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有毒》 第一章 深秋的早晨,霜打满地。冰凉的风携枯黄的落叶纷纷飘坠。东方的朝霞隐偎,只有黑鸦鸦的云层低垂。倏忽间,细密的小雨网住这世界,大地被升腾的雾气所笼罩,于是,淅沥的雨声空街而泣。 一个女人,神情漠然而凄怆,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流淌过她那美丽而苍白的脸腮,明眸大眼满是忧郁的绝望。她的双腿有些打颤,步行起来一摆三晃,仿佛如弱柳扶风般的无奈。 这条街是条老街,宽不过四米,两边都是晚清或明国时遗留下的老房子,斑驳的墙与塌坏的屋檐,雨水由坏了的屋檐淋到墙上,在墙脚下汇成一条小溪缓缓向低处流淌。街的尽头有一独门小院,小院的东侧有棵百年槐树。此刻只剩光秃的枝丫,槐树的对面是一片菊圃。五顔六色的菊花在风雨中摇 ,水灵而美丽。 女人推开虚掩的院门,停在院子中央,死灰而呆板的面容出现了激动的红晕。脑海里幻化出儿时倒伏在父亲的怀抱,坐在槐树下听着父亲讲古往今来鬼怪神仙的传说。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向院南角张看。她看见了自己少女时代栽种的一棵小树已经粗壮成材。泪水和着雨水在她的脸上纵横流淌。她咬了咬唇,向青砖红瓦的三间平房走去。 屋里,一对老夫妇正座在桌旁吃早餐,油条加稀饭,一碟花生米,一碟榨菜。男主人头发花白,面目清瘦,很有儒者风度。他的吃相也非常的文雅,细嚼慢咽。他是位卓有成就的老中医。名声很响。清朝末年,他的祖父在黃梅县城开了中医外科—王济生 膏药铺,由于治疱疔疗效高,邻县的蕲春,广济与江西省的九江,湖口,安徽的宿松等地都有人上门求医。民国二十五年,其父继承了医术,并开始向外开办函购业务,包装纸上有王济生的照片。注明“祖传秘制膏药”制法一直不向外传。抗战期间,该店对军民治疗伤口溃烂有奇效。 解放后,王宇宏才十九岁,积极参加新中国的医疗卫生事业,并任县 医院副院长。他的老婆杨敏琼乃时县城的一枝花。两家乃世交,私底下播下了情种。一个慕她姿容秀丽,风雅宜人,一个敬他医术高明,才华出众。当时的吴副县长看出端倪,牵线搭桥,二人始结伉俪,情深意笃。生了一对儿女。儿子出国读博士,女儿毕业分到县医院当了医师。够老夫妇俩争光露脸了。问题在王宇宏调到农场总场医院当院长其间他们的宝贝女儿爱上了位戏子。名门之女岂能下嫁下三流的角色?夫妇俩自然极力反对,谁知女儿竟置父母养育之恩不顾,爱女之情不惜,背叛父母,私自嫁了,气得夫妇俩与女儿断了来往。你想,俩夫妇的儿子远在大洋彼岸,娶了位洋女人,回不来了,女儿虽近在咫尺,却天涯相隔,怎不气闷?。后来王宇宏与妻子心里虽然话络了。无奈俩冤家不晓世理,竟然不蹋门槛,而老夫妇俩毕竟是长辈,脸拉不下来。如何是好? 杨敏琼边喝稀粥,边挟花生米,不料花生米由筷子间滑到桌上,蹦到地下。她弯身用手拾起花生米,往嘴里送。王宇宏用手将其打落,责怪:“我跟你说多少遍了,一粒花生能值几何?你如果吃进肚里,闹出病来还得了?你这样看似节俭,其实是天大的浪费呢!”杨敏琼很温柔地一笑说:“你们这些医生呀,仿佛天底下什么都有毒似的,能药死人。” “咚咚”门敲得响声轻微。杨敏琼撇了一下嘴,放下筷子,过去开门,边拢了拢花白的头发。 门开了,一位被雨淋得通透的女人立在门口。脸很苍白,樱桃小嘴与眼在颤动着。她突然往地下一跪,声音凄怆而悲凉叫:“妈,您还爱不爱您的不孝女儿?” 杨敏琼惊得从头到脚一个通心透。泪水哗地流了下来,一把搂住女儿哭:“傻儿呀!” 王宁宏站了起来,脸陡地一热,整个人都呆了,父女俩的目光遥遥相对。他听女儿悲咽:“爸,原谅女儿!” 王宇宏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当他伸出满是老人斑的手与女儿相扣时,女儿缓缓地往地下倒去,嘴角有笑,眼角有泪。 第二章 女儿已经昏迷了六天。她的身体很好,怎么查也查不出毛病。从她的生理上看,她是在抗拒生,一心求死。在王宇宏几十年从医经历中也碰到过两种这样的病例。这两个都是在生活中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才有这样病态心理。女儿也是这样么?王宇宏心中一震,烟从他的嘴角掉到地下。 他连白大褂都不换直奔汽车站。他要找到女婿,解开这个谜。 午时,天阴沉沉的,细雨纷飞。他来到县剧团。剧团的文伢讲。“吕飞早就调到文联去了!” 王宇宏马不停蹄来到文联大楼。他见铁门紧闭。只有传达室的门是开的。一位老头正在那里整理报纸。嘴里念着:“美国佬又在搞什么名堂,从中东打到波黑!“ 王宇宏敲着铁门喊:“老哥,请问一个人!” 老头伸出头来不耐烦问:“找谁呀?”话没落音,将王宇宏上下打量个遍,惊叫:“哎呀,是王大夫,失敬,失敬!”说完忙打开大门,将王宇宏让进传达室。王宇宏刚开口问:“请问吕飞在不在?” “王大夫,你不认识我了。十年前我大腿上生了东西痛得死去活来,还是你老妙手回春救了我!”老头边到茶边嚷着,根本没听见他的问话。王宇宏此时心急如火,哪有心思听他闲扯。一把捏住他的胳膊说:“老哥,我找吕飞有急事,请你帮帮我。” “找吕飞?听说他调到省城一个编辑部去了!”老头问:“大夫,你找他干嘛?莫非也是写东西不顺心,要他点破?”王宇宏知道一时之间同他扯不清,干脆说:“吕飞是我女婿。” “女婿?”老头涨红了脸,头摆了摆,脸乌了下来说:“那个陈世美,你还找他?说调省城人还没走,不是同妻子离婚了么?” 王宇宏的头顶如遭雷击,摇晃着靠在桌上,他现在才知道女儿为什么会这样。心中的火开始烧了起来 “老哥,你知不知道他的地址?我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找到他!” 老头摇摇头看着满脸通红的王宇宏说“大夫,你想他缺德带冒烟,有谁还理他?像我躲他还来不急,谁管他是下地狱还是进监狱!” 王宇宏猴急问:“那他还有个女儿也跟他一起走了?”老头神秘地说:“我说他缺德就在这,人去了连女儿都留下来不管。” “那他女儿呢?” 老头告诉他:“他女儿跟文联办公室的李良在一起,这几天女娃上学都是她接送的。”王宇宏双眼一亮:“快带我去找他!”老头为难说:“不行呀,我这里离不开人,不过我有他的电话号码,打个电话叫他到这里来,行吗?”一顿饭的工夫,一位戴金丝眼镜,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快步来到传达室向王宇宏伸出手:“王伯,你好!”王宇宏很有戒心地问:“为什么不把我外孙女带来?”李良彬彬有礼回:“对不起,你的外孙还在学校上课,不能来。。。。。。” “我要将外孙女接到农场去!”还没有等李良说完,王宇宏就大声地吼道 。李良的表情并没有因为王宏宇的愤怒而改变,依旧平和地说:“好呀,小家伙老是嚷着要找妈妈,你老不来,我还准备送去呢。”王宇宏听他这么一说,火从心里腾腾升了起来,但他压住心里的火头,一字一句说:“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花花心肠多,没有一点人情味!”李良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很快恢复了常态说:“你对我们的偏见,总有一天会冰释的。红红快放学了,我们一起去接他好吗? 五岁的吕红长得小巧玲珑,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带着这个年龄段的小女孩少有的烦愁,小辫子在脑后甩来甩去。王宇宏从小外孙女的身上看到了女儿可宁的影子,心中充满了好久没有过的柔情,当红红从学前班同一群孩子中走出来,王宇宏一眼就认出了红红,尽管在这之前他从没有见过小外孙。王雨宏好不高兴冲上前去搂住她,双眼没来由流出了泪。这可吓坏了小红红,只见她满脸惊恐,双手推着外公,尖叫:“我又不认识你,你是人。。。。。。”这时她看见站在后面的李良,嘴一撇哭出了声。李良笑着说:“红红,你不是老和叔叔说你有一位了不起的外公吗?他就是。”红红用手擦着泪,偷看这位陌生的老人,哭声还是没有住。王宇宏好不尴尬地将红红递给李良。孩子是最好花哄的。王宇宏从商场给小外孙买了许多玩具和吃食,还许诺带她去见妈妈,只一会儿的工夫,红红就甜甜地叫着外公了。 李良将爷孙俩送到车站,并交给王宏宇一张明信片说:“王伯,如有事打电话给我。” 王宏宇接过明信片,表情改变了许多,他拉着良的手说:“谢谢你这几日照顾我的外孙女。请你方便的时候告诉吕飞,我王家从此以后和他再也没有瓜葛了,不要再来打扰我们,拜托了。” 李良双眼一红,沉重地点了点头说:“再见! 第三章 特别病房是护理那些生命垂危的病人,这里全天候二十四小时有护士监护。农场是省办的,医院医疗设备先进,医务人员的业务素质也很高。大家都知道进了特别护理房里的病人,十有八九是活着进去,死的出来,因而又称死亡间。 王可宁就住在位于医院西南角的特别病房里。太阳从云的裂缝中钻了出来,金色的光把病房染上了一层黄红色,只一会儿,太阳又被云彩挡住,房间的光线又暗了下来。母亲杨敏琼的双眼哭的红肿得老高,她坐在病床边无助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六年的相思;六年的恨意,在这一刻化为浓浓的苦涩哽在心头。回来的女儿就像死去的一般毫无声息,脸白的怕人。七天了,她千呼万唤,她打她骂女儿,女儿依旧静静地躺着,她绝望得几乎闭过去。如果不是丈夫说女儿还活着,残留一点希望,她会倒下去。也许是因为丈夫的缘故,她从不信神,如果有鬼神的话,世上也就没有丈夫的职业,这一点她深信不疑。此刻,她除了求神救命,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丈夫能够把那么多垂危的病人从死神的手上夺回来。而对女儿却束手无策。昨天,她去了趟五袓,从山脚下就开始拜到大殿。膝盖跪肿了,头也叩破了。在她的心里只要女儿能活过来,她宁愿代女儿去死。等她下午赶回来,女儿的病情依旧没有什么两样。她生生感觉到神的愚弄。 病房的门开了,王宇宏抱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杨敏琼站了起来,目光沉痛地迎往了丈夫。王宁宏将女孩抱到床前,放下说:“红红,妈妈睡着了,快叫醒妈妈。” 小女孩当时怯怯的。当她看见身躺在床上的母亲双 眼晶亮叫:“妈妈,妈。”扑到床前,拉着母亲露在被外的手摆晃着。伸出小手捏住母亲的鼻子 笑叫:“妈妈不乖,白天睡懒觉。” 王可宁的眼皮突然动了动。王宇宏惊喜地捏住妻子的手说:“看来只有外孙女能救女儿的命。”杨敏琼喜极而泣,蹲下身子,注视着女儿表情的变化。红红见妈妈怎么也叫不醒,哭了起来。 王宇宏的双眼也急红了,通常这种方法很灵的。女儿的病根在哪儿? 杨敏琼伤心而泣,她抓住女儿的双肩摆动哭喊:“宁儿,你好没良心,妈妈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为了个男人,抛开妈妈不顾,而今你回来了,竟又是这个样子。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红红怯怯地回身搂住外公。王宇宏蹲下身问:“红红,你妈妈平常最喜欢教你什么?” 红红抹着眼泪说:“妈妈常教我唱一首歌。” “唱给妈妈听,妈妈就会醒的!”红红唱:“外公,外婆; 亲亲红儿。 妈妈想您流泪儿 红儿盼望逗开心。。。。。。 很纯的童音,唱得王宇宏夫妇俩双泪交泪。而王可宁依旧脸无血色,气如游丝,毫无动静。红红不能使母亲恢复生的欲望。还有谁在王可宁的心中比红红更重要。 灵光一现,王宇宏冲出病房,来到办公室。掏出一张明片。拔打了电话,气喘而急促:“李良,请你赶快找到吕飞,叫他到农场医院来。就说王可宁快死了,要见他最的一面。”说完他按住电话,双唇紧咬。血从嘴角缓缓流淌。 下午,李良手提着录音机匆匆来到医院。杨宇宏见了他,一脸的不高兴。问:“吕飞呢?”李良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对不起,吕飞在省城,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王宇宏牙齿咬得格格响:“很好,够狠,够毒!那你为什么来?” 李良眼神很忧郁说:“我打电话给吕飞,吕飞说家里有盒录音带,对可宁来说也许有用。”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是舞厅吗?请你走!”王宇宏脸色铁青。吕飞对女儿绝情到如此地步,还能有什么好的东西使女儿恢复对生的渴求? “王伯,既然吕飞说有用,为什么不试试?”李良态度诚恳。王宇宏放下脸,拧起眉头,好一会儿才说:“那就试试吧。” 王宇宏将李良引进特别病房,一位女护士正在给王可宁输液。他见了王宁宏说:“院长,刚才李大夫给您女儿做了心电图,说她已经恢复了正常!”王宇宏点头表示知道,然后说:“小朱,你先出去一下。” 李良插好电源,将那盒录音带放进录音机里。不一会儿,录音机里放出一个男人很轻很生活化的呼唤:“懒猫,又睡懒觉了。快点起来,不然我又搔痒来了啊!” 王宇宏看着女儿的眼带着轻微的笑。嘴角动了动:“别来,我最怕痒的,你抱抱我嘛!”王可宁说话了,但双眼依旧闭着。王宇宏忙着上前搂住女儿,死死盯着。录音机里继续说:“越来越孩子气了,宁宁什么时候能够长大呢?”可宁静声音低低的:“人家喜欢嘛。”王宇宏彻底 明白了女儿的心病来自何方。 录 音机里突然大呼小叫起来:“宁宁,你知不知道,昨晚你们医院的门大楼塌了。你有没有听见响声?” 王可宁突然伸手将王宇宏一打说:“骗人,左不过要我起来。起床啰!”说着猛地坐了起来,睁开了双眼,看见的却是自己父亲和李良。人一下子愣住了。惊愕却羞惭叫:“爸!”当她听见录音机里吕飞的声音。脸变得死灰,泪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痛哭失声。 第四章 今冬的雪来得非常早。寒冷的风将洁白的雪花吹得纷纷扬扬。弥漫整个世界。街上只一顿饭的功夫就堆积了厚厚一层白得可爱的雪,许多孩子在雪地里欢喜得手舞足蹈。吃雪,玩雪,打雪仗成了他们的赏心乐事。 王宇宏就在这天到二县城,将女儿的户口工作关系全部转到了农场医院。他并专程去了趟女儿留在城里的房产。房子是单门独院。看起来是所老房子经过新装修,显得古朴典雅。室内虽不够华丽,却很精致。白色印花地板砖。使整个房子柔和而宁静。屋里家私齐全,就连书房里的书架上的书也排列得整整齐齐。王宇宏看着眼前的一切。让他有种错觉。这哪里像一个破碎后的家庭。 令他难以置信的是这里的一切都属女儿所有,而男方竟不要一砖一瓦。现今分裂的家庭男女双方为了分割财产几乎闹得昏天黑地,声名狼藉。有的甚到成了仇家。但女儿在离婚后,竟得到了所有的家财。就连吕飞所收藏的全部书籍也属于了女儿。 吕飞的行动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他的确与女儿相处得很痛苦,为了达到与女儿离婚的目的到了不惜一切的地步。另一种解释他是个疯子,或者有愧对女儿的难言之隐。而女儿依旧深爱着这个男人,并且到了不惜生命的地步。他本想将这里的房产和家用电器都处理掉,却遭到女儿坚决反对。 王宇宏感叹地摇了摇头,将女儿的日常用品和外孙女的衣物装了两大箱,叫了辆三轮车搬到车站。他一到车站又改变了主意,将东西放在寄存处寄存。而后到文联找李良,他想问清楚吕飞与女儿之间的前因后果。恩恩怨怨。他不相信,吕飞这么坏。女儿还这么迷恋他。可惜的是李良不在文联,打电话到他家里也没人接,他只得怏怏而返。回到家,只见妻子和女儿在院子里铲雪。红红不甘寂寞,在堆着雪人,咯咯的笑声在院子里传开来。这一切使王宇宏心中充满了暖意,就连杨敏琼也乐呵呵的。只有女儿杨可宁依旧眉头紧锁,一脸的凄苦,当她看见父亲提着两大旅行包站在院门外的雪地里。她才露出笑意迎上来说:“爸,你回来了!”说着,从父亲手时接过箱子回到西屋。王宇宏见妻子同外孙正在给雪人雕塑头部。可头老放不稳,一动就掉在地下。红红戴着乳白色的绒帽,身披水红色的斗篷脸蛋儿冻得红红的。小手捏着雪冒着丝丝热气。嘴唇紧咬着,那种情形的确像她母亲。往日沉寂的小院,因女儿与外孙女的到来而充满了生机。虽然女儿依旧郁郁寡欢,愁肠百结。使王宇宏有点不安。但女儿毕竟挺过了难关。他相信女儿会渐渐抚平心中的忧愁。她过去一直有父母呵护,少女时代一帆风顺,前程似锦。这次通过一次情感大变裂,而且是她死心踏地追求的。打击之大,对于一位经历坎坷的女人,也许算不了什么。对于王可宁是致命的。 “外公”吕红稚嫩的声音带着兴奋打断了王宇宏的沉思。杨敏琼见丈夫呆看着。笑喊:“老头子,快来帮一帮”红红见了甜甜地叫他,跳过来撒娇。王宇宏将皮箱放在雪地上。三人很快将雪人堆好。红红将四季青的叶子粘上去当眼睛。鼻子用了塔形的瓦片。只有嘴巴叫她犯难。最后还是杨敏琼把一块木头按了上去。雪人怪模怪样惹得爷儿三人哈哈大笑。 “外公,我爸什么时候来接我?”就在王宇宏拿起皮箱招呼大家进屋。外孙女突然发问。王宇宏楞了楞,不知怎么说才好。杨敏琼搂住她笑问:“红红,你爸到哪里去了?”红红低着头,眨巴着眼,拉长了脸说:“爸叫我听妈的话,说要好久好久才回来。”王宇宏夫妇听了心中很不是滋味。不懂事的吕红緾着他问:“外公,好久是几天?” 杨敏琼心一酸说:“红红,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到那时你就清楚几天了。”吕红睁大眼睛说:“外婆,你说的红红不懂。” 王宇宏这才知道,外孙女对父母亲发生变故一点也不清楚。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事。但对父母亲之间的争吵应该知道。然而红红什么也没说,有的是对父亲的依恋。夫妇俩都不愿对天真活泼的外孙女说真话。怕她童真的心受到伤害。 三人回到家,重重地嘘了口气。屋外,西风怒嚎,白雪飘飘。堂屋里一个大火盆放在中央,火烧得轰轰烈烈。红红欢叫着将冻红的双手向火盆伸去。杨敏琼忙将外孙女拉住。将红红的手搓着说:“傻儿,你这样很容易使手得冻疮的。” 王宇宏提着皮箱推开靠西边的房门,只见女儿搂着件浅绿色的羽绒袄,面对着窗外扬扬的大雪发呆。 他悄悄放下皮箱,走到女儿身旁。用手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肩说:“宁儿,有什么话别闷在心里,对爸不好讲,对你妈说,别闷出病来。 王可宁转过流泪的脸拥住父亲叫一声:“爸爸。” 第五章 星期天,天气很晴朗。阳光暖暖的,风也柔情。住院部大楼前一排梧桐树出了嫩绿的芽。花坛里的一棵桃树,开着粉红色的花。许多病人在家属搀扶下在三三俩俩地散步。 王可宁穿着一袭奶黄色的春装,急匆匆地向内科住院部奔去。今天刚好轮到她当值。许多病人正等待她诊治。一想到这,她的心中就充满了激情。一种责任感使她加快了脚步。步履轻盈目光坚毅而自信。 两年前,她由医学院毕业分配到医院。当她见到那些病人被病魔折磨得死去活来。她的脸就开始发白,泪在不知不觉中流挂两颊,特别是一些病人其实病并不重,却大呼小叫,以引起医生的重视,还直呼救命,病人的家属推波助澜死緾她去救治,弄得她整日东奔西忙,下班回到宿舍,她的骨头就象散了架一样。渐渐地她的心肠变得硬了起来,能够识别不同病人的心态,采取相应的对策,不再是位爱流泪的女孩。她变得能够微笑对待病人了,即使病人身患绝症。她的敬业精神着实让人感动,每当遇到疑难病症,她会彻夜守在病人的身旁观察,细致入微地判断诊治,直到查出病因,所以她的业务水平在两年当中有了突飞的进步,在内科渐成了王牌。 今天她从父母亲身边赶到医院上班,当她进入内科室,只见内科六名医师已经换好了白大褂,准备巡房会诊。科主任是位年届五十的老医生。他等王可宁换好衣服。将病历往胁下一挟说:“我们走吧!” 巡房会诊结束后,医师们都散去,只剩下王可宁一人值班,开好药单交给护士长,她重重松了一口气,泡了杯浓茶边喝边翻着病人的病历。 “谁是病人的家属?”王可宁走出病房一脸愤怒,对一群油头粉面的后生叫:“谁是?” 一位四十岁的中年人迎上她问:“大夫,没什么危险吧?” 王可宁冷笑:“你是怎么搞的。病人 因感 冒引起的高烧不是一两天了。现在烧成了肺炎。脑细胞烧没烧坏还不能确定。如果烧坏了,你们准备接傻子出院吧!” 中年人厚厚的脸腮抖了抖,一脸哭相说:“大前天,他就感冒。我劝他到医院来。他说没事,自己找几粒感冒药吞谁想到会这么厉害!” 这时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跑了过来,抓住中年人的手问:团长,吕飞呢?他还好么?声音低软磁性味十足。 “团长?”王可宁一愣,怎么冒出这么群军人来。可本县并 没有驻军呀。就在她错愕时,那位嘴唇红红的姑娘一脸笑相问:“大夫,团长说得是真的么?” 王可宁点了点头,那姑娘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喃喃而哽咽:“他要听我一句话就好了。” 王可宁回看这姑娘长相妩媚,皮肤白得晶亮远非一般女孩子能够保养得这么好,更何况军人?后来当得知他们是黄梅剧团时,她忍禁不住笑了。难怪男的油头粉面,女的白媚千娇。她看过几次黄梅戏,而台上的演员,妆化得很浓,洗了妆后,陌生人根本就不知道谁演谁。儿时,她就很羡慕当演员,演员无论男女,一个个人物俊俏,唱出来的歌词真真是字字微妙,非一般人可比。这时3号病床的病人。下床跌倒地上昏迷过去。家属疯了似地叫大夫,王可宁招呼护士忙跑了过去。 第二天王可宁一大早就到4号房。她看见昨天抬来的那个演员仰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在转动着,渐渐定格在她的身上他,他的嘴唇烧起了排排的水泡,口腔也有。王可宁在他的目光中走到他的身旁。眼前的男孩既不英俊也不漂亮,一双眼睛不大不小,但很亮。看起来让人浑身不自在。 “吕飞,你觉得怎么样?”王可宁弯下腰轻声问,此刻口罩遮住了她的口和鼻,只露出一双美丽晶亮的大眼睛。 “护士,请叫大夫来。”吕飞话声无力 “我就是你的主治大夫,有话请讲” “大夫,我今天能不能出院?” “不能!你已经烧成肺炎了,依然在发烧,如果你好了,我们不会留你。” “我不能在这里住了,我还有许多事要做。” “你如果想做更多的事情就必须安心养病,否则你一件事也做不了,明白吗?” “谢谢你,我明白了!”说完,吕飞闭上了眼睛,这时咋儿那位姑娘匆匆进了病房,手里端了碗蛋炒面和一碗豆浆,很亲热地叫着吕飞的名字。吕飞睁开眼随即又闭上,说:“我不想吃,你出去。让我静静。”姑娘的脸刹时雪白,抖着唇想说什么,终于什么也没有说,返身走了。 王可宁目睹了这一幕,对吕飞的态度很反感,说:“吕飞,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 “你不知道我与她之间的事,最好少插嘴。” 王可宁气一下子来了,恶声恶气的说:“最起码我知道昨天她见你病了,为你流泪为你伤心!” “咦!”吕飞睁开眼,盯着王可宁说:“大夫,你如果会治恋爱病,那么你最好不要做大夫,做媒婆就可以了。” “你真浑!”王可宁气得颤威威的,骂一句就出了病房。 “护士长!”王可宁怒气冲冲地喊。不一会儿,护士长一溜小跑过来问:“王大夫,什么事?:” “你是怎么搞的,4号房的病人又发起高烧来了。你们是忘了给他吃药,还是忘了打针!” “昨天晚上是小林和小曾值班,我去问问!”隔了顿饭的工夫,护士长和小林过来了。小林那圆圆的脸涨得通红说:“王大夫,昨晚4号床的病人扒在床上写了一个通宵。我们怎么管也管不住,管急了,他把我们赶出来,把门反锁着,我们实在没办法,不相信问昨晚值班的曾大夫!” “天哪,我看这个人真是不要命了。”王可宁冲进病房看着烧得滿面赤红的吕飞,心里真是又气又恨。她打开床头柜,里面满满地堆着各色营养品。于是她掀开被子在床头找到了一叠稿纸。她边向诊室走边翻弄着,才明白吕飞正在写新的剧本。她摇摇头,觉得不用看就知道里面写的又是才子佳人,名家仕女的苟含之情,老掉牙的东西值得他这么拼命! 午休时间,她抵 不过好奇,倚在床上看那剧本。不看则可,一看到吓了一跳,剧本词语优美,字字金玉,情节更是变幻莫测。一对姐弟在人世间的磨难中相搀相依,相亲相爱,最后以姐姐在病魔的折磨下痛苦死去,弟弟闻讯后痛不欲生等将剧情渐渐引入高潮。 看完厚厚的剧本,她的情绪依旧在剧本里。当有人敲门时,她才发现自己读了一脸的泪,忙冲到洗手间,将自己梳洗得不露一点痕迹。 “王大夫,4号床的病人闹得好凶,就像要吃人一样。你快点来。”护士小贾惊慌跑来值班室。一脸土色。 王可宁闻讯跑了过去,见吕飞坐在床上,正在骂护士小曾,输液的右手因乱动已经肿了起来。 “吕飞,干什么?快躺下!”王可宁皱起了眉,用命令的口气。吕飞红着眼瞪着王可宁冷笑。“你终于露面了。你把你当成什么,警察?就是警察也不能动私人的东西。快点把剧本还给我!” 王可宁走到他面前问:“假如你知道有人不想活了,想吊颈,你会不会把她预办的绳索收起来?” “你很讨人厌喔,我死我活与你有什么相干? “我是医生,你说相不相干?” “医生!”吕飞笑“你整日带着个大口罩,我疑心你不是兔子嘴就是缺了鼻子。要不怎么连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真想摘下你的口罩!” “是,我长的很丑,没有人让你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你是在治病。我的大剧作家!美人就一定很有人情味吗?”撇了一下嘴对护士说:“小曹,你去换副输液针管来,小曾去打盘热水将他肿起的地方敷一下。” “又是打针,还要打!”吕飞叫 “这不是我们的责任,谁叫你乱动!”王可宁白了他一眼说:“这叫报应,懂吗?” “医生,不打针,先吃药行么?” “不行!” “你就不能对病人多少带点感情色彩?把剧本还给我,求你了,行不行?” 王可宁笑:“怎么态度变了?你不是很会骂么?” “你怎么这么聪明,一眼就看穿了我的钦硬兼施!” “别拍马屁,我不吃你那一套!等你好了,我自然还你,不少一页,否则负法律后果!” 小曹重新给吕飞输了液,小曾端来热水用热毛巾搭在他手上的肿处。王可宁转身正要走,吕飞在后面叫:“王大夫,不知怎么搞的,我的头好疼!” “是吗?少动点歪脑,你的病很快就会好,噢,这要自己想早点出院才行。”说着,她伸手去摸吕飞的额头,谁知吕飞突然抓往她伸出的手,王可宁心一惊,迅即脸也热了起来,她想抽手,对方却抓得紧紧的,她急喊。“你干什么,放手?” 吕飞的眼露出狡猾的光,笑:“你不把剧本还给我。我们注定就要这么手拉着手,直到你丈夫来吃醋为止。” “你这人怎么这样,快放了王大夫的手。”正在给吕飞敷手的小曾见状喝喊。 王可宁摇手叫小曾禁声。轻声对吕飞说:“你是不是想露露你那风流才子的本性?我很乐意奉陪你,你要知道,做医生的,捏捏病人的手是很平常的事。如果你拉着医生的手不放,别人会说你脑子有问题,或者更难听的,那么你的脸面往哪里搁?你还没有结婚,想不想有个好老婆?” “这些我根本不去想,除非你想我这么捏着你的手,否则,就把剧本给我。” “你这人怎么这样无赖啊。没一点文人的样。”王可宁苦笑:“我算怕了你,给你成不成。”她感觉到对方的手的热力,使她的心微微颤抖。她怕自己支持不住,首先妥协了。 吕飞笑了,很温情脉脉的一笑。王可宁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说:“还不放手!” 吕飞眼闪泪光说:“你真像我的姐姐,她就象你这样待我又凶又体贴。” 王可宁抽出了手,觉得手隐隐作疼,边活动边说:“我没这样的福气,有你这样既无赖又有才气的弟弟。”接着问:“你姐姐呢?怎么没见她来看你?” 吕飞的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哽咽说:“她死了,就死在这张床上!” 王可宁咬了咬唇,心内很乱,又不知怎么说才好。吕飞却自言自语地说:“在我八岁的时候,父母亲相继去世了,留下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姐姐那时才十二岁,她为了让我读书,小小年纪就在餐馆洗碗,捡破烂,什么样的事都做过。天不亮就出去,很晚才回来。有好吃的留给我,好穿的给我。自己饿得黄皮寡瘦,穿得破破烂烂,她是因我而死的啊。她死时才二十岁,二十岁啊!”泪水如缺了坝的江水洒落在吕飞的脸上。王可宁的心紧缩,也哭了。 那年的深秋,天气已经很冷了,姐姐就是在这家医院这张床上去世的,临走的时候,她狠狠地咬了我一口,哭着说:“弟你叫姐怎么放心的下呢?姐走后,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过啊!”咱们姐弟俩就这么相对而泣。看着心爱的姐姐我唯一的亲人,只剩一口气,我的心是那么绝望,仿佛自己也要死去,上午十时三十分。姐姐走了,一双睁得大大的浸满泪水的眼还在瞪着我。我搂起姐姐,将脸贴在姐姐的脸上,轻轻而平静地说:“姐,把你的弟弟也带走!” “哇”地一声,一旁给吕飞敷手的小曾哭出了声。王可宁也捂起了双眼。吕飞已是泣不成声了。 第六章 王可宁好长一段时间没从吕飞设置的愁云惨雾中走出来。吕飞的姐姐死后,他又是怎样度过那段凄惨断肠的日子?这是一个结,打在王可宁的心上。她很想解开它,却不能够。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让她心里老想着,吕飞却是个例外。晚上不是她当班,她也要到病房去看他一眼,然后才回到宿舍睡个安稳觉。她觉得自己的性格变了不少。对吕飞她总是严词厉语,对别人却很温柔。为什么会这样?她仔细一琢磨,心兀自狂跳起来。好在她很忙,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想,她觉得喜欢一个男人到是件很辛苦的事。 吕飞今天出院,大夫们巡房过后他就开始整理衣物,他担心这么多营养品和水果鑵头怎么运得回去,好在团里上午就将面包车派了来,团长带林意仪接吕飞出院。吕飞在离院前很想见王大夫一面,然而她今天始终没有露面,巡房会诊她都没有参加。昨天晚上她亲口同自己说要送他的。林意仪见他心事重重,坐在病房里不肯出来,笑他:“吕飞,怎么了,特留恋是不是?” 吕飞白了她一眼,说“乌鸦嘴!” “ 那就快走吧?” 吕飞同林意仪坐上面包车,司机将车开到住院部收费处停下。吕飞拉开车门跳下,四处张望,除了探视病人的亲属和三三俩俩闲逛的病人外,哪里见到王大夫的身影。他倚在车门旁同司机说话,林意仪也跳下车,跑到他的身旁,嘟嘴说:“团长结账要这么长时间,真烦!” “吕飞!”一种很有磁性柔的声音在吕飞身后唤起。吕飞转过头去,才见一位长发披肩的女孩。一双幽幽荡荡的眼闪着笑意的波光在看他,光洁的脸腮出现激动的红晕。一张樱唇紧抿着。浑身透着灵气,透着美丽。吕飞从没见过如此秀丽有形的女孩。 “傻看什么,是不是比你想象得还要丑?”女孩笑意深深。吕飞回过神来,说:“我从没见过你呢,怎么有想象?” 这时小曾走过来笑出了声,说:“住院时赶着认姐姐,还没出院就把姐姐给忘了么? 吕飞的脸刷地红了,这才想起是谁来。他真的不敢相信如此文雅靓丽的女孩会是常常戴着大口罩,瞪着大眼凶神煞的好心王大夫。 “谢你来送我。”吕飞神态沉迷。但他说出的话一下子使她与他的距离拉得好大。“我在住院其间有什么唐突之处,请你多多原谅。”王可宁依旧含笑问:“这就是你临别时要同我说的话? “是的”神态突然悒郁起来。 “怎么现在又不叫我姐姐了?” “不敢了,我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秀美。”吕飞的脸渐渐红了。说:“你做我妹妹都小了,怎么能当姐姐呢!” “别妹妹姐姐了,我们该走了。王团长在车上坐了老半天了!”林意仪跑过来喊:“吕飞,走吧!”一脸的醋意。 “王大夫,我走了。”吕飞有点恋恋不舍。王可宁将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他说:“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有空打电话给我!” 俩人手握着手,目光相接。吕飞说:“一定!”松开手,向面包车跑去。 王可宁送走吕飞,回到宿舍。她一人住着一个小单间,房子里放了张床后再加窗下的桌子就没有多大的活动余地了。今天她补休,出去逛了会儿街,才想起吕飞今天出院,匆匆赶回来,本来她买了支依金笔,准备送他的。昨日觉得好老土,没勇气拿出来。想想临别时他吃惊地瞪大眼看她的情形,王可宁心里感到很快活。这个男孩到挺逗的,就是身世太苦了。 她坐在书案前想看看书,可精神老集中不起来。吕飞的音容笑貌时时浮现在脑海,她深深叹了口气。很无奈地用手支着头望着窗外的一方天空心驰神往起来。 “可宁!”小曹一手提着一网袋又红又大的苹果,一手拿着一罐咖啡和中华鳖精等营养品走进可宁静的房间。可宁十份诧异:“小曹,你别咒我呀,好好的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这不是东西,是心呢。”小曹笑着将东西放到桌子上。 “是你的心,还是别的什么人?” “我哪敢?有人一出院就将最好最圆的苹果理给你。望你一上午,颈都望酸了,你到好,躲在房里不出去。” 王可宁装傻:“你说的是谁啊,别不是人家送给你的东西,吃不完往我这里销吧?” 小曹笑:“我这人就是贱,巴巴地做好人,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呶,这里还有封信。”她把信递给王可宁说:“你总不至于不知道你的病人今天谁出院吧!” 王可宁脸有点发烧,将苹果拿过来扔到小曹手里说:“好人,这个你拿去享用吧!” “我这红娘没点好处他能使唤得了吗?他的心是给你的,我可禁受不起。” “就你贫嘴。”王可宁跑过来抓她。小曹放下苹果跑了。 王可宁站到窗前,拆开信细读。 王大夫: 你好! 我很想认你为姐姐,很想!不知你意下如何?请与你老公商量一下,告诉他,我会待你们如亲姐姐姐夫。同时在以后孤寂落寞的岁月里有你们相伴,我想自己一定会很幸福的!希望下一次再见你时,我能亲热地叫你声姐姐。 祝好 吕飞即日 第七章 王可宁打了好几次电话给吕飞,每次团里都说不在。有次她急了说:“我是他姐姐,他还不接么?”果真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吕飞的声音。王可宁说:“吕飞,可真有你的。怎么一回剧团就把姐姐忘了?”吕飞的声音却令她好失望。“王大夫,我最近特忙,不好意思,另外,我在住院其间可能病糊涂了,你别把那事放在心上!” “吕飞,你是说你以前是同我开玩笑?” “没有,王大夫,住院其间我说的是真话。现在也是!” “你不是男人,一天一个主意,叫人怎么相信你?” “我没一定要你相信我,但我的确很忙,等忙完了这段日子,我请你吃饭。” “这段时间是多久?” “不知道,我说不出。”电话里一个女孩在喊“吕飞,吕飞”他匆匆说了句:“再见。”就将电话挂了。 王可宁很恼怒地扣住电话,心中恨恨的说:“下一次你就是跪着求我,我也懒得理你。”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由春天入了秋天。大地经过一个夏天的灼烧,树叶黃了,郊外的稻谷也金黃一片,西池的水却清澈见底。乳白色的云彩也在池中飘移。岸上的树木楼房倒印水中,相印成趣。王可宁在省同济医院进修半年回来,发现医院也变了许多,新建的ct大楼和住院部扩连到了西池边,只是门诊大楼与她去时没什么两样。她一回来就被任命为内科部主任医师,担子更重望了。这次的晋升皆因她在同济进修时写了两篇较有影响的论文发表在医学刊物上,并获了奖,这在医院尚属首次。她只24岁,这么年青就挑这样的担子。她拍自己担不起,幸好内科医师鼎力相助,她才渡过了初时的难关。在这之间她曾遭遇过一次恋爱。男的是外贸总公司的副总经理,相貌堂堂,父亲是本县的副县长,家境也好。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才发现对方是只金苍蝇,不但不学无术,而且吃喝嫖赌样样来得,因而这段恋情对于她为说来得快,去得也快,到不怎么伤心。到是男方死皮赖脸地緾了一段时间,见王可宁铁了心分手,才发狠赌咒说要王可宁可一生都不好过,这也是他自找台阶下吧。 一天中午,可宁吃罢午饭,还在汪大夫家看电视里杨丽萍跳孔雀舞,正看到兴处,小曾在外面喊:“可宁,有人找!” 王可宁远远看见宿舍楼下站着个男人,她觉得眼生,即致走到他身前,王可宁回身就走。 吕飞的笑容凝结在脸上,追上去喊:“王大夫,是我,吕飞。”王可宁冷笑:“吕飞?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没这个人。你找我有什么事?”吕飞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她。她今天穿着奶黃色的秋装显得清清爽爽。只是颤着眉,一双如诉如泣的眼黑晶晶的亮。吕飞递过一张戏说“今晚剧院上演一部新编著剧目,我想请你去观赏!” 王可宁没有伸手去接,她仰脸对他说:“谢谢,既然我与你素昧妥协平生,好像我没有什么道理接你的戏票。你还是另送他人吧!”说完王可宁转身向宿舍楼东的竹林走去,神情异常的激动。一般的男孩遇到这样的冷遇,肯定会知难而退。而吕飞却不会妥协,反而倍受鼓舞。他在竹林旁都拦住可宁。远离了来来往往的路人,这里清幽了许多。可宁别过头去不看他。 “我知道你是生我的气,或许你真的把我忘了。唉,人生就是这样来来去去,如过眼云烟,但我十分珍惜你在我住院其间对我的好。” “别说假话了,你去对无知的女孩说,对我却不行。” 吕飞笑了,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你虽然不会像我对你那样念念不忘,最起码你还记得我,我还有什么不滿足的。” “你别把你的感觉说得酸溜溜的。”可宁问到他鼻子底下:“你说你对我念念不忘,那么我打电话给你,你为什么老不接?你说你的新剧本彩排完请我去,请了没有?你说等你病好后一定带我到你姐姐坟前看看,带了没有?你说等你年休时招呼上我,去庐山,苏杭兑现了没有?你是不是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哄着,哄得别人心动神摇的时候就开溜?你现在是不是感到很寂寞?又来找我寻开心?”说到这里可宁的眼眶都红了。拉起脚来就跑,说:“今生今世,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吕飞赶忙拉住她的手说:“你听我说好不好?”可宁边挣扎边喊:“不听,不听,你滚。” 吕飞将她拉到竹林的凉凳旁,俩人都面红耳赤,热汗淋滴。他恳求说:“你让我解释,解释完了。你叫我滚就滚!” 可宁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喘嘘嘘“我已经没气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权当听话剧好了。” “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吕飞盯着她问。可宁跳起来说:“是,彻底的失望!” 吕飞一个惊颤,表情十分哀伤。他咬着唇,抬头望见的是由竹叶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天,很久他才说:“算了,我也是自讨没趣,你的心已经整个儿在杨宇生的身上,哪能分心?我滚了,你保重!” “别走!”王可宁拦住他的去路,双眼闪着亮光,盯住他问:“你说什么?”吕飞吼:“这种话你还要我重复第二遍么?” “你还知道些什么?”可宁盯着他说:“你滿脑子想的就是这些吧?”吕飞上下打量着她说:“你很希望我这样么?我要是那样的话,我就不来找你了。也许我与你在认识的那一天,我就该那样想。但是,那时我在病中,滿脑子光怪陆离的幻想。我把你看的是那么圣洁,心里浸透了对你的亲情。病愈后,我见到了你的真面目才回到了现实中来。我感觉到自己错得离谱。你永远做不成我的姐姐,永远!” “所以你避而不见我?我打电话你也不接?你体会过我心中的滋味么?”可宁心中再起波澜。 吕飞苦笑:“那时,我怕见你,怕同你说话,因为羞愧。你知道吗?我在出院的第二天就到你们医院的档案室查资料。无意中查得你的档案。才知道你比我小两岁,叫王可宁。是有名的中医专家王宇宏的小女。而且是未婚。那时我要是面对你不钻地缝才怪呢,加之那段时间新编演出剧目,忙得饭都顾不上吃,即致忙完了,去找你。你又到同济进修去了。而且同杨宇生恋上了。我想找你又找不到,又不能找!” 可宁瞪着眼,手交叉胸前坐了下来,招呼吕飞坐到一旁说:“你真的知道我在同济医院进修?”吕飞点头,可宁问:“那你随剧团到省城会演,为什么不去找我?你知道吗,你们演出那天我去看了。而且看到了你。并且知道你编的剧本得了创作一等奖。我看见你哭了。你知道吗?那一晚我也流了很多泪。想想你悲惨的身世,想想你对我不地道的承诺,我就哭。我真的很想找你,而且到你们住的省招待所转悠了很晚。最终还是没有进去找你。那一晚我心中充满了对你的恨意。”可宁说着,不知不觉将头靠在吕飞的肩上,吕飞搂住她的腰问:“你知道好坏一晚我为什么哭?”可宁说:“为姐姐,为你多年的努力没白费,还为那些关心过你爱护过你的人们!”吕飞俯耳轻言:“因你。”可宁睁大眼睛问:“因我?”吕飞点头说:“是,剧本里多半是浓缩了我与姐姐的生活故事,而且是以姐姐为主题。贯穿了剧本的始终,对姐姐的思念与哀伤已经得到了淋漓的发泄。我能写出这么好的剧本除了我过去的生活经历外,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你。剧本的初稿是在医院完成的。也是你对我好的开端。那时我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改好这个剧本献给你。特别是在我出院的那一天。我才看到你除了秀丽惊人外,更展露出你那高雅迷人的风采。我这种渴望就十分强烈,然而就在我领奖的那天惊悉你和杨宇生恋上了,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多痛苦吗?那一刻我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爱你想你!”    可宁听得泪雾住了眼睛说:“你知道吗,我买了两期的{{戏剧文学}},你写的{{坟头草}}我看了不知哭了几多遍,我进修的省医院的内科的医生和护士都看了,每个人都哭的稀里哗啦,每个人都被感动了,每个人都写了感想和体会寄给了编辑部。我还自豪地告诉他们你是我很好的朋友,并一个劲地要认我为姐姐。许多医生护士也一个劲地问我,你长的怎么样?多大年龄?有没有你的相片等等,并告诉我千万别认你做弟弟,如果我认了,我始终是你的姐姐,而你的姐姐又太好,好得人世间难找。。。。。。我告诉他们,我没有认你做弟弟,而你出院后早就把我抛到九霄云外了。他们听了感觉很遗憾,说我白白 放跑了一个好人儿。那个时候我通过别人的介绍认识了杨宇生。” “你与杨宇生现在怎么样了?”吕飞问。 “我和他断了!” “为我?” 可宁摇了摇头:“为我自己。” 第八章 早晨,太阳刚刚出山,地上铺滿了薄薄的秋霜。桔黄的落叶在墓群中堆积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沙沙作响。风晾晾的摇曵着树枝上少许的枯叶。墓群一片死寂,只有乌鸦的鸣叫声声入耳。 吕飞表情沉重哀痛,王可宁洁静的脸此刻显得有些苍白而端庄。二人立在一座由四季青环绕的土坟墓,将一只精巧别致的花篮靠在坟头。吕飞哽咽:“姐,小弟看你来了。”说着含着泪烧纸钱。可宁将香点上,从手提布袋里拿出四个盘子。摆上桔子,苹果,香蕉,和蛋糕。这是吕飞的姐姐吕铃生前最爱吃的。 “姐,她叫王可宁。”吕飞拉过可宁的手。可宁站起来靠到吕飞的身上。他泪眼模糊说“她是位好好的女孩。弟弟从今以后不再孤单了。”可宁望着被风吹得飞扬的纸灰说: “姐,可宁今生今世一定与你弟弟同风雨共患难,照顾他,陪伴他!” 土坟静静的,仿佛在听这对情侣的话,坟头上一簇茂盛的草欣然而笑。 俩人相拥在一起,很庄重地说:“从此以后,咱们生同生,死同穴,永不相负!” 这时,一只无名鸟款款飞落在坟头,一双眼在俩人身上转了几转,然后一声鸣叫,飞走了。 吕飞的表情先是惊愕,继而泣叫一声:“姐姐!” 吕飞的性情改变了许多,爱说爱笑,平常很深重的忧郁,在他的眉头上几乎不见。只是深沉依旧。可宁第一次到剧团听到吕飞的同事这样说,感到十分的高兴。在她想来演戏的人,生活一定丰富多彩,要不会有那么多的靓男倩女往里钻!等她了解了,才知道演戏的职业比一般的劳作还要辛苦。她到练功房一看,那些男女演员雨汗淋漓的样就深有体会。难怪她们不但有一副好嗓子,而且身材苗条健美。这一切与她们勤学苦练分不开的。吕飞最要好的同事是位小提琴的,长着一头天生的苍发,鼻高眼凹,远远一看就像个外国人,他还有一副好嗓子,就凭这两样,不知道迷倒多少女孩子。他说话的声音低缓,老是怕你听不清或听不懂他的话,不时打着手式。他同可宁讲着吕飞在剧团的事,先是把好的加油添醋,说得眉飞色舞,后见吕飞与可宁的感情到了牢不可破的地步,又把坏的夸大其词,听得人神惊色变。事后,可宁对吕飞说:“你的朋友挺能说会道的。”吕飞笑:“他除了小提琴,就只这个爱好!” “你除了看书,写字,到看不出你有特别的爱好呢!” “怎么没有,爱你呀!” “爱我,这是业余爱好?”可宁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我知道你这人心术不正!”吕飞走过来搂住她的腰,笑着亲昵地说:“既是主流,又是业余,等于全部呢!” “少来,你就会甜言蜜语,我一不在,还不知道跟哪个女孩鬼混呢!”可宁的这句话戳到吕飞的痛处,他脸涨红目光狠狠地说:“我要是这样,即刻就死!”可宁用唇赌住了他的嘴。俩人都在颤抖着,心中的情欲在唇间发泄,生命的溶合在这一刻显得异常的珍贵。 三间青砖青瓦的老式平房,前面是一小院落,往前走二十来米的小巷就到了闹市。可宁第一次到吕飞的家,就深深地喜欢这里。在她的眼里,房子显得是那么古色古香,别拘一格。东面的窗下有一株白玉兰,满院都能闻到清幽的香气,院子里虽然栽种着花草,因无人管理而显得零乱而没有格局。走进房屋,可宁才知,中间是通间堂屋,东厢房和西厢房相对,地上没有铺水泥。还是石灰和泥铺的,散发出很重的泥土味。东厢房由吕飞住着,西厢房堆积着杂物和老式家具。由屋里看整栋屋是由框木结构而成,十分的坚固。 “吕飞,厨房呢?”可宁转悠了整栋屋,也没看见饮食用品。 “在后面!”吕飞打开后门,才见紧挨后门的小屋,里面砌着土灶,上面蛛丝结梁。 “吕飞,我有个感觉。”可宁笑着对吕飞说:“感觉自己仿佛进了古城堡。”吕飞扣住她的手,轻轻地说:“这座古城堡有你,它肯定感到不适应,让我们来改造它。” 半个月后,王可宁再次来到吕飞的家,一切都改了样,小院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由院门到屋大门的路由鹅卵石铺成。路的两边,紧靠窗下,砌着两个花坛。可宁疑惑地问:“吕飞,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鹅卵石?” 吕飞笑:“说来你别见笑,这条路原本就有的,只是几年没有人冲洗清扫,上面是一层厚厚的灰尘和泥土。这次我请来几位同事,弄了一天,才恢复了它的面目。” 可宁抿嘴笑:“弄好了,走在上面清清爽爽,心情愉悦。你能习惯?”吕飞说:“不习惯也不行呀,我可是要接清清爽爽心情愉悦的老婆!” 可宁将眉头一皱,给了他一拳,撇嘴:“就你贫嘴,谁答应你做你老婆呀?说来听听!” 吕飞故做恍然,将头一拍,叫:“这到是个大问题,还真没有人答应过呢,你就做我老婆好不好?” 可宁的脸唰地绯红,心如鹿撞。好半天才说:“我不能答应你!”可宁半天见无人说话,抬头见吕飞脸色苍白,唇在抖动着惊骇问:“吕飞,你怎么了?” 吕飞声音苦涩:“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拒绝我,我原以为我们已是水到渠成,原来是一厢情愿。你原先是不是为我的辛酸往事,而故意这么做,来安慰我?” “ 傻你,哪一个姑娘愿把终生轻易交给别人来开玩笑?世上有许多的像你这样的人都有不同的辛酸过去,有的比你还惨。可宁仅仅是因为这个,未免高尚得下贱,你错怪了我,吕飞!”“那``````你``````”吕飞突然叫:“我明白了,你是要我像模像样地和你求婚,就象电影里一样。” “那到不必,我们浪漫不起,不过有一条是非常重要的。” 吕飞打开门,笑说:“可宁,怎么样。符合你的要求么? “哇!”可宁惊喜叫,眼前的客厅装饰得好漂亮,浅黄色的地板砖,防磁涂料把墙壁刷得雪白。豪华的吊顶,客厅正中是一块大幅黃色玻璃镶嵌的扁额;一组与地板砖颜色一样的沙发沿墙摆列开来;水晶玻璃做的茶几光亮照人地摆在沙发前面;卧室里的地板砖是浅红色的组成一朵很大的牡丹花。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摆列,只有墙壁上相对安装着一对很精致的壁灯。通间分隔为二,一间做书房,书房的地板砖是由白底浅蓝与绿色的方块组成。书架上摆满了书籍,桌子上也是。西面是客房,厨房都是白色地板和壁板砖砌成。看得可宁一时目瞪口呆。担心地问:“你借了多少钱?” “我告诉你,一分钱没借,你信不信?” “不信,除非你能偷会抢,你一月才多少钱!” “好,我算你听。装修这屋,一共才用三万八千六百无。我十八岁就开始工作。到现在整十年。我这三年的工资加稿费加各种补助费用怎么样?” “行,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先现在的工资加补贴每月是二千四百二十五元,这三年中我每年稿费也有好几千多元。再加上奖金,一年有多少?剧团每年有七至八个月在外演出,也就是说有七八个月我不用掏钱吃饭,因为有演出补助,加上请我们团演出的乡村出演招待就够了。我每年最大的消费就是订书报。。。。。。” “你做编剧,每年也要下乡外出?” “我不但编剧,有时还要客串,剧团人手精简后少了许多,加上我随团收集素材才能写出更好的剧本。” “难怪,你这么瘦。然来钻到钱眼里去了。省吃省喝,能活几生呀!” “钱这东西,不省就没有。好在我是一个人,随便应付三餐,一天就过去。到不是我刻意省钱,到是写作使我节省了许多,更节省的是外出演出期间,什么钱都不需要用。有时外出演出两三个月,回来一发工资,就有好几千,发了这么多钱,大家凑馆子吃一顿,自然就到了银行,不存钱也存。” “你把家搞得这么漂亮,什么东西也要跟着漂亮,不漂亮就显眼。我同你说好,我参加工作才四年,存了还不到两万元。我爹妈虽然有钱,可我不想用我也们的,你自己划算好手里的钱,我手里的钱要办嫁妆什么彩礼,酒水钱什么的我不要你出一个子儿,金耳环,金项链,手链什么的,我也不要,但是戒指我却是要的,我也不要贵的,就送我只银戒指吧!” 吕飞笑着从书房里拿出一个小手饰盒,递给她问:“这枚戒指你中不中意?” 可宁看到黃澄澄的金戒指。什么也不说就戴在手指上。红着脸说:“我接了这枚戒指,你也是接了我这枚。”说着她从手指上脱下一枚又大又厚的戒指说:“这是我妈送给我的。我把它送给你。”吕飞让可宁给戴上。可宁说:“交换了戒指,从此以后咱们魂相牵,梦相萦,生生死死在一起了。” 吕飞点了点头,俩人紧紧相拥。好久,吕飞才问:“可宁,你刚才说有一条非常重要,哪一条?”可宁梦呓般说:“你得与本地风俗一样,向我的父母讲明一切,肯求二老同意才行。” 第九章 可宁与剧团的戏子同居,在医院成了爆炸性新闻。医院许多年轻的人除了恨戏子钓走了医院最漂亮的女孩外,很为可宁不值。可宁这几天遇到的人都显得对她异常的关心,仿佛他们都是救世主。拼命地想拉住一位想要跳苦海的女孩。这些人就像事前都商量好了似,众口一词,将吕飞说得差点成了杀人狂魔。可宁先时还能认真地听,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对自己心,出发点是好的,渐渐地她发现,那些关心她的人,就是喜欢探究她隐私的人。竭力问她怎么与吕飞认识?怎么恋上?怎么住在一起?恨不得把人剥得赤裸裸地站在他们面前,这就引起了她的反感和抗拒。闲暇时,她躲得远远的,静静地看着书,固守着心中的那一方净土。她觉得再多提一句关于她与吕飞的事,就亵渎了这份情爱。有一天副院长郑红找她,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公事,即致坐到她面前,可宁才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郑红是位又胖又矮年约四十五岁的中年妇人,先是由中医内科主任提拔上来的。她说话宏量,中气很足,很像个男人。可宁刚一落座,她先客套地问些日常小事,然后单刀直入地问:“可宁听说你最近同剧团的吕飞谈朋友,而且住到他家去了,有没有这回事?” 可宁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看着郑红说:“副院长,我已经二十四岁了,谈朋友是我自个儿的事,好像院长不必要干涉得这么宽吧?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我走了。” “可宁”郑红在门口拦住她说:“我今天同你谈是 以私人身份,也是作为老大姐向你提出一个忠告,你与吕飞不合适!” 可宁一怔,抬眼问:“院长,我与他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怎么我一点也没感觉到?” “这叫当局者迷。你父亲交待过我,要我好好照顾你,所以我是义不容辞!我说你们不合适有三。第一,吕飞是个孤儿,性格孤僻,脾气很臭,而且整日一副受苦受难的脸相,我拍他寿命不长。” “你别咒他,他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这样?”可宁身子与声音都在打颤。郑红沉着脸说:“我这不是咒他,而且从医学角度来分析。他本来体质就弱,加上受了许多磨难,他心中有许多的阴影在罩着他,你不可能赶走这些阴影。第二,剧团里的男男女女却很洋派,男女关系随便,你是个正统的女子,你能够忍受自己的丈夫同别的女人台上搂搂抱抱台下卿卿我我的么?” “我没想过,我只知道自己很爱他!”可宁叫到 “你必须想,而且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第三,吕飞同林意仪关系非同一般,剧团里早就有人戏称他们是夫妻了,而且吕飞自进剧团就同她出双入对,俩人感情的深厚,我相信你有所察觉,你能肯定地告诉我,他与林意仪已经了断了过去的恩恩怨怨了么?”可宁听脸色刹白,她原以为只要彼此相爱,拥有了现在,过去已不在,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清道的明?她不得不相信郑红对她是真的关心,否则她怎么可能对吕飞前情况了解得这么清楚?但是,她的话已经不能够动摇可宁的心,有许许多多的青年男女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结成牢不可破的感情。 可宁辞别郑红,就一门心思回到构筑得异常漂亮的爱巢。她不管别人对自己怎么看再也不行了。惟一堵住他们嘴的方法就是早点与吕飞结婚。 打开院门,踏上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她在医院所受的困绕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剩下的只有激情与渴望。走近门口,她听到一个女人尖而脆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可宁梦游般醒来,止住了脚步,回头四顾,生怕走错了人家。当她看见四周都是高耸人云的楼房,就有一种感觉。感觉这栋民房如井底,头上是楼房分割成不规则的天! “吕飞,你是说我对你的感情,敌不过那个女人一时一刻的诱惑?我林意仪对你好了十年,敌不过你在住院时她对你好那几天?” “意仪,我对你与对可宁的感情是根本不同的。” “是,是很不同。我认识你十年,为你哭,为你笑,病了我照顾你,谁欺负你,我就带人修理谁。我为你进过拘留所,为你茶不思,饭不想。我们同桌吃饭,同床睡。有谁比我们的感情更亲更近?” “是,你对我好,好得令人杀身难报,好到不顾别人的感受。我们之间过去种种,现在种种,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们在一起根本就不合适。” “过去为什么不说这话?现在迟了,这一生我咬定你了。你别想去掉我去另寻新欢。” “意仪,你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呢?怎么做才肯放手?” “唯一的办法不是没有。” “只要你答应不妨碍我与可宁之间的事,你叫我做什么都行。” “你拿把刀来把我砍死,不事皆休。” 屋里俩人争吵声大了起来,火药味越来越浓。可宁的脸煞白,血涌后的脑海是一片空白。双腿发颤打软,她走到院子里的凉凳上坐下,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下来。此刻,她的心中竟充滿了对林意仪的恨意,觉得她寡廉鲜耻,夺人所爱。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女人,沉湎于爱情之中,面对情敌就喜欢钻这个牛角尖。恋爱时节,世界上的事物仿佛充满了笑意。甜言蜜语似一张弓,射进各自的心头,就连睡梦中整个身心都充满了甜意,整个过程犹如梦幻般富有诗意。今天她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突然像从五彩云端被击落在地上,不知所措。她很少偿过痛苦的滋味,从小到大都一帆风顺。第一次交结男朋友,她发现对方激不起她一点的爱意和激情,说断就断,没有一点伤痕。而今却不同,她很爱吕飞,他的音容笑貌已经浸入了她的骨子里,彼此的生命已经相溶。她只了解吕飞和吕飞姐姐那段感人至深的情感,吕飞姐姐死后怎样?她觉得那肯定是段用鲜血和泪水浸洗的路,既神秘又辛酸,亦圣洁亦悲惨,她不敢去触摸。她虽然知道吕飞同林意仪很好,但绝没有想到好到这般地步。就在她情述深陷的时候,无意中的洞悉,在她心灵里造成的震动和伤害可想而知的!委屈的泪,从她秀美的眼眶中落下,她觉得世界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心灵的阴影将她罩住,逼得她喘不过气来。使她在作痛苦的呻呤。 “可宁怎么了?”王可宁擦去眼泪,才见一张面对她的焦灼的脸,她咬了咬牙猛地将他一推,说:“别管我,去找你同桌吃饭同床睡的意仪妹妹吧。” 吕飞吃不住坐到地上,她没有马上爬起来,只是双眼看着可宁说“宁宁,我与意仪之间根本就没什么。别捕到了风就是雨啊。”可宁站起来走进里屋西间的客厅,收拾衣物,吕飞跟着进来,嘴唇哆嗦:“宁宁,你干什么呀?” “我想,我们该分开好好想想。首先,你该把意仪的关系处理好,不该脚踏两只船吧,” “宁宁,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对意仪自始至终就没有那层意思。你又不是不明白。就在那次我住院的头几天,她说出与我建立恋爱关系,我就开始对她冷淡了。在医院你还批评我不该对她态度恶劣,我想你总该记得吧?我对她没动过一丁点私心杂念,如果有,就算我对不起你,要将我五马分尸,下油锅,我也不皱一下眉头。可是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冤我好不好?”吕飞走到可宁的后面搂住她的腰,含泪说:“你要走,可以说个别的理由,或者直截了当说不爱我!” 可宁直起身,闭上眼。眼泪也滚滚而下,泣声说:“你别骗我啊。” “我们在姐姐面前立过誓的,我能骗么?”俩人忽然紧紧相拥,畅快淋漓地哭一场。可宁的潜意识里渗透了吕飞那多愁善感的一面,哭过之后,俩人格外的温存,格外觉得彼此的珍贵与不可失。可宁的头枕在吕飞的胳膊上面向着他说:“要是有一天,我发现你骗我,我就杀了你,自己再去死!” 第十章 可宁四年来累计有半年的假期未休。最近剧团要下乡巡迴演出两个月,初恋的情人最怕的就是分离,再加上可宁也的确想到乡一去散散心,呼吸乡间的新鲜空气调适生活,更重要的是她要带吕飞去见自己的父母,求得二老同意。起初,她把这次随剧团到乡间赋与了许多浪漫的幻想。她可以同吕飞手牵着手徜徉在农舍间,心旷神怡地沿着乡间小路走进竹林或者树林,看着野兔奔跑在林间。吕飞采摘了好多好漂亮的无名小花,将她头上插满,把她打扮得就像大观园的刘姥姥,自己沉醉在吕飞的怀,。说着情话儿,在蓝天白云下亲吻,惹得许多鸟儿在天空中盘旋,天上一个圈,地上一个圈,把她与吕飞圈在中央。。。。。。她觉得这一切比旅行还要精彩动人。即致她真的随着剧团下去,才知道他(她)们的生活并不浪漫,只是场面感人和赋有意义。剧团的演员一个个打点十二分的精神从早演到晚,从这个村演到那个村。这几年,农村丰裕了。许多村里为了迎接剧团的到来,杀猪宰鸡盛情招待,吃在嘴里油腻腻的。农村不像城里,把猪肉弄得花样翻新,吃起来不知猪肉味。农村喜欢红烧,再就是煮花生米,吃得人伤得够呛。可宁吃了两天就不行了,拉肚子拉得她面黄人瘦,脚酸腿软。吕飞却忙得不得了,虽说他不用登台,但后勤工作也忙得他昏头转向。有时哪个男角儿不舒服,也要客串一场,好在他过去演过小生,唱腔与套路自然没有不行的。剧团睡的就更不象样了,有时就在台上,用芦苇一分为二,男左女右打着地铺,睡得可宁半夜腰痛得不行。再加上过去她一个人独睡惯了,同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就更受不了。她常常睁着眼在黑暗中分辩哪个女演员在梦呓,有时只在天明时打个盹儿。清晨,又被爱唱爱跳的男女演员吵醒,紧接着是收拾戏台漱口吃饭。这一切,你还没弄妥,台下已经是坐满了看戏的乡亲。剧团的每一个人都在抢着。可宁也不闲着,帮他们提水,打饭,边一个劲儿提醒:“你们别哽着。”听见的塞得鼓鼓的脸面向她,笑着点头。没听见的,就像饿牢放出来,哽的眼睛翻白。吃完后场面一片狼籍,好在村子里派去人专门烧饭,洗刷。而且一个村比一个村搞得好。 可宁心想同吕飞呆在一起,哪知道是这个局面?加之几天来她的肠胃也吃坏了,人整天软沓沓的。吕飞劝她回去,别跟他受罪。可宁先在吕飞面前把话说过头了,住了几天就回去。脸上倒过意不去,虽然她心里很想回去,可嘴却一个劲儿说不。吕飞心疼得什么似的 说“别犟了。再过几天就要到你家了,你这么病兮兮的,到时候老丈人和丈母还以为我虐待你。会放心把你交给我吗?” “别老赶我走,是不是又花心了?看中了哪个女孩,我给你牵线搭桥。” “喂,你这是红楼梦里的路子。我已经起个誓,赌个咒的。别把林黛玉学得太真了呀!” “你巴不得我成了林黛玉,好去跟你那个宝钗点高烛, 拜花堂吧。”说着说着,竟哭 了起来。可宁不知怎么的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连吕飞都感觉到她的小气。她这一哭,吕飞的心就乱了焦躁说:“我是叫你别学林黛玉,你到真的自己把自己当成林黛玉了,我可不是贾宝玉,更不知谁是宝钗。” “意仪呀,她还在那边望你呢。去找她呀!”可宁指着远处向这边张望的林意仪,眼泪又下来了。 吕飞又好气又好笑:“我是为你好,你要是不愿回去就呆在这里。别人疼你都体会不出来,枉读诗书若许年。” “你说什么?”可宁瞪着眼问 “没说什么,我是说自己真没有用,明明一片好心,怎么讲出来让自己的未婚妻理解成一通恶意呢,我真没有。” 可宁噗哧一声笑了。用手指戳着他的头说:“我就知道你最能贫嘴,有朝一日我被你哄着卖了,还念你是个大好人呢。” “真的?我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自己这么有骗术?你可真成了伯乐了,不过呢。我再怎么能骗也骗不过你那双雪亮的眼睛呀。” 可宁十分感动,钻进吕飞的怀里。语音微微说:“我虽不能成为伯乐,但能选中你,我的心也没什么不满足的。” “过几天见了你父母,如果二老不同意呢?” “我想,我的父母好像没有什么理由来反对我们的婚事。” 吕飞看着可宁一派纯情,到是不无忧虑地说:“要是你的父母看我不顺眼,反对的理由到是很多。你可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呀。”可宁咯咯一笑,说:“就你多心,我爸妈一向不反对我的意思,何况是终身大事,?我选的,我要的,你不是刑事犯,也不是二流子,我爹妈还能把这个框给你?别满脑子想污七八糟的事,还有几天就到农场。吕飞扳着指头算了算说:“还有六七天呢?”可宁伸了伸舍头,惊叫:“哇,还要这么长时间么?” 吕飞看可宁这几天的确瘦了不少,眼神的光彩也黯然了许多,将她搂得紧紧地说:“宁宁。”可宁答应了一声。吕飞告诉她,本县第二大镇离这里不过二十里。他想送他到那里休息段时间,等她身体复原了,就可以去农场见她的父母。可宁见他忧心忡忡看着自己,笑着问:“你把我一人送到那里去,孤单单的,再加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难道要我住旅社宾馆不成?”吕飞十怜爱地用手捧着她的脸说:“就是住旅社也比你在这里病歪歪的强撑要好。我有个朋友,不准吃醋,是个女的。她在镇文化馆住的是单间,你如果到她那里去,我想她定会欢迎的。”“行,我到要看看你那个女朋友是何方神圣,竟能让你记着她,念着她。”可宁狡黠一笑。 第二天,吕飞送可宁到莲塘镇文化馆。恰巧,那个女的还在。通过介绍,可宁才知她叫亦真,是个画画的。她的长相虽不冒尖,但却娟秀大方,可宁一见就喜欢上了她。亦真也十分热情地招待着吕飞与可宁。可宁 见俩人相知很深,谈笑风生不时幽默几句。亦真因她在旁,时不时转过话头问可宁这呀那呀。可宁含笑答着,她乘亦真出去准备午餐悄声对吕飞说:“亦真很不错呢,你们俩坐在一起别让我有个错觉。”吕飞笑着摆头:“我真悔后带你来,你的心眼越来越多,我要真跟她有什么,还敢将你带来 ?” 可宁撇嘴反击:“这叫色胆包天呀。”她的话音刚落。亦真从室外托来个大托盘。四个大菜,一碗汤,还有一瓶白酒。她笑:“你们来也不通知一声,怆促间只好到院子里端来几样菜,晚上我下厨给你们做。” 可宁笑:“别这么麻烦,随便一点。这样弄法我怎么好意思住下去?”亦真放下菜,搂着她说:“你的那位嘴最馋,回回来总要我请蒸鱼给他吃,吃完了屁股一拍,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就像我前世欠他的。” “是,他的确有点无赖。” “喂,你们别搞联合战我。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是朋友就不那么讲究了。如果客客气气还算什么好朋友?” 可宁随着亦真到后面厨房,才知是阳台隔成的小间。她将塑料袋装的花生米撤开,放进盘里。可宁抽了筷子,拿了三个碗,回到客厅,见吕飞翻着报纸很安然的样子。可宁笑嗔:“你这人真的把自己当客呢!”吕飞抬头笑笑,站了起来。亦真出来把花生米放在桌上说:“他这人我最不信的,想他帮忙,他是越帮越忙。可宁,他同你在一起是不是这样?”可宁笑:“亦真,这你可没说对,他的心可细着呢,可能是故意同你捣蛋吧。”吕飞笑着摇手说:“亦真,你快别听她的。”亦真拿出瓶健力宝放在可宁面前,瞪着眼问:“我不信可宁的难道信你的?” 三个人坐下,亦真斟了三杯白酒。可宁忙把白酒放到吕飞面前说:“我这人最不能喝酒。我还是喝健力宝吧。”说着扭开健力宝。亦真站起来笑说:“可宁,我敬你。吕飞我早就认识,他这人百事好就是不会花哄女人,不知用什么手法把你哄到手,但是我从他的眼神可能看出,他爱你。。。。。。” “别说”吕飞站起来笑着忙把亦真的话拦了下来:“我的牙这有点酸了,再说我怕没有法消受你的酒菜了,为了不浪费,亦真。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喝吧。” 可宁笑着说:“亦真,敬我不敢当,我们还是同饮。有的人我们别理,你说的我最喜欢听。” 亦真的酒量的确很好。一瓶白酒她与吕飞对喝竟喝得只剩一点点。喝完酒,三人吃了点饭。亦真醉熏熏的说头痛,倒在床上睡了。可宁笑着看吕飞脸红红的,人到是说清醒不清醒,说糊涂不糊涂,难怪俩人这么好。“酒”字里面倒有很多文章呢。 “你是不是每次到这里来都是这样?”可宁皱着眉头关切地问吕飞。吕飞说:“过去她不得意,我也很失败,俩人在一起多是借酒浇愁,不知道人生有多少苦难在前面等着我们。每次相聚必定有一个人受着痛苦的煎熬,另一个人把酒掺着真诚的话灌进肚肠,醉梦中仿佛死过一回,醒来后又得重新上路。” 可宁依稀中似乎明白,也许俩人太知肠知肚,感情始终建立在友谊上,不能再逾越了。想到这,可宁心中大慰。 到了下午三点,亦真还没有醒来。吕飞要赶到剧团,可宁将他送到城外,相约四天后再见。 第十一章 吕飞再见到可宁的时候,可宁的脸已是白里透红,步履轻盈神采十足,把个吕飞看呆了。亦真在一旁笑:“怎么,五天没见她,就露出这样神情来,肉麻不肉麻?”她的话没把吕飞怎么样,到把可宁的脸说得飞红。吕飞笑着凑过去说:“我也看看你,有没有肉麻的感觉?”亦真笑着跳过一旁叫:“可宁快来,看你这位像什么样。”可宁笑说:“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看见标致 一点的女孩就露出豺狼本性。”吕飞笑:“我与亦真相识快二十年了,要露豺狼本性也不该这个时候。亦真你说呢?”亦真笑说:“我没人家漂亮呀,长着这样一副嘴脸没让你恶心就算万幸。谁祈望你对我肉麻?如果有别的企图,也许我与你就不会做这么久的好朋友。”说到这里亦真既自豪又伤感。 “亦真,你什么都好,只有一点让好男人不敢挨身。”可宁笑着搂住她,很真诚地说:“不要有太多的伤心,也不要才气太露。” “伤感与才气是对孪生姐妹,可宁,你想亦真做平庸的女子,我可不要。”吕飞叫了起来。亦真苦笑说:“可宁,你不知道,我与吕飞是在苦水里浸泡大的。自小养成的性格。他难改,我也不会变。如果变了就不叫亦真了。” 可宁说:“亦真,你理错了我的意思。我是要你收敛一点。这样对你的身体有好处。还有你让人有可望不可及的感觉。同你住了五天,我虽不能了解你的全部,但我发现来这里造访的人都被你的忧郁和才气吓倒,连我有时也颤兢兢的。” 亦真表情古怪地盯着可宁看。可宁愕然说:“怎么我有什么不对么?”亦真突然大笑起来,说:“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我,连我最好的朋友吕飞也是这样。”她转向吕飞说:“吕飞,你连可宁都不如。”说到这,她的眼圈都红了。吕飞点了根烟,没吸又灭掉了,说:“亦真,我们相聚,心情好时,彼此有说不完的话,没有芥蒂没有定义,想笑就笑,想哭就哭。遇到大家心情都不好时,刚一见面,掉头就走,连一句话都不说,但依旧是好朋友。为什么?就是因为你与我之间建立起的友谊是外人所不能了解的。世俗的人所不能建立的。命运已经将苦难给了我们太多,我爱的是写作,你喜的是绘画。你沉溺在里面并没有错,你的才气是在痛苦里沥练出来的,我忍心叫你改变么?收敛么?如果这样,你只会更痛苦。你不该这样责怪我。”说着吕飞流下了泪。亦真听了也哭着跑上前拉住吕飞的手说:“哭我对你的误解,哭我与你枉做了一场朋友。”吕飞摇头说:“哭过去我与你所拥有的,哭现在我与你正想扔掉的东西。”可宁这才感觉对亦真了解得太残忍,而妄谈。她无言走到窗前,望着窗下波光鳞鳞的池水,陷入沉沉的思绪。 “可宁”吕飞在她背后叫。可宁回头不见了亦真问:“亦真呢?” “她背着画夹走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把心中所郁积的痛苦与忧愁全部发泄后,她又上路了。” “你们每一次见面都是这样么?” “是,也不全是。我与她只有在痛苦的时候才相聚在一起。” “你们这么知心,为什么没有结成终身伴侣?” “不可能,永远不可能。我与她经过一次痛苦的相聚后,彼此的心中都不愿再相见。她总想抛弃这恶魔,但如影随形。这样使我们一年聚个两三回。也许我与她的相会就意味着痛苦,所以她也不敢,我也不敢把各自的终身相许。” 可宁试探:“你们就不能换个方式。譬如某日你心情愉快她心情也很快乐。你们聚一次试试,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吕飞板过她的肩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不想拆散你们。”说到这她的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吕飞恨恨地说:“宁宁,宁宁。你怎么这么多心眼?”可宁吸着鼻子说:“本来嘛,看你们在一起,我就觉得自己是多余。你为什么一个意仪还不够,又要一个感情更深的亦真。你的心中到底有多少个女孩。“ “口袋有一个。“吕飞很认真。可宁仰脸问:“谁?” “只有你”一字一句。 “意仪和亦真算什么?”可宁的眸光捕捉到他的眸光。俩人对视很久。吕飞说:“朋友,很好的。” 可宁叹了口气,将头靠在吕飞的肩上说:“我前世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爱上你,身边却围了这么群美女,赶明儿我一不留神,谁把你钓走了,都不知道。” “谁也钓不走我。因为有你全心全意爱我,我也全心全意爱你。” 可宁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剧团移师农场总场部。这天风和日暖,天气很好。因农场属省办的,总场部建设得非常好。宽阔水泥路,排排的梧桐树后是商店和高楼大厦。油厂,米厂,棉纺厂等几十家工厂散落其间,街道洁净,市面繁荣。总场部领导将剧团接到宾馆住下。剧团将在总厂演三天,而后到各个分厂巡迴演出。大多数演员好不容易昐到了这里。大家可以舒舒服服地洗澡,睡觉。团领导颈上添花,特命全团放假一天。演员们欢天喜地上街购买零食,或睡觉或捉对下棋打牌。 吕飞一到农场就全身紧张。可宁笑他没出息,见岳父岳母,又不是见赵紫阳。吕飞笑说:“见赵紫阳到没什么,见岳父岳母却利害攸关,因为它关系到我能否得到我终身所爱的人。”听得可宁哈哈笑个不停。俩人在见可宁的父母时称呼什么争论不休,按可宁的意思就随她叫爸妈,免得日后改口。吕飞权衡再三,觉得现时叫伯父伯母较好,等结婚后再叫爸妈,那就自然得多,礼仪也比较得当。可宁觉得她与吕飞的关系已到了这种程度,结婚是迟早的事,叫爸妈更合适逼着吕飞答应。最后吕飞告诉她说:“你爸妈见你突然带个陌生青年回去,猛地叫爸爸妈妈,你父母第一个反映是吃惊,不会马上答应的。叫伯父伯母,你父母能接受,我也没有不好意思的。” 可宁只得让步。她说:“叫伯父伯母显得太生分了,随你吧。“吕飞见她脸上有股怨气,说:“别不高兴,你真的愿我随你叫,我就叫,想来也不会杀头。”可宁高兴地嚷:“答应了不可反悔。”俩人到街上买礼物。可宁告诉他,爸爸喜欢什么,妈妈喜欢什么,买的东西多得俩人四只手提不了为止。可宁带吕飞到农场总医院旁的小街巷直往里走,见到了一所小院,可宁走进院里喊:“妈,妈妈呀。” “宁儿”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从屋里走出来。可宁忙用手肘碰碰吕飞,示意他快叫。吕飞脸弊得通红,觉得妈妈这两个字的确难以出口,冲口而出的是:“伯母,您好。”可宁瞪了他一眼,吕飞忙低下头。红着脸。可宁笑着介绍:“妈,他叫吕飞。是女儿的男朋友。”吕飞冲妇人腆腆一笑。妇人上下将吕飞打量个透,而后十分亲热地将吕飞让进屋。吕飞将礼物放在桌上说:“伯母,这是我孝敬您和伯父的,不诚敬意。”可宁将手中的东西也放下说:“还有这些呢。”妇人笑着说:“用这多礼干啥?你坐,我斟茶去。”可宁也忙着跟着母亲到厨房问:“妈,女儿的眼光还不错吧?”杨敏琼嗔怪:“事先又不打招呼,叫妈用什么招待他呀?”可宁调皮一笑说:“有什么就是什么,难道还把他当外人不成?爸呢?”杨敏琼笑着摇摇头,冲了两杯热茶说:“你爸去省里开会去了,今天说回来的。”母女俩端着茶出来。可宁见吕飞很拘謹地坐那,忙将茶递给他说:“妈问你喜欢吃什么?”吕飞忙站起来接过茶碗说:“我只要是吃的东西都喜欢,伯母,不用太麻烦。”杨敏琼看着吕飞笑笑说:“你初来,太随便怎么能成?我这宝贝女儿最挑食,不给点好的她吃,嘴就鼓了起来。”说得吕飞也笑了。可宁撒娇:“妈,别老说女儿的坏话,女儿嫁不出去可要怪你哟。”杨敏琼白了女儿一眼说:“脸皮越来越厚,你陪客人坐着,我到菜场去买点菜” 杨敏琼走后,吕飞才舒了口气。可宁笑问:“我妈随和吧?就你个木瓜脑袋,先前你要是就着我叫妈多好。” 吕飞站起来抓住可宁的手,可宁这才感觉到他的手湿淋淋的,骇然说:“你就这么紧张?”吕飞说:“我怕你妈看我不中而失去你啊。”可宁好感动,搂着他说:“我这一生除了谁也不嫁。” 吃过午饭,吕飞脸显倦色,极想睡一觉,因第一次到可宁家,又不好意思说,怕岳母不高兴,因而强撑着。到是可宁心细,知道这几日他随剧团在乡下没日没夜,难得有一天休闲。因而笑对母亲说:“妈,这人几日没睡好,饶他去睡会儿吧。”杨敏琼正想同女儿单独说会儿话,巴不得吕飞早点去睡。只是觉得女儿的心都在这位陌生的男青年身上,心里有点不好受,再看吕飞书卷气很足,不像是奸滑歪緾之辈,也就放下一半心来。 可宁将吕飞领到自己的房里,吕飞正欲往床上倒,可宁惊叫:“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卫生,上床前要洗手脸,洗脚,这是我们家的规矩,今后你也得这样!”说着,她到了一热水瓶的水在脸盆里,端到吕飞面前。吕飞笑说:“老婆有老婆的好处,上床之前还有人关心着。今天我这双脚也少点龌龊多点洁净。”可宁白了他一眼说:“我就知道在我面前油嘴滑舌,别人的女婿把丈母娘花哄得团团转,你到像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我在丈母娘面前哪敢乱说?我先得给你妈个好影响,慢慢摸着她的性儿了,看我怎么花哄你妈恨不得立时把你嫁给我。”可宁听了笑说:“我到知道你很有这套本事,不过只在女孩儿面前,遇到辈份大一点的人就没词了。” “我这叫尊敬!如果同他们说话,我也用同你说话的调儿,那些叔叔伯伯婶婶,还有岳母岳父不把我看成神经病才怪呢。” “你有没有困?没有就起来,绕起口令来了。” 吕飞洗完脚往床上一倒,打了个哈欠说:“你过来。” 可宁走过去问:“干什么?”吕飞笑得邪气说:“我得握着你的手才能睡着。” “这怎么成,要是让我妈撞见了多难为情。” “你妈见我们亲亲热热甜甜蜜蜜,心里肯定高兴。” 可宁笑着,脸色微微发红地把手伸过去说:“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变着法儿折腾人,看你怎么说。” 吕飞捏着她的手,微笑着闭上眼睛说:“这才踏实。” 可宁坐到床沿同他说话,他含糊应着,很快就睡去了。可宁悄悄抽出手来,杨敏琼走进来招呼她出去说话。娘儿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杨敏琼问女儿怎样同吕飞认识,他多大了,家里有些什么人,在哪里工作? 可宁一五一十地作答。当她听见女儿说吕飞在剧团工作时脸就沉了下来,十分不快地说:“宁儿,你什么人不好找,找个戏子?”可宁本来心情愉悦,十分兴奋地介绍着一切,听母亲这么一讲,不免一愣问:“妈,怎么了,戏子有什么不好?你不也爱看戏,听戏么?”杨敏琼垮着脸说:“这是两回事!大凡戏子,台上男情女爱,台下风花雪月。他们哪有专一的感情?宁儿,你还年青,不晓得人情世故。这可是一生一世的事啊!” “妈,女儿真的很爱他,不能没有他。”可宁急得流下了泪分辩:“他在剧团并不唱戏,他是编剧,专写剧本的。” 杨敏琼苦笑说:“不管他是戏子,还是编剧,妈希望你与他断了!我不想有这么个女婿!” “不!妈。”可宁泪流满面说:“并不是每个戏子都是这样。” “孩子,妈知道你这样做很难,但你必须这样做,为你爸和我更为你自己!”杨敏琼的眼神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你们娘儿俩这是怎么了?”王宇宏提着旅行包出现在客厅。 “爸,回来了。”可宁流着泪,像遇见救星似地迎了上去。 王宇宏脸带笑容问:“宁儿,又惹娘生气了?” 可宁嘟着嘴说:“女儿谈了个男朋友,妈要我跟他一刀两断。”王宇宏放下旅行包问:“是普通的还是特殊的?” “女儿已经同他私订终身,就等您和妈点头了。”可宁过去拥住父亲说:“好爸爸,女儿的眼力向来不错的,你就遂了女儿的心愿吧?”王宇宏转头问:“老伴,你为什么不同意?”  杨敏琼说:“因为他是戏子,还因为他是吕厚生的后代!” “吕厚生就是把你二姑骗奸后,又抛弃她的恶人?”王宇宏的脸抖了抖,情绪激动说:“没想到他的儿子又来歪緾我的女儿。” “爸”可宁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窑里,说:“吕飞很小的时候他的爸爸就死了,这些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宁儿,你妈将你一手抚养成人,希望你有个好的将来和幸福的家庭,抛开咱家与吕家的恩怨不说,自古以来戏子唱的就是戏,玩着骗人的勾当,怎么你不入流?你能确定他会一生守着你而不变?你能说他就一定会使你幸福?这些都是未知数,人的感情是变化无常的,特别是戏子的感情本身就不可靠,因为戏子就是演戏。不要因他一时的迷惑而毁了你一生呀!” “爸,女儿与他相处已经很久了,他是真心待我的。”可宁面对双亲的反对,只有一个人独撑了。她说:“不错,他是戏子。我这次随剧团下乡巡迴演出才知道戏子的职业是崇高而又神圣的,他们把青春和热情奉献在戏台上,为千千万万的人提供欣赏和受教育的机会。” “宁儿。”王宇宏很威严地打断了可宁的话说:“别扯远了!我们谈的是戏子的生活,说的是戏子的感情观,你要选择的是终生伴侣!因而你更应该留意他的阴暗面,你还年轻,应该有更高远的理想。我这次从省城开会回来,经过你们医院,对你的事情很了解,而且将吕飞家的祖宗八代和他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得出的结论是你与他不是一路人,你和他现在不能将来也不可能走在一起!” “爸!”可宁的眼角涌出了泪。 “别说了!”王宇宏粗暴地打断了女儿要说的话,情绪十分激动地说“我既然生你养你,对你的将来和幸福就有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不能够看着女儿正在下一步错棋,输掉的是一生的幸福而不阻拦!宁儿,如果将来你不幸福,我和你妈也不会幸福!你根本不用想,而要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和他结束。。。。。。”他讲到这里看见一位消瘦的青年脸色苍白地从女儿的房间走到他的面前。可宁见了惊叫:“吕飞!”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她走过去捥住吕飞的手。 吕飞语音微颤:“伯父,伯母。您们与可宁的话我都听见了,站在您们的角度的确是为了女儿好。可是我与可宁很相爱,将来的事由将来证明我对可宁的忠诚不二,起码,我与可宁现在是幸福的。我虽是个戏子,在你们看来也许是个卑贱的职业,可我始终为我的工作以服务大众引以自豪,相信您不久也会持同样的观点。在二老面前,我不敢保证可宁跟我像贵妇人一样生活,但我可以肯定,我会终身爱护她宠她,请伯父伯母答应我与可宁的婚事。” 可宁听了十分感动,声情异样地叫:“爸爸,妈。” 王宇宏的脸抖了抖,紧咬住双唇说:“年青人,你走吧,我不会答应的!请你不要扰乱我家的和谐生活!因为我不相信你真能使我的女儿终身幸福快乐!”杨敏琼拿起吕飞送的礼物说:“请你把这些也带走。” 吕飞眼前一阵昏黑,可宁颤威威的哭喊:“爸,妈!您们太过分了!” “宁儿过来!”王宇宏将女儿拉到身边指着门口喊:“你走,走哇!” 吕飞踉跄地出了王家,此刻他听不见 身后可宁的哭喊只是心在滴血,在狡痛。 第十二章 “你与吕飞玩完了?”意仪眯着眼看着神色憔悴的可宁。可宁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因这是剧团在总场最后一天的演出,她觉得自己一定要见到吕飞,告诉他自己的心永远属于他,让他头安。此刻,她觉得自己痛苦得要,冥冥中仿佛看见了吕飞也不堪一击。他受的苦太多,她不能在他的心再创一道伤痕。她跑到剧院后台碰到了意仪,没想到意仪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问她。可宁想哭,但哭不起来。只是说:“怎么会玩完?我们玩一辈子的心跳!”她觉得意仪居心剖测,所以这么回答她。意仪却笑着说:“我同吕飞是二十年的朋友,他的每一个喜怒哀乐,都瞒不过我的眼睛。你玩我行,可不能玩吕飞!他这一生同任何女孩子都不来真的,只同你!你这么玩法,会把他玩死。你不要只顾自己感情上的刺激,而不顾别人的感受。我劝你,要么爱他,要么离开他 !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这两天,他白天台前台后拼命地干,晚上又通宵不睡扒在桌上写。他这是麻醉自己,真到有一天,他支持不住了。倒下了,你才甘心么?”意仪说到这,已经语调变样,眼圈发红。可宁不知道吕飞怎样同意仪了断的。但她可以看出意仪一直深爱着吕飞,她错估了意仪。此刻意仪把爱升华到常人难以做到的高度。可宁有些感动说:“意仪,有些话我不便对你讲,我想找吕冰。你知道她在哪里么?我台前台后都找不到他。”意仪告诉她吕飞在宾馆睡觉,他已经两日两夜没睡,瘦得跟皮猴一般。可宁听说,跑到宾馆304室,哪里没见到吕飞的身影?将宾馆找遍了,也没找到。此刻的她仿佛如烟般消失了,一上午她剧院宾馆跑了两三个来回,直到团长告诉他吕飞已经回到县城写新的剧本去了,她忙着也搭车赶回县城,直奔吕飞的家。她将家里的门一一打开,唤着吕飞的名字。直到确认吕飞的确不在家里她才气喘嘘嘘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装饰得十分讲究的家,此刻,显得十分冷清,吕飞没有一丝一毫回过家的迹象。他能到哪里去呢?他重新打开书房。书房里有一幅她与吕飞在野外照的像片,吕飞从后面搂住她的腰把头搁在她的头上,俩人笑得十分灿烂且甜蜜,连拥簇着俩人的菊花也鲜亮起来,那里的世界好美好。可宁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书桌上的有机玻璃下,有一串电话号码和通信地址,亦真排在第一位,可宁的脑海仿佛闪过了一道电光,她激动地直奔车站,搭车到莲塘镇已是黄昏日暮时分。 亦真的家门是虚掩的,可宁清晰地听到了吕飞的声音,她的心这才落了地。她记得他曾对她说过,每当他十痛苦,失望的时候他就来找亦真,亦真也是这样。他心中苦难的结要亦真解开,这似乎十分不真实。她与吕飞情爱上的结,亦真也能解开么?侧面听见了亦真在说:“美好幸福与痛苦哀伤关联着,礕如你,一开始,你与我同时学画画那时,你把你的梦想都寄放在它的上面,直到有一天,美术老师告诉你,你永远画不出好画来,你不适合做绘画这一行。那时,你不一样痛苦失望的要死?幸好你转行转得快,搞起剧本写作,才有今天的成就。同样的道理,你与可宁的爱情的终极是一个苦果,你为啥不能正视?世上好的女孩多的是,你完全有条件去追求真正属于你的爱情,把可宁忘了,重新开始。” “亦真,我也想忘,可是忘不了!我这一生就只爱着这么个人,她也爱我,我已经把她当着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没有了她,我觉得世界黯然无光,没有了她,我觉得我的幸福不再有望,没有了她。。。。。。” “没有了她,表示你们间的爱情已经死去,还有新的希望,新的幸福新的爱情在等你追求!新陈代谢的过程就是死去再生的过程。作为人有时不要太刻薄自己,有些东西是急不得,求不得的一切随缘。是你的,终归是你的。吕飞,你不要太执着,太沉迷。人生不过百年,你已经快三十岁了,剩下的时间是不允许你有过多的悲伤,你必须振作,为了不辜负来这世上走一遭。” “我觉得一切都垮了,垮得那么快。我曾试图如你那样想那么做,然而麻醉后的清醒更让人苦不堪言,有时甚至感觉到自己快死了!可宁有亲人呵护,宠爱,她会很快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不留一点伤痕,这份苦的滋味只有留给我一人品尝。亦真,我觉得这世界对我对你都不太公平。”吕飞痛苦地呻呤着,哭着伸过手拉住亦真的手。亦真也哭了。俩人紧紧相拥,哭得惊天动地,这是发自肺腑的哭泣。好久,俩人才分开了。窗外的黑暗迅速涌进了房内,只剩下微微的光亮。吕飞与亦真渐成雕塑的黑影。“怎么样,好些了吗?”亦真的声音注滿了关切。“好像已经轻些了,我该重新上路了。”吕飞站了起来,他已经平静了许多。亦真笑了,塞给他一包东西说:“在路上吃,别再来找我,我很怕你。”吕飞边向门口走边说:“你也别找我。”突然在黑暗中有人紧紧搂住他,用少女有点龟裂的唇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亦真听见吕飞惊呼一声,以为他有什么差错,她按亮电灯,见门口吕飞和可宁交吻着,泪水在俩人的脸上流淌。亦真忙转过身去,心中十分的不平静,她也有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这种感觉使她十分不安。 可宁与吕飞一回到县城就去领了结婚证。吕飞的心里虽然特别感动,但并不十分的开心。在这之前吕飞曾对可宁说:“宁宁,我们还是回你家一趟吧,作最后一次努力,恳请你的父母同意我们的婚事。不要伤害二老太过,你父母身边就只有你这么个女儿,二老很爱你 哦。” “吕飞,你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来,求是没有用的。我爸和妈对你有成见,要想二老同意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可宁激动中带着伤感,语气渐渐坚定说:“我们领了结婚证,已成了实事的夫妻。我爸和妈气也只会一段时间,他们这么疼我,很快就会原谅我的。只是我不想失去你,知不知道?”说到这里可宁已经泪流满面了。吕飞过去搂抱着可宁,用手揩着她从眼眶中流淌下来的泪,情绪十分的不平静说:“宁宁,我知道你的心事,但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我想要你高高兴兴地做新娘,没有顾虑,没有悲伤。你这样做,如果你父母一时想不开,而永久不原谅你呢?” “不会,决不。”可宁仰脸回答。吕飞忧郁地摇头说:“宁宁你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万事要看得远一点,假如要出现这样的局面的话,人生大喜的日子,你喜吗?你为我抛弃了父母,他们可是生你养你二十多年的亲人,凭这一点你的父母就不能接受,你同我生活在一起也不会有快乐的让我们想个万全之策吧。” 吕飞的话虽然使可宁的心受到很大的震撼,但她依旧沉迷说:“吕飞,什么事到你的眼里都是严重的。我们把眼前的事顾好,将来的事有我们共同努力。” “宁宁,我还是到你家去一趟,金诚所致,金石为开嘛。我就学着电影的套路,跪在你家门口恳求二老同意,二老什么时候同意,我就什么时候起来。” 可宁听了变了脸色,摇手说:“吕飞,你快别这样,我爸的性格最固执。他不同意的事,你就是杀了自己,他也不会同意的。” 吕飞捧着可宁的脸说:“为了我们,也为了你爸妈。我一定得去。” 吕飞到农场去后,可宁的心很不安,她很焦虑地等着吕飞的归来。两天过去了,吕飞 依旧还没有回来,可宁十分紧张地跑到剧团打电话到农场医院找她较要好的护士余红。余红一听到要宁的声音就惊叫起来 :“宁宁,你可成了农场家喻户晓的名人了,你那位对你的感情真叫人感动,他在你家门口跪了两日两夜了,你爸和你妈骂也不走,打也不走,你还是快点回来吧!” 可宁听了,心里骂着:“吕飞,你也太离谱了。”她边穿衣服边快跑向车站奔去。 可宁还没到家门口,老远就听到喧哗声,她的心也随之狂跳起来。王家的院子挤满了人,一群人边笑着边说:“我要是有这么个人爱着,就是死也心甘。”几个愣头青叫嚷:“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哪有父母这样子干涉女儿婚姻的?”只有上了年纪的人叹息:“现在的年轻人,不知怎么了,像吃了疯药似的。”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大家争先恐后地向前挤着。可宁好不容易挤到人前已是香汗淋漓。当她看见父母正手持条帚和树条正在抽打着跪在地上的吕飞时,嚷叫着:“爸妈,不要哇。”可宁冲了过去用身子护着吕飞也跪了下去。吕飞见到可宁,眼中的泪哗地流了下来,带着一丝惨笑倒进可宁怀里昏了过去。 王宇宏的脸在女儿接住吕飞的刹那顿成死灰,喝叫:“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滚!滚哪!” 可宁无助地看着杨敏琼:“妈!” 杨敏琼嘴唇颤动着,流泪说:“宁儿,今天你是要爸妈,还是要那个男人?你说,妈想听。” “妈,我要你们,也要吕飞。我不能没你您们,也不能没有他。”可宁泪眼模糊说:“妈,请您们接受吕飞,宁儿好爱他。” “你走吧,我们没有你这个女儿!从今往后,我们母女情断了!”杨敏琼回身踉跄进屋。王宇宏的脸也痛苦的痉挛着冲上去打了可宁一巴掌骂:“你连猪狗都不如啊!”回身关了大门。  可宁向着屋里叩了三个响头,背起吕飞穿过喧哗的人群消失在浓雾渐起的街头。 吕飞和可宁的婚礼在剧院的舞厅举行。剧团的男男女女载歌载舞,在欢声笑语中变着花样捉弄新郎新娘。宣传部长做了证婚人;文化局长主持了婚礼;意仪当伴娘。这对带有传奇色彩的恋人,在没家人的关怀下,终成卷属。 亦真没有来,她是吕飞最好的朋友,吕飞一直把她当着自己的亲,。俩人相互搀扶着走过了孤独痛苦的岁月,他多希望在这喜庆的场面见到亦真。 男士们轮流邀请可宁跳舞,女士们轮流邀请吕飞,俩人在旋转的舞场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关注,每个眼神倾注了各自的关怀,最后在众人的掌声中,俩位新人共舞一曲。 婚礼结束后,一辆小车将新郎新娘送到了家,小院里树上彩灯变化着色彩,大门的门头上闪烁着五彩灯。 吕飞与可宁手拉着手走进这充满温馨的家。 “吕飞”一位女子从院子里的凉凳上站起来拦住他们拉着可宁的手说:“宁宁,恭喜你们。”月光下看见她的眼里有泪在感动。 “亦真”吕飞高兴得叫了起来。可宁笑说:“亦真,你今晚没去参加我们的婚礼,有人一个劲地向门口张望,看得出人家心里多有你。” “你们还说,我接到请柬还是今儿下午,等我买了礼物赶来,又不知你们的婚礼在哪举行,只好等呗。”她招手对吕飞说:“来,我们去抬,宁宁是新娘把门打开就行。” “电脑?”可宁叫:“亦真,你送这么重的礼给我们。” “我知道你们手头紧。装饰房子,买家具,办嫁妆,哪一样不是花大钱的。我琢磨着电脑一定不能少,我这一生没有亲人,只有吕飞待我也好,我不在他身上花钱,就没地方花呢。” 她说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给可宁说:“宁宁,这里还有两仠元,你合计着缺什么买什么。”可宁像烫手般缩回手说:“别,别。亦真电脑我们收下,这钱实在不能够。”亦真回眸瞪着吕飞。吕飞笑着从亦真手里接过钱说:“亦真,你吃饭了没有?” 亦真笑:“哟,不是你提。我到忘了。肚子还饿呢,有什么吃的。” 可宁笑:“你最有口福,上午 的一只鸡还没动呢,我去热热。” 亦真忙拉住她说:“你省省吧。新娘子整三天不出房门的。快回房去,我自己弄。” 吕飞笑问:“我行不行?”亦真一撇嘴说:“我到是没听说新郎不行。”吕飞眉毛一扬说:“那只好我去做 。你陪宁宁说话。”亦真将吕飞一推说:“你只告诉我厨房在哪 就得。”可宁笑着搂住亦真说:“还是我们一起来吧,顾忌什么?”说着将亦真拉着走到厨房。中间可宁跑出来同正在调电视的吕飞说:“吕飞,亦真的钱,我们千万不能要,她一个姑娘家,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吕飞答:“亦真的脾气我晓得,她明明是一片美,。你拒绝她,她会翻脸骂人。这笔钱放着,等将来她要用钱的时候,我们俩编个理由还她好不好?”可宁笑:“还是你会做人,以后我得和你多学点。” “吃饭了”亦真在外喊 “你想不想吃?折腾了一天,也没好好吃一顿,等会儿邻里还来闹新房呢。”吕飞问可宁。可宁笑着摇头说:“饿到不觉得,只是感觉好累想睡。” 吕飞将她拉到外面说:“还是吃一点,你一天也没吃多少。” 亦真边摆筷子边笑着看俩人说:“这俩天由我来侍候你们如何?” 吕飞笑:“好呀,就怕你当逃兵。”可宁笑:“亦真姐,我怎么敢当呀,会掉头发的。” “我头发这么多,掉一点,想来也没事,何况我与吕飞就像亲兄妹?你的头发只会越吃越多越亮越美。否则吕飞不轰我,我也得跑。” 三人笑着,这一顿饭吃得十分的温馨。 第十三章 腊月,天寒地冻,刺骨的风刮个不停。因春节的临近,人们都在购置年货,街市上出现了少有的热闹景象。 王可宁已经调到农场总医院。在这期间,有许多人追求她,保媒的人也不少,其中也有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男人,但激不起她心中半点波澜。她除了上班,吃饭,陪女儿外,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里,有时整天都不出来。她一改过去开朗聪慧的性格变得冷僻而自傲,让人一走近她就有冷的感觉。也许她还没有从情感的网中真真挣脱 出来。直到有一天,王宇宏半夜起来小解,听到极小的哭泣声,他由虚掩的门中看见女儿蜷缩在床角哭泣,惨白的月光由窗槅照射在床上,印照着她那因痛苦纽曲的脸。 王宇宏心中一阵绞痛,泪也在无声地滑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深陷痛苦,而自己却无力将她救出来。他不明白女儿婚前疯狂地爱着吕飞,离婚后依旧那么恋他,他究竟有什么魔力,使女儿痴迷而执着地爱他?这是一个结,如果打开了,就能使女儿得以新生,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到省城去一趟,找到吕飞,打开这个结。 正当王宇宏准备到省城的那一天,他定居美国的儿子王可东回来了。可东的归来给王家平添了一番喜气。可宁多时阴沉的脸也难得绽开了一次笑容。当哥妹俩真情拥抱时,可宁却哭了,哭得畅快淋漓,哭得全家人都心酸。到是红红的归来,使大家从伤感中解脱出来。红红还未进家门就听到她稚嫩的声音“外婆,我回来了。”紧接着红红走进来,脸冻得红红的,一双圆溜溜的眼在向里张望。可宁见了,忙抺去眼泪,赶到门口。红红忙将头伸缩了回去,可宁将红红从门外拉了进来。红红叫:“妈妈别打我,红红将鞋弄湿了,下次不敢了。” 屋里的人都笑了。可宁蹲下身说:“红红,快叫舅舅。” 红红眨着眼看着人高体壮穿着讲究的可东搂住妈妈说:“他不是我舅舅,我舅舅在美国。” “舅舅在美国,可是中国人呀。还能不回来?乖,快叫。”可宁搂紧女儿。可东回身从旅行袋中拿出辆遥控汽车向红红招手“红红,这是舅舅送给你的,过来。“ 可宁将红红向前一推,红红怯生生地过去,从可东手里抢过汽车,却钻进了外婆的怀里。弄得大家笑得前呼后仰。红红由外婆带进里间换了干袜子干鞋出来。可东教她玩汽车,将遥控器给红红,指点她怎样控制前后左右,玩得红红惊叫连声,很快就能亲热地喊舅舅了。 一家人都很珍惜这次难得的团圆,那充满温情的亲情的确十分感人。可宁和可东是老棋手,没事就在火炉旁摆下战局。王宇宏和杨敏琼坐在一旁观战红红却满屋子追着汽车跑。 可东连败两局,可宁笑说:“哥,这几年没下过吧?”可东的脸有些发热说:“一年偶尔下一两次,多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几个中国人凑在一起,除了各自诉说对亲人对祖国的怀念外,就是下这个。你嫂子却在一旁弄这样吃,那样喝。直到你罢战为止,客气得使与我同去美国的几个中国人都不好意思。” “ 哥,你怎么不将嫂子也带回来。看你长得这么精神,嫂子一定很贤慧吧。” “嫂子是个日本人,跟咱们中国人,可是世代冤仇呢。可是,不知怎的,你嫂子就特别的好,人和气又有才气,当时我与你嫂子好的时候,直到结婚也不敢告诉爸和妈。她是日本人。”可东转过头问:“爸,妈。您们不会怪我吧?” 王宇宏叹:“你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思维方式和判断能力,我同你妈都老了,很容易抱着旧的东西不放,当时我要是知道你结个日本媳妇,肯定会接受不了的。我可是亲眼见过日本人是怎样用残忍的手段来对中国人的,现在中国不也同日本讲友好么?”杨敏琼问可东好多关于媳妇的事,未了埋怨儿子不该不带儿媳回来看看。她说自己老了,恐怕见不到儿媳的面了。可东笑着告诉她:“妈,我与和子商量好了,过两年接您和爸到美国聚聚。妹妹,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做你的担保人,到美国去读几年书,怎么样?” “哥,爸妈这边也要个人。咱家有你就够我们风光露脸了,有机会我到愿去美国看看。” “妈”红红翘着嘴站到可宁的身边,说:“妈,我看见莲儿的二爸,雄哥的爸爸,毛弟的二姨都回来了。我爸爸怎么不来接我们回去呀。” 可宁笑容满面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嘴唇抖动着,眼睛流露的满是痛苦的绝望。杨敏琼一把拉过红红说:“红红,外婆不是告诉过你,你爸爸要等你长大才回来,你长大了没有?” “不嘛,雄哥也没长大,他爸爸骂他是小不,。我想爸爸我要爸爸嘛。”红红哭了起来,杨敏琼忙抱起她往外走。 可宁用手捂住脸,站了起来,往房里走。可东拉住她叫:“妹妹。” 可宁声音微颤:“哥,我没事,只想一个人静静。” 可宁回到房里,屋里只剩爷儿俩。可东问:“爸,妹妹与那个人离婚了,怎么还这样恋着他。” “我也很想知道。”王宇宏眼圈都红了,说:“刚开始,我与你妈死都不同意他与吕飞的婚事。她鬼迷心巧,现在人家不要她了,她还是那么固执,再这样下去。她整个人都会毁的。” “爸”可东握住父亲的手说:“妹妹那么恋他,一定有她的理由。你放心,儿子在走之前一定要使妹妹正视现实,重新振作起来。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听说在省城,具体在哪里还要打听,要不是你回来,我前天就去找他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王宇宏迷或而痛苦。 “爸,还好我有事到省城去一趟,明天我坐总场厂部的小车去,最好要在今天找到他在省城的确切地点。” “  我这就去打电话问文联的李良。”王宇宏站起来到房间打电话。一会儿出来说:“他在《戏剧文学》编辑部。 可东点头问:“今晚总厂领导请我去吃饭,你能不能帮我推掉?我想找妹妹谈谈。” 王宇宏摇头说:“咱们农场就只你这么一位留洋博士,你推得了么?再说人家还指望你帮助引进外资呢。” 可东笑:“看样子,总场领导把我当成了大肥肉。不过为农场出力,是我应尽的职责。我只能尽尽心,宣传宣传,至于有什么结果,我到没有把握,现在的问题是农场的投资的环境并不好。” 王宇宏说:“现在到处都在上项目,引选外资,咱们农场还是空白。只要你尽心,没人会怪你的。” 可东点头,站来说:“爸,我去看看妹妹。” 可东走进妹妹的房间,见妹妹正倚窗而望,窗外是灰濛濛的一片,窗前是草地,草地后有两排梧桐树,紧挨梧桐树下是条公路,公路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里的麦苗在冬天依旧青翠动人,显示出勃勃生机。 可东走过去,搂着妹妹的肩。可宁将头靠在可东的胸前,流着泪,吸了吸鼻子,泣声说:“哥,妹妹真实没用,就是忘不了他。” 可东说:“人生就是这样,离离合合,圆圆缺缺。礕如说我,过了春节,我就要漂洋过海到美国去,在家乡有至尊至爱的父母,有至亲至爱的妹妹。这一去,也许十年八年不能回来。十年八中肯定会发生许多事情,或许哥哥在异国他乡得了重病不治,也可能发生车祸。。。。。。” “哥”可宁鼻子一酸,回身将可东紧紧抱住“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话,不许。”可东含着泪捧着妹妹的脸说:“宁宁,人生就是这样残酷,生老病死是极自然的法则,我们必须正视它,才有机会更多地享受生命给我们的每分每秒。爱情是人生午餐的魔果,当你吃它的时候就该有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 “哥,你没身临其境就不知道我与吕飞之间的事,我们曾经是那么相爱,我敢肯定,他现在依然爱我,但是我怎么就不明白彼此既然这样相爱,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 “你到现在还没有想到是为什么?”可东迷惑,可宁浑身发颤。 “不可能吧,他至少会提出离婚的理由吧?” “他。。。。。。他说他不爱我。”可宁有点目眩,屋内的东西在旋转。 “这个理由很充分呀,他既然不爱你,你还这么死心眼。” “他不可能不爱我,就像我不能不爱他一样。失去了他,生命对于我来说已经再也没有了意义。”可宁到进哥哥的怀里,冷汗淋漓,抱着头在挣扎。可东骇然地搂紧她,对外呼叫:“爸,快来呀!妹妹这是怎么了?” 王宇宏跑进来给可宁打了一针,她才很安详地睡在床上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爸,妹妹经常这样?”可东非常难过地问。 王宇宏收拾器械,心情沉重他点头。可东咬牙骂:“好个畜牲把我妹妹弄成这样。 第十四章 可宁心情愉悦地回家,当她打开家门,一阵很浓的香烟味扑鼻而来,眼前的客厅弥漫着浓浓的烟雾。她惊叫着:“吕飞,你想自杀是怎的,抽这么多烟?”她看见了烟雾中一明一灭 的火点,冲了过去,见吕飞蜷缩在沙发时,吸着烟。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烟灭掉 :“你答应过我的,尽量少抽烟,说话不算话,不是中国人!”她忙着打开后门窗户,一个劲儿她埋怨他。等烟雾散尽,她从房里出来,见吕飞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眼睛闭着,眼皮却在跳动。她笑着上前捏住他的鼻子说:“是不是烟吸多了头昏?跟你说过千百次,烟不是好东西你就是不听。”吕飞依旧仰靠不动。可宁摸着他的脸说:“我先倒杯茶给你醒烟。”她倒茶上来,他还是木然地靠在那儿,叫:“吕飞,你今天是怎么了?别吓我,我最胆小的。喝点茶,开口跟我说说话。” 泪从吕飞的眼眶流淌下来,晶莹而醒目。可宁带着哭腔,手拄吕飞的膝盖,倾身面对吕飞问:“吕飞,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去省城改文稿不顺利 ?你花大半年的时间写的长篇小说被编辑否定了?” 吕飞睁开了眼睛,四目相交,他痛苦地叫一声:“宁宁!”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使可宁感觉到他全身心的颤抖。可宁坐到他的腿上,很怜爱地抚着他的头发说:“你有什么心事。告诉我,你从来不暪我的,别自己苦自己,别再去找亦真。” “我没事,不知怎么突然心情不好。”吕飞突然转换成笑脸。可宁盯着他说:“你骗不了我,你有心事,这算什么回事,有话不同自己的老婆说。 “是,我有!你想听?我晚上同你说。”吕飞突然大吼,声音大得使俩人同时震住了。可宁看了他一眼,骂:“臭德性!”说着站起来去厨房。不一会儿,她跑出来,搂住吕飞亲了又亲说:“好老公,还是你最疼我。” “我这不是疼你,是疼我自己,我的肚子也饿!”吕飞板着脸。可宁却笑怜怜地说:“你别玩新花样逗我开心,是不是甜言蜜语用腻了?” “懒得理你”吕飞说着站起身来去厨房将菜端到桌上。可宁到礕柜拿了瓶好酒过来,吕飞变了脸色说:“别。。。。。。别来。” 可宁怀疑问:“你不是很爱么?怎么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么?” 吕飞长长地吐了口气,观察着可宁说:“是呀,现在日月乾坤都颠倒了,我准备烟也戒了,甚至于连。。。。。。” “别逗,你烟要是能戒,简直成了天下完美无缺的好男人了。”吕飞的话还没说完,可宁抢着说,说完,她犹豫:“最好是烟全戒了,酒少量喝一点有好处。” 吕飞红着眼忙埋头吃着饭。可宁将一只红烧鸡腿放进吕飞的碗里,柔声说:“这么多菜不是摆着看,你别尽顾着吃饭。”吕飞忙将鸡腿夹进可宁的碗里说:“这几天这些东西我也吃多了,不喜欢吃,别顾我,我有这碗青菜就够。”可宁笑了笑说:“你不吃,我一个人吃怪不好意思的,多少吃一点,喝点鸡汤这东西补呢。”说着又将鸡腿挟进了吕飞的碗里。吕飞也不答话,吃三口就放下了说:“宁宁,我出去一下,晚上有话同你讲。”可宁的目光很想捕捉吕飞的目光 。可吕飞正眼也不看她,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的心里弥漫开来。她站起身来,离开饭桌叫一声:“吕飞!”吕飞站在门口,背对着她,问:“什么事?”可宁一步步向他走去,说:“我要你转过身来看我。”吕飞哑着声音说:“我们不是初恋时节,也不是新婚那段日子,浪漫的婚姻对我来说已经很遥远了。”这句话犹如盆冷水浇在可宁的头上,使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多少岁月,彼此相亲相爱,患难与共,她把吕飞整个儿都放进了自己的身心。然而他今天却对她说这种话,她上前拉住往院外走的吕飞说:“叫你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就很难为你么?是,我们的婚姻不浪漫,但只要彼此心心相印就够了,你不会告诉我咱们的爱也死了吧?” 吕飞转过身来,眼里闪着泪光看着可宁说:“宁宁,生活中你不要在乎太多,你美丽端庄典雅,不用看。我用心就能感觉得到你的一颦一笑。但是,五年多来,我觉得我亏欠了你太多,而你又为我失去了太多,我这人根本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可宁听了,泪水也流了下来,激动地搂住吕飞的腰说:“爱是不能用亏欠和失去来衡量的,而是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甚至于我能为你负出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吕飞浑身一颤说:“别说了,那只是小说里虚构的心仪,现实中的爱情是不堪一击的。”可宁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低声说:“至少我是这样。”吕飞的脸在作痛苦的抖动。他仰起头将要抛下的泪抑制住,咬牙说:“可我不同你,你知道我现在想的是什么?”可宁抬头看着吕飞问:“是什么?”吕飞扭头去,将她从怀里推开说:“我想同你离婚。” “离婚?”可宁的脑海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在她还是在爱的蜜罐里,怎么也不相信这句话出于吕飞之口。她绕到吕飞的面前死死地盯着他问:“开玩笑?” “不”吕飞低下头,语气渐渐坚定:“没有人拿离婚拿来开玩笑,至少我不是。” 可宁眼前一阵昏黑,踉跄欲倒。吕飞心一痛,欲上前扶她,但他没有,而是扭过头,向外走去。 子夜时份,可宁依旧蜷缩在沙发上等着吕飞的归来。下午的那一幕,她感觉依稀如梦。她与吕飞结婚五年来彼此关心爱护,吕飞一直很宠她,呵护她。就连半月前,吕飞去武汉的前夜,他还是那么依依不舍,把最甜蜜的话喂给她,热烈而緾绵地吻她,最后是肉体的相互占有,把千言万语写在肉体上,彼此贪婪而又心醉地阅读抄写默记于心,体会着肉体与精神的快乐,此刻他与她才真正合二为一。她爱他,他也很爱她,俩人带着甜蜜而幸福的微笑交颈而眠。可是,他刚从省城回来就变了,开口就要同她离婚。事前没一点迹象与预兆她很怀疑吕飞这句话的真实性。 她听到院子里很熟悉的脚步声响起,连忙跳下沙发钻进床被假睡。轻微的门响,在这冷清的夜中给了可宁一丝暖意,脚步声在卧房门口停了,她能清晰地听到吕飞的呼吸声,他没有进来,只站了会儿就向书房走去。可宁委屈与失望地睁开眼,在漆黑的卧室里,只见到窗台上有些微的亮光。好一会儿,她又听到脚步声响起。“叭”地一声,吕飞打开了淡红的彩灯轻声呼唤:“宁宁,宁宁。”可宁闭着眼假着梦呓。吕飞亲了下可宁的脸,可宁同时感觉到两滴温凉的泪滴在她的脸上。她的心一疼,默喊:“好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她好想知道,却依旧闭着眼。上午,他伤害她太过,使她不便开口。但她的确感觉到他依旧深爱着自己,悬着的心这才着了地。 “宁宁,实在对不起你。”吕飞哽咽的声音使可宁心内一阵酸楚,她拼命咬住唇的颤动。一听吕飞的心曲。 “吕飞本想与你白头偕老,共享一生一世的幸福和快乐,相依相偎面对风风雨雨的人生。吕飞没用,吕飞做不到!你冲破重重阻力跟了我,至今没有同父母来往,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根本就不配享有你的爱!你也糊涂,怎么就不听父母一句良言,把一生的赌注下在一个苦难人的身上。让你的父母苦不堪言,自己得到的也是痛苦和不幸,宁宁是我害了你呀!”吕飞痛哭失声,他将头埋在床上,他猛然听见细细的抽泣声,抬头始见可宁泪人儿似地靠在床头,双眼怔怔地瞅着他。吕飞很尴尬地揩着泪,刚要站起来。可宁倾身拥住他,将脸贴在吕飞的脸上说:“我跟你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因为我相信你的真诚,只要你待我好荣华富贵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同你生活了五年多,女儿也四岁了。我把你看成我的一切,你也深爱我。我们的家算是美满幸福的,我也很满足。这次你从省城回来就变了。你有什么话,有什么心事,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你就是杀人,我给你操刀,我们怎么可能做不到白头偕老呢?” “可宁”吕飞想争脱她的搂抱,却不能够。他的脸煞白,扭过头去。喘着气说:“宁宁,你放手。听我说。” 可宁固执地搂着他说:“你上床来,你的手冰凉的。” “你不松手,我怎么脱衣服,怎么上床?” 可宁松开了手,眼睛却盯着吕飞。吕飞站了起来,他没有脱衣服,只是从口袋拿出离婚书对可宁说:“宁宁,这是离婚书,请你签字。” 可宁抽了口气,伸手接过离婚书,情绪激动地问:“吕飞,你告诉我。我到底有什么错?错在哪里?让你这样待我?”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受不了外面花花世界的诱惑,我又爱上了一个女孩,她很美,也很有才华,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么?”吕飞的语调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却像把刀子在分割可宁的心。她从床上跳起来,随即又坐了下来,把头埋在手弯里,双肩耸动着。 吕飞此时看着她也在流泪,他突然搂按着腹部,痛苦地呻呤着,踉跄冲出卧室。可宁赤脚从床上下来,跟了上去。她很清晰地听到吕飞痛苦的叫声。 吕飞刚打开书房的门,可宁跟了上来,他忙闪了进,。刚关门,可宁将门推开了一条缝哭叫:“吕飞,你别这样就是明天离,今晚还是夫妻。你开门,开门!” 吕飞的眼睑痛苦得变了形,抖着声音说:“别打搅我,不要。”他拼尽力气,将门推上。 可宁忙回房来来钥匙,可怎么门也打不开,她边拍门边喊:“吕飞,你开门,开门哪。好狠心。”她软坐在地上,满脸绝望地望着客厅的白炽灯。好一会儿,她爬了起来,到卧室穿好衣服。打开大门悄悄走进黑沉沉的小巷。过了小巷,走进大街,昏黄的路灯把夜色镀得朦胧且虚幻。街上绝无行人,冷冷清清。风幽凉地吹着。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有一辆汽车从身边擦过,那眩目的灯光,令她很长时间才能在黑夜里恢复视力。最后,她来到城西的凤凰池边,软沓沓地坐在池边。天上稀疏的星星,印在水中,使人能清楚地看到浅浅的波浪。 草虫的叫声相闻,把夜的宁静喧嚷得格外宜人。可宁的心中涌动着的却是苦与痛,使她有死的念头。她想不通,也许是过去五年多的时间,她所品尝的是甜是蜜。太甜了就会咂到苦味。上天也许过于宠她,快乐的童年,烂漫的少女时代。把她呵呼成聪慧乐天且脆弱性格。她为了追求理想化的爱情,现在被她所爱的人残踏玷污,这不亚于在要的她的命。 “宁宁”亦真不知何时站在可宁的身后,用手扶着她的肩,很轻说:“夜里风凉,回去吧,要不到我那里去。”亦真年前调到县文化馆与可宁时常见面,俩人的关系虽不十分熟,但亦真是吕飞的好朋友,她也不把亦真当外人,所以彼此都很尊重对方。可宁在人前一向不愿表露自己的脆弱,她要知道的是亦真对自己与吕飞之间的事究竟了解多少,同时她一万个不愿意把一个很完整的家弄得支离破碎。于是,她问:“亦真,是不是吕飞叫你来的?”亦真挨着她的身旁坐下说:“吕飞打电话给我,说你们吵了嘴。你一时气不过跑出来了。他叫我出来帮他找找,夫妻间有什么大不了的,闹成这样。”可宁问:“他呢?” “他向西去找你去了,看得出你们的感情很好又都是有学问的人,有事不能心平气和地讲?刚才我就把吕飞臭骂了一顿,弄得人睡都不安稳。”听亦真的说话,她对自己和吕飞的事,一点也不知道。心内稍安,站起来说:“我只想一个人冷静冷静,现在没事了我们回去吧。”亦真埋怨:“吕飞也真是的,电话里火枪火炮夸大得吓人,很和平,很友好嘛。” “亦真,吕飞正在和我闹着要离婚,你看怎么样?” “不可能的!吕飞那么爱你,怎么可能?除非是你,我不相信。” “我”可宁苦笑说:“女人太傻,爱一个男人就会把心掏出来,等到男人说不要她的时候,那颗心就变得血淋淋的。” “吕飞在这五年来有你相伴,出了两本书,写了那么多小说散文。他一直过得充实快乐。他把你看成天上的天神。怎么可能。” “昨天晚上他亲口对我说他爱上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长的标致有学问。” “假话”亦真不假思索说:“何曾见过他对别的女孩好过。你别信他。 可宁的心境渐渐好转,吐了口气说:“我是不信,当他拿着离婚书要我签字的时候,不由人不信。” “你问没问他哪个女孩是谁?哪里有这样的女孩子,根本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硕士在饭店洗碗,在街上给人看相。可能么?科学家还住牛棚呢?没有绝对的人,也没有绝对的事。你所认识的是过去的吕飞。” 第十五章 “爸爸”吕飞在书房里听到女儿稚气的叫喊。他打开门,女儿一把扑了过来。哈哈地笑着,说着。吕飞抱着女儿问:“红红,谁送的回来的。” “妈妈接我的,妈说红红不再上托儿所了。”红红緾着爸爸答应不送她去托儿所,这时他看见可宁走了过来,带着笑,俩人目光遥遥相对。 “吕飞,我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假期,过去为了你安心创作,也为了我专心业务,红红生下来没多久就送进了托儿所,说起来我这做母亲的真不好,以后咱们一家过团团圆圆的过日子,好不好?”她含着泪拥住吕飞和女儿,这气象实在令人好感动。可宁是在告诉他,分离就意味着三人都不幸,都痛苦。吕飞把脸贴在可宁的头发上,眼圈发红。头上一阵昏眩。人摇摇欲倒,可宁仰头发现吕飞痛苦的表情,惊骇地叫:“吕飞,你怎么了?”红红也哭着叫爸爸。吕飞有气无力说:“我没事,你把女儿抱着。我去歇会儿。”说完,她把女儿塞给可宁。回到书房。可宁的心海却巨浪翻腾,突然她感学到自己很可怜,可怜到要用女儿来乞求吕飞的回心转意,面对妻儿吕飞的痛苦让她深深感觉到了。但她明了得最清楚的是吕飞依旧爱自己,她从他的言行举止中看得出。她曾试图找吕飞所说的那个女人,但吕飞防范得很严。俩人交往也很机密,她用尽了心思也没找到,更令她气愤的是吕飞将书房的钥匙换了,告都不告她一声。渐渐她发现吕飞变得脾气古怪而易怒。红红回来后,家里充满了少有的欢快气象,她那童稚的笑声与叫声,使吕飞整日板着的脸有了笑容,只是有时神情很悒郁地看一眼可宁。俩人很少说话,红红时不时牵线搭桥,夫妻俩才说俩句。一天夜里,可宁搂着女儿坐在床上教她读拼音。红红很聪明,一教就会,只是教多了爱打混。红红回来三天了,吕飞依旧睡在书房里,可宁感到既委屈又心酸。这一夜,她令女儿去敲书房的门,叫爸爸出来睡觉。红红乖巧听话,直到吕飞出来,回到床上为止。一家三口睡在床上,红红单独一床被子盖着。她扑忽着大眼要爸爸讲故事。吕飞侧身看着红红讲着一则童话,可宁贴身搂住吕飞将脸搁在吕飞的手臂上,笑哈哈地看着女儿,红红在父亲的花哄声中带着浅浅的笑渐渐进入梦乡。 可宁的手在他身上探索着,俩人渐渐气喘声重。吕飞抓起可宁的手,俩人十指相叉。吕飞翻身双眼盯着可宁看,看得可宁脸红心跳,娇嗔:“怎么了,自己的老婆不认得?” 吕飞颤抖着手捧着妻子光洁柔滑的脸说:“宁宁,大家不要彼此折磨了,你并不是离了我就不能活,离了我就找不到真爱。” 可宁满心以为吕飞出口的话是甜蜜带温馨的,没想到竟烧出一把火。她悲愤说:“吕飞,你好没良心。是,我离了你就不能活。离了你就找不到真爱!如果你真敢跟我离婚我就先弄死你,自己再去死,留女儿一人活在这世上受罪。” 啪!吕飞给了可宁一巴掌,这是结婚五年来的第一巴掌,而且很重,打得可宁昏头转向。吕飞却瞪着眼骂她:“你蠢,你笨么?世上离婚的千千万万,有几个像你这样拿性命相博,把儿女的一生当盾牌?” 啪!可宁疯也似地给了吕飞一掌 ,继而掌头像雨点般的落下,哭着骂:“我这一生,爸爸妈妈没弹过我一个手指头。为你我受父母的责打,今天你不但打我,还要离婚。你是猪,你以为我真不敢同你离?离了你我真的活不?,我是怕女儿,是为女儿,你为什么? 吕飞怕把红红吵醒,将可宁拉到书房,关上门。可宁依旧揪着吕飞哭骂,吕飞搂着她,直到她哭累了,打累了,红肿着眼啜泣,吕飞才脸色苍白地把她按在书房的躺椅上,流泪说:“宁宁,我不是人,是我害了你们母女,今晚你要么答应我离婚,要么杀了我。”说着,他从书架上拿过一把匕首。递给可宁说:“我知道,我很坏,你杀了我!” 可宁止住了哭泣,睁大眼,抖着手,紧握着匕首,咬牙说:“你以为我不敢?”她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向吕飞走去,然后高高举走匕首,吕飞转背见书架的镜子里可宁正用匕首缓缓向自己刺去。吕飞魂飞魄散地大喊:“不要。”扑身用手掌挡去,可宁猛地用力向自己一刺。松开匕首,软沓沓地向后倒去。只是一阵痛,可宁自己没感到痛楚,睁开眼见匕首刺在吕飞的手掌。她哭着扑过去喊:“你为什么要这样?既然要同我离婚,为什么要这样?” 吕飞将匕首一抛,抛到书柜上,血鲜红地从吕飞手掌上流出,可宁静作为医生马上就镇静下来,她冲出书房,找来药包,给吕飞消毒,包扎好,含泪说:“吕飞,我答应你。”在这一刻,她知道吕飞依旧爱她,痛惜她,而且不惜牺牲自己,作为女人有这么一个人爱着,还有什么不满足。吕飞既然要离婚自然有他的理由,为了让他称心如意,自己为什么这么自私呢? 可宁拿过离婚协议书签了字,而后问:“吕飞,字我已经签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那么爱我却要同我离婚?为什么?”吕飞的脸上此刻没有了激动,语气格外的平静说:“别问我为什么,答案很快就会有的。只是你要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可宁流泪垂头,轻轻地点头又摇头。吕飞上前扶住她的双肩说:“遇到有合适的人,一定要成个家。”可宁泪眼朦胧地仰头看着吕飞。吕飞真挚诚恳地说:“我祝你重组一个美满幸福的家,不要像我们这样中途而废。”说完泪如雨下。可宁心中一阵绞痛,双眼发黑,向躺椅上栽去。 第十六章 可东由省城回来,已经是日落黄昏时份。家里人正围在桌上吃饭。杨敏琼忙添了副碗筷,可东见妹妹不在,忙问:“妈,宁宁呢?”杨敏琼将嘴向西厢屋一努说:“房里吃。”王宇宏用眼望着儿子。可东说:“爸,有话晚上单独说。”王宇宏问:“你见到他了?”可东表情沉重点头。吃完晚饭,外面汽车喇叭声响。可东忙到西厢房叫:“妹妹,出来搬东西。”可宁见了哥哥笑:“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哥妹俩走到院外,见一辆小货车堆得满满的,里面都是洋货。彩电,冰箱,和几个大包。王宇宏叫来邻居帮忙,将东西搬进屋。可东拆开一个大旅行包,拿出几件时装说:“妹妹,这是哥哥送给你的。”可宁接过时笑笑 :“哥,你不怕嫂子骂?用这么多钱。”可东帮可宁拿着衣物送到西厢房笑说:“我这是孝敬父母,亲爱妹妹,她没理由骂。你快将这些衣服穿穿看合不合身。”可宁抖开一件浅绿色的毛绒外衣,说:“妹妹,已经老了,穿这些花里胡哨的衣服别人会笑的。”可东睁大眼说:“你老了,才二十九岁就说?我出去,你换好衣服出来。它很合适你的。” 可宁换好衣服出来,端的不是一个人,她本身长得就标致,身材又好,加上这么一穿着更显美丽动人。可东带着笑意,拉过妹妹很动情说:“妹妹,哥哥有你感到很自豪,别太低估自己。人生只有几十年的工夫,我们没有理由不使自己快乐。” “哥”可宁含泪拥住可东说:“我也很想,可是做不到。” “你能做到,你不试着做怎么能知道做到做不。答应哥哥,试着做。” “我答应,哥。” 可东笑了。但那笑容显掺杂太多的伤感。可宁没有感觉到,他将可宁扶回房,坐在椅子上说:“宁宁,我有位同学在医院当讲师,正好与你是同行。明儿他来拜访,我又有事。你抽空陪陪他,好不好?”可宁点头说:“好,明天你又要出去?”可东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不走亲串朋,别人来请你,美意不接受不行。”可宁说:“哥,你知道的。小妹一向不善言辞,招呼不周,可别怪我。” “你会与他有很多的话题,我信得过你。” “舅舅”红红跑一蹦一跳过来,拉着可东的手说:“外公,叫你调电视。”可东站起来说:“妹,说定了,明天靠你了。” 可宁笑意微微说:“放心,我尽力就是了。” 东厢房,王宇宏与可东坐在炭炉旁暖手脚,可东声音低沉说:“爸,妹妹的感觉没错。那个人一直深爱着妹妹。” 王宇宏皱着眉头,看着儿子说:“你以为是真的?两人的感情既然这么好就不会离婚,宁儿也不会被他害得这么惨。” “爸,正因为吕飞深爱着妹妹,才不愿害妹妹。在他与妹妹离婚就是表达自己最诚挚的祝福与爱意。” “你怎么搞的,叫你弄清妹妹为什么与他离婚,可你尽对他却是温美之词。东儿,你与他见一面对他又能了解多少?他是演戏出身的,你不要太相信他。” “爸爸,你不知道。那个人受的苦比妹妹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才真正不幸,妹妹有爸和妈,还有女儿。可他没有,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医院里倍受病魔的折磨。” “ 活该,这叫苍天有眼,现世现报。” “爸,你不能这么说。那个人在与妹妹离婚之前在省同济医院确诊为肝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而妹妹并不知道。他之所以在临死之前要与妹妹离婚,因为他不愿妹妹因他而毁了一生的幸福。妹妹 的个性我很清楚,她现时很痛苦,但好过她一生一世走不出情爱的阴影。妹妹与那个人相爱到那个份上,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王宇宏用手抹了把脸,哑着声音自语:“没想到会是这样。” 可东红着眼说:“爸,宁宁并没有白爱他。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还在床上写东西,而他经过化疗已是面目全非,不成人样了。在他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光里,他就只有孤零零地一个人承受着,他没有亲人相伴,没人送衣问暖,他本有妻子可以陪他度过人生最黑暗的时光,本有女儿可以承欢膝下,但他怕妻子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而在他的前面到下,离婚或者更容易让宁宁接受。所以他宁愿一个人受苦受难。” 王宇宏流泪了,说:“我明天去看他。” 可东拉着爸爸的手说:“爸,他不会见你的。最好的方式是让宁宁快乐起来,这是他的心愿。” 第二天,全家人刚用完早点,一位瘦高个子约三十来岁的青年来到王家。可东很高兴地与他拥抱,而后他彬彬有礼地同王宇宏夫妇暄寒,当他面对可宁的时候,脸色发红。可东笑说:“江涛,今天上午我有事,不能陪你,由我妹妹可宁代我陪你转转,晚上我们再聊如何?” 江涛笑:“别人大老远的来同你叙旧,今晚可别想睡。” 可东出去后,王宇宏去了医院,杨敏琼带着红红上街去了,屋里只剩可宁与江涛。先时,俩人很拘紧。可宁也感觉这差使特累,又不能开,。只得有一句没一句与他答喧。后来谈到内科医学,俩人渐渐投契起来,除了中间吃午饭时间,俩人一直都有小声交流着。直到可东回来俩人还余兴未尽,可东见了很高兴,王宇宏夫妇看女儿今天像换了个人似的,也暗暗欢喜。 江涛盘桓了两日,与可宁母女俩十分亲热稔熟,临走时俩人相互留了电话号码与通信地址。 过了春节,腊月初四。可东就要飞美国,一家人在他临行前几日几夜都没睡好,那种难以割舍的亲情,使可东的心中充满了离愁别苦。可东将可宁叫到房里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他告诉可宁,江涛三十五岁,未婚,是位很有才华的青年。他这次特约江涛来家,就是想搓合俩人的婚姻。江涛对可宁非常满意,并答应如果婚姻成功的话,一定待红红如亲生女儿,并在婚前将可宁母女俩的户口转到省城。可东问可宁的看法,并要求妹妹考虑。可宁说谈婚论嫁尚早,首先要将她母女在省城安顿好,再论其它。可东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可宁说:“妹妹,你别动死心眼,江涛玩不起,你的前夫在省城,是不是。因他才动这念头。” 可宁拧起了眉头说:“他要想要我,就得先这么做,以后的事谁说得清道得明?”可东叹了口气说:“妹妹,在生活中,不论遇到什么打击,你可得挺住啊。” 可宁突然很有信心说:“我会的。” 初春的早晨,可宁被女儿吵闹醒。昨晚她睡得迷迷糊糊,朦胧感觉到西风呼嘯了一夜。她花哄:“好女儿,妈妈困死了,让妈妈睡一会儿,别吵闹了。”红红钻进妈妈的怀里说:“妈,窗外有个人呢。”可宁搂着女儿说:“哎呀,怎么可能。”她翻身向窗口望去,果真有个人影映照在窗帘,不由心内一阵发紧。暗骂:“哪不知是哪个瘟神,大清早的向人房内窥视。”她慢慢爬起床,穿好衣服。悄悄地走到窗前,猛地将窗帘一掀,不由“啊”地一声,人也呆了。红红由床上跳起笑叫:“是爸爸,是爸爸。” 窗内窗外的俩人相对视了许久,可宁简直不也相信面前的吕飞已经消瘦得不成人样。只是双眼依旧黑亮而有神采。“吕飞”可宁哽咽着,忙着打开窗户,一阵冷风带着雪花飘进,窗外已是白皑皑的一片。吕飞两眼畜积的泪水流淌着,好久挤出一丝笑说:“你把女儿抱给我看看。”红红没穿衣服跳到窗下哭喊:“爸爸,爸爸红红好想你!”可宁忙抱起女儿。解开自己的大衣圈搂着。吕飞由窗槅伸进枯瘦的手,抚摸着女儿的脸,可宁扣住吕飞的手哭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可宁这才感觉到吕飞的手冰凉且剧抖着。哭着说:“吕飞,你进来。”吕飞大声喘着气,红着眼对红红说:“红红,长大后一定要孝敬妈妈。爸爸对不起你。!”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可宁急问:“吕飞,你怎么了。你。。。。。。瘦了好多。” 吕飞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说话都不连贯,他充满深情看着可宁和女儿说:“我这是最后一次同你们见面。宁宁,你彻底把我忘了吧,我走了。”说完。他挣扎着缩回来。“不”可宁试图拉往她,但迟了。红红哭叫:“爸爸别走,红红听话,不惹你生气。”吕飞踉跄到退,流泪喊:“红红,爱你妈妈!窗下有爸送给你的礼物。” “别走,吕飞。”可宁疯了似地叫。吕飞死死地看了她一眼,毅然转身向冰雪封冻的世界走去。 可宁哭着将女儿放进被子里冲出家门,绕过院子沿着吕飞的脚印追去,远远地她看见亦真搀扶着吕飞向公路上停放的一辆小车奔去。可宁刚追到路上,汽车已经发动,她扑了过去叫:“吕飞,你不看我。也看看孩子呀。” 吕飞的脸贴在玻璃上,心如刀割。她看着可宁感觉眼前一阵昏黑,他努力地大声对司机喊:“开车。” 可宁一下子倒在公路上。哭叫:“吕飞,我恨你。恨你。 王宇宏夫妇赶到公路上扶起女儿。她们来到窗下,看见有一个大包,还有一捆书本。王宇宏忙去提过来。可宁冲过去将包掀得老远,把那捆书本用脚踩,叫喊:“谁要他的臭东西。负心人,不得好死,负心人!” 三人回到家,红红见爸爸没来,哭着叫着要爸爸,可宁红着眼吼:“你没有爸爸,你爸爸死了!别哭,再哭我扁你!”红红停住了一下后,哭着叫着依然要爸爸。可宁发起狠来就是一掌打得红红半边脸都胖了。王宇宏忙过来捉住可宁,抱起红红,对女儿吼:“宁儿,她还是个孩子。懂什么事?” 可宁搂住女儿失声痛哭起来,红红乖巧地钻进妈妈的怀里,也流着泪儿。 初春的这场雪挟着风持续了半个多月,天才放晴。暖暖的阳光如笑脸绽开在人们的心头。屋顶上的雪渐渐在容化,雪水将屋檐脚下的雪滴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穿洞。一群女孩与男孩在打着雪杖,那尖厉的笑叫声,让死寂多时的小城添了许多的生机与活力。 可宁却緾绵在病榻上,王宇宏说女儿是那日早晨受了风寒和刺激的缘故,可东在这之间打了个越洋电话,很是关切妹妹的近况。劝说妹妹万事要拿得起,放得下,不要钻牛角尖。并告诉妹妹江涛很不错,不要白白放过这样一位优秀的人。可宁很是感动,在她对于再婚没一点念信,因为吕飞伤害她太多太过。她觉得自己与吕飞感情这么深都劳燕分飞,更何况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对婚姻再也树立不起信心,虽然江涛常给她写信约他去省城玩。这一切都打动不了她,她唯一感兴趣的是到省城,听说吕飞所在的编辑部与医学院相距不远。她要看吕飞同怎样的一个女人好,怎样来面对她和女儿?但是要想到省城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医学院附属医院同意接受她,劳动局却卡了壳。可宁想想自己原来也很傻,大学毕业那年,她原可以留在省城,可那时的她被理想与献身精神所驱动,自愿申请回到故乡。现在想去省城却这么难,她本可以沉迷于医学,但红红不懂事,想起爸爸就找她要,这无异于在她的伤口处撒盐,本来平静了的心却再走波澜。这次与吕飞在窗口见了一面,当时她完全被情所迷,忽略了其它,现在她细细想来,才发觉吕飞言行举止都不是一个正常人,在她追赶吕飞到公路上时,远远看见亦真将吕飞连拖带抱,她的声音他的容貌改变了许多,他一定患了很重的病,想到这她的心隐隐有些不安,这种不安使她做事常常丢三拉四。她努力使自己想起吕飞时自己的绝情,以此来平复心灵。可是,不知怎的,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时她是局中人,完完全全被婚姻中意外的变故弄昏了头脑。现在仔细想来不由她心惊肉,。吕飞去省城的前夜,她曾千叮万嘱吕飞,一定要到同济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因为他无缘无故高烧,而又查不出病因,且身体一直很消瘦,为此她不知费了多少心思,也不能使丈夫身体好转。他一定检查了,查出什么病,她不知道。因为吕飞一回家就同她闹离,。她气坏了,忘了问。她现在想来,自己这次离婚是极不正常的,俩人的感情那么好。吕飞去省城前后半个月,而且是去改稿开会,怎么可能在这极短的时间与另一个女子建立感情?加之这次见面,他病入膏肓的摸样,更使她觉得吕飞一定有重大隐情瞒着她。 可宁将自己的疑虑告诉了父亲,以期得到父亲帮助。谁知父亲听了变了脸色说:“宁儿,别胡思乱想了,你既然与他离了婚。你与他就再没有关联了,不要向自找烦恼。我和你妈为你够烦神了,莫再究根了,行么?” “爸”可宁说:“女儿只是想知道,我为他痛苦了许多时,值不值得。” 王宇宏坚决反对女儿再去找吕飞。杨敏琼知道后,自然也同老伴站在,。并且只要可宁闲着就把她弄在身边。怕她一时性起,真的去找吕飞。可宁见家人我么为她揪心,只得把心事搁着,何况她现在并不知道吕飞住在哪里,身在何方?她感到意外且惊喜的是江涛通过校方与劳动局交涉,劳动局已经同意她调入省城,调令已经开出来了。明天江涛亲自送来, 这天,残雪未尽,又下起了蒙蒙细雨。可宁正在医院上班,突然有人喊她接电话。她原以为红涛说今天来,大概有什么缘故要推迟来,谁知打电话的是亦真,因而感到十分突然,那边亦真说话也不利落,语气十分的低沉:“可宁,你好么?”可宁笑:“亦真,你告诉吕飞,我很好,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也会调到省城嫁人去。” “那个吕飞真是,唉!”亦真说着声音呜咽。可宁急问:“亦真,你怎么了。”好久,亦真 才说:“可宁,我代表吕飞祝你幸福,再见。”说完挂了线。可宁“喂”了好久,才放下电话,心中怪怪的。亦真自她与吕飞离婚后既没与她见面从没打电话给他。这次突然来电话肯定有什么事。她找主任请了假,向车站跑去。 第十七章 枯黄的落叶铺滿了小院,未尽的残雪将四季春树衬托得苍翠碧绿,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挺拔得严肃且深沉。 可宁走进溶入她青春最美好年华的小院,双眼环着泪,就如置身梦中。那段极感人心魄的情爱存于心中酿成极易醉人极苦涩的酒,可宁就喝多了这样的酒,摇摇晃晃向屋里走去。眼前幻化出吕飞与她最赋情义的日子,甜蜜的感觉就在这一刻酥遍了她的全身,使她白晳的脸上有一丝动人的笑,愁闷的心绪在温馨的记忆中渐渐溶解。她掏出钥匙开门轻轻一碰,门竟自而开门,然来是虚掩着,她心里一阵激动,吕飞在家?她像以往一样,轻呼着吕飞的名字,直向书房奔去。猛可地一阵阵伤人的泣声从书房传来,可宁不由打了冷颤,由梦幻中一下子回到了现实,心中惆怅也泛滥开来。她倚在书房门口,只见亦真头插白花,戴着黑袖章,伏在书桌上哀哀痛哭,可宁感觉身子一阵阵发紧,不祥的预感使她的肩上问:“亦真,你怎么了?” 亦真抬起泪流满面的脸,见是可宁,神色慌乱地问:“你,你怎么来了?”可宁摇晃着身子,浑身发抖问:“告诉我,吕飞怎么了?”亦真揩干眼泪平静心气说:“吕飞没什么,他要出远门。托我收拾几件衣服搭人带走,到省城给他。” “到哪里去?”可宁皱着眉,亦真望着窗外说:“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可宁走到亦真面前盯着问:“到底有多远?”亦真流泪说:“我也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他只是同我讲过,那地方很好,很安静。他下决心要去。” “别骗我,吕飞是不是死了?”可宁的心在裂疼。 “不,他会死,永远不会。”亦真条件反射地跳起来。 “那你为什么穿丧服,戴白花?“ “因为我的一个亲戚死了。他一直很疼我,关心我。现在他死了,吕飞也远走到一个不愿告诉我的地方。我很孤独啊。” “你就不能阻止他?” “不能,任何人都不能。可宁,如果时光到流一年,你一定能。”亦真叹息。“可惜”可宁一怔:“可惜什么?”亦真说:“可惜的是你与吕飞曾那么相爱,一年前他就生了漂流的心。你却没发现,要是那时你觉察到了,今天绝不是这样的结局。” 可宁黯然神伤,喃喃说:“我是个失败者,败得很惨。”亦真将吕飞最好的一套衣服装好,说:“可宁,这串钥匙给你了,吕飞既然走了,他也用不着。” “你还是留着,有朝一日他会回来的。”可宁呻吟。 “你还很爱他?”亦真抬起红肿得厉害的双眼。可宁眼环着泪,咬牙说:“我恨死他了。” “那你今天为什么来找他?”亦真有点不识时务。 “我不是来找他,我以为你打电话给 我,一定有什么要事。” “我只是想告诉你,要到这里来收拾几件衣服,你毕竟是这房子的主人啊。”亦真双泪交流。 “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不要。”可宁很伤心。“可宁,我送你回去,好吗?”亦真很热情 “不用,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再走,也许是最后一次了,你有事忙去,别理我。” 亦真表情很复杂地提起包说:“可宁,你保重。” 可宁勉强挤出笑,点了点头,过去拉了一下亦真的手,声音低沉说:“你也不要伤心太过。” 亦真走了,屋里一片死寂。可宁靠在椅子上,瞅着书桌上她的一幅照片。那是她随吕飞下乡时,在菜花里照的。那时的她洒脱美丽笑容灿烂,被人爱的感觉使她心头浸满了幸福,没想到今天竟是这样的结局,她的心灰到了顶点。 好久,她才站走来,从书架上找到她的书籍,打成捆,她从纸篓边找绳子时,见纸篓里有个纸困,她感觉很奇怪,同吕飞离婚后,她在这里过了最后一晚,将屋子收拾得很整齐,纸篓里的废纸也烧尽了。她拿起纸团,慢慢展开,首先印于眼帘的是: 宁宁,我亲爱的妻: 我躺在病槢上千万遍呼唤着你的名字,你可听到,病痛的折磨,没有减消我对你一丝一毫的思念和恋意。我多想。。。。。。 信写到这里就断了,信笺上还有发黄的泪滴。可宁的心在刹那间窟息住,眼泪雾住了她的眼睛,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用了很长的时间,她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可宁决定明天到省城去找吕飞,去打开俩人之间情感上的结,去照顾卧病在床的他。这个决心一下,使她感觉身心轻松了许多,吕飞还深爱着自己。她感到既快乐又迷惑,她将门锁好,出了院子,去找亦真。 今天的天气一点儿也不好,风雨不定。人走在大街上,虽然穿了羽绒袄,但冷意依旧袭人。丝丝细雨将城市与天空之间拉起灰暗的网幕,树枝刚刚吐一点新绿,雨水顺着枝条滴着,发出轻脆的响声。可宁快步小跑进商场,买了把红碎花自动伞,就匆匆走了出来。 街上的雨越下越大,风亦渐成肆虐,密骤的雨下在水泥地上四处溅喷着,可宁的裤脚都湿了,更别说乳白色的运动鞋了,但她固执地顶着雨伞前行,因为她急于找到亦真,以便了解吕飞的确切地址。走到十字街头,她见靠东边的宣传长廊下站着许多打雨伞的男女。她在走近这些人身边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在说吕飞。她忍不住好奇,也走了过去,看到一幅画着黑边的讣告。首先胦入眼帘的是底下落款“吕飞同志治丧委员会”。 可宁的脸渐渐发白“啊”了一声泪如雨下,眼前一阵昏黑,凄苦地叫一声:“天不长眼呀。”人缓缓向地上倒去。手中水红碎花雨伞脱了手,被风吹到街上翻飞。迅速消失在雨雾迷茫的街市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