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人坊》 穿越 那似乎是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的以为我已经死去。 然而,我清晰的记得。我在海水里沉溺,迅速的。无论我如何扑腾,仿佛海底有一双无形的手将我往下拉扯。 我慢慢的闭上眼睛。 疼痛与黑暗交织。 我好像在梦中,或许真的也只是一个梦。我站在黑暗的隧道里,前方是微小的光亮,我开始朝那点唯一的光亮前行。可惜,那光芒太过遥远,连我自己都忘记了前行了多久。只觉得,光芒忽然太过刺眼。 我想用手去把刺眼的光挡住,却从手腕部传来一阵刺痛。我微眨下眼睛,身边的丫鬟立马放下药碗,吩咐下人道:“赶快去通知老爷夫人,说小姐醒了。别忘了,让林郎中来诊断下,小姐是否真的无恙了。” 从疼痛中醒来,神智尤其清醒。我看着一群人进进出出的忙碌,有些烦躁,可一张嘴,竟连一个单字都吐不出来。我又试着动了动手指,还好还有知觉。 雕刻着牡丹的窗镂,窗外依稀可见种了一小簇翠竹。室内,用珠帘隔开内外。珠帘内摆放着用上好的红木做就的床榻;珠帘外,一张红木桌,桌上放着华贵的紫砂壶,旁边几张小凳子。再过去,是用蓝布相隔的书桌,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落笔人是楚雪霏。 整个屋室简单清净,一点都不像女孩子的闺房,唯有书桌旁放着的古琴,才让这屋子透露出点女气。 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屋子又开始嘈杂,我吃力的撑起些身子,往床帘外张望。只见,进来一对衣着尚算华丽的夫妻。我看着眼前的人全戴着发簪,穿着古装,除了初时的惊讶外,心下已经明了。 我,穿越了! 这种荒唐到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剧情,居然在我的身上发生了。 想来,那对进来的夫妇应该就是我这具身体的父母了。 此时,一大堆人围在我的床前,见我没有反应,立即派人去催林郎中了。我愣了半晌,总算消化了这件离奇事件。所以,当林郎中刚刚来到我的床前坐定,我立马就把他推开,径直来到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尚未脱离稚嫩的脸,如潭水般清澈的眼眸,高挺的鼻额,光滑的肌肤,几乎吹弹可破。唯一不足之处,这张脸与十岁孩童无异。 自那日后,我便被那郎中诊断为失忆。楚雪霏,也就是现在的我。常被旁人提起落水失忆前的事情,希望可以从细末的琐事里,好让我恢复一星半点的记忆。 这不,我将自己锁在屋里,练字。逃避那些老是在我耳边碎碎不断的丫鬟下人们。 “小姐。”我哀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笔,望向进屋的丫鬟小梅,道,“有什么事吗?” 话音方落,自小梅身后又移入一个人影。此人站定,我才方才看清,与我一般是个十岁孩童,我疑惑不解的看着小梅,不知道这又唱的是哪一出。 小梅对着我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小姐,他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楚天涛。” 同父异母的哥哥,楚天涛。 我默默在心里记下,不料一旁的孩童。不,是我的哥哥。哎呀,想我21世纪17岁的花季少女穿越变成一个十岁孩童不说,可恶的是还要向一个十岁的男孩叫哥哥。真是怎么想,怎么别扭。 一旁的楚天寒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我的表情有那么好笑吗!再笑,最好笑掉你的大牙,笑到你肠穿肚烂。 楚天寒见我垮下脸来,也收住了笑,正色道,“我要出门,你要一同去吗?” 我收起笔砚,“去!当然去!” 想我在21世纪,天天在外面“闯荡”,哪像现在,人生地不熟的,整天窝在府邸。有机会去外面看看,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可是,在楚天寒转身踏出房门的一刻,他的嘴角擒笑,为何有种我被人设计的错觉。 异族少女(1) 素斋楼是曦皇国出了名的酒楼,来这里的大多是非富即贵。 当千帆过尽,我仍旧清楚的记得,我第一次进素斋楼的情景,俨然像足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 素斋楼! 我望着那匾牌上三个金灿灿的字体,心中暗自感叹。这哪里是酒楼啊!分明比一个七品官的府邸还大,前门是热闹的街市,客栈内布置清雅别致,一入内,仿似门外的喧哗与己无关。酒楼还配有一个花园,院子中心是一座人工造就的湖谭,其上假山嶙峋,周围楼廊曲折。经过院子,便是客人们休息住宿的地方。从院子出发,到达住宿的房间,一路上皆是用鹅软石铺成。 我曾在《水浒传》里看过对酒楼的描写: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现在,我算是见识到了古代富家子弟的奢华。 店里的小二见有客人,马上迎了上来,“两位是上楼上的雅间呢,还是就在这楼下用餐?” “楼下!”我抢在楚天涛前面回答。笑话!这么大这么豪华的酒楼,菜价一定是敲诈型的,去楼上的雅间不知道又要花多少无谓的银两。当然是楼下喽,能省一分是一分吗! 楚天涛好笑的看着我一副像个乡下孩子进城的表情,对着小二吩咐道:“我们是段逸寒的朋友。” 小二一听我们是来找段逸寒的,瞬间换上比刚才还要热情十倍的笑脸,回道:“原来是段将军府上段公子的朋友啊!段公子等两位可好些时候了。” 楚天涛颔首,踏上楼梯,见我没有跟上,又走回来拍了拍我的头,道,“走了,乡下来的丫头。” 我闭上张得足以塞下一个鸭蛋的嘴巴,紧跟住楚天涛的步伐。 楼上鲜少有人,比起楼下更是清静。我跟着楚天涛径直朝西南面最角落的一张桌子走去。坐在椅子上的人或许是看风景太过入神,待我们走近,才有所察觉的回头,“可算来了。” 说话间,那椅子上的人将目光越过楚天涛,落在我的身上。四下无声,被他盯了片刻,我有些恼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真是的,不过是和我一样十岁大小的男孩而已。 那男孩听了从我口中蹦出来的话,不仅没有收回目光,反而大笑起来,“不错,有意思。” 我气呼呼的瞪着他,挪动步子,在他的对面坐下。男孩终于收回目光,对着楚天涛招呼道:“你怎么不坐呢!好好的位置空着,很可惜的。” 楚天涛嘴角擒笑,缓缓的说道,“你要的人,我已经带到了。我就把我家的雪霏交给你了。”什么!什么叫做“我把我家的雪霏交给你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刚要起身,向楚天涛问个清楚,却被段逸寒抓住了手腕,任凭我怎么喊叫,“楚天涛,你给我站住。楚天涛你还是不是我哥啊,你个乌龟王八蛋,你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啊!” 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天涛,离开客栈。 我将目标转移到抓住我不放的段逸寒身上,“你放手!” 段逸寒满脸灿烂的笑容,一句不发的任我折腾。真是奇了怪了,我前世的十七年加上现在十年的力气,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十岁的小男孩。 “你给我放手!”我放弃了挣扎,段逸寒似乎也看够了风景,看着我说道:“你哥都说了把你交给我了,我要是放开你的手。万一,你像兔子一样乱蹦乱跳的给蹦没了,我怎么向你哥交代啊!” 兔子!本小姐光滑细腻的肌肤,外加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哪里像红眼睛的兔子啦! “你到底放不放手!” 段逸寒存心和我耗上了,“不放!” 好吧!那可是你自找的!我在段逸寒得意的眼神中,忽然化作楚楚可怜的表情,道,“公子,我和你平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就放过我吧。” “你。。。。。。”段逸寒只来得及吐出一个“你”字,便被另一幅景象给镇住了。 说实话,我也给镇住了。 只听得一声“住手”! 我和段逸寒都把眼光转向楼梯处,只见一个比我个头还小的女生,穿着一身异族少女才有的服饰,梳着小辫子,手里拿着鞭子,正双手叉腰的怒瞪着段逸寒。 异族少女(2) 许是段逸寒见惯了这种情形,马上反应过来。 “把这位姑娘给我放了!” 段逸寒恢复之前的笑容,一字一句缓缓道,“我、偏、不、放!” “你!”不由分说,那名少女的鞭子立马朝这边挥来,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心里不停的祈祷,鞭子不要打到我,我可不想毁容啊! “可以睁开眼睛了。” 一道悦耳的声音传入耳内,我睁开眼睛,盯看着站在我身边的男孩。外表看去,虽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脸若桃花,纵使面无表情,也仿若似笑未笑,美若天仙。一身同少女如出一辙的异族服饰,穿在他身上竟是如此妥帖。美,这个字是用来形容女子的容颜,他虽美得妖媚些,却无一丝女气。 我呆呆的盯着他看,世上怎会有如此貌美的人呢!那少年好像并未察觉,我正认真的注视着他,只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的打斗。我循着少年的目光,也将视线转到正在打斗的两人。 岂知,这两个人竟是打上瘾了。我坐在一旁,看的久了,有些不耐,想上前把事情的始末解释清楚。方站起来,手腕再次被人禁锢住,是那与异族少女同行的少年。 “媛儿,不一定会输。” 话音一落,耳边“嘭”的一声,异族少女被打落在地。身著异服的少年首先反应过来,起身去扶少女。段逸寒没有想到自己出手过重,傻愣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当时,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跑过去便去推打段逸寒,“连女孩子都打,你还是不是男的啊!” 段逸寒没有防备,被我一推就推到在地。在场的人,包括围观看热闹的群众,一时间都愣住了,气氛有些僵场。 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有那样的举动,或许,那是我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第一次有人这般帮我吧! 异族少年看了我和段逸寒一眼,背起少女走出酒楼,我紧跟随上。 在医馆看过,确认少女只是皮外伤,敷点膏药,几天就可痊愈。听了大夫的话,我算安心了。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少女见我舒了口气的样子,直率的笑道,“放心吧!我从小就是跌跌打打长大的,这点伤不算什么的。” 我笑笑,“谢谢你。” 除了道谢外,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对了。我叫端木媛,他是我的哥哥——端木璟!你叫什么?” 在名叫端木媛的异族少女身上,似乎有种很容易让人感染的快乐,我不知觉的露出自己的本色,“楚雪霏,你叫我小楚小雪小霏都行。”“呵呵,你可真有趣。” 站在一旁的端木璟显出些不悦,道,“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哎呀,”端木媛像是发现了什么事情,道,“璟哥哥,万一我们走了,那坏人又来找楚姐姐,怎么办呢?” 我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忍着笑,不道破。端木璟匆匆的瞥了我一眼,说,“媛儿,要怎么做呢?” 端木媛似是“奸计得逞”的笑容,回答,“当然是护送楚姐姐安全到家,我们再回去呀!” 我偷偷观察端木璟的反应,他一直紧绷的表情,因这句话儿放松不少,“就依媛儿的。” 一路上,媛儿挽着我的手臂问这问那的,问的最多的是关于段逸寒的事情。 “姐姐,你是不是和刚才那个人认识啊?他叫什么名字啊!” 我用若有所思的眼神审视起媛儿来,“你该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在古代,十二三岁嫁娶,定亲的是常事,十岁年纪的孩童已然是情窦初开。 “什么呀!”媛儿的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在我们族里,除了璟哥哥武功在我之上,还从未有人能打赢得了我的。我只不过是好奇而已。” 我边听媛儿的解释,边扭头看着默默跟在我们身后,一语不发的端木璟。见我瞧他,端木璟立刻把头别向别处。我疑惑的转回头,继续和媛儿嬉笑。 在府外道别了媛儿,刚踏进府门,一小厮便一路小跑的迎上来,“小姐,你回来啦!我这就向少爷去说一声。” 我拦住他,道,“不用禀报了,就让他等着吧。” 说完,我就直接回房了。 书院(1) 来到曦皇国已经好些时日,天气也越发的冷冽,想是离冬天不远了。 “雪霏。” 我放下欲将推开房门的双手,转身看向疾步而来的楚天涛,问道,“请问兄长有什么事吗?” 嘴上彬彬有礼,心底暗自恼怒:真是个多嘴的,都吩咐了不必禀报,还乱嚼舌头。 “段逸寒,欺负你了?一脸的不悦。” 我不做理会,移步进了房间便把门关好。不料,楚天涛的动作比我还快上一分,硬是使力抵住我已关了一半的门,推门而入。我被楚天涛那一推,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什么啊!力气大很了不起嘛!会武功很伟大嘛!竟会欺负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我干瞪着眼,干脆和衣在床榻上躺下,背对着楚天涛,打算无视他到底。 “段逸寒该不会,真的欺负你了吧?!” 哼!欺负我!我挪了挪身子,寻了个更舒服的睡姿。他一个十岁头毛都还没有长齐的小屁孩,能欺负得了我一个前世今生加起来有二十七岁的人吗! “你生气了吗?” 见我不理他,楚天涛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你真生气了!” 我能生什么气,只是忽然间觉得逗逗他挺好玩的,于是忍着笑听他一人喃喃自语。 “可是,在你落水失忆之前,不是一直喜欢他吗!” 咯噔! 我紧闭的双眼猛地张开。我没有听错吧!我喜欢他?我喜欢那个段逸寒?!我掏了掏耳朵,继续仔细的听他絮语,生怕自己是听错了。 “我听别人说,人在失忆后对自己重要的人,总会存有些许细末的印象。” “所以,你就认为段逸寒是我重要的人!”我好气的抢白,自床上坐起来,楚天涛默认的点点头。 果然是十岁孩童会有的举动,怪不得他会好心的带我出府,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他们以为这是什么!是在玩办家家酒的游戏吗! 见我依旧苦着一张脸,楚天涛小心翼翼的问道,“还生气吗?” 我瞪着这个与我有血缘关系,却对我而言还未有半分亲近的哥哥,好气的说道,“自己家的哥哥帮着外人,我能不气吗!” 我嘴巴上虽得理不饶人,心里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楚雪霏,偶然阴差阳错的来到这个陌生的年代,可是我能真切的感受出他们对楚雪霏的关爱。 楚天涛继续问道,“那你说,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楚天涛此刻的表情语气,显然像足了砧板上的鱼。我可以想象这样一幅画面:我穿着市井百姓的麻布衣服,一手里拿着刀,一手摁住砧板上睁着眼睛的鱼(楚天涛)。那鱼乖巧的很,豆大的眼睛好像在说:“我不蹦也不跳,要杀要剐,都随你的便!” 楚天涛看我哈哈大笑,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我还是很想笑,但却立马收住笑容,揉了揉笑得发疼的肚子,道,“要我不气,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我见楚天涛上勾,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我要去名山书院上课,你帮我说服爹。如何?” 楚天涛犹豫不决,我又故作生气道,“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在乎我这个妹妹了!” “好好好,我答应了。” 我在心中暗自好笑,小孩子还真的是很好骗呢! 书院(2) 我斜躺在座椅上,随意的翻看着楚雪霏的书画。看窗外的天色差不多了,随手招来贴身丫鬟小梅,在她耳边俯身吩咐。 天色渐暗,该是用晚饭的时辰了。楚老夫人左张右望的没见着楚雪霏来用饭,不免着急。小梅步入大厅,正听见楚夫人吩咐下人们去看看小姐是否无恙,看见小梅来了,也免去下人们多走这一趟。 “小梅啊,雪儿怎么还不来用饭呐?”楚夫人问道。 小梅按照小姐的指示,换上一副焦急的神态,道,“小姐身子不舒服,应是前些天落水得的病未好痊愈。小姐吩咐小梅请夫人过去看一趟。” 楚夫人一听是女儿病了,心下更加的着急,拿眼神巡视楚老爷楚天德。楚天德仿若未觉,兀自自己夹菜吃饭,楚夫人无奈道,“那就过去一趟。” “小姐,夫人来了。” 我吩咐在门口望风的丫鬟小菊,慌张的跑进来说道。我一收到消息,快速的从椅子上跳下来,飞奔般的钻到被窝里去。 原本以为古时候的官宦人家家教是很严厉的。没想到,我认为至少短期内无法说服爹娘让我去书院上课的事情,竟然是轻轻松松的搞定了。害得我还大费周章的装病,和楚天涛兵分两路,来说服爹娘达到目的。 第二天清早,我换上了崭新的学袍(古代的学袍就是我们所说的校服,它不是由学院批量特制的。只不过是比常人所穿的衣服颜色较深些,起以便区别的作用)。在铜镜前照了又照,衣服的尺寸大了些,但不至于拖地。一个十岁的女童穿着与自己身材比例不协调的学袍,怪是怪了些,也总算像个学生的样子。最主要的是,是我第一次穿学袍,自我感觉特别良好。 名山书院远离街市,位于城南的秀峰山上。书院地处偏僻,却很清幽。整座书院被绿树围绕,石阶两旁奇花盛放。书院不大,但很讲究。院内有莲花池,院外不远处有直泻而下的瀑布。瀑布之下,便是曦皇国有名的药池,据说可治百病,不过那是后话。书院往北拾阶而上,还坐落着一座庙宇,寺院内香火袅袅,可惜少有香客。 我的双脚刚刚踏进名山书院的大门,从书院内就传来一阵吵闹。是两个孩童在吵嘴。我附耳吩咐小梅去把先生给叫来。这招果然奏效,先生一来,那两个小女童便不再互相辱骂。 开始要上课了,我寻了个空位置坐下,拿出一本《诗经》翻开竖起,打算好好睡上一觉。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在朗朗的读书声中,一个纸团砸中了我的脑袋,我抬头看,是刚才在吵嘴的女孩之一。她用手指了指那团掉在地上的纸,显然那字条是写给我的。我伸手想去捡纸条,另一个女孩站了起来,“夫子,有人在上课的时候传纸条。” 我盯着那个站起来的人,是刚才在吵嘴的另外一个女童。 先生放下手中正在讲解的诗经,踱步走下来,捡起那团纸条,展开,看阅。 “哪位是苏玲棂?” 戴着老花眼镜的先生在学堂里扫视了一遍,刚才给我扔纸条的女孩站了起来。先生抚了抚胡须,瞥了眼站起来的苏玲棂,道,“去,把书拿好,去院子里站着。” 我有些不忍,更看不惯那些打小报告的人,反倒是对上课开小差的苏玲棂有些好感。我站起来,道,“夫子,扔纸条的事我也有份!” 结果可想而知,我和苏玲棂都双手顶着书,站在名山书院的院子里。幸好,是初冬了,要是是夏天,光是太阳晒,也得晒掉一层皮! 人生,知音难觅(1) “我叫苏玲棂,我爹是朝中太守苏衡。你呢?你叫什么?” 我对着苏玲棂露出一个笑容,“我叫楚雪霏。” “我知道你,”苏玲棂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你是楚大人的千金,前几日在清平池落水的那个,对不对。” 我微笑默认,苏玲棂继续对我说道,“你知道梁萍儿吗?” 我摇摇头。 “就是和我吵架的那个,她仗着他爹是朝中御史,对着我们老是呼三喝四的。不过是区区御史嘛,上面不还有丞相皇上吗!上面比她爹大的官有的是。” 我听着苏玲棂发牢骚,以前我很讨厌明明自己没有实力,却爱道别人坏话的人。可是,苏玲棂我对她并不反感,她很直率,直率得可爱。 “梁萍儿,就是个米虫,没了他爹,看她还那么嚣张。”苏玲棂仍旧喋喋不休,我突然间倒想出个好主意。 名山书院位于秀峰山上,地势却不险峻。书院后门外有一个小斜坡,斜坡下是一片小竹林,竹林地土质尚算松软,摔不疼人的。完了,我的恶作剧劣根性又来了。 “你,想不想教训一下她。”我打断苏玲棂的喋喋不休,问。 苏玲棂张大水灵灵的眼睛,高兴的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神秘的笑笑,不语。 趁着,学生们都在上课,没有人来看管我们两个。我和苏玲棂偷偷的潜进书院的杂物房里,翻找起恶作剧的绳子来。 “雪儿,这根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太粗了。” “那,这根呢?” 我再次摇头,“太短了。” “这根?这根?” 我从一堆杂物里探出颗脑袋,又摇头,“不够粗。” “这根,总行了吧。”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物品齐全,开始行动了! 过程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一根不要太过粗也不要太细的绳子就行了。绳子太粗容易被敌人发现,绳子太细又怕被敌人踩住,而达不到我们想要的目的。 来到书院后门的院子外面,在两棵竹子上绑好绳子,绳子贴近地面,用漫过脚踝的野草遮掩。现今,只差最后一步了。 “棂儿,你有要好的朋友吗!让她把梁萍儿约到这里来。” “好,我马上就去。” 是放学的时候了,我坐在杂草丛生的竹林里,不细看,压根不会有人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人。 “来了来了。”苏玲棂简直比我还要兴奋。 “你们两个找我来有什么事情!”梁萍儿站在高处,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我按捺住心中的偷笑声,故作镇静的说,“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梁萍儿警惕起来,“你们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你是不敢下来吧,”苏玲棂喊道,“胆小鬼!” “谁说我是胆小鬼,下来就下来,有什么好怕的。”梁萍儿说得信誓旦旦,走起路来还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像是前面有豺狼虎豹一样。 我们看着梁萍儿一步步走近陷阱,嘴角溢出收不住的笑容。 只听得“啊”的一声,梁萍儿从斜坡上翻滚下来,落在我们的不远处。我和苏玲棂哈哈大笑。 梁萍儿爬起来,气呼呼的等着我和苏玲棂,道,“我是堂堂御史大人的女儿,你们连我也敢欺负,我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当时,我们哪听得进去这些话,只看见梁萍儿滚脏了的衣服和她沾满泥土的脸,一身的狼狈。梁萍儿见我们看她的模样笑得更欢了,愤愤的从头上抓下一撮杂草,哼哼的离开。 人生,知音难觅(2) 我和苏玲棂相视而笑。她比我还夸张,整个人笑趴在地上,我也好不到哪里去,靠在一棵粗壮的毛竹上,用手捂着肚子。 “哎呀!真的不行了,笑死我了。”苏玲棂渐渐的收住笑,喘着粗气道,“好了好了,我不笑了。” “明明,你自己笑得最过瘾了!” 苏玲棂不反驳,认真道,“人生,知己难遇。”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句话啊?”我好奇的问道。我可不相信一个十岁的女童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句是夫子的常常挂在嘴边的,我给学来了。” “我也会,”我不甘示弱,“千古,挚友难得。” 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和一个才十岁的女娃娃杠上了。好吧,我承认自己的心理年龄退化了。 “既然难得。”苏玲棂忽然盯着我,道,“雪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我好奇的跟着苏玲棂往书院的偏北方向行去,我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哪门子的药,也没有问,只是跟着她拾阶而上。一路上来,石阶路已经斑驳,许多已经是缺角了的。 “怎么样!”我顺着苏玲棂手指的地方,抬眼望去。 灵慈寺! “原来,这里还有座寺院啊!”我作恍然大悟之态。 “你才来书院第一天,怎么可能知道这里呢!”苏玲棂骄傲地道,“走吧。” 我随苏玲棂走进灵慈寺,整座寺院只看见一个老者在清扫地面,院子里有几棵参天大树,可惜是冬天,叶子稀疏。寺院的正殿内燃着红烛。 “跟我来。”苏玲棂拉着我来到一处偏殿,偏殿内有些许灰尘,看来这偏殿已经被人弃之不顾,无人打扫很久了。苏玲棂从殿内的角落处寻到两个草垫,在菩萨面前放好,跪下。我也学着她的样子跪下,却完全不知道这是要干嘛,满脑子的浆糊! “雪儿,我们结拜姐妹吧!” 啊!!! 苏玲棂完全没有给我考虑的余地,说道,“我先来。” “我——苏玲棂今日与雪儿结为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苏玲棂草草的盟完誓,说,“轮到你了。雪儿。” 好吧,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的好,何况,这个朋友我并不讨厌。 “我——楚雪霏今日与苏玲棂结为姐妹,从此祸福共享,生死不弃。若有违约。。。”我想了想,实在不知用什么词语,“如有违背,就让我脸上长痘痘。” “嘻嘻,哪有人这样发誓的。”苏玲棂不依道,“不行,你得重新再说一遍。” 我回道,“那要盟什么样的誓,才算通过呢。” 原不过是我的一句无心话,苏玲棂到认真的想了起来,时而点头时而又摇头。我看了看天色渐暗,提醒道,“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天就要黑了。” “哎呀,真的啊!”苏玲棂大惊小怪的叫起来,“雪儿,我们快下山吧。不然天黑了就惨了。” 我看着活蹦乱跳的苏玲棂,忽然庆幸。或许只有在这样年幼的年纪,才真的会有纯真的友谊。或许很多行为傻是傻了些,但这份友谊却无关钱财、无关家世、无关权利,它——仅仅是一份友谊,如水晶般透明。 所谓,人生——知音难觅! 便是,这个道理吧! 我和苏玲棂走下山,天色已是完全暗下,我捶了捶走累了的腿,继续往前拖动着蜗牛步。 “不行了,我又累又冷的,走不动了。”苏玲棂干脆蹲在路边,休息起来。我叹了口气,“看你放学了,还去不去灵慈寺,这回吃苦头了吧。还带累了我。” 苏玲棂任我埋怨,想是没有力气争辩了。我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苏玲棂身上,“现在暖和些了?” “那你呢?”苏玲棂关切的问道,“你不冷吗!" 我正要答话,一辆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车里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我又想不起来是谁,在哪儿听过! “停车。”马车夫“吁”的一声,马车在我和苏玲棂的身边停住。 一双洁白嫩滑的手轻轻的将车帘歇起,是端木璟! 祸事(1) 马车里的气氛有点怪异,就连一向活泼好动的苏玲棂也安安分分的坐着。 端木璟闭着眼睛,仿佛是睡着了。尽管如此,我在他面前仍不敢放肆,他的身上有一种威慑人心的气场,我不明白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气质。 “到了,小姐。”苏玲棂站起来,我拉住她,把她滑落下来的披风披上,“外面天寒,小心冻凉了。” “知道了。”苏玲棂下了车,马车继续前行。 我回过头,端木璟依旧是微闭着眼睛,一副惬意的样子。难道,真的是睡着了?!真是一个怪人,在那么颠簸的车子里面也能睡得着。 不过,他的样子还真是好看。他的眼睛有种我说不出的感觉,总之让人看了会怕。可是,当他的双眼闭上,他的脸就柔和了许多,这才像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吗! “我,很好看吗?”端木璟忽然张开眼睛,我吓了一跳。 “哪有!”我别过脸去。奇怪,为什么我的心里好像有一万只小鹿在蹦跶的感觉呢?啊!一定是紧张,我太紧张了!可是,我为什么要紧张啊!嗯!是端木璟太吓人了。 “对,一定是端木璟太吓人了。”我很肯定的点了点头,确信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 “我有长得很吓人吗?”端木璟凑近我的脸,笑眯眯的问道。完了,我怎么自言自语的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呵呵~~~”我扯起一抹微笑,打算蒙混过关,“你长得惊天地泣鬼神,怎么会吓人呢。” 哎呀!人一紧张就喜欢口不择言,一口不择言就会胡言乱语。我这都是说的什么话呀!什么乱七八槽的惊天地,去九霄云外的泣鬼神。 我看着端木璟的脸色又黑了一层,解释道,“我是说,你、你的行为很吓人!” 听了我的解释,端木璟做回自己的位子,说道,“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没做什么亏心事,还怕我的行为吓人吗!” 这次我很乖,直接闭上嘴巴,一句话都不说。古人说,多说多错。这不说总不会错了吧! 端木璟见我不理会,也不再言语,闭上眼睛又开始“休眠”了。 该死的!这车子也太沉闷了些了,我揉搓着自己的袖角,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催促:车子快到家吧!车子快到家吧!不然,我会闷死的! “楚小姐,楚府到了。” 我几乎用最欢雀的心情在心底呐喊欢呼,以为终于解放了。岂料,端木璟眼明手快的抓住了我的手腕,拿起一旁的披风,为我披上,道,“怕别人冻凉,难道你就不怕自己冷了。”我看着这个只有十三岁的男孩,心里泛起一丝温暖,“谢谢。” “送你。”端木璟往我手上塞了一样东西,我拿起来细看,是一块做工精致的玉佩。我若有所思,道,“嗯。玉的质地不错,兴许能卖个好价钱。” “这送你是为日后方便找你,你不许扔了,送了,更不准把这块玉给卖了!”端木璟着急的说道,脸色有少有的愠色。 “行了,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把它卖了的。”真是一个别扭的家伙。这么好的玉,傻子才会把它卖掉呢!说不定,这块玉佩以后还能派上大用场呢! 祸事(2) 我拉了拉披风,跳下马车。 楚府上下灯火通明,却无半个人影。我好生奇怪的走进前厅,物什依旧,整座府院安静的可怕。整座府里的人都哪去了,总不会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吧! 我踏出门槛,正要往后府走去,小梅恰好匆匆忙忙的跑来。 “出什么事了?”我扶住小梅,问道。 “小姐,夫人让我来通知你赶快离开。”小梅答非所问。我看小梅焦急的模样,更加想问个明白,“为什么要离开?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小梅咬唇半晌,吞吐道,“是老爷被查出贪污官银,府邸要查封了。连老爷少爷都被充军了。” “贪污!怎么可能呢?” 远处有脚步声渐近,小梅拉住我手腕,往府宅的侧门跑去,“小姐,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爹呢?娘呢?”还有楚天涛,他们怎么办呢? “小姐,只要有一个人逃脱,就有希望。如果,你也被抓住了,那才是完了。”后半句,小梅似乎是说与自己听,又似乎是说给我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小梅干脆把我推出门外,我依靠着门蹲坐在地上。 我不能喊,不能就这样冲进去救人。小梅说得对,如果连我都被抓了,那才是真的完了。 为什么?为什么别人穿越,就可以玩得风生水起的?为什么我穿越,变成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不说,不到一个月,连家也封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我终于能明白为什么十三岁的端木璟身上会有威慑人心的气场,生在王孙之家,自幼擅长手段。想必,他也是非常人吧!我胡思乱想着,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几时了。或许,是被晚上的寒气给冻得,我爬起来便往自己的房间跑。 屋子已经不成样子了,该搬的搬了,该砸的砸了。我疯了似地在一推废墟中,寻找着。 是一把琴,古琴。 我的前世一直想拥有一把这样的古琴,每每看见电视里的女子身处绿山清水之间,手扶琴弦,那是怎样的飘然。所以,在学业之余,我报读了民乐系的课外兴趣班。来到这里,我都没有认认真真的弹过一曲。我用手拂动琴弦。可惜,琴弦没有几根是完好的,我终究只能描画梦想的轮廓。 天,大亮。 名山书院的学堂上,坐好了学生。马上就要上课了,雪儿怎么还没有来啊?! 苏玲棂心急火燎的随便抓住一个学生,问道,“你今早,有看见过楚雪霏吗?!” “没有。”那学生被苏玲棂的模样吓到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楚雪霏,她恐怕是上不了书院了。” 苏玲棂转身,看着刚进学堂的梁萍儿,问,“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梁萍儿得意的笑着,说,“楚雪霏的爹被朝廷查证贪污官银,已经被封家了,府里的丫鬟下人们也全遣散了。这全城都知晓了的事情,难道你没听说吗。” “贪污、封家!”苏玲棂惊道。 “没错。而且还是我爹派人去封的府衙,这就是你们得罪我的下场。”苏玲棂没有听见梁萍儿后半句的话,便跑出了名山书院。 与此同时。段府也是不得安生。 “爹,天涛是我的好友,我一定要去看他。”段逸寒极力争辩道。 “楚天德和爹也是世交,他的事情,我会努力像皇上争取减刑。你就别给我贴乱。”段寓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摇头,吩咐下人道,“还不快带少爷回房。” 一阵吵闹后,段誉吩咐,“去。备一辆马车,我要进宫面见皇上。” 祸事(3) 段逸寒呆在房间里,绞尽脑汁。硬闯出去的办法可行,可是一回来,对老爹可是没法交代的,也不知道又要拿什么所谓的规矩来惩戒他。有什么法子可以既出得了门又不让爹知道的呢! 不如——有了! 段逸寒打开房间的门,侍卫就立马拦住了他。 段逸寒脸带微笑的从衣袋里掏出十两碎银,笑道,“只要你们放我出去,这十两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两名侍卫犹疑不定,片刻,其中一名侍卫道,“不行,要是将军怪罪下来,我们可是没法交代的。” “我爹呢,去了皇宫,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我保证,”段逸寒举起手发誓,“我一定会在我爹回来前赶到的。”段逸寒见两名侍卫还是犹豫不决,诱惑道,“可以让我爹不怪罪你们,还能白拿了这十两的碎银。这样的好事。。。。。。。” “好吧。”先前说话的侍卫,拿过段逸寒手中的碎银。另一位侍卫不放心的嘱咐,“那小少爷你一定可要在将军回来前,回府呀!” “知道了!放心吧!”走远了的段逸寒甩出一句回答。 京都的城门外聚满了人,一大群的民众挤在一起,好似在看什么告示。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车内的人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这么热闹。” “没事。好像是贴的什么告示,一群百姓围在一起看呢。”马车夫回答。 “告示?”端木媛倒来了兴趣,“璟哥哥,反正人那么多,车子现在也过不去,我下去看看是什么告示。” 端木璟还没来得及拦她,端木媛便下了马车,挤到告示前。这不看还好,一看就不得了。端木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了,可是一字一词都毫无差错。是通缉楚雪霏的告示。 端木媛慌张的跳上马车,把自己看到的告诉端木璟,“璟哥哥,不好了。楚姐姐家出大事情了!” 出事!昨晚还不是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出事了! 端木璟焦急的吩咐,“掉头,去楚府。” “少主,我们已经在曦皇国耽误很长一段时间了。再不回去,不好交代。”马车夫如实回答。原来,这马车夫并不是普通的车夫。 端木媛瞧了瞧端木璟的脸色,问,“那我们不去楚姐姐家了吗?” 端木璟深叹口气,闭上双目,“走吧。” 或许,缘该如此。 “哎呦!”好痛!苏玲棂揉了揉被摔疼了的屁股,哀嚎。楚府的大门已经被贴上了封条,她只能爬墙进来。本来看这墙也不是很高,谁料到,居然会摔下来。 只是,此刻顾不得这些了。苏玲棂直接往后府奔跑而去,顾及伤势,脚一拐一拐的,煞是别扭。 书房里,没人。房间里,也没人。 苏玲棂心底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照理说,昨晚雪儿是和自己一起坐车回来的,应该正好错过官府来抓人的时间才对啊!难道,雪儿已经被抓住了!!!思忖间,耳边传来脚踩在碎物上的声音,苏玲棂忙转过头,叫道,“雪儿!” 苏玲棂的脸上在看清来人后,露出失望的神色,不是楚雪霏。 “你也认识雪儿?”段逸寒疑惑的问道。听语气,此人和楚雪霏甚是相熟,苏玲棂的脸上又染上一丝希望,“你认识雪儿!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段逸寒摇了摇头,苏玲棂再次担心起来,“她,是不是被抓啦!” “不可能!”段逸寒肯定的否认,“根据我爹的人说,她还没有被官府抓住。” “那她,会去哪儿呀?!” 她会不会是被昨天晚上,那个人带走了。可是,自己又不认识他,他只是好心的帮她们送到家而已,去哪里找这么号人物啊!那么,除了他,雪儿还能去哪里呢?市井之地太过热闹,是绝无可能了。难道。。。。。。 “我兴许知道雪儿在哪里了!”苏玲棂的声音有掩不住的兴奋,段逸寒也因这句话,眼眸点起了些许亮色。 只是梦? 灵慈寺一处偏僻的破屋内,满地都是草屑,细看,屋子里的角落随处可见密布的蜘蛛网。 我抱作一团,希望这样可以让身体暖和些。可是,还是好冷,好冷。 “雪儿。雪儿。”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我迷迷糊糊的微张开双眼,入目的是苏玲棂焦急的神色,“棂灵。” “幸好,她还记得你叫苏玲棂,看来脑子还没有烧糊涂!”我把眼神放向那个说话没有口德的人。 一双剑目星辰如水,透着与他年龄不相符合的深沉,此刻却露出几许焦急的神态。高挺的鼻梁,如樱花般红润的唇瓣,圆润的下颌。两颊有着一些粉红,汗水自额际顺着两颊流下来,但仍旧不失他初露英俊的美貌。我痴痴的看着。真是奇怪了,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原来段逸寒竟然是这般好看。 “哎呀!雪儿的眼珠子怎么不会动啦?!”苏玲棂惊呼道,段逸寒像是松了口气,说,“放心吧。她死不了的。” 果然,是一个没有口德的人。 “你帮我一起扶他起来。” 我再没有力气,好想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一直睡着了,该有多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我的鼻尖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怎么会有消毒水的味道呢?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然后是守在我床边,一群我所熟悉的人。 “筱雪,你可终于醒了。”一位中年妇女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激动的把我抱住,我诺诺道,“妈妈。” “唉!”妈妈似乎很高兴,爸爸也在一边乐呵呵的笑着。 我的脑袋更加糊涂了,我不是穿越到了古代的曦皇国吗!怎么?!难道我只是做了一个梦,可是这个梦好真实。那些彷徨、那些欢笑、那些害怕、那些温暖。。。。。。。 一幕幕的还在眼前,清晰如昨。 “对了,筱雪。”妈妈打断了我的思绪,拨开人群,介绍说,“这两位呢,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溺水的时候,是他们跳下水,救你上来的。”说着说着,妈妈抽噎了起来,“要不是他们,我和你爸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咱们的宝贝女儿了。你知不知道,你都昏迷三天了。” 我压根没有听见妈妈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所谓我的救命恩人,竟然是和苏玲棂、端木璟长的极其相似的两个人。只不过,现在是放大版的。 放大版的苏玲棂看着我笑,“你落水的时候,可把我和我男朋友吓着了。” 话是如此说,而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被吓着的样子,我不确定的问,“你叫苏玲棂,是不是?” 众人的眼神里都闪过一丝惊诧,倒是我的两名救命恩人很快恢复了常态,“既然你已经没事了,我想我们也该回去了。” 我眼见他们要离开病房,心急的问,“那我以后去哪里找你们啊?” “找,我们?”放大版的苏玲棂疑惑的转过身,问,“你为什么要找我们啊?” “。。。。。。” 我无从回答,确实也是无法回答。苏玲棂见我回答不出来,微笑的牵过端木璟的手,转身便要踏出病房。我脑子转的飞快,不顾旁人喊出声,问,“你叫端木璟,你还有一个妹妹叫端木媛,我说得对吗?!” 病房里的人都奇怪的看着我,我知道我一定被别人当成是一个疯子或者是一个精神异常者。妈妈做到我身边,问,“筱雪,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一直都处在昏迷状态吗?!” 我明白妈妈有很多的不解,可我没有时间解释了,因为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到底,我是现在在做梦,还有才刚刚从一场梦中醒来。 已经走出病房的苏玲棂和端木璟又退回到病房,我抱歉的看着爸爸妈妈,还有很多关心我的朋友,不好意思的说,“我和我的恩人有话要讲,妈妈你们可以先出去吗?” 妈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爸爸他们,无奈的点下头。 又一次穿越(1) 爸爸妈妈都出了病房,带上门。整间病室忽然冷清下来,让人觉得孤寂空旷。苏玲棂坐到我的床边,先前的笑脸已然不见,“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苏玲棂的面貌和我眼前的人重叠,这种感觉让我很不真实。为了掩饰紧张,我拿过床头柜上的茶杯暖手,茶水温热,袅袅热气升起,苏玲棂的脸越发的不真实。 “你,可以救我一次。就可以救我第二次。”我深切的感受到,我的掌心湿热。其中的深意,我想她明白的。 “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有什么为什么吗?因为,我相信楚雪霏的父亲绝没有贪赃枉法。因为,那里有我的牵挂,比如苏玲棂。因为,有好多舍不得。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好像已过了百年,我有太多个不舍得了,我想要回去。 “那你就舍得你苏筱雪的身份,舍得离开爱你的爸爸妈妈吗?”苏玲棂好似看穿了我的心事,一语道破。 气氛忽然变得沉重。不舍得。舍不得。人生有太多包袱,一担背负,即使沉重,也再不想放下。纵是苦多乐少,单为了那百分之一的温暖,已愿一生背负。 “呵呵~~~”苏玲棂干干的笑道,“你有没有听佛祖说过一句话。” 我摇摇头,不明其意。苏玲棂认真的说,“佛曰:莫执着。莫执着。前世已过,务须执念今生。我佛又曰过:切莫念。切莫念。人世烦忧自烦扰。” 我的额头滴下三滴汗,她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句也没有听懂,这跟我回去曦皇国有什么联系吗?端木璟在一边有些看不过眼,扔了一瓣橘子在自己嘴里,道,“很简单。她的意思就是说:曾经有位名叫佛的人说过,做人呢,不可以太死脑筋了,明明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做成功,还去做它干吗。反正这件事情总会过去的,何必跟自己过不去,自寻烦恼呢。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以上只是棂灵炫耀自己的文采,你不要太过介怀,是正常人一般都听不懂她的话。” 我举一反三的发问,“那你呢?” “额。”端木璟把最后一瓣橘子扔进嘴里,理所当然的回答,“我嘛。我是个例外。”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而且很冷。苏玲棂也被端木璟的话冷得没话说了,只对着我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想好了的话,就来长平小街的36号的房子找我。” 我应下来。苏玲棂和端木璟起身离开,在走出病房的那一刻,端木璟停了下来,回过头不明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不是已经放下了。不是已经忘记了。不是已经可以不在乎了。没有想到,只是愈发沉沦了。原来,很多东西,纵使时间再长久,它也不会消失。它只会像酒酿一样,越长久,越醇香。它只不过是沉溺到了你生命的深处,你以为它消失了。其实,它已经刻入了你的生命中,如影相随。端木璟的嘴角弯起一抹自嘲的笑。 又一次穿越(2) 出院回到家里,已经有好几天了。 我拉开房间里天蓝色的窗帘,清晨的阳光如水泻般照射进来。黑暗与光明的交错,一时间让我难以适应。电视机里播放着87版的红楼梦,这部电视剧我看了好多遍,依旧百看不厌。小区的楼下,偶尔有叫卖声行过,带着清脆的车铃声。习惯睡懒觉的我,还从来不知道,早上的生活也可以这样多彩。换做是一个月前的我,早对那楼下的吆喝声不耐烦了。 最后看了电视里的剧情一眼,正好放到林妹妹葬花那一段,我按下遥控机的红色按钮,将电视剧关了。然后,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挂表,准备出门。 不巧,许若晴探头探脑的走进房间,惊呼道:“筱雪。你什么时候那么勤劳了,把房间收拾的那么干净。” “你怎么忽然来我家了?”我重新坐回床上,露出真是稀客的表情欢迎大驾光临的许若晴。 许若晴是我在学校里的死党,认识她是在民乐课上,咱俩可以说是臭味相投。虽然在学校里不是同班,却是惺惺相惜。唯一纳闷的是,我溺水住院的那些天,还没有见她来看望我。今天,怎么就有那么好的雅兴来我家做客了! 许若晴带着她一贯的微笑,趴在阳台上,如实说:“你刚出院,我怕你一个人太闷了。”许若晴回头盯着我道,“于是,我就来了。” 我看着许若晴狡黠的笑脸,有一种连我自己都道不明白的感觉,可以肯定的是跟她这几天无故“失踪”有关系。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或许,找到了苏玲棂她们,什么都可以迎刃而解了。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许若晴这个大麻烦扔回她自己家去。 “我说若晴啊。我可是很欢迎你来做客的,可惜,我现在有事,能不能麻烦你移动一下尊躯呢?”我难得的用柔和的语气跟许若晴说话。 “是去找那两个人吗?”许若晴突然收住笑容,转过身来的她,逆着光,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长长的影子,投影在干净的地板上,许若晴悠闲的用右手手指敲打着窗框,发出dada的声音,像是一首不成曲调的无名歌曲。我充满疑惑的盯着许若晴,她是怎么会知道的?难道,若晴也见过端木璟和苏玲棂吗!一切都乱套了! “只要你带着我一起去,我就告诉你我的秘密。”许若晴看穿我的疑惑,自信满满的说道。我看着我很熟悉此时正逆着光,显得有些阴翳的脸,却是怎么也看不穿。许若晴背过身去,开始逗弄起放在阳台上的一盆兰花,她似乎并不着急我的回答。算了,理不清头绪的我,终于开口说话,“随便你吧。”许若晴好似奸计得逞,高兴的挽住我的手,晃啊晃的。 长平小街和我所在的小区不一样,这里多数是风格陈旧的黑瓦屋,青石板的小路,临水的楼廊。颇似江南的风景。孤陋寡闻的我还真不知道,繁华的大都市里,竟还有这样的地方。 在狭小的弄堂里逛了几遍,我硬是没有找到,长平小街36号的房子。 “老婆婆,你知道长平小街36号房子在哪里吗?”实在没法的我,随便拉住一个路人便问。寂静,老婆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问,“你是那房主的什么人!” 许若晴显然也和我一样愣住了,难道那座房子是这里的禁忌? “那座房子的主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一直没人住。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住在这里的老人都说那里去不得。”我和许若晴转过身,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身材微胖,皮肤却保养得很好,穿着手织的毛衣。 我略微一颔首,“谢谢。” -------------------------------------我是分割线--------------------------------------------- 我是个写小说的新手,无论是从文笔还是情节的构思都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希望看文的各位可以留下你们的点评,穆瑶在此将会非常感谢。 又一次穿越(3) 长平小街36号房,远离重重地楼房,是一座独立的院子。我踮手踮脚的打开大门,猫着腰移步进去。 “嘿!”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着实吓了一跳,许若晴捂着嘴偷笑,我有些恼火:“你别闹了。很吓人的。” “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许若晴如是说道,这句话好耳熟,我回头去看许若晴,外面晴朗的阳光丝毫没有照进这座房子,屋子里的光线很灰暗,像是韩国恐怖片里的镜头。不安的感觉缓缓升起,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住在这种地方的。 “若晴啊。我们还是回去吧。”我弱弱的问一句。 “那怎么行呢。”一向胆大包天的许若晴发挥起她邪恶的本质,头头有理的说,“希望就在前方。我好不容易遇见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可以临阵逃脱呢!” 我知道她胆子大,可是我真不知道她胆子那么大。我该说我交友不慎呢,还是我自作孽呢?既然退无路,就只有前进了。我咬了咬牙,开始挪动龟步。 脚踩在楼梯上,发出木板陈旧的吱呀声,带动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和这满室出奇的寂静,手扶着栏杆,可以感觉到扶杆上已盖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楼上的房门是虚掩的,漏进一道明亮的光柱,和这灰暗的空间格格不入。我用手指轻轻推动门板,又是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瘫痪般的斜靠在斑驳的墙上。 房间的窗是敞开着的,阳光便在一瞬之间,如开闸的水疯狂的涌现进来,照亮了整个屋子。 “就这样啊!”许若晴大大咧咧的走进房间,语气里透露出浓浓的失望。 屋子的布置很简洁,一张古老的床,加上一把睡椅,再加一张书桌便别无他物了。我警惕的心终于着陆。我可以猜测得到,我一定是被苏玲棂他们给耍了。 “我们,还是回去吧。” “哦。”许若晴长叹口气,放下从书桌上拿起细瞧的物品,随着我下楼。 与来时一样,楼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我想和许若晴聊聊天,已缓解自己此刻因紧张而快要面临崩溃的心。可是,叫了好几声她的名字,也没听见她应声。我回过头去看,哪里还有许若晴的身影。我迈着脚步的身形顿时僵硬,我简直怀疑这是老天爷跟我开的一个玩笑,可惜我真实的感受到,我背后冷汗直冒。我不是在做梦。 我加快步伐,希望可以快一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或许,是许若晴想吓吓我做的恶作剧,我自我安慰着,越发走得快速。与来时的路不一样,青石板的小路上静得可怕,虽然来时小路也很安静,但还是有几个路人行过。可此时此刻,笔直的小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我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晰。我发觉越走越不对劲,弄堂里弥散起淡淡的烟雾,现在已经是早上9点了,怎么还会起雾? 我警告自己绝对不能再按原路退回,后面不知道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在等着我呢!我感觉我的喉咙发干得厉害,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我深呼吸几个来回,壮了壮胆继续前行。死就死吧,总比这样耗着的强。然而,因为害怕过度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挂在脖子上的玉发出微弱的光亮。 那是端木璟送予楚雪霏的,玉。 大闯皇宫(1) 迷雾渐渐散去,视觉也变得开朗。我眨巴下双眼,才发现不知何时我已经身处在一间小竹屋里。 屋子的装置很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几把凳子,屋子的墙上挂着一面铜镜。用竹子做就的花几上放着一盆兰花,淡青的纱帐后,是一张书桌,对着书桌的正上方竹墙上挂着一把剑鞘为赤铜色的宝剑。整座屋子以竹子构筑,满室竹子清香,一片淡青入眼让人心旷神怡。 “雪儿。你醒啦!”苏玲棂双手端着药碗,步入竹屋,看见我已经安然醒来,不禁惊喜万分。我端瞧着苏玲棂和她身后一身白衫的段逸寒,不禁出了神。难道,我又回到曦皇国了吗?可是我分明记得我去了长平小街,然后发现36号房屋是那里的禁忌,再然后我发现许若晴不见了,我被一团迷雾包围,走着走着。。。。。。 “雪儿,你怎么不说话呀?!”苏玲棂放下手中的药碗,担心的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段逸寒又开始发笑,“估计是发烧,脑袋给烧糊涂了。” 依旧是没有口德。我难道真的就这样回到曦皇国了吗!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不要一觉醒来我又在医院。或者说,我得了臆想症,改明个我还真得好好去医院检查检查。 “该不会真傻了吧!”这回连段逸寒也紧张起来了,我盯着眼前两张熟悉的脸看。如果只是幻想,不可能这么真实啊!我伸出右手,使劲的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 “哎呀!”我痛的叫出声来。会痛。苏玲棂和段逸寒看着我这副傻样都笑起来,看来不是在做梦呢!那么,许若晴呢?她又去了哪里?是在21世纪,还是和我一样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 喝了药,我皱了皱眉头。古代的药都那么难喝,相比之下西药就好多了,一粒药丸一口开水,嘴巴一吞喉咙一咽,什么味都尝不出来,多好。 “这里是什么地方?”趁苏玲棂出去外面洗药碗,我疑惑的向段逸寒询问。我不是不想看见苏玲棂,而是我见过长大版的苏玲棂,再看缩小版的苏玲棂,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别扭。 “你放心。这是我爹教我习武的地方。但是,我和我爹都很少来这里。”段逸寒第一次认真的对我回答,言下之意便是我可以安心的在这里住下,“我该回去了。不然爹会起疑的。” “等一下。”我叫住正准备举步离开的段逸寒,做了一个决定,“你可不可以帮我混入皇宫?” 段逸寒用惊讶的眼神审视我,发现我的眼睛了除了坚毅,一片坦荡,“我只不过是一个区区十岁孩童,我能帮得了你什么忙啊。” “你能的!”我信誓旦旦,道:“你的父亲是朝中有名望的将军,你是你父亲的宠子。按你的家世,你不可能连个阿哥什么的都不认识。” 段逸寒用深究的眼神看我,“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一个十岁的女孩。从你落水失忆后,你变了很多。”段逸寒嘴角擒起一贯的微笑,说,“不。应该说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糟了。难道是被识破了。我没有想到,一个大家小姐再怎么聪慧灵敏,也不会说出像我刚才的那番话来。古时,一直以女子无才为德。哪里就见过这么见地的女子。 我慌忙道:“你不也才十岁。” 段逸寒收回探究的目光,爽朗的笑出声来,“好吧。算是我做的功德一件,我帮你进宫。不过,你要许我一个要求。” “什么?”我失口问道。 “无论如何,你都要活着。”段逸寒的脸色难得的严肃,我一时间无法适应这般认真的他,不禁一时无话。苏玲棂忽然跑进竹屋,打破了这份沉默,“雪儿,你要进宫。我陪你一道去。” 原来,我和段逸寒的对话,她已经听去大半了。我挽住苏玲棂的手,道,“闯皇宫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脑袋可是要随时搬家的。” “雪儿。大道理我是不懂,可是做人要信守诺言,这我苏玲棂还是懂的。我们曾经结拜为盟的时候,不是说过祸福共享,生死不弃的吗!难道,雪儿希望我成为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吗?” 我听着苏玲棂字字珠玑,或许,苏玲棂说得对。没想到,我在一个十岁的孩童身上看到了一份情谊,一份纯粹的难能可贵的情谊。直至在以后生命的尽头,我也永生不忘这一份纯粹。可是此刻,我真的倒宁愿她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就让她陪你去吧。”段逸寒出声相劝。 我微微笑了,算是应许。 人生,当真,难觅知己。 大闯皇宫(2) 马车在皇宫城门外被侍卫拦住,苏玲棂的手忽的收紧,我安慰着,“没事的。没事的。”也不知道是说给苏玲棂听,还是安慰给自己听的。段逸寒面目平静的歇起车帘,道:“我是来找十一阿哥的。” “对不住了。”那侍卫恭敬的回道,“最近朝廷缉拿要犯,末将遵旨办事。” 说毕。侍卫执剑挑起车帘,我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冰窟般寒冷,幸而,换了一身男装。车帘随后又被放下,我这才将心完全放下。 “实在是对不住。得罪之处,还望海涵。”侍卫恭敬的行了一礼,给我们放行。我的天,这简直是比蹦极还要刺激。马车缓缓前行,约有一炷香的功夫,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我和苏玲棂一同跳下马车,段逸寒坐在马车上对我们细细吩咐:“每日清早,皇上都会在梅园赏花。接下来,就得靠你们自己的了,我也再帮不上什么忙。” 听着段逸寒关切的话语,千言万语终化成一句,“多谢。” “等一下。”已经走了一段路程的我又被段逸寒叫住,“记住,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含笑点头,就是他不要求,我也会好好的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绝不轻易言死。段逸寒被我盯看得有些不自然,解释道,“我是怕你要有个万一,我没法跟天涛交代,他不是让我照顾好你吗。” 我看着段逸寒别扭的放下车帘,吩咐马车前往十一阿哥的宫寝去了。我回过头,瞟了一眼苏玲棂此时不带微笑的脸,循着小径一路前行。 皇宫深院向来戒备森严,何况皇上赏花又怎么会没有侍卫跟从呢!我和苏玲棂连皇上的一角黄袍都没有见着,就被随身的侍卫给拦截下来。无奈之下,只好绕道,从梅园后院的小坡处,往下爬行。 “啊——”苏玲棂一个不慎,从小坡上翻滚下去,我伸手想去拉住她,却连自己也同她一起滚下山坡。皇上就在不远处的赏沁亭里喝茶下棋,此刻却被摔下来的苏玲棂和我吸引去了目光。侍卫正想上前来训诫我们两人,被皇上用手势给拦下来。 我整了整自己狼狈的衣衫,慌忙的向皇上下跪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苏玲棂也学我的样子下跪。皇上饶有兴趣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在心中计较,犹豫片刻回答,“民女,楚雪霏。” “哦~”皇上略显惊讶,又很快恢复常态,“你现在在被朝廷通缉,跑到皇宫里来,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一时愣在原处,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跪在一旁的苏玲棂,倒开口道,“因为雪儿觉得皇上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怎么会和我们十岁的小孩子过不去呢。” 我接茬,道:“皇上英明,我家父是被人诬陷的,请皇上帮民女一家平冤。” 皇上依旧面容端正严肃,“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何况,这个案子已经交由司府衙门审理了。” 我看了一眼跪在我身旁的苏玲棂一眼,不慌不忙的回答,“既然民女会大闯皇宫,就是说明民女相信皇上是英明神武的皇上。民女相信皇上,一定不会让忠臣含冤,也断不会让奸臣当道。皇上是这曦皇国的皇上,民有冤,皇上心慈仁厚断然会帮民伸冤的。” 我叩了一个响头,先前的紧张已经荡然无存。皇上听了这番话,沉默半晌,笑起来:“行了。你们说了那么多好话给朕听,看来朕是不想重审此案也是不行了。”皇上放下茶盏,继续道,“常德,等下把楚天德的案例全拿到御书房来,朕要好好看看。” “是。”一直站立在皇上身后的公公,应道。我和苏玲棂相视而笑,皇上却话锋一转,问,“你,叫什么名字。又是哪家的千金。” 苏玲棂躬身,回答,“民女叫苏玲棂,我爹是朝中太守苏衡。” 皇上缓缓拿起一子黑棋,问道,“你觉得,她们如何?” 与皇上相对而坐的棋博士,笑着回答:“这宫中,光是靠嘴巴甜,可还远远不够。” 一子白棋落下,皇上凝眉思索。我心中有种预感,而这种预感也很快被证实了。 “今后,你们二人便留在宫中的丽人乐坊吧。”白子黑棋,注定了我们的命运,“从今日起,你们便不是从前的你们了。这是,交换。” 这是,交换。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楚雪霏和苏玲棂了。有得,必定有舍。只是,可惜拖累了苏玲棂。 入宫(1) 清心殿是皇上专门处理国事的地方,也便是俗称的御书房。整座殿宇以大红为基色调,辅色为金色。殿中墙壁栋梁与屋柱皆雕刻着龙飞凤舞的图像,殿宇外朱红色的屋檐翘楚,整座宫殿不同于皇上早朝的泰清宫,除了庄严肃穆外,还多了一分柔和。 正在查看案例之人,将手里的例本拍的扔在书桌上,头痛的闭上眼睛,半个身子倚靠着雕龙鎏金宝座卧躺下来。顿时,书房一片压闷,底下的奴才连大气都是不敢出一声。 半晌,只听得那坐在宝座上的人,沉声问道:“常德啊!你伺候我二十几年了,你说说,楚天德这事该如何处理?” “依奴才之见,能让皇上烦忧的事情必定不是小事。可,为了国家,该牺牲的还是要牺牲的。”常德不卑不亢的回道。却换来问话人的一声冷哼:“常德啊,人切不可聪明过头啊!” 常德噤声,自知失言:“奴才,多言了。望皇上,莫怪罪。”说话间,整个人已经伏跪在地上。 “罢了。”座位上的人没有多做计较,“以后行事,小心着点。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常德望了一眼半躺在龙座上的人,继而立即垂了眼帘,退出清心殿,朝皇宫的正南方向的丽人乐坊行去。所谓伴君如伴虎,此话一点不假,那卧躺在龙雕鎏金的九五之尊,哪怕是双眼紧闭,单听声音已是威严十足。 楚天德是一名难得的忠臣不错,可是太过于耿直。上次被派去寻查苏江贪污一案,原本皇上只是想起个杀鸡儆猴的作用。不料,楚天德的性子,非要查出个水落石出。这下好了,如果只是小官贪污还好办,可惜连丞相石蔚然也牵扯在内。既然已经达到自己杀鸡儆猴的目地,也没必要再追究下去了。毕竟是丞相,这朝廷还是少他不得的。坐上之人,已然做出计较。 丽人坊是宫中的乐坊,历朝以来宫中凡有什么大事,如中秋,都有专人安排演出,这是宫中必不可少的。而身处丽人坊的女子,身份虽称不上显贵,却也比宫中那些打杂的宫人们强上一些。 “两位姑娘,这里便是乐坊了。”带着我们的嬷嬷,介绍道。 我同苏玲棂刚刚踏进丽人乐坊,一道高傲的声音就叫了起来:“哟,苏嬷嬷,这是今天新来的乐伎吗?” “是。”苏嬷嬷恭恭敬敬的回答,看来此人不可小嘘,虽然名义上是一名乐伎,怕是家世颇有些来头。 “我呢,叫齐菁萱。既然是今天新来的,以后可要多留个心眼,仔细着别惹我生气,听见了吗?”齐菁萱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吩咐我们。苏玲棂正要发作,被我阻止。 “我说,齐菁萱。别以为你爹是都镇抚就了不起了。你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有几斤几两重,”说话的女孩越说越起劲,却是句句在理,“进了皇宫这扇大门都一样,别想仗着你爹的那点破关系,搞什么特殊化。” “许若晴,你——”齐菁萱气得粉脸涨红,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我在听见‘许若晴’三个字时,眼光望向那个身着粉衫罗裙的女孩。苏玲棂见有人为自己打抱不平,清了清喉,开讲:“是呀!这入了宫廷,我们都是平等的。还有你的名字叫什么齐什么菁萱的来着,按你这脾气呢,我看叫气尽绝才适合。” 我自嘲的笑笑,世界上名字相似的人多得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多疑起来。 “你们,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我这就告诉师傅去!”齐菁萱气哼哼的跑了出去,外带身后还跟着两个小罗罗。苏玲棂朝着齐菁萱的背影,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入宫(2) “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那个名叫许若晴的小女孩,热情的拥抱住苏玲棂。苏玲棂难挡她的热情,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若晴忽然想到自己还没有问别人的名字,苏玲棂开心的笑道:“我叫苏玲棂。” “你和我以前一个叫苏筱雪的朋友好像哦,”许若晴兴奋的滔滔不绝,“我这身骂人的绝活,还是从她那学的呢。她骂人可厉害了,都能不带一个脏字呢!”许若晴自豪的津津乐道。 我在听见她也认识一个叫苏筱雪的女生时,我已经惊讶万分的认定她就是我认识的许若晴,可是在听见她后半段的介绍,我便有些不服。什么叫是我教她的骂人绝活,明明就是我被她带坏的,才是事实。 “许若晴!”我生气的大吼一声,许若晴疑惑的侧过头看着我,“这位姑娘,你是在叫我吗?可我貌似不认识你啊!” “上次溺水了,你不来看我。还敢给我玩失踪,害的我替你紧张担心了好几天,你居然说不认识我。。。。。。”我的话没有完全说完,就被许若晴一个大大的拥抱给打断了,“呜呜~~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筱雪。你没事真好,你知道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有多害怕吗。以前看穿越的小说,觉得挺好玩的,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随便穿穿越,逍遥的玩上一把,没想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下轮到站在一旁的苏玲棂傻眼了,我被许若晴的话弄得额上滴下三滴汗。敢情,她穿越只是想要玩玩。 原来那天,若晴在长平小街的36号房,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的东西是一块古朴的羊脂玉,“对了。就跟你现在脖子上挂的一模一样。”许若晴忽然指着我脖子上的玉,同时从自己的衣襟里扯出一条挂在脖子上的红线,上面赫然垂系着一块和我一样的羊脂玉。 她说,后来觉得这块玉看着不错,就放在那么破旧里的屋宅里可惜了。于是,就原路返回去拿玉。谁料想,自己一碰到那块桌子上的玉石,眼前一黑便意识全无的昏了过去,醒来便是在开往皇宫的车辇上。苏玲棂愣在一边,没有听明白我们的意思。我就向她扯了个谎,说,“若晴是我在认识你之前的好友,因为我溺水生病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见她来看望过我,以为是失踪了。没有想到,她倒是进宫来了。” 苏玲棂迷茫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我抱歉的看了单纯的苏玲棂一眼,心中萌生出一丝歉疚。但是,倘若我说实话,告诉她我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我相信不只她,包括这里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我脑子有毛病的。 三人在谈笑间,满室的讨论声忽然安静下来,都看着来人,是——常德! 常德径直走到我的跟前,躬身道,“楚姑娘,这里不方便,请借一步说话。” 入宫(3) 柳岸荷风,浅底鳞游,连天碧叶,溢馥莲稃。 常德常公公带我们来到一处柳絮成荫的隐蔽处,眼光端详着跟随在我身后的许若晴和苏玲棂。我看穿他的顾忌,说道:“常公公放心,她们都是我的至交好友,不是什么外人。” 我既已这样说了,常公公也不好再扭捏,上前道:“楚姑娘。楚大人的案例,皇上已经翻阅,确有此事。” 什么?!虽然不相信常公公所说的话,虽然惊讶,仍是听常公公继续往下说,“不过作为交换,皇上已对楚大人一案有所开恩,只需充军十年便可返乡。” 我听着常德平静的诉说着皇上的旨意,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猛然窜起:“减刑?我爹年迈,充军十年和充军二十年又有什么分别吗!”我嘴角勾起一抹微嘲的笑,继续说,“何况我爹若真是贪污,皇上又何必开恩呢。怕是,这案件背后的人连皇上也动不得吧!” 常公公听着我的口无遮拦,大惊失色的想要上前阻止,却被一个沉着的声音突兀打断,“女子太过聪慧,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说话的人斜坐在临池的青木亭里,约莫十四岁的年纪,如墨黑发,面若冠玉,身着雪白袍服,仿似一尘不染。但是他的眼睛却似冬日冰川,即使他唇角带笑,却是仍未减半分冷峻之气。想是刚才此处柳树成林,我们也没有在意,没想到我们的谈话,他全都听了去。苏玲棂看得有些发痴,失神的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叫什么?” 许若晴原先想拦住苏玲棂的鲁莽行为,此人一看便知穿着的衣服布料上乘,一定是非平常身份,结果还是晚了一小步,没能拦住苏玲棂。倚靠在廊座上的人听见苏玲棂率真的询问,不禁爽朗的笑起来,略带着一丝趣味的说道:“真是没有想到,皇宫里竟然还有这般有趣的人。” 回过神来的常德,连忙躬身请安:“奴才见过四阿哥。” 四阿哥!我和苏玲棂、许若晴三人同时愣住,这个年仅十四岁,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峻气质的人,竟然是堂堂有名的四阿哥。四阿哥罢了罢手,免去了我们的行礼,起身从座位上站起,在经过我身边时顿住了脚步,轻声道:“宫里头,可容不得太多真话。” 我失神的盯着远去的四阿哥,难以想象一个区区十四岁的少年,竟然是如此深沉,卓智。真不愧是从小都在宫廷中长大的,听传言他曾在十岁那年击败了他国使者的棋博士,为曦皇国挣回了脸面,也让那国的使者对他好生钦佩。难道,这便是我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吗?!处处小心留意,日日谨慎计较! 选秀 太幽帝三十六年。 曦皇国已经是另一番景象,很多人都忘记了曾经有过一位叫作楚天德的忠臣,有时甚至连我自己都忘了。更何谈,他人。我是楚雪霏,丽人乐坊的一名乐伎。一晃眼,时间竟是这般快速而驰,离我入宫之日已整整六年。可那些年少,仿若昨日,还在我眼前晃荡。 天空下着毛毛细雨,如针丝般细腻,我咬咬牙冲入雨幕,想着趁雨势没有增大之前,赶快把乐稿送去今年秀女们的手里。岂料,没有跑出多远,伴随着一道闪电与雷鸣声,雨势陡然加大。幸而,前面有座亭子,可以让我躲躲雨。 踉跄的跑进亭子,拿出衣袖里的帕子正准备擦拭自己额头上的雨水。亭子里又跑进一个人,原本我并不想注意,可是他带给我一阵熟悉感,让我不得不注意。他站在亭子的另一侧,我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可是即便如此,也没有减他一分俊朗,一双剑目如寒星清澈深沉,两弯眉浑如刷漆,一身段青色长衫衬着他小麦色的肌肤,俊朗之余更添几分阳刚之气。 我使劲摇了摇头,楚雪霏啊楚雪霏,没想到你也会有发花痴的一天,想必在丽人坊那女人堆里面呆太久了,我给自己寻了一个借口。动作仍旧不听我指挥的靠近那位进来躲雨的男子,“都湿了,用手帕擦擦吧。” 那位穿着段青衫的男子转过身来看我,我终于看清他的面目,何止熟悉啊,这个人我想我是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的。段逸寒,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一丝温暖,帮着我闯皇宫,要我许他一个不轻言弃生的誓言的男子。纵使他每次借口说,他帮我,只是好为了向我哥楚天涛交代。可是,我深切的知道,他说话没有口德,心地却是善良。 “多谢。”他接过我手中的帕子,腼腆的笑道。然后,回过头去,未再多看我一眼。我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想必他早已经将我忘记了。是了,有哪个人会费尽心思的去记住,一个只是在自己生命里擦肩而过的路人呢! 雨势渐渐收住,段逸寒的身影融入朦朦的雨雾之中,我长叹口气,与他背道而驰,向着秀女所住的清苑走去。 脚步方踏进清苑的大门,只听见远处哐啷一声,是茶杯打翻在地的声响。我疾步走近,抬头去看。只看见一个穿紫色罗裙满头珠翠的女子,手指盛气凌人的指着那摔倒在地上的秀女,口中大喝道:“就凭你,一个区区地方官员的女儿,也妄想攀龙附凤。别做梦了!” 那个跪坐在湿地上的秀女长相并不出众,可也算清丽可人。此刻,她眼角擒泪,委屈的垂下眉目,更是楚楚动人。只是那盛气凌人的女子还是不肯放过她,羞辱道:“哭!你哭什么哭,能被我骂,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别以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可以一见天颜。我看了你,我就恶心!” 此女子太过欺负人了,我有些看不过眼的把倒在地上的女子护在自己身后,冷色道:“依我看,这里最让人恶心的人,是你吧!” 周围已经有窃窃私语的笑声,紫衣女子指着我怒问:“你是哪里来的奴婢,竟然敢骂我梁萍儿。你是活得腻味了,是吧!秋儿,给我掌嘴!” 那个被唤作秋儿的丫鬟,领了自家小姐的命令,抬起手掌便要打我。我冷笑着,原来是梁萍儿。都六年了,她这气焰嚣张的脾气还没有改掉,太过张扬的人,是在宫中活不长久的。就在秋儿的手掌快要落下之即,手腕被一位管事的嬷嬷挟制住,“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连皇上身边的常公公都要卖上几分面子的楚姑娘,你们也敢打。小心万岁爷摘了你们的脑袋!” 明理。嬷嬷句句铿锵,暗里却是对我不满颇多。自从我入宫后,颇受皇上的关照,原来早已有许多人看不过眼。若有朝一日,我失去了皇上的庇佑,怕是连这宫里最下等的宫人们也比不上了。 听嬷嬷说我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站在廊檐下看好戏的秀女们,一个个的都垂丧着脑袋回了房,梁萍儿目露怒光的瞪了我一眼,也无可奈何的回自己的房间了。 “楚姑娘受惊了。”嬷嬷凑上来,对我嘘寒问暖,“姑娘有机会,可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替我多美言几句啊!”又是一个见风使舵的,若不是怕我在她的地盘上出了事情,皇上怪罪下来,我看她今日压根不会出手。虽是帮了我,也原是分内的事情,还想在我这邀功。我心中冷笑,含糊的应下。 “你没事吧!”我委身去扶坐在湿地上的秀女,她抱歉的看着我,带着哭泣过的颤音,说:“谢谢。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我摇摇头,“不碍事的。” 我扶着她走出一小步,停下来看着干立在一边的嬷嬷,吩咐道:“没见着姑娘受伤了吗!还不快去拿些膏药来。” “是是是。”嬷嬷连回了三个“是”字,迈开步伐,便向医馆而去。反正是白工,不用白不用。我回头看着讶异得长大嘴巴的秀女,微笑道:“看什么呢。还不快回房。” 条件(1) 我扶着她在凳子上坐下,倒了杯清茶,“我叫沈笑蓉,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秀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好名字呀!”我轻啜口茶,把另一杯茶水推到笑蓉面前,道:“我姓楚,你叫我雪霏便可。” 沈笑蓉脸色黯然的说:“楚姑娘果真是好文采,怪不得连掌事的嬷嬷都这般帮着姑娘。” 我微嘲的笑着,懒得反驳。很多时候,我宁愿不要这种帮忙,太过招摇,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思虑间,也顾不得她对我的称呼,她爱怎么叫就随她去吧。主事的朱嬷嬷形势化的叩了叩房门,步进屋子恭敬道:“楚姑娘,涂抹的膏药送来了。” “嗯。”我微微颔首,“真是劳烦朱嬷嬷了。” 朱嬷嬷听见我的感谢,一脸笑容的走出房间,“哪里的话。这是应该的。” 待嬷嬷走出屋子,将房门带上。我方拿起桌上的薄竹签,挑了点玫红色的膏药打算涂抹在笑容的伤口处,沈笑蓉缩了缩手臂,为难的看着我,“楚姑娘,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瞥了眼她双手都布有血丝的前臂,嗔怪道:“两只手都伤成这样了,还要逞强吗!这宫里头的女子,无暇的肌肤可是她们的第二张脸,难不成你想手臂留疤破相吗!” 沈笑蓉不好意思的笑笑,伸出手来,“那就麻烦楚姑娘了。” 我卷起她的衣袖,动作尽量的放轻,可还是引得她“咝”声连连,一张秀脸眉头皱成一团。我笑看着她,细细嘱咐道,“这几日,伤口切莫碰水。” 沈笑蓉含笑应下,我收起膏药,原是打算就这样离去的。见她一副左右为难的表情,我停下动作,忍不住好奇的问:“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楚姑娘可有见过皇上?”见我询问,沈笑蓉也不再犹豫。 “莫非,沈姑娘是在嫌皇上老了,不成?!”本是一句无心试探的话,却是吓了沈笑蓉一跳,慌忙否认:“笑蓉没有这个意思。其实,梁小姐说得对,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地方官员的女儿,哪有什么资格嫌弃皇上老呀!” 听她喃喃自语,愈发细小的声音,我不忍道:“皇上已过不惑之年,若换做是我,我也会嫌弃皇上老的,你有这顾虑也实属平常。又何必如此看低自己,妄自菲薄呢。” “既然,楚姑娘已是看穿笑蓉的心事,我便斗胆向姑娘求一件事,”沈笑蓉连忙跪落下来,对着我叩首伏地,“笑蓉知道楚姑娘名义上虽是婢女,可事实姑娘你却比那些个掌事的朱嬷嬷们,地位还是要高上许多的。楚姑娘久呆于宫中,想必也知道这后宫佳丽又何止三千。若是有幸被选上了,便是老死在宫中;若是没有选上,便被分去做家人子。倒还不如在深宫里做一名粗使的宫人,年满二十三岁还可以出宫回乡,也算是有一个盼头。” 我看着沈笑蓉过激的反应,的确有些吓着,“你先起来吧。” “若是楚姑娘不答应,笑蓉便长跪不起。” 沈笑蓉态度坚决,我长吁一口气,微笑着扶她起来:“我能帮的,我会尽量帮你。可皇上答应不答应,便不是我能做主的事了。” 沈笑蓉化忧郁为笑容,感谢道:“楚姑娘肯帮忙,笑蓉已经感激不尽了。哪还敢奢求更多。” 我心中暗叹,这红墙绿苑的深宫内,不知道有多少如花般的女子了了一生。她们为了一个不爱她们的男人,耍尽手段,使尽心机,双手沾满鲜血。有为真爱的,有为自己的,有为家族利益的。可惜,她们入了他的眼,不知道又有几人可以入得了他的心。抑或,从未曾有过!一旦堪比花娇般的容颜老去,恩宠不再,也只剩下孤独凄凉,伴随终生了。 条件(2) 雪儿!”我的两只脚还没有完全踏进乐坊,苏玲棂已经是跑出来,将我抱了个满怀。许若晴在一旁不满的嘟努起嘴巴,佯装生气道:“好你个楚雪霏!自从被皇上分配去教新来的秀女的琴技,倒是忘了自家的姐妹,连乐坊都懒得来了。” 我微笑着,解释:“现在,我不是来了吗!不过,这次还真是有事情要请你们帮忙。” 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苏玲棂和许若晴听,许若晴听后以一副担忧的眼神看我,“筱雪,我可以帮你。可是,我劝你一句,在这宫里太过好心,只会惹祸上身。” “我知道。我行事有分寸的。”许若晴对着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知晓我听不进去也不再多费唇舌。倒是一向很好说话的苏玲棂这次却犹豫起来,“雪儿,要我答应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你能有什么条件啊?!”许若晴代替我问道。 苏玲棂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头,低下头说,“师傅说乐曲光靠情感是不够的,琴技也是很重要的因素。丽人乐坊里就你和若晴的琴弹得好。若晴说没有那闲工夫教我,我只有找雪儿你了。” 清心殿内,四阿哥、十一阿哥正在和皇上讨论边关战事,“你们说,溪宿国近几年屡犯我国边境,虽然段将军严守住了边关,但是长此以往,终究不是个办法。” 十一阿哥沉思道:“父皇,不如以和亲的方式解决。既成了两国邦交,我想溪宿也不会再屡屡觊觎我国国土。” “不可。”面若寒霜的四阿哥,否认了十一阿哥慕容宁宏的意见,“和亲也并非是长久之计,溪宿只会暂时安分。难保几年后,又会卷土重来。况且每次以和亲解决战乱,只会让溪宿国的人认为我们懦弱可欺,以后只会更加的得寸进尺。” 身着明黄段袍的人头痛的用手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此时常德明显不合时宜的走了进来,禀告:“皇上,丽人乐坊的楚雪霏、许若晴、苏玲棂三人求见。” “宣。”坐在金龙宝座上的人,沉声吐出一个单字。 十一阿哥在听见“楚雪霏”三字时,表情是明显的吃惊。六年前的贪污案例,他也有耳闻,何况他曾听段逸寒提起过这么个女子,说她聪慧的不像一位女子。可是,当年的楚雪霏不是因为擅闯皇宫,惊扰了父皇,已经被处决了,怎么会? 四阿哥慕容枫把十一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有趣,看来这几个女子不简单呢。 我、许若晴、苏玲棂缓步走进大殿,殿内除了那龙塌宝座上的人,还有两位。一位面带冷峻之色,嘴角略显戏谑味道,一身黑袍。另一位则是身穿天青色袄袍,表情充满惊讶,眉眼间皆是疑惑。想必,这两位便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四阿哥和十一阿哥了。 “丽人乐坊楚雪霏(苏玲棂、许若晴)叩见皇上。”坐上之人不耐的挥挥手,道,“行了。坐下说话吧。这次可又是闯了什么祸?” 早上那么件事情一闹腾,早就已经被有心之人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我也不打算遮掩,直话直说:“皇上,雪儿斗胆向你讨要一个人。” “哦~~”皇上睁开眼睛,被提起兴趣的看着我,问:“是何人?” 底下坐着的两位阿哥也露出些许兴趣。 我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子,回道:“此次选秀的秀女,沈笑蓉。” “放肆!”坐上之人大怒,“楚雪霏。想是我这几年对你太宽厚了,容得你如此大胆。” 我身体微微一震,垂下眼睑,不敢再看坐上之人。以为他顶多是不答应,没想到竟然发这么大的火。苏玲棂见势不好,连忙起身说话:“皇帝伯伯。您后宫佳丽众多,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秀女吗。您这么高高在上,英俊端容,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啊!岂会去在乎一个小小的秀女呢!既然雪儿喜欢那个叫沈笑蓉的秀女,皇帝伯伯宽宏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送给雪儿吧!” 苏玲棂这是在替我解围吗!什么叫我喜欢那个叫沈笑蓉的秀女!我可是一个女子呀,怎么会去喜欢女子呢!底下的两位阿哥听了苏玲棂的话,嘴角已经扬上了一片耐味的笑。许若晴见皇上仍是绷着一张脸,接上苏玲棂的话头,说:“皇上,您就卖雪儿一个面子,将那秀女赏给雪儿吧!皇上您是九五之尊,您一向言而有信,您看雪儿都答应人家的事情了,您不会想让雪儿成为一个不守信诺的人吧!” “行了。”原先阴恻的脸,总算染上了些许笑容,“你们几个的性子都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改掉。说了那么多朕的好话,朕不想答应也难了。” 我和苏玲棂她们二人相视而笑,皇上却将话锋一转,道:“不过老规矩。” “这次皇上开的是什么条件?”我起身相问。 皇上眉梢带笑的看着我,“条件,朕还未想好。若是哪日想到了,便告诉你。” 姜还是老的辣。没关系,皇上已经年迈,说不定不久后便会将事情忘得干干净净。我安慰着自己,开口应下:“好。一言为定。” 浮尸(1) “好了。都退下吧。”我正想同若晴她们一起离开,不想却被坐上之人叫住,“已经是日沉了。雪儿你就和宁宏一起留下来,陪朕一起用膳吧。” 在场之人一片愕然。看来父皇对这位叫楚雪霏的女子,真的如传闻中一般,有所不同。慕容枫擅先躬身道:“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回过神来的许若晴和苏玲棂也一同躬身退出殿外。和皇上一同用膳,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一举一动,我都不敢有任何大意。幸好,皇上只顾自己用膳,没有多加询问,任由我和十一阿哥疑惑的大眼瞪小眼。晚饭过后,十一阿哥将我送到乐坊大门前,一路无话,都是沉默。 “雪儿,”我推门的动作,被身后的一道声音制止,“你是不是。。。。。。” “不是。”不待十一阿哥问出口,我已经矢口否认。 十一阿哥嘴角牵扯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说道:“不管你是不是,我都只是想要说一句。段逸寒是我的生死之交,既然你和他曾认识的女子名字一模一样,也算有缘。不难看出,你是个聪慧的女子。若日后有什么麻烦,或许我可以帮你。” 一阵话说得我心中温暖,在深宫里除了若晴和棂灵,还没有这样有人对我好过。我知道,皇上对我好,是有他的目的。可是十一阿哥不一样,他不求任何,只求一知己。 “多谢十一阿哥。”我转过身去,走进乐坊,刚把门关上,就有一道酸溜溜的声音叫了起来,“哟。陪皇上用膳啊!只可惜,再怎么高人一等,也终究不过是一个宫婢罢了。” “齐菁萱。你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许若晴马上对她露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 苏玲棂看不过眼的,也来凑上一句:“就是。有本事,你自个儿去陪皇上用膳试试。” “你们,以多欺少非好汉。”齐菁萱气得,拿着手指直指我们三个。苏玲棂还嫌不够乱的添上一句:“我们是三个小女子,原本就不是什么好汉啊!” “你们,你们给我走着瞧!”苏玲棂对着丢下这么一句话,愤愤离去的齐菁萱做了一个鬼脸:“每次说不过我们,都来这招。” “好了。”许若晴适时阻止了苏玲棂的胡闹。我看着苏玲棂的小孩子脾性,笑着摇了摇头。希望,她永远都可以这么活泼单纯下去。 一大清早的,常公公就奉了皇上的旨意,到清苑宣旨。我和若晴、棂灵三人尾随在常公公身后,只听常公公捏着尖细的嗓音,打开明黄的布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秀女沈笑蓉品行不够贤淑,特贬为丽人乐坊乐伎一名,钦赐。沈笑蓉喜出望外的接下圣旨,叩恩道:“谢皇上。秀女沈笑蓉接旨。” 等常公公走出清苑,我连忙把跪在地上的笑容扶起来,她此时满面笑容的对我千谢万谢的。立在一旁的梁萍儿不悦的出声:“因品行不端,贬为一个奴婢,竟然还能高兴成这样。” “你说什么!”许若晴撸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场,却被苏玲棂拦住:“若晴姐姐,这次让我来。” 结果不用想象,一阵吵嘴后,两边的人都打了起来,若晴也加入阵营。沈笑蓉看得目瞪口呆,想上前去阻止。我笑道:“放心吧。在乐坊里,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见多了,你就会习惯了。” 浮尸(2) 上午的闹剧,皇上并未有任何动静。看来,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趁着晚上有空闲的时间,苏玲棂拿着自己的琴,拉着若晴和刚来乐坊的沈笑蓉吵着来我房间学琴。 乐器历史悠久。可分为打击乐器、吹奏乐器、弹弦乐器三种。打击乐器又可分鼓、钟、钲、磬、缶、铃等,吹奏乐器可分箫、管、埙、笙等,弹弦乐器可分琴、瑟、筑、琵琶、胡琴、箜篌、筝等等。而乐曲大多是弹弦为主,其他乐器为辅。每一种乐器有不同的演奏方式,比如琴音色明亮清脆。 我慢慢说道:“其实棂灵的琴弹得不错,曲子有感情,却不够丰满,技巧也基本到位,只是欠缺练习。” “那雪儿,你快教我首曲子吧。我好多练习练习。”苏玲棂迫不及待的打断我的话。我笑着摇头,棂灵果真是小孩子脾性。我坐在古琴前,随意波动琴弦,忽而想起几天前在雨中和他的相遇。这首曲子正好切题。 许若晴盯着我发笑的脸庞,柔声问:“可想好了,弹什么曲子。” 我但笑不语,手指撩动琴弦。随后若晴、棂灵跟上我曲子的节拍。缓缓的一首曲子在妙曼的指间下泄漏而出。 我怎么舍得看不见 那一张清秀完美的脸 雨点掉落下来打湿整个屋檐 你淋湿站在我左边 你美的像幅泼墨画中的仙 我靠近递你一张手绢 你突然的笑了道谢说得腼腆 骤雨停了你就这样越走越远 乐曲中忽然融入一缕笛声,我回头去看,是沈笑蓉。她正微笑的看着我,微微颔首。没想到,她的笛子吹的这么好。我笑着转回头,又认真的弹起曲子。 青石板的马路边那离别似空间 勾起我不断对你的思念 倘若雨势再蔓延能再多看你几眼 现唯借手绢吻你的脸 泪水划过我唇边笔墨挥洒宣纸砚 刻画出对你无尽的思念 如果还能在雨天遇见 可否能邀画中的仙赏花儿月圆 琴声的余音未了,苏玲棂欣喜的看着沈笑蓉,“原来,你的笛子吹得那么好啊!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沈笑蓉正想应下,恰被许若晴抢白:“你能把琴弹好就不错了。别老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 随后又是一阵笑闹,她们三人方才离去。离开时,沈笑蓉替给一盒胭脂,说是帮她的道谢礼。我没有推脱,也就收下了。房间终于恢复安静,我坐到大红的红木桌前,打开笑蓉送我的胭脂。凑近一闻,还真是很香呢。想必,这胭脂价钱不菲啊。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脑袋,上眼皮开始和下眼皮打架。 不对。我闻了这胭脂,脑袋怎么昏昏沉沉的。难道,沈笑蓉她。。。。。。 此时,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我吃力的抬起眼皮,来人穿着绣有青竹叶的罗裙,原本胆小怯懦的脸上显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坚毅表情。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的手上拿着一把短小精致的匕首。 我告诉自己不可以死。我许过一个人绝不轻言弃生的诺言,我一定要做到的。可是,我越想清醒,眼皮就愈发的沉重。最终我还是抵不过药力,整个意识被黑暗所吞没。 浮尸(3) 许若晴的回忆: 漫天的寒雪飘落下来,热闹的街道上,一群人围看着自己。 我还记得我和筱雪去了长平小街36号的宅子,若不是自己一时贪心,去取回那块羊脂玉,或许自己还在家里睡懒觉呢。我开始后悔,不该欺骗筱雪。我之所以会知道那两个神秘的人,是因为我去医院看筱雪时,在门外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可惜,现在后悔却是来不及了。 几日前,我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原以为,穿越真的是像小说中那么好玩。事实,却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我想连雪儿也想不到吧。我穿越成了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食不果腹,衣衫褴褛的缩在墙角。我成了一个人人嫌恶的乞丐。 “站住!你给我站住,大家快来抓小偷啊!”在喧闹的街市上,突然有人叫喊起来。我慌张的从拥挤的人群中钻出来,一边脚下拼命的跑,一边狠咬着手里的肉包子。饥饿,已经让我顾不得什么道德礼仪。活着,才会有希望。这是我接下来生命中唯一的信仰。 “哎呦。”我只来得及低喊一声,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一个螳螂扫荡腿一横,我整个人往前冲去,和地球母亲来了个亲密接触。紧抓在手里的包子,咕噜噜的滚出去好远。 穿着麻衣,身材肥胖的店铺老板,此时手里举着一把扫帚,气喘吁吁的跑到我身边,操起手里的扫把就往我身上狠狠的打。有几个人见我偷了东西,也狠狠上来踢上几脚。剩下的,全是冷眼旁观看热闹的人。我忍着众人的拳打脚踢,咬住嘴唇,使命的不让自己吭声。没有人会同情我,就算我流泪也不会,不会有人去同情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的。 我卷缩在街头破庙的一处角落里,手臂上腿上都是血迹斑斑的伤痕。我冷笑,原来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人命竟然连比不上一个肉包子的价钱。多么,可笑。人命当真是如蝼蚁般卑微、下贱呢。失去家里的依仗,我什么都不是,都不是。 昏昏沉沉间,我闻到一股包子的肉香。奇怪,这里只不过是座破烂的庙宇,离摆摊的街道距离甚远,怎么会有肉包子的香味呢?是我快死了吧,所以才出现这样的幻觉。来人看我缩成一团,依旧是一动不动的模样,失去耐心的摇动我的肩膀。 我意识到有人打扰,睁开发沉的眼睑,是两位穿粗布麻衣的粗壮男子,而他们的手上拿着一小布袋的包子。我双眼发亮,伸出手就开始抓着包子狼吞虎咽的猛啃着。真香啊! 那两位中年男子含笑的看着我,说:“慢点吃,别咽着。” 我停下我粗鲁的动作,疑惑的盯着眼前的两个陌生人看。那两人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有这样的举动,说:“放心吧。大叔可不是什么坏人。” 我狐疑的低下头又开始吃起了包子,此刻只要能吃饱,叫我去死我都愿意。挨饿的滋味,真的是太难受了。我啃着肉包子,脑袋一阵困意泛起。包子里有迷药,等我察觉到,已经是太晚了。 等我再次醒来,我已经被绑住手脚,嘴巴也严严实实的用粗布堵住,跪在大街上。我的面前赫然是一块木板,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写着卖女葬父四个字。我想要揭穿他们贩卖人口的事实,但是我的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害怕。我无法预知,我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生活。我的信任,从我醒来的那一刻,已经彻底碾碎。 “我出二十两。”我抬头,看见一个身穿华丽绸衣,表情色迷迷,身材肥硕的男人。我使劲的摇头,心中腾起一股恶寒,那是一种刺疼到骨髓里的寒冷,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跪在一边的中年男子,也就是我的假爹一脸笑容的从那名肥胖的男人手里接过银子。 “我出一百两,买下她!”不容拒绝的声音,更像是一种命令。我抬起已经干涩的眼睛,一辆豪华的车辇停当在马路中央,车上的人撩起深蓝车帘,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却从身上无形的散发出一股霸者的气息。那贩卖我的假爹终于回过神,讨好的笑道:“一百两。大爷,小女就是你的了。” 一直坐在马车外的仆役,在主人的眼神示意下,上前给我来松绑。终于重获自由的双手,第一件做的事情是取下嘴里的粗布,我跟着仆役跳上马车。原打算是想坐在马车外面的,那车里之人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进来。” “你,是在说我吗?”我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现在的自己是多么一个肮脏的人,还会有人愿意和我同处一个空间吗!我自嘲的低下头去。 “嗯。”隔了片刻,车里的人沉声吐出一个单字。这次,我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毫不客气的坐到马车里面。我的恩人,算是恩人没有错吧!他此刻正盯着我瞧,仿佛是要看穿什么。我被他盯得不好意思,羞红了脸有意低下头,耳边传来他戏谑的声音:“怎么?方才被人卖掉的时候,倔强的眼泪都不肯掉一滴的人。现在,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 我闻言抬头,正好撞入他如墨水深沉,又似星辰般清澈的眼睛。或许,是从那一刻就决定了吧!为了他,做任何事,哪怕是死也无憾了。 马车颠簸的行驶着,路途好像很遥远,我睡了一觉醒来仍旧是呆在车子里。虽然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样的命运,可是只要看着他,心里就感觉很安全很温暖,是一种连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你要送我去哪里?” 微眯的眼睛豁然睁开,他的唇角勾勒出一抹邪恶的笑,“皇宫。” 浮尸(4) 昏黄的烛光,将手中的匕首映射出一道寒光,一袭身影走近,表情似有些不忍,但还是选择举起刀刺下去。 “你在干什么!”原本关上的门,再次被人粗鲁的推开。沈笑蓉吓得惊落了手中紧握的匕首,“哐当”一声,清脆可闻。许若晴早就看出沈笑蓉的不对劲,自出了雪儿的房门,一直眼神闪躲,走了一半的路又说是肚子疼,先行离去。果然,她不安好心。 沈笑蓉眼瞧事情被人揭发,立马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哀求着:“若晴姐姐,是我错了。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此等荒唐的事情,求你高抬贵手绕过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许若晴冷哼一声,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我可没有像雪儿那般善良。她一心一意的帮你,你却恩将仇报。对于一个背叛者,我可没有什么兴趣放过,想活命的话,等进了司人府,你再去求饶磕头吧!看看,他们会不会放过你。” 沈笑蓉盯着许若晴残冷的笑脸,打了一个冷颤。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那个善良开朗的许若晴吗,为什么她的眼神如此可怕,是让人寒冷到冰窟里的绝望。许若晴看着双肩轻颤的沈笑蓉,冷声道:“怎么。不想求我了,你难道不怕死吗。” 沈笑蓉不敢再看她可怕的眼神,哀求着,她的额头已是青肿一块,“我真的错了。许姑娘,求你大人大量,就饶过我这一回吧!”沈笑蓉的脸上满是泪水,那里不仅仅是忏悔,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个人的恐惧。 看着此刻的沈笑蓉可怜得像一条狗尾巴一样,在自己的前面求饶,许若晴脸上闪现一丝不忍,她终究还是善良的。可是,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她必须强大,不能手软。 “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虽然脸上还是一片冷色,但问话的语调已经是柔和了许多。 “是、是梁萍儿。她说,皇上对楚姑娘多加照顾,别有深意,若是此人不除,必有后患。她还说,若、是我不按她所说的去做,她会想办法免去我爹的官职,让我们全家流落家头行乞。许姑娘,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家父家母含辛茹苦的把我抚养长大,我不能对不起他们啊!求你,不要把事情说出去,我真的是知道错了。我只不过是贱命一条,你就放过我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要我放了你,可以,”许若晴的声音有意的顿住,盯着仍旧不敢抬头看自己的沈笑蓉,一字一句分明道:“我要你指正梁萍儿的罪状。” 许若晴的声音好像一道不可违抗的命令,跪在地上的沈笑蓉,挂着泪水的脸上扯出一许微笑,“只要许姑娘您肯高抬贵手,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头好痛!我缓缓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熟悉的红纱帐和红木床榻。昨天晚上,我迷糊中明明看见笑蓉她拿着匕首要杀我,可是此刻我却是平安无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乏力的从床上端坐起来,脑袋还是有些发酸。算了,还是先打些热水洗洗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平常人影稀疏的院子里,此刻围满了人。我拿着脸盆,想走近去看个究竟,苏玲棂满脸慌张的跑来,她的身后,站着面无表情的若晴。我扶住跑得跌跌撞撞的棂灵,奇怪的问:“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慌张。” 苏玲棂稍稍抚平气息,回答:“雪儿。笑蓉她死了。” 什么?!难道,是昨晚救我的人杀的,还是笑蓉背后的人见势不妙,杀人灭口。等我赶到荷花潭,宫人们已经把沈笑蓉的尸体打捞上来。此刻的她怒睁着双眼,好似死不瞑目。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出清秀,额头红肿,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清瘦的身材,此时也变得浮肿,显然离她刺杀我的时间相近,应该是在刺杀我没有成功的半个时辰内,遭人杀害的。我看着面目全非,全身泛白浮胖的沈笑蓉,胃里一阵恶心。若晴担心的看了我一眼,我用眼神示意我没有大碍,就躲到一旁的柳树底下干呕起来。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沈笑蓉了,即使是她死了。每每想起笑蓉的死状,胃里就是翻江倒海的难受恶心,可由于没有进食的原因,胃里空荡荡的,又吐不出任何东西。 “怎么。这样就受不了了。”身后传来讽刺的声音,我强压下喉咙里的恶心感,转过身去,看着微微笑着的四阿哥,反驳:“难道,四阿哥是太闲了吗。这般好雅兴,来离明阳宫那么远的荷花潭赏风景。” 四阿哥不答反问,“哼。你连你自己的好友遭人杀害了,一点都不伤心吗?” 我不想再和四阿哥纠缠下去,如此心计深重的人,我楚雪霏得罪不起,“四阿哥。奴婢还有事情,若四阿哥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 “我就让你这般嫌弃吗。” “雪霏只不过是乐坊里区区一名乐伎,哪敢嫌弃高高在上的四阿哥。”我回的不卑不吭,对答如流。 “哦~~”四阿哥的语气里蕴藏着一丝玩味,“那是什么原因?让我猜猜,该不会是怕我的十一弟误会吧。所以,才和我把关系撇得那么干净。” “四阿哥,请您自重。您和十一阿哥都是皇上的宠子,我们的关系只是纯粹的主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我有些恼火四阿哥的纠缠和胡闹,却又发作不得。 “那,我的皇阿玛呢?”四阿哥忽然凑近我的脖颈,在我耳边轻声问道。他呼出的气息,吹在我的耳际,酥酥痒痒的感觉,惹人心跳加速。 “四哥,原来你在这啊!”正在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十四阿哥慕容泓旭适时的出现,解了我的围。四阿哥挺直身子,抚了抚衣袖,耐人寻味的笑道:“你可真是好本事啊!看来不止是皇阿玛、十一弟看重你呢。” 殿选(1) 皇宫秀女阁清苑的偏西厢房,一阵“哐啷隆冬”的声响,是茶壶和瓷杯碰碎在地上的声音,在旁上伺候的丫鬟们瞧见自己的主子发脾气,都微颤着肩膀呆立在一边,连大气都不看出,生怕会主子的火气会殃及到自己。 “沈笑蓉这个废物,居然这么点小事情都办不妥当。她死了,活该!” 梁萍儿原本一双美若桃花的秀目此时因为愤怒,显得有些可怕,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贴身丫鬟秋儿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上前说道:“沈笑蓉的死并与我们无关,那肯定是楚雪霏他们做的。只要我们站出来指证,那么借刀杀人这招还是有用的。” “蠢货!”秋儿被梁萍儿突如其来的怒目一瞪,吓得不敢再造次胡乱说话,“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区区的秀女,明天就要殿试了,我却去惹那么一档子事。若是楚雪霏他们倒咬一口,说是我指使沈笑蓉先去刺杀她的,那我们都得完蛋!” 这厢梁萍儿怒气冲天,楚雪霏这厢也是疑惑不解。仵作的验尸结果已经出来了,沈笑蓉是在乐坊的园子里遭人杀害,然后才有人将已经奄奄一息的沈笑蓉抛尸在丽人乐坊附近的荷花潭里。方才四阿哥的试探,和十四阿哥的出现,都让我疑惑不解,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杀害沈笑蓉的人又是谁?梁萍儿只是一个秀女,还不会那么快的行动,如果不是梁萍儿,是不是还有我们看不见的敌人隐在暗处。 许若晴送楚雪霏回房间后,自己也坐在屋子里疑惑重重。自己明明叫沈笑蓉去指证梁萍儿的恶状,为什么一夜之间,沈笑蓉就死于非命了呢?难道,是梁萍儿见事情败露,杀人灭口? 许若晴摇头否定了这个可能性。按现在的形势,梁萍儿的父亲即使是当朝的御史,可是她仅仅是一个秀女,在宫中的势力微弱薄冰,还没有那个能耐。既然,不是梁萍儿也不是自己动的手,那在宫中谁还会有这样的势力,杀人不留下一丝证据。 难道…… 许若晴想到一个人,而事实也证明了她的猜想。 已是深夜,天上无月,稀疏的星辰懒洋洋的挂在天边,房屋里烛火通明,透过镂空牡丹花雕的窗户,在屋外的台阶上映照出一道黑影。 “谁?”许若晴察觉窗外有人,不禁警惕起来,放下手中叠放的衣物,小心的踱步行至窗边。 “许姑娘,是我。周晢。”窗隙间传来故意压低声调的男音,许若晴听出来人是谁,放下心来,打开窗户,“你来这里干什么?小心被人给发现了。” 那名男子不答:“公子让我来看看,许姑娘是否无恙,怕姑娘受到了惊吓。” “沈笑蓉是他派人杀害的?!”许若晴差点失声叫喊出来,随之又责怪道:“沈笑蓉原本是我用来指证梁萍儿的,你们怎么那么鲁莽行事啊!” 黑衣人不卑不吭的回答:“公子曾吩咐,若有谁不听从姑娘命令的,全都该杀。沈笑蓉答应了姑娘的事,妄想收拾行李去投向梁萍儿,属下这才不得已出手。” 此时,房间的门被人叩响,是苏玲棂:“若晴姐姐,你在吗?我要进来咯。” “替我转告公子,多谢他的关心,若晴无碍。”许若晴慌慌张张的吩咐道,“四阿哥的靠山除了梁御史还有当朝的丞相石蔚然,要出去这两人实属不易,得另想法子。” 说完,许若晴立马将窗户掩好。正好,苏玲棂推门而进。 “若晴,你那么久都不给我来开门。”苏玲棂带着撒娇的语气,嗔怪许若晴的不是。 许若晴拿出一副活泼的表情,笑问道:“那棂灵是要怎么惩戒我啊?” “罚你陪我睡觉。” 许若晴像是抓到把柄一般,取笑苏玲棂:“是今天的事情,让你害怕了吧。” “若晴,你还真是神机妙算。”苏玲棂一副讨好的表情。 “对了,雪儿呢。今天看她身体不舒服,她怎么样了。”许若晴沏了一壶茶,倒在杯子里,然后把盛有茶水的杯子推到苏玲棂的面前,假装无意的问道。 苏玲棂不客气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毫无心计的回答:“刚才我去雪儿的房间,雪儿正好被皇上伯伯身边的常公公带走。” “皇上?”许若晴皱了皱眉头,这么晚了,皇上找雪儿干嘛? “是啊。也许皇上找雪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苏玲棂一口气,把杯子里的茶全都喝完,“所以我因为害怕白天的事情,只能到你房间里来睡了。” 许若晴明白从苏玲棂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何况她如此天真单纯,她不想苏玲棂因为任何事情而破坏了这份纯真。现在,她生命里只有三个最重要的人。一个是楚雪霏,一个是苏玲棂,还有一个是她爱的人,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许若晴看着苏玲棂,喝茶像喝水的样子,忍不住笑怪着:“你呀,哪有人像你这样喝茶的,那么贪杯,小心晚上睡不着觉。” 苏玲棂又为自己添了一杯,空余间,调皮的向许若晴吐了吐可爱的舌头,惹得许若晴一阵发笑。只不过这般快活的时光,不知道还可以维持多久。 殿选(2) 我随着常公公步入清心殿,迎面而来的是淡淡的龙延香,坐在鎏金龙雕宝座的人,微皱着眉头,认真的处理着文武百官上述的奏折,耳闻常公公带着我走进殿内,索性就搁下笔,把奏折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我双腿屈膝,下跪请安:“丽人乐坊,楚雪霏叩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因为膝下是铺地的厚软的狐皮绒毛大毯,所以跪着的膝盖觉得很舒服很柔软,并不会觉得冰凉坚硬。一道威严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起来吧。别跪着了。”随后又吩咐道:“常德,给她拿把椅子,好让她坐着说话。” 等常公公搬来了椅子,我坐下后。皇上开始抬眼用略带研究探视的目光审视着我。原本,我便不知皇上为何深夜召见我,就算知道一二,也不敢有所造次胡乱猜测。如今,被皇上这般盯看,我心里的猜测愈发的没底。 “沈笑蓉之死一事,朕已经派了人去查了。” 皇上缓缓的开口。所说之事,和我所猜测得相差无几。在来时的路上,我便知道皇上很有可能是为了沈笑蓉那件事情,毕竟是一条人命。只是,皇上对这件事情是怎么想的?又想怎么处理?派人去调差,究竟又查到了些什么蛛丝马迹?在一切都没有把握前,我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只得听皇上继续讲下去。 “雪儿啊,明日便是秀女的殿选了。按你看,你觉得梁御史的千金梁萍儿,这人如何?”皇上忽然间把话锋一转,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我一时间不知如何答话:“梁姑娘眉若柳叶。瞳如秋波,眼似墨画,樱唇不点而红,粉面有含笑春风之态,肤如凝脂,细肤仿佛吹弹可破。静时是镜花水月之貌,动时皆是张扬之美。确实是美人一个。” 我把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一一说出来。梁萍儿美则美矣,只可惜美得太过张扬,自己的性子又不肯收敛。皇上听了我的一番话,不怒反笑:“好一个‘静时是镜花水月之貌,动时皆是张扬之美’此人虽然是张扬了些,若要朕要你选,你觉得她是否适合妃子的人选?” 皇上再一次问道。我既是不想违逆了自己心中所想,也不能拂了皇上的意思,只好如实的回答:“若单以美貌家世背景而论,梁姑娘确实是妃子的不二人选。若按雪儿的想法,梁姑娘生性张扬泼辣,实非妃子的人选。自古以来,选妃嫔以贤、德为首要,无德无贤,纵使是倾国倾城貌,也无非是一张面具皮囊而已。” 皇上若有深思的看着我,隔了一炷香的时辰才算是回过神来,说道:“明日秀女的殿选,你和那两个鬼精灵也一起来祁元殿。夜深了,朕也乏了,你就先退下去吧。” 我躬身行礼退出了清心殿,常公公护送我回乐坊的路上,也无多话。我已察到皇上的深意。当今梁御史是当朝丞相石蔚然的人,皇上的位置是要靠朝中文武百官的基垫,相同道理,官员也要依仗皇上的赏识来换取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势。换句简单的话解释,就是皇上的皇位和文武百官的势力是相互牵制的。历时历代,都向来如此。而,梁萍儿就是这两边的纽扣。 按照皇上今晚的处事态度,我已经算是语出不敬,答话也没有完完全全的顺了他的意思,可皇上却是一句苛责的话都没有,想来皇上并非不是不想除掉恶贯满盈的梁御史,之所以现在不动手,原因有三:一是苦于没有证据;二,梁御史是丞相那边的人,不好太过明目张胆的动手;三,时机没有成熟。所以,皇上便需要一个契机,来拔除丞相石蔚然根植在朝中的恶势力。 我侧卧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思索。沈笑蓉,应该就是事端的导火线。我暗暗在心底猜测,得出一个又一个可能性的猜想,一个个的否定,又一个个的肯定。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殿选(3) 祁元殿是皇上处理国事政务的地方,位于泰清宫(皇上早朝的地方)左侧,属于泰清宫的偏殿。整座殿宇显得大而空旷,殿中十二道梁柱皆是以花雕啄刻,或龙翔翱空,或凤舞九天,或彩云追月,让人一眼看着便觉得炫彩斑斓,意态多姿。殿宇的最中央是一把鎏金九龙璀璨宝座,宝座两边皆放了花架子,上边各放了一盆淡紫蝴蝶翻飞姿态的三色堇。鎏金宝座的正下方是用大理石筑砌的三排并行台阶,台阶两边饰以珠翠轻纱帐,恰到好处的映着两盆三色堇若隐若现。 殿选的秀女按五人一组进入殿内面圣,被喊到名字的秀女则出列,向皇上请安后,为皇上问话端详。我、许若晴和苏玲棂三人站在皇上所坐的龙雕宝座后面。一个时辰的殿选已经让人乏味。虽然说跪在殿下的秀女,个个清雅秀丽,可是我让你看一个时辰的美女,然后再让你从几百号美女中选出一个最漂亮的,看你会不会视觉疲劳。 “啊——”空阔的殿宇内忽然响起一声清晰可闻的哈欠声。我回头看,是一向不知分寸为何物的苏玲棂。底下跪着的秀女听到哈欠声,终于看见了几乎被众人忽视的我们。还在列选当中的梁萍儿看向我,眼中带了阴狠。真是不知道我楚雪霏是何德何能,既然可以让一个人如此记恨于我。倒是殿内只有太后和皇上不以为意,像是早就免疫了棂灵的这等仗势。 “梁御史之女梁萍儿,出列——” 常公公尖细的嗓音高仰的喊了起来,我抖足了精神,站直身板。梁萍儿掩去眼底的嫉妒,换上一眸清泉。今天的梁萍儿穿着素雅,可能深知太后不喜太过艳丽的女子。故,穿了一件浅绿色碎花宫绦绉裙,衣饰上除了简单的荷花作为花纹,别无他物,外罩石青色的长袖绣披,再配一双刺着玲珑牡丹的浅色宫靴。头带一支白玉芙蓉簪,微微倭坠的青丝垂下些细细的莹白色流丝串珠,耳戴一对珍珠坠。清丽,又不失大雅。 “御史之女梁萍儿参见皇上,参见太后。愿皇上万岁,愿太后千岁。”梁萍儿的说话声如山间莺鸟,空灵清脆,而我此刻只觉得她的做作。 “母后,你觉得如何?”皇上一反常态的没有去看跪在地上梁萍儿,倒是问起了太后的看法。 太后想是看了大半天的秀女,已经是眼花缭乱了。此刻皇上问话,懒洋洋的抬起眼皮子瞥了一眼跪在底下的人,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端瞧样子不错,是一个可人儿。若皇上喜欢,就留下吧。” “那就封一个从三品的婕妤,赐住锦绣宫!”皇上的声音在整座殿宇内荡响,梁萍儿忙叩首谢恩:“谢皇上。谢太后。” 一组秀女退下,另一组秀女还未进殿之前,皇上突然回头对着我,说道:“再有半月余,便是去宝秀寺上香的日子了。这次,你们三个也一同随行!站了大半天的,你们也累了,就先退下吧!” 我诺诺的同苏玲棂、许若晴二人一同退下。殿选仍是在继续,站了一个上午的腿有些麻木,方才那一出戏不知是唱给谁听的。皇上无论问不问我的意见,那都是其次,其主要目地是要让我既往不咎。既然是派人调查了,皇上应该知道了梁萍儿指使沈笑蓉刺杀我一事。他的行动告诉我,莫要生事,尤其是我身边的两位鬼精灵。不知道这出戏,她们又看懂了多少。 青衣 一袭青衣矗立在风中,被风歇起衣衫一角,一柄铜褐色的剑扣在腰间。隔着老远,我已然望出是段逸寒。身边的许若晴、苏玲棂端瞧了我一眼,又端瞧了段逸寒一眼,便自行走进了乐坊。只留我和段逸寒两人,相对而立。 鱼鳞浅底。柳岸荷风。一副祥和的景象。 风波亭里的段逸寒双眼凝视着湖潭里的金鱼欢愉畅游,好似感叹又好似欣喜:“你果然没有死。” “段将军。十一阿哥认错了人,我想您也是误会了,”我尽量不去看他灿若繁星的眼睛,也不管我说的话他听了几分,我自顾自的说,“我并非是你们口中的那个雪儿,你们口中的雪儿是楚大人的千金,她早就在六年前被皇上下令给处决了。” 段逸寒面上浮现出一丝惆怅:“我不管你是不是楚雪霏。我认定了就是认定了,一生都不会放手。” 我认定了就是认定了,一生都不会放手。多么美丽的情话。一向平静的心里好像有人投了一枚小石子在湖心里,蕴开一波波涟漪。 “段将军说这样的话,任任何一个女子听了都会误会的。” “那就误会好了。”他的脸上表情淡淡,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在讨论,这道菜是咸的,那盆鱼是酸的那么平淡、简单。 好久不见。从上次雨天偶遇,应该有整整六年的时光了吧!他还是老样子,纵使成了征战沙场的将军,依旧和我记忆中的他,分毫不差。 “雪儿,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告诉你。楚大人在两年前染病辞世。如今,天涛在边寨一切安好。”他的神情难得的认真。从来都是女生翻脸比翻书快,哪料到他的表情比变脸还要快。以前是,现在是。我看不透他。 “段将军真的是认错人了。我从小就父母双亡,家里就我一个女儿,怎又会忽然间蹦出一个哥哥叫楚天涛呢。” 话一落音,便觉得不对劲。段逸寒看着我露出满脸奸计得逞的得意表情。我方幡然醒悟,他只说了一个不带姓氏的名字,外人从来都知道楚大人有位公子,却不知道是什么名字。那么,我又何来知道他和楚雪霏的关系呢。岂不是不打自招。 “你设计我。”我惊得从石凳上跳了起来。 “我若是不使计设计你,你怎会如此轻易的承认,你就是楚雪霏呢。”段逸寒笑道。 我的心中又是一股温暖,说话的语气也不禁放缓:“多谢段将军的通风报信。以后要是将军有什么我哥的消息,请务必告知雪儿。” 段逸寒长叹一口气,道:“我很怀念以前的雪儿,性子自由、活泼、快乐。不像现在这般与人礼貌,却生疏的叫我将军。” 我露出一抹苦笑。自由,进了这座华丽的囚笼,还有自由可言吗!在深宫里审时度势的生活,可以将一个胆小毫无心计的人,一夕之间变成一个恩将仇报的人,比如沈笑蓉。快乐,在这里是多么的稀翼和弥足珍贵。可惜,我要不起,更要不得。 翌日清晨。常公公奉了皇上的旨意来乐坊宣读圣旨。是授意我、苏玲棂、许若晴一同去往宝秀寺上香的消息。圣旨过后,师傅把我们三人叫到里屋,又是一番仔细叮嘱。 每三年的宝秀寺上香,都只是皇上带着新晋的妃嫔一同去的,这是宫里的规矩。现来,算是一个例外。皇上竟然要带着宫里的乐伎一起前往,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师傅怕有什么纰漏,对着我们吩咐这叮嘱那的。 乐坊的正堂传来一片喧哗之声。我们三人正好从师傅的屋子里走出来,刚刚踏进乐坊的正堂,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一个巴掌已经使足力气的挥在了我的左脸上,顿时唇角抽疼。站在我面前的是两日前,刚被皇上封了婕妤的梁萍儿。此刻的她虽然身穿华丽衣饰满头珠翠,却难掩她的面目狰狞。若晴、棂灵替我不平,正要发作教训梁萍儿,被我拦腰阻止。梁萍儿毕竟是婕妤,不好得罪。 梁萍儿看见我拦住了若晴和棂灵,表情更是得意:“楚雪霏别以为你长了一张狐媚子脸,就可以勾引的了皇上。皇上叫你去宝秀寺上香,更是代表不了什么。你再怎么高贵,在本婕妤眼里甚至是天下人的眼里,也终究是一名下作的乐伎,而已。” 我嘴角扬起一许冷笑。我可怜梁萍儿,我可怜她堂堂一名婕妤竟把我区区一名地位卑微的乐伎视为敌人,我是该拍手叫好呢,还是谢谢她对我如此抬举。我的冷笑更加引得梁萍儿的愤怒,又是一个巴掌甩在我的右脸上。梁萍儿好像是打人上瘾了,扬手正想打我第三个巴掌,一旁再忍不住的若晴扣住她的手腕,倒反手扇了梁萍儿一巴掌。 脆生生的声响,惹得乐坊里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有谁能相信一个乐伎会有挥婕妤巴掌的胆子啊! “你!”梁萍儿兰花指一指,道:“你居然敢打本婕妤,我要你们不得好死。我要太后治你们的罪!” “我们就是打你了,怎么样啊!那是你该打,放着好好的婕妤不舒舒服服的当,非要跑到这里来惹是生非。”苏玲棂双手插在腰际,谆谆教诲着梁萍儿。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一幕,梁萍儿气得捂住脸,转身跑出了丽人乐坊。我嗔怪的看着许若晴和棂灵,道:“你们呀,这下可是闯大祸了。要是她真去告诉了太后……” “雪儿,我才不像你这样诸多顾虑。人生呢,就是吃喝睡。活得逍遥快乐那才是自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奉还。” 我幽幽的叹口气,嘴上虽埋怨着惹了事端,不过心里却是在叫好:耶,打得好!不要怪我小人,是梁萍儿实在可恶。只不过图了一时痛快,接下来迎接我们的必是灾难。 灵珑心(1) 踏出丽人乐坊的梁婕妤想着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领着一众群的丫鬟奴才们往太后的安庆宫去了。仍旧是朱红色大门,门边有侍卫守着,要通禀过太后,才能召见。 “你这双狗眼给我好好的看清楚,我是皇上宠爱的梁婕妤,连我的去路你也敢拦着。”梁萍儿一听通传的侍卫说太后不想见任何人,气得直跳脚。 “对不起,梁婕妤。太后的确吩咐了不见您,您还是请回吧!”侍卫搬出太后曾吩咐他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梁婕妤听。 “太后不想见我,是吧。秋儿,还愣着干什么,给我闯。”一声令下,安庆宫门口,乱成了一窝粥。梁萍儿见侍卫没有发现,偷偷的溜进了太后的寝宫。 “身为皇上的妃子,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塌上之人微眯着眼睛,说出的话却是威严无比。梁萍儿连忙跪下来,愤愤道:“请太后做主啊!” 哼!太后冷笑一声,自塌上坐起,“做主?你要我做哪门子的主啊!” “今早,萍儿去了趟乐坊,却不料被那里的乐伎打了。这宫里的奴才要个个这么大胆放肆,连主子都敢打,那岂不是乱套了。所以,萍儿才斗胆闯了太后的寝宫。”梁萍儿边说边拿下捂在脸上的手,淡红的掌印清晰可辨。太后懒懒的看了一眼,问:“这后宫里的事情,一向是由皇后掌管的。我也老了,管不了你们这些小辈的事,我也不想管。要是没什么事情了,你就退下吧。” “太后,”梁萍儿见太后不买账,连忙俯身叩首,“话是这样说没有错,可是皇后早在四年前就给驾鹤西去。这几年,宫中的琐事一向是由太后娘娘您主持的。若是这宫里的奴才不安分了,对太后您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放肆!”梁萍儿看太后因生气而涨红的脸,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我看这里最放肆的就是你。连区区一个乐伎都治不了,还敢在哀家面前大言不惭。还不给我退下。” “那萍儿告退了。太后您好生安寝。”梁萍儿见势就收,退出了安庆宫。 真是太气人了!太后居然不帮着我堂堂的婕妤,竟然向着底下的奴才。我就偏不信,我抓了许若晴,太后皇上能把我吃了不成。况且,刚刚太后不是说了,我要是连一个乐伎都制服不了,那这个婕妤的位置我坐着还有什么意思。 梁萍儿心中暗自喘测:“转驾丽人乐坊。” 乐坊。 嘶嘶…… 我吃疼的轻喊。师傅责怪的看着我,气道:“你们三个就会惹是生非。”苏玲棂和若晴看着我受苦受难的,不帮我还在一旁看我的笑话。“师傅,你轻点。” 我的话方才说完,师傅就加重擦药的力道,惹得我又是吃疼一声。 “许若晴,你给本婕妤出来!”乐坊的正堂里传来梁萍儿的喊声,我们四人对视一眼,料想事情并不寻常,走出房间。 梁萍儿一见若晴,不问三七二十一的就吩咐着:“把许若晴给我抓起来!” 师傅见势不妙拦在若晴前面,不卑不亢道:“梁婕妤,不知道我的徒弟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让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来抓人。” “难道,她打了本婕妤一巴掌,还不够我制她的罪吗?!” “可是据老奴所知,是梁婕妤先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我的徒弟,她才会自卫还手的。”师傅义正言辞。 “在本婕妤还是秀女之时,便已听说李师傅很爱护自己的徒弟。可是实在是没有想到,李师傅你护短的这么厉害。我会在这抓人,当然是请示过太后的,难不成李师傅想违抗太后的意思吗。”梁萍儿一脸得意的笑容,说:“还不快把许若晴给抓起来!” 我不信太后会如此是非不分。于是趁着人多没人注意,告诉苏玲棂去找十一阿哥搬救兵。太后向来喜爱十一,十一阿哥的话,太后还是要听的。何况,十一阿哥说过,我若有什么事情便可以找他帮忙。而我则去清心殿找皇上。兵分两路。 永泰宫。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啊?!你都没有向十一阿哥禀告,怎么就能知道他不想见我呢?说不定他想见我想得快发疯了呢。”苏玲棂站在永泰宫大门外干着急,要是见不到十一阿哥,那怎么救若晴姐姐啊! “对不起。十一阿哥正在和段将军商量事情,真的不方便见你。”侍卫紧咬牙关,就是不放行。 “段将军我可是很熟的,不信你去问问。”苏玲棂继续死缠烂打,“你真的不信啊!段将军和我真的很熟的,我们打小就……” 苏玲棂话还没有说完的,已经被两个侍卫拖着胳膊,扔出永泰宫好远了。呜呜。人家是小女子嘛!怎么这么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啊,力气大就很了不起啊!哼哼,等着瞧吧,你们非不让我进去,我就偏要就去。苏玲棂在心里哀嚎。 一盏茶的功夫。苏玲棂站在朱红的宫墙下,神气的指挥着:“快。趴下。一个个都给我叠罗汉。你们要是帮我救出了若晴姐姐,我就替你们在皇上伯伯面前说一两句好话,保证以后的生活比现在活得滋润。” 苏玲棂满意的点点头,真是没想到叫声皇上伯伯还是蛮有好处的嘛!哎休……哎休…… 终于爬上来了。苏玲棂脚踩着下面丫鬟们的背,两只手撑在宫墙的屋瓦上,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原来在高处看整座皇宫,其实还挺雄伟的嘛!嘿嘿! 得意之时。一声吼声从墙下传来:“你们在干什么!”底下的丫鬟奴才们一吓就慌了神,四处逃散。留苏玲棂还挂在墙上,使劲力气的往墙的另一边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