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梦人》 序章 引子 车窗外是一片无尽的黑夜,一眼望去只能看见远处的阴云慢慢布下的闪电,台风就要来了。车里的两个人非常害怕,他们好像在这附近绕了大半个晚上。 对面又闪过几道灯光,急于赶路的货车司机开着远光把喇叭按的轰鸣,车里的人一阵耳晕目眩。 那女人把脸侧向一边,借着货车的灯光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她看着熟悉的场景几乎晕倒,指着窗外说,“亲爱的,我们傍晚就从这里经过过!我们又绕回来了?” 而那丈夫不知从何时已经紧张地满头大汗,“住…住嘴,没见我正在找路!” 丈夫突如其来的暴躁把妻子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柔声问道:“要不要我下去看看?” 她本想帮助丈夫看看这里的地标,没想到刚说出口男人就一把抓住她手臂:“不!你不能下去!我…我好像看到普鲁特了!” “什么?”妻子下意识的叫出声来。 普鲁特是他们的爱猫,一只纯黑的美国短毛。几天前夫妇二人带着爱猫去到南都附近一个基督教村庄度假。但在一个诡异夜晚,他们的爱猫却被一个恶棍钉死在了旅店的墙上。 两人伤心不已,但紧接着丈夫发现这个村庄的人充满了诡异的举动。他们不敢多待,草草埋葬爱猫,当天就离开了村子。可汽车开到明潭附近时却怎么也绕不出去了。 丈夫声音还有些颤抖,“那个村子一定有问题,咱们不该带普鲁特到那里的。” 妻子也娑娑哭泣了起来,他们根本不应该开始这场旅行。 又一辆卡车从对面驶了过来,一阵目眩之后妻子突然拉住了丈夫的胳膊,“要不咱们跟着这辆卡车往另一边走吧!” “吱~”丈夫猛踩一脚刹车,咽一口唾沫然后开始调转车头,前面的卡车还在视线之内。他发动了油门。 序章 医生(1) 1990年我在港城香潭路租了一套小别墅,在这里开了家诊所。一个心理治疗的诊所。 房子据说是民国时建造的,虽然年代久远但这样的民居实际没有多少文物价值。便一直未被保护不过也没有被拆迁,房子的主人早到了别处居住就把这里便宜的租给了我。 好在这里的管道和设备都经过了改装,我把这里重新修葺一番住了进来。把一楼作为工作室,二楼当做休息的房间。 我在房子里挂了许多壁画,都和我的工作有关。是拜托了两位好友为我创作的。《魔鬼与天使》、《列车》、《转轮》、《女孩》……它们能帮我更好的了解病人,同时也成了我的一个小爱好。夜深人静时我便会看着这些画作回忆一些过往,然后慢慢入睡。这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像个外向孤独症患者,只可惜医者不能自医,我大概也只能孤独下去了。 ………… “噔噔噔!”我好像听到了楼下门铃的声音。紧接着卧室的门被敲了几下,我的助手阿玲在门外叫道:“医生,詹先生已经来了!” 我忙从床上爬起,“哦,请他等十分钟。我马上下来。”心想闹钟怎么没响,可看了下钟表原来才刚八点。 从上个月开始詹每周六的9点都会来我这做一次心理咨询,他是个研究院的天才,也是个严重的强迫症患者。他会提前到来让我没有想到。 我简单收拾一下,下楼后才发现詹先生比上周来时憔悴了很多。不等我问好他已躺到了沙发上面。 我也靠在一旁的沙发上说道,“真没想到你会提前,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把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叹气道:“上周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有人杀了我的父亲。这个梦一直在我脑袋里重复,让我非常害怕!” 我知道他的父亲已经在三年前去世,这个梦是不可能成真的,但就是这样一个梦对他来说却十分重要。我继续询问:“能把这个梦说得再详细些吗?” 他坐起身来,开始跟我讲述他还记得的梦境: 似乎是在一个傍晚,亦或是个中午。许多他熟悉或是不熟悉的人来到家中开了一场盛大的聚会。父亲没有多久便不胜酒力在院子的摇椅上独自睡着,就在大家聚在一起烤肉的时候,一个蒙面人突然冲到院子里面,拿着一根长棍把父亲打死,然后扬长而去。 而后是父亲的葬礼,在无数亲友的面前,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是个懦夫…… 詹一边诉说一边懊恼,看得出这个梦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思想,叫他焦躁不已。 我开始安慰他道:“詹,杀人是人们常做的一种梦。他只是代表一种开始的欲望,你希望结束过往有一个新的开始。” 他慢慢把手放下,惯性的摇摇头:“为什么死去的是我父亲?” 我放下手中记录的笔,小心翼翼地对他说道:“恩……詹,我想你父亲是个让你既钦佩又恐惧的人,你想摆脱这种复杂的情绪,所以你在梦里杀了他!” 我的话显然让他有些生气,突然满脸愤怒的看着我,可只是一瞬间又平静下来,趟回到沙发上说: “也许你说得没错吧!” 我开始继续询问他梦里的细节进而询问他的童年。而他开始对我讲述他童年时的几件糗事。 这让我有些意外,在我看来他虽然已经到这里进行过多次诊疗,却并没有建立与我的信任关系,按常理是不会愿意向我吐露隐私的。我想他真得已经十分脆弱了,而我能做的就是认真的倾听。 几乎用了一上午的时间,他开始慢慢接受我的观点。临走时总算不再对那个梦耿耿于怀。 送走了詹我坐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却不敢怠慢,连忙整理起这几周对他的诊疗记录。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玲突然走进来,问道:“医生,你是不是先休息一下?”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一脸疲态,问道:“我看上去很颓废吧!” 阿玲好像强忍着不笑,却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面镜子摆在我面前:“你自己看看好了,这副样子我要是病人肯定不信你的话。” 只见镜子里面一个男人蓬头垢面,脸上挂了一脸的胡茬,起床时简单梳理过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纷纷翘了起来。 我无奈道:“我下来的时候就这样子吗?” 阿玲转转眼珠,回忆道:“那时候倒好很多。” 我心想,那就还好。 这时候却又听阿玲笑道:“医生,你昨天又熬夜了?” 我颓废的点点头:“恩,我很喜欢清晨时候还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倒床上的感觉。” “知道再过两个小时就要起床工作也喜欢?” 我点点头,表示承认。 阿玲看我样子噗嗤笑出声来,“我看医生你才应该看一下心理。” 我盯着她一阵苦笑,她说的没错。 不过可能是我的目光过于炙热,竟然把阿玲看得有些害羞,只见她面颊一红低头不敢看我,反而低头瞥起了我的记录,“医生今天收获很多吧,已经确定治疗方案了。” 我这才赶忙收起,斥责道,“阿玲!你知道不该偷看患者信息的。” 以往我这么训斥阿玲她总会吐吐舌头低头认错,这次却撅起了嘴巴,似乎向我示威。 阿玲学得也是心理,临近毕业才来我这里实习。不过她来以后我是只让她做些助理的工作,并没有给过她接触病人的机会。 想到这里便又笑道:“不过今天就破例一次,告诉你这个患者的一些情况好了。” 这下阿玲又回复了一张笑脸,坐我身边等我讲给她听。 我一边翻着这几周记录的信息一边跟他说道:“跟许多人一样詹先生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生殖器官带给自己的快乐,只不过他很不幸被父亲发现还被狠狠教训了一番。” 阿玲这时又噗嗤笑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些羞涩:“那他可真是太倒霉了!” 我没有理她继续说道:“因为父亲的教训让他不再敢于**,还在他幼年留下了一个痛苦的烙印。” “于是在他内心深处产生了这样一种观念,父亲是他快乐的阻碍,所以他产生了弑父的情结。所以他梦见蒙面人袭击父亲这正是对自己的回避,而用长棍袭击则是男**望在梦中的反应。”阿玲打断道。 我看着她脸上未脱的稚嫩点点头:“你以后会是个不错医生。” 然后继续补充道:“不过他的理智在竭力阻止,随时提醒自己不该有这种有悖人性的想法。这就是他强迫症的根源,强迫症和其他精神疾病一样会自行创造一个假想世界。所以在他父亲去世后这种情绪还在纠缠他。他想把痛苦转加给别人这叫他更加痛苦不已。” “那医生你准备怎么治疗呢?” 我看看阿玲问道,“你觉得呢?” 阿玲再转转眼珠说道:“药物治疗就没什么必要,不如使用催眠疗法吧!” 我知道阿玲一直对催眠情有独钟,不过我还是耸耸肩:“听上去不错,但我并不相信催眠!” 阿玲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有些惊讶:“可我记得医生曾经专门学习过催眠呀!” 我晃晃脑袋轻笑两声,“哈哈,是学过但那只是我的课程。我并不认同应该把这种方法用作治疗。” “为什么?” “因为在我看来,无论如何当病人被催眠之后都会或多或少受到医生主观意识的左右。即便他们的症状得到缓解也是因为受到了医生的心理暗示,而非真正解决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 序章 医生(2) 这天一个上午我都闲来无事便在书房整理最近的病人资料。这时候隐隐又听到楼下电话响了。 港城会来看心理医生的人并不很多,但有心理疾病的很多。据报道有超过一半的港城居民受到过犯罪分子或者不明人士的骚扰甚至威胁。 从上周开始我也收到了陌生人的电话骚扰,接起电话经常会听到一些恐怖的声音或者持续的沉默。后来报警也只查到是个公共电话。港城的帮会最近整天闹事警察没空管我这种小事,敷衍了几天就不了了之。 后来阿玲再看到这个号码就直接挂掉或者任由让它响着,而我晚上休息时则索性拔掉电话。正想着世风日下突然楼下又传来了一阵铃声,不过这次是门铃声。 我忙下楼,开门见到的竟然是房东罗先生。我这才想起来又到了月初交房租的时候了,忙笑道:“麻烦您亲自过来了,这三个月的房租我放在楼上了,罗先生请稍等下吧!” 听完这话罗先生却摇摇头,兀自走进屋里:“我不是来要房租的,我记得这里还有几个空房间,我想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我有些惊讶,心想可能是跟罗太太闹什么矛盾了。我给他泡了一杯茶水问道:“罗太太最近好吗?” 听到这话他立刻满脸苍白,用双手捂着脸说道:“我太太已经去世了!”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不过看到他的样子我知道这是真的。我能抽出几张纸巾递给罗安慰道:“抱歉,我能理解这种感受!” 好一会罗先生才从悲伤中恢复过来,面色却依旧难看甚至带一些恐惧。他慢慢对我说道:“但我觉得她还在我身边!” 我拍拍罗先生的肩膀:“我明白你对妻子的思念。” 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面色有些狰狞道:“先生,我说的是真的。就在我们的房间里,每天我都能看到妻子,看到她从水里出来的样子!” 他的反应把我吓了一跳,我赶忙平复他的情绪:“罗先生你不要激动,你只是没有从悲伤中抽出自己。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说一下详细的情况。” 罗抱着茶杯脸色难看的说道:“一个月前,借着休假的机会我跟太太去了趟南都。我们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基督教村庄,起初的几天我和太太享受着那里适宜的自然风光,也经常地在村子里找些人喝酒或者打牌,度过了还算休闲的几天。 但在某天夜里,我们的普鲁特突然不知了去向。”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你还记得普鲁特吧,我跟太太养的那只美国短毛。” 我点点头,发现他的表情更加悲伤起来,“因为这种事也曾发生过,而村子里的夜晚又显得那么安宁,我们就没太在意。可是第二天当我们起床出门竟发现我们的普鲁特被人钉死在了旅店的墙上。 然而在我们悲伤不已的时候,原本友善的村民表情突然变得诡异起来。我知道黑猫曾被认为是巫婆的化身,那时候就开始感觉不妙。 我的太太希望把普鲁特葬在那个美丽的地方,我们就把它草草埋在了教堂旁边。那天正是周日,大多数村民都在教堂礼拜。我和太太也进入教堂为普鲁特祈祷。 但当我听到神父的祷告时便觉得有些奇怪,尤其他说道‘感谢主赐予我们肉类’时。因为来到村子的这段时间我从未见过这里有什么肉畜,也不见外面有人来销售。这个村子的每个人都是素食主义者一样。 联想到普鲁特的不幸我不想在那里多待,赶紧拉上太太溜出教堂。然后逃似的离开了村子。可是……” 我想起一个月前刚刚来过一阵台风。“难道……?” 罗先生继续说道:“本来倒还算顺利,但我们开到明潭时突然就像遇到了鬼打墙,在那里转来转去一直走不出来。 直到凌晨,要看台风就要来了,我们两个都很害怕。正巧看到几辆运货的卡车从对面驶过来,我们就想跟在他们后面说不定能到安全的地方。没想到……” “怎么了……”看他突然停住,我便问道。 “没想到刚走出十几米,一下就扎进了明潭!” 他捂着脑袋满是懊恼,接着说道:“我们爬出车子,很快就被水冲走。我被冲到下游幸运的挂在了一棵树上,第二天被当地村民救下。但我太太……” 我理解他的痛苦,刚想安慰几句却见他满脸的痛苦渐渐变成了恐惧:“警方搜寻了很久都没找到我太太的尸体,我只能伤心地回家。可是当我睡了一觉第二天起床后,打开我们卧室房门竟然发现她浑身湿漉漉的坐在客厅里面,怒气冲冲的盯着我看。她一定不肯原谅我!” 我没想到他情况严重到了这种程度,安慰道:“这不全是你的错,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可是他突然暴跳如雷,朝我狠狠打了一拳,吼道:“你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会要我命的!” 我这才意识到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刚才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好在他并没有对我失去信心,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低垂着目光说道:“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是个疯子!” 他说得不错,我确实觉得他发疯了。由于对爱妻死亡的自责,他幻想出一系列诡异事件导致了车祸,甚至幻想妻子还在自己身边。我想他已经有必要进行药物治疗了。 我拍着他的肩膀说:“你需要休息。” 他摇摇头:“我只是想把这件诡异的事情告诉别人。” 我耸耸肩膀,“我愿意听你的故事,不过现在你得休息。” 我把他扶到我的房间,给他倒了一杯加入了镇定性药物的红酒,喝完酒后他很快安静的睡着了。 我蹑手蹑脚走到楼下看到阿玲正在惊慌的盯着我看,我冲他淡淡笑了两下,说:“如果害怕病人,那你永远成不了一个好医生的!” 阿玲撅起嘴巴,吞吞吐吐道:“我是看他已经有暴力倾向了,怕你解决不了!” 我微笑着朝她走去,然后拿着我的记事本靠在一张沙发上面,好像一个病人一样盯着阿玲说: “其实所谓的鬼怪都不过是妄想症患者所创造出的幻觉,这种幻觉就像我们的梦。而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还原,找出这个梦里哪些内容是患者清醒后的再加工,哪些是来自于患者潜意识中的真实需求。这样我们就能找到症结,帮助病人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这时候阿玲也躺在了我对面的沙发上,模样沉着却又好像小鸟依人似的说道:“那只能希望罗先生睡醒后不要再说那样的梦话了!” 我突然想问阿玲在这之前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不过看到她那透露出的紧张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刚准备说点什么,却突然传来了那该死的电话铃声。 我们都看到了桌子上的号码,正是那个经常打来的骚扰电话。我向阿玲示意一下:“阿玲,去叩一下电话!” 她连续摇头,淡淡说道:“我可不想碰它。” 我也摇头笑笑,把头往沙发边上使劲靠了几下——那就让它响着吧,只要别吵醒了楼上的罗就好。 序章 医生(3) 经过几天的疏导和治疗罗先生平静了许多,他总算不再声称见到自己的妻子了。我想着是否该让他回自己的公寓。我这个挂满了各种壁画的诊所对他来说是不是过于恐怖了…… 正在靠椅上闭目思考这些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这人自然是阿玲。 不等她开口我斥责道:“阿玲,我说过在我思考时不要打扰我的!” 阿玲吐吐舌头:“有什么关系吗,反正詹先生跟罗先生状态都已经好多了。何况我也该走了。” 我这才想起今天周六,她应该提前下班回家的。我看看外面已经有些西斜的太阳有些歉意,拍一下脑袋说道:“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直接走就好,没必要等我的。” 阿玲却突然诡异的一笑,凑过来问:“说起来詹先生怎么会好的这么快呢?” 我笑笑:“因为我发现阿詹梦里的凶手、葬礼并不完全是对父亲复杂感情的宣泄。他梦里还有一位真正的主角,那是他邻居家的姑娘,可是从小懦弱的他自认为无法获得姑娘的青睐,这成了困扰他因素。只不过在他醒来后便有意把梦里的女主淡化了,就像他对这段感情的处理。” “所以你建议他去追求这位美女?” “恩!之后他的状态好了很多,甚至强迫症也有所缓解。” 阿玲听到这里竟然笑个不停,我怕她吵到二楼的罗先生连忙把他赶到门外,哪知道她到了门外突然朝我轻轻一抱,蹭到我耳边说:“真想知道有强迫症的医生什么时候也能找到那样一位女主角呢!”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只觉得脸上一阵阵的发烫想必已经红的跟猴屁股一样。不过我还是立刻就抑制住了情绪,在夕阳的掩护下朝着阿玲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少没大没小,快去赴你的约会去吧!” 阿玲“哎呦”一声,捂着脑袋说道:“医生好霸道哦,阿玲只是开个玩笑好吧!” 然后朝我做个鬼脸,一溜烟跑了出去,我则站在原地一路目送她走远。其实阿玲真是个非常优秀的青年,人长得漂亮脑袋也好,做事也非常的刻苦。要不怎么说上天对人是不公平的,想着这些我这个中年大叔还真有些嫉妒。 正要叹息一番,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猫叫让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回过头时竟然是一只浑身漆黑的野猫正在盯着我看。 我哽咽一下,不由地想起了罗先生那只美国短毛。虽然我受过正统教育并不真相信存在鬼怪,但经过了几天的熏陶这时候也实在有些发虚。 我几乎自言自语道:“小家伙,你会影响到我病人的!”一边对它做了一个驱赶的手势。那小家伙似乎很通人性,真的转身跑进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我长舒口气,一切总算还顺利。可刚转向房间,就见罗先生正满脸惊恐的站在那里。 “你,你在干什么呢?”罗先生脸上满是神经质的问道。 我赶紧挠挠头发,笑着说道:“没什么,跟一个小家伙打声招呼。” 罗先生点点头,慢慢走了过来,嘴里嘀咕着:“哦,我最近真是疯了。给医生填了很多麻烦吧!” 我摇摇头,怎么会呢! 罗先生已经走到我身边,看着染红了半边天的夕阳说道:“能陪我在院子里坐坐吗?我好久没有出门了!” 我笑了起来,这当然是我乐意见到的。 罗先生突然拿出一包奶酪攥在手里,看着我问道,“来一块吗?” 我摇摇头,“我不太喜欢那种味道!” 罗先生拿出一块放到嘴里,说道:“认识我太太之前我也不喜欢奶酪,可她几乎每天都逼我吃上一块说是这东西可以减肥。” 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看着那上面鼓起的肥肉无奈道:“看来这种方法并不科学。” 谁知罗先生摇摇头:“开始是管用的,只不过这几年我突然沉迷起了酒精,才成了现在这样子。” 我把手一伸,“那不如让我也来试试吧!” 罗先生取出一片奶酪,刚要递到我的手里突然被身后的叫声打断。 “喵!”似乎是一种愤怒的声音,一种被揪住尾巴时才会发出的怪叫。 我跟罗一起望向了那边,天哪!那只黑猫又从灌木那边回来了! “普鲁特!”罗先生惊叫起来,手里的奶酪洒了一地。 我连忙扶住罗先生,安慰道:“不要紧张,那是只随处可见的土猫。你的普鲁特已经死了!” 罗先生收起慌张的神色似乎很快接受了我的观点,但我还是决定把他拉进屋子不要再让他联想到已经死去的普鲁特和妻子。 我连忙给他找出了一些镇定性的药物和几片启维让他服下,他攥着药片的手颤抖了半天最后还是把药一口吞了下去。 可能是吃下了药的缘故,或者是这药对他的心理暗示。罗先生总算平静下来,但只这么一小会,他的苍白的脸色又再次布满了惊恐——那只黑猫又回来了! 我连忙拿起一根短棍出去想要赶走那只黑猫。而我刚走出门口,那只黑猫竟然蹲在那里直勾勾盯着我看。 而我竟然被这畜生盯的有些发抖,我挥动着木棍瞄着它身前使劲砸去。那猫竟然不为所动,还是蹲在原地,甚至只是动了动自己的前爪。然后又发出了它那种异常尖锐的嚎叫。 我的手不自觉抖了起来,但我告诉自己我要对病人负责! 手里的木棍再一次落下,这次是朝着那家伙的脑袋去的。总算它朝一边轻轻一闪躲过了我的攻击,然后迅速的钻出大门向着街角跑去。 我长舒一口气,它总算走了。 “啊~” 叫声从房间里传了过来。我再回头时,罗先生正在捂着脑袋哭丧:“她……她来了,她找到了这里了!” 我连忙赶了过去,不等到他身边他便扑也似的抱住了我的胳膊低吼着,“我必须得回去,她还在那个村子里面!” 我想我这几天的努力都白费了,不过好在药物很快就会见效,他马上就能镇静下来。 我也抱住他的胳膊对他说:“我明白,我会跟你去那个村子的。罗太太很快就会离开!” 不知是我的话的作用还是药效总算到了,罗先生虽然还在不住的哭泣但已经开始平静了下来。我把他抱住扶着他慢慢往二楼走去。 一边小心翼翼的安慰着他,看着房门越来越近,心想只要把他送到床上一切都会好转。让他安静的睡个好觉,明天至少能是个新的开始。 我这么想着,突然我扶着的罗先生身体剧烈抖动起来,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我真是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我甚至不太敢抬起我的脑袋,最后鼓足勇气往前看时自己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个拐角处正挂着那副《魔鬼与天使》的画作,画中狠厉的恶鬼正在恶狠狠盯着我们。 我连忙把那画作反叩到墙上,然后半背半拖的把罗先生厚重的身体挪到了床上。看着昏死在床上的罗,我想真的有必要去他口中的那个鬼地方一趟了! 序章 医生(4) 这天我早早起床,或者说我根本不曾睡着。并不是在思考什么高深的心理学问题或者像往常一样只是为释放自己的孤独,而是因为发现这个住了数年之久的房子真的古怪了起来。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都会听到屋顶上传来细碎的声音,白天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也经常一眨眼就不翼而飞。 当然,最叫我不安的还是那只一直徘徊在我院落里,无论怎么驱赶也无法赶走的野猫。我有些相信罗先生的话了,它是一只幽灵! 于是我也担惊受怕起来,甚至这几天每当我要转身时会先惊出一身冷汗,因为我害怕转过身时会看到一张罗先生描述的面孔——哪怕是在正午! 一连几天我推掉了所有的病人,因为以我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法治疗任何一个人。我觉得我有必要去一趟罗先生口中绕不出的公路和诡异的村庄,只有那样我才能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假象,都是罗先生的一场噩梦! 有几次我差点开口让阿玲帮我照顾诊所,可又担心罗先生真的疯,那样的话阿玲实在无法招架。 我揉着脑袋不知道如何是好,没想到刚打开卧室的门一张苍白的脸已在等着我了。 “罗,罗先生,你怎么站在这里?”我倒吸一口凉气,真是要被他吓得魂不附体。 只见他眼神空洞,往我手里塞了几张纸,说:“医生,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南部。这是你的酬劳!” 我扫了一眼,竟然是这套老房子的转让书和一份他的生命保险,保险里的受益人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不过我虽然想去南部,但并不觉得他有必要再去。于是把转让书和保单随手一扔,抓着他的肩膀说道: “罗先生,你最近太紧张了。如果你真觉得那里有问题可以找警方帮忙,或者由我帮你调查,你现在需要找个地方休息!” 他却反过来用力抓住了我的双臂,原本无神的眼睛已然瞪的老大,“你觉得我是个神经病吗?你难道一点不明白吗?不把我太太和普鲁特找回来我们一样会死的!” 我从没想到罗先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更不明白是什么让这个昨天还生活在惊惧之中的男人这样勇敢的正视“恐怖”。看着那眼中满布的血丝,我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人愈加的陌生可怕。这让我失去了医生该有的明智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好,那等天亮我就启程好吗?” 罗先生放开手,变回了无精打采的模样。点点头还是一副憔悴得说道:“好,我去准备一下!” 我却把他一拉:“等一下,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我把他带到地下室里,在一堆旧物间找了一番,总算翻出了那个破旧的纸箱。 这是一个患者留给我的,他是个常人眼中的变态,但我看来是个有着个性思维和严谨逻辑的正常人。而他所以被认为是变态则是因为他异装的爱好。当然,实际上他也会被自己打扮成各式男人,但人们更能记住的是他那令人作呕的女装。 我花了半年时间让他慢慢认识到了自己在其他人眼里有多么奇怪,终于有一天他不再来找我却给我留下了他曾经用过的许多道具。我不好把它们丢掉便塞进了地下室里。 我在里面翻看一番果然找出几种胡须造型、一副平面眼睛和甚至制作人皮面具的材料。 我把这些交给罗先生,笑道:“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不过至少能给你做一个假的鼻子和胡须。我相信你不希望南部的人认出你来。” 罗先生拿着它们还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无奈的笑笑:“是以前的一位朋友留给我的,想不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我给阿玲留了纸条,整理一番后驾车载上了罗先生。看着灿烂的阳光我知道一切鬼怪都会消散。 ……是啊,至少这会儿不会纠缠我们。 我踩下油门,罗先生已经在后排发起了鼾声,身后的房子渐渐从视野里消失,我心里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是轻松、留恋、畏惧还是急迫。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了,罗先生口中诡异的台中湾就要到了。 序章 医生(5) 我按照罗先生的指引往他口中的村子驶去,一路上我们都没有什么胃口所以一直到黄昏时候才停车找了个风景不错的地方用餐。 可是就在我刚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一半时,我身边的罗先生突然指着远处叫了起来:“就是那里!我们就是从那里掉到河里去的!不能等到天黑,我们得快点离开!” 一边说着一边好像中邪了一样抱住脑袋摇晃。 见他这副样子我本来就不大的胃口更是半点全无,我知道现在劝说对他没有一点作用,便把面包收起来一句话不说往我那辆桑塔纳里去了。 虽然我对这段路还充满了好奇,可看到他惊慌的样子我只能踩动油门。这时候太阳正渐渐下山,我心里突然又出现了那种复杂的情绪,紧接着这种让我莫名困恼的思想叫我焦虑烦躁起来。 而就在我还在满心焦虑时,一旁的罗先生再次大叫起来:“天哪,我们又回来了!” 我强忍着心里的愤怒不去理他,但看着窗外隐隐能看清的景色心里却“咯噔”了一下,我现在知道了不久之前罗先生驾车在这里兜圈子时的感受了。 我忙自我安慰道:“一定是刚才那个岔路拐错了方向,又绕回来了!下一次再小心些!” 我甚至又把地图又翻出来看了几眼,想着一定不能走错。 第一个路口,第二个,第三个…… “吱~”我下意识的踩下了刹车,因为我们还是回到了这里! 我把车门打开,不敢去想罗先生此时会是何种表情。 我静静的看着对面驶来的车辆,突然意识到一件恐怖的事情,那就是只有我们的对面会驶来车辆,这和罗先生当初描述的场景多么相似。可是我们分明是在走一条相反的道路啊! “嘀~”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车鸣从背后传来过来,把我们两个都吓了一跳,但也叫我方才的疑虑瞬间消失。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两位,要帮忙吗?” 我连忙回头,用手挡住刺眼的车灯隐隐见着一辆货车正在我们身后,那货车司机探出头来正向我们招手。 我想起罗先生描述中跟着货车的结果哽咽了一下,不过还是开口说道:“我们在这迷路了,请问你知道南岭村怎么走吗?” 对面那人粗笑几声:“哈哈,这一带的路是很难走,你们跟我来吧,我就是南岭村的!” 那声音听起来十分爽朗,却叫我跟罗先生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车辆慢慢靠了过来,脚下的影子被拉得老远。我慢慢看清了那个司机的长相。黝黑的皮肤,雪白的牙齿,滚圆的眼睛。 “怎么了?汽车出问题了吗?”那司机问道。 司机的笑容叫我这个心理医生一阵心慌,赶紧摇摇头,转过身朝汽车走去。可还没走两步肩膀却被一下抓住——不知道什么时候罗先生站在了我的身后。 “让我来吧,你不是已经开了一整天了?” 看他好像恢复了正常我的心里反而咯噔咯噔的跳了起来, “也好!”我嘴上这么说着。 坐到车上,那种焦躁的情绪又回来了。我回想起刚才罗先生看我的表情,突然觉得十分怪异。我不知道这是我多年从医的直觉还是因为焦躁而产生的多疑,一个声音开始不断在我脑袋里回荡,这个被我带在车上的男人究竟是病人还是魔鬼。 这时候一旁的罗先生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递过来一只香烟。他没有说一句话,似乎认为我是因为他之前的遭遇而不安。 我接过香烟,转头看一眼这个苍白的男人,回想起和他们夫妇打交道的这几年时光,这对和善的夫妇真是帮过我不少忙。我突然为自己刚的多疑羞愧起来。 点起那根香烟,把勒人的衣领松了两下,我努力让自己平静,甚至盯着前面卡车的尾灯开始回想起大学时曾经日夜钻研的催眠。 序章 医生(6)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等我再醒来时汽车已经停在了一个旅店前面。南岭是个风俗村,每年都有很多游客来这度假,这样的小旅店并不少。 “人呢?”我朝罗先生比划一下,意思是那个卡车司机呢? “他回家了……他还提醒我们这里的老鼠很多,让我们小心点自己的行李。”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我的头皮又发麻起来,我想罗也一定听到过我们屋顶上传来的老鼠一样的声音。 但我还是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而是小心问道:“你们之前来的是这家旅店吗?” “我们当时就住在这里的203房间。”他这么回答,然后迅速走下车去。 我跟在他后面,看着这里同样老旧的墙壁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它并不像一般的青砖墙壁,而是呈现出了一种带点深褐的橘红,我确定这不是烧结砖应有的模样。但在我犹豫不定的时候,我的病人罗已经走进了旅店。 跟上前去,一股发霉的味道刺激的我差点喘不过气来。罗却像没事一样,走到前台问这里的老板:“还有空余的房间吗?” 那老板是个肥胖女人,正在大口吃着一种我并不认识的肉类。那种好像是小鸡腿一样的奇怪东西。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看我俩一眼,从抽屉里扔出两把钥匙,“只剩这两个房间了,一大一小,大房间每天60元钱,小房间40,要我带你们上去看看吗?” 那女人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一种刺鼻的味道立刻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我可不想在这女人身边多待哪怕一秒。赶紧把钥匙拿起说道:“不用了,这两个房间我们都要了。” 那女人听罢立刻拿出张纸来在上面胡乱写了起来,“押金100,要住几天?” 我拿出四百元放在桌上,“如果需要我会再补缴的。” 那老板答应一声,便指了一指角落,告诉我们从那里上去就是。可是就在我拿起钥匙准备上去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呆在了那里,我手里拿的两把钥匙的牌号上分别写着203,204。 看到罗先生苍白的表情我赶紧把204房间的钥匙给他。但是当我们沿着破旧的楼梯往二楼去时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到了二楼,那两个房间就在楼梯的两侧,正想打破这尴尬的僵局,罗先生突然默默哭了起来:“我恐怕是坏了脑袋,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 我摇摇头:“别这么说,换做是谁都会来的。何况我也想快点找到罗太太。” 我冲他一笑,心里却想着,其实是我更希望来这里吧! 他也不再说什么,叹声气跟我互道晚安然后进到房间去了。这时走廊里突然只剩下了我自己,看着这老式的走廊心想这里的客房应该和我的房间不会有太大区别吧! 我打开了203房门,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现在正是雨季,这种多年没有粉刷的老房子都会有这样发霉的迹象,不过这里的味道实在有些刺鼻。 不过房间倒还不错,里面的布置果然跟走廊一样古色古香。房间朝阳面有一整排玻璃,挂着落地的红色窗帘,还是流行的弹簧助力式,可以轻松的从一侧开拉。看来店主没少在客店装潢上下功夫。 我打开窗户希望外面新鲜的空气能够冲淡一点屋里的气味,然后往床上一躺心想不管那些是诡异还是巧合现在总算是都过去了。可刚钻进蚊帐里面就发现这床柱有一根是断掉的,虽然不影响它的使用,但叫我这个轻微强迫症患者还是不舒服了好一阵子,心想明天一定叫那老板娘维修一下。也好在一天的旅程已经叫我十分疲惫,躺在床上没多长时间还是渐渐昏沉了起来。 但是,就在我渐渐睡去的时候,一声怪响不知怎么的传来过来。这几天的经历叫我敏感的几乎从床上蹦起来。可紧接着的一声怪响却又让我差点笑哭。我什么时候这么疑神疑鬼了,摸摸肚子笑了起来:“竟然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我从背包里取出一些食物,是该补充补充能量了。我怕自己吃不惯村子里的食物还特意多带了几包肉干。 可就在这时我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难道是我记错了?”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匆忙找出记录本,翻到罗先生跟我讲在这经历的地方。 不错,他确实说在这里根本没见过什么肉畜,村民都是素食者。楼下那个老板娘吃的是什么呢?还是说罗先生根本就在自欺欺人? 我忐忑起来,也许我该再下去看看,但如果真的有问题我该怎么办呢?终于,我还是决定下楼看看。 我来到走廊虚掩上房门,然后蹑手蹑脚的往一楼走去。心想一会下去就假装买瓶啤酒,顺便看看是否还有那老板娘吃剩的东西。 想来我也确实是个酒鬼,几年之前还经常跟人在酒吧整夜的狂欢,借着酒劲做过不少出格的事情。记得那时候因为爱喝酒也没少被损友们恶搞,他们往我爱喝的酒里面加过几乎所有能加的东西。 我边想边往楼下走去,到了楼梯口却突然被什么庞然大物挡住了去路。 “这么晚了干什么去?”原来是楼下那老板娘,正厉声问我,嘴里还不知道嚼着什么东西。 看她那几乎要把楼梯塞住的体型我知道了我房间的环境为什么那么恶劣,因为这样的体型一定很难进到房间里面打扫。 “我,我是来买瓶酒的。”紧张之余我甚至忘了她这个旅店老板根本没权力这么责问我。 她没什么好气,慢慢移动到柜台后面,拿出一大罐啤酒。我趁机巡视,发现柜台上的食物早不见了踪迹,一旁的垃圾桶里也没有什么残渣。正在我还想再四处寻找时,那老板娘把啤酒重重敲在了桌子上,说道:“拿去吧,我会从你押金里面扣。以后这么晚不要乱跑!” 我接过啤酒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连忙道歉,匆忙的回到房间里面。想着刚才的事情竟然心有余悸,可就在我准备打开那罐啤酒时却发现了一件更让我惊恐的事情——我的房间被人进来过! 绝对不会错的,笔记本和背包都被随意丢在了床上,显然有人翻过了我的东西。我刚才没有把门锁起,一定是谁趁机溜进了我的房间。这么短的时间,会是谁呢?那人是否还在这间屋子里面?我想起那根断掉的床柱,虽然纤细好歹也算一件武器。我把它握在手里,一股刺鼻的腥味又袭了过来,我强振奋精神开始搜寻有可能藏着人的地方,衣橱,床底,卫生间…… “算他幸运!”我自言自语道,其实心里在庆幸那人已经不在屋里。 我再次确定并没有丢失什么贵重物品并环视四周确定了自己的安全,这才放下那根床柱。看着大开的窗户赶紧把它关上,然后从一侧把窗帘关上。 可就在我从一旁关闭窗帘时,突然发现帘布下面好像丢着什么东西,我把窗帘拨开刚想捡起,头皮却一阵发麻——奶酪! 序章 医生(7) 这一晚我又几乎一夜未睡,我几乎可以确定这包奶酪就是我在家里丢的那包。当时屋子里只有我跟罗先生两个,难道真是他在戏弄我?还是说我们屋子里一直藏着第三个“人”,他一路跟踪我们到了这里? 第二天将近清晨的时候我决定起床看看楼下那老板娘有没有起来,并在走廊上又反复确定了几次门已经锁好。 我小心地走到楼下,想着那肥胖的老板娘有没有醒来。等到楼梯口时却听到“嘭”“嘭”几声,我伸头去看只见楼下正是那老板娘在拿着一根长扫帚往地上敲个不停,一边骂道:“这群脏东西,早晚把你们都绞成肉酱。”附带着她那巨大的体型,我站在一旁真觉得房子也为之一震了。 不过就在这时候,那肥胖的老板娘扭头间看到了我。这次她似乎为吓到我而生出了歉意,笑着解释道:“老鼠有点多,我赶一下。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我不自觉的哽咽一下,“是的,有些事想麻烦您。” 她把扫帚扔到一旁,“说吧!” “是这样的,我房间的门锁好像不太好用了,您能不能招人维修一下。” “哦,那我一会叫人去看看。”说着她坐到椅子上,拿起了前台上的切好的果蔬,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了起来。而我几乎感觉房子又震动了一下。 看着她安稳坐好,我又问道,“在这附近游玩还安全吧?” 老板娘斜视了我一眼,边吃边说道:“放心,我们这里治安好得很啊!” “可我听说前段时间出过人命!” “那是交通事故。是一对来旅行的夫妻,待了不短时间,还跟我打过好几次牌。本来待得好好的,突然一天,那男的从外面急急忙忙跑回楼上,收拾了行李就带着他妻子走了。想不到刚出村子没多远就遇到了车祸。连人带车撞进了河里,男的被救上来了,女的到现在还没找到!” “他们是一块走的吗?” 那老板娘奇怪的看看我,“你这话说的,一家人不一块走还能分开走?” “呵呵,说来也是。”我含含糊糊回应着,“那你觉得那对夫妇人怎么样呢?” 她又抓起一把蔬果塞到嘴里,说着:“他俩跟我们有相同的信仰,平时相处也很和睦,人还是很不错的。出手挺阔绰的,男的喜欢打20元一张的牌。” 她嘴里一阵嘎吱嘎吱,清空了嘴里的食物,然后问道:“你怎么会对他们感兴趣?” 我刚低头思考该怎么回答的时候,突然发现她那个放食物的盘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老鼠。 这么大胆的老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连忙指指盘子里面作呕道:“老鼠!老鼠!” 那肥胖的老板娘也注意到了这恶心的家伙,扬手便朝盘子里砸去。 “噗嗤~”果盘里的汁液几乎溅到了我身上。看着老板娘的注意力被老鼠引去我也连忙上楼,我总算见识到了这里的卫生有多差劲。 可是就在我上楼的时候这才瞥见了前台旁边的那只垃圾桶,里面竟然是一堆老鼠的尸体。难怪下楼时那股恶臭比昨天还要强烈。我强忍住胃里的酸液飞也似的逃到了楼上。 到二楼时正遇到罗先生开门,我想自己已经来不及开我那个该死的门锁,便冲进了罗的房间,直奔到洗手间呕吐起来。 好一会我才缓过劲来,问罗:“你们怎么会受得了这么恶劣的卫生条件?” 罗先生有些诡异的笑道:“我们没那么在意这些。” 我看看罗先生有些邋遢的房间,似乎真是这样。我实在难以理解,这对体面的夫妇生活的品位如此低下吗? 罗先生这时坐到我的旁边,“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老鼠!一大桶的死老鼠!”我压低了分贝却忍不住惊叫起来,“怎么会有那么多老鼠,他们要怎么处理?” “他们会把这些死老鼠浸毒后扔到后山,让那些该死的老鼠吃掉同类的尸体。”罗先生冷冷的说道。 而他简单的几句话也真叫我毛骨悚然,我突然觉得罗先生越来越陌生了。 “后山?你怎么会那么认为?”我问道。 “我曾经问过他们!这个村子的西侧有个山崖,村里人认为那下面是鼠王的巢穴。无数的老鼠就是从哪里出来的。” “鼠王?他们那么认为?这里的村民移居到这里也不过十来年吧?” 来之前我特意查看了这里的历史。南岭这个地方原来是一支部队的驻地,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取消掉了。之后一位理想主义的天主教徒兼爱国富商把这里买下,并从各地征召来了许多自称信仰天主的信徒,在这个地方好吃好喝的喂养这些信众。他相信这里会获得神的眷顾,从而在大陆攻击澎岛时保佑这里的居民,让敌军无法在此登陆。 当时很多人都认为那个富商疯了,而事实也是如此。没过多久他被关到了疯人院里。而他的继承者无意做这种无聊的游戏。对这个村子的供养很快被终止。那之后多数人离开了村子,少数继续留下,处在半隔绝的环境中。 直到几年前,随着交通的改善,这里突然成了许多港城人向往的世外桃源。只不过谁能想到这里老鼠纵横,卫生条件差到了这种地步。更想不到这里住的竟然是一群异想天开的疯子。 罗先生点点头,答道:“他们坚信如此。” 我拉拉衣领,缓解下罗先生带给我的压抑,说道:“不过我看咱们这两天还是吃自己带来的食物吧,我实在信不过这个村子的卫生条件。他们一定会用老鼠啃过的东西做早餐的。” “也好,本来我今天也不想出门。”然后他突然盯着我,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又想起了跟妻子一起度假的时光。你能把203房间换给我吗?” “当然可以!”我这样说着,一并想起了口袋里的东西,继续说道,“另外,我找到了这个。” 看到我拿出那包丢失的奶酪他空洞的眼里突然泛起了光芒,“你在哪里找到的?” “在我大衣口袋里面!” 看他如获至宝似的攥着那包奶酪,我突然问道:“能告诉我特死在哪里吗?” 罗先生喜悦的脸上立时阴暗下来,指着203那边说道:“就在那个房间的床头!” 序章 医生(8) 我瞪大了双眼问道:“你们的房间被进去过?” “是的。”他平静的说着。 “你有跟警察说吗?” “没有,这跟车祸也没关系。” 来到村子后他的冷静真让我害怕,我连点点头:“好吧,那我回去收拾下东西,一会过来找你。” 我逃也似的出了房间,来到203房间,根本无心管什么背包而是直奔床头边的那面墙上。我几乎是一个缝隙一个缝隙的搜寻,终于在床边找到了一个细孔,我凑上去似乎真的有淡淡的血腥。 我突然联想到昨晚拿起的那根床柱,难道他是用床柱敲死的普鲁特再钉到了墙上。可是他为什么要对一只猫做出这种行为。 看着被窗帘遮住的窗户,我想着难道是个入室行窃的小偷,还是什么人想要恐吓这对夫妇。正这么想着我的房门被人敲响了,“当当当~张医生?”门外已经传来了罗的声音。 我几乎用了最快速度把我的背包简单一收,便飞也似的打开了房门。 “罗先生,这么快收拾好了。” 他向我点头示意,并把背包扔到了床上。我也赶紧收起自己的东西往另一个房间走去。 可走出房门我忍不住的回想起这一连串的问题。走到204房间外面,我忍不住翻出自己的记事本在走廊上理顺起了事件的前后。想着罗先生看到奶酪时的样子,在我这个心理医生看来实在不像一个恶作剧者应有的反应。 难道这个村子里真有什么敌视外来者的人士,或是喜爱虐杀动物的窃贼? 会不会罗先生因为幻觉把一些事情记错了?而奶酪本来就是罗先生在精神失常时藏起来的,昨天也一定是他病发闯进了我的房间丢下了奶酪。我这么想着,觉得自己的状况还是不怎么安全。毕竟我是跟一个随时可能发病的妄想症甚至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待在一起。 不过这懦弱几乎只存在了片刻,怎么说我也是一名心理医生。再危险的患者我都有义务去治疗,何况是这样一位旧相识。 于是再次打起精神,把背包丢到房间里面,往一楼走去。 让我想不到的是那老板娘和那桶死老鼠都不知道了去向。“难道她真去后山丢那堆肮脏的东西了。” 我又走出旅馆,想着昨晚看到过这家店旁边还有家小店。可就在我走出旅馆时一种厌恶感也同时迸发出来。 这街上的多数居民竟然是一副畸形的模样,即便是身体健全那么体态也趋于极端,要不骨瘦如柴要不肥硕的像头猪。偶尔几个正常人一看装束也知道是游客了。 正在我就要表现出满脸厌弃时,出乎我意料的事又发生了,这些居民竟然友好的跟我打起了招呼。我也赶紧回应起来。联想到旅店里的老板娘虽然邋遢古怪,但总归还是个友善的人。我便理解了罗先生为何能在这里安心度假,这些信仰宗教的村民确实能叫人倍感愉悦。 “先生,你哪里人,头一次来这儿吧?” 一旁突然有人叫我,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体型比旅店老板娘还要肥硕数倍的胖子正守着笼包子朝我微笑。看他那体态我不禁怀疑,这真是个起早贪黑经营早点的人吗? “我是港城来的,确实头一次来这。”我忍着疑惑,回答的同时也回以微笑。 他听了递过来一个包子说道:“喏,送你个菜包,一回生二回熟。” 我上下打量下他,这人样子肥硕却不像老板娘那样浑身冒油,身上也卫生许多。可就在我想伸手接过包子来时突然想到了那一桶死老鼠。我瞥一眼他的包子铺,仿佛那里面也有许多满身臭虫和病菌的老鼠。 于是我连忙摆手:“谢谢,谢谢!不过我已经吃过了。” 老板听了有些的失望:“那好吧,明天早上一定来我这里吃饭啊。给你优惠。” 我笑着点点头,心里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抬头看看他包子的种类,真的只有素陷。 “老板,你们这没肉包吗?” 老板突然盯着我看了起来,搞得我很不自在。 “先生,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我们这里?” “一个朋友介绍我来的。”我这么回答,心想这和有没有肉包有什么关系? “原来是这样,那他没告诉你我们这是个素食村吗?”他这么说着,肥硕的身体突然抖动了一下,眼睛里也出现了不少古怪。 “哦!抱歉,抱歉!他好像是跟我提过,我竟然把这事忘了!”我赶紧做出恍然大悟状,生怕这里有什么忌讳。 还好那老板并不野蛮,落下的脸很快又堆起了笑容,和善的说道:“不用紧张,我们只是不喜欢家畜的腥味才吃素食的。” 我稍放心些,看着他的体型甚至开起了玩笑,“看您的身材真想不到您竟然只吃素。” 确实,素食者也会发胖,可胖成这样还真叫人匪夷所思。 他听了哈哈一笑,眯着眼对我解释道:“有个词叫心宽体‘胖’嘛!” 我也被他的幽默逗乐,心想可能真是这样。 告别了这家小店我又在村子里“游历”了一番。这个村子虽然不大但值得流连的景色却很多,而这一天的时光也在这些流连中很快过去。 不过比起美景更让我惊奇的还是这里的村民,他们总以出奇友好的态度对待每一个人,这些移居者远比我想象的要虔诚很多。至少我见到的这些村民,谁也不会做出虐杀猫咪的事情。在他们口中也没有哪个村民会下作到做出此事。 可是如果杀死普鲁特的凶手是个外来人,那么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单纯为了杀死一只黑猫?这显然也说不通。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黑猫被基督徒认为是女巫的事情,难道在这些虔诚的信徒中藏着某个极端者?他做出了那一系列可怕的行径,把罗先生吓疯,现在又想来找我的麻烦。 思考这些问题的同时,不知不觉走到了旅店旁边。这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想想我竟然不停歇的逛了一整天。还是拖着这样一个许久没睡过一个好觉的身体。 我推门回到了旅店,迎接我的是老板娘那副和善的笑脸。我跟她简单问候几句,看着渐渐西斜的太阳突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想法,我觉得自己最好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想法,但我真的那么做了。我甚至没在前台旁多待一秒便匆匆赶到了二楼。 爬完楼梯,疲惫了一天的我首先想得到是去敲罗先生的房门。一是想了解下他的状态,此外也想找个人分享一下这一天的经历。可我在门外足待了五分多钟,还是不见罗先生开门。我突然产生一种担心,罗先生把自己锁在里面,不会要…… 正在我思考是不是到楼下找那老板娘要一把备用钥匙时,门吱的一声打开了。 罗先生探出头来,看样子是刚刚睡醒。他依在门上对我说道:“张医生,没等很久吧?找我有事吗?” 我想起他也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想必昨天也跟我一样有一个难眠的夜晚。连忙轻拍一下他肩膀:“只是想找你聊天,我想我还是明天再来吧!” 说着向他一挥手,朝自己房间走去。想来我也该好好睡一觉了! 回到房间,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开始准备补一下一周来欠缺的睡眠,极度的疲惫已经足够让我忘记任何的恐怖和疑虑。 可就在我准备躺到床上美美睡一觉时,却又发现了一个让我极不舒服的事情——这个房间的窗帘竟然是拉不上。不管怎么努力两张窗帘之间总留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要知道我是个颇有点严重的强迫症患者,这种情况真叫我像被许多只蚂蚁钻到了身上。 最后在百般无奈之下,我只能决定暂时放弃睡觉,而是重新拿出我的记事本,再分析一下罗先生的病情。 我把笔攥在手里,像欣赏一件工艺品一样把罗先生的所有表现,包括我搜集到的各类信息重新浏览了一遍。 可是就在我浏览了数次之后,一种更古怪的想法又袭击了我的大脑:早上那老板娘告诉我罗先生夫妇驱车撞进了湾里,我当时为什么没有问一下他们之后救上来了几个人? 序章 医生(9) 我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条条框框,似乎一切都很清楚了。 “噔噔噔” 一定是罗先生来找我呢,我下床开门果然见他站在门前。 “罗先生,你今天精神好了很多。” “张博士,你倒是有点憔悴!” 我摇头一笑:“可能是前段时间没睡好的原因,不过现在好多了。罗先生要跟我到楼下吃点东西吗?” 罗先生显然没想到我会邀他到楼下用餐,“什么?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里的早点。” “没有那么娇气的,何况你跟罗太太不也吃了他们一个多月的事物?”我盯着他的眼睛,感觉到里面有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罗先生苦涩的一笑,脸上也饱含着复杂的情绪,“我们还是自己做饭更多一些。” 我一拉罗先生肩膀:“那就尝尝他们这里的早点吧,我昨天跟那家老板约好了。” 我挎着背包跟罗先生一起去楼下吃了几个素包,这家店的包子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吃完了食物店主突然走来邀请我们一块去教堂礼拜。我这才注意到今天又是一个周日,看看阴沉的天色又看看手表上我说道:“据我所知礼拜不应该很早开始吗?现在赶不上了吧?” 老板拍拍肚皮,说道:“放心,我们这早上的礼拜很晚才开始。毕竟村子里的人都不怎么勤快。另外,礼拜完了正好能赶上午饭,可不容错过哦!” 我突然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注意,便偏头问罗先生要不要同往。看得出对于那个“危险”之地他很不愿意故地重游,我凑到他耳边对他说:“放心,这次有很多村民一起。你也可以证明一些事情。” 可在我们的坚持之下他却鬼使神差地迈开了沉重的步子。 教堂就在后山,是一座很具风情的哥特式建筑。不过里面却有点奇怪,它里面的壁画并不只画些《新约》《旧约》神迹,竟然也画了几幅恶魔的故事。据说是那个疯掉的商人有意为之,他似乎感觉光靠上帝已经拯救不了澎岛,还要加一些恶魔的威力。 我们在最后一排,神父已经开始了祷告。我虽然不信教却还是像个教徒一样在认真聆听,神父一字一句说着他的告词,我看看身旁的罗,发现他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当神父读到天主十戒时罗先生突然发狂似的冲了出去。我顾不上其他,立刻跟了过去。 我看到他冲过一片麦田,近乎发狂似的低吼起来。身边的麦田随着风浪一层一层摇曳,被老鼠啃食的斑斑点点的麦穗折射出一种让人浮躁的色调。穿过麦田,他停在了那片断崖旁边。 我跟上前发现他正在不断得低声吼着:“你看到我妻子没有?她刚刚就在这里!” 但周围只有一群肮脏的老鼠在吱吱的回应。 我走了过去,罗先生突然抓住我肩膀对着我大声吼道“你看到我妻子没有?她刚刚就在这里!” 我把他用力推开说:“罗先生,你真的疯了。别告诉我你刚才又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告词。” 罗先生瘫坐在地上,“那又怎样呢?” 我再次同情起了罗先生,也蹲到地上对他说:“罗,我知道你在为自己的罪行忏悔,可还是希望你分清现实跟幻觉!” 听了这话他惊异的看向了我,而我则一字一句的对他说:“罗先生,请看着我的眼睛!还记得你口袋里的那包奶酪吗?” 他把手伸进了口袋用一种更为奇怪的眼神看起了我。 “一个月前你们来到这个村子,一周之前你驾车掉到了河里。回忆一下它真得是你太太给你的吗?” “那这半包奶酪是哪来的?”他脸色骤变,掏出奶酪厉声问道。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啊!”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刚开口却突然惨叫一声脸色也变得煞白。右手一震剧烈的抖动,那包奶酪也应声撒了一地。 是啊,这周我刚尝过这包奶酪,不会是他从水里带出来,更不可能是一个月前罗太太留在家里的。像这种开了封的奶酪怎么可能保存三十天以上。 “是啊,她是什么时候给我的这包奶酪,难道?” 他的瞳孔急速缩小,似乎想到一种最恐怖的原因。 紧接着我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只熟睡的猫咪,一只浑身没有一个斑点的黑猫——我已经很久没用过催眠术了,但没想到一用就成功催眠了这只小猫。 “普,普鲁特……”罗先生颤声说道。 “我发现它的时候这小家伙浑身都是干涸的血污,但我给它洗澡时没发现一处伤口。我保存了一些粘着血污的毛发,我想知道那些血渍是谁的?” 罗先生,把真相说出来吧!我轻轻敲一声响指,我们两个似乎瞬间回到了203的房间。 嗜赌的罗先生欠下了一屁股赌债,他们夫妇假装订好机票实际却逃到南部,可这显然躲不过赌场的追踪。 跪在地上,罗先生几近疯狂,突然他想到了前段时间自己和太太买的人身保险。如果意外死亡能获得100万元的保险金。疯狂之下他拿起那块断掉的床柱朝妻子的脑袋上狠狠来了两下。妻子瞬间失去了知觉。 他一阵狂笑,自己总算找到了还清债务的法子,再也不用留在这个穷乡僻壤整天吃素了。可是等他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一个错误,他应该制造一个意外现场,可现在变成了凶杀现场。被人发现妻子死在这里,他一定会锒铛入狱。可他已经不可能把妻子再带出这个房间了,他不可能瞒过楼下那狡猾的女人。 不过就在他绝望之际突然想到,自己无法把一个完整的妻子带出去,为什么不把她分开带走? 把她扔到后山,再一点点处理房间,往后需要做的就是制造一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意外!他专心于这个工作,甚至没注意普鲁特的失踪。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喝得醉醺醺得开车出了村子。他竟然看到妻子带着普鲁特在河边,一边吃着奶酪一边向自己招手。他踩足了油门疯狂逃窜,可就像进了迷宫怎么跑还是会回到这里。 最后他鬼使神差一般停在了原地…… 罗先生跪在地上抱头痛哭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上帝的法令叫人尊重生命,若是害命就要以命抵命,否则即是亵渎。你是一个信仰上帝的人,为什么要做亵渎生命的事情?” 罗先生攥着地上的奶酪嚎啕大哭了起来。半晌又突然停下,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大概是真的疯了,可我确实又看到她来。” 说着慢慢起身朝着悬崖走去。 “罗先生!”我大叫他一声,他朝我一眺,笑道:“没错,如果偿罪死后还能得到神的宽恕,如果不偿那么将遭受地狱的惩罚。可是谁会杀死我这么一个疯子!” “站住!”我一边吼着一边朝他冲去。他瞥了眼我这个方向,看到普鲁特时眼中突然露出一丝清明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不过普鲁特真的已经死了!”然后纵身坠入了悬崖。 我几乎冲到了悬崖边上却没能抓住他一个裤脚。随着悬崖下面的一声闷响,我知道现在该找人替他收尸了。 多亏了这些善良的村民,他们花了不小的力气才在被那些老鼠占领的山崖下面找到了他。 警察叫我辨认时我几乎只敢看他的衣角,我想象的到那些老鼠会对他的尸体做些什么。甚至他从山上坠下砸扁了无数老鼠之后并没有死,真那样的话将是多么无间的惩罚!想着这些我心里满是愧疚,为什么要那么刺激他呢! 警察询问我事情经过时我不忍再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们,我的朋友因为思念爱妻而发狂,最后在山崖边不幸坠落。 序章 尾声 我认识了一个怪人,那是在一个暴风骤雨的夜晚。当我被雷鸣惊醒发现这天桥底下多了这么个家伙。澎岛上像我这样无家可归的人实在少得可怜,能有人作伴也是个好事。 他白天会和我一起拾荒,但他却不吃捡来的东西,因为他的口袋里总会有或多或少有一些钞票。一个有钞票的人选择流浪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而他到来的日子自然也叫我的生活好了许多。 但我很快发现,他的到来远比我想的复杂很多。那是一个周六的早晨,当我还在桥底下享受“周末”时,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打断了这一切。 我睁眼一看简直叫我浑身上下的汗毛一起树立,那吵架声竟然来自这伙计的自言自语。这时我才算明白,这个“绅士”是个真正的疯子。 从那时起每个周六的上午他都会准时的自言自语,嬉笑、怒骂或者自我辩驳,但都会进入一种几近疯狂的状态。 疯狂过后我会递给他我的酒壶,他会把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没错,只有在这时他会碰别人动过的东西——然后又恢复他一贯的友善平和。 第一章 夜魔(1) 人们总想着有个归宿,哪怕是个流浪汉。不过我是个特例,我想方设法给自己找到了住处可最后还是住到了这个天桥底下,虽然我都不记得是怎么来到的这里。显然我的病又复发了,一个心理医生竟然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想想也是可笑可怕。 我跟阿华在这里待了有两三周了,本以为中止了药物会让我的病情更加严重。想不到事情比预想的好上很多,至少我还没出现过明显的幻觉。 阿华在港城流浪了多年,邋遢却有趣的很。他貌似曾是个医生,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开始了流浪,可能只是因为喜欢吧! 今天一早他兴冲冲的告诉我自己又梦到了给人动手术,不过竟然是给我做的,而且当他拿起手术刀的一刻竟然发现手里拿得是街头王屠夫店里的那把菜刀。他情绪颇为复杂的告诉了我这个梦境,还问我是什么意思? 相处的日子不长,他竟然把我当成了百事通,不过我也确实懂一些传统的解梦方法,照理说像他这样远离手术台的人梦见给人做手术确实算不上好梦。 不过我却告诉他动手术要见红,他要有鸿运当头了。因为我知道他会做这样一个梦只是因为突然遇到我这样一个“流浪汉”后的惊奇,以及希望帮助我回归正常的念头。 当然,或许还有些更深的意思,因为那些被人记忆深刻的梦都是做梦人自己制造出的幻象。而他在自己制造的幻象中让自己拿错了手术刀,这或许影射着他的某种恐惧或顾虑,对于犯错的担忧。而他下意识的梦境中又让这个错误发生在我的身上,那么应该是他在希望帮助我的同时担心再次犯错。 这样的担心是对的,帮助我回归正常生活绝对会是个错误!当然,与其告诉他这些而陷入某种尴尬不如直接跟他说这个梦境会让他撞到鸿运。 而他竟然真的就相信了,甚至更进一步认为自己今天有机会碰一碰女人。天哪!我只是说他有鸿运可没说他会走桃花运。 不过再说什么都没意义了,太久没有尝过荤腥的阿华下定了决心要去天桥北面的那个树林蹲守一晚。那片树林旁边是某片著名的别墅群,那里常会有风情旖旎的各式舞会。据说他在那看到过不止一次男女野合——虽然听起来很龌龊,但这大概是他发泄欲望的唯一方式——而现在他显然又打算去试试运气了。 不过我看来他这种做法简直是自讨苦吃,我相信今晚在那片树林里他即看不到什么香艳景象,也摸不到一个女人。只会遇到无数的老鼠、山猫甚至是蛇去陪他! 看着他把我送给他的啤酒喝了个精光,然后有些醉醺醺的往北面过去还真有点替他担心。不过对他来说或许是最正常的生活了。 而我现在更关心的是我一个人如何过夜,我现在很害怕独处,感觉那样的话随时可能有个不友好的人来找我。我不知道到时候我的安全会不会受到威胁。 最终我决定找了一个茂密的草丛躲起来。可能没有实际用处,但足以让我安心。 这一觉比我想象中难熬很多,不过一旦入睡也比往常更难以清醒。 第二天当有人在旁边叫我时我才注意到可能快到中午了。然后当我起身才惊讶的发现叫醒我的是两个警察。 我从草丛里出来,两个警察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其中一个较为黑胖的警察问我:“你躲草丛里干嘛?” 我只能含含糊糊答道:“大概是睡觉时滚进去的。” 两个警察互相看一眼,那个黑胖的警察又问:“你一直在这过夜吗?” 我一边心想难道政府又要集中安置乞丐了,一边回答道,“是的!” “哦?那你昨天晚上都去过什么地方?” “嗯……我朋友走后我就一直待在这里,哪都没去过。” 我这么说着,看着他们对我满腹怀疑的样子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妙。 “你还有一个朋友,他人呢?” 我环顾了下桥底,“他昨天去公园了,看来还没有回来!” 两人听了这话眼睛里明显闪过了什么,那个瘦一些的警察脱口而出道:“是北面的那个公园吗?” “是的。” 实际上阿华去的是公园旁边的那片榕树林,可一个流浪汉到那里过夜实在叫人觉得不怀好意。 两个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并询问了我那朋友的体型长相,之后他们还留了我的指纹,才匆匆离去。 两人离开后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觉得有必要去北面那片树林里看看。 我这么想着爬出了天桥,也管不得会不会再遇上那两个警察便一路小跑的赶往了那片榕树林。 果不其然,还没到那就看到许多警车停在附近,周围也被封锁了起来,看上去是发生了什么人命关天的案子。 想起刚才那两个警察的反应,心想一定不会是阿华出事,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不会跟阿华有关? 见附近还围着几个记者和围观的人,我便找了一位面目还算和善的老人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老人似乎并未因为我的身份而产生厌恶,不过说起这里的情况还是小心谨慎的凑到我旁边:“出人命了,一个女的昨天在树林里被人奸杀了。”然后又不无惋惜的感慨:“你说一个女人大晚上出什么门嘛!” 听他这话我心里一震,难道真和阿华有关。他现在去哪了呢?几乎可以肯定他没有遇害,否则这里不会有一具尸体。那他的突然消失就太像是畏罪潜逃了!不,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干出这种事的。 难道醉醺醺的阿华来到这里后并没有发现凶案,第二天回到天桥下面时没找到草丛里的我直接去了街上? 第一章 夜魔(2) 回到诊所时已将近黄昏。我不知道他真的失踪了还是在刻意躲我,总之那都不是我所想见的。 “喵~” 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我的“普鲁特”回来了,看着它向我走来,心里不禁有些愧疚。我开始了流浪,它也处在了半流浪的生活。不过它一直都留在附近,等待我每周的回家。 我拿出一些猫粮倒在地上,看着这小家伙趴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吃着,心想我的任性也许该结束了。 我坐回到沙发里,重新思考起阿华的事情,直到渐渐进入梦乡。 “叮咚~” 第二天是门铃声把我叫醒的,我去开门发现站在外面的竟然是何警官。他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干练警官,他算得上是我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病人,他是个焦虑症患者,在我出走之前每周都会到我这里做一次心理咨询。 看到他又站在门外,我不禁惊问道:“何警官?你每周都来找我?” 何警官笑着摇摇头:“我看到你留在门上的字条,以为你出门旅行了。没想到你只是去了天桥底下。” 然后看着我继续说道:“阿詹,你的状态看上去很差。” 我点点头:“那么昨天的命案一定是何警官亲自负责了,你怀疑我是凶手吗?” “这倒没有!” 何警官耸耸肩:“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难道医生也有想不开的时候?” 听了这话我不免有些惭愧和失落,摇摇头:“谁都有想不开的时候,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他知道前段时间我朋友罗先生的遭遇,便没有继续追问。 我把身子一侧,示意让他进来:“你来这里总不会是找我退诊金的吧?” 何警官笑了起来:“当然不会,是有些事情是要跟阿詹你了解一下。” 我把手一摊,示意轻便,然后帮他泡了一壶茶水。他则坐到了我的对面,就像以往他来我这里做咨询时那样,只不过我们两个调换了位置。 “我同事告诉我,你朋友昨晚去阳明公园后就没再回去。但昨天我们在附近搜寻了很久,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人士。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可能在什么地方?” “你说阿华?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 而我毕竟只是跟他天桥底下作伴,对他没那么了解。 何警官抿一口茶水,点点头:“哦,好吧,那你还知道他的什么情况吗?” 我回想一会回答道:“他当过医生,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哦!”何警官有些吃惊,不过马上又笑道:“多谢了,不过医生你还得跟我去警局做一个刑侦图像。” 我沉默片刻,“你们怀疑他是凶手?” 何警官捋捋嘴边的胡子,答道:“从经验角度,夜间出行的独身女子很容易遭到拾荒者的侵害。” “道理倒是这个道理。嗯……” 我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是个拾荒者。沉吟一下我又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案件的情况?” 何警官端起茶杯重新坐到沙发上,“这件事我本不该说的,不过阿詹你倒是可以例外。虽然我们准备通缉阿华,但我并不觉得他是凶手。” “哦……?为什么?”我应声问道。确实,对警方来说在这关键时期重要的不是抓住真凶,而是尽快破案。何是个好警察,但他更是个好职员,作为刑侦科负责人,他从不忤逆上级。不过,他是怎么断定凶手另有其人的呢? 何警官也微微叹气道:“因为这起案件中死者的子宫被整个切了下来,这实在不像一个拾荒者所为。” 我不禁被他这话惊住了, “那这的确不像阿华做的了。” “不过刚刚你告诉我他做过医生,又让他的嫌疑大了那么一点点。” “哦,那死者的情况呢?”我继续问道。 “嗯,她叫白蔓,是一名医科大学的新晋讲师,我们从医科大那边了解到她一直比较孤僻,没有什么朋友,家人也都在本州。” 医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