳的水流,以及滑腻腻的青苔上,呈现出一种绿幽幽,极其渗人的阴森感。

生来便是招秽引魂的极阴之体,罗睿对这种阴暗的地方并不感到害怕,反而咂舌连连,感叹不已:“好神奇的地方!”

借着灯光,他突然发现岩壁上竟然刻着不少栩栩如生的浮雕!

有人首蛇身的腾蛇,张牙舞爪的猛龙,振翅欲飞的凤凰,喷吐火焰的麒麟等等传说灵兽,其中还夹杂着众多执戟悬戈,握刀仗剑,掌镜拿锤,提笔悬砚,敲木鱼持念珠......面呈决绝疯狂之态的人类。

而这些浮雕则以一个手握剑柄似脊柱的奇形长刃,身着龙袍,头戴帝冠的人类为首,因其处于最前方。

随着竹筏行进,在这些浮雕的平行对立面,豁然还雕刻着一众罗睿闻所未闻,身形极其狰狞骇人的怪物。

其中有眼在腋下的蜥状巨凶,人面豹身且插翼的异兽,形似火色布袋,六足四翅,五官皆无的奇禽......等等。

而这些怪物则由一个九头蛇身的凶兽率领,双方对峙之势明显。

被竹筏带着飘过一段空白,浮雕再现,但画风已变,那貌似皇者之人带领的一方,已和九头蛇所率战在了一起。

战况异常激烈,身首异处随处可见,兵刃相交,五行之威相触......细节雕刻得异常的精制,堪称是鬼斧神工!

就算是浮雕,罗睿亦能分辨出风雪雷电等自然之力的痕迹,可见工匠的雕刻造诣,达到了何等不可思议的地步!

虽是死物,但他望之便觉得神魂颠荡,犹如亲临其中。

不止是他,黑袍亦被触动极深,但他脸上勾勒着震撼,瘸子却浮现出浓浓的哀伤。

似乎想逃离低落的情绪,黑袍加快了撑筏速度。

速度过快,看不清浮雕的罗睿,心神开始回到了正轨,但震撼一时间难以平复。

很明显,这些无声浮雕在讲述着一个悲壮苍凉的故事。

若非黑袍掌舵,罗睿很想停下来细细看下去。

但无法,谁叫他被迫欠了别人三枚金币,还不敢从心多啰嗦呢?

半炷香时间过去,罗睿依稀还能看见浮雕的踪迹,只是越来越少,说明故事已到了尾声。

而就在此时,前方出现了比灯火更明亮的光芒。

那光芒罗睿很熟悉,是“久违”的阳光!

很快,他就融入日光中,脱离了阴森的洞穴,视野也随之变得开阔明朗起来。

只一眼,罗睿便屏住了呼吸,不自禁的由心赞叹了一声:“好美!”

在他双瞳中,出现了在北漠从未映眸,不下于先前花廊的多彩美景。

前方有着植被繁茂,云雾飘浮的一座座青翠高山以及丘陵,还有绿茵如毯,百花争艳,彩蝶翩翩的小平原,脚下的清澈小河则延伸分支,蜿蜒于山间平原中。

“唧唧,啾啾,咕咕......”

山中河畔间到处可见翻飞嬉戏的稀有鸟雀,时起彼伏的啼鸣着,还有闲不住的顽猴等等......教人异常的赏心悦目!

“难道这里真如这厮所言,是传说中的秘境沙木河源头?”

罗睿被这里的自然之力折服,有些相信黑袍的话了。

但他有这念头,并非空穴来风,因那些自称踏足过源头之人,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况下,各说纷纭,但有四个字是他们异口同声说出来的。

那就是:“世外桃源!”

第九章:君生我未生 到了自己的地盘,黑袍笃定人够聪明,胆识却不足的罗睿插翅难逃了。

瘸子有隐衷,为了掩饰被看透的高手身份,一直不敢起身,遂拍了拍他的大腿道:“你先走,在前面的平坦处等我。”

罗睿撇撇嘴,一脸无所谓的跳下竹筏,踩在松软的岸土上,顺着河流走了过去。

待他走远,黑袍一撑篙竿退了回去,直至退到罗睿看不见之处,方才停下。

而后他淡然离开竹筏,来了个高难度的单腿凌波站立,心念一动道:“收。”

竹筏应念而变,瞬间化作巴掌大小,被他捞起放入了储物袋中。

“出来吧。”

黑袍以精神力迫发的声波,扩散范围足有数丈之遥。

因忌惮僻邪树,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紧紧跟随的韩严闻声,立马冒出水面,像只水老鼠般窜了过去。

正当他靠近大哥,准备与其单独唠两句,熟络一下感情之时,突觉眼前一黑,步了竹筏的后尘。

第一次品尝到被关禁闭的滋味,韩严慌了:“大哥,为何要把我装起来?你不是想让我去偷邻居家的乌骨鸡吗?就算你改变心意让我从良,但我现在就人畜无害,和你简直配得一脸啊!”

为了才失去的自由,便如此没节操,脸皮比墙还厚的黑袍都有点替他害臊了。

“若你长得善良也就罢了,但你现在有着正宗的贼眉鼠眼,属于人人喊打的招伤体质,我怕乡亲们见了你,会将你足柔躏到连你娘都不认识,然后甩到鸡圈前石欠头谢罪!你说,为了保护你,我敢让你随意的抛头露面吗?”

“嘶......”,韩严听罢,觉得是有那么点道理的。

再往深处想,瘸子这般霸道,可想而知与他蛇鼠一窝的邻居有多么凶悍!

譬如先前那以若有若无的精神力探测他的瞎子!

作为**湖,韩严相信自己肯定会有表现机会的,因为就算是一张草纸,也是有它的价值的。

为了重生为人,无选择的韩严决定听从他的安排,等待重见天日的一天,于是壮怀激烈的飙了一串。

“大哥说得有理,就暂且如此,若你日后有不屑于出手之处,随时放我出笼,我会像猛虎一般,为你上刀山下火海!”

这般热血忠诚,黑袍这老狐狸都有点被他感动了,忍不住在心里怅然叹道:“要不是你这糟老头大我一轮,我都想收你为义子了,可惜君生我未生,虽说达者为先,不过若真成了你干爹,总觉得心里膈应,就算你有情我有义,可是祖宗不同意啊!所以还是算了......”

但做不成父子,身为大哥,就要学会假惺惺的体恤小弟,给他甜头,让他更热枕的卖命!

黑袍佯装出很严肃的腔调赞赏道:“老小子,你很有前途,只要你继续沸腾先前的血性,我不会亏待你的,储物袋中有一截据说是沾染过黄泉水的彼岸花块根,非常适合你疗伤且滋补魂力,只要你找得到,就奖赏于你了。”

“黄泉水!难道是产自那传说死地之物!”

韩严暗忖着,非但不觉寒酸,反而喜不自胜。

因为他人老成精,见识渊博,若所谓大哥说的是真话,那可是对魂修大有裨益,有价无市的珍材啊!

韩严很激动,打着颤音道:“大哥对我真是太好了,深谢!”

黑袍凑近袋口,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打着哈哈道:“呵呵,不用谢,应该的,快去找吧。”

韩严大受鼓舞,觉得大修士的储物袋逆天珍宝必定多多,就算他物不敢用,也能过过眼瘾。

不过当他滑下深处,迫不及待的细察彼岸花块根之时,浓浓的便秘表情立显,在心里暗骂道:“他女良的,这简直就是杂物堆,哪有丁点灵物法器的踪迹了!?”

以韩严专业的眼光来看,这里的东西多是多,但可以确定至少大半都是废得不能再废的废品!

虽然大失所望,但找彼岸花块根的淘宝之旅还要继续,韩严眉头紧皱,翻开一层层的破铜烂铁,突然被一股猝不及防的恶臭袭鼻,差点被熏晕了!

“我#¥%.......好他女良的臭啊!!”

韩严骂骂咧咧的封闭嗅觉,定睛一看,发现恶臭之源是一件污垢辣眼,亦难掩其丝质做工皆精良的衣物。

“咦?有微弱的灵力波动,难道这是件刻意用污垢掩饰的极品宝衣!?”

韩严见猎心喜,哪管三七二十一,拾起衣物,细细的摩挲起来,他要贴身感受,找出衣物隐藏的特殊之处。

结果异处没摸出来,反倒搓出了一团团垢泥!

污垢少了,衣物变得越发的入眼了。

见他在暴躁的搓揉着不可描述之物,黑袍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闪过了一阵阵恶寒,忍不住大声叫道:“那是我第一次运行大周天,被分泌出来的毒素杂质所污染的内衣,作为纪念,我就珍藏在其中了,对我来说可是无价之宝!”

“啊!怪不得有点灵力波动,原来是掺杂了灵质的污垢!”

韩严石化了,感情研究半晌,是在变相的帮他洗衣啊!

“呸,太变态了!呕......”

不忍直视的黑袍移开目光,赶紧系紧袋口,将之背在身上,干呕着飞身纵向了洞口。

接近洞口,他猛地一咬牙,以向下翻腾三周半的高难度跳水动作,降落于淹没大半身的冰水中,仰面一步步的跳着前进。

待出了洞穴,他移身岸边,直接趴在河沙上匍匐前进,模样要多凄凉就有多凄凉。

等待已久的罗睿见状,将白眼都差点翻到姥姥家了,直觉那家伙是不是个自虐狂?

为何硬要苦中作乐呢?

做个坦白之人不好吗?

募地,罗睿神色巨变,被洞口处的异象吸引了目光。

原本遮掩住洞口偏后所有地域的浓郁云雾,缓缓的向前蔓延开来了!

很快,浓雾便追上了比乌龟快一点的瘸子,他每爬行一点,浓雾就紧随其后扩散一点,就似有灵智般,追着他走!

“呼呼......”

故意弄得气喘吁吁的瘸子,眼看罗睿转身欲跑,忙竭声喊起来:“喂,你忘记我深入虎穴买下你了吗?你的善心被狗吃了吗?快来扶我!”

罗睿闻之顿步,细看他毫无惊容,遂定下心来,笃定那怪雾与他有关,于是大声怼道:“要是你不插手,那王妃买下我,估计我活得更好,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我害怕,你没看到那雾气有点怪吗!?”

“我......”

被罗睿猜对了,自作孽不可活的瘸子,只能继续爬了。

第十章:荒天部落 瘸子没面子的爬行着,觉得心累不已:“为了遵循部落外人还未入门,不可对其坦白的规矩,实在是太没面子了!早知道就让他在洞口等好了,那么远......”

经过一番努力,他终于爬到了“拐杖”脚下,浓雾也就此停止了蔓延。

太诡异了!

罗睿暂时无心理会他,提着胆挥掌扇了扇诡雾,发现并无异处后,这才稍稍安心,遂弯下腰开始料理他。

被他扶起的一瞬间,瘸子突然有点想哭。

有了依靠,瘸子就像条八爪鱼般,搭肩之余还将整个身体重量都靠了过去。

提劲硬撑的罗睿没好气问道:“作为一个残疾人,出门连拐杖都不带的吗?”

收拾好心情的瘸子从容答道:“出门便是水路,竹筏可以代步,到了沙漠有骆驼可骑乘,而到了这里则有你扶着,你觉得有钱任性的我需要拐杖吗?”

无耻到极点了,罗睿鄙夷道:“哼!真把自己当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帝王了......”

瘸子摆出既向往又满足之色,玩味道:“我不想当帝王,若是帝王或皇子给我当拐杖,我倒是很乐意。”

罗睿闻之一震,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哀伤。

虽然一闪即逝,但还是被瘸子捕捉到了,语气突然变得慈祥起来:“走吧,到了家就不用你扶了,有拐杖。”

这是好消息,罗睿却毫无振奋之色。

瘸子不忘指路:“看到那株似小二迎客的不合群松树了吗?往那个方向走个十二三里,就到我居住的荒天部落了。”

心惧此处的诡异,罗睿目前还需要他,再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逃不掉。

“嗯”,罗睿微微颚首,看准迎客松方向,用手搂住他的腰,吃力的迈起了步伐。

走着走着,他趁瘸子不注意之际,回首看了一眼。

近看心惊,远观震撼!

这方天地似乎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美得梦幻,一半则是雾海,处处透着诡异。

伺机想逃的罗睿,心里不免有些焦虑:“深入浓雾之中,会有危险吗?我还能找到那个山洞吗?”

不能问瘸子,让他升起提防之心,再说问了也是白问。

随处芳草萋萋,百花争妍,正是生机最为磅礴的阳春时节。

瘸子实在是太重了,若无盛景提神,罗睿早累瘫了。

瘸子所指引的方向,人畜行过的痕迹不明显,唯有披荆拨草硬走,导致他俩前进的速度极慢极慢。

罗睿以瘦弱疲惫的身子,咬牙坚持了三个多时辰,只有喘息声,并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瘸子暗中佩服不已。

“没有倚仗,唯以稚嫩的羽翼为自己遮风挡雨,这般能忍辱负重的坚毅性格,部落里的孩子远远不及。”

但他毫无提议小憩的意思,因为他想看看罗睿的耐力极限,不过未留神的他没有看到。

因为前方的丘陵后冉冉升腾着缕缕炊烟,还有清晰可闻的牛叫声,以及不算悠扬的牧笛声。

有人类居住的迹象很明显了,感官灵敏的罗睿早已察觉,出乎瘸子意料的精神焕发,恢复了刚起步时的速度。

绕过丘陵后,一个三面环山,居住着至少四五百户人家的大盆地,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罗睿从小就博览群书,各方的风土人情,都略知一二。

北漠的部落一般都是游牧民族,搭着迁移方便的帐篷居住,但盆地中的建筑风格非常多元化。

有东方粉墙黛瓦的画楼,南方的木制吊脚楼,北方宫堡式,西方圆锥顶等等风格的建筑物......还有寺庙,道观!

但这些比较高大显眼的建筑是少数,更多的是土坯茅屋,炊烟便是从中飘出,可见贫富差距之大。

罗睿在疑惑下启唇问道:“这就是你口中的荒天部落?怎么看起来像是个多族融合的贸易小镇?”

瘸子淡然一笑道:“这只是你的个人想法,反正我们都叫部落,走吧,到饭点了。”

罗睿一脸无所谓,随口一问而已,毕竟只当自己是个过客罢了。

随着靠近,数个十岁上下,身着各色民族服饰,在部落周围的荒芜田地里打闹或放牛的小孩,兴奋的大喊着,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拓跋炎,你这臭瘸子终于回来了,出门有段时间了,想必在外找到了大钱,快发糖。”

“老炎头,给糖吃!”

......

附近就只有瘸子这一个老家伙,罗睿笃定那些孩子喊的就是他,拓跋炎必定是他的姓名。

看着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的雀跃小屁孩们,习惯独处的罗睿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但拓跋炎不同,他似乎很喜欢孩子,并无反感之色,一脸宠溺的热情回应道:“现在不方便,随我去铺子再发给你们,你们看,这一袋子全是糖果,人人都有份。”

说着,他用巴掌拍了拍背上的鼓鼓储物袋。

如此一来,孩子们更兴奋了。

一个鼻涕流到嘴边的鬼头,吸了吸鼻头,激动的搓着脏兮兮的小手,很殷勤的说道:“老炎头,你腿脚不方便,应该也累坏了,袋子我帮你拿吧?”

拓跋炎岂会不知道他的想法,讪笑道:“柱子,你有耍这些花花肠子的时间,还不如去帮你爹搬砖,多挣点钱去上私塾,我有他扶着,很方便,也不累。”

名唤柱子的孩子一听,这才注意到罗睿是个陌生人,于是眨着大眼坏笑道:“老炎头,这小子从来没见过,难道是你和魍娘寄养在外的私生子?”

魍娘是部落里公认的最丑陋女人,她年轻时脸部被严重烧伤,导致毁容后面如魍魉,所以她被孩子们戏称为“魍娘”了。

而她住在单身汉拓跋炎家对面,经常去铁匠铺做零工补贴家用,加上两人身有缺陷,在外人看来很般配,如此一来,不能避免的被部落里的人误会了。

虽早有耳闻,但是被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如此口无遮拦的当面说出来,自认为和魍娘之间很清白的拓跋炎恼怒之色立显,将指头扣成凤眼状,准备赏他的小脑袋一记爆栗。

不过有人代劳了,比他更火大的罗睿先敲了,而且是很用力的那种。

“咚!”

“哇!好痛!我去告诉我爹收拾你!”

知道打不过年龄看起来比自己大,个子比自己高的罗睿,柱子痛嚎着跑去找爹了。

罗睿解气后,不免有些担忧。

初来乍到,不明这里的情况,在这个荒天部落里,就连个瘸子都深不可测,其他健全的人难以估量。

而且他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如果不取巧,选择硬碰硬,强壮些的成年人就能把他收拾得很惨。

见他一脸忧色,瘸子很霸气的安慰道:“别怕!他有爹,你有我!”

罗睿听罢,心中瞬间涌起了一股暖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毕竟这种护犊的话,只有他逝去的父亲说过。

看着前方跑得连裤儿都掉到大腿处的柱子,拓跋炎暗忖着,不修边幅的脸上浮现出了浓浓战意。

“哼!我早就看你爹不顺眼了,正好趁这机会杀鸡儆猴,让部落里的人知道,谁敢动我拓跋炎的人半根毫毛!”

第十一章:魍娘,倾容 经此一闹,似乎并未太过影响老顽童拓跋炎的心情,一脸慈祥的扫过被暴力画面吓得鸦雀无声的孩子们,接着就像个统率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般,振臂高呼了一声。

“小的们排好队,随我走,糖果管够!”

这些个孩子的心性本就单纯,糖果的诱惑胜于一切,令他们瞬间又变得雀跃起来,听从瘸子的吩咐,经过一番争执,有“秩序”的一个挤一个跟在了二人身后向前开拔了。

进入部落中,如罗睿由外所见的区域结构,形成了外观上的贫富两重天。

高宅鳞次栉比之地,路道全是由土石经过高温自然熔化凝结后形成的琉璃石铺就,非常的讲究干净,居民多是商家。

紧挨富人区的茅屋聚集处,则是泥泞路,牲畜的排泄物随处可见,住户以务农为主。

虽说贫富有别,但罗睿所见的场景,却相当的融洽和谐。

身着华服的亦与扛着锄头的勾肩搭背,出自豪宅的亦钻进茅屋中把酒言欢。

而其貌不扬的拓跋炎,路逢之人纷纷热情的向他打着招呼,而他就像个衣锦还乡的状元郎般,不竭的挥手致意,看起来风光无限!

但罗睿觉得那些人的目光,多是放在他身上,有暗窥的,有火辣辣直视的,令他一路走来拘束无比。

如此纯朴的民风,打破了封建观念,颠覆了罗睿的三观,教他隐隐喜欢上了这里。

随着不断拓步,拓跋炎身后的队伍不断壮大浩荡起来,宛若一条被抛弃的雌龙,喧嚣不已,至少有五六十人,上到十一二岁,下到走三步爬四步的两三岁。

罗睿不由暗中感叹这老家伙的屁孩缘是真的好,堪称为孩子王!

能得到心性单纯的皮猴认可之人,为人不会太差。

罗睿突然觉得这瘸子,似乎不差。

半炷香时间后,拓跋炎处于部落边缘,在名曰靠山坳落户的居所到了。

依瘸子的邋遢形象,罗睿原以为他住的绝对是土坯茅屋,未曾想竟是一幢高墙重围,一色青砖黑布瓦的四合院,仿于酒旗的铁匠铺招牌,犹如红杏出墙迎风招展,在周遭的简陋茅屋衬托下,异常的显眼。

拓跋炎放眼看了看对面的茅屋,发现房门紧闭后,遂着手拍了拍自家红漆大门上的铜环。

“咚咚......”

十来息后,“吱嘎”一声,大门开了,显露出了一个衣着朴素,面目全非,严重灼伤的痕迹明显,体态却非常丰韵的妇人。

“哇!魍娘!”

挨得紧凑的孩子们一见这妇人,惶恐的惊叫着倒退到老远,完全不敢靠近。

罗睿只微微一惊,并未失态,因为真的魑魅魍魉他都见过,岂会怕一个人生坎坷之妇。

而且罗睿意识到这位就是柱子调侃他的那位“亲娘”了。

在他的审美观下,觉得若不看脸,这必是个让男人垂涎的尤物。

屁孩们的剧烈反应,面如魍魉的妇人并无恼意,似已习惯。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拓跋炎身上,提裙越过门槛,语气饱含兴奋之意道:“拓跋大哥,你回来了,一路顺利吧?”

拓跋炎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臂,柔声道:“一路顺风顺水,小莹,我不在的时候,你帮忙打理铺子实在是幸苦了。”

魍娘笑着道:“拓跋大哥客气了,这是应该的,毕竟我是拿工钱的,再说当初我娘俩要是没有你的帮衬,早就横尸荒野了。”

瘸子故作严肃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些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说多了显得我这个做大哥的矫情。”

魍娘带着感激道:“小妹失仪了,望大哥见谅,以后不会了。”

瘸子一脸怀疑的点点头,往门内扫了一周,开口问道:“倾容那丫头呢?还未散学吗?”

魍娘指着西端道:“早散学了,依照大哥临走时的吩咐,正在打扫西厢房呢。”

拓跋炎目露赞赏之色道:“这样啊,那你去唤她出来,我顺路买了不少糖果,让她随这些小鬼头一起高兴高兴。”

“嗯,好的。”

魍娘笑着应承了,但转身之前她将目光移向罗睿问道:“这位就是大哥提到过要带回来做学徒的罗睿小哥?”

拓跋炎含笑盯着他,玩味道:“对,就是他。”

“呵呵,挺俊的,如此一来,内向的倾容就有一个玩伴了。”

魍娘开心的快步入门,走向了一直空置着的西厢房。

二人这一番话,听得罗睿冷汗直冒,暗自大骇不已。

“据这妇人所言,这厮还未出发,就将目标锁定我了,既知我名,那我的过往在他脑中已无所遁形了!如我所料,这一切都是谋划好的!你到底是何人?意欲为何?”

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拓跋炎似知他所虑,于是对他说道:“趋于部落规矩,有些话在你未落户之前不能明说,来日方长,我们先将这群小鬼头打发了再说。”

说完,他将背上的储物袋取下,解开系绳,伸手在里面捣鼓起来。

被他来这么一手,正在骂骂咧咧翻找彼岸花块根的韩严顿觉有种天摇地动的感受,不可抗拒的被一堆破铜烂铁压在了底下。

没了魍娘身影,小屁孩们又屁颠屁颠的靠了过来,或吞咽着口水,或流着哈喇子,一脸冀望的盯着储物袋,童真尽显。

而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罗睿,贴身挨着瘸子,却一脸忧郁。

杂物太多,拓跋炎摸索了好一会,这才取出几个纸包,尽皆交给罗睿,一一介绍道:“这包是饴糖,这包是蜜饯,这包是酥饼......每包里面取两块分给他们。”

“嗯嗯。”

罗睿很不情愿的点点头,蹲下身将几个纸包放在地上,打开后,开始分发起来。

方才见识过他的暴脾气,导致这群小屁孩在畏惧下很守规矩,不争不抢,小心翼翼的接过糖果,便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而后目光炽热的盯着纸包,想着有剩余,能再来一轮。

很快,跟屁虫们都拿到了糖果,而纸包里只剩下一块蜜饯了。

拓跋炎见状,有些尴尬道:“没想到买少了,这最后一块,你吃了吧。”

虽说罗睿少年老成,人长得瘦高,但瘸子还是把他看作是个孩子,毕竟年龄和稚嫩的形貌摆在那里呢。

罗睿摇摇头道:“我以前吃过很多,记得味道,给她吧。”

说着,他起身走向了一个依着门扉,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少女。

拓跋炎依他所示,转身一看,这才发现少女的存在,有些无奈道:“苏倾容,你怎么躲在这里呢?虽说女孩子矜持为好,但有些东西谦让不得。”

名唤苏倾容的少女闻之,赶紧低下头颅,以白生生的葱指揉着衣角,一副做错事的听训模样,异常的清纯可爱。

罗睿走过去,将装着蜜饯的纸包,递到她沾着水渍的小手旁,打着颤音说道:“还,还剩一块蜜饯,给你。”

苏倾容抬起头来,越过蓬头垢面的罗睿下巴,躲避着他的目光,怯生生的说道:“哥哥,就一块了,我......,还是你吃吧。”

表达不完整的声音很软糯,她人如其名,皮肤白皙,有着一张毫无丁点瑕疵的瓜子脸,还没长开的纤瘦身子相较同龄人来说算是很高挑了。

身穿蚕丝所织就的素白色衣裙,乌黑的长发以一根丝带随意束着,装扮虽朴素,却令人从直观上感觉不含一丝烟火气。

任罗睿浪迹天涯,阅女无数,还从来没见过长得如此好看,气质出尘的小丫头。

近距离面对如此娇花,罗睿变得更加的拘谨起来,只能低头不敢直视她。

终归年纪太小,如此一来,微鼓恰见,迫得他再次移目,看到了她微微蠕动的喉咙。

这是想吃的自然反应,经常挨饿的罗睿深懂。

但直接硬塞给她,对她无异于是种亵渎,不觉间被俘虏的罗睿灵光一闪,想到了让她不容拒绝的法子。

“既然不多,那我俩一人一半如何?”

唾沫盈满了樱桃小嘴,怕开口被人笑话的苏倾容,唯轻轻的点了点小脑袋,表示同意了。

罗睿见状,忙将手移到比较干净的儒袍处,使劲擦了擦,方才捏住蜜饯,着劲拧下了一小半,而后将剩下的大半连纸包一起递给了她。

苏倾容看着只缺一个小角的蜜饯,犹豫了片刻,方才伸出小手接住。

这分配看似随意,但其中的细腻还是被她看出来了。

终究还是个孩子,得到她心仪的食物,一时间放开了不少,以正脸报以了一个羞涩的笑容,小声致谢道:“谢谢哥哥。”

什么叫一笑百媚生,这就是!

苏倾容有着一双勾人心魄的笑眼,笑起来眼睛就如同下弦月,眯成一条弯弯的缝,看起来甜甜的,给人一种天真浪漫的感觉,很能感染人,教人忍不住想跟着她一起微笑。

罗睿不自觉的皱起嘴角,眼睛有些迷离了。

眼见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经常被人这般直视的苏倾容霎时羞红了脸,忙转过身平复了几息,接着将纸包重新封好。

见她那举动,拓跋炎的心里有些发堵,开口道:“倾容,敞气的蜜饯搁久了就会变质,你还是快吃了吧,竹林巷那边有卖,明天我买它几斤回来,让你娘也尝尝。”

苏倾容抖动着小下巴,一脸感动的正欲开口作答,瘸子又有疑问了:“对了,你娘呢?”

小丫头有些落寞的答道:“我娘说她如果站在这里,那些孩子就不敢靠近你了,所以......”

“哎......”

拓跋炎长叹了一声,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有时候表现得越不在乎的人,内心反而越脆弱。

“小莹,大哥下次接下渺云山一直搁置的地狱级任务,为你换一颗塑颜丹来。”

拓跋炎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十二章:熔天锤法 看着一众还在吃着嘴里,看着锅里的小屁孩,拓跋炎扬了扬可随心变化的空瘪储物袋,笑嘻嘻的说道:“没了,回家吃饭吧,不然你们的娘要来叫了。”

确实没了,意犹未尽的小孩们不干了。

“老炎头,什么叫管够?都还不够塞牙缝呢......”

“我诅咒你一辈子讨不到媳妇!”

“老炎头,你应该多出门,有钱没钱都回家过节,这样子我们就有糖吃了。”

......

童言无忌,拓跋炎顿觉既尴尬又有些啼笑皆非,小声笑骂道:“哎......少了历练,一代不如一代,老子英雄儿狗熊,真是傻得可爱,连部落出去容易进来难都不知......”

无招胜有招,他耍起了无赖:“没了就是没了,我也无法了,要不你们把我给啃了吧?”

“哼!每次都这样,你又臭又老,我才不要吃呢!”

“走了。”

不满的嘟着嘴生了一会闷气,他们还是决定散了。

看着互相追逐打闹着一哄而散的孩子们,瘸子脸上满是慈父般的笑容。

单身太久了,有时候他看着魍娘都觉得眉清目秀了,他真的是太想要一个孩子了。

目送孩子们远去,拓跋炎偏头瞄了眼偷看苏倾容的罗睿,轻轻的摇了摇头。

虽然眼前就有一个被部落安排要收作弟子的人,但这小子太过老成了,根本就不像是个孩子,一点都不可爱。

再度移目,看着轻跺小莲步奔向西厢房的羞涩苏倾容,拓跋炎露出了一抹温馨的笑容,暗忖道:“这才是女儿该有的样子啊!”

勤快,美丽,有礼貌......貌似女孩子该有的优点,那小妮子都有。

但想想自己的身份,拓跋炎自嘲的笑了笑:“呵,可惜那孩子再暖心,终究是别人的。”

就在此时,一道如洪钟般的嘹亮暴喝打断了他的感慨。

“瘸子,你的私生子打了我儿子,你要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罗睿闻之一惊,顺着拓跋炎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长得高大魁梧,穿着沾满泥浆的简装,有着一身贲张肌肉,额头很高,下颚骨比颧骨突出,整体似猿,凶横之意尽显的壮汉,牵拽着泪迹未干,不忘提着裤腰的柱子快步走了过来。

儿子说了老子说,拓跋炎的暴脾气上来了,吼出一道仿若炸雷般的爆音:“袁昊,你父子俩果然有根有种,话说得一样冲!我的交代就是,既然小的打了小的,那就该老子上场,把你那张臭嘴轰进面门去!”

太过强硬,气势直接碾压对方!

“嘶......”

罗睿被震得耳膜生痛,脑袋嗡嗡作响,差点失聪了。

“拓跋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伯伯!”

闻声匆匆赶来的魍娘和苏倾容母女俩,见情势不好,焦急不已。

拓跋炎偏头挤眼,给了她俩一个安心的笑容,不屑道:“没事,一头没脑子的蠢猿上门找存在感而已。”

“口胡!”

寻衅反过来被挑衅,被其激得词穷的袁昊气得青筋暴跳,血丝染瞳,欲顺瘸子的意,以暴力解决了。

他扬起海碗大小的拳头,怒喝道:“废话不痛不痒,多说无益,以实力说话!”

拓跋炎扭了扭脖子,异常兴奋道:“好呀!”

二人约好架,非常有默契的同时单膝跪地,强行压下内心躁动,一脸虔诚的以精神力发音,直灌地底。

“俗帝,我拓跋炎请求开启封源大阵,与袁昊外出一战!”

“俗帝,我袁昊请求开启封源大阵,与拓跋炎外出一战!”

说完,二人大气不吭,静待结果。

十息后,一道穿刺力十足的沧桑之音透地而出:“允!但下次入世,你俩便多一个附带任务。”

二人闻之伏地一拜,异口同意的致谢道:“谢俗帝!”

虽然他俩表达得铿锵有力,但魍娘,罗睿,柱子一脸懵,在三人看来,那两位连嘴唇都没动,更别说闻声了。

唯苏倾容焦急的惊呼道:“伯伯,你不要去。”

拓跋炎扶着门柱站起身来,柔声道:“伯伯什么时候输过,会没事的,你去把我的拐杖拿来。”

小妮子的长睫毛上起了雾气,为难得不行。

“我......”

拓跋炎见状眉头一皱,恩威并施:“白疼你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乖,去!”

“嗯。”

苏倾容擦了擦了眼睛,在无奈下,只好转身走向了他的寝室。

热血沸腾的袁昊为了保持战意,先走了。

“规矩太多就是麻烦,死瘸子,我在外面等你,别嘴硬脚软,窝着不去!”

比粗俗,拓跋炎就没输过,狠劲啐了一口道:“呸!我拓跋炎何曾惧战过?”

这些年来,他俩为了争夺谁是部落里最皮糙肉厚之人的荣誉,一直在明争暗斗,积怨已深。

若非在部落里严禁斗法,他俩早就拼个你死我活了。

今日约战的起因看似儿戏,其实是二人好不容易才顺藤摸瓜找到的互殴借口罢了。

被吓坏的柱子,抱住父亲的大腿呜咽不止:“呜呜......爹,我怕。”

自觉是虎父的袁昊,直接赏了犬子一脚,把他踢开了。

“没用的东西,滚去你娘怀里去!”

说完,他便朝着罗睿来时的方向,扬长而去了。

魍娘算是明白了,殷切的劝道:“大哥,袁昊是出了名的能打,你要不忍忍?”

拓跋炎盯着她的眼睛,一脸认真的说道:“这一战,不完全是为了私人恩怨,也为了你,还有倾容,以及罗睿这小子,让你们以后在部落里少受点窝囊气,只要我赢了,谁还敢明着刁难你们?”

这番情深义重的话,罗睿毫无感触,魍娘则不然,她一时有些恍神,觉得本就高大的拓跋炎,好似变成了顶天立地,能为她抵挡一切的巨人!

多年深交,她深知瘸子的脾气很犟,一旦决定的事情,十头龙都拉不回来。

所以她不再劝阻,默默的将这份情谊刻在了心里。

等了好一会,苏倾容才姗姗来迟,拓跋炎吹胡子瞪眼的抢过她手中的拐杖,向她母子俩嘱咐道:“倾容你带这小子去洗漱干净,千万看好他,别丢了,小莹你去准备一桌好菜,等我回来。”

这要求有点一意孤行,小妮子露出难堪之色答应了:“好,好的,伯伯。”

魍娘被他的豪情壮语感染,突然间对他充满了信心:“大哥,你是最强的!”

拓跋炎笑着点了点头,遂急匆匆的朝已不见踪影的袁昊追了过去。

虽然为了装,他需要借助拐杖维持平衡,但他的速度不比常人慢。

出了部落后,来到无人区,他将拐杖收进储物袋,立马快若疾风,脚不沾地,俨然成了草上飞!

很快,他便赶到了雾海边缘。

来到此地,他稳住身子,抱拳弓腰,深深一拜道:“恳请门神大人开启封源阵。”

“咝咝......”

浓雾中传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拓跋炎完全不敢抬头,怕惹恼了发声者。

随着怪声止息,浓雾以他为准,朝着两边散开,露出一条只容他一人通过的狭道。

“谢大人。”

拓跋炎致谢后,拓步走了进去。

他每行一步,两旁翻涌不息的雾气便再度相合,遮掩住了归途。

这条峡道豁然通向刻着浮雕的洞穴,拓跋炎缓步而行,直到进入洞穴,方才恢复先前的极速,如同鬼魅般,半盏茶时间不到,就通过暗道,穿越花廊,来到了一片荒芜的草原。

袁昊目烁实质血芒,在不远处凌空而立,浑身蒸腾着磅礴血气,等待已久。

见瘸子到来,他露出邪魅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嚎!!”

无需多言,拓跋炎暴吼一声,提劲震碎腰带分割的上半身衣袍,露出了一身不下于袁昊的壮实肌肉!

“铛,砰!铛,砰!......”

随着他疯狂聚势,方圆的天地灵气,犹如潮水般朝他涌来,身体由内而外的发出了一阵有节奏,玄之又玄的打铁声,以及心跳声!

每一道心跳声落下,他的肤色就会变得红润一些,直至变成犹如岩浆般的火红色,这才停息!

“噼里啪啦......!”

流动的血脉,真如翻涌的岩浆,而他就是一个人形活火山!

由于他散发的温度太高,就连周遭的空气都被灼烤得发出了“噼里啪啦”,犹如炒黄豆般的可怖声响!

“传闻铸兵世家的熔天锤法,一旦修炼至极致,堪比佛陀金身,素有修真界第三无上锻体术之威名,但今日必败于我袁昊之手,因为我是世间最后一头纯血的大力金刚猿啊!”

战前宣言扯完,袁昊受迫于对方压力,决定拿出真正实力,酣畅淋漓的与之一战。

“吼!砰砰!......”

袁昊咆哮着以两拳捶胸,而他的形貌和威势,随着他每捶一次胸,骤然改变和递增。

“咯咯......”

骨骼生变的声音脆响不已,很快,他便化作一头高约二十丈,眼如血月,通体金黄的狂暴巨猿!

“刷!”

从眼中透射的血气太过磅薄,直接化作两道血芒,直冲云霄!

“战吧!”

“杀!”

非常有礼貌的待对方聚势完成,而现在可以战了!

拓跋炎挥动右拳,挺身而上,犹如涟漪般扩散的汹涌能量,直接将大地刮出一条焚土燃石的熊熊火路,以熔炼一切之势,砸向了亦挥拳而来,一步一深坑,准备硬碰硬的巨猿!

“铛!轰隆!”

两拳相触,霸体对决,一道金铁交击声炸响,火星迸射,来自对手消融不了的霸道劲力袭身,双双不由自主的卷起数丈大地物质,疯狂飞退,暴冲的激发能量横扫天上地下,四面八方,所到之处几近湮灭一切!!

第十三章:晶儿现,凛冬至 进入真身状态的袁昊,无异于是一头野兽,满脑尽是疯狂嗜杀之意,口气也随之大到无边了。

他以先前相触时能量爆涌所形成的巨坑为准,比较双方的暴退距离,发现自己退了不足半里,而拓跋炎却被迫退至了一里有余,还单膝跪地,用手使劲搓揉着右臂,颓势明显。

以此判断双方强弱,一招见真刚,只感右臂酸麻的袁昊顿觉胜券在握,忍不住大声揶揄起来。

“哈哈,传说霸体也不过如此,在我所拥有的亘古以来,最为高贵的大力金刚猿逆天血脉传承下,世间一切强横体质,无异于土鸡瓦狗!”

“嘶呼!”

拓跋炎闻之淡然一笑,深吸一口气,快速的运转一次小周天,随之吐出了一串炽热血雾,将淤堵于右臂的入侵外力尽皆迫出了体外。

回过气来的瘸子不屑道:“呵,是吗?才刚开始,你就这么急着下结论了啊?难道不知道我拓跋家的熔天霸体分好几个层次吗?既然熔岩霸体不能让你闭嘴,那我就换成更劲的古铜霸体试试?”

“呀!如此就太好了!”

袁昊感觉他说的是真话,战力还有上升的空间,非但不惊,反而更兴奋了。

因为他们这一族,就是为战而生的。

由于太过嗜战,不思后果的到处寻人死斗,结下了一大堆仇家,这才被诸多强手合攻,导致了灭族之祸。

要不是当年族中长老拼死护下他,又幸运的被与世隔绝的荒天部落收容,他早就形神俱灭或转世轮回了。

正所谓祸不单行,由于他的血脉过于强大稀有,在部落中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同类婚配,无奈下,不甘寂寞的他只好娶了一个近亲人类为妻。

结果生下来的孩儿柱子,血脉更偏向于人类娘亲,导致大力金刚猿的血脉天赋一直未能激发,就与凡人无异,这是袁昊前些年难以释怀的心病。

不过后来他想通了,既然孩子不能继承衣钵,那就靠自己一路横扫,直至成仙做祖,凭一己之力再现昔日宗族的荣耀。

但在这之前,他要先打败在体质上可与大力金刚猿相提并论的熔天霸体,以此建立不败的信心。

所以他一直有意无意的挑衅拓跋炎,只为铺下第一块自己无敌之路上的垫脚石。

不过他这想法,以至刚至阳,一往无前著称的熔天霸体传承者拓跋炎,又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呢?

由此,他俩之间的碰撞,已成为宿命之战。

赢:炼就霸者之心。

输:道心崩碎,再难回归正途。

先前他俩的多次言语冲突,皆向部落首领俗帝申请外出解决,结果没得到批准。

这次他俩本也只是抱着一试的心态去请求,结果俗帝竟破天荒的同意了。

多年夙愿得尝,二人自然想战对方的最强状态。

所以第一回合占优的袁昊并未乘胜抢攻,由得拓跋炎激发潜力。

深知他所想,瘸子并不着急,悠悠起身,自如的以单腿缓缓蹦向了花廊入口。

将他视作第一阶段宿敌的袁昊见状,感觉自己好像高估他了。

没得到预期的效果,就这么结束了,袁昊一时间百感交集,杀心乍起:“喂,瘸子,你是想逃吗?若是想逃,那此地便是你的埋骨地!”

拓跋炎回头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吼道:“没脑子的大块头,你急什么?我会逃,笑话,我拓跋炎的脸皮有你那么不值钱吗?方才消化过巨,容我小个便,补充一下能量先。”

如此低俗,毫无大修士的风范,直将袁昊气得七窍生烟,两眼一闭一睁,迫发出两道血芒射向了那无耻之徒!

大力金刚猿虽以近战强横耐打著称,但作为辅助的远程攻击,亦可贯虱穿杨。

他们这一族之所以被称为战斗种族,就是能将自身的对战天赋发挥到极致,攻既是守,远近交错,急流勇进,不含退缩!

“哼!”

拓跋炎轻哼一声,骤然提劲,身形一飘,快到只留下一路残影。

“轰隆!”沙木河断流瞬息,瘸子在躲避掉死亡血煞的同时,真身已站在了花廊入口的第一株灼灼桃树上。

远攻失利的袁昊见状,失声惊呼道:“难道你想......!?”

“你猜对了,做人当以勤俭为本,自身灵力能不浪费就不浪费。”

瘸子高呼着铁公鸡的标准宣言,随即运转熔天锤法,“铛!砰!......”玄妙的打铁以及心跳声再起,浑身窍穴大开,如同大泽漩涡般,吞噬天地能量!

只是方才的熔岩状态,已将这方天地的灵气鲸吸一空!

但无妨,尚有更精纯,更浓郁的灵质供他吸收。

“滋滋......!”

妖艳桃花,以及其上的晶莹露珠,竟是天地灵气凝聚所化!

在拓跋炎强行掠夺下,豁然又转化为缕缕浓郁到成雾的灵气,渗入了他周身的七百二十个窍穴!

厥离王妃不晓从何处得知此秘闻,当时才会被他以一片花瓣吓到,从而选择示弱。

不然对罗睿志在必得的瘸子,只能对她用强了。

在如此磅薄的灵气注入下,拓跋炎的熔岩霸体,经过血液转换之源,犹如重锤的心脏淬炼下,他火红色的肤色,快速的朝古铜色转变了!

拓跋炎双目精光乍射,对外扩散的气息相较先前越发强大,袁昊兴奋得仰天长啸,捶胸不已。

“嗷嗷!”

他以猿族最自然狂野的庆祝方式,等待更痛快的第二回合开始!

.......

荒天部落,拓跋炎的铁匠铺中。

苏倾容将娘亲在厨房烧热的锅中水,以葫芦瓢盛入木桶中,而后嘟着樱桃小嘴,羞得小脸红彤彤的提进浴房,倒进浴桶中。

魍娘需要买菜做饭,所以这种羞人的事情只能由她做了。

她今年十二岁,已接近了谈婚之龄,若是被他人知晓这事,说不定会传得满城风雨,对她的名誉有损。

毕竟她有着祸国殃民的潜质,尤其是在这个美人稀缺的封闭部落中,她有任何略微不贞的举动都会被放大,作为居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对此,苏倾容非常无奈,只能暗恼伯伯考虑不周了。

忙活了好几趟,她总算是完成初段任务了。

苏倾容为人处事非常用心细腻,虽然不是自己洗,但她还是下意识的试了试水温。

摸了摸,很烫,需要再加一桶冷水,但她不欲再多跑一趟了。

因为她有更好的降温之法。

苏倾容平摊手掌,心念一动,轻声呢喃道:“晶儿,你出来洗个澡如何?”

话音方落,她的手心异光一闪,一条表皮晶莹如冰的蚕形生物,出现在了她的掌中!

随着怪物的出现,整个浴室的温度霎时骤降,仿若寒冬腊月!

名唤晶儿的怪物,极其人性化的“吱吱......”叫着,点了点小脑袋,而后跳进了热水中。

不过它才洗了三息不到,便被苏倾容急急忙忙的捞了出来,她怕这小家伙将热水洗成了冰块。

用指尖触了触它的小脑袋,她嗲嗲的吩咐道:“洗好了,回去睡觉觉。”

晶儿非常听话,身形立马变得模糊,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她的掌心。

苏倾容再度伸手入桶试了试,感觉冷热适中后,这才满意的拍了拍小手,出去叫罗睿了。

她来到已打扫干净,给罗睿做卧室的西厢房敲了敲门,轻声喊道:“哥哥,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去沐浴罢。”

等了几息没人应,她不由加大了音量。

“哥哥,哥哥,在吗?”

“咦,难道不在?”

想到拓跋炎临走时的吩咐,苏倾容突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壮起胆子,推开了房门。

结果扫了扫一目了然的厢房,竟然没人!

第十四章:擎苍一击 厢房不大,陈设少少,藏不了人,但还是有明显痕迹留下的。

先前苏倾容见罗睿脚步不稳,一看就知道他饿坏了,所以她投桃报李的找来冷饭,让他先凑合凑合。

此时茶桌上的饭碗空空,必定被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这种不温柔的举止对待过!

苏倾容在焦急下,正欲走出厢房到处找找,结果视线刚好扫到了大开的后窗。

“难道是?”

心有所感,她忙跑过去趴着一看,发现窗外的沟渠中豁然留着两只深深的脚印,随着沾染稀泥的脚印移目,翻墙外出的挣扎痕迹明显。

苏倾容打小冰雪聪明,从罗睿留下的蛛丝马迹猜到了很多。

“走得这么匆忙,看来他不想留在这里,但他人生地不熟,能去哪里呢?”

她稍一深思,便想到了八九不离十的答案。

“伯伯这么好的人,他都想离开,他应该是不想呆在部落里了,如此思来,他现在肯定是在去往出口的路上!”

不能把罗睿弄丢,这是拓跋炎的吩咐,使命必达的苏倾容即刻开始寻人了。

她将小手搭住窗沿,稍稍用力一撑,便灵活的翻出了窗户,幅度很大,直接越过五尺宽的沟渠,落在了边上的杂草上,而后微屈两膝,再挺身一纵,就如同飞燕般轻巧的落在了足有两丈高的墙头上!

若罗睿在此,看到在他印象中容易湿眼眶,极其害羞的小妮子有这身手,脑子里肯定会立刻浮现出父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倾国倾城的美人,都是表里不一的骗子!”

墙后是可通三方的荒地,苏倾容稳稳站在不足三寸宽的墙头,丝毫不恐高,低着小脑袋,细细观察罗睿脚底所沾的稀泥到处。

渐渐的,她的清澈双眸变得越发深邃起来,好似能装下星辰大海。

虽然稀泥的痕迹越来越模糊,但还是被她追踪至了数丈之遥,她这视力,绝胜盘旋于高空欲猎兔的苍鹰之眼!

“果然,他是去往出口方向,晶儿,随我意动。”

苏倾容喃声轻语着,屈中指一弹,一根肉眼不可见的细丝从指尖窜出,飞向了二十丈外的一株槐树!

越过槐树,丝头灵性十足的返回,在一根枝桠上绕了好几圈。

苏倾容发劲一扯,手臂粗细的枝桠豁然被拉成了弓状,细丝韧性及弹性十足!

方一卸力,苏倾容便如同一只身姿优雅的翩翩蝴蝶般,借助细丝和枝桠的弹力,轻飘飘的纵向了槐树。

凭此弹力,根本不足以带动她的娇躯,很明显她修习了轻身术之类的妙诀。

再加上她与蚕形异物晶儿意念相通,配合无间,方能做到如御剑飞行般飘逸。

临近目标,细丝随着她的视线移动,松开槐树,缠在了另一株更远的大树枝桠上,与先前如出一撤,她以这令常人惊叹的借力法,得以快速的朝雾海方向飘去。

苏倾容的意向,罗睿不知。

他趁着拓跋炎去斗殴,魍娘母子俩忙活之际,依循着还未模糊的记忆,避开有人的地方,转而顺着原路狂奔。

少了一个体重似猪的瘸子,吃饱的他身轻如燕,比来时的速度足足快了三倍之多。

不足一个时辰,他便赶到了雾海边缘。

前方白茫茫的一片,罗睿根本确定不了被遮掩的洞口在何处?

但无妨,以他的过人智商,还未跑路前,就已经找到了出路。

既然这条河流要途经诡洞,只要顺着这条未分支的主流走,肯定能找到。

深不可测的拓跋炎可能随时赶来,罗睿不敢耽搁,放好桃树,跳入水中,就欲游进浓雾中。

就在此时,他突觉腰部一紧,被看不见之物缠住了。

与此同时,一道犹如黄莺出谷般的娇声,钻进了他的耳朵:“哥哥,等等。”

罗睿大惊,瞬间便分辨出来是苏倾容的声音。

那小妮子和瘸子是一伙的,他哪敢搭理,不顾缠身的诡异,发劲一冲,借着顺流之力,钻进了浓雾中。

而猝不及防的苏倾容,也就势被拉进了河流中,继而再入迷雾中,双双消失不见了!

.......

“轰隆隆!!”

源头之外,大战正酣。

拓跋炎将身体强度提升至古铜境界后,与巨猿交手,已然不落下风。

袁昊越战越勇,他身形虽庞大,却灵活无比,总能抓到比他小了数圈的瘸子巧攻。

而犹如灌浇铜像的独腿拓跋炎,并无僵硬不便之感,灵活得绝胜鬼魅,专挑巨猿的死穴猛攻。

久未放开鏖战,两者已蕴酿数载的丹田灵力异常磅薄,源源不断的流转至四肢百骸,支持他俩秘法频出,依然毫无力竭之态。

打法强硬,但两者粗中带细,并非单纯的依靠蛮劲,一力破万法!

譬如用以辅助的法则之力,所带起的自然之威,将场面渲染得绚烂无比!

由于拓跋炎是单腿而战,未尽圆满,趋于完美的袁昊战势不息,有些不满的质问道:“既为初掌法则的万法尊者,促使断肢再生,轻而易举,为何硬要留此缺点?”

“铛!刷!”

拓跋炎提劲暂时迫开暴猿,神色狰狞的吼道:“为何?因为我想以此鞭策自己,让自己不断的强大下去,直到解开心结!”

与其平分秋色已久的袁昊闻之,决定打破现状了。

“既然如此,虽小有遗憾,但也该结束了!”

“来吧!”

同样有些不耐的拓跋炎回应着,径直于半空下落,“砰!轰!”如同星辰坠地,将一片狼藉的地面炸出了一个深坑!

而后运转秘法,以法力凝炼脚底的厚土精华,纳为己用,逐渐于头顶化成了一柄大锤雏形!

凌空而立的袁昊见状眼皮一跳,突地将庞躯再次拔高,直至云端,紧接着把战力飙到最劲的万法尊者境巅峰,令他原本就耀眼的金黄外表,释放出了缕缕熠熠金辉,仿若一轮猿形太阳!

金辉仿若死亡射线,所照耀到之处摧枯拉朽,将一切磨灭破坏!

“嚎!擎苍一击!!”

完成压箱底的秘法,袁昊狂啸着,将双拳紧握,高高举过头顶后,再猛然放下,扯动无边浮云,犹如天崩一般,照着拓跋炎砸将而去!

猛击未至,方圆两里的大地,已然被扩散的强悍威压震塌了一层!

如此狂暴,不过拓跋炎并无惧色,同样将双手举过头顶,紧紧握住了堪堪成型的巨锤之柄。

随之纵身一跃,腰身一扭,将劲力灌注于双臂,悍然迎向了袁昊!

第十五章:暗质金刚 “噼里啪啦......!”

浮云相互交融挤压,酝酿出万千电蛇乱舞,在袁昊的牵动下,就像两只欲鹏程万里的炸毛雷翅,倒插于他的肩胛骨处,令高速下坠的他看起来犹如雷神下凡,威势莫易!!

而迎着如同天崩般的威压,挥锤而上的拓跋炎,带起来的异象亦不下于他。

熔天锤法除了以炼体著称之外,还是修真界屈指可数的锻兵锤法。

在拓跋炎运转下,由熔天锤法自然牵引的法则之力,以方圆土石为材,凝化出一柄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随着他一起升天,一起抗天!

此时的他,从气势上来看,堪称为万兵之王!!

一个凭借天威,一个借助地利,当拳锤相撞,雷兵互击,“砰!滋滋滋......!”被巨力推动,无处宣泄的暴冲能量互消互融,瞬间浓缩成了一个如脑袋大小的黑球,挤开了二人的触点。

“喝!”

“嚎!”

不顾虎口龟裂,杀红眼的二人再度发劲,使黑球过于饱和达到了临界点,急剧收缩再释放,“轰隆!!”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炸起,二人之间升腾起了一朵遮天蔽日的蘑菇云!

“砰轰!”

不堪此威,拓跋炎霸体龟裂,所持的巨锤崩碎,哪怕融合了大地精髓!

主兵亦毁,其他的劣质刀剑更不堪,劲气一过,尽化虚无。

“咯咯!”

而硬胜金铁的袁昊双臂,表皮尽毁,徒留下满是裂痕的骨头!

不过他以秘法催动再生之力,以其他部位的血肉精华滋补伤处,瞬间便恢复了原态。

表面是无恙了,极重内伤却一时间难以痊愈,但胜负还未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处于狂暴中心,坚守着道心的二人不避不退,扬腿挥拳再战!

天上地下,尽是他们的战场,速度快绝,犹如闪电四处扑闪,疯飙的能量激光狂轰乱炸!

“铛铛铛!!”

当拳脚印在对方身体上时,金铁交击声变脆了不少,二人的霸体防御力已大减。

大力金刚猿的天赋不是人类可比的,两者所受到的创伤差不多,但从明面上来看,袁昊的恢复力更强!

很快,心脏处剧烈起伏的拓跋炎节节败退,开始招架得手忙脚乱,气喘吁吁,已呈一边倒的颓势。

不顾内伤加重,不断发狠挖掘潜力,只为赢下这一战的袁昊准备收尾了,圆睁熠熠血目,放声炸喝道:“我这状态本是真身,消耗比你的霸体小得多,你修为没我高,体质不如我,你拿什么跟我斗!?三拳败你!”

被他激到,倔劲上来的拓跋炎,居然很作死的罢手不动了!

忘乎败势,他狂妄的怼道:“我以前连吃饭喝水都维持着霸体状态,施展起来就与你的真身一样自然,我现在就站着不动接你三拳,若三拳过后,你还轰不下我,那你就惨了!”

袁昊怀疑自己听错了,也就此息战,手指着他,咧嘴鄙笑起来:“站着不动接我三拳,现在的你凭什么?哈哈哈......”

处于劣势的拓跋炎嘴却更贱,极其自信的说道:“就凭我比你强!”

笑得牵动内伤,差点笑出血泪的袁昊,暗想既然胜券已在握,也酣畅淋漓的战了一场,尘封许久的境界壁障隐隐有了松动迹象,目的已达到,那就没什么好啰嗦的了。

“俗帝不会维护失败者的,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你确实很强,为表示尊敬,我会使出全力,送你一程!”

发自肺腑的赞赏着,袁昊运转残余能量,将之全部聚集于右拳,暂时重返巅峰之威。

而后猛地扬动,“嘶璇......!”刮起刺耳音爆声,以势不可挡之威,轰向了拓跋炎的心脏!

袁昊意在其心脏,但他真身的拳头实在是太大了,简直比瘸子整个人还大!

所以这一拳下去,在袁昊思来,不作抵抗的瘸子只有两个结局,不是被轰成渣,便会化作虚无,形神俱灭!

“呵呵呵。”

死劫笼罩,袁昊发现拓跋炎那厮居然还在笑,那模样很贱,超乎想象的贱!

就好像要死的不是他,而是自己一样!

被他蔑视了数年,如今结束了,依然如故,袁昊气得不行,因为在耍贱这方面就从没赢过他。

所以在其临死前,袁昊要过过他没时间回嘴的干瘾:“你这讨厌的家伙,不打死你,都对不起你的祖宗十八代,去到下面要听他们的教诲,下辈子千万别再惹我......”

但他还没说完,拓跋炎就抓紧时间回了:“下辈子你别来惹今生的我,还差不......”

“砰!”

同样没说完,就被拳头覆盖了,时间仓促,瘸子能挤出这几个字,已经算他语速够快了。

“兵兵兵!”

巨力过甚,拓跋炎本就龟裂的古铜外皮瞬间炸开,激射八方!

袁昊才感觉到一畅到底的快乐,但下一瞬便察觉到了异样,因为拳头进无可进的被阻挡了!

“什么东西这么硬!?难道是这厮体内藏有不得了的护身法宝!?”

像他俩这种直来直去的人,鲜少使用法宝,但不用不代表没有。

袁昊忙移开势老的拳头一看,立马被吓了一大跳!

因为拓跋炎并没使用什么法宝,不仅未亡,反而比伊始之时更精神了!

此时他比先前瘦了一圈,失去了古铜老皮,就像蜕完皮的蛇般,焕发的新肤反倒变得更精壮了!

肌肤犹如暗金所铸,泛发着冷硬的摄人光芒,有点佛门霸体“金刚不坏身”的既视感!

“嚎!”

不信邪,袁昊发劲再度轰了他一拳,只是可开山断流的拳劲才触其身,竟然犹如泥牛入海,荡然无存了!

这样的情况,不是他将巨力卸掉了,就是被他吸收了。

可是袁昊觉得,这厮能消化掉如此伟力吗?

能的,因为他看到形似佛陀的拓跋炎笑了。

就在袁昊感觉不好欲收拳之际,“咚!”一道好似撞击佛钟的洪音姗姗来迟,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洪力!

过于凶猛,瞬间侵入拳头肆掠,他根本无从抵挡!

“嘣嘣嘣!”

在眨眼之间,从拳头到肱二头肌,寸寸爆碎了!

要不是袁昊反应快,咬牙凝出手刀,齐肩斩断了残臂,他的颈部以上都没了!

被吓得暴退好几丈的袁昊,强忍剧痛抽着凉气,喃声问道:“嘶......你,你先前竟然还隐藏着实力!而且提升霸体强度,我居然没听到那如同锻造的异响!?”

形势倒转,稳胜的拓跋炎不屑抢攻,玩味的大声回道:“方才我的心脏剧烈起伏,你真以为是我力竭不支吗?其实在那时候,我就开始摒弃用作掩饰的古铜状态,悄然酝酿更高一阶的霸体状态了!至于你没听到,是因为你太弱了!”

袁昊不认同,竭声嘶吼道:“你刚才差点被我轰成虚无了!你居然说我太弱!”

拓跋炎就像看傻子般摇头道:“我将锻体的波动融于外释气劲中,衍生出另一种异响,所以你未察觉很正常,你太孤陋寡闻了,只知我铸兵世家对外开放的皮毛底细,却不知我还未进入荒天部落,就已达到暗金境界了,如此说来,精神感应力以及肉身韧度都不如我的你,还觉得很强吗?”

第十六章:都是可怜人 袁昊闻之黯然了,他深知拓跋炎说的事实。

一直被瘸子戏耍着掌控局势,几近拳拳到肉的自己却丝毫未察觉,法力的运用,以及肉身强度等等方面,确实远远不及他。

“咯咯嚓嚓......”

浑身骨骼开始脆响,袁昊的身形迅速缩小起来,化作了人类形态。

“我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道心崩碎,骄傲不再,袁昊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内伤严重,法力接近枯竭,最劲的压箱底秘诀也被其抗下,但他深知,就算再复巅峰,只会败得更快。

因为提升至暗金霸体状态的拓跋炎,已不打算和他这弱者玩下去了。

看着他万念俱灰,死志横生的模样,拓跋炎收起霸体,恢复邋遢原貌,哀声叹道:“哎......都是可怜人,我杀你干嘛?”

袁昊一听,抬起头来,非但不感激,反而曲解了语意,怒吼道:“你不杀我,你看不起我!?”

拓跋炎顿觉无奈,摇摇头道:“失败乃成功之母,修道之路哪有一帆风顺的,经历了灭族之祸,还有这一战,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有时候过于自信,太计较成败,反而会让你看不到真我!”

这番话貌似戳穿了袁昊的伪装,令他沉默了。

以此为引,随着深思,他的浮躁渐渐隐匿,进入了玄之又玄的空冥状态,有了另一番感悟,崩碎的道心开始凝聚,隐隐有了复苏蜕变的迹象。

“此等得天独厚的天赋,着实让人嫉妒,若他醒悟,便离阴火劫不远了。”

拓跋炎暗中赞叹着,不欲打扰他,只抱臂环胸静观。

直到他茫然的压抑神情,有了释然之象,方才凌空移步,问道:“肚子饿了,待我助你复原断臂,一起去我家吃顿便饭如何?”

袁昊听闻,破天荒的笑着感谢道:“谢谢不用,你自己走,其实做个伤残人士也没什么不好的。”

拓跋炎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啰嗦,自顾自的飞向了花廊。

既然倔强的莽汉能说出这话,就说明他悟了,准备效仿自己了。

奠定了后续威严,又少了袁昊这个麻烦,拓跋炎心情大好,就像一只老鸟般,张开双手扑扇,享受飞翔带来的惬意感。

很快,他就穿过花廊暗洞,进入了迷雾中。

为表示对守门者的尊敬,他缓步低首而行,每跳一步,浓雾便往两边退却,给他显现出一步路来。

得到部落首领的许可,拓跋炎一路顺畅通过迷雾区,哼着自创小曲,去向魍娘母子吹嘘,继续塑立在她俩心中的伟岸形象了。

只是他不知,他看好的两个小辈,此时正在他刚穿过的迷雾中徘徊呢!

刚开始罗睿还有意挣扎,欲摆脱苏倾容的诡异束缚,不过在挣脱不开后,也就随她了。

因为这小妮子和他一样惶恐万分,已无暇理会其他了。

二人就算凭着感觉,顺着水流摸索,亦走不出雾区,更别说找到那作为出口的洞穴了。

罗睿从苏倾容的口中得知,这片雾区是一个上古奇阵,没得到部落首领的许可,让守阵者开路,就只能困在其中瞎转悠了。

刚开始他还不信邪,结果转来转去,又回到了触感熟悉的原地,就如撞上了鬼打墙一般!

更渗人的是,两人哪怕并肩而行,亦看不到对方丝毫,可想而知,这雾气有多么的浓郁!

再加上耳畔萦绕着似近似远的“咝咝......”声,恐怖异常!

女孩子就算再强,胆子肯定是不如男孩大的。

如此一来,苏倾容怎可能会收起蚕丝放开罗睿,独自在这诡境中瑟瑟发抖呢?

虽然她是部落里的居民,但人老成精的拓跋炎没得到许可,都不敢闯入之地,她能有什么办法?

于是乎,本来陌生的二人,暗中决定相濡以沫,抱团取暖了。

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二人在不觉中,已贴着臂膀坐在浅水区,等待能把他俩弄出去的希望到来。

娘亲和伯伯,还有授业恩师将自己视作掌上明珠,苏倾容相信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以后,肯定会想办法找到自己的。

但是在这个时间段里,她能依靠的就只有相对淡定些的罗睿了。

“那如同蛇吐信的声音好恐怖,哥哥,我害怕!”

苏倾容这句话不知说了多少遍,听得罗睿心里越来越发毛。

但是这小妮子很讨喜,让他不忍心呵斥,教她闭嘴,只能挖空心思的安慰了。

“别怕,蛇在水中就叫不出声来了,既然它叫了这么久,还没袭击我俩,说明它不敢入水。”

先不说那诡音,是不是蛇吐信?

鲜少研究蛇的习性,罗睿也只是按照自个的理解,去安慰她罢了。

但不这么说,还能咋说呢?

什么都看不见,又不能像条八爪鱼般挂在罗睿身上,想把恐惧稍微驱散的苏倾容,下意识的要求道:“哥哥,给我讲故事吧?我小时候怕黑,家里又点不起油灯,每到天黑,娘都会给我讲故事哄我入眠,睡着了就不害怕了。”

就算这小妮子不说,罗睿单从她娘身上就可以看出,她过得很凄苦。

这么个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美人,居然活得如此心酸,真是天妒红颜!

虽然很怜惜她,但罗睿从来只听人讲故事,没给人说过故事,怕表达得不好,适得其反,所以他有些支吾起来。

“这,这个......”

苏倾容貌似不知他的难处,饱含向往之意道:“我从小就生活在部落里,很想去看看外面的精彩世界,哥哥你来自外界,肯定有很多新奇的故事,给我讲讲,好不好嘛?”

说到最后,她在不经意间把罗睿当作娘亲撒起娇来,还顺带着摇起了他的胳膊。

虽然对她来说是很自然的一件事,但是却把罗睿挑拨得心痒痒的,这样子还不答应,就不是个男人了。

于是他佯装出勉为其难的语气答应了:“好吧,我给你说一个王国兴衰记。”

“好呀!”

小妮子雀跃不已,暂时忘却了恐惧和矜持,可见其心性单纯天真到了何种地步!

开讲之前,罗睿意味深长的来了句序言:“其实外面的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美好,反而充斥着暴力,尔虞我诈,到处战火纷飞,民不聊生,仿若人间炼狱!”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小妮子完全没被这句话扰了兴致,急声催促道:“哥哥,快说。”

罗睿哑然失笑道:“好。”

第十七章:盛衰岂无凭 罗睿带着崇敬之意,以稚童最喜欢的风格,颇具神话色彩的起首开始叙述了。

从前有一个靠海而栖,以打渔为生的渔夫,迫于生计,他每隔三个月就要进入大海深处一趟。

因为一些贵族喜食的珍稀鱼类,喜欢游戈于海岛附近。

某日,他再一次辞别妻儿,扬帆起航了。

殊不知,这一趟出海,是他打渔生涯的终点。

运气不佳,出海的当晚,他就遇上了暴雨天气,原本平静的水面,很快就变成了怒海狂涛,将他的渔船淹没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家人盼了他五年未归,认定他已葬身茫茫大海之际,他携着一株树苗回来了。

他不仅毫发无伤,而且在气质和能力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竟像渔民们祭祀的神仙般,拥有了传说中可飞天入海,开山断流的超凡能力!

亲友问他原因,他只隐晦的说当时大难不死,被海水冲到了一座雾霞弥漫的烟岛上,获得了仙缘。

拥有了远超常人的能力,他自然不再安于现状,带着讳莫如深的某种使命,投身于了乱世中

经过数年的浴血打拼,他终于建立起了一个以真龙为图腾,以他为主的帝国,放眼邻国,莫敢不尊。

说也奇怪,他拥有着陆地神仙般的修为,不说万寿无疆,做个千年老妖应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在称帝五年后,不足古稀,便身患恶疾暴毙了,死状奇惨,就连脊骨都貌似被病源腐化了!

临死前,向以真龙自居的他曾叮嘱皇子道:“若想长命百岁,以后凡统领江山者,唯龙子可称!”

后来,听从他遗嘱的君王,个个无病无痛的活了百岁高龄,不过与他一样,全都死状凄惨,同样没有脊骨,就像中了某种诅咒!

其实有着他留下的仙家传承,大多皇族子弟醉心于长生大道,是不愿做个只能活百载,死得极其难堪的俗世帝王的。

由此,端坐于龙椅之人,尽是毫无仙资的凡人。

在历代君王积极扩张,励精图治下,帝国雄踞了五百年之悠后,所统疆域,已经笼罩了所在大陆的四分之一,成为了公认的王朝霸主!

各国摄于雄威,纷纷来贺,有和亲的,有送重礼的,有甘愿合并成为附属国的......甚至还有些国家害怕被吞并,忘乎耻辱,将皇族子弟送去当作质子。

其中一个质子为人圆滑,设法和当代储君打成了一片,成了他的贴身侍从。

后来,形同市井纨绔的储君登基,因自傲国力鼎盛,兵强马壮,放眼历史,无一可比拟,在目空一切下,他忘却了老祖宗的谆谆嘱寄,狂妄的以真龙自居,自称千古一帝!

并开始过上了酒池肉林,荒唐腐化、极端奢侈的生活!

说到这里,罗睿顿了顿,在听得入迷的苏倾容轻哼下,换上惆怅之意继续了下文。

知大帝喜好,一佞臣遣人远赴西域,为他寻来了一名长得风姿卓越,媚态万千的异域美人。

大帝一见倾心,他的质子好友亦被其俘获了。

在异域美人有意无意的挑逗下,质子更是难耐,深陷泥潭,难以自拔了。

只是身为与奴才无异的质子,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上人,被大帝肆意的揽入了怀抱。

得此犹如狐狸精般魅惑十足,又善解人意的绝色尤物,大帝顿觉三宫粉黛无颜色,对她极其的宠爱有加。

只是美人私底下的腐糜,他完全被蒙在鼓里。

质子作为大帝的贴身侍从,他在美人的有意怂恿下,自然抓到了很多与她短暂偷香的机会。

当美人在怀,向他倾吐厮守意愿时,无能为力的他总是心如刀绞。

加上身为质子所遭受的耻辱,使其对待他不薄的大帝升起了无边怨恨。

实在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与美人约定好后,他设法离开了这伤心地,回国蓄积力量,等待完成夙愿的一天。

大帝虽不解,但还是给了发小足够的尊重,少了个知音,他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爱妃,以及一双子女身上。

谁曾想异域尤物娇弱的外表下,竟掩藏着一副远胜蛇蝎的心肠,是应证了祸国殃民这个成语的恶毒存在!

确定了后宫牢不可破的母仪地位后,她将毒牙伸向了朝野!

在她的蛊惑下,只贪图玩乐的大帝,变得异常的暴戾无道,残杀皇族以及忠臣,亲近佞臣,拉拢邪修,遣散了先祖视为供奉,堪称国之栋梁的奇人异士,还大兴土木为邪神建造奢华祠庙,颁布了一些毫无人道可言的苛捐杂税......等等令人发指的非人作为!

一时间弄得朝野上下人人自危,民怨沸腾!

大帝不是个好君主,但他是个好父亲,对已逝皇后诞下的一儿一女异常疼爱。

虎毒不食子,这算是他仅存的一丝良知。

与大帝一母同胞的亲弟,有着大陆俗世王朝第一战神盛誉的常胜将军,多次劝阻兄长无果,反倒遭到了猜疑。

在毒妃的设计下,让大帝看到了亲弟轻薄她的假象,在大怒下,遂将亲弟驱逐,终身不得踏入国土半步。

自此,帝国的最后一根脊梁也塌了,大好江山已暗中被毒妃及其党羽囊括了。

覆舟水乃苍生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四起的叛乱烽火越燃越旺,已无扑灭的可能!

加上心怀怨恨的质子,成功在本国称帝后,与其他被压制多年,欲痛打落水狗的国家连成一线,对帝国形成了强大的外患。

在内忧外患的蚕食下,大好河山已是千疮百孔,五百年基业已经岌岌可危了!

打小奢华的昏庸大帝终于醒悟,但为时已晚了。

不过他隐隐存着侥幸,在他思来,只要毒妃还想掌权,留着他这个傀儡,帝国就垮不了。

毕竟国之气运涉及到一个惊天秘密,是由一股只认他这一脉的神秘力量掌控的。

就算毒妃权倾朝野,亦不敢随便废他。

只是他想多了,毒妃意不在掌权,而是涂炭生灵。

面对内忧外患,她不加阻挡镇压,任质子所率的铁蹄踏入,由着叛军肆掠!

不足一年,质子凭着雄才大略,以及绝对实力,吸收了各路叛军,在一名所向披靡的虎将身先士卒下,一路势若破竹,兵临帝国首都城下了!

而令大帝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是,那名一直以恶鬼面具遮脸,不愿露出真容的无敌虎将,竟是被他驱逐流放的亲生弟弟!

血脉相连,别人认不出来,他认得出来。

“轰隆!”

在战神将大陆最厚实的城墙一拳轰开后,雄霸大陆数百年的庞然大物算是崩塌了!

当质子含恨去诛杀大帝时,发现他瘫坐在龙椅上早已气绝身亡了,如他的先祖一样死状奇惨,脊骨无存!

而他的一双儿女,也不知去向了!

是夜,达成夙愿的质子,欣然听从了毒妃有违天道的建议,将首都百姓全部赶进邪修布置的诡阵中,倾听着凄厉绝望的惨呼声,仰天狂笑不止!

“成败谁人定,盛衰岂无凭?”

说出这一句后,讲完故事的罗睿已是泪流满面了。

第十八章:妙笔生花 苏倾容本非常人,尽管目不可视,但感应力极其灵敏,就算罗睿在无声哭泣,她亦察觉到了。

这算是一个不完整的悲凉故事,不过终归是恶人互啄,她听得入迷,但感触并不像罗睿那般强烈。

荒天部落虽然与世隔绝,但时有外出办事的居民,或由外界前来定居的新人,会带来大量的新奇故事。

苏倾容处在对新鲜事物最感好奇的年龄段,她在无聊下,也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去听那些大人说书,了解外界的点滴。

不过听了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发现过讲故事能把自己讲到流泪的人。

聪明伶俐的苏倾容,很快就摸索出了一些蹊跷,犹豫了片刻,憋不住的她问出口了。

“哥哥,那个失踪的皇子你认识吗?”

话中有话,罗睿一惊,赶紧整理了一下情绪,方才模棱两可的答道:“也许吧。”

“这样啊,哥哥。”

既然他不想明说,有礼貌的苏倾容不再追问,但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才谋面不久,却一口一个哥哥的脆声叫着,触耳伤怀,罗睿一时间恍神了,不自禁的伸手抚向了她的秀发。

猝不及防的苏倾容大惊,正欲着手去拨开,却因他的碎语止住了。

“妹妹,妹妹......”

抚得很温柔,轻轻的,柔柔的,对照先前故事的只言片语,苏倾容从中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宠溺。

不过此举终归太过任意了,苏倾容可不想成为他的寄托,一改本色叱喝道:“你这登徒子,摸够没?”

嗔怒刺耳,罗睿这才醒神,慌忙撤手,连声致歉起来:“对不起,我失态了。”

亵渎了自己,一句失态就想带过,苏倾容把小嘴翘到了最高处。

“哼!”再待一言不合,就出手收拾他!

罗睿在着急下,自然随心而语了:“对不起,你肯定不相信,我刚才把你当作我妹妹了!”

就在他准备继续解释之际,却闻小妮子道:“我相信。”

“额。”

罗睿怔住了,如此善解朦胧的人意,她这话好像是原谅自己了。

气氛转好,不能出口刺激她。

罗睿忐忑了几息,发现苏倾容并未进一步讨伐,于是他笃信了,诚意满满的说了声:“谢谢你。”

“嗯。”

小妮子轻哼一声,便静默了。

心中有愧的罗睿,觉得难堪的同时,暗中对这小妮子的悟性惊叹不已。

“失策,说得那么隐晦,居然被她看破了,不过应该也无妨,毕竟她只是一个与世隔绝,对我一直表达出善意的小姑娘,我不能以看待老狐狸的心理揣测她,这不是君子所为!”

儒根深种,罗睿自觉理性的把她和拓跋炎分开了。

故事很有感染力,气氛又尴尬,导致二人的恐惧感消散了不少,哪怕渗人的嘶嘶声,依旧不绝于耳。

直到“铮!”一道犹如古筝断弦的声音响起,这才打破了二人的沉寂。

罗睿顿觉腰身一松,很明显,这是苏倾容不愿透露的不明物体,所设下的束缚解开了。

“呀!我的冰蚕丝怎么断了!”

苏倾容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因为晶儿所吐的丝可承受万斤巨力!

若是在外界,罗睿必定开心不已,可惜身处诡秘之中。

这根拼尽吃奶之力都扯不断的所谓冰蚕丝,居然在不觉间断了,可想而知,有非常不简单的第三者插入了!

危险藏在或大剌剌的处在看不见的暗处,二人非常有默契的站起身,顾不得计较的互相贴着背,凝神防备起来。

“嘶!好凉!”

募地,罗睿感觉到贴身的温润突然变得奇寒无比,就如同靠着一块万年玄冰!

太骇人了!

罗睿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探手猛地向后一挥,着劲推开了一团棉花。

“扑通!”

苏倾容被他狠劲按在了不可描述之处,还被推倒在了河水中,一时间觉得极度的羞恼莫名,眼眶瞬间红了,呜咽着吼道:“无耻!下流!和你爹一样!臭登徒子,你想干嘛!?”

其实不怪罗睿,谁叫她沟通晶儿释放出凛冽寒气用作护体气罩呢?

不了解她底牌的凡人,谁会不惊?

这么大反应,原以为是她在搞怪的罗睿愕然了:“爹!我猜得没错,她说得也没错,与拓跋炎一伙的人,果然如他一般极其会隐藏!”

虽然触犯到了她,但罗睿这次不想道歉了。

因为苏倾容失去了他的信任,二人又算是互相伤害,区别在于相互不理解的有意和无意罢了。

一个身怀异术之人,表现得那般孱弱惹人怜惜,根本就是个十足的大骗子!

就在他愣神之际,突然从暗处冲出异物,将他紧紧的缠住了!

触感微凉湿滑,就快被异物遮掩的罗睿失声尖叫起来:“什么东西!放开我!”

这惊叫将苏倾容吓得不轻,正欲冲上去找他拼命的娇躯就此顿住了。

其实罗睿误会她了,她身怀异术不假,但她很少使用,基本就像个普通人般生活。

对于常人惧怕之物,缺乏历练的她同样害怕,尤其是未知的。

虽痛恨行为不端的罗睿,但苏倾容心地善良,有心过去帮忙,不过这情况反常,她有些缺乏帮助陌生人的勇气。

除了雾,还是雾,看不见的诡异才是最渗人的,苏倾容如坠阿鼻地狱,凉到灵魂深处了。

只是敬爱的拓跋炎,嘱咐不能丢掉的罗睿没声音了,她内心的恐惧渐渐被焦急挤掉了一些。

怕是怕死了,但人还是要试着去救。

“嘶呼。”

踌躇了片刻,苏倾容深深的吞吐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遂转动玄妙的运气法门,口中念念有词:“由春至冬,从生到死,自欣荣走向枯朽......”

随着施法,她的瞳孔渐渐化成了紫罗兰般的色泽,一只通体晶莹剔透,似待红尘渲染的妙笔,从她的月匈部缓缓的透现出来了!

妙笔悬于她的身前,“嗡嗡!”的旋转不息,并释放出一缕缕浩然之气,将周遭的浓雾勾勒成了一朵朵花卉雏形!

透过花卉间隙,她的紫瞳得以映照出丝丝清明,模糊的看到了一个有着斑斓花纹的皮肤,不知本体多大的诡异活物!

就这一瞥,苏倾容只觉双眸一痛,如同被金乌近距离灼伤,什么都看不见了。

“呀!我的眼睛!”

与此同时,苏倾容脑海中回荡起了一道沧桑的慵懒女声。

“还未入门的妙笔生花,粗浅的浩然之法,归去罢。”

传音方息,她不受控的向后倒去,浓雾则依势避让。

她身前的妙笔豁然被一股神秘力量分解成丝丝浩然之气,隐入了她的心胸。

还有一股自丹田伊始的清凉气流依经脉而至,渗入了她的双眼。

灼热被清凉气流覆盖滋润,苏倾容觉得眼睛好了许多,当她试着抬起眼皮时,发现已身处迷雾之外,入眸尽是重影,有两个娘亲,以及两个拓跋炎,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第十九章:造化幼体 眼见苏倾容摇摇欲坠,魍娘和灵活的瘸子忙冲上去一把扶住,一脸关切的异口同声道:“容儿你没事吧?”

脱离诡境,得见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亲人,苏倾容紧绷的心弦完全松懈了,就像只小猫般窝进了母亲胸怀,揉着眼睛梗咽道:“呜,娘,伯伯,我没事,就是觉得眼睛很酸涩,头很晕”。

魍娘闻之心疼不已,但也放心了不少。

这小妮子能出来,是拓跋炎去向俗帝请求了,不然谁都能自由出入,那这个桃源盛地早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了。

不过还少了一个人啊!

知道那小子也在里面,但迷阵中闻声不见人的情况拓跋炎很了解,所以他试着一问道:“容儿,你有看到罗睿吗?”

在冰蚕的帮助下,苏倾容的双眼正在复原中,昏昏欲睡的乏意很强烈,但她强忍着,把在其中的见闻,简略的说了一遍。

当然罗睿的不端行为她没说,还未出阁,若是说了,经常酗酒的拓跋炎不小心传出去,那名节可就不保了。

以她的长相,自然嫁得出去,就算嫁人嫁了无数次,也很抢手,不过在丈夫的心里,肯定会有大疙瘩。

拓跋炎认真听完,暗自疑虑道:“应该没事吧,毕竟那小子是有用之身,不然也犯不着我费心费力的去找不自在。”

想着,他向魍娘吩咐道:“小莹,容儿没什么大碍,你带她回去歇息吧,我在这里等等。”

瘸子行事看似鲁莽,其实很有分寸,魍娘迟疑着答应了:“好,好的。”

在她心中,拓跋炎就是主心骨,向来言听计从,于是她小心的搀扶着女儿走了。

没得到允许,怕把自己卷进去瞎转悠的瘸子只能在外面干等。

按他的想法,能等到自然好,等不到也无所谓,毕竟那个喜欢疑神疑鬼的小子,真的很不讨他喜,

强扭的瓜不甜,要不是被部落硬塞给他,他才懒得理会呢......

雾海中,有娘生没人疼的罗睿,被犹如蛇绕般的诡物包裹着,正承受着强烈的窒息感!

就在他认为此生就要结束之际,诡物放开了他。

湿滑不再,得以喘息的罗睿却放松不了丝毫,因为诡物并未走远,就在他的身后,无比清晰的“嘶嘶......”声就是证明。

入眸一片红,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可怖境况,但场景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身后是白雾,前方却是血雾!

越发诡异,作为一个凡人,此时罗睿没被吓晕,已经算他胆子大了。

就在他怔怔不知所措的当口,毫无预兆,“砰!”他就像被横着的野牛猛撞了一下,不受控的向前打了个踉跄,跌入了血雾中。

感觉全身骨骼都快散架了,罗睿抽起了与诡音一般的痛哼声。

“嘶.....”

不消说,这是身后的诡物所致。

明知它的方向,却看不见,抵挡又无用,罗睿毛了,死猪不怕沸水烫的斗胆怒喝道:“恶心的妖物,你到底想把我怎样?”

除了“嘶嘶......”声,万籁俱寂。

语言不通,完全理解不了,急得罗睿直骂女良:“他女良的!该死的妖物!”

但他说不出什么有种单挑之类的话,因为潜意识提醒他,他是卵,击不了石。

“砰!”

诡物似被惹恼了,又快似闪电的赏了他一撞。

躲避不了的罗睿痛彻心腑,而且离较正常的白雾区又远了丈许。

“砰砰砰!”

诡物并未停止足柔躏,罗睿连续被撞了好几次后,在熬不住下,朝着未知的前方死命狂奔起来。

奇怪的是,他一跑起来,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的诡物,却出奇的不再折磨他了。

只是当他跑累了,想要稍稍休息一下时,就会被撞飞!

一来二去,罗睿算是明白它的意图了,就是想让他在血雾中一直深入下去。

罗睿拥有极阴之体,对污秽特别敏锐,他早已察觉这比白雾浓郁得多的血雾,就是充满了腐蚀性的阴煞之气!

此时他已身无寸缕,要不是体质特殊,以及有紧紧捧着的辟邪树庇护,他早就被侵蚀成一滩脓水了。

往前是作死,但罗睿不硬着头皮走下去的话,可能会被诡物撞死,早死不如晚死,所以他唯有咬牙前进了。

随着不竭前行,他发觉血雾变得越发的浓郁,简直可以用黏稠来形容了,说是潜入了血海中,也不为过!

渐渐的,罗睿觉得越发的步履维艰,别说跑了,就连硬走都很吃力。

皮肤越来越痒,浓度加重的血雾,带来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了。

腿如灌铅的又走了半里左右,罗睿七孔流血,浑身毛囊溢血,深觉身心已被压迫到了极限,如果再向前走一步,说不定血管会爆裂,走十步,骨骼会碎掉,走三十步,也许就会被挤压成肉泥了!

横竖都是死,面对不可顽抗的死境,凄惨无比的罗睿不走了,犹如疯魔般发出了不甘的咆哮。

“啊!!!”

吼完,他便直挺挺的昏迷过去了。

处在这犹如海渊之底的诡域,他就连自然躺地都做不到,身不由己的极致,便大致如此了!

一直尾随在他身后的诡物,细不可闻的低吟道:“果然有效!两个造化幼体能坚持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希望未来在路上能看到你俩。”

声息,它再度卷起罗睿,极速的向后倒退而去。

在这过程中,已不成人样的罗睿仿若躺在母亲肚子中,被一股股暖流滋润着,而附于外表的血液竟然回流入窍了!

很快,他便恢复了伤前原貌,心脏在有力的砰砰跳动着,似比之前的生机更加磅礴了。

拓跋炎正在外以极其慵懒的身姿等待着,募地,从浓雾中传出了令他敬畏的“嘶嘶”声。

平时表现得天不怕地不怕的瘸子一惊,赶紧弓起腰身,以示尊敬。

“嘭!”

就连一个颇有重量的物体从中飞出,落在了身侧,他都不敢乱动乱看。

不知是何物,但他能感应到是个毫无威胁的活物。

直到‘嘶嘶”声远去,他方才移目看去。

发现是罗睿后,拓跋炎露出一脸嫌弃,以单手将他甩上肩头,扛起就走。

第二十章:都是规矩人 待罗睿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勉强算是熟悉的软塌上,曦光与己共眠。

再看看周遭,确定这里是拓跋炎安排给他的西厢房。

不仅没死,而且从来没这么精神过,很神奇,但罗睿坦然接受了。

因为身在诡秘之中,还有什么值得以合理观念去深究的?

有点因祸得福的意味,但他无心向谁致谢,因为他对这里又没了归属感。

眼见门窗大开着,虽去路多多,但罗睿就像吃了死耗子般一脸丧气。

这情况摆明拓跋炎根本就不怕他再越窗翻墙而逃了。

即来之即安之,罗睿从未考虑过这念头,但现在有了。

毕竟唯一的出口凶险万分,他还能逃出瘸子的手心吗?

身上穿着一套极其舒适的丝织新衣袍,色泽样式与苏倾容穿的差不多,罗睿不禁浮想联翩起来:“难道是那小妮子割爱所赠,帮我穿上的?”

想想很有可能,无心再眠,他下榻走出了厢房,结果看到拓跋炎正在院子边上磨刀霍霍。

听见动静,瘸子用指头刮了刮刀刃,目不斜视,淡淡的吩咐道:“我们去河边割草。”

以后就人在屋檐下了,吃人嘴软,罗睿不问原因,点头答应了:“好。”

他很会看事,放眼扫了扫,就朝搁在墙角的肩挑草箩走了过去,提起扛在肩上后,同样面无表情的说道:“前面带路。”

做着常人的事,拓跋炎也如常人行事,手杵拐杖走向他,把镰刀扔进草箩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番后,咂舌道:“换上新衣袍,你小子挺养眼的!”

罗睿忙顺藤摸瓜问道:“这衣袍很眼熟啊?是谁给我换上的?”

拓跋炎一脸坏笑着指了指自己,玩味道:“是我给你换上的,你失望了吧?这衣袍是容儿她娘熬夜给你做的,你又失望了吧?”

罗睿顿感一阵恶寒,轻啐了一口:“啧!”

“没心没肺。”

拓跋炎朝他翻了翻白眼,率先走出了院子。

待罗睿跟出门,他手指对面道:“答应倾容她娘翻顶很久了,如今得闲,你帮个手割点新茅草,也算是答谢了小莹。”

看着对面戴着斗笠,正站在茅屋上收拾铺顶旧草的魍娘母女,罗睿心中有了疑惑,开口问道:“既然我都能住在你这里,为何不把她俩安顿进来?”

拓跋炎苦笑道:“人言可畏,你也见识过了,再说她娘俩有骨气这东西。”

罗睿很无畏的建议道:“把她娶了呗?”

拓跋炎很想抬起拐杖给他一下,但忍住了,没好气道:“我瞎了吗?”

“哈哈哈。”

罗睿笑了,想说你一个瘸子也好意思嫌弃那般贤惠的女子。

“哈哈哈。”

被调侃的拓跋炎也跟着干笑了两声,他想拉近彼此距离。

不过罗睿很快就笑不出声了,因为远处的苏倾容,狠劲将手中干草朝他的方向扔了过来。

只是丈余就坠地了,离他还远着呢。

看不清两手叉腰的苏倾容喜怒,但从她的举动来看,罗睿知晓她很愤慨,毕竟女孩子最在意名节,被看到只小脚都会要死要活!

“走了。”

不等瘸子,罗睿用手抓紧扁担跑了,他怕那妮子一时间气不过,冲过来找他麻烦。

被打挨骂事小,若是暴露出他的不端,面对瘸子和她娘,那必死无疑了!

“臭小子,你发什么癫?等等我!”

拓跋炎莫名的高喊着,杵着拐杖的肩头,一耸一耸的追了上去。

待跑到苏倾容看不见之地,罗睿这才停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不红却心狂跳。

在血雾中经过生死磨炼后,他的体质比之前强了许多,不过他没察觉,因为无暇。

罗睿等了好一会,拓跋炎这才行色匆匆的追上他,垮着脸质问道:“你跑个什么劲?是不是觉得天高任你飞了?”

这话一语双关,罗睿怼道:“我说过好几次了,我有选择吗?”

瘸子瞬变得意之色道:“没有。”

罗睿眯着眼道;“那不就行了,我跑我的我乐意,事照做,互惠互利,早点筹够三枚金币的工钱,然后走人。”

拓跋炎手捏即将大成的无形王牌讪笑道:“行,我说话算话,过完这两天,以后有你受的。”

该来的已经躲不掉,罗睿一脸无所谓:“不就是打铁嘛,很要命吗?”

拓跋炎正色道:“很要命,能让你改头换面。”

“若真能变个样,加我连带祖宗十八代感谢你。”

这话听似不羁,实则罗睿说的是心里话,本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人,若能换个样,就省去很多麻烦了。

“会的,明天带你去登记落户后,你就能体会到了,走了,耽误了时间,她娘俩今夜要以天为被了。”

语毕,拓跋炎前头引路了。

出了部落,顺着河流走了一会,来到一处齐腰茅草茂盛的幽僻地,拓跋炎顿住吩咐道:“这里没人,清清静静的干活吧。”

又在装平凡了,罗睿不屑的朝河上努了努嘴道:“大神,那里有个人,你感应不到吗?”

“不会吧!”

大神二字,拓跋炎觉得很受用,遂半信半疑的顺着他指引的地方看去,结果看到了一根飘在河面上的无钩鱼线,再跟着丝线移目,他发现了一双布鞋露在芦苇丛外。

确实有人!

拓跋炎大惊,以他的修为,能避开他超强的五识感应,只有与自然融为一体之人还有可能。

惊是惊了,但他不慌,因为呆在部落里的人,都是“规矩人”。

拓跋炎定定心神,扬声问道:“不知是哪位兄台,在此愿者上钩?”

听闻打招呼,那人站起身来,笑容满面的回道:“拓跋兄,是我在钓你。”

这话说得太那个啥了......拓跋炎颇为不悦道:“呵,原来是你这老书生。”

那人长得很挺拔,就连高杆芦苇丛都遮不住他的脸,至少八尺有余。

耳闻拓跋炎叫他老书生,罗睿非常的不解,因为那人长得极其的俊朗秀气,除了额前飘荡着一撮任性的白发比较显老外,看起来最多弱冠之龄,何来老一说?

第二十一章:青衫难入时人眼,却有牛头为我低。 打完招呼,老先生绕过芦苇丛,边走边捋缠在手心的鱼线,来到罗睿跟前,端详着他打趣道:“你就是被他拉上贼船的小兄弟吧?不错,仪表不凡,他日必是人中龙凤,可惜被他拉低了气派......”

短短一句话里就带了好几根刺,但拓跋炎知他是在玩闹,于是佯装出极其不舍的表情顺水推舟道:“他仪表不凡,你风度翩翩,若你俩狼狈为奸,必定相得益彰,摘得少女杀手殊荣,既然这么合拍,那我就忍痛割爱转让给你好了。”

话音方落,罗睿便迫不及待的说了声:“如此甚好!”

老书生闻之,感觉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神情变得有些僵了。

拓跋炎就猜到罗睿不会放过远离自己的机会,当时受制于任务,没把他弄到部落之时还可以迁就,但现在木已成舟,若是能甩开他,何为而不为?

于是继续揶揄书生道:“你瞧他多欣赏你,要不你去跟俗帝说说,就让他去你的书院扫花瓣罢,没事教他葬花啥的。”

被调侃的书生暗暗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身上白净的儒袍,正色道:“这个不需俗帝同意,我就能做主,不过铁要打,至于地能不能扫,花能不能葬,就看他够不够穷酸了?”

拓跋炎摇摇头:“不知道,但他原本的着装是够穷酸的。”

本来不太理解,但听了瘸子的话后,罗睿明了,一时间升起了浓浓的好胜心,跃跃欲试的暗忖道:“希望你对我胃口,我倒要看看你够不够穷酸?”

老先生对着罗睿笑了笑,而后转脸问道:“好了,我是来帮忙割草的,拓跋兄,有多余的镰刀吗?”

这是想逃避?

罗睿不禁有些失望。

瘸子一脸鄙夷道:“越帮越忙,不窝在春秋院伤春悲秋,跑来添什么乱呢?我怕弯久了,闪了你的腰。”

老书生昂首望天,搞得非常肃穆的答道:“为了我那宝贝徒孙,闪腰算什么?为了她,就算是挑大粪折了腰,我也乐意。”

拓跋炎挤出赞赏之色道:“倾容那小妮子有你这老夫子,倒也荣幸,既然你这么积极,我那把镰刀就给你用吧,没农具的我在旁做监工就行。”

原来还有监工这一说,感觉失言了,老书生后悔了:“作为资深读书人,监工还是由我做吧?”

瘸子将了他一军:“不行,出尔反尔岂是君子所为?”

“好吧。”

老书生佯佯的从草箩里拿起镰刀,抓起茅草便割将起来,似乎想打瘸子脸,他割得很粗鲁,以示自个是百晓生。

说话轻浮,行为玩世不恭,罗睿算是看明白了,这里估计除了魍娘母女俩正常些,其他的都不是正经人。

嫌弃至极,他取出镰刀,挑了处远离二人的地方割将起来。

瘸子则闲情逸致的从挂在腰际的储物袋中取出酒壶杯盏,饶有兴致的边小酌,边装模作样的指指点点。

“喂,你能齐泥割吗?这么短,铺上去怎么遮风挡雨?”

“呀!你以为盖顶是老牛寻偶吗?专挑嫩的割!”

......

二人被他吼得很不爽,很想甩出一记飞镰插在他的臭嘴上,但话糙理不糙,其实他指点得很专业,导致二人无法反驳,只好默默的将怒气发泄在同样不还嘴的茅草上了。

这里的茅草过于茂密,草箩又装不了多少,半个时辰不到,单是老书生割的就已经装满了。

罗睿割好后堆积下来的草,只好搓一根草绳绑成捆了。

时间很赶,这一趟肯定不够,割好了不带休息就要走。

为表奖励,监工决定赏一直眼巴巴咽着口水的老书生一口酒,结果一壶酒被他一口就喝尽了!

跑得老远行独霸之事的书生,不停的咂着嘴表示不过瘾,直将瘸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连带罗睿也扯进去了,因为他没喝到。

觉得辣眼的罗睿懒得理会,掬起甘洌的河水喝了个痛快,而后扛起茅草就走了。

老书生忙生涩的抬起草箩,踉踉跄跄的朝他追去:“喂,等等我,酒劲冲头,我一时豪气凌云,灵感来了。”

罗睿的步伐不停,饶有兴致的应道:“酸来听听?再评判你够不够马蚤?”

儒家的打趣术语信口就来,感觉那家伙可能是个知音,老书生很正式的清了清嗓子:“嗯嗯嗯,好,你听着哈。”

“顺应东风处处栖,茵茵直欲上天梯。”

罗睿一听就分辨出他是在吟草,细思下觉得很贴合,一时间兴致大起,问道:“下文呢?”

老书生延颈鹤望道:“你来。”

罗睿喜欢闭门造车,不喜欢次韵啥的,但不能在拿手的方面丢了面子,所以他应承了:“好。”

绝句的起承转合要衔接流畅,而且尾句要显出点睛之意才行,故而转合句是最考验人的,罗睿遂平心静气,细细的思考起来。

自觉是粗人的拓跋炎眼看两人马蚤气侧漏,顿觉膈应不已,间距虽远,但他硬是又倒退了好几步。

就在罗睿句斟字酌,却挑不到合适的马蚤句,有些急躁之际,突闻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照远传来。

“罗睿哥哥,罗睿哥哥。”

在这里没啥熟人啊?

罗睿一惊,忙循声望去,只见与他有过纠纷,把水牛当马骑的柱子,用竹枝狂抽牛屁股,快速的冲了过来。

但皮猴过于肆意,不考虑水牛感受的后果很严重,一个坐不稳,就被颠簸的牛背甩到了草丛中。

而被柱子抽发毛的水牛,却径直朝罗睿冲撞而来,气势汹汹,若被撞到,不残也够呛!

眼看他有危险,书生和拓跋炎却无一丝悸动,就保持原状淡然看着。

不足两丈了,罗睿慌而不乱,没有要跑的意思。

因为面对疯狗疯牛,越跑它们就越兴奋!

试想想,以一个常人的脚力,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疯牛?

罗睿着手将背后的茅草捆移到怀中,而后奋劲朝水牛砸了过去,只期能阻止它的冲势。

可惜他太虚,草捆太重,飞出去不足半丈就落地了。

虽然没砸到水牛,但却令它止步了,并低下脑袋,嗅了嗅草捆,觉得合胃口后,便朵颐大嚼起来。

牛喜欢盐味,而草捆上沾着罗睿的汗水,所以勉强算是歪打正着了。

彼此虽有过节,但柱子终归只是个孩子。

脱险的罗睿正欲去查看柱子情况,但那皮猴却自个爬起来了,怒气冲冲的扬起竹枝,跑着去找水牛报仇了。

“啪!啪!啪!”

“让你在本少月夸下撒野,打死你!”

这般生龙活虎,一看就没事。

不过当罗睿移目看到与自己相对的水牛被抽出了血痕,却依然对爽口的汗草不离不弃时,灵光一闪,马蚤起来了。

于是他趁热撇过脸,朝书生朗声吟将起来:“顺应东风处处栖,茵茵直欲上天梯。青衫难入时人眼,却有牛头对我低。”

老书生默念着,稍稍审查了一下,便振奋的抚掌赞叹道:“青衫透着一股不羁穷酸气,是挺不受人待见的,不过欣赏的也多,我出意境,你加寓意,好句!好绝!!”

罗睿闻之,傲然问道:“如此,我凑得够穷酸吗?”

书生伸出大拇指道:“够!”

第二十二章:本是青衫不足夸 即兴拟绝,没点功底可不行,尤其是还吟出了不错的句子,更是难得可贵。

老书生突觉拓跋炎扯淡得没错,罗睿在儒道上的天赋不错,与自己是挺合拍的。

自个是什么人,所接触的圈子基本就是什么人,不是绝对的,但是肯定的。

这个同样喜欢玩神秘的书生和瘸子脾性有相似处,两个都讨人厌,但罗睿更偏向于书生,因为彼此之间有共同的兴趣爱好。

于是罗睿趁势开口提醒,希望他兑现诺言:“先生,既然你觉得我够马蚤,那扫花一事?”

书生略微犹豫了一下,答道:“没问题,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罗睿入院不是去读书,而是想去做工,所以入学时间超了,也应该无妨才对,他不解了:“为何不是时候?”

书生意味深长的答道:“待你打一段时间的铁,调和阴阳后再说。”

困扰自己数年的登天难题,打打铁就能解决?

罗睿觉得他这是在委婉的拒绝了,不禁大失所望:“呵,若能调和阴阳,我哪会这般落魄......”

拓跋炎承诺过,只要他还清三枚金币,就会让他离开,虽不知真假,但有希望总是好的。

所以罗睿想着多做份活,能早些离开这处处透着诡异之地,不过这打算落空了。

书生似知其惆怅,微笑着以肯定的语气道:“认真随着拓跋炎学打铁,包你可解此愁。”

这玩笑开大了,罗睿摇头苦笑不已。

书生也微微摇了摇头,觉得这少年想得太浅了。

但其实是书生想得不够周到,罗睿曾是大国皇子,欲为他解忧的奇人异士不算少,但是没一个能做到。

所以拓跋炎和书生的断言,他并不相信。

在书生深邃的双眸中,一股股稀薄的浩然之气自方外而来,欲潜入才气横溢的罗睿之胸,却被他自然释放出来的阴气阻隔住了。

由此,就算罗睿才情斐然,但其天生的极阴之体,却将他的指天鸿儒之途阻挡住了。

不解决这个问题,意指大道的书生,是不会费心于一个体质特殊的凡夫俗子身上的,于是再度点拨道:“学无止境,但达者为先,你听我的没错。”

这话很明了,意思就是他的学问比较高深,罗睿听罢很不认同,走向河边,扯出一株水草愤然吟道:“傍依流水洗年华,本是青衫不足夸。一世招摇谁驻足,小鱼儿或大河虾?”

书生一脸无奈道:“这寓意借得不好,本是一路人,相煎何太急?贬低我,不也是在看低你?”

罗睿撇过脸,不屑道:“我是野路子,路广,而你则是以大儒自称,如何一路?”

书生默然,悄悄的将双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仿若神游天外的表情片刻后,他兴奋的大叫道:“钓到鱼了!”

罗睿闻声回脸一看,发觉这家伙本来早已挽在手中的鱼线,不知何时放出直达河心了。

看着无钩的鱼线在平缓河流中剧烈抖动,似乎还真的钓到鱼了?

如此神奇,除了疯狂的柱子,就连坐在远处,背对着他俩的拓跋炎都被吸引了。

见罗睿一脸怀疑,书生猛然扬手一拉,一条比巴掌还大的鲤鱼被他拉到了岸上,而后快步走过去,紧紧抓住鲤鱼,抽出鱼嘴中的鱼线以及水草根,揶揄道:“谁说赏识水草的只有小鱼儿与大河虾?”

自持身怀异术,用来死马当活马医罢了,罗睿并不感冒:“若你是我,你用无钩鱼线,钓一辈子都钓不到吞食水草根的鲤鱼!去骗三岁小孩吧!”

言外之意很明显了,你就是在耍诈。

读书,无异于读道理,但道理说不过他,有些脑涨的书生不想与他多争辩了,遂放眼看向抽断竹枝还不解气,正在徒手打牛的柱子,和颜悦色的劝道:“柱子,你为灵长,何必与一头牛怄气?”

柱子闻言停了手,强压住怒气振奋道:“院长说的我不懂,不过我很快就懂了,因为我爹已经答应送我去春秋院念书了!”

“呃。”

书生愣住了,他曾经依循育人为本的博爱理念,去劝过倔头袁昊送孩子入学,但是被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至于他的高尚理由就是:念书无用,拳头才是真道理!

绞尽脑汁与他说了一番大道理,孰料油盐不透的莽汉听毛了,摆出一副要揍人的凶相,见他如此,书生哪敢再多劝,赶紧溜了,后来碰到他,都选择绕路走。

如今那暴猿准备送一直浪着的柱子入学,令书生觉得这反转简直比牛能听懂人弹琴,还不可思议!

柱子是一帮熊孩子里坏水最多的,作为先生,他是喜欢聪明人的,书生表示欢迎:“行啊,知识改变命运。”

但蛮猿选择朝主流进化,令他感到很好奇:“你爹不是最讨厌之乎者也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柱子似懂非懂的答道:“我爹说了,固守自封会停滞不前,只有海纳百川,才能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书生感叹道:“你爹变得不像他了。”

柱子很认同:“是啊,现在他不再酗酒,也不打骂我和我娘了。”

说着,他走向罗睿,一脸不自在,就像在背书般致歉道:“罗睿哥哥,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你......”

一点都不真诚,感觉他是被逼的,但莫名的罗睿并不在意,只微微颚首,很敷衍的接受了。

见他点头,柱子长舒了一口气,“呼......”,而后露出更加不情愿的便秘表情,缓缓走向瘸子,把先前的话照搬了一遍,也就改了个称呼。

拓跋炎笑眯眯的揉了揉他躲避不开的小脑袋,指着他的来路说道:“我接受你爹的道歉,好了,放你的牛去吧,不然吃了庄稼,你爹可不会放过你。”

柱子一惊,忙转脸看去,发现水牛不知何时不见了?

吓得他赶紧依照瘸子所示奔了过去。

连部落里最讨厌读书的父子都向往做个贤人了,书生一脸得意的朝罗睿问道:“怎样?青衫够崇高吧?”

罗睿鄙夷道:“你是青衫里最崇高的......”

书生恬不知耻的顺势自抬道:“你很有眼光!”

罗睿差点没忍住暴脾气:“我......”

就在此时,看不下去的拓跋炎怒喝道:“喂,你俩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找意境,吟诗作对的?”

书生闻之,尴尬的笑了笑:“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他抬起草箩,继续踉踉跄跄的走了。

“啧!”

罗睿这才注意到自己割的草被牛啃成了残渣,无奈,只能重新再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