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纪》 第一回 夜已深, 月色也依旧,遥远而无法触摸. 冷冷映着那棵饱经风霜的枯荣大树, 固然它曾经是象征着东太皇朝繁荣的圣物.也终将在历史的岁月长河中游荡到穷尽,就跟人 类的平凡生命一样.简单,短暂. 然后,尘归尘.被遗忘. 枯树上的阴暗间,隐隐约约有一个人,斜依在宽厚地枯木干上,长长的月色轻映出他的半面 轮廓,却瞧见一双灰芒的眼睛,紧紧依望远处的周天府许久. 半晌,等到更夫三更的锣鼓一敲,他忽地就融入了阴影.再也不见踪影,仿佛被黑暗的蒙昧 大口吞噬了一样. 黑暗间,碧长宁静静摸索着,挑起油灯.明亮的灯光照向了房间里所有黑暗的角落.他慢慢地 走到窗台前轻轻支起了排牖. 窗外是黑漆漆的天,和那弯月余辉下晃动枯枝的柳枫.晨日明明迷人垂帘,夜晚摇身一变成 干瘦阴潮的野鬼僵尸,在未知地混沌间索手徘徊..... 无意间,碧长宁看到窗边文台上铜镜上倒映的一切.他轻拍着自己的面庞,仿佛连自己也被 吓了一跳,眼前那张毫无血色、磐石般的脸.赫然是自己的容颜.他怒由心生,实在忍了不住 ,转身就把铜镜甩了出去, 砰. 铜镜落地.碎散. 怒也就去了, 之后是一声叹息,碧长宁忍不住感慨:“天地之间,人渺渺在其中.只是惚惚之间,世事已变 迁.人老沧桑,木老褶皱.岁月苦长——” “——人生苦短...” 他和女儿闹起了矛盾.但是努力回想,却忘了理由.不知何时,那个昔年年轻有力的男人, 已经变成一个只能感慨的老家伙了. 仔细想想,命运是何其不可思议.短短片刻,一段遥远的记忆闪过他的脑海,他想起过往,是 一幕幕年轻时候的光景.幼时,天边的虹月.追逐嬉戏的童颜、爱恋的苦涩、兄弟之间情谊 、新婚的喜怯、妻子的早逝时的伤感、对独女的唯一依恋……那个时代的剪影就这样,就 这样在他脑海里不断涌现……是,他怀念那个逝去的时代. 到了这个年纪,他才知道,原来,所谓敌人,是时间罢了. 答案平凡. 人短暂的一生怕也是这样吧. 然后,往事云烟将他包围.....那一刻好像还是只在昨天. 回忆的漩涡. 此时,周天府的大部分下人已然入睡了,剩下的便是周天府地主人碧长宁和十几个守夜游荡 的卫士. 此刻,碧长宁不知道,从今夜起.在历史的平淡叙述中.东太皇朝,不,或者说他所认知的一切 .比起此刻. 面目全非. 当然,对于此时的碧长宁来说,这只是他人生四十二年来一个很是普通,宁静的夜晚. 普通的他感慨完之后,涌起尿意.就想要去小解. 对于他来说,感慨能够改变什么?生活还不是要继续? 碧长宁苦笑.敞开了房门.冷风迎面. 但在敞开门之后,碧长宁双肩一颤,全身一冷.浑然愕无尿意.也笑不出来. 月光长耀,晃晃的柳枫前面,映着月阴,站着大约二十多岁的孤男.饰着一身紫色貂裘,隐暗 的夜色中见得他手掌、脖子上的白色伤布,上面留着长长的血痕,面颊上也沾微微粘血.神 情冷淡. 旁边摊倒着一堆碧长宁府门上守夜游荡的卫士. 晓风吹过,长发似柳而飘,一双灰芒的眼睛却始终望着碧长宁. 暗行部.姚段. 姚段没有说话,却朝碧长宁招了招手.试着微笑.月朦胧,树影婆娑.那带血的面容这一诡异 的举动却碧长宁冷汗溢出,浑身竖起了无数疙瘩.瞬时涌起一种被置于茫茫荒野的孤独感.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在做我最爱做的事——杀人啊!!!” 碧长宁片刻回神,低首作揖:“夜半三更,入院鬼祟,杀我府上门人.却能不见声响.阁下好 身手.” 姚段微笑,轻语道:“先生抬举.” “容我再问一句...近日来,我仙庭门人不断惨遭杀害...可是阁下一手完成?” 姚段点头. “其中一位仙庭驻使...实力高强...甚至已远胜昔日的我.”碧长宁皱眉,“而今,连他也 不知道所踪.这可是阁下所为?” “不,”姚段泛起莫名的笑意,“是更高层!” “何意? “我已经说的明白了” “敢问阁下姓甚?”碧长宁好奇. 姚段摇首,未答. “碧某虽是小小官吏.久居逐鹿城十数载.虽未做良心不安苟且之事.但家财寻常之人一生 只怕也用之不尽.”碧长宁慢条斯理自语.“如果阁下愿意.我会将家财全而送之.只 要......”碧长宁仰头注视. 他想用笼络去触及那不可琢磨的冰冷. 但姚段只是冰冷漠然地站着, 碧长宁明白了,他失败了. 接着碧长宁忽然剧动,右手纵法,由掌间引出雷霆之势,挥手排去,扭曲的疾蛇闪光就如同鬼 影一般穹冲向姚段.只是瞬间,碧长宁惊愕,在他出手的同时,姚段身躯竟然像是化作一曲墨 水,摊落于地.从而躲开了碧长宁的闪电疾雷. 轰! 惊声一响,后墙尽碎.轻尘飞起. 碧长宁看似面色不改,心中却是暗暗一惊:“他刚才是、躲开了?!” 尘雾散,视线渐晰. 地上的柳枫长影、粘地面开始一同蛆动,黑色茧子从中溢出,渐渐成型,然后逐一剥落消散, 露现出姚段高瘦的身体. 但却和之前不同,那面目已经变得霎是兴奋,瞳孔浑浊,沙哑的嗓子犹如冰锥,缓缓说道: “碧长宁你一生谨慎圆滑.但千错万错.也只能怪在你天生于白川流沿天雾峰,永远都是仙 庭之人.” 一字一句姚段皆皆重魄. 碧长宁却未曾接答,只是注视着姚段站着的那块渐渐消失的幽暗深穴.地面上地枫影琐琐. 但是.... 但是他发现姚段并没有影子! 莫非他身上裹布遮掩的是影涡咒纹! 是潜影术! 碧长宁突然歇斯利低大声咆哮:“这.....这可是影涡咒纹牵引所施的潜影术?”.生冷的 表情首次有了变化. 太古临之咒印! 他一喊,自己的心神也猛的一缩,之后是久久恐惧.他突然明白;这种太古咒纹之力实在太 过强大了.整个逐鹿城,不.或者说整中洲.能够有能力释纹这种强大的咒纹的人. 只有她! 释纹咒印者若是她. 那自己得罪的...竟然是... 单凭自己早已的稀疏五行化象术修为实在难与之睥睨.他面色阴暗,心里也蹭上了万千欲意 .瞬间才明白先前铜镜中反映出的是无声降临的…死相! 逃……? 思绪不止,短短的瞬间,碧长宁想到了撤逃,因为他实在太善于取舍,渐老的他太明白生命之 珍贵,只是当他想到自己的女儿时,那种苟且地想法也就烟消云散了. 转而,凸起一股信念. 牵挂. 他...他忽然想给自己的女儿和亲友争取一点点活下去的机会,哪怕只是一点点……那一声 惊雷之响就是机会的起源!再争取一点…一点点也好! “人...有的时候还真是复杂.”碧长宁苦笑.只是,笑中带泪. 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下腹,黑色的锥刺已经刺穿了他的下腹.血色艳艳.缓流不止. 因为姚段在刹那间,摊落于地,碧长宁还未反映,姚段已经从碧长宁身后狭小的门缝遁出,墨 色的影茧绕着姚段的上半身,还有一道细细长长的黑色锥刺,包裹紧卷着姚段的长剑,沿着 剑刃刺破了碧长宁的下腹. 月阴长长,出奇的冷寂.然后是赫赫的笑声. 还有一双在月光不见的墙角夹道,滞颤含泪的荧荧眼眸.无声的注视着眼前血腥残酷一切. 身旁潜伏着一个年迈的老翁,满头苍白,望此前景,痛苦闭目. 姚段长笑,面孔狰狞,三分讥讽.拔剑走步,从门缝中消失,又在碧长宁的影子里渐而溢出.缓 步走向碧长宁. 碧长宁眼皮渐渐愈垂,看着缓缓向他走来的姚段.双手扶腹,由指尖感应到下腹血液隐隐的 热意,知道死亡将近了.他慢慢地抬起头,仰望着天. 黑色的夜. 姚段知道此时碧长宁命不久矣,自然不知危惧,左手抚了抚头发,食指晃到碧长宁额头前,轻 轻向前一推.碧长宁受力后倒. 他猜不到这他便的结局.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 但是他愤怒! “雷神咒!” 碧长宁呛喊,声音嘶哑,呛带无奈. 姚段脸色大变. 他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环绕着面前倒下的碧长宁.甚至连姚段他自己也被紧紧牵引.上 肢也在短时间内失去平衡.脚下仿佛灌入了无数的石铅.让他动弹不得、咒印难施.刹那间 他甚至可以看见屋檐上抖动的砖瓦、墙旁帘动的枫柳、脚下瓢飞汇聚的野草... 天降巨雷.有若神力. 轰! 霎时,是一阵万钧的光芒不止的冲击震撼.之后是撼耳的雷鸣,还有尽飞的破碎沙尘. 冉冉漫天的氤氲.透露着生命的败亡焦味...... 碧岚在芸芸的墙砖瓦石中鉆了出来,脸上还余着脏了温泪,在碎瓦间寻觅伯叔的身影,在父 亲刚才的雷神咒喊出瞬间把他从墙房边沿推开的伯叔,却在她恍然间,从尘烟中抓起她的 润手,托着他自己蹩瘸一只脚冲开后门拼命地奔走. 碧岚看着拉着他奔走的发髻散乱伯叔,又回头看了自己家. 已经是半片废墟的家. 家. 早先她还懒懒地躺在柔柔的床榻上,地上有淡淡的凝霜,月色皎洁,华光很美.只是听到一声 惊响.披帛着衣.推门观望,之后,她才发现月色残酷,不再美好.佳人不住地颤栗.因为她看 到是满院的巡卫死尸.接着是歇斯里低大喊的碧长宁,他的父亲.还有在她看到父亲死后,安 慰保护的她的叔伯. 就在这一刻,她明白,她的世界已然颠倒. 也就在这一刻,碧岚的精神和体力似乎完全崩溃了. 眼神呆滞,也不管一边拽着她奔走的伯叔,只是直直的看着那片渐渐远去废墟. 冷风又来.但也许它从未远去. 也许他死了,不过他没有. 又是短暂的岑静. 周天府废墟的尘瓦中,嘣.嘣.彻开其它的砖瓦,居然伸出一只裹着伤布沾染着鲜血的 手....... 黑暗笼上. “呵.”他冷笑. “你.们.走不的.”很快,那只手化成魅影,眨眼之间,收缩一下. 第二回 长月已遮. 脚步碎碎. 许久,碧岚和她伯叔还是忍不住暂停歇息, 且昏,且暗. 但她没有注意气氛的诡异.碧岚依墙,眼睛里充满了令人看过一眼就永远忘不了的惊慌、疲 惫和恐惧嘶声呼喊“杀我爹爹的那个人,是谁?”几分不安,几分不甘. “没..."她的伯叔还来不及回话.一道紫色的身影就迅速从碧岚伯叔的影缝中纵出.跨越向 碧岚的伯叔.双腿压下枯瘦瘦弱的身躯.狠狠的刺了一剑.鲜血喷涌.射在姚段的脸上.姚段 泯了泯嘴上的血迹.扶了扶粘在额血间的头发.支起摇晃的身躯.泛着一股焦味, 在黑暗中窥见一张枯黄的脸,“我叫姚~段.”他对碧岚微微一笑. 碧岚看着姚段身后躺下睁目不动的伯叔. 碧岚害怕.但是面前这个男人的那笑容更让她觉得愤怒. 然后是勇气. 她闷哼一声,握紧右手头朝着姚段的脑门,打出了一个对姚段而言没有痛苦软嫩的粉拳. 姚段笑着.未做反应而承受. 粉拳之后却是是姚段和碧岚都没意料到的深猛爆击. 嘣嗡~~ 在这个惊心动魄的时刻,碧岚看到了自己的救星. 巡夜的更夫,一个素无交集、陌路的陌生人. 更夫壮硕的双手用锣鼓给了姚段天灵一个暴扣.姚段本就欲坠的身子更加摇晃,更夫如负重 担的轻声对碧岚说了句“走.”之后双臂猛然勒向姚段的咽喉,一扭一锁.紧紧相扣. 碧岚一绊一步,在夜间漫如魅影,只是回首看了那更夫一眼,转角拐进了街市曲折的静巷. “快!来....”同时那更夫嘶力大喊,还没来得即喊一个“人”字.却只是感到手肋一阵松 荡,脖子一热.全身乏力,摇曳了一会,便睁目断呛扑倒下地了. 每个人都有他的故事,即便渺小、即便平凡. 无依无靠,远在异乡,夜入三更.雷声巨响.他好奇而至,见到如此场景,虽深知情况曲折,只 是见义勇为,却没想过身首异处.凡世之间.随波逐流,来来往往是孤独. 是可怜,亦是可悲? 离开了每个人所羁恋的俗世.死不瞑目,但是他确实解脱了. 可惜姚段没有. “你.走不了.”他喃喃自语,左手不断擦拭着眉宇额间的黏黏血迹. 然后他双腿一颤,身躯怂抖,一种舒适欲从姚段全身中闪过,他释然雀笑,这是前所未有的快 感.让他深觉战斗与血腥其实亦也称得上是极品的乐趣. 他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深陷入了杀戮的漩涡之中.可是他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己的可悲.他没 有现在、没有将来、更没有过去,比蝼蚁更渺小. 化墨即逝.异如妖物. 碧岚独自奔走在一条长长的遮阑巷子里,呼吸混晕,满是疲惫的汗水,婀丽的衣影上含着血 迹.还有希望. 然然间她希望自己能活下去.仿佛活下去能做更多的东西. 命运束缚,但每个人都可以选择,前路未知.她会努力. 活下去. 接着,晚夜循环,月茫微露.明暗交替. 月色无伤,直直的落尽. 借着月华,碧岚看到巷的远处对面,有一条昏暗渐近的人影!不知觉就联想到了魅虚般取走 伯叔性命的那个紫色的鬼魂. 她的心就像断了的旋律.懵懵的一冷.止住了脚步. 许久,她才发觉那个身影身上没有姚段那份如同梦寐般幽邃的气息.代之的则是一种悲然 的孤独感. 但是为什么那个人既没艳阳、又非雨夜的晚上会撑着油纸伞!? 碧岚未动,只是看着那个渐近的身影. 长发冉肩束后,面色略白.深灰的交领束腰华服,月华之下倾倾微斜的油纸伞. 令人印象深刻的倒是他像是远山一样的眸子,是青灰色的、遥远、冷淡. 她脑中浮现了一段往事,几个朋友. 熟悉的味道. 她记得,他曾是个令所有人都会头大的捣蛋鬼. “你是云渺!?”碧岚忽然喊,时然泛起泪光,却又不襟一笑. “呃!?”那人一愣.原本忧郁的形象荡然无存. “阿岚.我是阿岚阿.”碧岚的手背不断地擦拭着面颊上的浑迹. “阿岚.....阿哈哈!多久没见.让我想想.十三年了吧?这么久没见到面了.已经变大美人 了呢.”云渺一手收油伞.一手抚摸着头.看着碧岚不正的柔丽轻衫,却注意到魅娜的身躯 上的伤痕血迹,忽然语气一变.“发生了什么.”云渺正色. 碧岚看着眼前俨然算不上高硕的故友已经迁变的容颜,仿佛见得昔日幼时明盈的童稚与现 时月下苍白正色关切的相织重叠. 不知为什么,这让她想起了许多东西.其中也包括他刚被人刺杀死去的父亲. 没有说话, 碧岚只觉得自己脆弱得好像玻璃,无力不经弱风.她眼前朦胧一片.咬着唇勒住眼泪.低头依 靠着云渺的肩膀,啜泣.彻底的啜泣. “喂...喂.都这么大了,你可不要像小屁孩那样爱流鼻涕啊.”云渺苦笑,轻拍着碧岚温弱 的背膀. “嗯.嗯.”眼前朦朦,感受着云渺的体温.碧岚觉得声音逐渐哽咽. “咳!”一声闷咳. 云渺直视. 碧岚转头. 姚段不知其妙的兀现,在长巷一端依墙冷冷的咳嗽一声,接着呕血不止.远处的云渺感觉到 身边的碧岚猛然的颤寒. “呵呵.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俩了.”姚段憨笑,招手表歉. 碧岚眼神呆滞未做回应. 然后姚段不快不慢摇晃走来. 云渺不断拍着碧岚呆滞的面颊,深觉不妙.“喂喂!这样就给吓傻了?” 无言,姚段踏过地上的月光. 气氛诡异,碧岚却用力拉扯抓着云渺的衣领.心脏狂跳. 云渺发现自己就仿佛如空壳般轻易摇拽. “走!你快跑!快跑啊!”碧岚的喃喃声音渐渐含糊不清. 姚段打岔.“走不了的拉.”黑色的漩涡从他的身上卷缩出来,紧裹着那把锋利的长剑. 漩涡越紧,黑色的剑刃越长. 云渺在摇晃中歪着身子无神的看着姚段. “我害了你.”碧岚埋首自语. “乖.”云渺将伞睇碧岚到手心里,轻轻推开气力殆尽的碧岚. 姚段甩出黑色畸形的魅影,似如长鞭.只是长鞭刚在半空中驱驰却瞬时戛止. “怎么....?”姚段不解,一股强大的力量缠绕紧紧束缚着自己.甚至他还能感觉到手臂腰 间紧缩的力量. 他回神一看,一条绿异扁平的头部的在自己手臂上微微蠕动,暗褐色的肌肤,中央带着许许 多多细细的白色花路. 是蟒! 一条巨形蟒蛇不知道何时已经由下至上环缚在自己身上. 动弹不得. 然后是六条绿蛇从云渺的袍袖中爆涌出驰向姚段. 化成墨云融于地面.姚段消失.原本缚在他身上蟒蛇,带着庞大的身躯重重的落地.喷蛇也全 数落空,未中.长长的身姿,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云渺木然. 碧岚看着,眼前的景象与之前的一切渐渐重叠.先是浑浊.然后清晰. “影子!”身后的碧岚快语提醒. 云渺却一时间有点转不过神. 黑影啜动. 姚段没有等他.只露出上半个身子,在云渺墙上的垂影中卷涡里冒现.面露笑意.麾剑斩下一 击. 云渺移目回神.侧身闪开.只是剑锋更快. 嘶……云渺的胸口迸开,露出一道不浅不深的血弧. 云渺诧异.在姚段切击的之时云渺依稀见到他散落裹布里手臂的无数黑色异形文字. 他明白. ——是咒印之力. 但是他从未听说说过这种可以使得身体的性质发生突变的咒纹.所以他诧异. ——像壁虎一样.不,恐怖的多.影子就仿佛如一扇他可以随意进出的门. “我知道你是想问“这是什么法术呀?”之类的问题.”姚段在墙上冷笑,然后消失.“不 过我可不会告诉你哦.” “其实我只是想问问你觉得明天天气怎么样而已.”云渺毫无根据的反驳. “屁!”略带笑意,声音从巷角传来. “....” “哎呦.视线开始眩晕模糊了.”姚段抚头调侃.“看来碧长宁垂死之际的那一招雷神咒的 威力.居然远远超出我的想象啊.” 不过姚段他仍得意闲适,虽然自己被重创.不过他至今未出全力,就算是在那个操纵奇异蛊 术的男人全力保护下.自信还是可以轻松的将碧长宁的独女击杀. 强如贵为仙庭天侍尊者碧长宁亦也不过是剑下亡魂. 不过.那男子刚才的表现不俗,让姚段他燃了兴趣.他开始觉得战斗远比杀戮来的有趣. 黑剑触地. 冰冷的诡异,从姚段的身上勃发出来. 云渺表面淡然,其实已经相当认真. 姚段划剑,黑色的剑尖中甩出一摸尽飞黑影,快如离弦之箭. 云渺贯神,反转手掌. 当那摸黑物飞至匍匐于地巨蟒的位置时,巨蟒的身干居然开始抽搐畸形.化身成一道无色壁 垒.堵住巷子通口.硬是抗接住了那道黑影. “嘎!!!” 黑物尖叫,碎裂散去.引起强大的震耳声波.在无色墙周围涟动起无数透明的波纹. 碧岚忍不住抓了抓耳朵. “恶兽.追魔物...”云渺皱眉.他曾意外跟随一支探险旅队,首次进入潮湿黑荒的地穴长道 时,在阴暗无比的空间影响下,所有的传说故事突然都涌上脑海,把他嚇得心惊胆战.一次意 外之后才碰见过这种诡异东西.那时,一位自称湛候的『局外人』一边战斗,一边严肃对自 己以及其他旅人高谈科普. 无色壁垒慢慢碎裂、地上的裂片凝聚化成与前无异的绿蟒,开始匍匐蠕动爬向云渺. 姚段怪笑,举着黑剑,用手轻轻舞弄着粘附在剑尖上的黑色蝙蝠. “哦?没想到你居然也知道这种在长远历史中象征恐惧,靠吞噬漆黑、痛苦生存.徘徊于混 沌间的邪恶物种.我可是在取星楼查阅半个皇朝典籍.花了不少心机才学会了靠咒印之力控 制这些恶兽的.” ——取星楼?那不是收藏各种秘密典籍的宫廷地方么.一直听说只有贵族才能翻阅其中的 书籍. 碧岚吃惊,这个人背后的势力居然牵连到了皇庭. 蟒蠕动. “在一个朋友的熏陶下有所耳闻.”云渺后退,半蹲,袍口迎蟒. 姚段深感诧异.因为那大条的蟒蛇缓缓迎入云渺的袍袖.却不会没有让云渺的身材显得一点 突兀.就仿佛消失蒸发了一样. 此时此景, 姚段微笑,忍不住调侃:“那也不简单吧?” 云渺不语,宽大的灰袍在黑夜静潮波澜中凝立不动.过了一会他才极其轻蔑阴冷的语气强调 :“乱入因果.你以为自己是可以控制他们的主人...不过...恶兽一族的它们始终是会召 来灾难的邪恶物种...” 他眼眸中流露出一种不自觉的痛彻厌恶.身上的气息截然不同. 气氛不对. “因果之说么?”血液自额头落入眼眸,姚段不顾.收敛心神.全身绷紧.久久视之. ——是杀意么? 不像.更像是一种被强大的狩猎者盯住的异样触感. ——接下来,会是什么招式么? 云渺动!一个惊步转身.搂起还为反应碧岚柔弱的身子.在朝向巷外拔腿就飞跑. 姚段愣愕.身子颤栗的紧握黑剑,随便的把追魔物向地上一甩. “嘎!!!”追魔物迸裂深鸣...冲击力让地面迸裂. 姚段愤怒.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泼入.使得他的面颊化成浓浓的火红.第一次,有人侮辱 了堵上生命的男人对决. 黑暗吞噬. 下一秒.在巷子的外头.他托着长剑慢步出现.拦着的出路. 朝着那俩人,拧身、飞步.发疯似的甩下猛重的黑鞭,深邃的瞳孔盛满了不耐的怒意. 云渺止步,带起微微的风波. 望去. 碧岚亦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呆呆的凝视看着飞跃着的姚段背后辉月下的一双瞳孔.忍不住呆 了. 鞭置. 云渺不做声响. 杀意膨胀,涟动了寂黑的暗潮. 绞杀! 风吹过.姚段愕然,他忽然觉得时间出人意料得漫长.是咒印的力量作用? ——不对... 身上的咒纹只是强化了他的感官反应速度.使得他变得敏锐. 接着,他背后流过的是如发丝般淡淡感知. 他仔细感触.却发现那感觉竟然变如惊涛骇浪! 他全身颤栗. 恐惧! 他转头! “干!” 黑剑忽的由掌间滑落.飞旋落地.接着姚段全身折曲.几乎飞了起来. 一头比之前大上数倍的巨蟒,在姚段身后盘居,咬绞起高瘦的姚段.黑涩的蛇首在巷外天边 泛起一道艳丽长长的血迹红弧. 第三回 “然后呢?” 长殿上铁架的火盆燃繎.焰光戚戚.几丈长的高大的龙柱顶承着广大的屋檐,隐隐约约.时隐 是现. 蓝衣男子风羽在火盆旁忍不住发问. 姚段光着身子摊在殿角.身形扭曲,带着血痕.被巫医们围得紧密,阴暗一片,一个上身赤裸 肥壮的身影在巫医旁边尤为明显. “然后!?然后我就躺在这里了!”因为郁闷,姚段气躁的摆动. “喂,别再给我乱动了.”肥胖的续使肥猫正在为姚段包扎.而周围的巫医则在在墙上纹上 秘术.持续的医疗. “老子连衣服都给你们脱光了,老子怕要是再不动一下,估计就连嘴都差不多给你封上了. ”姚段难耐的蠕动. 风羽不羁的嘲笑着.“你还是安分点吧哈.要不是因为那位大人在你身上纹上的影涡咒纹改 变了你的体质.只怕你今次是凶多吉少喽.” “还连殿下赐给你的夜鸦剑都丢了.”一旁带着黑皮手套,绑着怡怡马尾的慎邱摇摇头,也 插上一脚. “你还真是给贵为洛氏一族专属部队的暗行部丢脸,暗行部...果然还是得靠....”风羽如 是而叹. “你们啰嗦个屁.鬼知道那南方小子什么时候使出的召灵术.居然还让这么大的灵兽潜伏那 么....” 估计原本还想说上几句.但肥胖的肥猫就立马就用布把他嘴巴也给封住了. “唔!唔!”姚段挣扎. 肥猫擦了擦额角的汗.看见众人一齐惊奇的看着他.苦笑说:“我怕他的话匣子一旦打开, 谁都收不住佬.” 众人皆笑. 就连坐在大殿上的皇帝洛烽也不禁的泛起笑容.这是他自父亲暴卒后登基五个月来为数不 多的笑容.而后他敛起笑意,开始审视着.朝殿上的每个臣子. 大祭师敷衍、刑部闻星、斗部慎邱、史武.还有朝仪御史之中的肥猫、风羽等新一辈的年 轻人.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被他所认同东太皇朝即将崛起的新星.比起那些老辈先臣,他发现自己 似乎跟这些同龄之人更显得默契投机. 他深感自豪.能够驾驭他们. 其中就有影响国家支配统治,自平安时代起就被禁忌的极权部门. 暗行部. 洛氏皇族的直辖部队.不,现在应该说是帝君专属部队. 洛氏的贵族,其实大部分已经被身为帝君他完全的架空.恐祸牵连明哲保身;隐逸. 比如说曾今在储位之争中及其显耳的三公子洛薛;如今却只能龟缩在荒废的府邸.终日饮酒 寻欢萎靡.还有远在边境郸河的宗室倾帘女候·妙月;空有慕权之野心却苦于没有机运. 又如叔父·洛俯固有谋才,但体弱多病,子嗣无能.虽然统治南方,但早已不被各方所惧. 除了本是哑巴的花枪·史武,宫殿在场的还有二个是一直没有说话融入气氛的人. 黑色的长发大约披肩、一身尾尾长裙的黑衣,紧装红幅衬托着冷艳淡感的女祭师·敷衍.有 着黑色的瞳孔,但与众不同的是她皮肤,有违常理,毫无血色,如同白玉一般皎洁的.似乎是她长时间咒术的结果. 方巾发云、肩披飞巾的大略贵族、三朝元老之系孙.刑部太常闻星. 祭师敷衍沉默无话.似在隐忍,不过她的话一向不太多. 洛烽转视. 闻星面露难色.许久才轻叹一声:“旁生枝节,只怕碧长宁之女这条支线会延续出多少异数 .” 当然,这些动作,都是闻星做给帝君洛烽看的. 而今留下了碧岚这个危害.消息泄漏,只怕也会在歼灭仙庭在一定程度上也多了一份难度. 这条支线确实对已经大局造成无可避免的影响.在与仙庭之间的纷争上一直是他努力争取 避免的.但是因为洛烽的一意孤行,在这方面他所做的一切似乎到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毫无意 义. 闻星欲言,不过注意到龙椅上的洛烽将环绕椅臂头饰龙的文珠按的紧深的撼人气势.他又戛 然而止... “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要打就要打的彻底.”洛烽不想在这方面再做舆论.“赤者行会有 什么动静?”洛烽藐望殿堂外渐变惨淡的银云.想起了这个自以为公真严明的审判组织. “赤者行会首席赤客·善桥与赤者行会的死敌·公输一门密谋叛变,在巨木镇设伏诛杀会 长·勒狂徒.而赤侠·惠米乐则准备主持号召与之相抗衡.”闻星弯身作揖. “呵呵,公输一门与赤者行会在器具奇工方面相互竞争数百年.”洛烽凛然而坐,眼神逐渐 深邃.“这次倒是干得不错.” 慎邱点点头.“不过,这个惠米乐十足不简单.临危不乱,震慑大局.想必将来会是个人物.” “嗯,的确.听说她在『古武技』方面的造诣极其深厚,已经远超会长勒狂徒.”肥猫赞同. “还不是在窝里斗么?”双手叉腰,风羽傲笑. “不管怎么样,这次的我们和白川流沿天雾峰之间的纷争,他们注定是插不上手了.”似乎 只有闻星感受到了洛烽身上散发的凌凌寒意,不禁微微寒碜. 洛烽的手, 紧紧抚着扶手上的椅珠.看着殿外天空曙色渐出.愈发的孤独. 许久,直至这次密会结束,女祭师仍是未言一语.冷冷淡淡的全无表情.完全不给别人看穿自 己心意.只是静静聆听.不过她心里思绪的如明镜一般. 罕见地,她感觉痛苦.因为她深知. 深知, 杀戮已开. ——战争.已经开始了! 他轻语. 月亮隐去.天露肚, 荒野. 云渺挣脱劳累,丢下从郊外某户人家那偷来的锄头,负手望天.忍不住长叹. “喂喂.你什么意思.什么战争开始了?还有你耍什么帅阿.”碧岚用油伞点敲着云渺的头. 云渺转头.神情凝重.拉起碧岚直走.“下坟耽误了太多时间,咱们走...” 碧岚感觉到他的手异常冰冷. 立马挣脱他的手.走到他面的面前.“你到底在讲什么?” “没什么....据你之前所说,我怀疑那个姚段,便是传闻中东太皇朝洛氏一族专门指挥负 责搏斗、暗杀的暗行使者的人.”云渺用手感受着胸口的长痕痒痒的刺痛.继续前走. “传闻中的!?洛氏部队!暗行部!它真的存在?”碧岚 “他早先提到的取星楼.是皇室的书籍收藏地点.”云渺若有所思. “我父亲不是皇朝的官吏么?那为什么要指使人杀我的父亲.”碧岚追上. “你知道你父亲会为什么会成为皇朝的官吏么?”云渺忽然问. 碧岚摇头.她不知道. “因为仙庭.” 云渺思绪随风. “三十多年前,仿支在东太皇朝也只是碌碌小教,传教亦也不受重视.而白川流沿天雾峰的 仙庭却独冠大下.威势极大.连手握兵权的东太皇朝也不尽畏惧三分.只是有收抚之欲.却也 未有作为.东太皇朝难以筹措扩疆驰土.而又在此时,传出讯息.仙庭之首北乾·耽老闭关. 天侍星碧长宁等一部分人出使皇朝携眷离开仙庭.来到皇朝,要求举任无任何实权的虚职. 而东太皇朝又不知其虚实.不过既然表示仙庭其无争心意.承诺碧长宁等人的虚职.安心遣 将派兵南下.” “那时的碧长宁就犹如一道安心灵符.在仙庭与皇朝产生无争之势.而如今冉、仿支二教崛 起.仙庭却是一切依旧.除了二十八年前的恶兽之灾之外.不过幽幽静静.做些微播符水救人 、除妖之事.可是皇朝的版图却比当初更甚.正是鼎盛,自然不比当初.” “今年,新君帝洛烽上位.传闻此君性情多疑.手段残忍.素爱一意孤行.不喜旧俗.自登基帝 位以来已经搞出不少动荡.若说他又有什么奇怪的打算,也不足为怪.” “当然,这只是假设之一.兴许那人故意说出“取星楼”借此引开注意力亦不是有没可能. ” 碧岚愕然.她倏然觉得她自己的人生茫然若失.显得毫无意义. ——我...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云渺拍着碧岚的肩膀.“现在,我要带你去天雾峰.念在旧情,你毕竟是天侍尊者碧长宁之女 .碧长宁之名在仙庭威望极高.要求维护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却没有敢看碧岚. 他不忍. “我帮不了你什么.与其四处漂泊,不如投入仙庭.仙庭隐忍却势大.纵是东太皇朝无法将之 掀动歼灭.再说仙庭也并非全然封闭,归入天雾峰,你仍然是自由之身.仙庭也不会要求你做 什么的.” “为什么呢...”碧岚低头. “嗯?”云渺听着. “嘿...几天前我还刚和父亲吵过架...我一直很赌气都没有理他.” “为什么...身边的亲人转眼间就死了.连一句道别的话都赶不及...一直使劲的跑阿...跑 ...就在当我很绝望的时候遇到了你.突然间心里就有了活下去一点希望.有亲人的感觉是 很好的...很好...虽然很快又要再次道别了.不过.我相信你.我们这样就启程吧.”碧岚抬 头.径直微笑着把油伞递去. 答应自己,她会好好活下去的. “嗯.”云渺语气沉重.有一份难言的无可奈何.伸手.自袖中慢慢蜿出一条白蟒.控口直接 把花油伞吞了进去. 碧岚一脸平静.若有所思. 半响才惊讶的后退.吓得的“哇阿!”一声.这诧异得举动让云渺楞的眼珠都快掉了. 接受着一会云渺异样的眼神.碧岚尴尬了一会. “唔.”云渺捂着肚子、不禁失笑. “哈哈!”碧岚也笑. 第四回 诉楼看着眼前的这片废墟.有些吃惊.他很难相信这出自所谓一个“人”的杰作. ——白川流沿天雾峰——仙庭...都是怪物么? “大人.”牙门的府差在一旁恭敬的作揖. “啊!?嗯.”诉楼身材高大、年轻. “根据现场的勘察,我们发现只有少数打斗的痕迹.从仵作婆的报告可知,虽然尸首都遭受已经黑焦,不过大多数卫士从表面看都有一击致命的痕迹.” “哦.下去吧.”诉楼伸了个懒腰. “是.还有什么吩咐么?” 诉楼打着几个哈欠:“对了,把尸首都运走吧.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 “是.”牙差退下. 诉楼转身. 看着一旁在椅凳上架腿而坐,跷起一脚修饰着木手的斗部独臂将军·壬癸.眼里没有由来的冒闪过一丝轻蔑、一点不屑. 他实在无法相信这就是三十多年的人间传说·『只手人屠』 他似如秃鹫.黑袍配木屐.光头.褐色皮肤、全身光秃.没有皮毛.面目猥琐.在木椅上翘着二郎腿、双目轻阖.左手拿着小刀轻轻剃饰着右臂义肢的糟老头. 这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曾经在南鸦坑杀三十二万大军.让南鸦人恨不能食其骨肤.惧不敢提 其威名.离得到『传说』之称仅仅一步之遥的男人. 昔年的南方一国不复存在,而今已是东太皇朝的领地. 据说时至今日,南方人对其仍有深深的厌恶和恐惧. 不过...诉楼转念一想. ——不过勘察这种小事.又为什么会惊动斗部的大将前来? 直觉告诉诉楼,里面含有极其复杂的政治因素. ——呵...不过我只是是个小官.管好力所能及之事即可,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时政之事又 能和我扯上有什么关系呢. 他笑了笑.走向壬癸. “壬大人.”诉楼作揖. “嗯.怎么说?”壬癸继续修饰木臂,头也不抬. “请问您还有什么疑惑么?” “碧长宁的是什么状况尸首呢?” “周天府上下二十五口人.现场有二十二具尸体.其中十九具遭受剧烈的天雷而龟裂.有二人失踪.分别是碧长宁的小舅和亲女.且没有发现碧长宁的尸首.”诉楼如是报告. “呵呵.”壬癸笑了笑. 枯瘦、矮小的身材显得他的表情很是猥琐. “不过...” “不过什么.直说无妨.” “根据早先闻得天雷异相来此围观的民众证词.曾有一男子在围观之下,无视人群.过来扛走了碧长宁的尸体.” “哦?” “根据删选,应该是个偏瘦身材.灰色衣着.发梳后冉.皮肤较白的青年.衣服胸口的上,有一 道长长的血迹.” “是仙庭的人么?”壬癸耸肩.剃刀. “不太像...但是不否定.” “...还有呢?” “而且他身后跟着一名哭泣的女子.据描述外貌与碧长宁的独女很是相似.甚至有人指证他 便是碧长宁的独女.” 壬癸忽然停下动作,收起小刀.抬头看了一眼诉楼.诉楼眨眨眼,那老头眼神空洞.从他眼里竟然诉楼没有看出任何一种感情. 没有雀跃、没有追逐、没有卑微、没有杀虐,不飘渺、不远溢、不执拗,不怨、不恶、不痛. 没有笑过,哭过的痕迹. 只是黑糊糊的空洞... 这是一种老迈的麻木? 还是要归入永眠预兆? 然后壬癸起身驼着老态龙钟的背缓缓移步远去. 木屐擦地. 噔...噔...噔...噔... 诉楼愕然. 走到远处,壬癸他木然止步.回头愠声道:“情况我都了解了.让大家散了.你们这些年轻人 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他叹息着:“年轻人...唉...年轻人啊.老头子我呢趁着还没踏进棺材,就去多去潇洒潇洒啦.”壬癸的背影在视线中逐渐淡去. 他正思索着对方的话语,京毂管·谢无由不知何时到来,望着眼前的破败场景一声惊叹,“简直是凶悍的魔物所为.” 诉楼嗤之以鼻,“这世上跟本就不会有什么魔物.世上的坏事都是人干的.” 京毂管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人——早已不是简简单单的人.”他清了清嗓子,“你知道吗?诉楼,最近在渭水城发现连续奇怪杀人案件.” 诉楼点头深思,“听说过,像是在模仿某种祭祀仪式吧?”他有些厌恶,“祭祀……哼,相当恶劣.” “你将被派外出负责那个案件.”谢无由笑容扩散,“现在的案件将交给那个人.那个你最厌恶的家伙.” “什么?!!”诉楼略微诧异——谢无由为人平和,多愁多感,善于服从.而今却如此果断,这绝不是他所想! 谢无由别过脸,“我是为了你好!失败的后果太严重了,我可不想失去你…近来发生了太多太多了...上级已经施加了好多压力要求查证...而只靠你的力量根本做不到!你必须要承认.他虽然怪异...但事到如今也只能依靠他了....依靠?我究竟在说什么...” “谁放他出来的?” “高层.” “源达院?”诉楼惨笑,“亦或者,刑部?” “不,”谢无由长叹,“只是闻大人.” 飞邺县 街市宁静.原本喧嚣的人群因为习俗,大多已经去远山的仿支廷庙拜祭上香.不可否置,这里有一位深受供奉和爱戴的禅师. 冬日的珍珠客栈,却没有什么人烟.屋里也总是生着很薄淡的火.这让气氛显得十分凄凉.就连憨厚模样的老板都在柜台那打着瞌睡. “入夜后客官可要小心啦,不要擅自外出.很危险的.近来县里发生了不少凶案,大家都山上 祈佑去了.” 十一、二岁年少的小伙计也在上完几盘菜之后便不见踪迹了. 一张虽然已残旧的红木八仙桌,五道菜,二个杯子,一壶暖的清茶,三壶冷的浊酒. “什么人阿...亏你原来还说的那么冷淡...搞了半天你连路都不对了认识,还说什么带我去仙庭...”没心没肺的碧岚.甜腻的笑着. 云渺无奈一笑,托腮.懒洋洋的:“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我们晨曦刚来,这里叫飞邺县.我们在往南方前进了.” “南方..”云渺自语. “嗯?这么了?”碧岚吃着豆腐. “我们好像走错了...” “废话!”碧岚笑了.她的笑的很甜,却是张完全空洞的笑脸. “对了,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会在晚上走夜路也会撑着油伞?”碧岚问. 云渺在笑:“这样显得很傻吧...那是一位逝去的友人送我的礼物.再没人注意的情况下, 我总会拿出来怀念一下的嘛.”他虽然在笑,但笑得却好像有点凄凉. 忽然觉得.云渺散发的阴郁似乎如就昨晚张弦月下轻淡的霓霜. 碧岚迟疑,终是不解“那个,什么意思阿.” “内情很复杂.”云渺调侃. “哦!那就简略点.”碧岚拍案. “会引出一段故事.”思绪随风,云渺又开始一副讲故事的模样. “那还是算了吧,剧情才刚刚展开呢.如果一下子又进入了别的故事,读者都会不太耐烦的. ”碧岚摇头. “想想也是.”云渺泯着桌上的一小杯浊酒. “谈谈别的.这几年来你过得这么样?” “你父亲带你迁离南镇后.没出几年,镇子里就发生了一些变化...现在我过得都是到处流 浪的日子,已经是个居无定所的拾荒者了.” “什么拾荒者阿?你现在变这么厉害了.”说着.碧岚吃吃得笑着.纵是她滴酒未沾.云渺却 感觉她好像已经醉了. 他摊手.耸肩.无奈的笑了笑.“厉害?啊岚,施展咒法的能力对于我们而言就像喝酒一样,往往是天生的才能占了多数,有些人出生便天赋异禀,有些人苦练反倒是无果.然而万物皆有其价,只有肯付出代价...你也能如此!”他盯着她,有些出神.“毕竟…你身上流淌着比我更优秀的血脉.” 她完全没在意,“你怎么了?我记得你自幼时起就总是自诩是古之奇人·真似道在世.如今 反倒夸起我来了?对了!你的爷爷奶奶呢?怎么样了?” “....死于...疾病.” “什么!!!怎么回事?” “不止是他们...”云渺停顿了一会,才接着道:“你很难相信...南镇变化真的很大...大得我有时连我都无法接受...” “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渺摇摇头,不愿再次提起. 碧岚苦笑,递上一叠衣服:“这是我叫那个帅气小二哥从裁缝店给你买的.你等会回房间试试,看看合适么?可惜我不会缝补衣服.还有哦.我没钱,这钱是小二哥垫的,迟些你记得把钱还给他.” 云渺没有去接,只是呆呆的看着碧岚,凝固住了. “你不至于那么穷吧.我逃出来的时候可是什么东西都没带啊.” 云渺若有所思:“那个...阿岚.” “怎么了嘛?” “对不起...你是去不了天雾峰仙庭的.因为我是不会带你去的.” “什么意思.”碧岚忽然笑不出来了. “根据我的猜测.既然刺客来自皇庭,还和仙庭扯上了关系.会不会和二者的高层都有关系?!若是贸然的请求庇护.是不是太危险了?或许…我是说我们...可以看情况,再等等!” “然后你就作祟一套,自做故事?” “我不想骗你.但是我怕...” 碧岚的眼光变得黯淡,“我的一生,毁了.我所爱的人,死了!我相信你,只是我怕...是不是有一天连我也会死?”她神情依旧迷茫. 云渺轻声:“你还年轻,怎么会死.” “...”碧岚无语.云渺的话...渐渐地让她觉得心酸... 这种关怀...沉默还是默认? 活下去希望...是不是一种的执念? 云渺的眼神忽然变温柔,就像是阳光下流动着的一川小小泓水.:“跟我去一起去南镇 吧...复仇不适合你...真的..可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 “嗯!”她忽然底下头,不再看他...她不敢.怕关爱会让泪水模糊眼睛. ......寂静. 屋里的火还是慢慢的烧.慢慢的燃. 第五回 嘎吱一声,门开了, 是被推开的. 踏着一阵脚步声,吹进了一些冷风.屋子里的火飘了会.门又被关上了.在此期间掌柜只瞟了他们一眼,又继续瞌睡了. 云渺和碧岚对席而座.云渺对门,碧岚背门. 很快的,云渺喝上一口酒.下意识的朝这那个方向看了看. 有二个人.很有趣,是一胖一瘦.同样背着不大的包袱. 胖的如雕像高大厚实,屠户装饰,肚子有些隆起.颈上挂着条又大又长的白胸布,黑里透红的脸上有几分豪迈,双眉毅重,看上去是一个血性汉子. 瘦的如甘竹略显佝偻,绰身病态模样,一身森林似的绿衫.眼睛凝眸却无光.垂云散鬓、出奇的是有一头特别显眼的灰发. 碧岚没有说话,云渺又喝上一口酒.他喝得很快. 那屠户胖子看出了气氛的焦虑,朝这碧岚他们看一眼,接着很调侃的说着:“怎么?俩夫妻吵架?” 云渺注意到他身上透露出某种神采,不过很快云渺他就选择性的无视掉了,没有理会竹中直.默默的再匀完一杯酒. “我叫竹中直.” 那瘦的人径直前走,走到另一张八仙桌挑了长椅子静静坐下来.店小二也不知何时忽然的出现了,点头哈腰在一旁伺候着. 虽然被众人无视了.竹中直还是笑着走,他到云渺旁,一手拍着他的肩膀,一手竖起大拇指.说:“不理我没关系.但我跟你说,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喽.” 说完他就走了. 莫名其妙. 碧岚看着竹中直的背影.“那个胖子...他究竟在说什么呢?” 又是一口酒.“只有地底的僵尸才知道...”云渺面色红润.摇摇头,发现自己微微的醉了.“小二.再上二壶酒!” “喂,我吃饱了!先回去睡了啦”说完她就上了楼. “嗯.嗯.嗯.”云渺随意的应了几声. 碧岚起身,上了楼梯. “如果你真的可以入睡...那最好.”他凝望着,看着碧岚纤弱的身影,一绺乌云般的黑发轻轻飘舞,美如兰花. ——那么近,那么远,就像我永远够不着你一样. ——对!自年幼的时候起,你就一直比我优秀. 他发现自己有些痴了. 云秒笑了笑.那种窈窕的美丽有意无意都在刺缩着他的心.他不仅喃喃自语:“唉,话说回来,阿岚挺漂亮的.什么都挺好的.就是...” “就是胸部太小了.”店小二在云渺旁边悄悄耳语. “对,脸上还有少许痘痘.”云渺笑了. “哈哈.”云渺他与店小二异口同声的淫笑起来. 接着云渺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赫得马上回头:“混蛋.你别吓我.” 店小二笑着整理了会桌子,端上几壶酒:“人家看先生你无聊,配合你嘛.不过话说回来 她...” 云渺正色:“她什么?” 小二想了想:“她...那位姑娘.眼里总有流露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对,就是哀伤.就是这样的...” 他啰利啰嗦的似乎还有什么要讲. “一边去,小屁孩懂什么.还哀伤.”云渺踹开店小二屁股. 看着店小二在远处朝着自己吐了吐舌头,他又饮.不过回头想想, 实在有些可惜. ——为什么不能发生传闻中三流小说的艳遇剧情呢. 现实真是太他妈残酷... 哦不对.这更像是小说来着. 云渺摇曳掂量着喝着的那一壶酒,发现实在有些无趣. ——这酒和菜都吃得差不多了. ——嗯?!为什么店小二你又不见了... 他托着下巴,歪着头.有些无聊的打量着那一胖一瘦. 不过为什么那大胖子这么重,他坐的椅子却不会塌... ——呵呵... 云渺耸了耸身子. ——冷笑话么? 镜头向前. 易准看了一眼远处喃喃自语的云渺,对着竹中直问了句:“你认识刚才那对小夫妇?”沙 哑却平稳的音调. . “不认识...”竹中直回答的很干脆. “你不认识?那刚才过去干和他们讲什么.”易准问 “不认识就不能搭讪?”竹中直反问 “不认识你搭什么讪?” “搭讪后就认识了.” “……”易准斜着头看着远处醉趴在桌子上的云渺. “题外话,不讲这些.”竹中直招招手.却悄悄轻语:“对了.这次行动,大概有多少人参加.” “除去叛离的善桥一党,和随会长就义的勇士.参加这次行动的也只有一百来多人.”易准淡淡的微酌. “那这气势恢宏的百来号人又如何进入芳泉城呢?我只怕还没到总部就被发现引起警觉? 又如何支援惠米乐呢?” “这个很简单,应该是和我们一样.分成几批乔装进城.” “会长已死,善桥叛离,这样下去行会怕也是要...”竹中直不禁低头,眼神有些黯淡. “怕什么,大不了从头来过,只是想不到那善桥贵为首席赤客,居然会做出违规赤者准则之事,和公输一脉的人勾结...这次被善桥带走的那一部分赤匠器具让我忧心...唉,这样下去公输一门的匠技怕是又要壮大一步了.这公输一门乃是好战一派.平静多年,人民厌战,但不知道何时东太皇朝的鼓垒又要响起了...”易准叹气. “一切都是因为善桥那个混蛋...我非宰了他不可.”竹中直将手作拳紧握.骨节微微作响.眼里穹出一股不可言喻的愤怒. 后面的云渺隐隐约约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抬头朝静寞的四周看了看.他的表情似乎显得有些困惑,看完没什么动静就又继续趴桌子上了. 易准闲适淡定,看着云渺,慢慢的酌上一壶茶. 许久,待到怒火渐渐消停,竹中直才又问了易准一句.“惠米乐那边呢?” “不出所料,大概也只有二十号人.” “看来是又是场难战.” “不过,在我认识你的时候就知道,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事物,你从不会轻易服输.”易准说完嘴角就冉起轻轻笑意. 竹中直大笑,一直笑.笑了许久,他的笑声才逐渐停止,面容变得沮丧.感慨着:“回想以前的时候,我们的对手总是一些自私自利之师、横暴无道的流寇.世事难料啊.没想到这次,却是自己人对上对自己人.” “常言道:时势造英雄.”易准淡然安慰.口气平淡,像是完全置身事外的人 “英雄?!怕是还轮不到我们吧?”竹中直叹气. “总会有机会的.”易准本淡定的神情就再说完这句话后转变.突兀般显得异常疲倦.很是劳累. 竹中直关心:“你身上的伤.....” 易准一反常态的闭上眼,试着冷静.但身体却还是忍不住地颤抖:“嗯.七年了...他在我身上留下的伤痕.直至今日还是隐隐作疼.我已受不了,我早受不了.我已睡去,我早死去.我已忘却,我难忘却.可茫茫天河,无处不是画意的星.当人们在讴歌男女情爱,有几个人在追寻人生真谛.可这真谛,只是自以为的真谛.谁能打动谁,谁又...” 竹中直沉默,他知道每个人都会有一段只属于自己.难以琢磨的秘密或者往事.或欢喜或伤悲.亦甜亦梦.既心动又心痛.许久,他喝了一杯酒,悲哀的道:“说人话!我听不懂.” 易准睁开眼睛:“我累了...”他离去,转向楼梯. “喂!菜都还没上呢?”竹中直虽然在问,却已经习惯这种定式. “饱了.” 还没走几步,沉沉欲睡的掌柜却猛然惊醒,朝厨房大喊了一声:“柳义从!” 竹中直身子前倾,酒水从鼻孔和嘴里喷出.那声音大的居然可以吓到正在饮酒的竹中直. 云渺被惊醒了.而竹中直则是一直朝掌柜看. “誒!怎么说?”清秀的店小二乖乖的跑来. “带这位客官去上房.甲字七号.”掌柜很不耐烦的招招手. “你娘的.这吼声...也太吓人了吧.”竹中直不禁摇摇头. 云渺似乎则是有些习惯了, 总是迷昏欲睡,一旦有人靠近就大喊小二的的懒散掌柜;总是消失不见的,干着粗活却很清秀的少年店小二. 独尊赤裸上身,摇晃着极其壮硕的身子.一步步走近.腰间的象牙骨链微微晃动,与他白色的头发一样.都极为显眼. 打开了取星楼的大门. 迎面的是漆黑、灰尘的味道,古书的气息.和屋外的阳光、风、温暖显得格格不入. 里面仿佛又是另一个世界, 独尊眼看着,这个所谓尘封的大书楼,他的眼里不由得表露出一丝厌恶. 他没头没脑的拐了无数个书柜的角. 一直拐啊拐. “喂!喂!别拐了...我在这里.”姚段静静的躺在地铺上,身上盖着白匹稠,朝着独尊有气无力的摇摇手. “这个书楼还真是出奇的敞阔” “...进门直走...就可以看到我了...你拐什么啊.”说完姚段就不禁的开始咳嗽. 独尊摸摸头,憨笑:“不认识路来着的嘛." “怎么,看我啊?话说回来也是许久不见了.” 独尊不答,只是倾听分辨着生源. 姚段道,“听说...你执行任务回来了?” “嗯,是关于.....对了,隼足风呢?我怎么都没见到他?”独尊笑着. “据说他跟亲王洛薛麾下的幕僚走得很近...你必须留意他.” “是么?那小子...又想搞什么鬼?” “先别管他...和任务无关...我这边还有一件事情...求你帮忙...”白布起伏,姚段咳嗽的厉害. “慎邱说你在执行任务中被人重创了,伤势严重.”独尊冷讽,走近. 然后他忘了呼吸,嘴角出摆了一个和笑容相反的奇异弧度. 独尊发现自己实在是笑不出来了,甚至还有点难过. 他面前的姚段已经丑陋的不成"人"形.大部分头发已经全然脱落在枕头边沿.只剩下一小部分发丝还若有若无的黏粘.灰芒的眼神、黑肿的眼袋额外衬显着惨白的皮肤.还有像是稻草般干瘪的枯瘦及其扭曲的身材、其中的密密麻麻的黑色咒纹让他身躯更加令人作呕, 像是黄昏墓地里的垂头无力趴着的稻草人. 双手笼着身体.不止地抖擞.鸡爪般的手指奇怪地张开着. 独尊他伸手去触摸.却因为那没有温度的躯体而感到寒颤,胃一阵翻搅. “...怎么会...”独尊似乎被触动. “臭死了,是吗?嘿嘿.”姚段道,“这就是死亡的臭气,我嗅得出来.当初太敏君在我身上施加影涡咒纹时...就曾告劝过我,倘若躯体的控制欲失衡,那么邪恶又压抑的太古临影之力就会变得无法控制...逐渐膨胀的力量甚至会让宿主变成崩溃的魔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自我被那小子重创起...我就隐隐约约感应到就影涡咒纹的力量开始逐渐反噬我的身体.” “那小子...身上肯定继承着和同太古临影之力及其相似...不...是相同起源的『原始黑暗』...”说到这,姚段的表情就开始显得痛苦不堪,身子颤栗.接着,他眯起眼睛看向独尊.缓缓的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握,再次张开时手掌中飘起一缕黑色淡烟. “感受着...这个味道...用你的老办法...去追寻他...” 黑烟飞舞. 独尊镇重其事.“你想让我怎么样?我又该怎么做?” “就让他消失吧...”姚段搂着身体.又变得木然.好像不会再理会任何问题了.过了很久.他眼神闭上了黯淡的眼睛.转过头.轻轻的说了句,“换个说法好了...杀了他...” 独尊一把抓住污髓,有了笑意. ——杀了他!! 狩猎开始. 第六回 下着不止的霪雨. 一片朦胧的白色,远方的是三道身影. 他湿透了,伸出手,想要捉住什么.但视线浑浊.再也看不清了. 其中一个女性的纤弱背影,光是注视,就让他觉得感觉伤感、无力. 他开始害怕这种感觉. 是什么? 又是为什么? 他慢慢的睁开眼睛. ——醒来,是梦吗?既然是梦,那为什么哀溢着悲伤? 当云渺醒来时,有点诧异,因为周围冷冷的,自己身上却盖着暖暖的毯子.屋子里的暖火已经有些灭了.覆纸的门映着红霞的,竟已是黄昏了. 原来是梦?! 但何故恍然若失?为什么会觉得悲伤...? 他起身放下毛毯,看看了四周. 烛光微弱,臃肿的胖掌柜露出半个的身子,托着下巴在柜台上甜甜悠悠的睡着. 云渺抚头喃喃着,“这里的酒好猛....” 他的脑袋异常昏沉.发现自己不胜酒力竟喝到睡着,云渺便打算回房继续休息,朝着楼梯走去:楼梯就在柜台转角.和光鲜的红木桌椅不同,宽大却老旧、脏朽.承载着岁月漫长的痕迹. 只是云渺刚走上几步,却发现自己走不动了.....一下子就重重在地上. 他本冷峻的脸色显得异常难看.露出表情是一副难以置信的面孔. 他左手捂着胸口,满腹疑问.鲜血忽然从鼻孔中渗透出来. 全身炽热.呼吸急促.使不上力,胸口...好疼...难受....怎么会? 记忆翻滚,如海潮. 他想起那双浑浊的眼睛.黯淡、白色裹巾、紫色的身影、自己胸前飞溅的浅血. 云渺及其吃力似的剥开衣服,露出自己的胸口. 胸口的伤痕,表皮已经化成浓浓的黑水.和鲜红的血肉相连.伤口旁边还有不断溢出黑籽. ——果然,是咒印之力. 看着胸口的可怕伤痕,他仿佛是丧了气的皮球.瘫软着一动不动. 他忽然觉得……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就是给自己惹麻烦. 呼吸愈发困难. 云渺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就这样要死了?不是吧? 接着就听到柜台下面传来了响亮的爬动声.不,是爬动时撞到木质材料的声音. 他瞳孔一张,转头惶恐的看着柜台,胖乎乎的掌柜露出半个身子摊在柜台上没有任何反应,睡得依旧的香甜. 云渺怔住,愣了愣. 就这样...没事了? 伤口还在,但胸口也不疼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渺缓缓起身,拍拍衣服:“兴许是那家伙的绝地反扑?他能控制我身上的这股残留力量吗?但倘若他能利用咒印能感应到我的存在,那我岂不是更加危险了!?” 他没有发现,等他一边冥思一边慢慢的上了楼.在柜台上一直沉睡的胖掌柜却倏尔睁开了眼睛.烛火照耀下他呆滞的神情显得尤其诡异. 柜子的木壳里又传来咚咚的声响.然后他朝着柜台背后叠叠的大酒壶移去,胖掌柜拨开其中一壶酒红色的瓶盖. 食指呛着咽喉,对着酒壶不断的呕吐..... 接着他觉得肩上传来异样的触感. “!!”他发现,有人居然拍着他的肩膀. 他吃了一惊,迅速回头. 却只看到云渺一脸的故作惊奇的靠在柜台上,托着下巴.“你怀孕了?” 胖掌柜先是错愕,但随即便露出一副愉悦的模样. ——这家伙.... 不错! “在我们一族,曾经有着这样传说.在隐晦的历史洪流中中,有一群被遗忘的疯狂人类,他们有着接近癫狂地痴迷于屠戮我辈妖魔的隐疾.这些狂人有的精通兵器武技、有万夫不挡之勇;有的善于释纹弄咒;更有甚者可以与日月争辉,呼风唤雨、摘星夺月.但其中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有一族人.他们拥有着可以操控我们妖类灵魂并束缚在他们自己族人身上的神奇异术!他们用你们所谓惨无人道的准则让我们自相残杀!!”胖掌柜越说越激动.神情隐隐约约里露出了恐惧. “厉害...厉害...”云渺鼓掌. “而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身上的异样?南鸦一国的末裔??缚妖师..”胖掌柜一指. 云渺挖鼻屎:“呵..哪里算得上是发现?...只是觉得你很奇怪.所以就回来看了看.没想到就见到这幕了.” 胖掌柜沉默. 云渺随意把玩着台上的账本,把鼻屎往上面一粘:“现在回想起来,你究竟是何等强大的存在?居然能吸取我身上残留的咒印残伤...” 胖掌柜不语,剥了身上衣裳,把手一齐抬起,只见那两胁下有无数张眼睛,眼中迸放金光. 云渺瞳孔猛张:“你居然不是人!” “你不是缚妖师吗?居然没看出来么?”胖掌柜一愣. “这个...我猎妖术还没学全...” 但是云渺不解.——为什么要帮我? “一辈子那么长,有时候累了,总需要和别人分享一点什么的.”胖掌柜似乎看穿了云渺的迷惑.“我并不是想帮助你...但是你的身上有一种求生的力量在吸引着我的欲望...能拾起我妖族的恻隐,我猜测大概是同类的呼唤.而是你浑身上下却蕴含着人的气味.能够做到如此的,只有已经绝迹南方一国的缚妖师.”胖掌柜足顿很久“我精通食咒…虽然融入市井已经算得上数百年的光景了,但身上还残留着你们所谓妖兽的“原始贪欲”还是唤起,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与食欲,才吞噬了你身上的神秘之力.” 云渺不禁深吸一口气:“原始贪欲”?根深蒂固的种族劣性么?” “该说你的运势很强吧?本来想将你一起吃掉的,但看着刚才那副样子很可怜,我可是很冷淡的.并不是想帮你来着的.”胖掌柜别过脸去. 云渺失笑,兴趣盎然.并没有人意识到一场残酷的大战即将爆发. 砰!!!!!!!!!!! 接着他耳边穹闪过一股强烈的冲击. 鲜嫩的血液飞溅. 他惊慌失措的按着自己的耳朵.摸到的是一阵冰冷.接着逐渐红热的皮肤. 接着是强烈的痛楚. ——可恶... 云渺俯身抱耳.再抬头看看面前的胖掌柜. 赫然呆住了. 胖掌柜居然被这那股冲击后劲.黏带着就像蜈蚣一样,无限延展的肉骨手肢.给冲挂在墙上了.无力的摇晃着,他的咽喉被贯穿了,瞳孔却一动不动.不能在动了. 犹如挂饰. 及其丑陋. 但更另云渺吃惊的是,刚才那刺穿耳朵,让掌柜挂在墙上的东西.尾端有着微薄的白羽. ——是箭! 这是云渺他见过最为恐怖的纯力量. 他回头. 门因被撞破而歪倒.木屑碎了一地. 那是一个与自己相比显得极为壮硕的人.右手抚着一把黑色硬弓.赤裸着上身.黑黄色的肌肉充满精力,留着白金色的翘短发,壮硕的身躯骑坐在一头巨熊上,睥睨而视. 所谓的暗行部最强猎者. 他身后又缓缓走来一个人,身材精瘦.头发盘居着无数细细的辫子.穿着简便,袒露出的地方留着很多的伤口.他血色的瞳孔无神地盯视着云渺.看似及其简单.却散发着一股浓烈血腥的气息.有着如同屠户般恐怖的血腥杀意. 他冷淡的说,“难以置信...就是他么?看起来他没有受到任何重创...似乎是轻而易举的击败了姚段...!!!” 人间兵器,隼足风. 血流不止,云渺惊慌失措得像一只的狗. 那种恐惧的感受让人崩溃...难以招架……他意识到一个最坏的可能……,面前的两人站在一个链环的顶端!和胖掌柜不同,他们是同类,但是心灵上,他们却比任何生物更值得恐惧.『人类...人类其实才是最可怕的、无法与自己、其他生物并存的怪物.』 真正的杀手! 屋外的红霞阳光,勾勒出一层浓厚的血腥味道. 第七回 他妈的. “干!他妈的.居然射中了一只畜生,没射中人...”独尊把弓箭往地上一扔.背后是绯红的夕阳. 隼足风双手插胸,在一旁嗤之以鼻.“承认吧,独尊.”他轻蔑的说,“你压根没有射准过一次.” 独尊听闻,没有理会.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指着云渺地道:“足风...面前的小子瞳孔中散发着一股微弱的气味.它非常特别!他似乎具有不错的实力...合你我二人之力也许可以强行击杀他.但性格使然,你我都不愿意这样做.” “是你来还是我来?”独尊恶笑. 冷汗溢出.云渺维持着蹲伏捂耳的动作.出奇的谨慎. “自然是我.”隼足风漫不在意.忽然走近独尊.抚摸那只巨熊脑袋.巨熊呼应,舔舔爪子. 云渺紧盯.手上沾满的鲜血已落到了地板上. 瞬步! “拼劲你的力气吧!不然这里便是你的葬骨之地.”隼足风化身风束,朝着云渺飞冲.毫不困惑、没有怜悯.他的骨指发生着某种微微的变化.指尖凝聚愈长. “...”云渺无言的祭起术式. 碰! 隼足风像是猎物附在蜘蛛网上一样,一时难堪.整个脸、身子,被置身于一道奇异的透明墙壁之外.但双手的指尖却刺进了看似无坚不摧的墙壁. “奇妙!即使我身经百战,也从未见过这种术式.”独尊莞尔. 隼足风愈动,连动起瘫软的墙.他怒喝,“破!” 墙裂. 隼足风俯身续奔.血脉互动.他的身上隐约又传来细微的惨嗥. 云渺瞳孔凝聚. 白色的挂布出现在他视线之内,轻轻飞飘. “哈哈哈!这么精彩的戏份老子这么能错过!!?”竹中直大喊. 只是瞬间,飞奔中隼足风像是风筝般瘫软.精瘦的肩膀努力的挣扎着,却轻易的就被强制压倒.竹中直压坐在隼足风身上.徒手就足矣给隼足风的脑袋一股强烈的重击! 隼足风毫无挣扎.接触着冰冷、脏乱不堪的地面.一动不动. 独尊做出一副略略吃惊:“哇哦.” “由身体的指骨中延长化成利刃锐刺...并非武器,而是身体的一部分.能有如此神效.一定是远西印加塔万延的绝密之术·『血器』.”易准没有看谁一眼.负手背对着众人,把玩着墙壁上的那具诡异妖尸. “传闻数十年前,为对付南鸦的那支可怕的“三无”军队,洛仰皇帝潜派亲信从峡海民间重金贿得如此无道之术.不过我很好奇,如此可怕的远北禁忌之术为什么没有在军队中实践起来?”易准转身,风度形若行云. 独尊看了他一眼,苦笑回答.“说来好笑...那禁术对人的伤害极大.试验时造成的撕心裂肺的剧烈疼痛并非常人所能忍受.时至今日能完全的作用于的这种禁忌之术放眼整个中洲也仅就只有一人.” 云渺一直不语.他发现那瘦子语言上的陷阱.仅仅只是猜测的几句话就让来者暴露了东太皇朝派遣而来的身份.毫无疑问,自己对碧岚所述的推测已被证实,甚至……完全正确. 独尊扬起张狂地笑容,“你们是什么人?” “见义勇为的侠士罢了!自古降妖伏魔、行侠仗义便是我辈武人的职责.”竹中直毫无笑意,“而我们这类人总是能敏锐分辨善恶对错!” “自以为是的志者!?”独尊大笑,“吼吼!莫不是赤者行会!?” 咚!咚!咚! 阁梯上传来脚步声,烦躁和恐惧云渺让小心的盯看这那个巨熊上的猎人,没有理会. 接着他感觉到一阵温柔.和心酸. “啊岚...”他回头.是碧岚. “你的伤...很严重.真的...”碧岚看着云渺耳边粘稠露骨的血迹. “死不了的.”云渺无力的笑. 那个女人却只觉得——够了. 无论如何,真得够了. 她抛弃尊严,暗下了一个决定. 碧岚转身,看向骑在巨兽上气宇乖张的独尊:“究竟要怎么样你们才可以放过他?” 云渺一时无言, 碧岚一声叹息,“让他走吧.” “闭嘴...”云渺气若游丝. “他...他是无辜的.”碧岚咬牙. “闭嘴.”云渺细声.缓缓起身. “我知道.”独尊冷嘲,朝着碧岚点点头:“你也是.无辜的” “这是我唯一的祈求~只是放过他.放过他…”碧岚连声音都疲软了. “我叫你闭嘴!!!!”云渺那瘦弱的身子忽然发出猛烈的咆哮. 碧岚回头望着云渺,双眼血丝隐隐,红肿不堪.也就在那一刻,云渺见得她脸上虚弱的疲惫.心中刚刚爆发的烈怒火山就仿佛遇到了极北凛冬的寒息令其顿时息然.也令他陷入很久的沉默. 碧岚又看了看独尊. 独尊顿愕,接着像是理解了什么.换上一副惆怅的神情.不断着摇头. ——拒绝么? “这样做只是为了拯救这个腐朽的国家!”独尊不容质疑的肃穆.“你们死得其所.” “恩,真是值得赞赏.一旦扯到远大虚无的利益...无论多么残忍多么愚昧、卑劣的事.一瞬间就会显得高尚许多!”云渺的虚笑之中满是嫌恶,“拯救?真是完美无瑕的冠冕堂皇之词.” 碧岚愤怒呛声.“凭什么?就因为一些对我们来说莫名其妙的理由就轻易的就夺走属于别人的一生?” 独尊无动于衷,转瞬变了一副邪恶面孔.“抗议又如何?挣扎有何用?几千年来,当权者仍旧会把年轻的士卒送进偶发的战火之中.死亡是命中注定的一部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份狂笑另其他人静默了很久,其中包括隼足风.他躺在地上,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豪言笑语,犹如在思索什么一般.!!好吧!我承认,我只是在享受其中的另一个过程而已.” 这份狂笑另其他人静默了很久,其中包括隼足风.他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豪言笑语,犹如在思索什么一般. “...那个...小妮子,能听我讲几句么?”竹中直突然举手说. “说!”碧岚微微震动. “虽然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你有一份对于自己生命的尊重.我认为,光是这样就值得竭尽全力了!”竹中直走到碧岚面前.“或许我们并非从天而降正义的使者,却是世间平凡的流浪志士.听清楚,这并非奇迹.我问你,愿意活下去么?” 碧岚愕然.痴痴点头. “用不着感激我,虽然我还是看到了你眼中感激的泪光.”竹中直温柔的笑着,延续着千万年来前人秉承的气宇.“接下来的一切只是出于偶然...但是你们俩无论是谁都不会死.” 易准看着竹中直默默一笑.真希望能见识到他不凡的人生. 独尊脸上则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似乎完全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云渺低头,心口泛起一阵酸楚. “要玩?我奉陪到底!”独尊倘然,高举双手. 第八回 这是个非常特别的时刻, 一个精瘦的身子在地上不断的颤抖.接着渐渐僵直的起身.及其愤怒的他表情正式而冷静,额脸上更是着蒙上一层黑黑的泞.“哼!我已经耐着性子听你们这些人啰嗦很久了.少扯一些大义、圣者!世间的一切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我辈直上青云,汝等永坠黄泉!” 竹中直假装听不见,“谁叫你听了.你可以直接走啊.” “不知天高地厚的胖子!”隼足风指骨延伸.身后血腥暴虐之气恢宏. “是大言不惭的胖子.”竹中直嬉笑. “……”易准冷淡旁观. 隼足风望向远在门口观望的独尊:“看戏看够了么?” 独尊用充满恶意的笑容回答:“还没有呢.” 隼足风点头:“很好.”他伸出修长手指凝重地指向竹中直:“那他就是我的了.” “呼,我对你可提不起性趣.”竹中直满不在乎地摆起架式,祭拳. “啰嗦!”隼足风气沉左脚,右脚往前轻轻一步,左脚跟着重重一踏,身子登时高高腾起 数丈. 居高临下.爪光配血日.裂空斩袭! 竹中直抬头向上,健壮的臂膀闪烁着莹莹微光. 轰! 那拳风顺光一闪, 云渺抬头. 碧岚诧异. “嘿.”独尊冷笑. 好快的一拳. 隼足风被无言的震飞.他的身体扭曲就如植物细茎一样脆弱.往后斜飞,飞出门外.在地上在 翻滚. 隼足风惊叹.从一开以为的意外到现在的惊叹.他发现,这家伙...比他更快.只是一瞬间他的拳头就可以快得无法捕捉...这种强悍惊人的爆发...就好像天上落下的雨滴.看似简单,实则快而紧密,毫无破绽. 想起刚刚的嘲弄,坚硬的自尊就犹如墨汁般迅速扩染. ——这家伙...绝不简单.单论这种随心所欲而爆发的拳力甚至已经不下独尊. 另一方面,竹中直看着自己冉起白烟的拳头:“起先我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过了一会他皱眉抬头:“直至刚才的那一拳才让我真正的确信,你的身体的确有着特别的柔韧.” “……”隼足风无言的摊在地上,思量着应对之策. “放过他们俩.现在就滚回去做你们的忠犬!”竹中直漠然而行,走过门槛.“不要迫我杀你!” “很明显,只是单凭你的拳头还不够.”隼足风擦擦嘴唇,狼狈的站起. 门外的二人的战斗,越打越远,早已消失在视线之外. “你觉得怎么样?”碧岚温柔的问.此刻的她,有一种令云渺非常奇怪的淡然.她的一举一动都仿佛已经将生生死死置之于度外了.究竟她是对这两位见义勇为的武侠充满信心还是对自己生死漠不关心?他不得而知. “包扎的真不怎么样.”云渺看着面前战况.无力的笑. “你的要求还真多.”碧岚对着他的额头冷冷挥拳. “其实吧.”易准在一旁笑着抚摸云渺的兔子头:“我觉得包得还不错!哈哈.” 云渺捂头,想不通:“为什么是会这种气氛?” 接着他便感觉自己周围的气息变得拥挤. “……”气氛不对. “岚.” “嗯?”碧岚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 “照顾自己.”云渺袖口蠕动,一条青蛇从中偷偷爬出.接着它抽搐几下,由口腔渐渐吐出一把剑.此剑颜色为墨,剑柄倾斜,喙状,眼部的圆球则是一枚红石,剑身有一道深深的血槽. “我想作为战利品它总是有点用处的,你拿着这剑吧.” “玩够了么?”独尊嘴角咧笑,骑下的巨兽燃起屡屡白烟.“我等了很久了.” “够了.”云渺咬着牙,想起之前耳旁的那刺痛的一箭. “感觉如何?是想活下去么?”独尊一跃踏下地面.脚下闷响蹦出一股巨大的冲击.原本的坐骑居然化作尘烟! “是.”云渺如是. 易准听着,看似淡泊的凝光不由偷偷得望向碧岚,嘴边泛起浅浅的一笑.纤弱的白裙流袖,脸庞秀美.一瞬间,他出神的凝视着,仿佛从未见过那么纯美的眼睛. “那你唯一可以做得就打倒我们!用我的鲜血换取你们所谓的自由!只有战胜恐惧的人,才有机会等待希望的到来!”独尊招手,蠢蠢欲动. “一起见证死亡的气氛吧!”独尊越步,聚集起让人窒息的压力.像一头野豹子低身狂奔,并在同时放声咆哮,犹如魔鬼的呼唤.然而迎接他的却不是云渺的术式. 是一个佝偻的身影. 这让云渺心中不禁百感交集,难以道言. 易准踏上几步,挡在云渺面前,凝聚气息,双指默默朝向独尊.漠然的面对独尊如虎的气势,散鬓轻飘. 他直视独尊.“指剑,领教.” 云渺仔细注视着他的手指,很快,无尽的剑气竟从易准的尾指、食指、拇指喷出! 指气形态如弯柳,锋利悬弧.在独尊面前旋起无数!封锁一切角度. 独尊冷哼.毫无畏惧对着面前无数的利刃强行硬闯. 毫无疑问,积聚的疼痛直彻独尊面颊、贯穿其肩膀、撕裂着他的胸口.却让他的动作更快、更加疯狂. 二人差距仅距一步, 独尊当即拍出一击生猛重掌. 易准未动,全身的气流瞬间散尽,又续而再次凝聚.凌乱的指气在右手的指间集聚为剑势. 他晃动手臂迎向独尊生猛的重掌,用中指、食指化成的指剑刺向独尊,径直贯穿了独尊的手掌. 但是, “太天真!”独尊无惧!下腹被贯穿.疼痛只是愈发的刺激着他的身体,硬身着挺近.面对猛烈的攻势,壮硕的身形更快.被剑气贯穿的掌间扩起一个巨大的血肉裂痕,而后剑息划穿面颊.鲜红的血液如池水洪流般在脸上轰泻而出. 但稳占上分的易准表情首次露出意料之外的一丝骇然. 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 最为恐怖的一击! “厉害!”他坦然称赞,甚至不闪躲. 突然一声沉闷的巨响, 啪! 光已目视便能感觉剧疼.易准的手指就被独尊那强劲的掌劲排得弯折.他身体倒退.手腕的皮肤露出骨裂和筋肉. 第九回 易准受力震退,捂着创裂的左臂昏昏欲倒. 背后,一股温和的力量却支撑住了他. 独尊大笑,“这是最后一次提醒!记住了!傲慢!会带来沉重的代价!” 面前,那个凶悍的猎人却不再儿戏,朝向他轻身低跃,双手凝拳垮压.再次追击.之后,一个消瘦的身影徒臂迎上, 碧岚拖着易准远离,易准却只是呆呆的看着云渺那消瘦的身子,眼光流离.脑海中一个被埋葬在深处的意气背影轮廓渐渐现形.颓然摇头,又看了看像是枯树歪节似的血淋手臂,哭笑不得.挥发着他由死绝之地还生,经历非凡的痛苦后的风华个性. 甚至,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努力. 云渺对上独尊.手臂前微光若动,隔着一层琉璃若隐若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就只会这一招?”独尊稳住不住,大声笑嘲,高亢强力的拳风下压. 吥哒.吥哒.吥哒. 无色壁垒顿时破碎.裂下消散. 独尊露齿大笑.但很快猎人的本能便使他集中心智,并且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你刚才,不是,还问我,会什么?”云渺沉肩斜身,硬碰上独尊的天降拳头. 被迫力极强的拳头压下,云渺好像还隐隐的听得见他臂间的骨骼微微的裂声.让他更加不敢怠慢,另一只手在宽阔的袍袖中,掌心引起微弱的咒印. ——精神力却前所未有的集中. 这是他的最后一搏... 奇妙的黑风,在云渺面颊前一吹而过.只剩有层蜉蝣似的热.他静静审视,目睹它带来的压制性破坏. 像是苍蝇对上蚊子,好好的却忽然冒出一只青蛙,一舌与蚊子擦肩,只是吞掉了苍蝇. 绝对凶悍的大蟒势如飞箭,由门外朝内疯冲!只是一瞬间,它就逮住了独尊,不比匕首的锋利度差的牙、满载恶欲的大嘴就绞掉了独尊.凶悍的冲击甚至能一头撞破高碎挂着胖掌柜尸体的墙壁. “呼...你就是头自信的猪!!”云渺承受不住压力,单膝跪在地上,闷吼一声. 云渺缓缓起身,只觉得内息翻滚.全身冷颤到达了前所未有的极境.但很快,碧岚便搀扶住了他. ——谢谢. 云渺已显疲虚. 碧岚苦涩的笑,又很认真的敲了敲云渺的头. 呵...银铃似的笑声和冷润的笑声重叠. “...结束了.”易准摊在角落,高高仰起了颈子,声音却开始变得越来越微弱.看着远方那条狰狞的大蛇,苦笑. “终于...”云渺喘气.闭目,勉强定神. 结束? 他说...结束了? 哈哈...这可真让人不悦! “哈哈哈哈哈!”独尊的笑声远远而至.碧岚不由的望向了远处蜿蜒的大蛇一方. 黄昏的空气显得浑浊不堪. “恐...恐怕...没那么简单...”她尤物似的脸上满是恐惧. 云渺听闻先是一惊,然后同易准同时看向巨蟒一方. ——怎么会!? 云渺毛发直立,一阵疙瘩. “的确,看来没那么简单.”易准大笑.带着苦涩的自嘲. 那家伙斜着身子,徒臂支撑开了大蛇的嘴巴.他青筋暴露.脖子歪斜使得五官也呈现出一个奇特的姿态.他的脸孔因为重伤而极度歪曲,却咧嘴颤发着空寒的恶笑. 周围人影稀疏, 迸! 隼足风被这一拳击退数步,因对方运足了气力,虽是不痛,却震得是虎口发麻,连增出指甲都险些收缩回指骨里了. 这俩人已经越打越远了... 一步, “中!”竹中直追击.日积月累的荧光臂膀连动着硬拳每一击力道都如千斤巨石. “...”隼足风弹越,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所有稀疏的人影. ——隼足风不想惊动他们. 接着,他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个画面,背后是皎洁的月,月下,那一个白衣男蹲下.一边喂食,一边抚慰着一头很小很小的白猫. 是因为那个男人么?! 美妙的像是一个梦...他愈发的厌恶自己的宿命. ——该是时候了么... “唔!”竹中直追上.臂膀冉气. “踏.”“踏.”“踏.”三步 怒涛之势. 出拳.宛若沉霆. 隼足风凝视,令人恐惧的暴虐之气徒生. 迸!!! 隼足风背后脊髓叠叠鼓出.受力飞腾.一只手锋利的硬爪却勒紧插入竹中直的手臂.却只能留下五道白痕. 但拳力依在,再退... “你持有强大的实力.但尚未明了对方的底线就轻举妄动...就是你不成熟和缺乏经验的地方.讲明白了,战斗不过是互相揣测底线的游戏罢了...”直到指爪退至腕拳处才止住后息. “现在开始,就让我看看你的脖子,是不是跟你的手臂一样钢硬吧~~”隼足风反力,另一手也不停息,甩动着强大的狠毒恶尽.舞向竹中直. “啰嗦!”竹中直皱眉.全身舒展爆涌出金刚『合气』抵挡. 鲜血. 只能是竹中直的.他头往后斜,胸口破裂留下爪痕,抓碎了胸口的白色布匹,出现了深深的血痕,竹中直闷哼,挥拳反击. 迸! ...隼足风再退,紧抓墙壁,拖延了许久才停住拳尽.接着一个后翻,踞伏在地. “啊~~强大的气力居然改变了我全力挥下的轨迹...”隼足风诧异的扶正自己的身体. 竹中直一声嘶吼.“别管啥小细节的玩意!刚才是我大意了.再来过!” 隼足风看了看远方陆续闻至的围观人群,摇头道:“算了,已经够了.” “啊?”竹中直一听就没了后劲. “快回去吧...因为你并不了解与我同行的那个叫做独尊实力.客栈那边的变化已经不是你能揣摩的了.” “啊?”竹中直瞪眼. “不用用那么奇怪的表情.你是真心想要帮助他们对吧?” “可你...” “我身边的家伙们...都逐渐变成了疯子.若是不跟他们一样疯狂.我怕自己连生存的意义都找不到了!”他望着天空叹了一口气,变得冷峻.“是这个我想报效的国家变了呢?还是事实本质如此呢?...我...厌倦了....我已经不想再杀人了.一直以来我都在试着改变自己...如今我找到了机会.” “?” “我猜测你不会相信...一开始我只是想把你诱骗出来.但是,你打得我疼得要命...让我有了点热血,情不自禁想要和你较量一下...所以的跟你多交手了一会.”隼足风筹措一会,严肃的说:“我的那位伙伴——独尊……他绝对是你一生见过的人里最最特殊的一个.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妄想杀死他.只有跑.跑得越远越好.” “跑...?”竹中直迷糊了. “对!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没有人再会去关注那个女人生死了.” 竹中直忽然生气了:“我确实不相信.” 隼足风杀气全无,平息气息,他摊手,随后离开:“……信与不信,你自己选取.但若打,我不奉陪.我会在这里,等待事情结束.” “...”竹中直只能站着发愣. 第十回 易准重吸一口气,迅速做出反应.左脚一跃,意如脚踏飞雪,直至墙壁,轻踩墙檐.单手沿指蕴出瀑布似的天蓝『合气』.朝向大蛇巨齿边徒力支撑的独尊天再次飞跃.其形态宛若天马流星般的绝妙. 他每接近一分独尊,手上的指剑便更涨、更长. 驭气横斩! 向利剑切嫩菜似的,直接分离大蛇的上下鄂.... 血光飞溅. 独尊的野兽般的诡笑像是凝固成了雕像.尖嚎一声,壮硕的身躯因腰斩而变成二截.笨重倒下. 巨蛇迟钝的躯体颓倒在地上.皮肤沾着独尊霪淋的鲜血,犹如倒下的树木,木然不动.硕大的蛇躯却没有流出血液,便开始燃起轻缕起一堆雾气.沉寂在它的身上,终而漫漫消散.除了它造成的疯狂破坏.就没有留下一丝它存在过的痕迹. 独尊尸首亦是趴伏不动.自腰间流出不止的浓浓血液. 易准靠着墙壁落地,步履艰难的走上几步. 碧岚轻轻放下光影锋利的夜鸦剑:“实在奇妙.你刚才的动作简直是跟雀鸟一样轻灵,是浮空术、还是...轻功??” “浮空术?没听说过?那是什么?”易准摇头. “那是仙庭的一种纵身法术....听我父亲说像仙庭北乾·耽老这种登峰造极者甚至能腾云踩霞,飘荡云中而立.."提起父亲,碧岚背着众人闪过不易察觉一丝哀撤. “障眼法罢了!”易准不信,莞尔笑置. “有什么不可能的,被尊为『传说』之称的大祭师太敏君八百年前不是照样以一人之力凭借咒法对抗前朝三万士卒.平川之战威震中洲.虽然这件事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神话.但是你能矢口否认这件登录皇朝史传的事实?任谁都必须承认那种古老的神秘早已经超越体技和武技.” 信仰越深,视野反而越小. “很深奥.“碧岚没有认真听,只是退离伤感,努力让自己一笑.再试着做出赞同的表情. “此话,我亦难懂其中深意.虽闻所未闻,但似乎并不无道理.”易准倒是毫不在意. “....” “对了,你们已经可以离开了.” “现在?离开!为什么?”碧岚简直难以置信. “恩,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虽然我一点都不想多管闲事,但该做的我们已经尽力做到 最好了....我还要等我的那个朋友!我们还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解决....他一旦回来我们也回迅速离开这里.”易准别过头. “就算他能赶回来....可是你的伤势....”碧岚 “不要紧.也不用担心他.对了,别看他那副傻傻的样子,我那个朋友他可是比我还厉害的人....”易准说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比起那些还是先担心一下你的朋友吧.快点去看看大夫...顺便,带走那个小家伙吧!” “嗯?” “出来.” 躲在柜台后面的一个身影露出了头.云渺认得他,他是店小二! 这个少年的眼里,呈现出了不信任的目光.他手中握着半勺碎碗,似乎将其当成了自己防身的武器. 然后,碧岚握住了他仅有的武器. 鲜血如同生长的红艳发束,从碧岚的手中缓缓流出. “你也会觉得痛吧.”碧岚静静的看着他,“记住这种愧疚.永远不要变成那种坏人!伤害别人的话.自己的心也流血的.” 看起来...他们有着一样的哀伤呢. 易准单手抚摸着躲在柳义从的黑玉似的发丝.擦擦他的面颊,也试着抚平着少年稚嫩脸上的闪透泪珠. 柳义从站起身起来.但充满悲伤眼光还是不舍那具高高悬挂,笔挺却又丑陋的尸体.虽然已经一动不动死去,可是那个"人"对于他来说那代表了太多太多无可替代的珍贵东西. “奇怪了?他是什么躲在这里的?”云渺懒洋洋的问. “在听到那疯子破门的动静后.和我一起来的.不,准确来应该说是我带他来的”他冷冷的眼光一瞥那个巨汉. 眼睛,仿佛出现一层错觉. 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 柳义从只觉得面前的场景犹如慢景. 钢锤般的巨石慢慢得压砸向着早已经腐烂不堪的古老木具. 独尊伟岸的身躯恍如饿鬼重重的扑向易准佝偻的瘦影. 那本是及其的滑稽又可笑的动作.却让柳义从感觉到前所未有恐惧和颤栗.胯下间的一点不知不觉的失了控制. 原本已经重创或者说是死去的独尊腰间的切痕正已非常快速的愈合紧黏着.同时脸上的伤痕完全也回复了. 易准在刹那之间暗嗔,“看起来形势不妙...这家伙太诡异了.假使是钢铁般的躯体也不可能承受这种创伤而若无其事...他不是一般人.他的伤口正在已非常快的速度愈合....”他起手欲意反击,一击指剑贯穿对方脑骨,却被随即制住了手腕. “当你踏入黄泉之后,也要记得你曾被我踩在脚下!”独尊压坐在瘦弱的易准身上疯狂的笑着大吼,“哈..这大概就是你引以为傲的指气吧!”头槌一击.瞬间的冲击让易准只是冷冷地闷哼一声.但很快他的冷傲就变成了颤动的苦撑! 独尊疯狂的举动着自己绝对强大的钢拳,一击又一击的打在易准的手腕、手臂、琵琶骨等关节处! “还能不能用出指气!看你还能不能用出指气!看你还不能用的出来!看你....”独尊发现自己浑身已经使不上力.很是奇怪,转而看向自己的手臂. 一条巨蟒庞大正紧紧的束缚着自己的全身.饱含着似乎远远本身超越局限的凶悍力量. “嘿....”易准躺软在地上朝独尊悠悠的嘲弄. 独尊一楞,接着才像是了解到了什么.迅速转头! 云渺负手飞奔.一步一步的奔来.... 接着他的袍袖中飞出了密密麻麻的绿色飞箭. 不、不对!是“飞蛇”! 如同百箭齐发. 卜、卜、卜、卜、卜、卜!!! 身上的束缚感瞬间消失,但是也让独尊尝受到了犹如投石巨车般掷出的细密、亦然具有可怕爆炸力量! 伟岸的身躯被迫迅速击退,也留下了许多血色粘稠的窟窿战勋. 直到猛攻停止,独尊才放下交叉在额头前防御的双手.但云渺又怎么会放松紧迫的抢攻.朝着独尊的下阴狠狠飞踢. 又是一击. “哈哈哈!”独尊仰天一吼:“再来过!”用更快的拳头轰中云渺的胸口.近步.另一只手反抓着云渺的衣领,转步.一把将他仍了出去. 享受着原本被不屑的凌虐快感. 恶心的伤口脉络开始拥挤愈合,渐渐回复成原貌. 云渺撞破红色的桌子,左臂部分的衣服大多数已经滑破.他不堪的倒在地上重重的咳嗽,因为剧烈的运动刺激着耳朵上白布轻裹着红晕.他一次又一次不断的试着站起身来,但一次又一次的倒了下去. 独尊耐心的尖笑! 远处,稚嫩少年不忍面前的掺状,颤抖的闭上眼睛. 碧岚姿态略显柔弱,一手拉着柳义从远离,一手紧握夜鸦剑护着.靛黑的眼光始终不离前方.载着些许感动,她眼前朦胧一片,试着喊出一些鼓舞和安慰的话语...然而终究没有开口. 第十一回 门外,一个大汉气喘吁吁.忍不住弯腰双手覆着腿小休一会. “呼!累死我了...”竹中直擦了把汗.才走了进来. 舒展了下肥厚腰部,竹中直便对着倒在独尊旁边的易准喊道:“易准,你他妈的竟然被人揍成这副德行,真是不中用,你现在就老老实实躺在地上吧!”接着他拍了拍手,对着碧岚和柳义从先是一愣,然后微笑:“放心....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我吧” 碧岚默默点头. 柳义从晶莹的眼光流露出一丝崇拜. 胖子大步走到云渺身边,对掌拉了云渺一把. 云渺疲惫,却感觉对方由掌心里传出的赤诚蕴含温温的热. 独尊恶笑,傲视众人,流露着一直无法抑止的兴奋与昂扬.袒露的上身伤痕全数不见. “真是头怪物!”竹中直臂膀蕴气. 云渺眨眨眼,与竹中直并排一线:“我觉得你也是...怪物.” “最可怕的不是怪物,而是明知道面前站着的是怪物还敢踏出那非凡一步的人啊!”独尊语毕,抬起右手. “暗熊!”他身上猛地冒出混沌的凄寒.梦寐之间冒出一头黑色的巨熊,朝着竹中直狂奔. “磅猛的威势!!不过,一定要喊出来吗?”竹中直双手互应抵挡住恶熊的蛮冲,灌注精神.没有露出过溢的担忧或兴奋.接着他闷哼一声. 他出手, 出拳. 是微光, 恍若流星疾驰闪过. 暗熊的映象立即破碎、淡去、然后幻灭. 没有实感,仿佛只是碰到虚无. 这是竹中直的感觉... 殊不知,这是一个陷阱. 由于天赋方面的问题,独尊召唤的暗熊...是无法构成杀伤力的.虽然拥有威猛的外表,其实是它其实毫无战力.而且连看似锋利的牙齿、利爪也是极其脆弱的. 真正的杀器其实是粘附暗熊身上,由姚段给予的那一丝“灰尘”.在此刻因为这种暴力的触动,就像是一个微妙的讯息,传递给了远在逐鹿城内的姚段. “厉害!单是一拳就可以震散我的暗熊.但凭你这样高强的本事却还不足以击败隼足风!”独尊神秘的笑着.“他在哪里?” 竹中直犹豫了一会,没有说话. 云渺的右袖里已经飞散出无数的蛇群. 这一次,受伤的独尊则是像一只怒豹般冲弹了过来! 既视感, 他想到了易准的那一次... 云渺火速退后,全身浸浴沸腾的汗浆,额上蒸着白气.将另一只手收在宽阔的袍袖中. 没有人注意,周边的各个空间都此时都在蠢蠢欲动着. 云渺他准备再次唤出数年前他在梦境狩猎的妖邪魔兽——封印并沉睡在他体内的黑暗魂魄,梦之纬度的统治者. 九首妖·噩梦大蛇. 独尊嘴角上扬,没有痛楚、只有血战的兴奋.一只胳膊已经快被冲弹出的爆蛇弄坏了. 形式看起来似乎对谁都不太好. 虽然不能给予物质上的支援,但独尊的讯息还是迅速得到了回应, 所以... 齿轮启动. 云渺失败了. 噩梦大蛇没有出现...反而他自己颈脖的血脉笼上了一层黑色,淤血张弛.让他的脸变得黑白分明却又像挂着苍白的霜层.这股奇特的力量干扰着他复杂的生命力...只可能是——某人的咒印之力. 在常人眼里,没有任何前兆. 突然,他双膝跪在地上,毫无战意.完全失去了气力! 不是求饶. 是在苦撑... 他的鼻孔里露出一条血流.呼吸变得急促.额头汗水淋漓.眼神迷离且恐惧.嘴唇打开,试着大声的喊出几个字.无奈始终只有几声喘息. 独尊一脸的恶像,离他只有摇摇几步... 死亡……也仅仅只有几步之遥...... 短短的刹那,云渺的脑海就飞腾起无数的想法. ——这种感觉...是人生的轮回吗? ——难道今次我...真的是死期到了...? ——能得救吗???? ——会有人为我感到悲伤吗???? ——该怎么办????我能拖住他吗???? ..... ........ ——我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吗?哼,总觉得,有点可惜呢. 也正只是那短暂一刻,他的思维像是达到了沸点,沸腾起了无数旧日画面. 云渺看到了一片红色,如同流水.檐向天际.转瞬便是一片烈火之海.热焰连天,惨叫不止.然而片刻便化为一片黄色的荒墟.地上生长着艳丽的野花,残风吹过,一个满是鲜血的小女孩婆娑其中,血淋淋的面庞上挤着两张不同的脸,同时对他微笑.她的秀发宛若阳光,却身形却宛若恶鬼.轻柔而可怖.在微笑中逐渐远去. ——不,不行.绝对不行! 他已度过了童稚无知的年华,对世间的诸事,即使不懂,也了解一二. 他无惧妖鬼,但仍怕幽暗、死亡、留恋尘寰的一切. 云渺在半睡半醒之间猛然苏醒! 此时对方与云渺仅仅只有一步之遥.而他身上的伤口、血污全部燃尽,脸上的、身上的伤疤全部都不留痕迹的消失了,抑止住兴奋,独尊停了下来. “哼...这副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快死掉的小苍蝇.”独尊的手抓住了云渺的咽喉.“然而...真的,很不错.”独尊如是.这是他心中的感情,对失败者的嘉许称赞. 一句与他形象不太吻合的话.毫无掩饰的真心话.敌人在战斗中流露出对于生命的渴望,其实也影响了独尊他内心的一丝感触. 云渺默默的接受了赞誉. 不过,那种兮兮相惜的情感很快就消失了. “哈哈.正因为如此...我必须立马的杀死你.做一个了断.”独尊轻易的将他拾起. “唔...”云渺无力的就如婴儿. 独尊的身后猛地冒出一个高大厚实的身影,用着愤怒的声音说:“那我呢!!” “你仍要等等.”独尊回头,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令人作呕的恶心笑容. 第十二回 远处,少年在她的身边,因为恐惧而不断蜷缩着. 她则呆呆的看着.很久很久,眼泪才忍不住的流落下来. ——不能...真的不能... 竹中直已经双臂燃着萤萤之光,拳贯满气力,蒸发白雾. 独尊正对着他笑,他总是给某些人很多反击的机会. “嘣~!” 他的鼻子凹陷了进去. “力道不够.”独尊还是在笑. 嗖! “呜.” 独尊冷不叮的闷嗽一声.他的喉咙被剑气贯穿了.裂开的颈脖血窝飞溅,直接喷在了竹中直的脸上. 易准在远处握着自己颤抖的指头,“现在呢.”他做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接着晕了过去. 等他一晕, 暴力的宴会开始了,怪力对头骨宣泄的声音噼啪作响,血泡和喉头的恐怖低语.独尊的上半身就给竹中直充满劲力的双拳轰烂了. “窝..不似叫...尼灯灯马?”独尊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裂碎的头骨仿佛依旧残喘着嘲弄的笑容. 他那只手还是紧紧的捏着云渺的脖子,没有丝毫放松. 竹中直的心里不禁打了一个疙瘩, 他的面部、咽喉受伤之处皆是若有若无的一丝细微的焰火,让其以惊人的速度自愈, 根本杀不死. 这... 简直就是不死之身. 对手身上散发着一股死亡的味道.更让他觉得恶心! “中!”竹中直勾拳直中独尊脊骨. 再轰!再轰!再轰!再轰!再轰! 内心的浮躁终于使竹中直变得像是前所未见的异兽一样. 这让嗜战如狂的独尊完全被吸引住了.他嘶吼一声,仍开云渺.来自本能的冲动,驱使他不顾 一切的享受,同时行动. “来呀!来呀!”独尊的双手迅速向后牵引,一个迅速回身.“肉体的疼痛便是活着的证明!”独尊全力向竹中直压了过去,得意的抓住他的双手狂吼着:“哈哈哈...你只凭借的这双手臂是根本挡不住我的!!” 竹中直拼住力气,硬身无语. 二人缠斗在地上.打做一团. “哈哈...让我看看你的价值!”独尊用逐渐自愈的脑袋持续不断的撞向竹中直的脸. 竹中直驱动体内金刚『合气』,蓄势待发的准备反击. 接着他的眼睛忽然一亮.灵机一动. “小妮子!快!斩...下...他的...脑袋!”竹中直汗流浃背,手脚并用,反束缚住了对手. 独尊嗷嗷大叫,用头猛击竹中直. 犹犹豫豫的碧岚鼓起勇气,迅速前来,持剑朝着独尊的颈脖用力一砍. 血液咕哝,可惜力道不够,剑刃在肌肉骨骼间卡住了. 独尊全身松动,首次夹杂痛苦之音.“嚛...”他冰冷盯着竹中直怪笑,“嚛嚛嚛...你们阻止不了我!无论到、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要她的命!嚛嚛嚛...” 竹中直见势大好,注入浑宏的内息抓住剑刃向旁一推.一瞬间独尊的双耳、鼻孔、双眼、嘴巴,一齐激喷出一道血泉. 扑通! 独尊的脑袋就掉了下来. 他壮硕的身躯仿佛顽强的蛆虫,挣扎了一会,便不做动弹.似乎是死了,和他顽强的生命一起 死了. 碧岚无助的坐在一旁,长长的睫毛慢慢合上,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有时候,当一个弱者...绝对不是一件坏事啊.』竹中直全身都是粘稠的血迹,他推开那具压在身上的壮硕尸体.拿起宝剑,刺向尸体的胸口.待到稍息,见对方不在起身,才疏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 冷风如刀,吹了进来,趴在地上的易准一动不动. 『没有人能够单独的活下去!也许有时候,会有人走的比较慢...也因为这样,人们才会相互扶持,相互帮助.』 云渺依着红木桌未动,呆呆的看着.时不时喘息一下,颓废的像是一条狗. 『好好的活下去吧.』 结束了. 这次是真的. 碧岚双手用力很久才拉起了身材有些肥胖的竹中直. 竹中直的向碧岚摇摇手,指了指依靠在角落容色憔悴的云渺.转而向他的朋友走去. 冷风迎来,吹起白色的雾气. 他轻轻的踹了一脚易准,笑道:“天很冷,该起床了.” 易准趴在地上,疲惫的睁开眼睛,冷淡又不屑:“可我还没睡够呢!” 竹中直扶起他,拍拍身上的灰尘振作疲惫的精神:“可是咱们任务在身,该走了.” 易准笑了笑:“那就走吧.” 碧岚还未料到,他一说完,二人竟然就互相搀扶着走到了门口. 碧岚喊.“喂!别耍帅了!你们的包袱还在客栈里呢!?” “包袱里面是空的!那只是装饰品罢了.”竹中直招招手. 碧岚苦笑,“那你带个屁的包袱...” 竹中直回首笑道:“哈哈!你管我带不带空包袱!有缘江湖再见拉!” 碧岚朝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跪了下来,“在此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如蒙不嫌,他日必报大恩大德.” “不嫌不嫌...小妮子、小情郎自当保重!”竹中直打着哈哈.弹性一笑.神采飘逸! “小姐.”易准点点头,“我看得出来,你是高贵的.但世界太大了,到处都充满着残酷、暴力.我们帮不了所有人.我觉得,有时候,拾起勇气.就是生与死的差别.”他顿了顿,望着眼前的血迹,觉得自己必须说下去,“但同时,当你面对这种怪物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不要让自己也变成了怪物.正如同你被黑暗窥探,也会情不自禁被黑暗吸引.” 他一声叹息.“江湖再见!”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二人越走越远,越走越小...消失在飘落雪景,浅浅的残阳中. 挽回终究是无解. 碧岚望着远景,舒展双手:“呼.感觉真累啊.” “.....”柳义从瞪大眼睛看着碧岚. “.....”碧岚也看着柳义从. 碧岚招招手,终于憋出一句.“你好.” “.....”柳义从斜着头. 够了,我这究竟是在干什么...碧岚郁闷的踹着墙角,只怪那两个混蛋.说得那么潇洒,居然 把这小子丢给了我!!! “喂...”云渺似乎清醒了. “!?”碧岚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把你遗忘了.话说回来,你怎么回事?一直在哪里发呆?天啊.大帅哥...你可是与死亡擦肩而过啊.来点振奋的表情.”碧岚马上就去拉云渺.却发现他重得有点拉不起来. “喂...你倒是配合点啊!!”碧岚用力拉. “嗯?是错觉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脑袋...很沉...很重...”云渺满头大汗的敲着脑袋,茫然不解. “或者是你的伤口感染了?这个镇子给人毫无人烟的感觉...”碧岚轻轻架着云渺的胳膊, 对柳义从笑笑:“小弟弟,带我们去这里最近的医馆吧.” “.....”柳义从也去帮忙扶着. 第十三回 暮日已沉, 银白色的雪尘缓缓洒落在这个看似华丽,本质则蛀满是千疮百孔的曙光王朝. 感觉有点冷... 且长且宽的阶梯上留着一层薄薄的白色雪迹.阶梯初始的最低端分成二部分.中间耸立着极为一座比宫殿还要大上许多的雕像.雪尘依在它的头上,身上.让它没有表情,锦衣长袍,笔直的身子只是孤独的望着远方.仔细一看,它的身躯之上其实雕刻了无数文字,既整齐的又既奇怪的排列着. 这是建国后死于战争之中历代英雄的名字. 而这些雄伟的建筑皆是由百年前,有着『残酷奴主』绰号的拜呈寸所构想,他统领着当时北方的盟友,红河之端的部落民众,长约数十丈,皮肤硬如钢石,编鸟兽之毛以蔽形的宛渠巨人一起协助建立的. 然而,不管竖立的慰灵碑有多豪华——都不能让那些战死的人回到家人的身边. 他们,只是当权者的玩具. 天烛殿, 洛烽坐在冰冷的金屏龙椅之上. 黑色的阴影没住他的英伟、毫无血色的脸庞,前额倾斜于耳际的长发.双手遮脸,拇指抚着下巴,四指压着鼻翼.突显着他额外的疲惫,内心的孤凉.颓废的像是一个垂暮孤独的老者.这种悲伤仿佛便是来自于对世俗绝望. 闭上眼.头疼,最终让他放弃了思考.开始逃避. 他不断沉思,是在隐藏自己作为一个人对于未知的恐惧.无奈他所要走的,是一条即使初衷再好,也不为众人接受的曲折道路.也许会因此背负粗俗、无能、昏庸、暴虐的遗世罪名.不过,即使漫梭的星空也会划过流星.再长久的事物也终将化为土灰.天地万物,不过短短几十年... 人前人后,不断压抑个人的情感.对于他来说,出生皇族的他是何其幸运,又是何其不幸. 一切痛苦的起源是在一年前一次秘密的会谈中,不过,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深吸一口气,对着空无一人的殿堂他笑着说了一句“一点都不感人.人生,还真是残酷啊.”说完,他走到大殿的门口,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他知道自己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 叫唤着困惑的侍从来到洛烽他自己的房间.帝君坐在床上,侍从站着.面对面,想要疏泄一些情绪.却不知道该聊一些什么. 侍从神情谨慎而恭敬. 洛烽似乎已有些累,又大略空虚沉闷感到有些厌倦. 印象里,侍从是一个很年轻很瘦弱的少年.听告老还家的内廷总管说,他出生于北域周边的野蛮部落.在他孩提时,父母便流落逐鹿.因为外来人没有地位,生活艰难.所以便把他卖进宫廷了. ... 洛烽:“姓名?” “方谭信...” “好!方谭信...把你的衣服脱掉.”洛烽冷冰冰的声音,深沉、压抑. 侍从不由得身子一震,虽然不经世事,半幼稚和半成熟的脸却已经红了. 措手不及,他没想到帝君会有如此喜好... 同性之好... 他看见洛烽现在就在脱衣服. “快脱!”沉闷而烦躁的声音. 晚风透窗,已有寒意. 洛烽走近, 侍从垂下头,紧张的脱掉了外衫.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冷透了. “嘿.”洛烽冷笑一声.拾起他的外衫.朝门外走去. 走着走着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啊!碛!”侍从狼狈的打了个喷涂. “穿上我的衣服吧.”洛烽回头,深沉的说. “我...我怎么敢...”侍从的声音很弱. “什么敢不敢的...叫你穿你就穿!”他不知觉的皱起眉头.缓缓道:“我想要去散散心...你老实呆在房间里等我回来.如果困了的话就直接在床上睡算了.” 说完就走. 日落,天黑. 黑色的乌鸦吁吁而落,静止在微微塑雪的东方式翘檐上.黑色的羽翼对地失调;与天配合. 有一个人在走,走得很快.走姿很怪.肩上站着一只肥满白鸽.从背后看去,他身材较高,体态极瘦,衣着纯白,绿色的卷发.样子既不太像是显贵,也不太像是侍奴. 这种人出现在宫廷本来就是一种很奇怪的事,不过奇怪的是却没有人发现这种失常. “风羽大人!?”侍从. “恩!?”风羽望着那道背影,觉得很奇怪,便打算试着叫住他. “你怎么了?”侍从很是疑惑. 接着他看到那人径直走入了走廊硬实的墙壁. 走进了墙壁! “风羽大人!!!!!!!!”侍从大喊. 风羽不禁“啊”了一声,思绪被拉回.“没事.”风羽诧异的走到墙壁面前,轻轻摸索. 路上洛烽他左看右看,不像个帝王.怀揣着莫名的情感,他踌躇的走进了膳房. 洛烽很轻易的闻到了膳房里混杂着的那种寻常街市中怎么也掩饰不了的鱼腥味道,里面人多混杂,如同游走龙蛇,没有人有时间会去理他. 一瞬间他很喜欢这种静寂,被人忽视、没人注意孤立的感觉. 人前人后,他根本就是两种人.或者说,其中一个从头到尾就是他自我保护的伪装? 不, 无论哪一个. 都是真实的他. “喂!小子,过来帮帮忙.”有人随意的使唤着洛烽. 洛烽阴郁的表情有些不太舒服.不过,他这才看清那个人的面貌. 英俊. 精致的五官.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剑眉高额.微微细细上翘的嘴巴,扁扁炯炯有神的眼睛和他一样似乎不太愉悦,由紫冠冉起的黑色头发有些随意,一部分已经飘到了他的下颚边上,还有俩束由背后懒懒的散在领口. “快来!”那家伙很随意的抓着洛烽的手.带着他左弯又拐,走进一个洛烽完全不熟悉的脏臭房间.地板上满是污渍,墙壁也因为长期不打扫已经显得乌黑了. 三缸混浊的残羹剩饭.泔水散发着浓烈的味道.让洛烽深感反胃. “大伙几乎都休息去了.和我一起把这些东西搬走.” “搬到哪里...?” “当然是搬门口,在用车子运出去了啊.大哥,你是新来的吧.” “嗯.” 他拉起袖子,几乎苦笑:“我叫南宫伤,南天的南,自宫的宫,伤心的伤.你什么称呼?” 洛烽有点想笑,摸着下颚想了想,学着他的样子:“阿疯.疯子的疯.” “好称呼.” “得了吧.” 南宫伤走到一边,示意洛烽走到另一边. 洛烽硬着头皮上前,但很快便忍受不住那恶心的气味.趴在地上不停干呕,因为恶心,红润的眼睛里流淌着微微的泪水. 南宫伤放下手,走到他的身边,扶起了他.递上了?麻布口罩.有些诧异:“喂...小兄弟,你行不行啊.” 洛烽推开他,看了一眼口罩,发现它的内部并不是现象中的那般干净,里面有些微黄的颜色“可以.”洛烽推卸,却还是点了一下头. 来来回回,忙了半天,终于全部搬到了门口, “不浪费吗?”洛烽看着满载三缸厚重的泔水远去的车子. 天气越趋凄冷,细雪摇摇. “浪费什么?这是一个循环,地位高的大人物根本吃不完这些东西,于是就会分给身边地位高的奴才,吃剩后再给地位低的奴才.不过有些大人物还真是奇怪,我常听说送到帝君房间的那些什么莲子汤、什么白莲羹啊,每次都是滴点不沾的给送回来的.”南宫伤耐心的对着这个傻乎乎的新人解释. “也许是他觉得这些东西难以入口吧.”洛烽散发着笑容. 南宫伤不爽的挪了挪身子:“难以入口?得了吧!我老实告诉你,每次轮到我剩下来的几乎就是空碗,我都没品尝过几次这种美味佳肴.想来我也是名门之子,而今却是如此下场…” 洛烽发出生硬的笑容,倏然发现与他之间似乎就没有什么可以共同的语言.他暗暗的想着:“果然,我不懂交际.”一个步伐就想离开了. “阿疯.”南宫伤抓住了他的手.“你想去哪?” 洛烽随口敷衍:“饿了.该走了.” 说完就发现这是个失败的理由. 南宫伤也没有在意:“跟我走!”拉着洛烽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厨房. 空无一人. 第十四回 “帮我看看灶台下还有没有木材.对了!知道什么是灶台吗?”南宫伤在四周寻找着什么. 洛烽瞪了一眼南宫伤.“我还不是傻瓜...” "真的吗?"南宫伤难以置信地说,他一手握着鸡蛋,一边拿起大缸的木头,在里面寻找米粒.很快的,他的眼睛里露出愉悦的笑容.“居然有些鲍鱼汁...等我大展身手.”他再次拉起长长的袖子.看了一眼洛烽:“会打鸡蛋吗?” “会.” “那你试试.”南宫伤把鸡蛋和碗递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南宫伤却感觉只有自己有些忙活. “我先吃?”浓汤的蛋饭溢满洛烽的鼻腔. “你不是说饿了吗.”南宫伤把长柄杓递给他. 洛烽只吃了一口.先是露出一副复杂的神情,然后他朝着南宫伤欣然的笑了. “感觉怎么样?”南宫伤仿佛已经预料到了结局.他的表现已经好得不能再好. “好吃!”洛烽又吃了一口. “是吗?我尝尝.”南宫伤十分好奇,一把抢过碟和杓子.疯狂的吃了起来.只是他越吃越觉得不太对劲.紧接着,他跳了起来,对着洛烽的鼻子忽然破口大骂着:“你是笨蛋吗!?饭里面全部都是你搞砸的鸡蛋壳.你怎么吃得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好吃.”洛烽向着他微笑. “笨蛋.”南宫伤完全看不懂眼前的的这个俊伟男子.御着寒气,坐在洛烽的对面,拿着杓子郁闷的吃着,而且还时不时会从嘴里吐出几粒鸡蛋壳. 好久, 洛烽蹲在地上,看得出神.用手慢慢的去触摸灶台边沿的火焰. 越来越近了. “你真的是笨蛋吗?知不知道这样很做危险!”南宫伤生气的拉住洛烽的手,深沉的说:“会受伤的...” “受伤...”洛烽的神色忽然显得有些迷惘. “你是装笨还是真不懂?简单说就是会觉得痛啦!”南宫伤拍他的头. “哦...我可是命居『天授』...不会受伤的.”他受到了语言的刺激,眼光不再流离. “『天授』!?拜托,放点脑子.那是帝之宿命好吗?”南宫伤舔嘴唇. “我就是帝君.”洛烽语气的愈发显得沉重. “开什么玩笑,那我还是他爹呢.”南宫伤坏笑. “你应该知道的.我父亲长幽帝几个月前就死了.”洛烽苦笑. “......” “......” “你真的是...帝君!?”南宫伤捂着头“...天啊,我也变成笨蛋了?为什么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我是认真的,根本没有必要骗你.”洛烽看着灶台. 南宫伤不知所措的大喊:“...救命啊!”此刻的性情既欣喜又畏惧. “南宫大哥!” “嗯?” 洛烽轻轻嗓子:“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已经把你当做我的朋友了.可以的话,能做我的内廷常侍吗?” 南宫伤一听到这句话心就上头飞. 他像是黑色暮光里的一株蒲公绒.用一种很怪、很滑稽的方式再走,步伐轻盈,像是在跳舞又不像在跳舞. “勇敢的王啊...你在哪里?”他幽幽的呼唤着. 方谭信静静的躺在床上.那张床很宽大,很舒适,而方谭信则静得像一根木头. 模模糊糊的方谭信好像听到了别人的声音. 人就是这样,在熟睡和清醒之间梦到一些奇怪的场景,无故的抽动一下!忽然给自己吓醒! 不可能...是错觉吗?这里可是宫廷. 帝君的屋子很暖和.很简单,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地板上铺的是来自星辰帝国的绒毛地毯,房间一角摆着一幅木屏风.墙上挂着很多很多的小饰物. “勇敢的王啊...你在哪里?”这次夹杂了诡异的笑声!!!!!! 不对头!方谭信感到,这里很可能有什么危险正等待着他. 方谭信害怕的看向门外. 他正好看到门后徒然出现的阴影... 那是一种奇怪的姿势...不像是宫廷之中严谨的常人做出来的... 咯噔! 门被推开了! “谁?!”方谭信轻喝. “啊哈!别害怕!我只是过来见识一下你这位革新者的独特魅力.”那“人”歪着身子,粘在门后,只露出半个身子.留出绿色的卷发.长得很怪,身子前倾.嘴唇特别的红润,它的眼睛浑浊得像两个泥坑.很大,大得有些恐怖. 他正看着方谭信的眼睛. 方谭信身躯一颤,毛骨悚然“走...开!!!” 那东西无动于衷.继续看着方谭信的眼睛. 方谭信有点慌了. “这句话如果让我死去的伙伴们听到,只会耻笑你的懦弱.”他跨过门槛,逐渐逼近.手蜷缩着.显得指甲妖长, 方谭信这才看清他的肩膀上居然站着一只如同死物,紧紧襄捻着的鸽子! 白衣白鸽...屋外的白雪.还有那死白的尖脸,无不衬托着那绿色的卷发,鲜红的唇. “死去的...伙伴?”方谭信颤颤地问.下意识的缩起了腿. “还用说吗?就是因为你的执念而枉死的仙庭门人.” 短短的一瞬间,方谭信发现自己竟然接触了一个隐讳禁忌的秘密. ——王?是帝君? ——怎么会?近日来惨死的仙庭门人的死因是因为帝君?这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你是复仇者?”方谭信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却觉得很孤单. “不,不过,这可说不准...我说过,只是过来见识一下你这位革新者的魅力.”他看了看右肩上的白鸽.颇有意味的笑着. 就在他笑着的一刹那,方谭信就忽然拔出了藏在身上的短剑,刺了过去. 噗! 白鸽飞了起来. 他露出了不悦的神态. 白色的衣物很快便被染成了红色, “如果你的器量仅仅如此...太可悲了!那么负担起新的世界,你还不够...资格!承认吧!你缺乏太多的东西!你的心灵太过于弱小了!!!我死去的伙伴、你的抉择、你所要走的革新道路,对于任何人都是无意义的.”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疼痛. 他直直的站着,静静的看着方谭信. 那眼神让方谭信一下恐惧起来:完了! 他的眼神富有意味:“可悲!临死之前拿出你应有骨气吧!” 方谭信沉默了一会,忽然抬头激昂道:“不要看不起我!” 最后的尊严. 好想哭. “很好!”他赞许着.白鸽降在了他的手指之上.愣愣的看着方谭信. 方谭信的颈脖就像是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扭转歪曲了.“哵”的一声由颈部的一条隐现长缝中射出了长长的血之烟火. 他流着泪,看着他人生的最后一副场景. 空虚的屋子、充满挂饰的墙壁、面前呆滞的白鸽、奇怪的疯子、推开的门、门外惶然失措的...帝君.他不甘、却又觉得有些微薄的满足.因为他从未看见过帝君露出的这幅迷惘神情. 一瞬间,帝君迷惘了! 过去、现在!他望着那年轻的生命,仿佛是看着刚刚成长的雏鸟,还未来得及展翅、甚至飞翔...就已经凋毁了! 方谭信最后凝望着帝君的眼神,那微弱的神韵.既像是包含了无尽的苦楚、伤痛的抱怨,又像是悠悠的不舍. 然后那眼神仅有的神韵也一点点融化...消失了! 无能为力, 洛烽羞愧的闭上了眼睛.接着他猛地暴喝:“你这个混蛋!” 白鸽男闻讯,回过头.双方似乎都吓了一跳. 洛烽惊讶的是白鸽男的容貌.毫无血色苍白的面颊,绿色的长发,红色的唇, 而白鸽男的神情里竟然也有着有一丝的惊叹:“你...你是什么东西!” 他看到了,墨蓝的柔光下,那个全身覆着残雪的疲倦男子.身体,不,灵魂.都散发着没有穷尽的泓邃!他甚至感觉到了一双在黑暗间窥窃的眼睛. 是什么? “千湖!”洛烽忽然大喊. “?” 以心传心..... 一缕风衣,如天降一般,悄然而至.走上几步,护在洛烽面前.她双胸挺起,卷发一直垂到腰际.身形矫健,其实力是宫廷侍卫中的佼佼者. 洛烽愤然作色:“杀了他!” “精彩!一个漂亮的陷阱!原来——你才是正主!”白鸽男开始鼓掌. 千湖默不做声,她的眼睛有如月光般迷离空洞.如同傀儡,只以行动履行命令.但不忘信念,她不仅是护卫,也是在交错的生死中不断寻求强大对手的战士! 翔跃的剑,飞逸的长发. 是黑色的. ——陷阱?他在说什么? 洛烽疑惑了. “好一个...完美无缺的夜晚.”白鸽男的周围舞起一阵微弱的风, 一瞬间,千湖感觉到了强烈的反噬! “坚定的信念占据了彷徨的蔓藤余枝.虽然我不肯定,但毫无疑问,某种角度来看,我觉得你很优秀!” 千湖再斩!却只是感到剑入泥潭,陷入了模糊的虚空. “接下来的一切...我不会在做干涉了!”白鸽男开始模糊. 是残影! 他消失了...不见踪影.连同那只白鸽一起,化成虚影. 千湖停顿, “该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千湖俯下身子,表示礼仪. 洛烽愧疚的望着那恶心的尸身:“将他好好安葬吧...给他的家人送去抚慰金.” 千湖点头,退下. 洛烽坐在茶几凳上,扶着额头,感到头疼.望着那屋外柔光.飘落的白雪.“但这些真的足够吗?”他不仅自问. 一切都是那么寂静.看来,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朔月之下, 他闻风不动的站在东方式翘檐上,身边是可近可远的月亮.形象诡异,白衣,绿色的头发有些粘稠,右肩站着一只呆呆的白鸽. 接着他忽然转头过,对这后面空荡荡的场景问了一句.“看够了没?” “.....”但万物了无生息. 那个绿发男人怒喝“滚出来!” “.....”一袭彩色在虚空之间隐现.披风触地,彩色的影子半蹲式的出现在翘檐之上.披风里的白骨在无形之中增生血肉,皮肤.逐渐成型,变成一个暗淡的身躯. “是你!迷失者...”他让精彩失色.绿发男人有些失望. “.....”回答他的是沉默. 但亦或者沉默即是他的回答. 绿发男人触动了内心的恻隐:“旧日的亡灵...例凡是汝步迈之处皆生暗影.既为亡者何故还要贪恋人间的温暖?俯瞰尘世灯火又何必暗处窃窥?...早点去『无间地狱』中坦然面对你应得的『结果』吧!” “.....” 绿发男人背离职守,不再相劝.空中舞风而行.只留下一个无情的亡魂. “.....”他瞳孔发光.凝望天宇,消失.再次回到空寂的深渊之中. 第十五回 洛烽坐在巨大的龙椅上,深吸一口气,转头问向身边的英俊总管.“还有谁没有到?” “倾月候·妙月以远守西方边境为由,表示抽不出身,希望帝君恕罪.长亲王·洛俯、正亲王·洛薛、执呈首相·何利俺则告病故不出席.同时还有二位朝仪御史,肥猫,栩翁.未至”内廷常侍南宫伤附在洛烽耳际. “微妙的形式...”洛烽冷笑.“那毛毛虫呢?” “交由昔流城名将·巡道前来暂替其职.” “....“ 南宫伤识趣,退到一旁. 洛烽苍白的脸色,华丽笔挺的外衣根本掩饰不住的他的疲倦.“诸位大臣,你们可曾听闻昨日有人夜闯宫廷意欲行刺之事否?” 殿下喧哗,形式各异.吱吱不断. 多的超乎想象. 有人商议,有人惊骇,更有人冷淡.芸芸之中一位女子甚至遥遥的叹了口气. 吏、司、礼、斗、刑、工为六部. 吏部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等事务. 礼部掌接待各藩属、外国贡使及翻译等事,同时专管朝廷坛庙、陵寝之礼乐及制造典守事宜,并掌修明礼乐、更定章制的机关. 司部掌管田赋,关税,礼金,公债,货币及财政事宜等. 斗部掌选用武官及兵籍、军械、军令等. 刑部评定刑狱案件,审定各种法律,复核各地由牙差、董县、朝仪御史送往的刑名案件.如有重大异议则上批源达院,由四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进行主审,数位重臣听讯. 工部掌管各项工程、工匠、屯田、水利、交通等政令.兼主缮修、功作、盐池、园苑之事.其中不少挂名官户都是公输一门的子弟. 洛烽皱起了眉头,摇摇手示意止声. 殿下的慎邱看着高居在上的他,徒然生起一种凄凉的感觉. “但多亏了宫中侍卫护拦,我才没有受伤.但接着刺客很快凭借奇妙的方术消失在夜幕中了.” “事情还没有完.根据朝仪御史风羽跟刺客的交手中,刺客对他说了一句话.风羽后来才转告于我.时至此刻我仍难以忘记.” 风羽无视着周围神态各异的眼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帝君. “——为近日枉死的仙庭门人偿命.”洛烽狂烈的促声. 整个殿堂沸腾了,殿堂上慌乱的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蚱.毫无次序,乱做一团. “我实在是愧对洛氏一族的祖先、愧对天下的臣民...原来那个刺客是白川流沿天雾峰过来警告我的人!堂堂东太皇朝的帝君,居然遭受如此污蔑,如此鄙夷.让我『为枉死的人偿命』哈哈.真倒算的上是一个不错的理由.”洛烽喃喃自语.“然后他们高傲的仙庭就可以这样毫无遮挡的行刺于人?将人珍贵的生命视作...”渐渐滔滔不绝,入戏十足. “臣气愤.那就请帝君就给那些蠢材一个深刻的『教训』.”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有着一头刺猬似的灰色头发,身材偏瘦且矫健,轮廓刚硬,外表看起来血性十足.听人说,他的亲弟曾经因为嘲笑仙庭一位身体残缺的符咒师受到惨不忍睹的极刑,四肢分离,人头颅悬挂在城门街口示众.导致他一生都在宫廷中于逐年强盛仙庭的崇拜者抗衡,故而饱受奚落. ——是斗部众将之一的柴无双. 洛烽点头,眼含赞许. “柴无双你这个疯子!你岂敢谣言惑众!”斗部众将之一的令荡童忍不住发话,常年饮用符水、过渡侵淫药丹,官僚中仙庭的崇拜者.他指着柴无双失礼当场,拥怒发冲冠之象. 柴无双不语,看了令荡童一眼,就像看着一个傻子. “属下赞同柴无双大人的意见,并没有异议.”马尾飘逸的斗部将军·慎邱默默发言. “还望帝君三思.”是以理智著称的极端保守派之一.礼部大臣·花甲.他光秃秃的头顶上略有一些老人斑,稀疏的白发挂在额头两边.雪白的胡须则流泻至胸前,源达院四元老之首.在朝野受到尊重.背后的资深人脉势力庞大.连不羁旧俗的帝君洛烽也要恭敬三分的人物.据闻他若是有心,甚至可以与帝君分庭抗礼. “兴许是别国的计策,这当中可能有些联系!”声音温润,是工部尚郎·鲁黎. “对!除了栩老,仙庭的驻使官吏在这几天内全部神秘被杀.事情受到刑部的重视,已经派遣牙差追寻真凶.” “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与其在此舌剑唇枪.我觉得还是动手最为实际...”冷傲的贵公子,三位朝仪御史之一风羽. “你们都给我冷静.冷静一点!只要向刑部的坤探们施压.加紧搜寻力度.便可以向仙庭表明我皇朝....” “表明我堂堂『经』国是条胆小又愚蠢的狗?懦夫!”沉稳的声音来自一位彪悍高大的老者,年轻时原是斗部勇将之一的司部大臣·钢骨.须发皆白,下巴的长胡子绑成麻花状.出生贵族,地位显赫的皇亲国戚,他的侄女·韦贵妃即是洛烽的故母,刚毅的脸上残留着昔年南征北战时候留下的数道杂乱疤痕.对于一小部份的文史官吏风格照旧,一如既往的冷言冷语.充满鄙夷. “钢骨大人!!您意欲何为?天烛殿之上,可不要煽动好战者啊!”礼部巡官·折明冲用责怪的眼神看着他. “可恶,我『经』国帝君遭受袭击.你们居然还叫嚣着冷静...冷静个屁!!”暴躁的声音. “有些没有经验的愚臣不清楚.事情想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难了.”还有赤裸裸讽刺来自于工部大臣兼源达院的第三席元老·观彻.此人的一生极具传奇性,年轻的时候便有『杀禅剑客』一称,曾经在与南鸦对战的血巢之役中与另外四位将领在十万大军的包围下保卫著名要地黑岩城,是以一人之力斩杀化身魔龙(南鸦三公子)的顶级剑客. ... ..... “我们都成什么了.什么时候开始满朝文武都成叽叽喳喳的蠢麻雀了?”留着一把短硬须胡的昔流城名将·巡道摇摇头,选择躲在角落里. 自他们争吵开始,洛烽便不再不说话了,也不刻意去阻止,在吵杂的等待中.琉璃似的黑色瞳孔不断审视着他性格各异的下臣.无奈已这种特殊的方式去了解他们. 他暗自思量,想比起那些吵得面红耳赤的官吏,真正算得上是明智的其实是小部分选择沉默的臣子,比起选择加入的争论的官僚,看准风向.不表态、不得罪.他们的“年龄”使他们更为成熟和睿智. 复杂的争论喋喋不休.雪球似的越滚越大.直至... “卑臣以为不可.”看似羸弱的掌丞学士·漱玉站了出来.她娇弱的身姿发出了不柔不硬的女性声音.知性的女声虽然与之格格不入,但还是参与进来了. 众人看去. “哦?”洛烽打量着这位年龄相貌看似三十里外.真正的资历却是与刑部大臣闻眠、花甲、观彻、亦恒等人同一时代的孤僻女子.行为谦和,主张中庸生息之论,传闻她配景息非常神秘.父母早逝,下无子嗣.而且曾经还对修炼炼丹、风水、签占等秘术极为沉迷,因此衰老缓慢而保持容颜.引得小部分贵族效仿.以至有人认为她曾经找到现今已经消失的永恒民族,于中获得此长生不老术. “三十多年前,皇朝曾遣斗部大将壬癸踏平领有拥龙者血脉的南鸦.屠杀人近上万!南鸦一国虽亡,但引起动乱,生灵涂炭,多得仙庭执教道化.依符水咒说以疗病安民.归顺的那方土地才得以重建,百姓信向之.而今徒众亦更盛.又指刃于仙庭,恐是不妙.请帝君珍惜得知不易的和平!!” ——诲人不倦...于我何哉? 罪魁祸首壬癸耸耸肩,打了个哈欠. 洛烽答得很干脆.“哦?和平?悲哀.漱玉首相你说所的和平不过是指赡养着这堆被岁月腐蚀的臭虫唯一可以寄居的猪篱罢了!!看看你们如今的自己再看看牢里那些无能的显贵!!”他忽然大笑.“生活在富饶的夏日,你们忘了寒冬来临时真正的灾难吗?” 第十六回 “嘞嘞...”垂暮的老叟糟糠破衣,他杵着拐杖,在逐鹿城繁华的街道上走过.褶皱的皮肤中不断的溢出一股腐臭,密密麻麻的苍蝇甚至已经在耳旁缠绕来回. 周围同路的行人都远远的躲开.眼神中露出的大多是厌恶,更多的则是恐惧. 他们有这些反应,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位老者在东太皇朝中拥有的极高地位.不仅仅是他贵为资历最深的朝仪御使,而惧于更多的则是他是仙庭驻使的身份. 幼稚的孩童不懂世事,指着那老叟的驼峰天真的说道.“娘,那个人身上好臭.” 等他一说完,在场围观的人脸色顿时变得白纸一样. “勒嘞...哈.”丑陋的老叟蠕动的嘴角化作微笑,痴呆的眼神回头一视. 孩童愕然,他的母亲则是迅速的架走自己的孩子,对着老叟不断鞠躬致歉.围观的行人也欲说上些什么,只是话方出又止.咽了回去.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妇人颤寒,惊恐的眼里含着悔意的泪. “嘞嘞...”老叟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仰望艳阳,终于离去. 晨日的艳阳高照万物,包含着稀疏的复苏之意.众人惶恐,纵使是望着他一瘸一拐渐渐远去的背影,也同样不寒而栗. 因为他走着走着忽然就消失了. 老叟再次出现,已是在华丽的皇城中了. 朝着议殿,他在阶梯上缓缓悠悠而走. 帝君的那句话豪言已被他听见. 老叟悠闲舒缓:“灾难,灾难不正是被我们所有人齐心协力制止的吗?我们都是一起从苦痛中度过的....”老叟朝着殿堂鞠上一躬,缓缓走近殿堂.“嘞嘞...抱歉,咳.老朽来晚了.”他正是资历深厚的仙庭门人,同时也是三位朝仪御史之一的栩老. 他只是笑着,但阴郁的腐臭就像是可以麻痹身体和嘴巴的毒药.臣们的视线集中望向门口,他们的个性从各自的表情上流露无遗. 真的.完全安静了. 只听见冰冷的脚步声. 那个身穿黑灰色锁子甲,他面庞憔悴,秃了大半的头发更是东倒西歪,这位御前行刑官·晨铎忽然出现了.他沉默无语,手执巨斧,笔直着身子阻挡在了门外. “嘞嘞...路上有些耽搁.”这位百岁高龄的老者虽是这样说的,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用不着不好意思,老先生.要麻烦你回一次仙庭.就说,局势已经改变了!这中洲再无和平之说,我决意和仙庭宣战!” “等等!!!”栩老莞尔,“嘞嘞...勒...我不是听错了吧.就连远在北方的星辰帝国都曾向我们示好,尚未开化东海木又寸人在我们的帮助下近年来发展得也算上不错啊...”栩老苍老的声音,幽幽的说着. “那又如何?”洛烽冷笑.“你们仙庭总是说着慈爱,济世救众生.可总有许多人为了投奔你们,不惜变卖家产,千里迢迢跑到西境去追求那不切实际的救世之说.太过圆满即为妖惑,简直虚伪至极.” “嘞嘞...勒...尊贵的帝君阿,您现在还可以回头...选择一个英明的决定....如果您的决心只是这样...那首先勿论凡人,就连我们曾侍奉的神使都会开始怀疑你面前的道路对于所有人来说是否一条惨痛的绝路...”老者的心神仿佛千锤百炼. 风羽交叉双脚,依靠在巨柱边沿,做出了完全无视礼仪的动作,然而气氛紧张,没有人有时间管他. 每一个有脑子的大臣都在思量自己的下一步,事关前程、生命. 南宫伤毫不动容,呆呆的看着有些混乱的动态. 慎邱以一副事不管己的表情来调整呼吸. 闻星看着充满迷惘眼神的父亲·闻眠一眼.暗道:“哦...老狐狸,已经开始准备假装自己是愚者了吗?真是个明智的抉择.亲爱的父亲大人啊.你骗不了所有人!你那年老力衰的伪装下,净是些欺骗和谎言.” 神经兮兮的柴无双脸上流露出了少许期待. 只有一位高大的老者是扶着自己的麻花白须自豪的笑着,笑声如钟鼓,笑在心里. “...”漱玉冷静稳健. 他们都看着, 帝君的下一步. “那让你们至尊无上的旧日众神,来讨伐我吧!”洛烽放肆大笑.表情及其嚣张. 一老一少的笑声在内在外,相互交互. “……”栩翁一愣. 不仅仅是他,在场大多数人都是一愣. 艳丽的女祭师敷衍无奈的合上双眼.“这是一场闹剧.” 然后,那傲荡的笑声就这样无止尽的悠荡在殿堂. 冷得像是猫爪刮着墙粉感觉,冻彻着每个人的皮肤. 了不起,帝君. 你这个愚不可及的大笨蛋. 垂暮的老叟憋了不住,轻轻的说了一句. ——吾等信徒,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逼不得已... 心跳剧烈的扑动.犹豫过无数次,灼热的汗水一遍又一遍浸透了他们的身体.但是最终还是要做出选择. 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们都不准备能活着回去,却只求能手刃这名昏君. 因为,信仰.这是他们心灵的支柱,是不可能抛弃的.是让他们排除恐惧、排除未知、活下去最有效的方式.或者说是被某种现象、或神秘力量所震撼从而在意识中自动建立起来的一套人生价值的思考.已经成为了肉体存活的一部分. 好吧,这是一句废话. 踏上一步, 斗部众将之一的令荡童,站在斗部那一排的第十八位.持有猛兽般的感知.敏锐的甚至很早就感觉到了近日来的异样,偷偷的在身上藏起了武器.从袖子中抽出了他无情的铁钩,随意的砍伐昔日同渡患难的同僚. 但是他没有成功,也不可能会成功. 因为这个殿堂上有着太多他的同类. 在他的背后,站着一只更加凶猛的野兽,柴无双. 他缚紧双拳,对着令荡童右脸给予沉重的一击. 令荡童受了这一头昏脑涨的重击,还不急选择回招,踉跄的后退几步.而花枪·史武似乎早有警戒,从侍卫手上夺过武器,一枪穿透他的下腹.在令荡童死命挣扎的同时,一双手就按在了他的双肩上,活生生的把他撕成两瓣.血液在空中爆裂,溅在华丽的大殿上.柴无双再次转眼瞭望,用欣赏的态度看着这位殿堂之上泰然自若的不凡帝君. 但纵使是鲁莽如柴无双也明白.这个令荡童,只是一个引起慌乱的诱饵罢了. 第十七回 继续, 彪形大汉粗糙的手指按在掌丞学士·漱玉柔嫩的颈脖之上.因为突然的恐惧,她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呼吸声.只等彪形大汉他用力一折,这个保持着知性美貌的老人就会瞬间死去. 还好,万幸的是慎邱正好将一个迟钝的中年男子,推了出去,力度竟然足以将彪形大汉推倒一边. 漱玉虚惊一场.坐在殿上,摸着胸口.温文又有些调侃:“谢谢你阿!大侠士.” “你若是受伤了,大家会很困扰的.”慎邱严肃,一手戴上了黑皮手套.一脚踏着彪形大汉的脑袋. “我现在就很困扰.”坐在一旁,性情憨厚的鲁黎很是无奈的扶正自己头上的青冠.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有一道光影闪袭,另一位刺客使剑,剑刃侧面横来,慎邱无惧,抑在两位文士在身前.他嘴角微扬,双掌合承,制住了剑刃,顺势反手夺下利剑. “握剑太松,心不够狠.你的剑——杀不了人.”他手中流血,却仍以利剑指着刺客的脖子,如此点评. 另一边, 五个人,包围了钢骨. “你他妈的.连老子都敢动!?”钢骨愤怒,拔出插在胸口的匕首.淋漓的血液刺激着他的感官,一瞬间他的世界里只有杀戮与血腥、耻辱和痛楚. 他单单用一只手就擎起一个人.皱纹交错、干瘪的手死死的掐住那一个人的脖子.不容他喘息. “走!”就是撤.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见势不对,有一人疾跑.但是还有三个傻瓜继续与钢骨纠缠. 杀!杀!杀!杀!杀!杀死这些叛变的傻子.钢骨滑动匕首,动作十分残忍.例凡死在他手上的人死状皆是极惨. 栩老窃笑:“我...看到了.” 他注视着帝君,“终于让我看清楚了!” “等等!!!” “那小子...黯淡的生命中夹杂着一股蠢蠢欲动的未知力量...它正盯着我...不可思议的感觉...命合虚灵...难道是...奇运...『天授』!?”栩老的前额终于落下了一滴冷汗. 根据莫开贞所著的《星枚二十一》的命理典籍有记载.“『天授』之命.孕生吉星,抑压厄凶.命运五行难伤分毫.” 可恶! 它...正在用运命之力,阻拦我! 前面, 只是刀光一闪. 闻星面前的人怀揣着利刃,却已倒下. 他的头歪了. 被狠毒的手法掰了过去. 清脆俐落. “栩老先生果然早有准备!”闻星冷言. 蓝衣绿领的青年面带着微笑,悠闲的走了几步,却恍如在整个巨大的宫殿里游走了一趟. 风羽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真是可爱的傻瓜...杀人,需要的不仅是勇气,还是要讲本事的.”有点惋惜.但他的惋惜却比傲慢的神情更傲慢. “很好.”闻星沉着. “很好?”风羽疑惑. “你好,我好,大家好.有些人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不过现在很好,该滚出来的全都滚出来了.”虽然说着乱七八糟的话,但他的心中很分明. 接着他把视线移到殿门口,“啊!看来还有一只臭虫.” 拄杖的夕暮老翁,似乎在念叨着喃喃的咒语.闻星听不懂,也听不清.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文质彬彬的风羽脸慈心狠,孕足手尽. 消失. 他已在栩老的背后. 方才还在与另一帮人纠缠的花枪·史武一声怒喝举枪紧接进攻, 风羽擒住了老叟的双肩,刚要发力,老叟却突然尖啸一声!发出一声欲穿耳膜,一声比一声凄厉.宫殿抖动,风羽一惊,不知觉间松开了力度.连远在龙椅上的洛烽也忍不住瞳孔紧缩,颤寒了一下. 尖啸之后,栩老一杖接住史武的攻势,但很快便挡了不住连绵的攻势,中伤而退,他乘着这个空闲手指一点,便以烈火之势燃烧史武的躯身,将他击退. 但更棘手的仍在后头. 他喃喃自语:“嘞嘞勒哈!天行遁术...只要老夫愿意,念上几个咒语就能阻挡你的遁走!莫忘了这天行遁术我比你早习得十几年,比起老夫你还差的远呢!” 他也消失了. 洛烽看着,皱起了眉头,沉默的执行官将诸人阻于殿门,而千湖、那日率领百领卫从紧紧有序赶来,早已经将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哪去了? 风羽的眼睛正好看到了他,神情一变,表情痛苦至极.朝着殿堂嘶声大叫:“快走!!!” 洛烽听着,无故有些不太自在.是什么让风羽变成这样?他马上敏锐的抬头.才看见老翁拿着的拐杖已经化成火矛,已不可思议的高度从殿空中加速降下,向他刺来!!! 轮到栩老笑了:“狂妄的小子,在老夫眼里你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笨蛋罢了.” 要快! 奇命『天授』!我特来指教. 洛烽咬牙,吃惊的对着陨落之势. 但是根本来不及,南宫这才朝着帝君赶了过去, 火矛与帝君的眼神近在咫尺. 栩老的笑容也凝固了. 一股爆棚的螺旋之力在他的脑袋上施压.只觉得身体一轻,他的脸就如同塌落的石块,迅速得和大殿的地板接触到了一起.同时还有被『合气』小范围震裂开的石灰岩. 跆首摘! 嘣! 他的脸被辗压,面目已经碎了.血骨石混做一团, 仿佛风筝被呼啸的强风折磨,在空中任其鱼肉. 那位潜深如海的高手就仿佛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踏着他的脑袋. 武之巅峰. 风拳大武师.夜虎.出手了. 一击致命.全殿哗然. “怎么回事!光是站在旁边就能感到那么强大的冲击!!” 太厉害了! 风羽呆住了.“这...不可能!!太强、太快、太准了.这就是气!?的确是深奥难懂...” 观彻眼神凝重. ——这股力量汹涌如潮.他却能将『气』自如的压制在这个细小的『环』里! 就连一直在屠杀的钢骨也停了下来,忍不住望着大武师夜虎的杰作. 一种奇妙的恐惧感觉让敷衍错愕着. 没有任何讯息、气息.没有任何征兆.这身材略微肥胖的中年男子仅仅只是一脚,就轻而易举的杀死了仙庭列强之一的栩老. 夜虎漠然,静静的融入了群臣之中. 只有火矛的烈焰,燃烧不息. 第十八回 数千丈之上的高空,似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着. 栩老的脸已经模糊的像是一块破损的抹布:“死于...此地...真...是...不甘心...啊.”接着他的眼神开始流露出淡淡的哀苦.“呵...嘞...嘞...嘿!”看起来他临死之前似乎还有些抱怨. 而苍天之上,天空裂开了.隔开蓝天、白云,透露出曲折幽邃的空洞,接着便露出一张脸.却不是一张正常的脸,或者不是一张正常的人脸.是面目煞人,长嘴獠牙,刚鬃扇耳的猪脸. 他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天蓬大圣 他相貌诡异而丑陋,嘴脸与野猪相似,善恶一体,贪图吃食,灵魂沉睡在『无间地狱』奈河之中.但因为术的召唤,他的肉身强制拉开『虚障』再以次来到人间.虽然关于他传说分支很多,但大多数都非常丰富精彩.要数最为奇怪的应该是将世界分为天、地、人三间的冉教教义:他应该是一位脚踏星云,主管天河的神嗣. “啪.”有人开始鼓掌. “啪啪”接着是习惯性的跟风. “啪啪啪啪啪啪”持续的掌声. “哼.一群马屁精.”元老观彻倒是不屑. 旁边一位手戴金链,体型矮小、外貌稚嫩的无眉孩童笑着的用头抵了抵他胳膊:“喂!收敛一点.” 他是谁? 源达院第二席亦恒. 因为修炼一门境界很高奇门武功·魔贯童子功.这种奇特的武学使得理应年过半百,白发苍苍的他.身材、外貌年轻却像是十一二岁的孩童.保持不老之象. ——天蓬大圣降世! 巨人形的的猪兽,伸出妖异夸张的手掌.在半空中以箭矢般的速度朝着宫殿降落. 夜虎对着他们点点头,“我完全没有兴趣...在这种地方大开杀戒.”他谦逊的笑了笑.宛如深海般匀厚的内敛.“不过,如果还有人拔刀相向我的君主,那就只有格杀勿论了.” 那些几位还活着的刺客,都停了下来.束手就擒. 敷衍看着他, “不,不是他.不是这种感觉.”敷衍默念. 摩擦的火焰燃烧着天蓬大圣它庞大的躯体,蒸起熊熊的黑烟烈火.虽然召唤者的死去让它的躯体腰部以下部分开始化成风穗缓缓消失.不过那股怨恨之念却让天蓬大圣的行动更为狂热和躁动. 敷衍抬头! ——上面! 敷衍跃步,跨过台阶.推开英俊的南宫伤,直上洛烽的身边. “刚才的偷袭只是虚幻一招!!全部都蹲下!” “侯作侯祝,靡届靡究.”她撕声大喊.瞳孔中浮现出淡蓝色的微光.紧接着她全身的脉络都开始闪耀着这种稀稀疏疏的蓝色光芒,黑色的长袍渐渐的也掩饰不住的复杂纹路.蓝色的咒纹收缩牵引骨骼而使得肌肉变动强壮,一点一点地改变了她身材、面貌. “啊?”洛烽楞着. 轰隆! 巨大的手掌撼碎了屋脊.巨石连落,直压洛烽.可怕的力度甚至震动了整个宫殿.天蓬大圣的二只脚正好踏住殿外的阶梯.剧烈的波动连续震起,百领卫从几乎一步一跌.更有甚者不幸踉跄倒地,在地上滚了起来. 南宫伤挥手,阻开落石.以身躯护住了洛烽. “谢谢.”洛烽有些不太自在,声音的力度薄如蝉翼. “嗯.”南宫伤迎合,却出神的看着. 千湖与侍卫统领·那日同时赶到.立剑相护. 烟尘虽然还未完全散去.阳光照射了进来...不仅是温柔了冷漠的空气,也将自己微弱的恐惧逐渐融化了...闪闪发光的金色大地,感受着冬日阳光的温度.对他而言足够了.他看得清楚. 那是一幅奇异的景象. 对于南宫伤,这幅奇异的景象,就在咫尺之间.没有比离这么近看得更清楚了. 洛烽咽下口水,怔住了. “呼...”南宫伤擦擦冷汗,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上面,一只巨大的绒手压破万物. 下面,一个女人以二只胳膊努力擎着.双嘴紧紧咬合,身上的符纹微微发光,连颈上留下的汗水都成了蓝色的石粒. 很短暂,很快就结束了.只是持续了一刹那.就跟撒一泡尿的时间差不多. 天蓬大圣的庞大上部躯干也融化成缕缕风穗消失在阳光中. 鲁黎捂头难堪:“假的吧.先是巨大的妖怪从天而降,接着又是被人硬接住了.这...这还是人吗?幻觉、幻觉、对了对了!!肯定是幻觉!” “我很肯定那不是幻觉.”折明冲正经的说,他的五指分分合合,不断弹动. 风羽擦擦冷汗,“你果然有担任大祭师的资格,没有令她失望.” “...”一丝微弱的风絮落入夜虎的掌心. “大祭师她...的身体脉络着奇怪的蓝色光辉...那是什么?”折明冲额头满是冷汗,很是好奇. “明冲啊.你居然没有听这个惊世传说?”花甲很是从容. 折明冲摇头,又随即点头.“请大人指教.” “她所用的,既是八百年前太敏君独创的不世密术.者之咒印·天蔚!八百年前,太敏君击败前朝·『玄』的杀将雷熬.与拥有『天授』掌纹的首帝洛秀等人一起发动了一场惨烈的战争.”首席元老花甲扶着悠悠长长的美须. 第二席元老亦恒稚嫩的嗓音接道:“芒砀起义.” 第三席元老观彻傲然:“那便是『经』国之雏形.” ... 敷衍缓缓的放下手,身体显得极不协调,甚至僵硬:“我...” “你没事吧.”亦恒对这些神秘的术式不太了解. 敷衍的脸色极为难堪.“主上,我想我暂时要退下了.” “我扶你.”朝仪御史风羽上前.使用了这个官职独有的优越特权.(朝仪御史历来皆有由三名卓越的人物组成,他们宣誓终生效命,检举不公,拥有掌管刑狱巡察缉捕代替皇权传话,自由游走于官衙、宫廷、民间的独特权利.直至死亡;即便年老,身体残废或精神崩溃都要继续效劳,除非渎职,否则任职终生.朝仪御史不封地,不娶妻,不生子,只对他们的主人·帝君效忠.) 敷衍没有拒绝,右手捂着嘴巴.挡着面部.直至走近,风羽才发现她的眼里满是血丝.此刻她的神情憔悴得令人心碎. 风羽扶着敷衍退下. 像她这种人,自然懂得把隐忧藏在心底最深处,就算做梦的时候,也不会轻易触及. 洛烽看着的她走出了殿堂.眼光落下:“你们谁愿意担当这次行动.” 他看了一眼漱玉, 这一微妙的举动,让漱玉低下了头. 因为漱玉清楚,栩老既死,一切的交涉就已经失败了.她的意愿帝君被抛置了.一直以来都保持官场中庸之道的她自然也不会再做挣扎. 慎邱当仁不让,踏上前席. 观彻见况,低头对着旁边的亦恒轻语:“这小子不错,后起之秀.我看好他!” 柴无双抚了抚纯白的头发,迟疑了一会:“末将愿意同行!” “好.”洛烽点头. 身板矮小的壬癸觉得烦闷的朝堂让他的额头有一些痒痒,忍不住举起手挠了挠. 洛烽一脸惊奇:“怎么连壬癸将军你也要前往?” “啊?”壬癸一愣,想了想.觉得朝堂之上不能大摆乌龙,他可不想出丑,于是便换上一幅极为正式的表情,点头:“不错!老夫正有此意.” 绝影一闪,蓝衣绿领的贵公子倏然而至.“我想了想,这样过去是不是有些唐突.是不是要还一些敬礼.”风羽望着空荡荡的顶上. “那感情也要代替帝君献上一点小小的心意.不过这送礼,我要好好想想.究竟要送什么最为妥当呢?”慎邱故作遥想. “当然是...”洛烽温柔的笑言.一言一行都经过装饰、控制. “...这的确是不错的礼物.”柴无双插话. 风羽会意.睥睨着地上那位死去的老者,有些冷漠.:“栩老先生的人头!” 第十九回 今年的冬天,好冷. 济世圣手. 面前的医馆·回春堂便是高挂着四字的金色牌匾, 云渺忽然对碧岚说,“对不起.” “?”碧岚宛若迷途. 云渺叹了口气,他有些说不出口.“没什么.你迟早会懂的.” ——血腥!死亡!那就是诅咒!如今你和我一样触摸到了它,而它改变了我.夜夜惶恐.虚度光阴,一生为梦魇所困扰.每天醒来都在莫名的悲叹.而...我...我本该保护...你. 他很想把话嘶喊出来,可现实真实冰冷还是堵住了他的嘴. 碧岚踌躇着.尘雪落在了她柔顺的发丝上.耳边的垂饰正散发着光. 她抬起头:“好嚣张的招牌.” “嗯.的确有些嚣张.不过里面的那位巫医的确很厉害拉!”她的背后响起一个娇美的低吟. “哦?”碧岚回头,背后站着的原是一个异国少女,她方当韶龄,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很是清纯.干练的栗色短发,身材有些娇小.容色清秀,浑身逸洋着无止境的阳光笑容.予人一种无邪之感. 只是,碧岚无意撇见那少女的颈脖上纹着一只黑色牛角? 少女吐吐舌头,她的中洲语说得相当不错.“额...我也只是听说他的名声很高,外科手法、巫咒之术好像都可以和宫廷巫医比拟了.连帝君都曾面召过他几次.但我也只是听说,其实那些我也不知道啦.” “是这样啊...” 少女走近云渺,看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他看来伤得很严重啊.而且面目流露出一股黑色的败血之象.我也想帮忙,不过真的有点力不从心了呢.我不懂医术拉.” 云渺点点头,心里念叨,「那你还唧唧歪歪个半天?」 接着她望着医馆金色的牌匾,哼了一声:“外表装饰的这么华丽,我想里面的药费肯定很贵拉.”她念叨着,忽然转头“对了!我们这样算是认识了吧?我对这里的气息不太适应啦.这可是我第一次和伙伴们来到中洲呢.也没有什么认识的熟人啦,咱们一起交个朋友好吗?” 还没等碧岚回话,他又开始和沉默的柳义从打起了招呼. 柳义从没有说话,只是很勉强的搭理了她. 云渺眨眼,恢复了病态,头晕目眩,看似平静地朝那少女含蓄一笑,其实心里苦不堪言.他只觉得糟糕,面前这个少女虽然可爱,脾气看来也不错.不过实在是啰嗦.八成是一个话唠. “咳咳!!咳!”云渺喘息着,流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 “是么,原来你来自北方啊!那你是北域的寒封城那里?还是远北的星辰帝国?”碧岚舔舔舌头. 少女心中一动,在小雪中泛起阳光般的笑容:“咕呵!当然是星辰帝国啦.还有我叫纱璃.我哥哥修曵就是星辰帝国佣兵团·『萤足』的首领啦!” “星辰帝国!”碧岚说,“那是个美丽的国家.” “你去过?一次?两次啦?” 碧岚回答,“从来没有.” “不过,修曵是谁啊?”云渺摸摸脑袋. 没人理他. 被无视了. 真可怜. 出于同情,柳义从踮起脚,拍了拍云渺的肩膀.沉重的看着他,表示出了深深的默哀. “……扶我进去吧.”云渺竖起被冻得有些发紫的大拇指. “……”柳义从. 俩人进去, 温暖的内庭似乎没有起火,很阴暗、蔓延着一股草药的奇特味道. 云渺忽然问.“你带银两了吗?” 柳义从摇头... 两人又屁颠屁颠的滚了出去. “呵呵,”纱璃轻盈一笑,豪爽的支付了预诊金.“那我先回去啦!” “谢谢你.” “呵呵,大家都是朋友!客气什么的啦!”她不好意思的招招手.“澳澳,我还有事,先走啦!” 碧岚惭愧的道歉. “哼!不知所谓.难道你就只能这样悠哉悠哉的道歉?我身上的钱已经挥霍的差不多了!我们可不是游山玩水得!逃亡的路上肉体和精神必须随时保持警惕.” “啊?” “算了,没什么!”云渺走进半透明的纱帘. 朦胧的房间,光线不太明亮,桌子上的烟壶中飘出妖娆的烟雾. 云渺只感觉精神不由的一振! 这股熟悉又陌生的气味.就跟那段恐怖回忆一样,是永远缠绕着他的诅咒. 是它. 银黎华佗. 数百年之前由绝境山关之外的远西古国·贵息流入,亦曾经种植在温带地区·南鸦古国绚烂华美的迷幻花.享有“快乐植物”、“忘忧药”的美名.善恶一体,原本作用于医药,却因为长期应用容易成瘾,慢性中毒,严重危害身体.而被东太皇朝作为严重禁止产物的植物之一. 远处坐着一个少年,矮小且稚嫩.穿着一齐绯色的外袍.宛有童真,朦胧之感. 以前那个瘦小的男孩,如今依旧还是一副锐利、瘦小、年轻甚至童稚的样子. “这真是奇怪的偶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云渺...”那个瘦小的家伙用手整理着桌子,背对着云渺. 云渺挽起了笑容.“后溪...我也没想到自命不凡的你会在这里当起了所谓的医士.我记得这可不是你的宏图志愿.” “命运系于己身,云渺.”后溪转身,“我可不想像你一样整日游手好闲,无所建树.”露出一双让人难以忘怀的褐色的瞳孔. 他一向害怕讨论这些,“只要是活着,这对我来说根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哦?你总渴望得到.可一旦那东西近在咫尺之时,你却不敢伸手去要!你害怕失败,害怕辜负那充满期待的眼光.”最终,后溪摇摇头.“实际上,你连赌上一把的胆量也没有.” “...”云渺抚摸额头. “书涡爱笑,自以为掌控一切却反被玩弄.”后溪冷冷地看着,“还有乌庚,以前的他,冷淡的外表下尽是崛强乃至自以为是,仿佛万物皆在手中而不屑一顾.殊不知全是因为瞻仰先辈的光彩.而今,除了血,他和我们一样,他一无所有!” “谁会无所不能?我们都是简单的凡人.”那你呢?心高气傲吗?你要多谢我.我总是容忍你的怪脾气. 第二十回 “那——” “别唠叨了...快治好我的伤啊!”云渺指着自己的伤口. “嘻.”后溪一看到云渺的这副样子,忍住了笑.“过来躺着.” “哦.” “这乱七八糟的包扎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也算很好的保护了伤口.”他解开了白布,“你的耳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一部分软骨脉络脱落坏死.对于你,肯定是一场狼狈的搏斗吧?我会用黑茶木构建形代替你耳朵上的软骨.但是这一部分的经络肯定是没有知觉了...手术进行时,你会感到剧烈的痛疼.所以我会让你喝下麻绯汤,在你无知觉的昏睡下进行手术.”后溪说完走到门帘口,叫唤着工人去吩咐药材. 云渺没仔细听,躺了下去,“每当我看见你们医者白色的指甲时就特不舒服……对了!阿岚就在外面.都很久不见了,你也去见见她吧.” 后溪走了进来.将药材放入药壶中,同时开始对着黑色的小木块极为熟练的进行雕刻.“是吗?的确许久不见了...你们怎么到这里?或者说你们怎么会相遇呢...” “很复杂,不过你还是不要问她了...”云渺开始打哈欠. 后溪忽然问:“南镇怎么样了?” “不乐观,我离开之时,乌庚正尽力控制着他.但他的症状似乎只是更严重了.” 后溪放下木块,用抹布端着药壶,向碗里倾倒出药汤:“这样下去,就算是被为称呼完美传承魔龙血脉的乌庚也不可能完全的压制住他...整个城镇迟早会被他破坏殆尽.” “那又怎么样呢.那个早已经荒废的城镇就算再被破坏,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后溪忽然一笑,递上药汤.“哈哈,玩笑罢了.我的『筑梦之术』已经大成,既然碧岚也在,待在年末之前我们三人回去一聚,他便再无需忍受那种痛苦.” “不,不要!你这样只会毁了他的!梦和『虚障』、语言甚至力量和技艺的关系这世上还没有人理得清楚.” 后溪玩弄着某种有趣的表情,“只是没想到,你的习惯还是没有变.自从那次事件之后,每当有人提到他时,你便会开始伤感.” “要你管啊!”云渺接过,大口一灌. “怎么样?”后溪问. 云渺做出嫌恶的表情:“喔!又苦又臭又难喝.” “嘻嘻.这就对了.”后溪一副喜闻乐见的叼样子. “你需要不洗手?” “麻烦,而且这种小程度只需要用到针具.”后溪得意的显露白色的指甲,“还有我这双巧手.” 云渺望着烟炉叹道:“你...为什么还在吸取银黎华佗?” “因为我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不过还好,我的体质让我不会受到它恶性一面的影响.你呢?难道你已经戒除了?” “对!在南镇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戒除...”云渺说着,居然有些发困.乏力的闭上了眼睛. “是吗.”后溪拾起器具,对着火炉慢烤. 云渺陷入昏睡,不再说话. “麻绯汤的药材是从山曼陀罗中提取的...它有定喘、祛风、麻醉止痛等功效.但是在这效果中一旦持续闻到银莉华佗的气味...就会出现中合出奇异的副作用,它会另人陷入内心深处最刻骨铭心的那段最美好的记忆...好好开心一下吧.我越来越讨厌你这幅懒散、冷淡的模样...我的朋友.”后溪的神色开始黯然. 有些人就是这样. 宁愿牵挂一生. 也不愿勇敢一次,大声地说出来. 他们千回百转,始终回到了原点. 他们思虑万千,最终连一样事情也没有做成. 不堪, 而今时过境迁. 来来回回,兜兜转转,一切却如过去、昨天. 忆如当年, 一如当年, 芳华少年, 他看着远在云和山的彼端, 似乎没有尽头. 但又觉得里面空空如也. 如梦如幻. 只是,虚与实真的那么重要吗? 一声巨喝. “啊~~~~~~~!!!!!!!!!啊~~~~~~~!!!!!!!!!” 突如其来持续的喝声,让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全身失衡,摔倒地上.似乎真的被吓到了. “你就只会站在这里的堤上看风景吗?” 少年一听,只觉得天上的阳光变得好刺眼. 吸取着湿湿的空气. 天空. 蓝色的.还有云朵. 总感觉...似乎很久、很多年没有这样无忧无虑的看着天空了. 林边的树叶莎莎晃动.蛐蛐在草丛中叫着,跳着.耳边吹走清荡荡的微风,抚过他幼稚的脸.浅蓝色的天空中飘着懒洋洋的浮云,薄雾轻轻笼起.好像还舞着断线的风筝.绿荫间的小鸟低呤,堤下的蜻蜓展翅晃动,息在碧绿的水镜之外. 一切都那么熟悉, 一切还充满希望 眼前熟悉的景象触动了他复杂的心弦. 这里是—— 南...南镇! 他发现自己正倒躺在水库的堤坝上, “怎么会...?”少年激动立马转头,彷徨的走向声音的源头. 白衣白裙. 如风. 飞虫轻吟仲夏之音. 他轻盈的身姿衬托着她在风里随风拂起的白色衣裙. 她是一副疑惑模样,胸部不太凸出,头发结簪,相貌兴许不是足够漂亮,不过很甜美,流露着楚楚气息的高雅少女. “你在说什么啊?云渺!?”少女恬恬的嬉笑. 不对!“阿柔!?你怎么会...在...?”云渺的眉头微微耸动. “有什么不对嚒?”阿柔歪着头. 是啊...有什么不对的.云渺想了想,脑海一片空白:“啊!我忘记了.” “.....长老叫我来找你呢!” 云渺一听便开始打起哈欠了.那位肥胖的长者流水账一般的啰嗦直接感染了他的神经. “.....”阿柔默默的看着他. “.....”云渺也默默的看着阿柔. “.....” “.....” “.....” “.....” “别看了!你还不去?”阿柔嬉笑的弹了一下他的脑袋. “哦!” “等一下,弄好你脖子那边的衣领.” “麻烦,算了.”云渺轻挑的笑了笑.虽是笑着,却觉得莫名的哀伤. “什么麻烦.你是不是男人?”阿柔抓住他的手,走到他身前替他拉好衣领. 他觉得双眼模糊.“这和衣领有关系?” “你...怎么落泪了?”阿柔袭起淡淡的愁怅. “我...不知道.”少年擦拭着腮边滑过的晶莹,用笑掩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骤然间觉得很伤感...阿柔,我…我…我现在忽然很想听你唱歌…” “你怎么了?” 他越是努力笑,眼泪就越是止不住.“不知怎么的,就是很想听!你就…你就当是为了我!唱吧.” 于是她静静唱道:“一如昔年.醉贪欢,梦回院,游神踏路归远故.一如当天.祝灯阑,夜烟冉,追筝携手星满目.” 第二十一回 如烟如尘... 一切都是过往, 化成回忆,留下余音. 然后逐渐忘记. 不曾回来, 不曾再来, 但命运依旧...惊心. 对! ——要打磨一把利剑,就必须用一块顽强的磨铁石. 体态肥胖的二长老背对着少年如是说着. “嗯.”云渺点头. 仔细看,这是一个充满了神秘气息的地方,房檐及高,阳光透过狭窄的高窗栩栩的依在地上,挂着粉色的纱帘.朱红色的墙壁上用黑色的墨水细细刻画着许多哭泣的大头人.内层的阶梯以奇怪的角度崎岖而上.大厅中央一棵巨大的古树几乎占满了整个的空间.茂盛的树枝上不约而同的掌承着细微的灯火. 这是大陆上绝迹文明,曾今移植濒秦大陆的光启族分支·木吾禾的遗迹.九灯树灯. 高塔里,是树下, 一位伟岸的长者似乎正在树下沉迷的祈祷着.他是一位奉行无教而育的先生.以前曾经是仿支教的狂热信奉者.不过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脱离了.他身材高大,发须张乱,衣服破旧,皮肤黝黑,满脸衰老凄苦之相.给人一种不太检点的邋遢之感.却担任起了如同族长职位一样的重任. 在他的旁边是站着二个人. 一位是瘦弱的少年, 一位是圆圆胖胖的光头.一双大大的眼睛像是猫的眼睛,衣物宽大.穿着软拖鞋.外貌和蔼可亲,性格温柔的他奉行因材而育的这个奇怪方针. “你还年幼的时候,就一直是个令人头疼的捣蛋鬼!幸好长大了才有所收敛.”胖长老的手不断摇晃:“其实你有很高的资质,就是太过于懒散.只要好好练习.假以时日一定有惊人的成绩.” “嗯.”云渺点头. 二长老抬头:“如今物是人非了.我们虽然曾是南鸦一国血脉的余枝,但现在过的不过是平常人的生活.那是我们一族的根已经被遗弃了!记住.人,本就是为自由而生.更没有必要为死去的亡者卖命.你还年轻,外面的世界也是很宽广的” “嗯.”云渺点头. “你在敷衍我?”肥胖的二长老插起双手. “嗯——不不.”云渺连忙解释. “哈哈!”胖长老纵声一笑.抚摸着少年的脑袋:“年少轻狂的孩子啊...总有一天,或早或晚,你一遇到这样一种情况,你推心置腹的朋友从背后试图把你推倒,你会怎么做?” “为什么?” “如果他毫无理由,你会怎么做” “不知道.” “真的?” “真的.” “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做吗?” “爬起来?推回去?” “不,孩子.背叛并不自私.他是你的朋友,如果有一天你的朋友真的这样对你.你也应该相信他!因为他是你的朋友...知道吗?” “...我不懂.” “我知道,不过你迟早会懂的.相信我!只要度过哀伤,你会很出色的.孩子.”长者蹲下身子轻轻拥抱着少年. “嗯.”少年虽然迷糊,却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肥胖的长者转过头,“该你了.”他朝另一位长者说.“起码,说点什么吧.” 伟岸之人迅速起身,只言未语.将手指之环缓缓摘下.拿起少年的手摸索了许久,最终笨拙的替少年戴了上去.而今他手上的十只指环只剩五只. 于此同时,和他朋友们坐在小店的后溪正在怄气. 这是一个宁静安详的小镇,但因为地势问题,完完全全的孤立在东太皇朝的角落里了,城镇中的壮年为了发展,早就已经丢弃了所谓的传承意志.在楼阁式塔中;在众人的监督下驱离所猎之魂,带着家眷纷纷离开外出发展.只剩下一堆不想离开的人、一些不能离开的人、还未离开的人. 是的.年幼的他,早已明白.比起某种东西,尊严、荣誉、强或弱的分野,有时渺小的可怜.人无完人,所谓的强者,在某些方面亦是弱者. 后溪一脸庄重,“别傻了,池规.在这世上,装成一副善良脸的善人,多如皮毛.他不值得信任.” 当然,还有他们. “你别这样.”眼角有一颗泪痣的俊朗少年搭着他的肩膀.开怀的笑着. 坐在对面,腰佩青玉,皮肤呈现出不太健康的褐色.红火色的瞳孔宛如烈焰,面颊上纹着笔直细挺的红色泪痕妆.同龄少年乌庚用的沙哑嗓音平静说着:“对你妹妹打主意的小子毕竟是外族人,说实话到现在我也很难喜欢他.”他喝干了酒,若有所思地把杯子放到一边. 曾经是南鸦贵族余裔的月池规憨笑着打圆场:“没事的,都是自己人!自己人拉!” 阿柔打趣,“是啊.怎么说你也是他未来的大舅子.” “怎么连阿柔你为难我.太不给我面子了!”他哈哈大笑,“不是小舅子吗?” “我都要走了.你的妹妹也没给我面子过来吃顿离别宴席,这可是我和大家最后一次见面了.”阿柔说完,夹带着期待的眼神,饶有意味的看了看乌庚. 乌庚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宛若冰墙,随即别过了脸. 月池规大笑,“长老召见,稍息片刻,大美人!” 阿柔仿佛有点失望,一声叹息. 后溪无情的嘲弄着二人:“不知所谓...” 月池规识趣的噤声. “哇哦.那我们的云渺以后不是没有地方蹭吃蹭喝的了?” 这句话有意无意的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声音来自店的门口的那位放纵的白衣少年,衬托着无暇的阳光,脸庞上那一双墨色的眼睛笑得十分有亲和力. 他家教严格,是以后唯一有资格成为大长老弟子的人. 书涡. “你有资格说他吗?天才.”阿柔露出了笑容. “你说没有就没有喽!美姑娘.”书涡走进,很自然的坐在阿柔的旁边.“云渺他人呢?” “大长老有事召见了他.” “那麽老头子又要唠叨个半响了.”想起昨日老者莫名其妙的深奥教诲.看着手上的银色戒指,月池规的头不禁嗡嗡作响. “那就别管他了.吃!吃!哈哈”书涡帘起袖子,正要拣起块熏肉往嘴巴塞呢. 后溪很不检点,用筷子唐突的抢走了那块肉. “你这天杀的王八蛋!你是狗!?”书涡似乎不太注意形象. “什么形象!?那是老子的个人气质.” 哦,个人气质. “嘿...你到底在说什么嘛?”月池规嬉闹似的向他丢花生. 阿柔用恬美的温韵朝秃头的老板抱歉的笑了笑. 秃头的老板摊摊手,似乎已经习惯了. 阿柔再看着他们三人嬉戏玩闹.还有无视吵闹,像木头一样不苟言笑淡然的吃着饭菜的乌庚. 这短暂的时光让她有些欣慰,眼里的忧愁顿时一扫而空.不知怎么的,由心底溢出她人生最后一个甜甜的微笑. 第二十二回 云渺告退了二位长老,徒步向炎热的街市走去. 他走着,但他的目光很快便被吸引住了. 是一个绝艳的女人,走再熙熙攘攘的喧嚣街市中. 她一身红云纱秀,黑色的长发垂态似瀑,散发着浓烈花香.若隐若现的通透肌肤柔嫩透亮.高挑轻盈,红熏浓妆之中流露出莫名缠绵的眼神.深深的牵引住了他.激起他心里潜藏的本能欲望,一贯懒散的他内心心情翻腾,一瞬间甚至渴望跪倒在对面的面前之下,能触及对方那隐藏在白泽双峰下的红晕. 直到触及对方那妖娆的眼魅,他忽然害怕了,惭愧的落荒而逃. “有趣的小子.”那女人在无数男子的眼神中遮面一笑,有些浮华. “...”身旁的威严男子完全无视她的美貌,冷漠的催促着她:“我只希望你不要干多余的事.访红香.” “你就是多余的.” “...” “可笑啊...碧长宁就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地方?现在又轮到我的弟弟.说不定哪天他也会像碧长宁那样离开仙庭.” “同时还找个女人生个女儿吗?” 访红香一听,仿佛如冷水淋身.神情憎恶.直勾勾的看着远处.那栋与镇子风格相差很远,高耸入云的塔楼. 另一方面,大长老笔直的站了起来, 接着他拉开角落的帘子,示意躲藏的一女一男出来. 少年,清瘦,相貌普通,眼神黯淡无光,双手局促不安.个子不高,只比那女孩高上一分,.他是访情商. 少女看起来有些羞涩,黑色的长发很是柔软,清澈的眼睛形似流水,魅如墨色,相当动人.她是月凄凉. 枯瘦的男人沉默的看着那九灯树灯许久,才叹道:“你真的决心与他一起?凄凉.” 月凄凉望着那风情别样的少年,筹措的眼波中寻找着微微的情愫. 少年含情,默默回望.予坚信. 柔弱的少女看着少年,终于点头.说着柔弱又执着的话.:“嗯,对不起了.大长老.” “何苦呢?你明明还只是一个孩子.”二长老站在一旁,不忍看她,只是悠悠的叹了一口. 大长老不语,抚着下颚,合上眼睛.静静的坐在地上.喃喃的祈祷从九灯树灯中得到一些启示.接着大长老觉得有股诡异的寒意流贯全身. 他急忙睁开眼. 命运昭示, 灯火还在. 但树上茂盛的绿色树叶眨眼变化为枯谇. 眼前,只看见落叶纷飞. “这是...怎么回事.”少年觉得景象让人诧异. 无人作答. 但其余三人心里皆如明镜般的雪亮. 月凄凉的手在发抖. 大长老宛如石像一般的凝立. 二长老低下了头. 这是覆灭喻示. 原本茂盛的绿色树叶随即枯萎凋落,沙沙成灰. 死之预兆.败亡之象. “快逃!通知所有人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二长老额头青经露现. “逃什么?”访情商苦笑着.有点不知所措. 月凄凉哭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忽闻,红色的身影用手指捅着身边的威严男子:“我们好像进入了莫名其妙的场景.” 威严男子沉默无话. “银麟!和你一起还真是无趣的很.”访红香吐吐舌头. 访红香的声音回荡着. 访情商听到这声音瞳孔就放大了.他的脊背几乎在冒汗:“姐...姐姐...还有银麟!!” 访红香妩媚的看着他:“小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你我同根而生,无论你逃得多远、逃的多快.我们的身上那共同的血脉总是能让我找到你.” “不可能!荒唐!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访情商的神态有些歇斯利地. “荒唐?可笑阿!弟弟,在这个无边世界中有什么不可能的?” 手, 月凄凉握着他的手,试着让他平静下来. 这只是让访红香觉得恶心.她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别拖沓.“那个叫银麟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回去.”他对访情商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这句话. “容我拒绝.” 银麟直接了当.“犯错的人没有资格.” “资格?谈什么资格!你们一直都在阻挡我!一开始只是那个叫做赤足的看门老头.每次都阻拦着我去山下,揍得我遍体鳞伤.” “你盗走了……他只是教训你,如果真要是揍你,你早就死了!” “接着是真虚尹……我常常发现那家伙会去我躲藏的地方寻觅着什么东西.” “依我看他只是走走形式.”访红香也学威严男子插上了嘴.“毕竟谁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还有那个自以为事的矮子和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女孩.”他咽了一口气,迅速说完,似乎容不得别人插嘴:“那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在山峰之上的每一天都充斥着空虚和无趣.每一刻都在抹杀我的天性!根本就没有自由可以言说.重复的日子只会让我觉得沉闷、繁琐.我...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不自由,我宁愿...” “宁愿什么?”威严男子展露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访红香抢先回答:“怎么?和她一起死?!”她美丽的容颜一瞬间充满着扭曲的憎苊. 大长老冷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访情商答非所答.“耽老和仙庭教义……都不值得我们崇拜,他所推崇的东西根本就不真实,你们、我、其他人,只是活在一个荒谬的谎言之下奴隶罢了.” “无知!!”威严男子刹那间一声暴喝.穹出数米.右手以疾风之势想要压下访情商的脑袋. 被抓住了. 是威严男子的手. 满脸衰老凄苦之相的大长老露出了让月凄凉感到陌生的笑容:“无理的客人,还未经过这里的主人同意前,莫要妄为.” 他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头就歪了过去,整个人似乎都飞到了一边.月凄凉感觉他好像被打一个重重的巴掌. “是吗?”威严男子看着对方滑稽的表现,只是觉得可笑.“你还有没那个本事.要么滚!要么死!白川流沿天雾峰你们招惹不起.” 大长老摆正身姿,收起了笑意.血迹留下,只因为一条触目惊心的长长血锋,直直的划在他的脸上. 大长老答非所问,“分辨一个人是不是有本事很容易.” “哦?”访红香轻笑. “当一天结束,有本事的人就会活着.” 威严男子点头,轻轻一哼.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胖长老至始至终都没有动.因为了解自己,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弱了.就像一把被岁月腐蚀的钝器.早已经不再具备威胁了.但也因为胆怯,才充满理智. 他专心致志的提防着那个女人. 以一副绝对强悍的淡定做出精彩的伪装. “你的确如传闻中的一样动人...”他对着访红香问.“但你了解自己吗?” “啊?”访红香有点莫名其妙. “看来你不了解.其实,我们都是生命的种子.如同蒲公英的花絮一样随风飘扬.” “...” “看背后,看门外,看天上.那广阔的蓝天和厚实的大地.是不是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呢?不断忙碌之后,会不会觉得疲倦和劳累?” “...” “看看,看看...试着看看背后.” 访红香还真的回头看了看后面. 她疑惑的回头:“什么都没有啊!” “那就对了.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你被耍了,笨蛋.”二长老嘻嘻的笑着,手上还拿着长筒,对着窗外的一个方向射出了五彩的烟火.“你们完了.” 第二十三回 云渺不喜欢这种感觉. 糟糕透顶. 他看着天上那闪烁的烟火.感觉它在白天短暂的绚丽并不如星夜中那般显眼.他看向身边,黑压压的人群已经拥挤的他喘不过气了. 或许,远方还有更深邃的东西. 其中有他认识或者熟悉的——屠户、小贩、买菜的妇女、兽医...甚至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头都拥挤在街市上,共同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身上带着锅盖、锄头、木棒、猎弓之类的东西.不见秩序,他们的大部分人的步伐混乱,或快或慢. “搞什么...”他喃喃自语.感觉记忆浑浊.拥热的气息中云渺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腐臭. 一只苍老的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他望了过去,表情显得有些吃惊. 一个瘦瘦的老人.弯下了蹒跚的腰背,显出努力的样子.正慈祥的看着他呢. “爷...爷爷.”云渺觉得那人的面目有些模糊,不过,那人身上散发着无言的温柔却是云渺最为熟悉的感觉. “傻瓜,还不快逃...”那人只留下了苍老的声音,径直离去. 云渺一阵迷惘,“等.等...”他刚想追上去,可是怎么也动也不了.“不要丢下我.”他想大喊,可是话刚出口就几乎成了细语.如同蚂蚁的语言一样微妙,他异常疑惑,可任凭他如何努力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模糊又憔悴的熟悉背影在拥挤的人群中显得越来越远... 已经,记不清了吗? 云渺呆呆的站在原点,看着那些人走向他们该走的宿命.他深陷其中,觉得自己只是天海一线中一个渺小的点... 而记忆如风轮,转~ “笑话!你让我们待在这里?凭什么!”后溪站在凳子上,因为酒量不好,又沾染了半瓶烈酒夏梅花.他红着脸,一副夹杂火气的样子.他站在木椅上,终于比秃头的老板高上那么一点点了. 秃头的老板和谐一笑.眼角撇向脸色沉重的乌庚:“你们还小.” “不小了.”书涡苦笑着. “早点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无论对于谁,事情可不会那么简单.”秃头的老板正展现着他过人的阅历.“照顾你们虽然麻烦!但五彩烟火...事情比你们想象的麻烦许多.” “我不是孩子,而且我从不妥协.”后溪摇摇头,他站在椅子上喊,表情可以比得上冷屁股了.“所以,我不干.” “非常时期.”秃头的老板一拳将他击飞,“你应该睡一觉.”他冷冷的说. 月池归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承接住了后溪那瘦小的身板. 书涡立马拍案.居然直接把摆满酒菜的桌子震裂.满桌的饭菜哗啦一声碎倒在地. 秃头的老板还未有所反应,乌庚直接已经扑到了他的身上.将他扑倒在地. “又来了.”阿柔坐在椅子上,她的手一直心不在焉的握着早就空掉的杯子. 后溪摸着被打疼的脸,面带愠色.又舞着残缺的桌角棍:“该睡的人是你.”一棒子朝着秃头老板的头敲了下去.“我赢了!”后溪振奋的举起手.享受着片刻的喜悦. 阿柔满脸的不在乎:“不,是秃头输了.” “你老让我们难堪.”书涡抱怨. 月池规舔舔因为恐惧而干涩的嘴唇:“接下来呢!?” “当然是过去.”阿柔把杯子放在摔得稀巴烂的桌案上. “我否定.”书涡说. “我也是”乌庚终于说话了. “那我们不过去?”阿柔 “是啊!不是我们.是你.阿柔.”月池规看着她. “这个我赞同.”后溪点点头. 月池规说话了,“二位长老不会随意的放出代表危机情况的烟火的!拜托你了,找到我的妹妹.不管怎么样她都只是一个需要照看的小女孩.”月池规完全是在恳求.“你是我们的一份子.我们需要你.但是,你注定帮不上什么忙.或许还会成为负担.我仿佛能听到了耳边的轻语.它不断歇的提醒我,那里是危险的!阿柔.答应我,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活下去.”他愈说愈发的深沉.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究竟在想...”后溪的话还未来得及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书涡推开后溪的脑袋.“不要破坏气氛.” 她伪装着笑脸,月池规的话听起来好疲倦,听得阿柔好心酸.她沉默了,只能静静的目送着他们离去. 她对着空荡荡的虚空诉说着深情的话语.“答应我,大家...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废话!”书涡笑了笑. “屁话.”后溪不太耐烦的样子. “傻女人!”乌庚走在最后,似乎发出了奇怪的腔调. 只有月池规低着头,朝着如厕走去.似乎喃喃自语.依稀说了一堆听不清的话. 相信吗?他其实是在和脑海的中的意识交谈.起初连他自己也难以相信,他先是狐疑,在心中默念然而没有反应.才发现只能用声音与其交谈. 他猜想这应该是一种无界神识. “你...你好.” 『哼!凡人.勿需把本神当做汝之玩伴,吾辈全无兴趣.只需心秉尊重就无所谓礼貌.即使这对于虚空之身的吾来说毫无意义.』 “...”月池规一时无语.不过即使对方是亡魂却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他想了想,心不在焉的说:“好的,我心秉尊重.” 『很好,凡人.』那声音逐渐飘渺,『那就用这份尊重,去接受命运的到来吧!』直至空荡于脑海的每一个角落. 明明不懂,但月池规还是害怕了. 或许,恐惧比痛楚更伤人吧.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月池规回头.是书涡.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便秘了?”白衣少年,以阳光般的微笑问. 月池规的微笑苍白又无力.“对啊.好几年了,还是没治好.”他知道,面前这个家伙的欢乐是可以传递的. 记忆又动,转~ “凄凉.走!离开这里.越快越好!”大长老的声音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他提醒着某个人.“还有,小子!即使我死了,不要忘记你的承诺!只要我的族人还没有死绝……你就该记得你的诺言!!” “可...”月凄凉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就给访情商从迁走了. 听到那鞋靴与大理石的踏声,他们似乎离开了. 银麟只是歪了歪头,没什么动静. 访红香静静站,紧握双拳,目睹那少女的忧伤身姿——甩动黑色的短发.她真的很迷人,很年轻.访红香迟钝地想,可我恨她. “你呢?留在这里?”大长老看了看身边的那个胖子. 胖家伙只是笑了笑:“不然去哪?这里就是我的家.你就是我的兄弟.而他们,就是我的孩子.纵然我知道和存有千年之久的仙庭对抗这种做法很蠢.” 银麟听着,不由的一声冷笑. 之后许久,那个满脸凄苦的中年男人都不曾说话. 他的身体发生着某种变化,是他不愿让人看见的.眉额之间的纹路深深的皱了起来.生出异色的犄角,瞳眸的互相调色.下颚凸出,袒露的肌肤生出黑色的茸毛. 他擦拭着脸上的血痕,有一丝痛楚.拱着身子,由口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气尽.这吼声极响极致,犹如讯雷疾泻数百里,其汹势如浪海,连绵不断的炸雷威力直接撼碎了墨石做工的地板.震得屋顶沙沙作响.眼前之物灰飞殆尽. 这种声势,绝无仅有.即使身为仙庭之人的他们也感到惊悚! 银麟明白,访红香...她对抗不了的!他左手按住另一只手的腕部,释以术式,在自己和访红香面前祭出飓风之力来抗衡可怕的“声势”. 只见得那怒涛之力忽的戛止. 还有那男人的手掌,爆裂成血色骨片.凝聚在空中,一点一点的崩崩落下.而骨骼间喷涌出鲜血则将他的神情埋没. “用一个手掌换两条命...看来他赌对了.”二长老缓缓而语,因为他觉得已经没有再斗下去的必要了. 银麟笔挺着身子,毫无血色.鼻孔里流出血液,面无表情的倒了下去. “你是笨蛋吗?”访红香很快的跪到了他的身边.按住了他的手臂却不敢用力,只感到一阵无由地酸楚:“这一次,算我求你了...” “呃?....”银麟有气无力的. 二长老模模糊糊似乎听到了他俩的低语,不由的心生同情. “你别死好吗!!!”泪水滴落在那个男人的脸上. “别说蠢话...我只是血突然冲上脑门...而已...我...也不清楚啊...我应该不会死吧...”银麟似乎也感觉到了脸上湿润的泪和右手那不止的温存. “别...别这样.” 银麟用那只仅存的手掌去拍她的脸.“那就让开!放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舍得这么早就离开你呢?...现在的我...只想喝一杯温暖的奶酒...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让我休息...一下...一会就好...”血液环绕着他的身躯. “好.”她保证“你不会有事的.”访红香转过视角.并为此祈祷.她完全不知如何是好,茫然到什么都忘了.她变得好害怕,害怕银麟会离开,如同他的冷漠、他的冷峻、他的秘密都和他一起消逝,如同过去...只剩回忆,不见踪影... 可是银麟没有了回应. 代替他回应的是许许多多凌乱无续的脚步声.微弱的钢铁碰撞声.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她不在乎了. 他们重新列队,简短地交换意见. “怎么回事?”她听到人们议论的声音.其中不乏恐惧. “有点意外,不过我们总算还是安全了.”她感到似乎有人为此而喘一口气. “那两个人?” “来找麻烦的.不过算了,放过他们吧.”可笑的怜悯啊. “不,不行.他们可能窥探到了这里的秘密,清醒一点!我们可是用禁术分享占据了一个神的魂魄啊!计划若是透露一点风声...整个宗族都会灭亡!...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可是....” “没有可是.只有可能!”有人在补充.出奇的配合. “就是现在,”某人肯定. “杀死那个女人之前...”那惶惶不安清晰可闻.垂涎地欲望如同暗夜里潜藏的兴奋.“我想要!” 自大、无知!他们的祖先曾经狩猎诸多邪兽,驯服世界妖畜,流淌圣灵之血,甚至雄霸一方...而今作为后人,他们倒回盲目自满,只剩贪婪. 这就犹如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站起身子,红妆因为泪水而褪散.那张秀丽的面孔随即扭曲成毒辣的怨恨:“你们!都他吗的要死!” 她护在银麟身前,对着接踵而至的人群未退一步. 那一刻,那个女人的勇敢足以让风云变色. 第二十四回 视野渐变, 云渺. 野草飘飘,出奇的空荡. 他继续,向远处的那座塔前进.但慢的要命,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像是泥沼之间,不是浑身无力.而是难以前行. 眼前的场景,艳阳高照,长空无尽.明明清晰可见,却是仿佛是无光的,就好像一个虚无梦幻的离梦. 他总觉得前方有什么东西,藏于阴影的缝隙正在等待着他.是一个人?一句话?或者是一件事?是无法驱逐的黑影?或是说命运本就注定如此? 他越是怀疑,就越接近真相.或许诸神还是对他有所眷顾的.可惜,能留下的,是无尽的叹息. 云渺惊恐万状,呆呆的看着. 看着, 看着, 很久很久,眼泪才忍不住的流落下来.他不是没有生命的,他每一分每一秒心脏都在跳动. 因为他感受着,天与地,日与星的味道.那股深深的味道,能让人为之付出的味道. 为止沉迷,为之憔悴,为之流泪. 冷汗浸湿了他的脊背, 无数的死尸.鲜血是陪衬,挣扎着同饥饿一般狂热.血好像还是温的,这些尸体都以奇怪的轮廓姿势呈现在他眼前,仿佛是想要逃离那座塔楼.但无一幸免.伤口是被利锋所划过,这里的人,都死了. 微风把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吹到鼻尖.他嗅到了,陌生、危险、死亡. 理智使他颤抖、畏惧,但感情驱使他向前、前进. “!”还有人,是一男一女.比他来早一点,似乎也同时注意到了他. 是那个女孩...他认识,好朋友的亲妹妹,不过,云渺觉得即使如此,他俩的外貌还是不大相似.比起他的哥哥,这个女孩明显比较可人温情,比起自己,总是轻易赢得人们的喜爱. 至于她身旁那个家伙嘛!不胖不瘦,也不强壮.云渺摸着下巴,想了想...嗯,没什么印象,忘了. “云,”她走近,但看起来惊慌到语无伦次,“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还有……看见我哥哥吗?”腔调中带着深深的恐惧. “啊?” 矮个子的少年并不在意,“别说话.”他好像察觉到四伏的危机. 云渺皱了皱眉头,不再理会. 那个女孩的心仿佛怦怦飞跳,“请你...别过去,云.”她将手指捏得紧紧. 矮个子家伙忽然笑了,仿佛就是另一个人!用出一副他从未听过的古怪腔调和好似玄冰的眼光.『不会的,命运使然.』他悲哀地说. 不过,月凄凉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 云渺疑惑的看了矮个子一眼,转身绕过眼前不少的尸体,进于门前.貌似犹豫了一会,很快,打开了塔楼的那扇半展的血门. 他见到了死尸的盛宴,参与者都是遭到残忍屠杀后的血尸,它们东倒西歪地趴在倾倒的墙角和劈烂的巨树边,躺在一滩滩正在凝结的血液中.巨树上的火已成灰烬.有人断手断脚,有人失去头颅.一个肥胖的家伙,残留着半边身躯,坐在一边,呆呆发愣,不时一阵抽搐. 有位红衣女子,死死地抓着人形怪兽的脖子,任由其挣扎.之后,怪物远山似的瞳孔转向云渺,其中的光彩却犹如坠落的星星,无声控诉. 一山还有一山高...他用死亡,给我们换来这个道理. 与此同时,还有什么深厚的东西...犹如魔鬼的哭号.逼近.不,扑面奔来! 云渺失控,“快离我...远一点!”他拼命地大喊.似在栗悚.不一会便倒了下去. 而光影随风. 像是遥远笔直的影子,残留在他的身上.红色的血风呼之欲出,撕裂开他的肌肤.那狰狞惨烈之感如野火焚身.让人心痛. 女孩面容崩溃.看着眼前的场景失声痛哭,仿佛母亲在痛悼孩儿.寒意侵骨,直到自己喘不过气来. 红色的姿态不温不冷.背后的气韵恍如擎天的飓风. “是……是……是我!”访情商跨步向前,护在月凄凉的身前,努力制止更悲痛的惨剧. 那浪涛一般的杀意顿时泯灭.“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那个红衣女人伏手,淡淡的说. “那么大的动静我能不回来吗?出乎意料,仅仅只是一个来回的功夫,你就杀了那么人...姐.你是疯了吗?太过分了!竟然可以随意玩弄人命.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你说我什么?”红衣女人甩手扔掉勒住的东西. “残忍!过分!”他语调悲哀. 红衣女人拾起憎怒,品味着这句话,.“过分!?”她默念,像是明白了什么,“我不想这样做.但活在世间,倘若无法自卫,就是死路一条!呵呵.你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了?太晚了...银麟,快死了.”她顿了顿,调整呼吸,“情爱从来就是穿肠之药...痛己,伤的却是他人.一切都是因为你啊.我的好弟弟.” “我没得抉择.”他怒喝.由此驱散愧疚. 红衣女人抚弄黑发,饶是妖美.“不,你有.我也有.” 月凄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警惕地凝视她所爱的人,但他缄默,像是一个女人. 而她,那个红衣女人,他的姐姐.像个男人,有着好胜的心.仿佛什么事都可以用“剑”去解决. 还有,他,这个总是能逗得别人欢喜的少年.云渺.满身是血,挣脱地面,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血液涓涓滴落,迷离道路.血锋由他的面颊直到下腹,那可怜的样子,任谁都知道他不能构成威胁了. 月凄凉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过去扶着他. 可云渺不做回应.泪水和血迹融汇,迷糊脸庞.颓废的他散发着不忍直视的悲怆,跌跌撞撞地走向角落一具倾倒的尸体.将其紧紧抱住,柔软的嘴无声地张合. “他...你爷爷,已经死了.”她站在云渺身边,眼睛刺痛,禁不住打颤.却还是要说.想起来,这曾是一个洋溢着若有若无的歌声和众人的欢笑的神圣地方.如今那种心灵的宁静眨眼便是一去不返,一砖一瓦都变了,梦一样短暂.现在的它只充盈着苦味、血腥、泪水和悲伤. 面对此景, “可怜的小男人,”访红香摇摇头,嘴古怪地扭了一下.“虽然无用,但反而引人怜惜.”语气显得陶醉. “云,别这样,听我说.”月凄凉抓住他的胳膊,这温柔几乎让他所紧抓的东西从无力的手指中松脱.“他死了,大家...都已经死了.振作起来好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他呜咽,变了腔调.几乎说不出话,任由那个女孩替他擦拭着眼泪和鼻涕.只是那股关心让他的眼睛止不住的朦胧. 有的时候,一无所有,一个信念,就能坚持下去. “啧啧.多说无益.”访红香似乎颇觉有趣,“罪魁祸首就站在这里,而你们对此无能为力.小妹妹.”她声音很低,却一字一顿,异常坚决. 月凄凉很想刺激她的心神,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想起了访情商说过的话,脑海里闪现出了一位居于独峰高处的老者身影,那个人,是叫做耽老吧?月凄凉不仅遥想,他曾度过无数唏嘘的岁月.独于远处,感受着冰冷和寂寞,妄想以情...哎.可惜,他的理念错了.她在心里如是哀叹. “在我们长大之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寸之地,温馨,平静,充满了爱,让人流连.可是无论怎么不甘心,不情愿,人终究要踏出这山洞,回到外面的世界,经历自己的成长,经历一切的残酷.”她顿了顿,“他走出来了,你呢?...守护着小小的寸土,幼稚的像是一个孩子.” “...” “他只是并不想再做囚徒了.他长大了,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乖乖闭嘴!”访红香轻蔑的说,她走上几步,朝着胖长老的残躯疯狂踩踏,“不然下一个,变成这样的,就是你!” “姐姐!”访情商如坐针毡,“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敬重你,无论你犯了什么错事,我都可以当做无所谓,唯独这次,是我恳求你.不要伤害她.” 月凄凉自己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害怕我!她也在怀疑!怀疑我说的就是真话!”她转眼看了看访情商,眼中满是悲凉. 访红香不予理睬,似乎有些冷漠了...颇有意味得抚摸着玉手,“有位前人说过,思想乃是个可悲的存在.繁衍了意志,却被其支配.铸就了文字,却被其约束.自缚于茧中.仔细想想,汪洋万物由始皆是如此啊.”她舔舔红唇,没有收敛.“看看你,小妹妹.你似乎并不领我的情.” 访情商大喊,“不不不不!!不要要要要!!” 红色的,光影. 第二十五回 光影急袭,云渺仿佛有所警觉,出于本能的用手去挡.却因为强烈的疼痛缩回了手.手掌里溢 出血痕,一部分的手指被切断了. 一丝温存溅射在访情商的面颊之上,他痴了,跪倒在她身旁,可她气若游丝,说不出话.他紧 握她的手.呢喃着,“我不会让你死,月凄凉,不会让你死……” 月凄凉抚摸他的头发.做不出笑容,红色的绸丝贯穿于她的喉间配衬鲜血.而月凄凉所见的 最后一件事物是那个喜爱在山坝看着残阳晚风的少年——他清澈的湿泪,黏稠的血液.都缓 缓直流,未曾停休. 生命无常... 她死了. 云渺看着自己残余的手掌,流出红色的葡萄汁液“什么感觉?”他呆呆的问.镇住了内心的 癫狂.显示出了让人警觉的冷静. 访情商颓然.“爱比死更冷的滋味.”在此之前他从没这么说过.话一出口,一阵酸楚.陡然 领悟到这是事实. 访红香说,“因为你,从始至终...什么都不懂...没有痛苦,何懂体会?”她合上眼睛.任由 红色的衣袖迎风飘扬.“也许,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改变...一开始就决定好的.” 他哭了.想起小时候,姐姐她总爱摇晃着瘦小的自己,微笑着哼歌.想起银麟总喜欢呆在角落 发出不冷不热的轻蔑.帘自苦有意无意的嘲弄,赤发人赤松的豪迈大笑.想起那个远端的白 云山峰...那段历时四年的梦幻冒险...那些似曾熟悉的人,山雾缭绕静静的场景.访情商好 恨,却实在恨不起来.只想躲,找一个深深的洞钻进去.他只想避而远之. 云渺冲向访红香. 访红香很冷静.她知道,他不行了.他在害怕.那种狂热的神色...仿佛随时都能崩溃成啜泣. 访红香摇摇头,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访红香正准备出手. 不过那个少年在此之前便倒了下去,另一个家伙抢先在他身前,徒手抓住了她飞出去的红绸 . 来人面无表情,也是一个少年.看起来颇有成熟的味道,他腰上佩一块明显的青玉.面颊上纹 着泪痕妆.手掌上溢出了鲜血,调已轻蔑的眼光看着她. 这让访红香颇感怪异,她迅速拉回红绸.那冷面少年也便放了手.有点麻烦...他的手...与 其他人不一样. 后溪望着眼前的场景,神情肃穆,“云渺他怎么样?”他问乌庚. 乌庚眼望前方,“别管他了,大概是没救了.” “嗯.也是.”后溪看也没看. “我觉得...”云渺抓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脚,抬起头.“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有的时候,万念俱灰,一个归宿,就能重新开始. 学习经验,就是现在的武器. “知道你这条命的价值就好!”后溪拍了拍他的头.将另一只手的手掌贴在他的创伤之上. “活着就好.”是书涡.一副不以为然模样,磐石一样的姿态杵在门口.云渺也意识到,只有 他的六甲奇术·无殇界才能让自己片刻就趴倒在地上. 然后是月池规嘶哑地叫喊.是,不奇怪.就算再勇敢的人,看到数以百计的人被血影吞噬, 也会感到恐慌. 在确认那模样之前,月池规已经泪流满面了. 这一瞬间,世界土崩瓦解,黑暗扑面而来…… 只因为... “她死了.”后溪冷冷地说.“而某人还活着.”褐色的瞳孔没有修饰,鄙夷的盯着访情商. “对...不起.”访情商吓坏了.他觉得自己被误解了,他捂着胸口:“她会活在我们心里的 .” 月池规听着,却是一声冷哼,“我去你娘的!什么心里...这些都是屁话!”他暴躁的推开 那个矮个子,抱着她的尸体,清泪留下,“她死了...她...她已经死了...她的魂魄已经走了 !如同她的笑容...就这样消失...再也不会动了...”月池规满目哀伤,他还未来得及道别 一声.她的表情,她的微笑.犹在过去,像是昨天.而那热火,爱与恨.在他枯竭的身躯里沸腾. 在黑暗中一追再追. 访情商一阵落寞,“……是.”他颇有意味的说了句.“对不起.”当他说完,终于想到了什 么.背离众人,离开了.去寻觅一种解脱的方式,浑然不知颠沛流离的半生,或许此后便要跌 入未知的孤独.永世被其所主宰. 『若汝珍惜机运,请谨遵……』来了,那声音...那诱惑...如同暗潮,一同到来.开始震响, 细细耳语. 月池规哀泣,辗转变得阴沉恼怒,“要么闭嘴……” 『恨意之中的凡人...阴阳二界互为倒影,想要了解这死亡的真相吗?听从吾辈睿智的言语 吧,吾从天地摄取万物,泯灭意识,游离过星云博取智慧.诸物一目了然.而汝呢?凡人...能 给吾辈什么?虚无?需铭记啊.汝等凡人皆是一无所有.』 “……要么帮我!”月池规觉得内在的灵魂好似深渊. 『灭哈哈哈哈!强韧的灵魂...狂妄的人有救,自卑的人没有救!只要汝肯念出那么几个禁 忌咒语...』狂喜!片刻,那声音好似满足. 书涡注视着红衣女人,如临大敌.模糊之间好像听到了细微的声律.不过他没有分心,只因为 害怕任何松懈反而会断送性命,对此他坚信不疑. “那个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她注意到了后溪五指乳白色的指甲.再看看云渺逐渐愈合的 伤口.“看起来,你...懂巫医之术?” “书涡!”后溪敌视着她. “啊?”书涡不太自在. “我叫书涡.”后溪正视那红衣女人. 访红香深呼一口气,“嗯,书锅.我们双方都诚实一点,做个交易...我是一个残忍的女人.” 她说,走向角落的胖长老.“这家伙...生命力异常的坚强.还流露着微弱的生息,没有死 透...我知道,为人医者,你想救他.”她俯下身子,红色的长指掐住胖长老的脖子,“不赶快 的话……你想让他不做声的死,还是让他说完毫无意义的遗言?” “如果我们是想让他活下去呢?”真.书涡不太舒服的说. “一命换一命.你们...还要救另一个人.”她转头过,望着重伤的银麟.“我的朋友.” 书涡缄默. 由后溪接上话,“做梦!”他摆着一副难以动摇的神情,“对敌人我从不妥协!如果可以, 你尽管动手杀了他.让他保持着这可悲的惨躯活下去,无论是对我还是对长老...都是侮辱 !倒不如就此了结他.城如你所言,一命换一命!” 小小年纪,居然已经将生死看淡了?是不幸之幸,还是,幸之不幸? 这和我想象的有所偏差.恐怕诸人之中,除了那个泪痕少年.从语言上看,有着浓烈自我意志 的瘦小个子是最难以对付的. 烦死了. 我只是想...让银麟那个混蛋安然无恙的活着而已.他...也是我的家人啊.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月池规振聋发聩的言语,“你杀了她!?你杀了她!?操你妈你杀了她 !!!” 访红香没有在意,但她注意到了两件事.让她觉得奇怪. 一、他的弟弟·访情商离开了. 二、那个泪痕少年的脸色,出奇的诡异. 泪痕少年...忽然将头转向一边,喝问着角落里,那个怀抱尸体的俊俏少年.“池规!你在干 什么!” 俊俏少年不回话,神色黯淡,哀丧着脸呆滞的喃喃自语. 第二十六回 泪痕少年他着一喝问就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的反应,门边的白衣少年也警觉出声:“池规!你身上蔓延着邪恶的臭味...停下来...马上!邪恶的禁术只会让生者徒增孽数...” 角落里的风声低低的来回晃荡,如同层层荡荡鬼魂的嚎叫.各个死尸苍白的皮肤也都发生了变化,褶皱得接近枯竭.那凝固的血液.变成纵横的溪流,死尸飘荡,全部逆流于半空中. 懂医术的小子也停下手,掌脉暴出青筋,以漠然的神色看着那个池规的家伙.“停下来!” 月池规四周的地面透出幽邃的气息,绕进他的双眼.他的周围全是关心他的人,他们正在对他说话,但他无法察觉.『相信……我!』,他说着.但每一刻,他说话的音节都在变化.原本黑色的眉发相继变为灰白色,不受拘束的神色脱为狰狞. 至今,那个名如天际的少年仍忘不了这一小小的画面,忘不了挚友此刻微微上扬的嘴角里潜涵的深意. 云渺拉住了后溪的手,不敢喘息,“相信他吧.”他错意了,这记忆就如同他卑微内心萦绕的针刺.他的哀伤、一如他的愧疚,如影随形,如寐难忘. 地面诡谲地扰动,舞驰于空中的异物相继汇聚,蜿蜒成浩瀚逆河. 之后聚合迸裂. 悬空之天,无尽大地.相连颤抖. 接着好像万物空彻.完全反转. 光,浮光肆散.并变化着,刹那犹如熊熊如烈火.灼烧眼前的世界. 『它』形姿如尊,独而站立. 『是机遇?还是命运?既是吾辈,也总是分不清.』每个人脑海里,都同一时间闪现过这句话.擦断了众人的思绪. 云渺醒了.起初只是懵然,接着他发现浑身上下都变得麻木无知,感受不到气力.他支撑起了身子,是在陌生的房间.有些闷热,原来是外裳竟然没有脱掉. 梦碎了.那我们回到真实. 太阳的光芒透过窗棂,斜斜的光影让他猜不透时间.摇摇摆摆的纱帘则让他没有了归属感. 真的好累... 云渺伸出手,看着自己左手的手掌,几根手指曾经被光影切断又被接了回去.一觉醒来,指尖仍有冷意.掌边的边缘部分有一点点不长的烧灼疤痕.值得庆幸,那烧痕似乎随着时间的变迁已经不再明显.越来越小.但,又好像没有. 记忆涌上, 偏离在真实与梦境边际. “相信他吧!”记忆里,想起无声的音律.惊起一片又一片的暗潮. 辗转,皆是一片火海. 他感觉到了痛疼,烈焰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自己的袖上,他慌乱的将手按在地上.熄灭火焰. 而深处,他认得那身影. “不.”仍记得自己那无助哭喊.“月池规!”他只看了一眼,就能感受到他经受了巨大的伤痛,多么奋力的挣扎,以及多么无力地反抗. 只见火光烧尽他躯身的全部.而他,月池规.只是呆呆的孤立.他的身体慢慢地萎缩干枯,渐渐烧焦变黑.“还……给……我……!”他听到那个身影尽力的嘶吼. 那怪物,立于火海之中,龙头、马身、兽脚,形状似狮子,昂首侧扭,圆颈直竖.无茸毛,鳞呈褐色暗藏红晕.『它』对天长吼一声,舞动焰翅.惊骇云霄. 黑暗露出微笑.苍天似乎回话,『阴阳二界任吾穿梭来回……还给你什么?吾辈夺去的?生命之火?他们的遗体?自尊吗?信赖吗?欢悦吗?众生数界不过只是一个轮回的另一个投影而已.汝要本神怜悯何物?』那声音顿了顿,使用了另一种语调,『要记住,这是你自己求我的!』怪物说完,一个低伏携风直上苍穹! 云渺全身冰冷.甩甩头,发丝混乱.不敢再继续去想. 这就是后溪所说,美好的梦境...?如果美好,为什么,还会记得...?他不曾拥有信仰,但这具有神力般的言语..足以将他堕入永恒的愧疚.他这才明白.这是玩笑,充满恶意的玩笑. 后溪对碧岚说, “年幼的时候,我们总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我们哭着、笑着,以为自己学会了世上的一切.然而……真正的悲伤喜悦,在那样美妙的生活里是见不着的.” “...无法治愈的疾病,可以靠家人、朋友的关怀,带给患者带来刺激,唤醒他的热情,促进康复.”香炉里冒出缕缕白烟,后溪忧郁的表情暗淡其中.“可死去的人呢?多少人会去慨叹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永远...沉寂在坟地.”他顿了顿,想起那个笑如春风,魅如墨色的女孩.“之后我在疼痛中醒来,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那个地方...无时无刻不发生着微妙的碰撞,一个不留神,你就会发现你正往下掉,摔入尘世与虚无——流逝与静止的无底洞.”他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一年?半年?三个月?我忘了,只记得流离许久,我才得以返回南镇.” “怎么样!?”碧岚终于忍不住问. 想起来... 那是破败的场景, 透露着黄色腐败的燥热. 树枯干,冥地的象征. 风肆虐,喧嚷在耳边. 烟灰在风中醉得无尽. 亡墟中生长着色彩各异的艳丽野花.像是欢呼,铺满了半个场景. 后溪拉开披帽,让视线清晰. 那个冰冷的男人依旧冰冷.黑袖红领,腰上系着黑带,挂着青玉,血色的泪痕,精瘦而严峻,用着沙哑的声音说.“你是第三个.” 还有白衣.不,他已经换了一身青白交替的长袍.散发着欣喜的笑容,站在其中像是温存的阳旭.不高不瘦,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仿佛四季轮回,昔如旧年. 但有些人,再也没有回来. 他哀思,那个白裙如风的纤柔少女,仿如迷途,不见踪迹. 视线不再透彻. 后溪深深吸了一褛烟.全身舒畅,“别急...阿岚,你迟早,会亲眼见到的.”他一直觉得,面对人的逝去.他是不会流泪的.直到他知道自己错了.他仍记得,也忘不了,眼泪和鼻涕止了不住.那昔年胖胖的长老,换成了一副枯干的残余身姿,与他一同欣然落泪的场景. 碧岚别过脸,已是泪光闪烁, “不说了.”他装作畅然,“你呢?打算怎么办?” “我……” 后溪不等她做声,“留下来吧.”他说,“或者,咱们三个,一起回南镇.总而言之,不要去仙庭了...” “回南镇?那你这个医馆呢?” “不重要了,阿岚...我一直生活在这里,住在这里.但不知为何,有时候我总觉得我永远不属于这里...我一直想回去!兜兜转转,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人.也许我只是不想输!可如今,我赢了吗?” 碧岚忽然想起以前——后溪,可一直都是令人深恶的坏家伙.她几乎忘了,他是在冷眼与孤寂中长大的. 后溪深情的看着碧岚,“就等我办完一件事.阿岚,我们,一起回南镇.” ——不对! 碧岚本能的警觉到他在撒谎!他的关切毋庸置疑是真实的,但他的似乎在隐晦着什么讯息.他没有告诉她,只是巧妙的利用语言躲掉了. 第二十七回 接下来,要简述的是另一个人的传奇. 一双的手.如顽石一般坚韧.手上裹着白巾,像是一副低廉的拳套. 袒露着上身,拥有着精悍的身材,对着武馆的木具人一招又一式,刚劲有力,不停歇不间断的练习.挥洒着淋漓的热汗.古铜色的皮肤燃烧着白色的雾气. 他苦练每天练七个时辰,练得掌心和脚底都被磨穿.——可师傅提醒过他,男子汉要流就流血吧! 他的名字是沐魁. 有些自负、木讷.背负石韧·石拳之称.曾通过五年一季拳峰大会的比试,凭借自己的拳头成为被天下侠士共同承认的武者.与另三位武者共同齐名.享受着无数人羡慕的无上荣誉. “从不会快乐.因为武者之路,不是变强就是死!”映入脑海,这是他师父生前常常挂在嘴边,对着他和师兄最爱唠叨的话.也是过世的他碑文上唯一的墓志铭.他的一生似乎什么都没留下,什么也没带走.只给他和师兄留下一个空空静静的大武馆. 热汗低下,他终于累了. 墙壁的挂画里那位古往今来最伟大,也是最傻的英雄摆起了姿势,正直直的看着他. 那位英雄,木讷憨厚,有生之年却总是对身边的朋友述说,“降妖伏魔,乃是我辈武人的职责.”他的故事,流传至今. “呼.”他瘫在地上.扶着头.看了看空荡的天花板. ——这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活在当下,你也去做你自己想做的吧. 那个师兄当初是这样说着头也不回离开的. 他疲惫的闭上眼睛,“那个傻瓜.”师傅总是如此说他. 接着他放松情绪,缓缓的站起身子,拾起了放在地上蓝色小包袱,径直走到了门口,拉开武馆了的大门. 沐魁回头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对不起,师傅!我也是个傻瓜.”语气黯然,他回头.对着空荡又破烂的武馆.“再见了.” 良久, 啪! 门关上了. 要开始流浪了. 这是条蜿蜒的曲折小街,有个异国女孩蹦蹦跳跳的走着. “纱璃!”一个高大的身影发出沉厚的女音,并且叫住了她. 少女回头,朝那个披着风衣的身影招招手:“姐姐!”接着她有些抱歉“来晚了,实在不好意思的啦.” 那个高大的身影在她的旁边就犹如一座高不可攀的巨峰. “没事.”她温和的说,“短暂的等待也让我有时间看看这片故土啊.”风衣的里身影摇摇头.“时隔多年,没想到还有机会再次回到中洲.这也算上天对我恩赐吗?” 纱璃嘟着嘴.“那你们的上天也太小气啦.” 兜帽下的脸似乎在似笑非笑:“蓝天之上的神无论到哪都是一样.”她的语气十分惆怅,几近无可奈何,“情、自私与怜悯同在.倘若众神真的存在,想必也是和远北极地那里的冷冬一样残酷无情罢了. “你的语气越来越像他啦.”纱璃有些生气.“果然情绪可是会传染的啦.”她的话还未说完,就看见他的馨姐姐胳膊被撞了一下. 这是一个暗示. 她曾听她馨姐姐说过,这是只属于中洲一小部分人的习俗.是熟悉的武者(对,武艺高强的的豪侠之士)之间想要切磋意思.其本意是好友的,是可以拒绝和接受的和平暗示. “是你!”高大的身影看着身旁这个皮肤有些黑,寒冷的冬天居然赤裸上身的男人. 沐魁没有说话,晃晃自己被白布包裹着的手.腼腆的笑了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高大的身影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男人.千言万语似乎也来不及说. 男人答非所答:“好久不见.花漫.”他将自己的拳背示出. “是,好久不见.石韧.”高大的身影笑了.恢复了一股劲飞的神采,也示出自己大手的拳背. 拳背交叉, 碰撞. 砰! “不较量一下吗?”这个被成为“石韧”的男人发话了. “抱歉,有事在身,下次吧.”高大的身影向他鞠躬,表示歉意. “石韧”苦笑着,有些失望:“我会等你的.覃素馨.下次,较量个痛快!”说完不再寒暄,直接走了. 纱璃看的似懂非懂,过了一会,吹了一口雾气,才问了一句.“他是?” “一个很强的对手...”覃素馨看着他坚硬沉稳的背影,脸上充满了尊重和自豪.“和朋友!” 再回前话, 碧岚再次见到柳义从是在几天后,他从客栈带来了行囊,并且听从碧岚的吩咐.在这里容身并当起了学徒.这个颇有英姿的少年似乎一直有着不为之人的秘密.她没有去深究,她经历了变故,以对此毫无兴趣. 云渺自称有要事,要先行离开几日.“放心,没事的.”他换了件衣衫,摸着自己的脑袋,有所歉意的笑了笑.远山似的双眸无神无采,他的状态松散.脸色苍白,似乎状态不是太好. 她再三追问他,他却只是无奈的笑. “还能再次遇见你,真的太好了.”她给了他一个拥抱.却只触及到对方身体上阴沉的冰冷. 后溪在一旁,颇有意味的笑,“约好了,咱们三个人.一起回南镇.”说完看向云渺,喜形于色. “嗯,我们等你.”碧岚对云渺说,“一路顺风.早点回来.” 云渺立即失笑:“怎么?勾引我?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我可是有着和僧侣一样神圣心境的人.” 后溪失笑.“大家都懂.” 碧岚不乐意了,推开他:“去死!” “对不起,我是风.” “发什么疯啊!” 他识趣的招招手,从顺便从后溪的手里抓了一把橄榄.走了. 碧岚望着他的背影,回忆起他不顾一切保护自己时的英勇,那份感动,深深刻印在她的脑海里. 时间变得模糊. 她端茶、送药.感受着某个人奇奇怪怪的眼神.她总觉得自己笨手笨脚.这时才明白,街头巷尾妇人之间的流言碎语,和恐惧一样伤人. 天空依然像往常一样,橙色的光亮飘荡在天际,这让碧岚想起了自己遗失的生活,父亲、叔伯...那紫色的梦寐身影、残暴的饿鬼.逝去的一切,在她眼前来来晃晃.忽的化作尘烟,渐渐消散. 能活着.真幸福啊. 她扮演过各种角色, 曾今,属于他人的苦难,即便再深重.对碧岚而言也仅仅是一句对于悲剧的怜悯和感叹.惭愧...而今,那痛苦发生在她自己身上,任何一句陌生的同情、甚至关切此刻都显得虚无缥缈. 总是有一条路,还是要自己走的. “喂!阿岚.”后溪刚忙完事,换了一件外衫.努努嘴.“去酒家吃一顿?” 碧岚对他甜甜一笑,“随意.” “啧.”后溪颇为不爽,“你取笑我?为什么我总会觉得气氛怪怪的.” 这一路上她颇为紧张,然而却什么也没发生.无需躲藏,她提醒自己. 后溪喝酒, 碧岚则喝暖水.正待她饮用之时,一个身影跌跌撞撞闯入店中,她吸引了视线.她感到诡异,本能的盯了看去——对方是个奇怪的人. 第二十八回 他走了进来,一身蓑笠,身材衰沉.脚步癫摇,面颊边沿两边有着『局外人』独有的猫须划痕,其延伸直至颈部.腰上分别系着一柄重剑、一个酒葫芦. “疼.”他轻轻的说着. “啧!叛逃的『局外人』?!”有人议论. “呵,小人物罢了.” “他又来了!” “滚开!地鼠.”有人驱赶他.因为就算很远,也能闻到那股独属于地底的恶臭.“这里不欢迎背弃誓言的胆小鬼,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你这种懦弱的叛逃者无论跑到哪里,迟早都会被你的同伴们追上,啃食干净.” “嘿嘿嘿嘿!!哈哈哈!!!他们现在忙得很...可没有空闲管我!”他打着酒嗝.似乎醉了,开始呼喊、做出奇奇怪怪的姿势.让灼伤的右脸显得抽搐不堪.“我生在贵族,如今却一贫如洗,甚至忘了名字.”灼脸醉汉绕过在场每一个人,“而你们...我许下誓言,拼死都要保护的人.金缕玉衣,酒香肉臭,好不奢华啊.” 他居然留下了眼泪.“曾经踌躇满志,对自己和身边的人都充满了信心.终于有一天,清醒了.发现这都是骗人的.发现自己坚信的一切不过是个微妙的谎言.” 他说得很好. 讲得不错, 但没人听见, 从始至终,一个也没有. 碧岚看到他最终选择依靠在角落里,“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多少年了...连女人是什么滋味我都忘了.”抓着腰上的葫芦就往嘴里灌酒. 醉汉歪着头,似乎注意到了某种同情的目光,远远的看着碧岚.“美丽的小蝴蝶.为我唱一曲歌吧.”他的悲调似乎无了止境.“哀愁的也好!美妙的也罢!告诉我,我还活着.” 碧岚无法释怀.这个人...怎么了? 后溪嗤之以鼻.他红着脸,喝了不少酒.“你若是想要,那就大声点!让在场每个人看看你的诚意!你的勇气!” “为我唱一曲歌吧!”醉汉来了兴致. “听不到!再大声点!!” 他声如洪钟,“美丽的小蝴蝶!为我唱一曲歌啊!!!” 后溪转头,充满劲力.对着碧岚吼:“唱!!” “不会.” “哦,”后溪回头,“她说不会.” 那醉汉的表情先是凝固,接着嘴角迅速一阵扭曲翻腾.破口大骂几句之后,他找到空隙调整气息,擦掉了鼻涕,眨眨眼,“那...能不能别插嘴!让我把话说完?” “好吧.” “我记得每一个鄙夷的眼神.只因为我是叛逃的『局外人』吗?不,是你们本就是如此...你们只爱自己.” “混蛋!全是混蛋!笑啊!为什么不笑啦?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是这样.忘了我作为『局外人』这些年来的付出?那可是陪同黑暗和阴影的生活啊!一个、二个,接二连三.连一丝小小的关怀都不能给我吗?” 一个年轻人说,“你干过好事,也干过坏事.按照常理,你只是个不好也不坏的人.可作为『局外人』,一旦逃跑,你就是混蛋!” “不错.我就是一个混蛋.”醉汉指着自己的颈部,“可这个混蛋也被责难和愧疚压得喘不过气~压得痛啊!” 他见无人回应又继续道,“呵呵呵呵...哼哼哼哼...还记得几个月来在逐鹿城和渭水城之间的凶杀案吗?我可是宰了不少的人.那感觉和砍掉潮道地穴里黑色恶兽、僵尸没有什么差别嘛.”他像是怒了,“我!就是我!老子会杀光你们所有人!”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后溪离了位子,走向了醉汉.青筋露出,瘦弱的身躯变得刚硬.“告诉我!” 后溪的情绪变化的好快,这令她颇感困惑,更令她不安. “是!是我!”醉汉大笑!站了起来,听出了来人语句中的阴沉,但犹在嘲讽. “拔出你的剑!”后溪,他一脸霸气的...仰视敌人.“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哼.”醉汉不语. “后溪,等等!”碧岚起身,不小心被椅子一绊.摔倒在地.她忍痛,跌跌撞撞的走去:“他右手的袖子里是空的.他是个残废.怎么可能杀人.相信我!不可能是他的!他再刺激你,只是为了掩饰那显而易见的不安而已.你再看周围的那些人.他们听到它的高谈论阔也只是在笑.毫不吃惊.” “不!是我!!是我!!我不是疯子!”他红着脸,打断那她的话.伸出手拧住碧岚的手腕,但她却毫无痛楚. “虚张声势,少把别人对你的容忍当成是自己的非凡.”后溪不耐烦了,随手便推倒了他.“滚!” 那醉汉一声冷笑,在众人的嘲弄之中,龟缩在一角.不在言语. 他们两人同走在回去的路上. “怎么?”后溪的疑惑脱口而出,仿佛能看穿碧岚的思绪.“一直闷闷不乐的?有心事吗?是在担心云渺?还是担心...经国的杀手?” “告诉我.”碧岚抓着后溪.“如若他不是一个残疾的疯子,而是真正的凶手呢?” “这很重要?”他变了,他毫不在乎.不对,他从来就不在乎.他只做他自己啊. “很重要”她点头. “我会亲手,解决他.”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那种懦弱的厌恶.正如他厌恶那个旧友的懦弱.他同情那个旧友,为他感到悲伤,然后便会嘲笑他的内疚.纵然...他并非始作俑者. “这样好吗?” “不好吗?”后溪忽然一笑,“小蝴蝶,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碧岚似乎不在意他的玩笑,“交由官府,是用法制裁决他的罪过.” 闻听此言,后溪的脸沉下来“一味的执法真的可以算是公正?这算是一种平衡?想想那些遭受摧残的亡者.死亡对“他们”而言真算是公平?平日里不着边际地大发议论的官僚又算是什么!?呸!统统都是一些窝囊废.恶俗的残渣照旧还不是逍遥法外.” 她叹了口气,“人与人之间就做不到真正的推心置腹吗?” “世事难测,谁知道呢...我们可无从知晓.”后溪毫不在乎的冷哼,“与其抱怨不如拼了命得前进~!” 她睡意全无,躺在床铺上辗转许久,仍是难以入眠.烛光宁静,半朦胧的脑海里总会闪现出一道紫色身影的无情残酷,他行动灵敏,那柄丑陋的剑更仿佛是他手臂的另一个部分.还有那个有着巨熊身材男人的疯狂.他的面孔在鲜血中每一刻都倍显狰狞. 偶然,碧岚发现对面的墙壁上有一个小小的通孔,黑黑暗暗.幽邃的像是深海之渊. 她下床,觉得寒意侵身,肤孔战栗.顺着金黄色的微光往通孔里看, 只看到一片静态的黑影.纯乌轻滑. 她不禁想起了后溪医铺里负责只单纯负责煎药的一个人——“宏” 那人常弓着脊背.病态似白斑和红纹占满了那个叫做“宏”的怪人大部分的皮肤,细长的喉咙有一个深洞疤口,与“宏”恐怖的外貌一样.教人无法直视.与之不同的是“宏”那双乌黑的眼睛.奇大无比,单独而语纯然不属于丑陋. 不过,二者毫无联系. 她摇摇头,正要拉被入眠.眼光却正好瞥到了一根掉地的发簪.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拿起发簪往小洞口里一戳. 难以想象. 之后, 她听到了整个墙壁发出了尖锐的叫喊. 她头皮一炸,急忙叫来了后溪, 后溪似乎也是半信半疑,叫了一帮人去隔壁街的铁匠铺借来了工具,几个人拿着巨锤发疯似的对着墙壁猛敲.这一次,白墙无语,直至墙壁崩塌. 有些意外,墙壁里有着一条窄密的暗道,而地上居然余留着猩红的血迹. 她的脑子懵的冒出一个足以令自己不寒而栗的思绪.那黑色的目光不知何时开始便在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丑态,她的真实,她的身体.直至它与自己的眼睛互相观看...直至她用那簪子通过洞口戳进他的眼珠... 一切的一切,她的世界,完全扭转.像是疯了. 心里,也埋下了一颗不详种子. 迟早,会发芽的. 而后,后溪将那个“宏”暴揍了一顿,并将他赶了出去,他手下非常厉害,对方被揍的呕出了血,她可以断定还打断了的几根肋骨. 听人说,他是之前店铺老板的亲戚.因为一次意外掉入了酸池.被救上来的时候,容貌全毁,喝了不少酸水,身上的大部分皮肤都坏损了.有医者在他的喉咙开了一个洞,以此排除酸水来保全他的性命.之后店铺易手,他却仍然在此工作. 可是,那个暗道是谁筑起的? 他又是如何知道这条暗道的? 无人作答,连“宏”本人也早就丧失了言语,不会说话.不过,他的罪证已经刻印在了他的身上了. 他瞎了一只眼睛. 第二十九回 云渺单独上了路,在一条羊肠小道上走着.面前荒废一片,有一所破庙.红瓦黄墙. 虽然离开驿站没走多远,但他似乎累了,别无选择,只能在此小歇一会了. 庙门是敞开的,有股浓厚的尘埃味,破旧的角落余留着丝网.内环围绕好几尊着仿支教派的神嗣,承台上依稀有着远西澳洲的神秘宗国·印加塔万廷的古枘语,他勉强可以猜测或辩得一些名字.苦尊...? 一千二百年前,随着『玄』帝君「共拥之主」地位的逐渐丧失.世守专职的宫廷文化官员纷纷走向下层或转移到列国,引得不同学派的涌现及各流派争芳斗艳.可惜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四百年,之后,身怀邪印的阴愚帝上位,铁腕政权,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古道,立私权,毁典籍,罢黜百家,镇压各家儒生.凡议论者皆以杖刑.更引用东海光启族的冉教为尊,启「道」治国.大兴异教! 诸派各流日趋衰落.自此,中土皆是外教. 云渺挑了位置坐了下来,一团哈气呼着冰冷的手掌,从背包里掏出了干饼.勉强吃了几口. 他回忆, 屋外有光,倾泄下来.帘绸轻飘,余温中带着懒懒慵懒的气息,不管怎么说,这符合他的味道. “还要喝?”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一口灌下.苦涩黏稠的滋味在嘴里实在难以下咽. 后溪拿巾擦脸,故作神秘.“那你对我隐瞒了什么?” “啊啊!你知道了?” “对,我知道.”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知道该去哪里小解,才尿到后院的.” “嗯,不是那个.” 云渺笑了,“我吃光你的放桌上的白色水果?哈哈!总的来说味道不错.” “柏果?” “从颜色上看,大概就是叫这个名字吧.” 他一声叹息,“有多久了?那东西含有毒性.实邪者忌服.不能多食,看起来你还算呼吸正常,面色也不错.但我猜至少腹泻.我带你去茅坑,赶紧去催吐.” “混蛋,”他脸色一变,觉得难受.“别吓我.” “真的.”后溪脸上依旧是那副调调,“不过,耽误久了兴许就要灌粪汤了." 云渺立马把手塞进嘴里,“唔!喔...喔...” “好了没?” “呸!”云渺很不耐烦地挥挥手,“闭嘴,别吵!” “我还是要问.”后溪隔着很远,“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你胸口上凹凸的黑纹,融进了你的皮肤,正在腐蚀着你的生命力,那是什么?你的血管发黑,我用水蛭去吸,水蛭反而统统死去.”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也不想想,是谁那么好心替你检查了身体,再把昏睡的你搬到客房?那时候我就注意到了...那东西已经快蔓延到你的脖颈了.你中了蛊术?” 云渺没有表情,“不,是咒印的力量.自从被咒印的拥有者划伤之后.就开始这样了.” “你太不小心了,”后溪似乎在思考,“那黑纹一开始就只这幅情景?” “是随着时间愈久愈烈的.” “那,那个咒印拥有者.被你干掉了?” “我...我不知道.” “你完了!我猜测,他死了...死亡、仇怒带来了更加强大的执念.粘附在你身上化成怨气,一点点的侵蚀着你的生命.而你当初为了提升实力,孤身一人穿过『虚障』前往梦之维度,导致现今的你魂魄太过虚弱.执念、怨气通过微妙的讯息,引导着他的同类追上你们.”后溪口中念念有词,不快不慢.“所以,根据你说的,他们才能这么快便追踪上你们.暂时,危险的...不是碧岚.而是你!” 对,分析的好.“你看到他的亡魂?”云渺问. “没有.但是腐败的臭味环绕着你.接触久了,总会闻到的.” “死定了?”云渺苦涩地笑道. “那也不一定?”后溪面无表情. “怎么做?” “求我.”他浮现着让人不快的笑容. “求你?” “对,求我.我告诉你怎么解决?” “好,我求你.”云渺的样子实在敷衍. ... ...... 后溪回神,“嗯~就这样?好了?” 云渺笑了笑,“啊?那你还想怎么样?跪下来求你?得了吧.我又不是蠢蛋.”他被好奇心束缚,“赶紧说.你有什么办法?” ... 脚步声.. 接着有什么人正在接近... 从身形衣着看似乎是一位娇弱的女性,跌跌撞撞倒了进来,支撑了一会,还是在门槛处摔了一跤.他一时苦笑不得,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出于礼貌象征性的去扶了那女人一把. “万分感谢.”那女孩抬起了头,忽然抱住了他,摸索着他的身子.“是你啦.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还记得我吗?为什么不在那个医馆里继续看病?我还没来得及和你们道别呢?那个女孩子呢?你的伤好了啦?哇天.居然没有一点疤痕!你这是要去哪里?” 他认得那个年轻的女孩,异国的面孔.栗色短发.年轻、轻盈.精灵古怪而生气勃勃.是个十足的话唠. 云渺一时错愕,轻轻推开了她,点点头,“额...你的问题有点多...我该先回答哪一个呢?” “随你喜欢啦.” “那我就不答了.” 然后他看见那个女孩的背后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云渺并未听见脚跟与石地板的摩擦声,但她不知何时已经到来.黑色风篷下的身材比起他自己,可以说是相当高大,留着男性凌厉的寸头.可以见得棱角分明的面庞,冷调如雪塑.剑眉红唇.中规中矩的中性模样,看上去就有着难以亲近的危险气度. 一直以来与危机接触的他,敏锐的感官对于任何陌生的气息都充满了戒备.不禁退了一步,严阵以待. “冷静.我并没有敌意.”那高大的身躯发出了平静又柔和的声音.她称不上漂亮,谈不上柔美. 沙璃同一时间也拉住了他,“别害怕,她是我的伙伴啦.” 他在听,焦虑的心情仿佛被枷锁,仍不能感到一丝愉悦.眼光一直留恋在高大的女人身上.她的手掌,她的身姿,稳健的都如硬木.绝非平凡之辈. 纱璃挡住他的视线,转开了话题,“对了!你这是要去哪啦?”溪流一样清澈的眼眸似乎有所期待. “合阳城.” 她眨眨眼.“太好了!我们俩也是要往那个方向去的.这样我们大家可以结伴而行.一路上也有个照应啦.” 云渺只笑,不拒绝,不赞同,甚至不明说. 那高大的身影好似触及到了一根刺,不太舒服的看着云渺.冲他说了一句,“你叫什么!” 第三十回 云渺一愣儿,脑海里唯一的感觉就是觉得这人毫无礼仪,相比起她的外貌还要难以亲近许多.惹得他一时无话可说. “我说,你叫什么!” “我...我叫了什么?” “我是问,你叫什么.”她皱起眉头,貌似有些不耐烦了. “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叫啊.” 她嘴唇下卷,“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摸摸脑勺:“云渺.” “云鸟?”纱璃坐落在他的身旁,傻傻的重复.“是个好名字啦.”她这话说得特别有趣,连同那高大女人眼神一碰,一起窃笑. “呵,或许吧,”他冷笑一声,抚摸额头.勉强道,“但我叫云渺……天上之云,渺小的渺.” “我叫纱璃.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啦.” “嗯,我不知道.” 高大的女人短暂的自我介绍,“覃素馨.”空气虽寒,但她还是摘下风帽,选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幸会!” 众人寒暄了一会.纱璃他们便为了点燃木堆而忙活起来.比起他,很老练,云渺这样总结.打着呵欠,指头已被冻得厉害.他眯眼从包袱里摸索出一朵艳丽、没有根部的银色鲜花.并且望着那火光的余晖下的银色蔓姿.在各路神嗣残骸的凝视下,一声不响. 同时,篝火生起. “纱璃.”覃素馨轻声叫唤. “嗯?” “那人的触感如同狼犬一般的警觉,他的来历肯定不简单.”她皱紧眉头, 纱璃摇摇头,低语着“这并不重要,姐姐.他是我的朋友.别再说啦.” “随你的便,傻姑娘.但提防着点总是不会有错的.” 她转头,看着那身影.“他手上的东西...是花?” “是.”覃素馨宣布.“我认得那东西...近年来再次流行的快乐植物——情爱死之花.它的气味能让人忘却痛苦和恐惧,也能使人的生命在麻醉中枯萎,在迷幻中毁灭.在远西的传说中,当这种死之花被连根挖起时,就会惊声尖叫,而听到尖叫声的人非死即疯.”她顿了顿,“银色的花瓣,银色的意寓...生生不息的爱.而花语则是……” “无与伦比的寂慰.”云渺注视着手上的那朵奇花,下了结论.“喂!是我的耳朵太灵?还是你们的悄悄话说的实在不怎么样?” “小鸟,你什么意思啦?”纱璃似乎未曾感到尬尴. 他苦笑,摇摇手上的花朵,“花性平等,那是银黎陀罗花的寄语.” “这花...”纱璃走近,在他身边审视了一番.“真漂亮.” 她让云渺想起了,某个女孩,一样年轻,一样美丽,一样阳光.“可惜啦.就算你和这朵花美的相匹配,我不能把它送给你.” “为什么?” “它们曾见证了我的过往.就如同我的过往.”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那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啦?” “怎么说呢...”云渺想了想,“当我还是少年的时候,觉得家乡的生活无聊透了.而现在,我只希望能够再看一眼故乡.” 她不明白,“你少年的时光可能就像现在一样糟糕啦.” “希望如此.但有时候,你不觉得无聊可算是一件好事?” “从来都不会这样想过啦.”纱璃双眉轻蹙,“姐姐,你呢?” “我也是.”覃素馨同意.“至少现在是.” “但我不是.”云渺抚过额头的发丝,只觉得耳际仍余一点微肿.“我本来已经坚心戒除了.”他放松身躯,一脸平静的诉说着某种卑微地疯癫.“但...还是太疼...太疼了...每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这感觉难受...太痛苦了.”对,就是这样!云渺这才意识到…我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选择了放弃!在哭喊中放弃! “疼?”她不懂. 却看见云渺说了一句“让开”后便放开手,将手上的那朵绚烂鲜花丢入火堆.因为他面朝门口,故此风吹向他. 一阵眩晕. 纱璃看到火中盈起红色的蔷薇.如同风中的风筝.诱发出诡异的冲动.美得憔悴,引得她醉. 好美...又魅. 她被疼痛刺激.“哎呀.”也看到了覃素馨. “你看到了什么?”覃素馨拉着她的面颊.生怕她着了魔. “看到?我能看见什么啦?” “不好说...难以形容...是某种场景?还是某个人?...总而言之会让人留恋忘返,抑制短暂的痛苦.但更要命和可怕的是它──触动心弦.”她看着云渺,但云渺似乎出神,完全不在乎那种质疑的眼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今为此疯狂的人也不在少数.最好,还是离这种东西远一点.纱璃.” “怕什么?姐姐,就算这容易成瘾,我们也只是第一次啦.”她不在乎的重申,“第一次而已啦.” 覃素馨看着那男人脸上神志不清的满足,清楚他已痴迷于平静的幻境了.“凡事都是从“第一次”开始.接二连三.”她拉着纱璃的手,“你该出去透透风.” 几日后, 拂晓,迷蒙的浓雾笼罩在静谧的槐树上. 清晨还沉迷在朦胧的雾霭之中.云渺在寒意中睁开眼,却见身上裹着一件外衫.他愣了愣,却见纱璃取来外衫穿上. 他傻眼了,“你…” 纱璃倒不以为然,“昨晚见你睡姿似乎很冷,自作主张就给你披上啦.” “可…” “哈哈!我出生在远北的寒冷国家,你们中洲这点冷对我而言其实算不了什么啦!” “这…” “你是不是又在嫌我话多啦?!” 他的心软了,“怎么会呢.” 他们起行, 不知走了多久没有目标的路程,只知道这附近大多被林木所覆盖. 覃素馨才停下脚步.看着前方浓浓湿露的雾气,“看起来,我们迷路了.” 云渺一下就没了笑容.“糟糕.” 纱璃露出微妙的神情“糟糕?人家还以为你认得路啦!” 云渺一声冷呵,“...我怎会认得路啊...我可是一直跟着你们啊.” “雾气越来越重了.”覃素馨说,她注视四周.“高山地带稀薄的空气不会影响你吧?贵公子.” “嘿嘿嘿...你是在讽刺我?呼吸的确是有些困难,不过还不至于那么夸张.但话说回来,贵公子?我还真配不上这称谓.” “既然你的身体不是那么好,为什么雇台轿子呢?或者单骑一只驴绕远路前进?”覃素馨冷冷道. “这里地势不好,也没人愿意抬轿子.再者说,我家境穷困...”云渺顿了顿,开始补充,“驴...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它停下来...” “穷光蛋!”纱璃笑了. “一个人的价值可不是该用钱去衡量,世界上难道没有第二种标准?” “哈哈!连骑驴都不会!我越来越欣赏你啦.”她俩都笑了.那笑容,逗得云渺也笑了. 但同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应该装的高深一点,来推开点距离.“但你并不了解我.” 正聊着, “你觉得,我们怎么样.”纱璃忽然问. 这个问题让云渺由实错愕,“她很聪慧,”嗯,她如此点评覃素馨,赞颂总是对的,他想.无论对错. “我呢?”纱琉喃喃道“你感觉我怎么样?聪明吗?” “你确定要问一个充满智慧的人,你自己聪明或者不聪明?” “当然.” “问你一个问题,金钱和智慧.你选择哪一个?” 纱璃反问,“你选哪个啦?” “金钱.” 她思索着,“我选智慧.” 云渺微笑,“人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情有独钟.” 第三十一回 聊累了. “有人.在迷雾深处.”覃素馨似乎看到了人迹,“正在接近.” 云渺一惊,几乎要打了个哆嗦. ——又来了?这么快?!!可恶...这群疯子真的是下定决心索阿岚的命吗?如后溪所说,他们真的是根据我胸口上残留的气息来追寻我们? ...他看着覃素馨, 本能的感觉到...她很健壮!很高大!很强!很厉害!她和纱璃究竟是从事什么的?佣兵?但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位身手矫健的武者啊!?不管如何,她若是可以帮我...哪怕只是暂时...我也能脱离险境...但,我们关系仍算得上是陌生.她会像那两个赤者一样帮我吗? 然而,远方来的人却是一位老者.在朦胧的雾霭之中,迈着小步,颠簸着身子跑了过来. 纱璃拉住了云渺,“我好像隐约听到了人的声音...他似乎在呼喊什么啦?” 云渺问,“喊什么?” “他在求救!”覃素馨健步如飞.纱璃随即跟上. 覃素馨过去扶老人,“老先生,你没事吧?” 老者喘息着,趴在地上,面孔仿佛被恐惧的毒素占领.“呼!快跑!!呼!巨人!呼!巨人在追我!呼!” 纱璃在旁,反倒噗嗤一笑,“人家是不是听错啦?巨人?哪里...” 阴影随即来到,地面晃荡.比起地震,云渺更期望是自己的脑袋发昏.这位老者所言非虚,他们看到了.只在这片刻的一瞬间,那个“庞然大物”极其粗壮,全身赤裸,连下面的大根也一同露了出来.毛发张弛,手握着树根似的大棒.摆动的身子奔跑,其一动一跃震撼地表.他龇牙,表情凶恶,灰色的皮肤,有着和人类似的耳、口、鼻,但只有一只硕大诡异的朱色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是恶眼巨人!”云渺骇然,他惊呼:“开什么玩笑!!消失百年的恶眼巨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恶眼巨人闷喝,一棒落下,敲打那声音的源头.直趋而来. 他弯下身子,释术已拒, 无色壁垒,忽然阻隔在大棒和他的手掌之间. 砰! 墙壁坍塌. “小心啦...”纱璃抬头,拉着老先生. “?”云渺看到覃素馨脚踏残余的壁垒,顺着握着棒子的手臂,转而跳到了巨人臂肩上. 纱璃补充,“别被压死啦.” 巨人张开大嘴,抖动身子.与此同时覃素馨整个人再度飞了,压下巨人的脑袋.侧踢他的颈椎.恶眼巨人瞬间倒地.微风浮动.云渺闭上眼睛.可以闻到它身上发出浓烈的恶臭.他吞下口水,生怕厌恶会当场吐出来. “......”老先生的身子坍塌,下巴掉了下来,大概已经傻眼了. 云渺亦是. 纱璃显得很兴奋.“耶哈哈!救了人,还对上一头巨人,回去有得炫耀啦!” 覃素馨默默地扶起老者.黑色的兜帽跟着她的动作移动着. 云渺深呼吸,摆正心态.“对!美救英雄.”他打趣. “只有英雄救美吧?” “切,这词暂时完全不适用.”云渺摸摸那个笨女孩的头,“何况凡事因地制宜,不要这么不晓情趣嘛.聪慧的女孩要时刻收敛.纠结这些,会变笨的哦!” 她后悔了,“好啦.我不该提的,完全讲不过你嘛.” 老者犹疑了许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仓皇勉强的加入了话题.“你们是旅人吧?” “对!”纱璃报以灿烂的笑容,“不过迷路啦!” 老者若有所思,“嗯...这片地带的雾气一直都是很浓重的.若不带上司南,不识路的普通人会完全迷失在这里.”云渺这才发现他比之前映像中的矮小,苍老.“不如同我一起回镇,我们镇这几日便要举行祭典了.作为镇长,容我答谢恩情.招待一下诸位.你们小住几日.三日后,我再带你们离开?” 覃素馨面无喜色.“这...合适吗?” “是啊.毕竟,我倒是什么都没干.”云渺摇头耸肩, 纱璃点头,“哈!这倒是啦.”她绕过巨人的身躯. “哦哦...合适的.”老者贴着覃素馨赔笑,“姑...您可真是好身手啊.轻而易举的便制服了巨人!可真是吓死我了.来来~我为诸位带路.”他先走一步,却还是等着诸人.“哈~麻烦大家帮我寻觅一下我之前丢失的行李.里面可是带着我去庙里求来的祝文!” “放心!放心!我会好好招待诸位的.我们镇的热水潭.百年也曾被封为御用温泉!”老者看着三人,被隔绝在雾霭之中.“我在市集听说近来有少数商旅在迷雾中消失呢.各位要多加小心啊.” 四人穿越树林,一幅景色才从绿丛中露出头来. 城镇,沉沦于乳白色的迷雾中.被雾气环绕,带着一点湿漉漉的味道. 在雾气中,他感觉周围的建房各色各异,毫无规则.街道完全是一副自主的模样.朦胧且缺乏统一感. “云……屌是吧?我猜测你应该不是三大教派的人...但你却懂颇为精妙的『术』?在『经』国可是少见!”覃素馨戴上风帽,遮住光头. 云渺提着行李,一脸无奈,“屌!?错的离谱啊!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教派的人?” 她断定,“瞧你那副样子一看便知.” 纱璃一脸轻松,“啊呵哈哈!难得有机会休息,看来真要好好放松一下啦.”她舒张双臂,“你呢?这里的空气是不是感觉好点了啦?” 云渺释然,“怎么说呢...啊~想起来,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像个小孩一样陪着别人逛街了...但是我完全开心不起来嘛...啧啧啧.作伴的居是老头、女孩、大汉!” “大汉!?”覃素馨看着云渺,平庸的脸泛起了诡笑,“你在逼我收拾你吗?” “我错了.” 老者走在最前,也变得兴意阑珊.“哈~诸位别闹腾了...先带你们去见一下要留宿的地方.” 第三十二回 冬日苍茫的天际,玄黄色的山峦,弥漫雾气的山林小镇街道两边稀稀拉拉几个杂货铺. 老者停下了脚步,“那位...你们便叫他沮先生吧.我是的亲侄子,这所老宅很大,容得下你们,你们几位就暂住在这吧.等祭典一过,我随时可以带你们离开.”他激动的握着恩人的手.惹得覃素馨颇不自在. 云渺环顾四周,这所大院的围墙都是一色青砖砌起,好气派! 那位先生含笑点头.“舅舅,这几位是你的客人吗?” “这可是我的恩人,你可要好生招待.” 纱璃在前,一声惊呼,“天呐!真是...太漂亮啦...” 云渺在后,摇摇头,“太明显了!你难道就不能自然一点吗?” 嗯?男人漂亮?云渺不太明白,他顺着目光看了过去,直到他仔细见得那人的面容,才足以让他大吃一惊.那种美貌,绝对是他从未见过的.不,或者说.一个男人能长得一副女人的美貌.的确是他从未见过的. 沮先生走近,迷惑地微笑,“姑娘真是有趣,若比起漂亮我又哪里及得上姑娘.” 纱璃发出了轻铃般的笑容. ——别蠢了!他只是客套. 云渺管住了嘴巴继续看着,站在一旁那位大概便是他的夫人吧?呵呵...也是个十足的美人,唇若桃瓣,比纱璃还要高挑一点,丰满的体态,穿着一声合身的黑色服饰.像是水味十足的桃蜜,有着这个年龄独特的艳嫩. 当湿雾浓重,云渺正想着呢.却瞧见那位夫人朝着他微笑点头.出于礼貌,云渺便回了礼. 来到房间,他放好包袱,轻松的躺在床上. 纱璃却不知何时冒了出来,“走!村长要带我们去镇里逛逛,大家一起去泡热水潭啦!” 云渺耸耸肩:“抱歉,我累了.可不要算上我哦!” 纱璃靠了过来,“为什么啦?至少去看看啦?” “捕猎的弓、耕田的牛...对农民而言也不过只是劳作的工具.”云渺只想着在繁忙之中偷闲,好好休息. 纱璃一声叹息,不做声响. “哈.”他笑了,“你没听懂?是不是?哈哈!!你听不懂!” “但即使这样,大家也都是为此而努力.不是吗?”覃素馨给了云渺一个意味深长的凝视,“一个人就算没有优点也要活下去.” ——扯淡. “这个我认同.”云渺一直以为,她不是那种会谈理哲论的女人.看来是错了...不过可惜,想要教育的对象是他.这种言论对自己来说,也只是谈在嘴上.云渺猜想自己也能一下子讲出许多哲论,隔上一天也就忘得精光了. “哎!”纱璃没了兴致,踢了下门槛,“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啦?” “容我想想.”他想了想,忽然发现那个对身边事物都充满期待的男孩,不知何时转了个弯,变成如今这幅颓废模样. 他还在想着,纱璃的话又来了,“这几天接触下来,我感觉你似乎不太喜欢说话.” 云渺吸吸鼻子,“我装作冷漠,是生怕别人觉得我不够冷酷.”不,其实是你的废话太多了. “我有一个朋友,他和你一样不喜欢说话啦.” “是吗?”这……好像不关我的事…… 她的神情变得奇特,“对.和你相比,他比较英俊.不过你比他有趣的多啦.” “呵呵.”我又没见过他,这关我屁事! “哦!不对啦.光启族的木又寸人天生就比较高大英俊.我一直觉得他们特别神秘,踪迹难寻.在帝国的古老的故事里他们总是在海岸的另一边,过着美丽、长生、欢笑的生活...曾经文明非常辉煌.” “对,曾经优势的族种.”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 最终,他拗不过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受不了她在房间里断断续续的讲话.他妥协了,还是跟着他们去了. 天空同乌暗,带着一丝寒意.光影被无声淹没,白色的雾潮让万物陷入模糊的朦胧.街道上不时有人走过,但感觉却异常平静.和躺在雨中没什么区别! 然后...云渺已经死死地泡在淡绿色的热泉里了. 狭小的后院像是寂静的花园.湿气迷目,高大枯干的树影依稀可见. 热泉...的确舒服... 在此之前, 那个和蔼的镇长一直在和女老板勃勃兴致的寒暄.还是自己搬凳子的那般亲切... 他一直沉寂在热泉的一角.将金砂色的浴巾覆在胸口,尽量不让胸口触到热水.周围有人,但他试着不去注意.也不与众人之间发生言语. 不得不承认,比起有人作伴,无人相识实在是有点寂寞. ... ...... 他已经泡得不大舒服了.『啧.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是不是该走了?』 ... ...... 他有些受不了了.『该死的,怎么还没有人过来叫我走?』 ... ...... 身上起皱了.『在等一等!在等一等!会来的,他们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 ...... 他站了起来,却依旧捂住着胸口的浴巾. ——已经...被丢弃了吗?唉,回去吧. ——可我住哪啊? 他躲在角落里,迅速穿上衣物,再慢吞吞的上了个如厕.因为怕那胸前的浴巾会沾上什么东西,又趁着空闲将其洗洗.接着在前厅坐了一会.顺便饮了一杯热茶. 难喝,太热,不解渴.真不懂茶有什么好喝的!他如是点评. 他刚要离去.等等!云渺猛地想了起来,『麻烦了...我不认得路啊!来的时候是老头子带路,这会没人该怎么办?』 这时,他绕开过道上一身酒气的醉鬼,注意到了一个人,正无神的看着他,早先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那家伙,一直慵懒地坐在门边,直至现在仍是这幅模样. 那人头发秃了大半.只有两鬓的灰发和和后脑的长发一齐梳在脑后.未留胡须,肩膀宽阔,似乎是跛子,因为木质的拐杖就放在右手边一旁. 云渺皱着眉头走了过去,“额...大哥!你有看见我的恋人吗?”话一说完,云渺就觉得自己应该补充一下内容,“就是那个之前和我一起来的异国人,漂亮点的、黄头发的.” 该死的瘸子一幅臭不要脸的样子.“撒什么谎,一看你就知道没有恋人,而且是二十多年都来没有恋人.” 云渺瞪大眼睛,“你是什么意思!?咦?为什么你会连我的年龄都知道?好吧!其实那个女孩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啊,唉,说来也丢人!她有病.她居然喜欢女人.我的父母告诉我,在事态变得更严重之前,我一定不能让她错下去.” “撒什么谎,一看你的衰样就知道你全家都死得早.” “你为什么会知道啊?为什么你全都知道啊!”云渺咬着下唇,“其实...”他骂了一句,“算了!我编不下去了!” “撒什么谎,一看你的这副样子就知道你还想让我接下去!你还想和我玩下去!” 这时候,那个女孩出现了. “嘿!小鸟!你所说的那个漂亮女孩是我吗?哥哥?用你的们的话说,还是该叫孩儿他爹?搞得我都分不清楚啦!” 覃素馨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打趣道:“什么孩儿他爹?叫官人或者相公..” 云渺对着覃素馨笑,“孩儿,来,磕头见过这位大哥.” 与此同时,云渺注意到瘸子直愣愣的看着纱璃,看起来颇有些错愕. 也难怪!她现在看起来的确迷人——她的美貌秀美绝伦,湿漉漉的头发和浅浅的笑容无不散发着青春的活力,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脸.她真的好年轻,不,不对,是年轻真好. 第三十三回 那女孩反视他的目光,“小鸟!你刚才是不是在找我们哪?!哈哈!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那个健谈 的老板娘太客气了,刚才还在招待我们吃饭呢.”她的脸庞洋溢着欢笑,是.云渺感慨,她还年轻.面带 笑靥.“我本来想去叫你.但又不太好意思进去.里面可全是男人啊” 云渺别过脸冷笑,“呃,没事,我在里面舒服得睡着了.” 侧面走过一人,与瘸子聊了一会. 他愉快地吹着口哨,从背后一把抓住了纱璃可怜的小酥胸.趁着众人愣住的同时,伸出舌头微微的触 碰她的面颊,“小妹妹,要不要和哥哥出去玩玩?” 那一瞬间, 纱璃愣愣的, 云渺面无表情的倾斜抬手,正要丢出一个巴掌. 瘸子也在同一时间做出反应:“灰春!你给老实点!别在这里……”他的话还未讲完,因为别人已经 容不得他继续讲下去了. 覃素馨侧肘一击,高度扫腿.一下便把那人踹飞了.向前走了几步,“可悲的家伙,给我滚到一边去!” 对其宣布.一字一顿地倔强. “……”云渺一时有点茫然,顺势将手势改成了抚发. “……”瘸子坐着,炸了眨眼,也是无话可说. 被称作灰春的家伙在地上滚了又滚,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元气,但脸色仍难看的要死,他正捂着鼻血 ,吃惊地近乎尖叫“……泼妇!你是在找死?!” “不识抬举!”覃素馨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一阵龟缩.跑到远处. 几次眨眼,周围的人好像陆陆续续变得更多了. 气氛凝聚. 覃素馨的背后隐现了一个高度比她更甚的男人,那精壮男子沉默无言,未穿衣服,身上全湿,满是露珠, 离她大约四尺.胯下包裹着浴巾,皮肤黝黑,浑身肌肉,手臂粗得像是树干,身上正冒着白雾,宛如巨山. 气势恢宏. 同时,有个身材纤瘦的男子歪着头,从侧面笼上, 而瘸子,一副颇有意味的脸色,顺势闭上了嘴巴. “喂!喂!”云渺看着发呆的纱璃,不禁联想——会不会是中了迷药?他拍了拍那个女孩的面颊.毫 无反应,死死地捏住她的脸皮,才转然“醒”了过来. 而四周窃窃私语,让空气变得闷沉. 人群之中的某个人脱颖而出, 他身材高大修长,肩膀宽阔,披着兽皮大衣,面目依稀可见显眼的伤疤,下颚留着黑色的短须、眼神 庄严但有着凹陷的黑眼圈.是众人焦距、言论的中心,不过他自己却保持了缄默.有人为他搬来了椅子 ,他冷淡的坐了下去. 别人已为他点上烟杆,“灰春,”他叼着烟杆子.有气无力的说. 灰春扭扭脖子,“嗯?” “操你妈!”他望着户外.任由烟雾从他的鼻孔下倾泻而出, 灰春笑了.他立马朝着覃素馨冲了过去,一旁的纤瘦的男子同时跟上.但速度明显比他更快. 覃素馨斜身躲开的他的拳风,左挡纤瘦的男子的飞腿.右手反手便劈向了灰春的脖子.灰春瞬时便软在 了地上.纤瘦的男子单脚落地,却不放弃攻势,朝天一脚,迅速再击.覃素馨似乎早有预备,在他的脚准 备舞驰的那一刻,立马踩住了他的膝盖.制止住了他的动作. 『黑眼圈』坐着,皱起了眉头.指头蠢蠢欲动.不知从何处掏出闪亮的匕首.使出障眼之法,一次一次的 丢上落下接住.不断循环. 而覃素馨背后的巨人!一声猛喝,宛若雷鸣.正欲出手.待等那刻,『黑眼圈』立马出手,凭指掷刀,闪 亮的刀锋滑空袭来. 云渺眼见如此,正打算使用无色壁垒凭空帮覃素馨格挡一物,才发现没有必要了.那个壮汉也被她过肩 一摔,一脚踏胸.轻松搞定了.他那胯下的浴巾,也在摔倒的过程中同一滑落了.纱璃则站在覃素馨的前 面,『黑眼圈』掷出的匕首,则被纱璃夹指接住了. 但这一接,救得,可是那个壮汉. 剩下的,纤瘦的男子早在壮汉出手的时候.便敏锐的选择了撤退. ——难以置信,她脸不红,气不喘,汗不流.完全从容.应付之间游刃有余.我猜得不错,她果然厉害! 纱璃回丢匕首,轻笑道“我们四个是不是可以走啦?” 噔!匕首划过『黑眼圈』的侧畔,三分刺入了木椅. “……”『黑眼圈』冷漠的抽了一口烟,“眼力准,出手快,巾帼不让须眉.好本事.” “四个!?喂!不要算上我啊!”瘸子纠正. “想……走……?没……那么……容易.”灰春歪着头,且退且站.仍在颤抖.“老……大……!”他 接近恳切的望着『黑眼圈』. 『黑眼圈』思索了一会,冰冷自若的看着他,“听你的.” 纤瘦男子出手阻止,“够了,住手!” 灰春努力吐出几个字眼,“尹昌!你……呢……!?” 那个被称之为尹昌的纤瘦男子摇摇头,“我们是在围攻!而她却没有下杀手.”他神情严峻,不容置疑 .“她既然没有恶意,我亦不想与她为敌.” 躺在过道上的醉汉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尹昌,知耻近乎勇!不过可惜,也正因为如此,你也没有 全力以赴啊!” 纱璃在他耳边轻语.“小鸟,你不要只在这里看戏啦!准备逃啦!” “该死!平胸,这种时候不要叫这么丢人的绰号!而且,总觉得……好像没我什么事.” 她哼了一声,不再理睬他,似乎生气了. 人群开始躁动了. 好吧. 云渺突然地大吼一声,“等一下!听我说!听我说!” 众人静听, “听我说!听我说!听我说!嗯...等一下...我该说什么呢...咦,对了!我提议一个更具建设意义 的解决办法!嗯...”他指着灰春和覃素馨,“一对一决斗,就你和她!” 覃素馨点头, “……不!”灰春一瘸一拐的走到他的面前,狰狞的笑.“我……不是……傻子……我……就……要 ……和你……小子……决斗!” 云渺思索了一会,“好吧!” 第三十四回 就在他言说的刹那,灰春一直缩在口袋手忽然丢出了一素迷粉. 云渺急退,红色的粉雾不是太多,但仍足以让他闭上眼睛.真该死,这混球! “你……!!”他听到了覃素馨声音,辨得出怒意. 云渺随手乱拉,也不只摸到了什么地方.不过还好,总算还是制止了她.也不知是谁递给了他一条湿巾,云渺急忙擦拭,“我没事...对了!阿尚,戴上你的兜帽,默默退下.听我道来.作为你的师傅,我得提醒你,你刚才那招『过海翻江』用得还不够尽驰,真正的武学不在乎速度,而在乎孕气.所谓已气为力,一以贯之.” 覃素馨听得一愣一愣的. “阿尚!?谁啦?”纱璃问. “你师姐的名字.” 总算看得清楚了.那个叫做灰春的人,咽了一口水,脸上就仿佛笼上一层白膏.几分惊恐,几分质疑.“你明明……中了……剂量……超大的……『舌晕』...为什么……没事!!??” 那个灰春被吓到了! 嘿嘿,真蠢! 等等!奇怪!?这条湿巾...他这才注意到,那皮肤黝黑的大汉浑身赤裸,胯下那条大老二完全的露了出来.原来这条湿巾是那巨汉胯下的浴巾!惹得云渺只想破口大骂.是哪个混蛋把这等恶心的东西递给我擦脸的!?我要宰了他!! “你真的没事?”看来覃素馨还是蛮关心他的. “徒儿放心!为师安好!”云渺立马丢下浴巾,皱起眉头,才注意到,“你脚下的大家伙,还踩着?放他回去啊!” 话说回来,那个灰春引以为傲的迷药似乎对我没用?为什么呢?大概是和银黎华佗有关吧?算了,管他的.反正不是重点! 那个巨汉终于站了起来,人群之中已经冒出了几个人,几欲出手助阵. “扎船!灰春!所有人!都回来吧!何必蝼蚁挡车?!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黑眼圈』吸了一口烟,不知是命令还是呼唤,“秋水,看起来这个最厉害的看来要交给你了.” 灰春无言. 过道上的醉汉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他的衣袖卷到肩膀.脚穿布鞋,一身市井之徒打扮,过道上的众人一一为他让路.“嗝!好吧.”他打着酒嗝.对一切都颇为不屑.“还要打吗?” “不必了.”瘸子终于说话了.他支起拐杖,一瘸一拐,努力的走到中央.“这个时候,都给我乖乖的住手!” 醉汉呼应一声,“哦.”又倒在地上. 『黑眼圈』的地位果然凌驾于他们之上.“乐芰音.你是何意?” “老大!我们不能……”瘸子欲言. “少废话.”『黑眼圈』直插重点. “非常时期,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 『黑眼圈』听的这话,也不禁皱眉,他忧郁了一会,“那这事?” “可以当做武者之间的——以武会友.”瘸子. “灰春?” 灰春看起来仍是极为不爽,他咬紧牙关,“好!我知道怎么做!我听军师的!” “既然如此,”『黑眼圈』站了起来. 瘸子点点头, 灰春依依不舍,指着光头女,瞪着眼.“我对天发誓,下次碰面时,就是你的死期.” 云渺装作惊叹,憋住了话!得了吧!谁会信!这话就跟『今天没吃饱,下次一定干掉你.』一个德行. 『黑眼圈』说,“可敢与我一赌?” “赌?” “赌命!”『黑眼圈』缓缓倒茶,“三杯水,一杯有毒,”熟练的接过手下递来的药纸,黑潭似的眼睛深不见底,“你一杯,我一杯.看看谁会死!”他解开药纸,将药粉倒进了一个水杯之中,再用手置换水杯的位置,“至于顺序,就再交由...”他看了看纱璃,“那位小姑娘吧!” 他命手下将茶盘递了过去,待到纱璃背身调换顺序之后,他立马喝了两杯,再将最后一杯朝他们三个递了过去.“可敢一试?” “呼,我好像在书上看过这个故事.”云渺打了个哈欠,“三杯...三杯都没毒!” 灰春面无表情,“敢试?” 覃素馨上前,一饮而尽. 云渺一愣, 纱璃眨眨眼, 灰春冷哼一声, 黑肤巨汉甩甩肩, 伊昌赞许,“的确不错!军师,你似乎交了几个不错的朋友!” 瘸子当即大笑,“一个见识!一个胆识!” 纱璃问,“还有一个呢?说下啦!” “最有胆识,最有见识!” “这还差不多!”纱璃摸摸鼻子. 『黑眼圈』默立良久.“留下你们的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云渺分别指着覃素馨、纱璃.“阿尚、阿朱.”再用大拇指指向着自己.“而我叫,龙傲天!” “久仰……”『黑眼圈』正打量着他,那双眼肃穆的双眼此刻看起来像是黑色的池塘.稍息,待『黑眼圈』带着他的人走了,那个灰春才肯离开. 云渺对着他背影念叨起来了,“切!还久仰...不要脸!就怕你听都没听过.” “噗嗤.小鸟,你什么时候改名叫龙傲天啦!”她似乎碰到了他的腰,搞得他一抖,发痒还笑. “为师不过是想把名头搞响一点嘛.”他这才注意到,漏泄啦!除了瘸子.那叫秋水的醉汉还躺在地上呢... 瘸子苦笑,“...口蜜藏剑,不得不说,你的脑袋里蔓延着小聪明.不过这始终登不上大雅之堂.再者说,大伙也只是玩玩.” “玩玩?”覃素馨静待对方开口. 瘸子平静的说,“对他们而言,没死人之前就是玩玩.” “萍水相逢,多谢先生出言相救.” “这是不必了.低调一点就行,那帮兄弟都是山野村夫,没什么见识.万一惹得他们不高兴,打断我的另一条腿.可就不好喽.”他给了覃素馨一个嘲弄的笑,“敢问诸位真名?” 云渺咯咯地乐个不停,“龙傲天!” 啪! 覃素馨厌烦的拍下他的脑袋.“你够啦.” 第三十五回 瘸子已经离开. 而人往如溪. 镇长跑了进来,不停喘息,有些惊奇.“咦?结束了?!” “你来晚啦.没人啦!” “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过来了?”覃素馨问. 他急促的呼吸,“呼!说来话长,我就直接跳到我赶过来的部分吧.就在刚才,这家店的老板娘急急忙忙的赶过来通知了我,说我的恩人和人闹起了矛盾...呼!” 纱璃插话,“刚才这里很危险啦!” “危险对于我们凡人,不正是一种历练吗?所谓富贵险中求.坐以待毙,必是败了.” “嘿!之前遇上那个发疯的独眼巨人,比起常人,你丫的跑得算是快了.” “逃跑也是一种技艺、运势啊!”老者眨眼,“前人有言……” 纱璃受不了了,“好啦!好啦!别扯学问啦.” “我还没开始讲呢!”老者不禁思忖,“别看我这样,年轻的时候还入朝为官咧!那时取星楼还可以借阅书籍,我好像还翻阅过《百狐策》、《度狗三十三卷》、《道有纪》、《虎史》...愚蠢的妄想窥看不老之术.对了!《长歌志》你听过吗?” “嗯.下次再见着他们,就用你读过的书砸死他们...” 云渺点头,“是个好主意啦!” “俱往矣!”镇长闷咳一声,“话说回来,不管怎样,你们还是要离他们远一点!”他示意纱璃靠近,“这帮人亦是外来者,看起来也不是寻常人家,比你们早来几日,一直打听消息.似乎是和堡地闻家有所关系的.” “你离“直接跳到我赶过来的部分”越来越远了.镇长.”云渺舒展身子,全身的拍打红色粉尘. “堡地闻家?”纱璃问,“那是什么东西啦?” 云渺坏笑着回答,“一种煲汤.” 纱璃摇头.“啊哦...不知道.” “连堡地闻家你们都……算了!”镇长不知怎么的,断了兴致,“话说回来我也饿了,回我侄子那吃饭吧.” 于是他们回到了暂住地. 雾霭依旧,实在闷沉. 这是应是场不错的饭局.桌上有土豆、红萝卜之流,熟韭菜汤,二锅猪骨炖品.二碗鲜鱼.看起来这家人的家境实属是有些富裕. 异国人的纱璃大手大脚吃得津津有味,相比起来身为中洲人的云渺看来倒是吃不大惯,时而喝一匙汤,时而弄点猪肉,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心思显然没在饭局上. “没胃口?”沮先生眼见如此,皱起眉头,“是饭菜不好?”他端庄地放下碗筷.径直地走了过去,扇了还在端菜地妻子一耳光. 云渺惊恐万分,“不!不!不干夫人的事...是我挑食严重而已.”他站了起来,急忙道歉.“对不起,夫人.”他低头,深感愧疚.实在想不到会因为自己而引发无所谓的争吵. 规夫人抚着红彤彤的面颊,朝他勉强一笑.未曾言语.银色的项链夺人视线,实在是柔丽佳人. 他再次重申,“对不起……”仿佛有说不尽的愧疚. “该道歉的不是你!”覃素馨走了过来,轻抚着云渺的肩膀,望向沮先生.“有的人,表面看起来华丽!骨子里却是不折不扣的混蛋!” “是吗?原来如此.方才见笑了.”沮先生这才笑了.但对他人而言这就是个残酷的玩笑. 镇长轻咳一声,换了副音调.“阿受,注意点!” 那沮先生视之点头,“我自有分寸的!舅舅.” “分寸!?这就是你的分寸?!”纱璃冷哼一声,有点不满.不过,被覃素馨念叨了几句不知所云的词语之后.她才乖乖的低头,静默吃饭.奇怪的是那规夫人的弟弟·规公子居然对此毫无反应. 席间,沮先生讲了一个冷的笑话.但比起他的优秀外貌,他的笑话可以说是差劲很多.暖不了场,只有干笑.他似乎不知道,有意无意就会和云渺、镇长聊天.尽管回答多半是敷衍.他也能欢笑应对. 云渺取来水袋,狠狠饮了一口.早退回房,转身离去. 覃素馨问,“祭典什么时候开始?” “明晚.”镇长说,“晚上要去祭祀庙堂看看吗?那可是很独特的哦.” “不了.没兴趣.” “这么快就拒绝了?好歹给个面子啊.” “好吧.” 饭后,纱璃换了一身青绿色的紧袖衣,来到云渺的房间.径直推开房门,没有敲门,也没想到敲门.运气不大好,碰到了触碰隐私的画面. 云渺正要脱下衣服, 她看着云渺,“喂!喂!等等啦!你现在脱衣服干吗啦?” 他因为是背对着她,故此被她忽然冒了出来吓得一颤,没好气的说,“指头儿告了消乏.” “啊?” 云渺开始穿上衣服,“弄拂尘.”他缓缓而道. “啊?”她不懂. 他放大了声音.“就是打手抛车啊!” 她这才注意到了他胸口混杂血迹的黑色波纹,接近吃惊的喊,“那是什么东西?!” 他羞愧的避开目光,“啧...算了.不说了.” “...”她觉得他生气了,踌躇一会,还是说了.“晚上...” 他居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我不去.” “为什么?你不觉得...” “当我求你了.”云渺只转过头,嗓音沉寂.脸上尽是疲倦和惶惑.“我好累,让我休息一下.” “好吧.”她不明所以,略微失落.但看见他从包袱里再次掏出那银色的鲜花,自觉无话,识趣地走了. 夜幕降临, 镇长再次带路,意外的是,这次有规夫人、规公子同行. 这让纱璃释然, ——还好,那惹人厌恶的家伙不在. 镇长对她说,“我去他房间找他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他说的是云渺. 规夫人谈吐恬静.“旅途劳顿,兴许是累了.”路上交流起来,沙璃才发现这位夫人并非她想象当中的那般内向、不善言语. “也许吧.我进他房间的时候,他还在……打手抛车啦.” “啊哈!原来你们是那种关系啊!?其实,我早开始狐疑了.不过你还小,而且还是异国人.什么时候...”镇长干咳一声,欲言又止.“这种事情我也不好明说,意思一下就行了.” 她不大懂,在她看来,中洲的人,大多数都是这样——炽热与内敛同在.哥哥因为那异国的爱,他离开属于自己的方寸之地.纱璃一直以来都无法知晓其中的欢愉.时至今日,她依旧不知道.她开始想念自己的家乡,那个远方寒冷的国度.广阔的土地、蓝色的冰、蓝色的天.充盈着贪婪的气息.纵是短暂的夏季,也仍改变不了那份阴冷与麻木.她记得那缥缈夜空中明亮的星,正如她始终很喜欢这里的阳光. 但夜晚,已经没有阳光了. 风语,星不喻.人语,夜不鸣. 她觉得这里完全不像是一个庙堂.更像是道暗穴.除了大门,皆是密不透风. 长廊宽阔无尽.焰火点缀余辉,却始终遮不住幽邃. 第三十六回 两边火把很多,多得无法计算,数百的火焰连绵成一条摇曳的光带,浮雾飘荡,看起来就成了两条河.微光下砖壁上的一张张脸,只隔开很小的间隙,整齐的排位着,浮现出不知简单还是复杂的表情. 面具——挂在砖壁的凸石上.她摘下一个,难以置信.如此精妙,凸石上还挂着两颗冰凉的玉石眼珠. “一个面具本身便通过人的面庞作为摹本的,自然具备了人的喜、怒、哀、乐.而越是透明越能够包含黑暗,光亦是这样.”镇长拿下面具,踮起脚尖.为她慢慢戴上.“所以在摇曳的烛光下,我们才能欣赏着各种不同的表情.仔细想想,人生在世,谁不是戴着不同的脸谱,面对不同的人.人心百变...” “好看吗?”她习惯性的问.但一说出口便后悔了. “还行.”镇长真是个好人啊. “丑死了.”覃姐姐倒是直接. 规夫人语未掀唇,如是说.“夜路里能吓死人.” “好啦!好啦!别说啦.”不知为何,她摘下面具,离开人群,觉得面颊有些闷热. 同一时间,她注意到角落里的吵闹. 一个声音,“啧!都他妈的是鬼上身,总是缠上不该缠上的人!就跟上次那一票的亏本生意一样...惹了一个最不该惹的人!害的兄弟们都散伙了!” 另一个声音,“军师真是厉害,连“买家”的来历都查得出来.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次,可不是我...是道上有名的「章鱼」主动联系并送上消息给我们的...要小心!那家伙不可招惹,更不可轻信.他的情报网的确厉害!但他玩转于各个阶层,谁也不晓得他在酝酿什么鬼主意.”这个声音她听得出来,是瘸子.是他! “闻家的人,更麻烦.” “只要他们肯乖乖给钱,一切好说.若是还跟上次一样背后捣鬼.大不了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少做梦了.人家手能遮天.我们只是...” 远方,有人注意到了她,朝她拼命招手.拄拐的男人. 那个... 话说,他真名到底叫什么来着的... “瘸大哥.” 瘸子离开了自己的一行同伴,一脚一拐慢慢的走了过来,路上差点摔倒,“拜托!...什么瘸大哥!我叫乐芰音啊.” “嗯,我知道的啦.瘸大哥.”纱璃报以微笑. “乐芰音!”他瞪眼. “瘸大哥!”她不服输. “该死!以你这种年纪就如此鬼灵精,将来肯定嫁不出去.”他一声叹息,“年轻,年轻就是好啊.哎!多少圣人穷尽一生,仍是回到起点.” 众人一起前行,终究来到了末端.她望着长廊的尽头.莫名有一丝寒意. 由素色的长帘整齐的排列,似乎遮蔽着什么.她穿过长帘.抬头,极其巨大的雕像——那是只奇异的野兽?形体如同狮子那般矫健敏捷,头很像龙,其相暴虐,长脖子.有翅膀.尾若卷云,足后跟也有一趾,烈火正燃烧着它的躯体,他在其中嘶吼. 一瞬间纱璃觉得天旋地转,压迫感涌上心头.闭眼小息一会才有所适应. 镇长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她的背后,“浴火重生,穷恒.” “什么?” 他指了指前面,“雕像.” “浴火重生?按照仿支教的说法...那应该是不死鸟吧?”覃姐姐问. “它亦是.按照某一个起源,它,曾经,吞掉了『不死鸟』!” 纱璃问,“那它的肚子会不会不健康?” 镇长顿了顿,“二者混为一体,它由此长出了火焰之翅.自此永不入轮回.神庭被激怒,灌以伪神之名,惩以九万雷霆.它最终落得神形俱散.之后它在混沌之间几度浴火而生与神庭抗衡...最终被神庭施以诅咒,神格不在.不死鸟终究再生,而它却不知所踪.有传说,它的魂魄脱离『重影界』和『无间地狱』,潜伏在人间游荡.”镇长忍不住呼吸一口,“生生不息.与神庭进行对抗.” 瘸子歪着头,喃喃自语,声音很小,但她足以听清.“穷恒...被『神谴』诅咒的伪神·穷恒?一个以人的肉体为纸,鲜血为墨的自大伪神...还有群众信仰这种狂妄、丑陋的叛离之神?真是奇特,兴许一个地方连狗屎都不如的东西,在另一座小城便里被可被供奉为神了.” 规夫人告退了.和他弟弟一起离开了. 镇长看着远去的她,“别看她那么文静,她还是祭典的舞者呢!她应该是练习舞曲去了.她很优秀,听闻她的祖上好像和隐于森林的永恒一族颇有渊源.” 纱璃不禁感叹,也许,她也是您的骄傲吧?只可惜... 纱璃仍旧记得,她所厌恶的那个男人——沮先生,得知自己的舅舅被覃姐姐所救之后,来到房间跪着答谢的画面.那一刻,她见得那位老者的眼里一闪而逝的骄傲. 暮然,她听到了传来四周的音乐.簸动的音律,像是忽然涌动的暗潮.又湿又重.瘸子扭头过去搜寻这突兀的声响. 是规夫人的声音, ——明月高楼, ——随风浮萍. ——云山万重, ——追思千里. ——家山何处? ——夜未央,遥相望. ——花城人去醉流荒, ——是冷落, ——诉苦情. ——问,今夕何夕? ——天境里,水帘月,人相依. “这词泼墨写意,实乃千古绝唱——博采臣的名曲《胡笳十二拍》.”瘸子缓缓点头,随音律而晃悠.“晓风残月应景,出语便咽,沉哀入骨.悲怨之音颇具其形.”他点评. 纱璃怪笑着,“哎呀!你别逗啦.瘸大哥,你生的一张严肃的脸,这样的看起来好傻啦!” “嘿嘿!”镇长补充,“聪明绝顶!” 纱璃笑道.“这是在讽刺他的头发吗?” “啧,你一个异国小女孩懂个什么音律!”瘸子不以为然,用拐杖敲敲地板,他补充着,瞄了纱璃一眼,“哎,你还年轻.什么都不懂.” “但她会去看、去听、去学.不管如何都会坚持自己的信念.”覃姐姐对她充满信心.“如你所说,她还年轻.” 会吗?纱璃不仅问自己.何人不曾年轻?又有何人不曾老去?但真的会吗?她没有答案. “当然.如此最好.对照一下我们自己……年纪越大越没用了,以前学的有许多都忘了.”乐芰音的笑很温馨,“那我暂时告退了,我要去看看那位夫人练习歌舞了.她啊~真漂亮.” 镇长一笑,一手点香,一手指神明.“纱璃,许个愿吧!” 纱璃微笑,闭目跪在蒲团上祈祷,“但愿事事美好.” 第三十七回 他骤然惊醒,却惶惶不知身在何处.漆黑被掩埋在月色边际.天阴阴的.只有远方的月.散发出怅怅的暮光. 后院杂草丛生,让人遥想起仲夏的蝉鸣.可惜此刻并非旧年的盛夏,不然会热闹许多.他坐在石凳上,才发现自己不知躺在潮湿的石桌上已然入眠.酒杯、酒壶、他的嘴一同散发酒臭.他发过誓,这是最后一次.不会再这样了,最后一次.他默念.最后一次,回忆在月光中漂浮.他想起那朝殿上的烈火以及那些将面孔隐藏在阴影里的跪拜大臣,形形色色沉默的侍从来来往往,将……将他的挚爱捆绑起来,点燃木堆,把她烧成了...焦黑骨骸和烤熟血肉.冰冷的御前行刑官手执巨斧,会将任何反抗此举的人无情斩杀.这是一种仁慈,对!刀剑一向比起火焰更为仁慈.刽子手一直如此尽心尽力,数十年来他一直这样. 洛薛带走了她的遗体,在远方竖起了坟墓,立于在何处,只有他了解,只有他知道.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打扰的她的.但她有家人吗?她有朋友吗?她的亲属呢?回头想想,他居然完全不清楚. 洛薛看着墙角的那口废井.现今密布杂草.他不禁感慨物是人非,年幼时,这里是还他是伯伯·洛瞻的府邸,那时门庭若市,和现在完全不是一副场景,洛瞻伯伯亲切和善,没有长辈的架子,常邀兄妹五人陪伴玩耍嬉闹,快乐和新鲜冲击着他的童年.可时至今日,他却只能凭借回忆依稀想起的那份天真的羁绊. 最得父亲宠爱的聪慧幼弟自幼便失足跌入井底至死.而乖巧的美丽的小妹在父亲的撮合之下远嫁西境山地异国.勇武的大哥单独狩猎时却很讽刺被猛虎咬死.仅在的二哥,自小儒雅的男子如今坐拥龙座已然疯癫. 他正想着, 但有人来了, 是他的幕职官,尹虚真. 对方的外貌看来相当年轻,一身素色长袍,高大的身板有些单薄.胡须修饰的干干净净,有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淡薄眉毛之间的眉心素红一点,风骨与众不同. 如今,整个宫廷之中,他是可以信任的,就和管家老曼一样. ... ——真的可以吗? 他深深感受到胸中那份逐渐扩大的压迫感. 在尹虚真的指认对质之下,他才明白,陪着他长大的管家·老曼早被他的兄弟收买,负责日日夜夜监视着他.他好痛苦,连老曼都背叛了他. 他知道,而今,老曼是不会伤害他的,老曼只是默默地监视着而已.就和那个爱伏在房檐上的隼足风一样——那个男人,很特别.没有人的气息,有的只是一种腐肉的腥臭. “你不应如此的.”尹虚真幽幽出现. “那我该如何?” 尹虚真似答非答,“她来了,还多带了一个人.” “谁?”他咽了口水,摸索着胡须,正想着是不是该修剪了. “朝仪御史.”尹虚真神情冰冷. 他大惊,“风羽?!!” “肥猫.” 他深吸一口气,“是吗?”不自觉间流露出了失望. “前路难行.唯才,方是智者之举.”尹虚真提醒.“他会让计划方便很多.” “对.”他点头. 两人来到正在石桌上看月亮的洛薛面前. “嗨,让你们久等了.”洛薛说.“不过我仍要提醒一句.前路难行.凭心而论.” 肤如奶白的的女祭师·敷衍一身黑袍,将自己隐没在月色的孤角中,不做言语.毫无疑问,她是个美人,端正苗条,却只有黑暗的魔力,没有阳光的魅力. 肥猫扯着嗓子大喊,“走吧.” “不急.”尹虚真淡淡道,“还要在等一个人.” 敷衍无由的插了一句,“他已经在了.” 在他赖以生存的阴影里,冰冷彻骨. 肥猫这才注意到了房檐之上的那个男人,“隼足风!没想到连你也竟然背叛了帝君!”肥猫高喊着,“为国家利益而偿受极端痛苦的勇敢兵卒,而今却是这幅模样,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隼足风默默的注视,他早已精疲力竭了.但冰冷的言语攫住了肥猫的嘴巴,“弃誓之人.”如是点评. 肥猫笑了,“一丘之貉.”这是很好地总结.不过洛薛一点也不喜欢. “该走了.”隼足风望向远处,“越快越好.”他朦胧的目光像是在数着天上的星星.“尹虚真先生,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完!你可以放心了!她并非独自一人去面对恐惧和疼痛!她比你想象的幸运太多了” 幕职官弯腰鞠躬,以示感谢. 肥猫不明所以,故此打破尴尬,“去哪里?” 洛薛微笑着说.“北域,寒封城.我觉得那是个不错的地方.” “准备好了?那便那踏入未知的领域吧.”肥猫伸直双臂,鼓足掌劲,做以弓姿,徒手撕开眼前的场景.像是开拉一扇门,撕下一幅画.径直引出无法穿透和无法触摸,众彩混合的虚无. 一瞬间洛薛的耳边仿佛传来了时断时续的噪音.同时感到一阵畏惧. 肥猫面朝虚无,“谨慎的跟着我,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永远困在着未知的混沌里.” 没有人理睬他,他猜大家似乎都被看到的情景所震惊.或者,这几个人的性格压根就插不上话. “等一下,我去准备下.”他摇摇手,留下诸人.奔向某个房间,对着房屋里的黑影问,“和我一起走,可以吗?老曼.” 老曼很有礼貌地摇摇头.“公子,你还年轻,能走的更远.”老曼抚摸着他的面颊.“而我,一辈子只能呆在这里,等着发霉.”生活的单调和寂寞似乎令他的生命静止了.不知何时起满足于这种晨昏一律的厮守生活. 他转过头,带着悲腔.“好吧!要记得,替我向那位夫人道别.” “对不起!公子,我欠你的...” 洛薛他笑,“算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得到一份不错的报酬了.老曼,感谢你一直陪着我.” 第三十八回 “醒醒啊!” 又来了,噩梦又来了.幻影若影若现,恶魔一般的耳语不时响起,弄得他快疯了. “醒醒!起来啦,听规夫人讲鬼故事了.” 咦,看来不是幻觉?他脱离睡梦,迷惘的睁开眼,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有不少的人,傻傻的发了半响的呆.“操!逗我呢?就算是讲什么鬼故事...为什么要跑到我的房间来讲?” “哈哈!人多才有气氛.” 镇长附和,“对!年轻人就是要少睡觉,多劳作,多听故事.”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这个来自远北的异国姑娘. “鬼扯.”他似乎察觉到了某种的眼光,警戒的把身子缩在被子里.“我头有点晕,让我再睡一会.” 纱璃将汤递到他身边,同时吹了几口,“规夫人替你熬了汤,她说你发烧了.来,喝吧.喝完再睡,好好调理.” “是吗?”云渺怪不好意思的,浑身不适,接过汤药. 沮先生也在,他无奈的笑.“男人永远不懂女人.”感觉的出来,他也是被拉来的. “不要自作聪明,男人.”覃素馨不乐意. “不要自以为是,女人.”沮先生颇有意味的看着她. 云渺笑了,“别闹,别闹!女人、男人.都是一家人.”说完又耸耸肩,很快进行了总结,“哈哈.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鬼扯什么.” “撒什么谎,一看你就是在瞎起哄.”瘸子正抽着烟杆子,木质的拐杖就放在右手边一旁.他这才注意到全屋弥漫着烟味. 咦!等等!这声音...为什么瘸子也在这里. “芰音!这便是你不懂了.龙兄所言其实颇有道理.”说话的人躺在黑糊糊的阴影中.慢慢的道来. 咦!等等!苍天啊!『黑眼圈』这伙人也在.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大家的关系已经如此融洽了?我睡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纱璃朝他们撅起来嘴.“别吵啦!”她满心期待地对规夫人起哄,“姐姐!讲嘛!讲嘛!” 他仔细一看周围,黑大汉、瘦子、瘸子.还有几个眼熟的,唯独...没有灰春. 原来如此,一切都是因为这小姑娘吗?太快了!他忽然觉得,纱璃非常的厉害.但仔细一想的确如此,善交际、直率的性格、极富亲和力的魅力.再加上这化敌为友的非凡能力. “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规夫人刚开口. 云渺笑了笑,“事实证明,只要是个故事,都发生在...很久以前.” “而且很容易和妖魔鬼怪扯上关系.”沮先生接道. 瘸子接下,“魑魅魍魉,莫能逢之.” 纱璃看了云渺一眼.“你别捣乱啦.”她的双眼仿如含笑,又继续对规夫人讲道,“继续嘛!” 规夫人轻笑,“还是让云兄弟来吧.” “夫人,你这是在讲冷笑话吗?”云渺干笑一声.“哈哈!不错的玩笑.”接着他闷咳一声,“我讲完了.” ... “到我了?”规夫人态度坚决.“那便劳烦大家安静了.” 原本有些嬉闹房间突然变得十分宁静,而宁静一直都是阴谋. 纱璃怪笑着吹灭灯芯. 黑暗中只有轻微的摩擦和宁谐亦或沉重的呼吸声,烟味依旧. 女性恬静的声音像是月光下的湖水. 沃野千里,山道险塞,绝峰山饶,云雾缠绵,天阴同时下雨. 那是西境·曲折地一带. 年少的乩童,逃离牢笼.他冒雨奔走,看见前方有一所破庙.庙门紧闭.因为太冷.他走到了门口,敲门高喊.却没有回应.他发现庙门未关,于是便推开了庙门.走了进去.他下意识的提高了嗓门.仍是没有回应.庙内灯光昏暗.而脏兮兮的帘子后面似乎有什么模糊不清的东西.他走近,却发现有什么东西猛地冒了来,他看见一个面目丑陋,身体萎缩瘦小的地穴人.已经掉光了所有的牙齿.压着他的身子,撕开他的衣物,贪婪的舐舔着他的湿露身子.并将活蹦乱跳的老鼠塞入他的嘴巴.玷污杀害了他. “然后呢?”沮先生的声音十分生硬.看来即使同床如他没听过这个故事. 规夫人看着他的丈夫,微微笑道,“地穴人受到惩罚.” “恶行一定会受到公理的制裁?”镇长缓缓地道,“天日昭昭.” “不,原因不是这个.别忘了他是神灵附身的乩童.翌日夜晚,地穴人依旧在等过往的旅客,却等到了噩梦.乩童又来了,这是他死去的亡魂,他戴着面具,四肢因为水肿胀大,肌肤宛如白璧.衣物很是肥大,因为他将巨大的尾巴藏在衣服里.他不顾地穴人的求饶.将左手握成拳头,插进地穴人的嘴巴....”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讲下去.“乩童化身为仇恨,每当有这等不公他便会再执行他的复仇.” 灯芯再次发光.紧张与沉默延续. “讲得不错.”瘸子鼓掌,“出处是?” 他身边的人插嘴,“黑段子哪里来的什么出处.”那家伙是叫尹昌吧? 规夫人略有笑容,“大概是听我出生西境·群峰地的老奶娘讲的.” 大概?听到这云渺放起了迷糊.不过没人在意,他也就没有多加理财. 这时沮先生干笑着离开了房间. 纱璃似乎没了兴致,“好啦好啦!散啦!散啦!”她拍拍手,“夜深了!大家都回去睡觉吧!” 散场了, 但覃素馨的眼光依旧未曾离开,“那个沮先生...让我不舒服.”她的语调变得知性.“不知道为什么,他注视着我们的同时,我总感觉他的眼光里可能隐藏着什么意欲.” “姐姐,你有这种感觉是不是因为他打了孩子他娘?” 云渺又笑了,“嗯.粗壮的女人、漂亮的男人,有趣,真有趣.二者之间一定有不得不说的故事.” “你怎能这么讲?”覃素馨指着他的额头,泛着莫名的笑容.“找死吗?” “嗯!死了.”云渺倒在床上,拉动被袄,将自己裹在其中.“睡觉了,再见!” 第三十九回 窗帘是豪奢的蓝天鹅绒. 生着暖火, 席中间是个文质、安静的女人,她有一双银色的瞳孔,身穿襦裙服,披裹着白绒.上衣短小而裙长曳地,使体态显得苗条和修长.她...大概是叫白桦吧?那是段相当遥远的记忆,她过世的父亲曾携带子女经到访『经』国.洛薛隐约记得幼时的自己和身体柔弱多病的她相处过一段时间.现在,她很好看,和小时候相比...他忽然忘了,不禁想问,她小时候长什么样?冥冥之中,陌生的只记得名字. 左席首位有一位文士,有一头银色的长发,面容俊秀,消瘦憔悴.毛裘绒服,指甲极长.几乎弯曲.他正和诸人商议着话题. 这时,对方才注意到了他们,某人当即大喝,“什么人!!” 文士出语未动,但仍是制止了他,“安路!保持冷静,不要惊慌.”他警告着大家. 门外的人似乎听到了某种动静,瞬间大门敞开,冒出许许多多的人.其中一人喝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奇门之法.”肥猫徐徐而道,“天行遁术.” 那个叫做安路的人仍是坐不住,一副难以相信的神情.“不可能!房外有侍卫把守,城内的墙壁上纹写着百年来相继重写添加的咒文.它们保护着城墙,任何奇门之法都不可能通过城墙.这种情况已持续千年之久.” “在继承『传说』本领的人面前?你们那自以为是咒纹城墙又算什么东西?” “『传说』?” “八百年前,东太皇朝的首任祭师!” “...”安路生硬地说,“『经』国的人?你们想干什么?” 洛薛单刀直入,“我来,要成为你们的王!” 席中的一个壮汉忽然怒喝,“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近卫侍从被肥猫的臂链耍的团团转.完全不敢轻易靠近. 那面容憔悴的文士,不露声色,只是在暗中留意着他们.但他面席而坐,彪腹狼腰.容貌雄毅的壮汉却拍案站起.“浮惧.拿下他们.” 侍从浮惧见此情景,拔剑而上.疾步掠了去,却被隼足风徒手抓住了剑刃.只因为隼足风比他更快. “棘手.”隼足风开始点评,“但仍不足为惧.” 壮汉轻蔑地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他终于忍不住了,迅速夺下某个侍从的剑.立刻袭来. “侯作侯祝,靡届靡究.” 蓦地,有人拦在前面.那肤色奇特的女子面迎着他念叨几声咒语,全身竟发出了蓝光.那壮汉他似乎也不想仗势女流.停下了脚步.说了一句让开.但谁也料想不到那女子一双春葱般的手掌将他一推.他便被冲飞了数十丈之远.连墙壁也制止不了那冲击而被撞破,但他仍咬牙站了起来.铁青着脸未曾说话. 敷衍面无表情,但她身上的咒纹发出了蓝光.“看来,你也算不上什么东西.” 浮惧松手,反手转推剑柄.直刺隼足风的胸口.他断断续续的连推三次.但,他发现,剑,完全刺不进隼足风的皮屑.就在浮惧他束手无策的瞬间,他惊觉到了一股恐怖的杀意.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面前的人身上. “不行!我...不是他的对手.”浮惧弃剑急退,他颈脖发直,发冷.对着狼狈的起身壮汉开口,“他的筋骨非常奇怪,似乎是硬功已入巅峰.” 隼足风松开剑刃,任其落地.随意而道,“什么硬功.邪门歪道之术而已.” 暗锋涌动, 白桦示意,“停手!” 洛薛笑道,“对!对!礼仪之邦.应当礼仪致上,何必动武?” 席中的银发文士忽然拍手,徐徐而道:“先生所言有理,劳烦先生不弃钝愚,多加指教.”他点点头,“小生阁绒,敢问先生姓字?” “哦,恕在下失礼了.在下姓洛.” “逐鹿洛氏?” “正是.” “原是如此,那便容我猜猜?” “首先,郸河一脉·妙月、昔流城毛毛虫·拜恩.皆已易姓.自然不算.长乐帝·洛平安共有五子.一子赐薨,西境之主妙月之父·洛平,已故多年.一子过继,故于昔流拜氏.一子反叛.家室贬为庶民,易姓为凌,已遭逐至海外.一子患疾,足不出户,远在南方.膝下有一子.亦有腿疾.逐渐推论出,洛仰帝君.而洛仰帝君共有四子,长兄洛....” 洛薛不想听下去.“够了.别说了,你猜对了.” 阁绒笑道,“你是...洛薛公子.” ... 现场哗然,爆破一般,舆论纷纷而起. 唯独,壮汉最为震撼,他大喝一声,“洛薛是他妈谁?” “...”阁绒转头,摆了摆手.“浮惧,还是你告诉他吧.” 浮惧面无表情,无声的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当我没问...莫遑处大人.劳烦你了.” 那位被称作莫遑处的文臣面目清秀通雅.双眼睑下有泪槽.他诧异的表情略带做作,“亲王洛薛.先帝,洛仰三子,莯太妃之子,传言此人剑术颇佳.可惜夺储失败,政治失意.有传言称他意欲策反,而遭人检举.现应遭其兄囚禁.” 壮汉吸吸鼻子,“囚禁?这副样子哪里像是越狱的囚犯?” 洛薛舔唇,“王公贵族嘛!总有特殊照顾的.” 莫遑处开始点评,“几个月前,我曾代表主公前往『经』国对新帝登基表示祝贺.朝堂之上,有幸见得帝君.诸位,我观此人面相平凡,但眉宇之间的确和他颇为相似.略具其风范.” 洛薛看了他一眼,无奈笑之. 莫遑处倒是无所谓,“不知亲王殿下,此次前来意欲为何?莫忘了,殿下您还是代罪之身.” “我说过的.”洛薛镇重其事,不再回答. 尹虚真终于说话了,“亲王此次前来,只是为了侵吞北域!”他奇特的语调中有些许神秘的味道. 壮汉捧腹大笑. “这有何意义?”阁绒叹气. 洛薛看着壮汉也笑,“意义?拉屎、吃饭有什么意义?我在此又有何意义?你以为你知道,其实你不知道.活着便可以抉择.是我们赋予词语深意,而不是让语言主宰自己.” 肥猫总结,“虽然听不懂,但应该没错.” 莫遑处摇头,“难以苟同.” 一个臣子说,“荒谬!” 另一个臣子,“歪论!” 唯有一人却是大笑, “哈哈!既是恶心!”安路忍不住的狂笑,“又是可笑!荒诞的想法塞满了你的脑子?就凭几个人?拿下寒封城?你做不到的.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能够做到.你的爷爷长乐帝做不到,你的父亲长幽帝亦也做不到!三百年前的昔流名将·拜燕亦做不到!即使你们的先祖首帝·洛秀也不能做到.你这权力尽失的毛头小子又能如何?” 很可惜,能笑得出来的也仅仅是安路他一个人. “无礼!”隼足风跃上桌案,转瞬便让笑声变成尖叫,“再笑我就废了你的手!”中途浮惧试着阻止他,却被肥猫拦下.与其纠缠了一会.之后他撑着一个空闲拿起了某个卫士的剑.与其再战,旋身挥剑,绽起一片剑光,逼退了肥猫. 白桦仿佛感同身受,忍受着那份不属于他的痛苦,“安路,够了!他们已经越过了城墙.” “哈哈!”安路再笑,“国主...我们不会输的...”他支起勉强的笑容,“相信我!死也不会的.千年基业,责任在手.千万不可毁于我等手中啊.” 壮汉见此,空手向着洛薛横冲直去.肥猫挡在面前,与其对撞.撞得壮汉一个踉跄.但他反应极为迅速,闷喝一声,轻跃侧肘撞脸.肥猫被其压倒.壮汉毅而不舍,支撑身子,再向洛薛. 全身散发着蓝色纹路的敷衍.一个眨眼便已闪现在壮汉的侧面,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壮汉惊愕,“妈的,又是你!”说完,他配合这撞击的声响.又飞了出去. 二十名腰悬长剑的卫士一拥而上, “别动,立刻.”隼足风伏于议案,他可怕的目光扫过众人,对着一个官僚示出五指,一把掐住安路的喉咙.待指尖化成锐器.仍是不慌不忙,“不然,会死人的.一个接着一个.” 浮惧冷酷的续道,“你们走不了的,刺客.”他一招手,身后全是训练有素的长枪侍卫.人数则足足是之前的五倍. “我不希望无谓的流血冲突,”洛薛还是笑,“而且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要离开!” 莫遑处居然毅然顶在隼足风的身前,“等等!诸位,我们还可以——” “等?”洛薛摇摇头,他不满地说“我一直在等,等了一辈子,已经等不了那么久.” 白桦站了起来,“亲王殿下,您既然都等了一辈子,还差那一会吗?” “大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阁绒一脸哀怨的看向了白桦.“你要……?” “我已重病,况且膝下无子...义弟阁绒只是文弱书生,缺乏统领经验.三弟纵横一介武夫,不善审时度势.故此请求您...长幽帝之子成为北域的摄政王...” 洛薛撵着下巴.“虽是重托,但总感觉缺乏了什么...” 尹虚真出现在他的侧旁,“徒有声势,名不副实.” “那...如何?” “联姻.” “嗯.门当户对,你呢?”他转看白桦. 白桦点头,应许. 阁绒瞪大了眼睛. 莫遑处也楞住了. 安路几乎昏倒. 肥猫皱眉,“蛋!这也行!?” “当我没问...莫遑处大人.劳烦你了.” 那位被称作莫遑处的文臣面目清秀通雅.双眼睑下有泪槽.他诧异的表情略带做作,“亲王洛薛.先帝,洛仰三子,莯太妃之子,传言此人剑术颇佳.可惜夺储失败,政治失意.有传言称他意欲策反,而遭人检举.现应遭其兄囚禁.” 壮汉吸吸鼻子,“囚禁?这副样子哪里像是越狱的囚犯?” 洛薛舔唇,“王公贵族嘛!总有特殊照顾的.” 莫遑处开始点评,“几个月前,我曾代表主公前往『经』国对新帝登基表示祝贺.朝堂之上,有幸见得帝君.诸位,我观此人面相平凡,但眉宇之间的确和他颇为相似.略具其风范.” 洛薛看了他一眼,无奈笑之. 莫遑处倒是无所谓,“不知亲王殿下,此次前来意欲为何?莫忘了,殿下您还是代罪之身.” “我说过的.”洛薛镇重其事,不再回答. 尹虚真终于说话了,“亲王此次前来,只是为了侵吞北域!”他奇特的语调中有些许神秘的味道. 壮汉捧腹大笑. “这有何意义?”阁绒叹气. 洛薛看着壮汉也笑,“意义?拉屎、吃饭有什么意义?我在此又有何意义?你以为你知道,其实你不知道.活着便可以抉择.是我们赋予词语深意,而不是让语言主宰自己.” 肥猫总结,“虽然听不懂,但应该没错.” 莫遑处摇头,“难以苟同.” 一个臣子说,“荒谬!” 另一个臣子,“歪论!” 唯有一人却是大笑, “哈哈!既是恶心!”安路忍不住的狂笑,“又是可笑!荒诞的想法塞满了你的脑子?就凭几个人?拿下寒封城?你做不到的.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能够做到.你的爷爷长乐帝做不到,你的父亲长幽帝亦也做不到!三百年前的昔流名将·拜燕亦做不到!即使你们的先祖首帝·洛秀也不能做到.你这权力尽失的毛头小子又能如何?” 很可惜,能笑得出来的也仅仅是安路他一个人. “无礼!”隼足风跃上桌案,转瞬便让笑声变成尖叫,“再笑我就废了你的手!”中途浮惧试着阻止他,却被肥猫拦下.与其纠缠了一会.之后他撑着一个空闲拿起了某个卫士的剑.与其再战,旋身挥剑,绽起一片剑光,逼退了肥猫. 白桦仿佛感同身受,忍受着那份不属于他的痛苦,“安路,够了!他们已经越过了城墙.” “哈哈!”安路再笑,“国主...我们不会输的...”他支起勉强的笑容,“相信我!死也不会的.千年基业,责任在手.千万不可毁于我等手中啊.” 壮汉见此,空手向着洛薛横冲直去.肥猫挡在面前,与其对撞.撞得壮汉一个踉跄.但他反应极为迅速, 闷喝一声,轻跃侧肘撞脸.肥猫被其压倒.壮汉毅而不舍,支撑身子,再向洛薛. 全身散发着蓝色纹路的敷衍.一个眨眼便已闪现在壮汉的侧面,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壮汉惊愕,“妈的,又是你!”说完,他配合这撞击的声响.又飞了出去. 二十名腰悬长剑的卫士一拥而上, “别动,立刻.”隼足风伏于议案,他可怕的目光扫过众人,对着一个官僚示出五指,一把掐住安路的喉咙.待指尖化成锐器.仍是不慌不忙,“不然,会死人的.一个接着一个.” 浮惧冷酷的续道,“你们走不了的,刺客.”他一招手,身后全是训练有素的长枪侍卫.人数则足足是之前的五倍. “我不希望无谓的流血冲突,”洛薛还是笑,“而且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要离开!” 莫遑处居然毅然顶在隼足风的身前,“等等!诸位,我们还可以——” “等?”洛薛摇摇头,他不满地说“我一直在等,等了一辈子,已经等不了那么久.” 白桦站了起来,“亲王殿下,您既然都等了一辈子,还差那一会吗?” “大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阁绒一脸哀怨的看向了白桦.“你要……?” “我已重病,况且膝下无子...义弟阁绒只是文弱书生,缺乏统领经验.三弟纵横一介武夫,不善审时度势.故此请求您...长幽帝之子成为北域的摄政王...” 洛薛撵着下巴.“虽是重托,但总感觉缺乏了什么...” 尹虚真出现在他的侧旁,“徒有声势,名不副实.” “那...如何?” “联姻.” “嗯.门当户对,你呢?”他转看白桦. 白桦点头,应许. 阁绒瞪大了眼睛. 莫遑处也楞住了. 安路几乎昏倒. 肥猫皱眉,“蛋!这也行!?” 第四十回 又是夜. 寒冷彻骨.又湿又重. 钟鼓齐鸣,群山回响,好似一张网.发出宛如雷霆一般的声势,轰声震天.数百人围绕着楼台歌舞,小镇的拜祭大典在震乐声中起了开端. “吵死啦!吵死啦!”纱璃捂着耳朵,焦虑地担忧起来.“我实在受不了啦.” 云渺坐在一旁,无奈耸肩. “习惯就好,这就是中洲.”瘸子大喊,“乐舞高歌自古便是民风.” 镇长关切地大喊:“若不然你到祭祀庙堂小歇一会吧?顺便还能偷偷的吃点祭品.对了,不要弄得太明显.影响不大好.” 纱琉摇摇头,“这多难为情啦.” “看你们这样也是无聊.我等会要去主持大会了.” 无聊...的确是,照此下去,我都快睡着了.高台下的镇民振奋的像是沙场豪饮鲜血的战士.而我现在的样子便是无能的杂务.云渺一边想,一边打了个哈欠. 镇长见他如此,对着纱璃催促着,“去吧,去吧.把他们也带过去.” 覃素馨望着云渺,“你这样下去实在不行.” “啊?” “我是在说你.” “我不懂.” “你应该懂的.我们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你灵敏的触觉能感觉到任何气息.但现在,已是截然不同了.相处下来,你似乎变了.仅仅几天,锐气已经磨平.不再敏锐了.若是武者,等同于...” “我是个充满秘密的男人!或者说我本该是个神秘的人!”云渺反笑,徐徐而道,“老实说,以弱示人并非弱者,这是一种睿智.” 纱璃忍俊不禁.“明明更像是弱智啦.”惹得众人皆笑.兴许在她眼里,自己不过是来自歌楼之地的柔弱小子. 覃素馨没有笑,她看来更庄严.“智,一向是懦弱者的好借口.” “也是聪明人的好武器.” 覃素馨还想当面讲上几句,云渺便灰溜溜的跑开了.她摇摇头,看着瘸子,“那个叫秋水的人.” “嘿嘿,想打听他吗?”瘸子怪笑,“光说武艺,他可不输给你哦.我只透露你一点点哦!他可不简单.十年前的拳峰大会,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却能在大会之中脱颖而出,力战夺冠之后.仍是精力旺盛,叫嚣着要和那些主持大会的历届夺冠者比试.为此大闹拳峰大会.差点打死席的....一位武者,有点可惜,被三位已经剔去荣称的老前辈一齐制止了.” “透露一点点,这一点点...嗯,只是一点点.”云渺喃喃自语. 覃素馨几乎叫了出来,“三个人!?一齐制止!?”她着一举动引来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几乎云渺清楚的看见她眼里一闪而逝的兴奋光芒. “嘿嘿,瘸大哥懂的倒是不少啦.”纱璃憨笑着. 镇长脱口而出,“他是个有趣的瘸子.” 纱璃雀跃地笑道,“也是一个优雅的瘸子啦.” “别逗了!人家叫乐芰音.说来说去,还是叫他瘸子.哎,你说是不是啊?瘸大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云渺说着变笑,笑久便趴下了,笑出了眼泪. 覃素馨受不了,轻轻弹了下云渺的额头.“收敛一点.” 瘸子叹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云渺问,“夸我?” “说我自己.” “切~”众人异口同声,皆是不屑. 瘸子咧嘴,露出牙齿.“嘿嘿,这下应验了吧.” 晚上的路并不好走,雾霭浓重,灰暗无风.镇长是个体贴的人,特地叫来了规夫人的弟弟来带路.云渺认为他那是个瘦弱的男孩,某种方面上说,和自己有些相似,对于陌生人,都是沉默无话的. 而覃素馨,因为她早先英勇卓越的表现,此刻大概在楼台上感受众人的欢誉和赞仰.他开始猜想她冰冷的外表.大概已被亲和力所溶解了吧. 纱璃忽然说,“冷啦.” “是啊.确实有点冷.”云渺卷缩着身子感慨. 纱璃吃惊的看着他,“唉?!你不觉得该做点什么啦?” “啊哈?嗯?那个...你等一下!别走啊.我去小解,稍等.” “...快点啦.” 云渺念叨着,“撒尿能让你等多久?”走近丛林之处,只待一会.系好裤腰.他便听到一声惊呼. 突然凄惨的叫声扯破了夜的凄静. 规公子狂奔, 云渺往前看,依稀只看到一道人影一闪而逝.但是,那感觉....很古怪.他咽了口水,问规公子,“你...怎么了?看到了什么?额.特别的?” 规公子摊在地上,几乎颤抖.“他杀了他!他杀了他!!在庙堂里!!他杀了我姐夫啊!!!啊!!!” “纱璃杀了你姐夫!!??”云渺皱起了眉头. 规公子十分紧张,下意识的退了几步.“不!不!不是那个姑娘,那个姑娘进去了.庙堂里还有人!快进去帮她!那个人杀了我姐夫啊!” 云渺吩咐他,“你赶紧回广场叫人,全部都叫过来!” 他走近了庙堂,移动的速度非常缓慢,仿佛又置身于一个梦境.那场梦的记忆在脑海中反复的闪现.那个已经成为记忆的女孩...那个少年...他的朋友们...同样有死去的人,同样有...肮脏的刽子手. 火光依稀,浓郁的黑暗藏在角落里,无法出来.宛若人脸的面具整齐悬挂在墙壁两旁,彷若天上众神仙的神秘面孔. 他预感这将会是一场审判. 然而真相总是离我们那么远. 云渺只看见纱璃站在中央.她仿佛注意到了,回头看着他,眼神里不再是平日里看上去的阳光和欢喜,而是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 人都来了.当然,唯独不见那个醉酒汉子. 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血染了一地.那位温和儒雅的先生.躺在地上.而他那张靓丽、绝颜的脸蛋,在血色中裂出隙缝.露出内髓. 残忍, 灰春不太自在,“啧!亲娘咧.恶心.连眼窝子都掉出来了!” 灰春摇摇头,“凭空消失吗?不留一点痕迹?那人懂妖法不成?”他想了想,“兴许,是躲在什么地方?” 尹昌思量而道,“别猜了.他会在你最后想到的地方,但也许你最后想到的地方,是他认为你最先想到的地方.” 等他一说完,云渺才注意到了, 沮先生的尸体,覆满了... “扭曲的恶意.” 瘸子叹道,“想必凶手因为极端的怨恨,无法忍受被害人还活着这一事实.而爆发的,也就是说,当意志从『想杀他』转变成了『杀了他』.” 而镇长痛嚎,泣不成声.发出令人感到绝望的哭喊.纱璃和镇民试着安慰他,但不行. 有几人当场呕吐,所以庙堂中的气味实在让人觉得难受,云渺不禁猜想,倘若后溪在此,透过的他双眼的应该能见得那死去的亡魂吧?不晓得那位先生还是不是那副英俊的模样. 第四十一回 另一面, 规公子的样子有点激动,“我看到了,凶手!他的表情很恐怖,因为很暗.所以看不清楚,不过我记得,非常锐利的眼神.还有他很白.身形,还有点胖.他拿着那把木锤.......”他已说不下去了. 接下来,众人转过头,看着纱璃.该她了. “我听到他一声惊呼跑了出来,慌张乱语,我见他如此,很是好奇,便走进去看.结果,就只看见那具尸体了.” “其他的呢?” “其他的?” “什么人之类的.” 她懂了,她毫无理由的便被怀疑了,“吾已吾心起誓,” “星辰帝国人的誓言?”灰春冷笑,“那和婊子立的牌坊没有区别.” 他这一笑让云渺无由的想起一本叫做《北民风俗》的古书中所述——数百年前的雪牧民金鹰部落生活于荒冷原野,从东北大举迁移而来,击溃屠杀原住民野人,强掠花蒙古国,并覆灭当时的北方霸主古星辰.金鹰人用残暴统治古星辰人民其约四百年之久.金鹰人高大,野性.视星辰人如若奴隶,随意奸、淫,稍有不满切鼻、割耳.若违背己意时,便是惨杀.讽刺的是其暴、政被民众推翻之后,建立新秩序的星辰人所行之事与之却并无二异. 作者个性的认为,金鹰作为一个民族在这个世界各地已经消失了,但其野性和文化却仍深深的烙印在每个星辰人的骨骼里. 其国徽·双头夜鹰就是另一种潜意识的证明. 覃素馨质问春灰,“你想要誓言还是牌坊?”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听听真相.”灰春朝她比个手势.“我们都是外地人,在这里出了命案.若是找不到凶手,最麻烦的还是我们.” “对,比起周围的熟识,陌生人不是最容易被怀疑吗?”瘸子面相存疑. 纱璃见他如此,“相信我.”她转头,再望着覃素馨,最后看了一眼云渺.再次重申.“相信我.” 覃素馨不假思索,温柔的点头.那种信任,让云渺认为,她才不在乎真相呢. 他疏懒地耸耸肩.“好啊.” “她只是个孩子.”『黑眼圈』说,“何况她来自异域,实在没有撒谎的动机.” 瘸子皱起眉头,嗯了一声.“规夫人呢?她在何处?” 尹昌嗤之以鼻,“...你关心的只有她吗?” “她...因一直在此才对.她应在此准备今夜祭典的舞蹈,”镇长终于说话了.他的表情的烛火中飘摸不定.他的悲调苦涩交织.“反而是我侄儿,他...不该...”镇长说完便吩咐一些人去寻找那位夫人. 瘸子如梦初醒.“哦?如此说来规夫人倒是有嫌疑了.” 规公子怒喝,“不可能!杀人的那家伙是个男人.” 灰春一笑,“对,胖胖的.白白的.是忽然消失的鬼怪!”他话锋一转,“她是你的姐姐,你说的话.呵呵.半真半假也说不定.” 有镇民说话了,“他没有撒谎,因为我也看到了那个人.当时我在赶往会场的路上,途经这里,有个白色的身影在我眼前一闪而逝,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有在意,直到听到他的形容.真的很像.” 云渺瞥见有三、四张面具被随意的置于地上, 尹昌对碰了一脸灰的灰春笑道,“嘿嘿!怎么?和你猜得不大一样啊.断案神探.” 云渺再往前走,望着前方素色的长帘,“阿尚,你进去看看.”他想了想,补充说,“小心点!” 之后, 覃素馨从里面出来,摇摇头,“没什么不妥.只有一尊神嗣塑像.” 云渺不语,似乎找到了灵感,压抑着此起彼伏的心情静默着.等到难以忍受的时刻过去了.他站在那里.直直盯着前方.直到他察觉到了什么,他明白了,属于他的时刻到了. 云渺高喊,“滚出来!” 静默, 时光流转,他们都用很奇特的眼光看着自己. “别装了!何必这样不做声响,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杀了人,你瞒不住的.” 无人响应, “要我跪着求你吗?” “不必了,”房檐之上传来了女性的柔音.“你怎么做到的?”抬头,才注意到那身影. “真相总是离我们那么远.”云渺苦笑,“实际上,我蒙的.” 规夫人换了一副调调,“这可不是英雄豪杰的行径,真叫人...不佩服呢.若是如此,我还是选择相信,你是是凭借自己的智慧推断出来的.” 云渺看这种赞誉毫无喜色,“我又不是什么英雄好汉.” 瘸子笑言,“你倒是聪明,这鬼主意还真的不错.”他用拐杖敲地,望着房檐上的规夫人一声叹息,“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镇长木瞪着那身影,“是你!?” 规公子更是疑惑,“姐姐?” 纱璃语气僵硬地说,“你不是那种人!” 规夫人一笑,她同时回答.“是我,我是.”顺着柱檐走到边际,熟练的踏着凸岩走了下来.她穿着肥大的戏服,手臂颈脖裸露等地方都抹着白璧似的粉霜.曼妙的身形隐藏于肥大的衣物之内. 云渺看了沮先生的尸首一眼,“夫人,你悲哀的方式倒也开朗.” “悲哀?一点也不会.永远都不会.”她苦涩的笑容宛如未尽的月光,“在入嫁之前,双方都素不相识.媒人说服了我的母亲,母亲又劝服了我.对于那时我这个情窦未开的少女来说,这些事情,根本不知道怎么拒绝.是啊.他漂亮、像是一张白纸.文雅、和蔼可亲.的确是个美男子,可是...他竟对我弟弟做了那种事情!还记得昨晚讲得那个故事吗?我是在讽刺他...我本来...只是想穿上这身装扮恐吓一下他的,但当我看见他那恐慌的神情时,竟不由而来的兴奋...那兴奋的感觉让我连下身都湿了...” “够了!女人!”有着黑眼圈的男人语透轻蔑.“人已经死了!我可没有兴趣听忏悔或者怨恨.还有你们,愣着干什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赶紧把没做完的事做完.” 规夫人走近,抚摸云渺的面颊,“如果能早点碰上让我心动的男人.也许...”她的手拂过他的脸庞和头发,“会变得美好一些.” 有人对她的话进行了点评,“虚伪的谎言.” 云渺倒是觉得对她这话颇为有趣,“那个男人会死得更漂亮一些吗?” 她顺手甩了他一个耳光.“你当我是什么?”规夫人怒言.透露出阴冷的黝光. “贱男配疯女,倒是天造地设!”灰春冷笑,对此情景总结. “冷言相向的人,”规夫人转头,拿出一把匕首,看着灰春轻笑,“你也有自己的罪孽.”只见血光在她的喉间滑过,她的曼妙的身影仿佛梦幻,片刻便倒了下去. 规公子陷入了哭泣, 瘸子露出了哀伤的神情. 云渺凝滞,在错愕之间遐思.他本还想补充什么,可当他接触到众人奇异的眼光时,他的心忽然不再坚硬.羞耻与自责的污点突兀地冒了出来.让他不敢再说一句话. 覃素馨哀叹一声,别过脸. 纱璃抱着她的尸体,念叨着几句星辰祈语.并为何她合上眼.云渺见得纱璃如此,不由得想,她真善良…但或许是因为她还年轻?等到有朝一日,她离开清澈的小小湖畔,和我们一样游到那深不见底的大海时,会不会正因为她的那份善良和卓越让她变质?毕竟,世界是个大染缸阿!算了,何必多想…拭目以待吧. 瘸子轻叹,“不愧是懂晓音律的女性,无论是哪个音调都执掌的……美妙?” 灰春视若无睹,只是冷笑. 镇长轻叹口气,“这不该是场闹剧!”之后他便已泪流满面.落寞的老人,在簇拥之下离开了. 缄默的覃素馨忽然问了一句,“怎么会是她?不应该是个男人吗?” “当人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见面时,为了加深影响,就会去观察他与常人的不同.将这种特征铭记.反而对其他部分的影响模糊,” 纱璃嗯了一声,颇有意味的看着云渺,似在沉思. “没听懂?”“那我举个例子.那边的瘸子,黑皮秃头....我没有说出他们的名字,你一眼就能辨清谁是谁.是不是他们因为最明显的特征,才是大家的最为清晰的记忆?” 黑皮大汉一听,支支吾吾半响.而身旁的尹昌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嘿嘿.提到没有我.” 瘸子接道,“对!那么,一个女人.穿上肥大的衣物来掩饰女性各处突显的部位,再抹上白璧似的粉霜.带着面具.闭上嘴巴,不说一句话.是男是女?有谁知晓?哎!人就是那么奇怪,有的人非常坚定,即使家人、生命受到胁迫也绝不动摇心中的尺柄.可有的人仅仅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像被念一句神奇的咒语,让人心改变成另一样东西. ” 他这话云渺不由得想起了了小时候,他总是调皮好动,总是在山野间磕得满身伤痕.母亲会打骂他,而他也总是疼得鼻涕泪流,苦苦求饶.而父亲会站出来制止母亲,用男人的温柔袒护他.可后来,父亲死了.一旦他再犯了错.母亲不再责骂他了.她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静静得看着,他还小,初时自然看不出其中的情感,然而时间久了,他却被那种目光看得他内心发虚.看得他心中愧疚.莫名的悲伤冲垮了他的探知欲,他只能低头了. 瘸子不由的感慨,“生命,镜里花,水中月.”他望着那具血泊中的尸体,“仇恨开始,由仇恨结束.” 云渺苦笑,走向一处.“仇恨...除了结束一个人的生命之外,什么都结束不了.” 第四十二回 这说得很好,让他的形象犹如冷淡的智者. 但有时,命运讽刺. 像是锐利的无息锋影.把他的高深,连同他的笑容剃得一干二净. 他见到了,帘纱之内的石像.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不住.那是种很强烈的眩晕感.很强烈很强烈. 脑海中翻腾着那多年之前的场景,残酷的恐惧涌动在他的舌喉之间,悲哀和绝望让他颤抖.衣裳自觉间已被冷汗湿透. 他吐了. 地上散发着恶臭. 人们看着他,有鄙夷,有惊撼,有关怀,有同情.尽是不同.不尽相同. 他在乎,装作不在乎. 云渺嘶喊.“啊!是他!是他!!!是他!!!啊哈哈哈哈!!!!是他!!!” 记忆翻涌, 烈火燃烧着某个人的躯体, 『还给你什么?吾辈夺去的?生命之火?他们的遗体?自尊吗?信赖吗?欢悦吗?汝要本神怜悯何物?』 哀伤回响. 『要记住,这是你自己求我的!』 “发什么疯?”灰春经过纱璃,走向云渺. 纱璃这才发现灰春似乎喝了不少酒,他冒失的走了过来,用力的拍了一下云渺的头,“神经病!?” 云渺的右手忽然猛的掐住那人的脖子,“一次...又一次!不要以为我不敢!如果你再惹火我!我会杀了你!” 灰春的匕首不知何时抵着他的下颚.“你可以试试看.”他笑了,“这次,我可是有所准备的.” 但云渺根本不管,似乎发了疯,徒手抓住了匕首,任手掌上的鲜血狂流.另一只手只管死死地掐住灰春的脖子.而灰春瞪着他,眼睛红肿,除了那只拿着匕首的手隐隐发力,根本不做反应. 纱璃突然愣住了. 她有一种感觉, 他看似融入了这个群体.带给诸人欢乐,但会不会,他在伪装?表面装出一副笨样子,实际上却小心地竖起耳朵——他谁都不相信!? “小子.你在发什么疯?”他们的头领喝问着. 人群从四面八方围向云渺和灰春,有人大声咒骂,也有人拉住灰春,乱成一团,她也有见得棍棒碰到了云渺的后脑.覃姐姐也冲了进去.而她,只看见其中一闪刺眼的光芒从背后向云渺袭了过去. 她在那片刻失神,双手齐伸握住匕首. 是冷,是剧痛!虽然指间鲜血淋漓,她却依旧不肯放手.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瘸子随即给了那个刺客一个巴掌,“我他妈不是跟你们说过!不许动手的.” 覃素馨尖锐地看了小个子一眼,把他吓个半死. 唯独云渺,几乎说不出话,苦涩模样的溢于言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纱璃...你...为什么...对不...”他落泪了,说不下去了.他转头,看着某个人.“这祭典...要供奉的神是他?” 某位镇民一愣,“对!吞噬孤独、愤怒和恐怖之心的自由之神,穷恒大神...怎么了?” “让她滚出来!” “什么...?” 他瞪着,“叫她出来!” “她?我...我不知道...” “让她出来啊!”他满脸失望,语调接近恳求. “...我真的...不知道...” “对...罢了!只是巧合...她...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在这...唉!”他叹了口气,离开了庙堂. 他落寞的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满是疲惫. 最终坐了下去,心中的情感反复涌动,久久无法平息. 有人拍着他的肩膀,让他不由回头. 是覃素馨, 她支支吾吾的,看着他.“眼泪一向是男人脆弱的标志...也许...我...不太会说话.”她倏忽抱住了他.无视他的挣扎,“但我知道,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良久良久,他已是泪流满目了. 她簇拥着他,怪笑着,“男人,是不应该哭的.” 他沉默了, 她亦是, 二人相拥. “这就是女人肩膀上的温暖吗?”他没忍住沉默.“还真是温馨啊.” “你失去了...很多么?什么时候的事?” “在遥远的曾经.”他叹气,“不可追忆.” “一切都过去了.遗憾也没有用,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能总是生活在懊悔中.不是嘛?向前走不好吗?”她的声音很温柔,“一个人就算没什么优点也要活下去.” “是啊.”他默念,终于笑了,“都过去了...没什么优点也要活下去...谢谢你...让我想起了来自某个人的温暖.”那是个遥远的身影.遥远的只能出现在迷糊的梦境. “是初恋?”她曲解了,但这无关紧要.一切不会改变. “那...是爱吗?”他笑了,“不,那只是错觉...纯粹的错觉...是友情...在现实的交接之间,一时的彷徨...迷失了方向.” “她知道?” 他脊椎发冷.“永远也不会知道.” “那...你所眷恋的那个人...如今在何处?” 那是他一生的遗憾.“我所能看到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她了...”他意识到自己不该说的,正如他只是聆听,却从未与人分享过内心的秘密. 一个女孩的声音响在他的耳际.“别这样伤感,她会知道的啦!我们都知道的啦!” “嗯呵,是...啊???”他一转头,看见那个女孩,心中的阴郁一消而散,立马撤开了双手,退在一边,自觉无脸见人.“纱璃!瘸大哥!你们怎么在这啊!” 纱璃摇晃着裹着白布的手掌,一边低语,泛着苦涩的笑容,“人家还能去哪啦?” 瘸子似乎也在,“喂!小子.你硬了没?”他顿了顿,装作深思.“你们要不要考虑顺便来几发?” 云渺只感觉面颊滚烫,“滚一边去.”他试着用语言来熄灭心灵深处的卑欲. “为了逝去的爱情!咱们一起度过悲伤!”瘸子抚摸着下巴,“哎,男人嘛!越是哀愁,就越需要喝酒...酒解千愁...那咱们一起去喝酒吧?” “同意!”纱璃. 覃素馨赞同,但他告诫纱璃.“你手上有伤,不能喝酒.” 第四十三回 纱璃抬头瞭望星空,星辰如同希望一般耀眼. 因为覃姐姐嘱咐她不许饮酒,所以她只能百无聊赖的而看着对坐的云渺、旁边的瘸子.偶尔还要看着自己火辣辣的手掌.瘸子说,这种伤,需要巫医的治疗才不会留下疤痕和丧失灵巧. 伤口其实没有想象的那般深,也未将手掌穿透. 她有些不自在,『经』国似乎非常风靡这种奇妙、梦幻的咒术疗法,这在星辰帝国并不常见.佣兵们认为这种疗法像是毒药,是对自己灵魂的亵渎,它会让身体迟钝、松懈.而佣兵更信赖身体上的本能愈合和药物的辅助治疗. 她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不去治疗自己的腿?不过话还未出口,她还是咽了回去. 云渺喝了很多酒.奇怪的是,不管他喝了多少,眼光始终不敢注视自己.他的嘴丧失了昔日的灵巧,总是迟钝的念叨不停.“我……没有醉,……没有醉.”在起身呕吐过之后,便倒在桌上无声沉睡. 瘸子说得多,喝得少.席间似乎讲了许多非常厉害的话:“我要吟一段当年疆北国主·白瑜所做的《三人浊酒.》” ——他言,百岁光阴东流. ——他道,恰似浮生一梦. ——他唱,利欲覆水难收. ——他说,到头不过荒丘. ——他问,千古多少英雄. ——他答,醉酒笑谈之中. ——他叹,功名顷刻过手. ——他笑,不如举杯浊酒. 她年幼便随哥哥来往于北域边际的冬筑城和星辰帝国的奴隶城都·因凡特.哥哥的佣兵团中也有少数的中洲人.在此感染下她很早便学会了『经』国的语言,可惜直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某些古语的词义.让她不得不感慨语言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佣兵团中的千里还同她说,“这世上唯一共同的语言大概就是喜怒哀乐以及……金钱了.”他看得出那份哀伤,最终,瘸子搭着云渺的肩膀,“你醉了.傻瓜.” 他的背后,兴许又是一个哀伤的故事. 她想融入云渺的世界,为其分担.她开始猜想一切的源头...是因为爱?因为财?是因为那个叫做碧岚的美丽姑娘?更或者是因为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为什么这么悲伤?她一直等待着,想倾听他的故事...可他始终都没有讲述... 难以尽欢, 覃姐姐只是面对敬酒才少许酌饮,她应该是在担心那件事.那件事让哥哥和她都来到『经』国.面对哥哥的坦白,他们『萤足』半数成员都拒绝参与,每当她看向哥哥无声的质问时,哥哥总会回答,“为了我的爱,纱璃!”为了爱吗?她们都长大了,不知何时起,哥哥已不再只属于她了. 这一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大家都醉了. 天亮以后, 云渺他们三人与瘸子道别了.瘸子祝他们好运.但接下来,就是轮到他告别了.云渺不得不承认他有些不舍.但,经历了昨晚的事,他忽然很害怕.他觉得自己该回去了,他已经没有勇气独自旅行了.他需要他的朋友,只需要朋友无声的陪伴,哪怕换来的只是嫌弃,无所谓了... 再次见得镇长,他老了... 镇长指了指规公子,对纱璃他们说,“会由那个孩子带你们离开.”之后他看了一眼云渺,“至于他,会有其他村民带他离开的.” 纱璃走近他,“别这样啦!开心一点!” “当你全家的精神陷入混乱,视已亲子,唯一可以寂慰的孩子被人杀死.你叫我怎么开心!?”当镇长看见面前那个女孩错愕的面容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惭愧的低头.“哎,我老了.对不起...纱璃...请原谅,我很疲累,告辞...不,是再见!” 镇长沉重地倚着拐杖,慢慢踱离.正当众人以为他已经远去之时,他回来了.“原谅我,有句话忘记说了: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也请你们别忘了,有时间,回来看看我.”说完再次离去. 纱璃望着他,欲言又止. 云渺安慰说,“算了吧!他累了,也困了...你叫不醒的.” “...” 云渺感概,“他……老了.不再年轻了.兴许某一天我也会和他一样——枯木朽株.等到有一天我们都真正的老了...走不动了...慢慢等死的时候——” “——嘘!”纱璃打断他,并拉着他的手.“那时再一起做年轻人.” 他感到微微面颊发烫,“一起再做年轻人”说完便抬起了头. ——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谢谢你,纱璃. 扬起了千千遍的风. 蓝天如川,白云飘浮.而苍穹无限,视野变得清晰辽阔.阳光透过雾霭拂照着山野.阴绿草木,湿露岩泥.全染上了一颗颗夺目的余辉.如同闪烁的钻石.这让他怀疑那遮天的雾霭、壮硕的巨人.是不是真实的存在过? 云渺面对着秀丽山河感慨,“我年幼时,面对这浩瀚的无限天地总有许多的问题,比如这天究竟多大.又如这水,何处而来,何处穷尽?还有这世界到底多大?我所处的是真实的世界吗?兴许只是一份幻想?会不会我双眼未见之处一片静止?” 纱璃跟随着他的目光,“现在呢?” 他回头一笑,“现在?乖乖闭嘴呗!单纯又无知的活着.不时做个冷漠的懒汉,偶尔当个一个引人发笑丑角.嗯,对了!不时还要奉承讨好,你说是吧?来自远北的美姑娘!?” 纱璃朝他露齿一笑,“你说话嘛,永远都是这个调调,真的很有趣.或者说,很奇妙.”她笑时耳畔吹来无垠的风,卷动她的秀发. 他苦涩的笑,“我觉得生活就像永无止境的圆圈,追寻更好的工薪、更高的权力……但最终不知要去哪儿.其实想想朴素的农耕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嘛.咳!说多了,我们...在此分别吧!我要回...回家了.”云渺耸耸肩,尽力掩饰自己的感受,“你们也回去吧.至少,躲起来.这里...中洲一直都是纷争之地,战乱,迟早要开始!稍有……”他思量着,没有说完.——稍有失足,便是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我数次来往南北,所见之处皆有纷争!”覃素馨长久审视着云渺的脸孔.“你要走?” “嗯.我要回去...回家!”他撒谎了,“再见了.” 而后,覃素馨则给他的胸口轻轻的来了一拳,当做道别.这一次云渺才是了解——对方其实是个既豪爽又温柔的女人. “这样啊...那……那……那再见啦.”纱璃靠前,给了他一个拥抱.“记得你许下的承诺,一定要再见面!下次,我们要在这里再聚..” “纱璃...谢谢.” “作为回报.”纱璃先是微笑,然后懒洋洋的嘟嘴,“嗯,你给本小姐笑一个啦!” “好,”他试着挤弄出一个最古怪的表情. 第四十四回 后溪梦到自己骑在形体蟠曲的龙身上.它的身姿金鳞闪闪,腾踔云空飞了许久.但不知为何,后溪只感觉寒冷和死亡同时拥抱着他.他低头,俯视下方,除了那座倾塌已久的塔楼和枯骨之外空无一物. 他只感到一丝愧疚.之后,一个红衣女人不知何时出现了,屹立在荒野之中.她的倒影如画如勾,躲在阴暗中得意窃笑.惹得他一声怒喝,金龙慑火.鲜艳的紫火所到之处,唯有焦坑.不见生迹.梦中的他,放声豪笑.放纵的精神耗尽像奔马一样无法自制. 初醒的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一个身影就在他的桌案之前, 后溪警觉的抬头,“...您.”随即目瞪,呆滞了.“大人...您...为何会在此...是见证我的罪诟吗?不!不!怎么可能!可我已是医者,孤身一人又何罪之有?他们...罪有应得.” 他面前迷幻的彩色仿佛默默微动. “大人!如果可以...我需要您...的帮助...”他说到一半才瞬间意识到什么,“您会出现在此,莫非是因为灾祸!” 他的身影晃动,缩入五彩的虚空. “等——” 来不及了,他遁入虚空,消失了.后溪不禁叹了口气. 死亡! 屋外,景物皆暗.笼罩着一层阴霾. 乌云密布,徘徊良久.闷沉得远方开始打雷... “难以捉摸的苍天.”后溪抱怨,“这灾难来得太快了.而且,我所诅咒的血海之地可不是这里.” 无力的异议. 他感叹,“我们始终...都是任命运随意摆布的棋子吗?” 目光仿佛穿越了所有流年世事的屏障,将一份纯如水晶深如沧海的那份暗恋再一次的牵绕在他的心头.他爱过很多女人,但唯有她...即使死去,仍...梦忆牵魂.今生...恐是镌刻在心中,难以忘怀了. “不,不是的.路是自己选的.” 滴答滴答. 大雨天降. “抱歉,今日休业.”他的诸人宣布.随即离去.他做事,可不想看别人的面脸. 后溪来到碧岚的房间,她躺在穿上,发着高烧.已经昏睡.这让他深深内疚,她是个可怜的人.后溪觉得,自己应当照顾好她的.这应当是他的责任.脑海里,忽的闪过那个醉酒疯子龟缩的影子.不过,他自以为傲的是,他可不会接着酒精去逃避现实. “现在,你要保持警惕.”后溪吩咐柳义从,“你要看着碧岚.你们俩都躲在屋子里,关上门窗.别让任何人近来.”他觉得这个少年可以信任,至少碧岚对他十分照顾,二人相处的相当不错. 滴答滴答. 水滴从屋檐低落.溅在翘檐下,石梯上.沙沙点点一直作响. 他执伞,出门,站立雨中.守在屋前. 绯色的外衣,青色的雨伞. 雨蒙蒙,越来越响. 水滴滴,逐渐弹动. 楼台轻曲,风吹雨打随出去. 不知为何,后溪不经意地想起了,那个女孩...他梦中所追忆的女孩...她走了,她已逝去,她喜欢的人不是他,她曾今送过云渺一把伞.送过书涡一本书.这都惹得他羡慕. 前方来了两个男人.向他的医馆走来. 一高一矮. 高的粗壮、丑陋,铁铲状的褐色胡须,完全谢顶.全身的衣物已被雨水完全淋得通透. 矮的瘦弱,看模样算是年轻.短发,但两鬓已灰,他手执雨伞.风度不凡,气度颇为潇洒. “此路不通.”后溪对二人表示. 高个子一听沉下了脸. 矮个子反而温和的笑道,“哦?那么如此兄台是否能通融一下?”他从袖中取出银票,缓缓递上,“在下鲁道夫,我身旁的这位叫做应熊.我们前来寻人,是为要事.劳烦兄台行个方便.” 后溪将钱收入囊中,粗鲁的甩了鲁道夫一巴掌,并指着他的脑袋说了一句.“滚!” 高个子·应熊见此,一拳闷上. 果然如此,后溪早有准备.身子一侧,躲开了他的拳头.趁此用伞朝着巨汉的喉咙迅刺一击.但不知为何,一股神奇的外力介入了其中.伞头似乎碰到了什么,抵消了一部分的力量,让整个臂膀都变得软绵无力了.接着,木柄分叉开,分成两瓣了. 他趁着敌人未做反应,弃伞后退,但他的手,也同一时间感觉到一股火辣的热度. 应熊迅速做出反应,接上一拳. 后溪便倒在了水泊之中. “我们何必恶言相向?”鲁道夫微笑,“若您要的是鲜血,不要怀疑,我们会让它流淌.即使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好主意.”的确如此,后溪食指和拇指之间的虎口穴出现了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后溪注意到了,他的手上多了一样东西.但雨水模糊了眼睛,后溪看不清.如若不错,八成是那家伙搞的鬼. 后溪起身,“想要杀我?” 鲁道夫皱眉,“没有人想杀你.” “撒谎天才?你们背后带了一个大块头,就在刚才,他的行动告诉我.他的到来可不只是壮声势吧.” 应熊一声冷哼,“要战便战,武者无惧.” 后溪大吼,“笑话!你这种杂鱼居然还妄称武者!!!!当我是瞎子吗!?”他吼完,忽然缄默了,任由大雨倾斜在他的身上,“你们来此,是否皆是因为一个女人.” “的确如此.”鲁道夫嘴角又挂起了笑容,“我猜,兄台你是在保护她吧?那么我们未必是敌人了!或许,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是我们是朋友.” 后溪故作惊诧,“你们是...” 鲁道夫点头, 应熊则是补充.“白川流沿天雾峰——” “——仙庭!”后溪重复着人竟皆知之事. “嗯哼.现在,你可以让开一条道,让我们过去了吗?” “不行!” “不行?”鲁道夫皱起了眉头. “对!这是我应尽的义务,也是我的责任.” 鲁道夫一脸难解,“兄台,你...真的听懂了我说的话?” 他居然狂妄的笑了,“对!听得清清楚楚...我从不妥协!所以,在此重申一遍.滚!” 鲁道夫最终无话可说,那应熊倒是因为后溪狂妄的语气而跃跃欲试.愚蠢的武夫...不过,他身旁那个鲁道夫,这种随意表露着讥笑的人,必定还有后招,仍需多加小心. 果然,那家伙的嘴角迅速的扬起冷笑. 嘣! 巨响!是墙壁崩裂的声音! 糟糕!是屋后! 该不会...还有一个家伙?! 他转身,狂奔.但不知为何,身体变得十分不协调,倾斜,让他失力跌倒了.他想用手去支撑自己的身体,却被人一脚踹中下腹.惹得他一阵颤抖.雨水霎时侵入眼鼻嘴. 是的,那一瞬间他根本没有取巧的空间. 继而水花溅地, “应熊!拖住他就行了.”鲁道夫侧身疾走,“他应该不是敌人!至少,少艾是这样认为的.” “嗯.”应熊轻声应和,待那人远去,才轻声补充.“待我轻轻教训——.” “——让我轻轻教训你!” 后溪身影如风翻转,而双腿如风急行,诡异的攻势突兀如浪潮.让应熊措手不及,他的下颚遭到倒立的后溪双腿的依次攻击,短暂的失去了意识,而后溪如同弹簧般往天空弹射,右手在应熊面颊留下抓痕.左手蓄势再续出击.却被挡住了.后溪一笑,迅速后退. 应熊摇摇头,额头上流出了冷汗.摸着脸上新生的细缝.不断眨眼,“奇怪,我看不清了.” 后溪展示五指,“你中了毒,我能任意的控制自己躯体里毒性.虽然食物吸收方面准备的不够充分,不过,根据毒性,一旦被我的指甲撕出伤口,视力随即模糊,反应速度会立即大减.” “你能随意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吗?的确不是简单的医者...”他瘫软了下来,不错!毒性蔓延极快,他的半边身大概都已经麻木了. 后溪绕过他,踏雨而行.“是你自取灭亡.” “愚蠢的人呐!总是喜欢把屁话挂在嘴上.”是应熊的声音.由远到近,“越有能力,就越不成熟!” 这句话就仿佛在后溪的耳边回响. 应熊不知何时,站在后溪身前的一侧,有若鬼影.背对的着他,手臂回峰重击. 后溪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用出双臂去挡.但这一击的威力非常巨大.赫得他连连后退. 同一时间,他的咽喉中翻涌出血的味道,上半身肌肉如同烧灼起来一般的难受. 而仅是这一击,已让他重创. 与死亡擦肩而过! 第四十五回 他在雨水中翻滚,勉强站了起来,心里惊呼 ——怎么会!!?? 那家伙... 静谧,而深缓地呼吸. 只是在那个转眼. 他开始,进入一个不一样的状态!!?? 完全不一样. 即使中毒,仍强得诡异! 后溪衣袖抹血,心中惴惴,目不转睛看着应熊. “吃惊吗?!”应熊大笑,“但不可置否,这就是我的潜能!”亢奋的他,笑完后竟发觉自己四肢僵硬,动弹不得.他注视着自己的躯体,吓了一跳,一条巨蟒正缠绕禁锢着自己的身躯. 后溪回答,“没什么好吃惊的.”接着他问,“你回来了?出了意外么?这进程比我预想的早太多了...” “嗯,不出你所料,的确出现了一些意外.”从蒙雨深处走出一个人.一手执纸伞,肩膀夹包,似乎染病,一脸衰色.“需要帮忙吗?”他问. “不,你个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胜负已定!你不必出手,更不必瞎操心!他是我的猎物.我要亲自解决...”后溪朝远处一指,“需要帮忙的是碧岚,他被人带走了.你快去追!” 他似乎想说上什么,不过放弃了.“...好,”只是轻轻伸手,瞬间将便应熊身上的巨蛇吸到了他的袖中. “记住了!别乱动,也别被捅死.” “你也是.” 应熊平静的等待,待那人远去,才问道.“你不急?” 后溪扬眉,“急什么?” “他独自一人对面我的...伙伴!或许难以应付.老实讲,我对他的表现并不十分期待.” “别低估他.”白色的指甲变得锋利.“还有!我已经没有耐性陪你玩游戏了,赶紧死吧!” 居民渐渐从小巷和房屋内走出,但没有人伸出援手.这场斗争在雨水和鲜血之间持续了不知多久. 后溪再一次倒在雨中. 又再一次的站了起来. “有两下子!可惜单凭你现在的本事,还不够呢.”应熊一次又一次接触到那倔强的褐色瞳孔,很好奇“.生命是短暂的...可是,是什么驱使你这么坚持?这值得吗?我们本不是敌人!” 因为那亲眼见证的惨景历历在目.他记得,那哭嚎、那死亡. “有时候,战斗是不能逃避的.尤其是我可能会失去重要的人的时候.”他站起身来,咽喉僵硬,“我发誓不会再接受这种命运...即使用生命去交换,也不会只有泪水,我要拿回我所失去的!” “很好.”他笑,“你虽非武者,但我们都秉持信念而战斗.” 后溪冷笑,“对了!忘了提醒你.”他擦拭嘴角,只感到口中一片血腥阻碍着舌头.“我不是来阻止你的.傻大个!我是要杀了你!” 应熊大喝:“住嘴!” 后溪食指触碰额脑,不再言语. 而后,战斗再次继续. 在冰冷的雨水之间,浑沌黑沉的雨天下, 拳与拳,肉对肉. 后溪招式多变,在直拳,速拳,冲击,肘击,手刀,回峰拳,蹬地,扫腿之间多次变换.而对方回应他的招式,只是刚硬单纯的暴力猛拳. 一拳擦中!后溪面目畸形,倒飞出去. 会听到愤怒的嘶吼,愤怒的惨叫. 水花飞溅, 这场属于暴力的战斗何其猛烈,地面碎裂,房屋破损. 应熊突然一个沉脚,以力扭掰后溪的手指,并双手拽住其臂反身狂摔,瞬间,后溪的背脊重重撞在地上,几近动弹不得.可他掌间的骨刺破肉而出,径直贯穿了对方的左眼. 剧毒亦或者疼痛令巨汉哀嚎,可怕的晕眩感无法保持平衡. 他只是静静看着对手倒下,紧接着,他毫不犹豫的上前抓住了他的脑袋.利落的掰断了他的脖子. “我说过,不要挡路,不然我可是会杀了你的!”接着,他抖抖紧绷的肩膀,悲痛的高举手,“诸位族人在上,白川流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该说另一面了, 楼台的歌曲悠悠荡荡.轻盈得似在耳畔,又听不清晰. “真是漂亮!”鲁道夫如是评价着同伴怀中的昏睡女人.她面容清秀,下巴娇小,鼻子精致.有一种病态的娇弱.引人怜悯.之后,他轻声问着同伴,“是她吗?长宁老师的独女.” “嗯”从声调上感觉,他的同伙是应该也是一个女人. “你...窥看过她的记忆?” 她摇头,不是否认.而是对她的遭遇充满了同情. 鲁道夫叹了一口气,转开了话题.“应熊怎么样了?为什么现在我怎么无法感觉到他的意识.” “因为他擅自启用了『心眼』.故此我只能中断我们和他的联系,这是为你着想,心眼会提升使用者的极端反应力,你的脑袋还无法接受『心眼』那繁杂的讯息.” 鲁道夫抿嘴,『这么说,还真是要谢谢你了.』在心里如是默念.『当然,比起在心里闷声说话,我还是更习惯用嘴巴.』 对方很快便做了回答,“不用.”她转过头,看着鲁道夫的懒散的双眼.“有人来了.” “噢噢,有趣了!少艾小姐?” 少艾沉默不语,接着她的视野仿佛调转,穿过房屋雨滴瞬间便进入来人的神识, 这个人... 也存在于碧岚的记忆里. 是碧岚的朋友吗... 他的世界.不大、不小. 记忆的画面如同旋转的风车.飞速翻阅着一页一页的模糊又清晰的画本. 这便是他的全部的记忆, 爱、慈悲、希望、意志、贪婪、憎恨、恐惧. 越是深处,越是隐晦. 她开始接触他的内心深处.最为隐晦的一根弦. 有人管这个弦叫心扉. 恻隐? 二者明明不相干,却很熟悉. 最后,有一章模糊惆怅的一页,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使她好奇且留恋.一个红色衣袖如微风的女人.坐在倾倒的树上,脚踏着死尸.呈现着一副迷惘的表情. 不知为何,她深觉熟悉. 于是试着清晰画面.轮转变迁,春夏秋冬,日度一日.白泛黄.黄作黑. 但越接近真相,越只是想吐. 遍野的死尸散发着臭味.她见得一个少年,背对着她,低头漠立其中. 画面一转, 丑陋庞大的怪物喷出烈焰,腥火燃烧,少年背对着自己,对着前方无助哭喊.她冷眼旁观,见证着记忆的片段.转瞬,少年便回头怒瞪着看着她.她一惊,万物皆空.猛地一震,瞬间被孤立在一片漆黑之中.静默的空气如有寒潮来临. “谁?”她问.只因为感触到了角落里逐渐清晰的影子. 面前那个男人屹立独站于阴暗.远山似的瞳孔与之前相异.流淌着腥膻,叠叠污秽荡涤相连.羞愧与愤怒紧贴.露出深深的憎恶,小声的腔调却接近嘶吼:“滚!!!滚出我的脑袋!!!” 那股幽怨空前冰冷,直至天晴仍让人为止颤寒. 第四十六回 鲁道夫皱起了眉头,“少艾,”他扯着袖子一掏手帕.便递给了她.“你...没事吧?”他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有些错愕,因为就在简单的谈话之间她的纤秀的容颜似乎便挨了一拳.正流溢着鼻血.这可是他们搭档以来从未见过的景象. 少艾推开了他的手,随意一擦.走出房檐之下,留下鲁道夫和碧岚.在雨中寻觅着什么. 那人支伞,抬起了头,但表情出奇的呆滞.雾里看花,最是疑惑. 她正浮于半空,仰视着他.雨水滴落,却无法打湿衣裳. 那人很是迷惑,“什么—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你……在飞?” “不,”她纠正,“漂浮.” 云渺一手捂着头,好像记起了什么.“你...” “少艾,” 云渺完全不懂,“什么?” 少艾说,“你可以如此称呼我.” 他似乎理清了思绪,神情的变得愤恨.“你——他妈的!是你他妈的——在偷窥我的记忆!!” 鲁道夫站在房檐之下.一声怪笑,有一丝神不知鬼不觉的味道,他处事不惊:“啧啧啧...朋友!『勇者怒,刃向强盛;怯者怒,刃向无辜』对待女性,要温柔.”英俊的双眼仿佛日流闪烁,折射出和身材截然不同的高度,“你弄伤了她,这野蛮的行径可称不上是风度啊.” 云渺丢掉包袱,“可笑的自尊.引用前人的一句话就当自己无所不能了?”他踹之以鼻,阴郁之间夹杂着嘲弄.泛起丑角一斑的粗鲁笑容:“去他马的风度!蠢材.把你风度留给地穴里的僵尸吧.告诉我!她在哪?!” 鲁道夫反笑,朝身边的女人努努嘴.“问她.” 云渺见得那女人,一身紫色的紧身,紫的唇色,乌黑的长发披至肩头,腰上系着红绸.她身材高挑迁秀,双腿修长,毫无余肉.身材曼妙.她眉目冷傲如画.而整个人正浮于半空,俯视看着他. “她很安全,我们不会伤害她的.”少艾点头,尽显高傲之象.“云渺.放松.” “他叫云...渺,是吧?”鲁道夫挂起了笑容,“看来,他有点特殊啊.” 云渺也冷静下来,“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窥看了某个人记忆.因为好奇,也因为我关心她.”她的冷傲,有一种熟悉的媚态.“也正因为我愚昧的好奇,现在,我一半的意识正锁于你的脑海之中.不得不说,这是惩罚,一时半会,我再也无法随心所欲的犯错了.” 云渺打了个呵欠,模样慵懒之极.“没听懂.”他试着模仿他们的冷静, 鲁道夫当即大笑. “你真风趣.”少艾微笑,“和她记忆之中的一样,”她重申,“那位叫做碧岚的姑娘.” 云渺静听, 鲁道夫插上了嘴.“他的父亲,曾是仙庭的天侍尊者,与今日仙庭的掌权者·『南流』亲如手足.而且对我们亦有照顾!我们会来此地,也正是为了报答.云兄弟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就此立誓,我们仙庭竭尽全力保护她的安全!某种程度上说,我们还是可以信赖的朋友呢.有点可惜啊,你的朋友们似乎都没有搞清楚状况!他们若仍是不解,不小心受了些皮外之伤...希望你能为此...解释.” 云渺无言. “谢谢你的理解!”他转头,望着少艾.“时间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鲁道夫似乎尽可能的选择一种轻松的口吻.“对了!你的朋友还在和我的伙伴相斗呢!若是他下手太重,还需谅解!同时还希望你能代为通告,我们就此现行一步了.” “当然,之后你便无需再理会他.用他的话来说,徒步行走,日晒风吹雨露,这都是锻炼!” 云渺抬起了头,看着少艾. 与此同时,少艾亦审视着他, 鲁道夫微笑,“走吧.” 他从袖中呼唤出一只蛇,并让蛇吐出雨伞.继而撑伞在雨中默立了一会,才终于听到了他所等待的脚步声. 后溪跑来, 云渺问,“那个大个子呢.” “我干掉了.他死有余辜,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是个简单的蠢货~~~其他人呢?”他左看右看,朝云渺疑惑的大叫,“人呢!” “走了.” 他抓住了他的衣领,“清醒一点!你难道都不担心他们是皇廷的人冒充的?” “无需担心,如果是……碧岚早是一具尸体了!”云渺置之不理,任其乱拽,“更何况我分辨的出来.” “不,省省你的自信.”他松手,啃着白色的指甲,“即使如此,也不能让他们走.不能让他们带碧岚去仙庭.” “为什么?” “我挑起了战争...” “战争!?” 后溪想了想,还是选择了解释.“数月前,帝君生母,蓝太妃重病.——她是漂亮而傲娇的女人...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脸上仍有衰老的痕迹.在那背后,同时还有一点疯狂!传闻她整日惶恐不安,夜不能寐.夜眠又惊醒.因为某种巧合,合阳城的「医者协会」举荐我前去.我猜测共有三点可能.其一,是为趁此偷学我所独研的『筑梦术』.其二,是怕迷酒对体质过弱的皇宫贵族使用可能导致危害或是带来某些后遗症.为此他们需要一个可以在关键时刻担当替死鬼的角色.其三,更是为讨好这位新上任的帝君.哼,这群卑鄙的蠢货…最后,我利用『筑梦术』,成功的让那个疯女人安静了下来!”他冰冷的说,“为此帝君召见了我,疲惫的他,也让我为他塑造一个安稳的梦境.” 后溪叹口气,“我在那家伙的梦里,筑造了一个意识.” “一个意识?”他知道的,没那么简单, “那是梦里的梦,思绪的梦,可能是冲动的念头,可能是一时闪现的灵光,又可能是时时刻刻都在呼唤的耳语.那不是单纯的恶意.却是恶意的种子!..它能让人发疯,甚至能让人癫狂!” 云渺沉默了,他预感到了,不好的东西. “尽管...那位帝君...还是有一点点的不对劲...” “不对劲?” 后溪整个人都侵在雨水之中,“不管怎么样.这个梦,始终都会让他将心中愤怒的矛头对向仙庭.说不准逐鹿城内的凶杀案,也有他的杰作.” “你疯了!?”违背了道德的准则.对医者而言,这就是一种罪过. “我发誓要让仙庭灭亡!”后溪露出狂热的神色,“五年前那件事,总仿佛历历在目.”他的手微微颤抖,尾指银色的手环微微发亮.“而且,云渺,作为一个逃避者.你什么都没做!更没资格评判我!” 云渺听着.望着手掌上的灼伤,一阵沉默. 后溪抬头,任雨水倾泻在脸上.“天妖魅·访红香.”他默念出一个名字.“仔细想想,很有趣不是吗?本该被轻易抹杀的猎物反变成狩猎者了.云渺,记住了!这便是法则,狩猎者一旦迟疑,就而反会变成被狩猎的人.” 云渺静静地回答.“的确如此.” 只有后溪清楚,这是敷衍.这家伙一贯如此. 他这才想了正事,“对了!那个小鬼呢?” “什么?小鬼!?义从吗?他在哪?...” 第四十七回 因为寒冷,碧岚醒了. 她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两个陌生人. 男人礼貌的点点头,“在下,鲁道夫.” 一个精练漂亮的女人对身旁的男人说,“我暂时无法使用无界神识.”她用脑袋硬撞碧岚的额头,“不过,这样做,她大概就能理解全部了.” 碧岚抚摸着额头,“好痛!”毫无畏惧的感慨, 一股奇妙的感觉涌上脑海,她已经明白了,面前的两个人便是来自西境白川流沿的接送她前往的使者. 鲁道夫似乎还想说上几句.不过,当他见得少艾的眼光时,朝她做了个鬼脸.才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而后,他注意到了一丝异相,皱起眉头.“似乎...又来了.”鲁道夫万分不解.“奇怪?他们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碧岚顺着他的眼光望了过去.眼睛朦胧了.是雨水,她提醒自己.说好的,不会再哭了. 少艾望了她一眼,“怎么解决?” 鲁道夫倒是自得其趣,他微笑着,“似乎……要用点强制手段了!事已如此,少艾,你就自己活动筋骨解决吧.毕竟我可是不喜欢斗殴的武派.” 碧岚看着少艾,“让我来.”她逐渐落地.“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 离别让人万分伤感,可当她踏出这一步后,就已经没的抉择了. 安稳的生活固然可贵,然而日日享受这种欢愉不知何时起已令她害怕了.害怕这种宁静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让她的仇恨烟消云散. 她笨笨地朝着远方大喊, “两个笨蛋!” “不要再追了!” “我...我要走了!” “再见了!这辈子…都别再见了!” 当她说完,连音调都变了. 她顿了顿,“不要忘了我!” 一个,忽然对她泛起无奈的微笑.另一个,凝固的面目像是敷了一层冰. 那幽扬哀愁的曲调自远方的阁楼之上再次袭来. 还是和当年一样啊. 犹在今日之城,若见昨日之人. 她转过头,擦拭泪水,再也不敢看他们了. 触景伤情,有痛无言. 天之泪,人之泪,仿佛无尽. 云渺瞥了一眼后溪,饶有趣味,“该怎么说,该怎么做.你自己想吧!” 后溪咒骂了一句,“我从不妥协!上!” 而鲁道夫已经走了过来. “啧啧!”鲁道夫先看着云渺,再看看后溪.以轻浮的眼色相觑.“给个理由!?” 后溪冷笑一声.“跌入深渊无助的人,哪管抓的是残缺?” 他大概没听懂,所以便问云渺.“你呢?” “……为什么呢?”云渺苦笑,“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看着身边这个傻瓜舍身阻止你们的样子.托他的福,也忍不住做一个傻瓜了.” “奇怪的理由...”他顿了顿,“应熊呢...他在哪!?” 后溪冷淡地说,“在交战时,他一声怪叫.忽然就跑开了.” “哦!?他应当有他的理由...那么下一个问题,你们...是如何追上来的?” “有人在指引我.” “何人!?” “在你看不见的世界里.” “不可能!” 后溪不耐烦地挥挥手,“别傻了.这个世界存在着所谓的“不可能”?”他拉起袖子,不想废话,“该问的都问了,不要耽搁时间!现在起,要么滚!要么闭嘴!” 鲁道夫又笑,“客气了,相互切磋而已.” 云渺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会说道,“后溪,你忘了提及最重要的——把人交出来!”他用侧手遮住嘴巴,对后溪说,“还有,若是我,我就选滚...” 碧岚则疑惑的看着所有人,“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后溪和她的距离有点远,故此听不到在她说什么,只能大喊,“别被他们欺骗了,阿岚.他们是敌人!” “对!哈哈!敌人!可惜啊,可惜!纵使我承认她也不会相信!”鲁道夫用充满歉意的笑容说,“少艾可以无孔不入的看透人的心灵.就在刚才,少艾把剩余的意识全部塞入了她的脑海.这段时间内,她的思绪、她的想法,甚至她所听到的声音现在都任由少艾掌控灌输.”他转头,“少艾,带她走!” 但少艾不依,毫无动静. 鲁道夫转头,羞涩的笑笑,“少艾姐姐!带她走!” 少艾呵了一声,用手掌控制着某种力量.引得碧岚也悬浮于空. 碧岚又喊,“不要伤害...”还未说完,越飘越远,已不见踪影. 而后溪乘着鲁道夫转头的空隙,一脚踹向他的膝弯.可是中途,那股神秘的能量再次出现,让他的身体失衡.再次滑倒.他的身躯在那一刻飞溅出许多莫名的血痕.鲁道夫怪笑着回头,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后溪这才注意到,那似乎是灰色的铁脊指环. 空中充满雨的气息.鲁道夫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被“锁”住了. 云渺重复了一遍后溪的说过的话.“胜负已定!他是我的猎物.” 后溪反而用欣赏亦或者是欣慰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在他与鲁道夫穿过的一瞬间,偷偷的用指甲,在鲁道夫身上划下一道伤痕. “我对杀戮毫无兴趣.”云渺变回了那副阴沉模样,“而碧岚对我们而言很重要.” 鲁道夫居然露出了微笑,“在床上的时候?” “何必卖弄口舌之利.”云渺很好的抑制了情绪,“我始终觉得,你可以...放弃!” “那你得先把缚在我身上的鬼东西弄下来.”鲁道夫冷颤颤的对着卷曲在自己身上的巨蛇努努嘴,“时候还未到,我们仍可以稍作洽谈.” 云渺照做,将缚蛇吸入袖中. 鲁道夫一手朝前,“请.” 云渺便往前走,走上几步便摔倒在地.连雨伞都掉在了地上.他试着站起身子,又再次跌倒,他一时有些疑惑,因为他并未感觉心口不畅.这才发现脚跟溢血,出奇的疼痛. 一条巨大的深痕出现在他的脚跟. 他直勾勾地盯着鲁道夫.没有叫喊也没有抱怨.深觉这仿佛就是命运的一个『环』.这是因为纱璃对他的影响——纱璃总笑,微笑,窃喜,大笑.莫名之中留溢出了一种非凡的魅力.无疑,那个阳光一样的异国少女正洋溢着青璁年华的美丽.她很美.冰雪阳光似的光晕美得足以感染他.常让他不由猜想,倘若他还年少...倘若他出身别处...倘若没有那段恐怖的经历...兴许也会爱上一个这样美丽的少女. 可惜,遥想之后.现实如当头一棒,冷不丁的砸了过来.他的思绪在懵懂中忽而间冻醒. ——这和历史一样,没有巧合,也没有假设. 因为那个女孩,他的性格发生了一丝变化.就比如说——轻易的相信了陌生人. 那一瞬间的胆怯和松懈,成为扭转局势的致命伤痕.此刻,他已明白自己愚蠢所付出的沉重代价. 第四十八回 所幸这并非一场死斗, 鲁道夫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令人生厌的的笑容.“什么稍作洽谈……那都是骗你的啦!”他摇摇头,背对云渺走了几步,“抱歉,这是任务!我可没有权力答应你的请求.世界如此纯粹.谎言让我轻而易举的打败了你!你不必担心.我会用同样的办法,让你的那位医者朋友回来医治你的伤势……”他的语句之间似乎蕴含了很多微妙讯息.但云渺完全没有在听,他的脑海此刻被愤怒、屈辱的占领.随着时间的流动和鲁道夫上下嘴唇的碰撞愈发的激烈. 鲁道夫正唠叨着,忽然感觉背后的有一丝触动,他随即猛烈的转回头.竟见得一头凶猛的东西朝着他扑了过来.他迅猛的闪躲,甚至因为惊吓发挥出了全部的潜能,待到稍息才正眼去看究竟是为何物? 蛇...或者蟒... 在他身边一闪而过的那个蛇类动物一个卷舌吞掉了云渺的伞.才让他清楚那东西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也让他好奇?那把伞居然会如此重要!?紧接着,那条蛇满满回爬停留蟠曲在云渺身旁.让鲁道夫感觉更奇怪的是,二者似乎都在发生某种畸形的变化. 他而再次看着云渺,那眼光,充斥着强烈而扭曲的恶意!单是相视就足以让人发颤的恶意!鲁道夫抖了抖,心中莫名的有了一层恐惧...这股惧意令他本能得不断后退、弃伞,最后拔腿就跑.最后选择了躲在长街巷陌的某个角落里. 就在这时,后溪的毒...逐渐起效了. 那并非剧毒,但是随着战况的激烈,血液的流动.让它的效果逐渐起效. 鲁道夫摇摇欲坠,呼吸浑浊混乱,终于有些站不稳了. 这让他意识到了危机,连雨水浸湿全身都无法阻挡的——困意. 然而也只有危机,才能触发更大的潜能和战意.他依靠墙壁,扶起左手,手指微微抖动,手臂上就出现了五条细微的血痕,他试着让疼痛驱走困意.不得不说,这样做的确有些效果.他深呼吸,平复心境,最后朝外面看了一眼. 他看见了, 他也被看见了! 在阴暗的暴雨下,鲁道夫看见了,那并非现世该有——嗜血而超巨型的野兽!其首是张牙舞身的九头蟒蛇,拥有野兽之银躯、白兔之绒尾的诡异魔物.而云渺就蹲伏在其中一只的头上,饱含的恶意盯着他. “那并非一般的亡灵.”鲁道夫一阵苦笑,“可怕的邪魔歪道...”他将左手依在地上.新生的野植瞬时破土而出,卷在他的手上. 血是滋润,血是契约. 暴雨雷鸣,响彻空际,乌云卷动.天空破裂. 天痕之中,丑陋的猪脸怪物横空出世.天蓬大圣宛如星宇一般从天空中坠落.发出惊天撼地的声响,庞大的冲击压迫得那九头魔物神形俱散,但一个转瞬那个魔物的身形便在天蓬大圣的身旁迅速回复咆哮着并作出了反击.而两只巨兽相互依靠蛮力拼斗.一瞬间的疯狂将战斗波及到屋房建筑.如若静水承石,惊起一片骇然. 因为刚才措手不及的冲击,云渺现在正趴在地上. 他对自己的内心呼喊,『不要兴奋,那家伙的灵魂沉睡在『无间地狱』,他只是被召唤而不具备意识的躯体.』暗自盼望那梦之领域的统治者能听得清楚.而云渺全身都是火辣辣的痛感.他猜想身上的划伤肯定又增多了. 他擦了擦面颊,但雨水已淋湿了全身. 抬头, 听到鲁道夫的话语. “我现在可是兴致高涨啊——”那个瘦弱的家伙正在某个建筑的房脊上得意地看着他.“是不是打算问我如何来到着房檐之上的?这可不是“飞”亦不是“漂浮”.而是“吊”!简单说...” ... 那家伙的战斗方式也非常特殊.他的身体并不健壮,可以猜测他并非武者,攻击方式只是舞动手臂和手指.这并非之前见过的『气』...精妙的控制如火纯青.更像是某种不依靠肉体的斩击、切技.他提到了“吊”?该不会是操控?!他随即联想到了玩偶师,嗯?工具便是手上铁脊指环.但被操控的玩具又在哪里?也许我的肉眼难以看见? 冬雨真冷,右脚的脚跟也是疼的要命. 一切对云渺而言都是非常不利...不过,他猜想鲁道夫的目的并非是想要杀害.更偏向玩弄. 云渺暗自思量,对付这个难缠自信的敌人,隔开距离也许是最保险的攻击方式.当他再次看见鲁道夫那份安静淡定的笑容时,不知为何,只想撕碎他嘴角的笑意. 噩梦大蛇九首倏然皆是嘶吼,它弓身移动,其中三个头分别转向房檐之上的鲁道夫.发动迅猛的攻势. 天蓬大圣已被其余的蛇首纠缠住了身子,它一声狂喝,獠牙铺张.口中紫光闪烁,涌出飞陨一样的光芒.径直射直向大蛇躯干.恐怖的威力让其虚无之身的内在浮出一层真空漩涡.其冲击周围的房屋爆散!也让无辜的民众因为惊吓或者死亡嘶喊大叫! 而鲁道夫他则是灵捷的闪躲噩梦大蛇的吼叫和撕咬,像是一只灵鸟在雨中纷飞,用一种不寻常的闪躲方式.不是闪跃,而更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 一次,砖瓦横飞.攻势不断延伸. 两次,房檐倒塌.其中一头蛇首似乎遭到了鲁道夫的反击,呻鸣一声,卷缩.化为迷雾. 三次,墙壁破碎倒塌.蛇首再次凝聚成形,不断进攻! 和云渺料想的一样,在噩梦大蛇急促凶猛的攻势下,他闪躲的方向大概出于习惯,终于偏向一边.而就在他闪躲的刹那,云渺沿着他逃离的方向,祭出了无色壁垒.阻挡住了他的去路.紧接着,云渺贯彻神智,念叨出古老的咒语.双掌展开,意欲以封印之术将其阻隔在五道墙壁之中. 光芒! 似如星光. 震退噩梦大蛇的攻势,粉碎无色的壁垒. 天蓬大圣惊叫,鲁道夫摔在地上,扶手双眼挡住光亮. 云渺也发觉有异,立即中止呤唱,暗藏墙后,静待时机. 〔何人在此!?〕 威严的声音游荡,但始终不见来人,只有一尊半身佛像闪现金光,它刚硬威严,静静出现在人们视线之中,浮于空际,淋在雨里. “飞邺县...”鲁道夫望此情景,满眼疲倦,“在下仙庭·鲁道夫,敢问可是仿支教的持罕前辈?” 那声音一声冷哼,〔不错!小子!你倒挺有眼界.我住持在山上的「逆行寺」已经有三十来年,深受居民供奉.本应报答镇民不受流寇、妖物祸害.而今你等二人在此大肆霍乱.无论天雾峰的精锐也好,昔年南鸦一国的缚妖师也罢.统统给我……滚……出……去……!!!!!!!!!〕 “空门之中,『尘僧』、『圣僧』、『禅僧』三位各有千秋.却远不及前辈『血僧』之名.”鲁道夫迟钝的站起身来,“我年幼之时便听闻前辈大名,早知前辈在释门自立,凶貌仁心.不担当芸芸众生,立志去莽莽糟粕,圣手屠孽以杀止杀~~~~~但……前辈可知,耽老二十年冥思终将结束.他·即·将·出·关!” 那声音顿了顿,〔——那又如何?〕 他咯咯笑,但话语更像是豪赌.“仿支一教,由澳洲的神秘宗国·印加塔万廷传入中洲不过二百年...而耽老则是他战胜过无数刚强的敌人、甚至妖邪.你,前辈,相较而言,他可是一个强大可怕的敌手啊!我没猜错的话纵然是前辈也难以抵挡其凶悍的实力吧?这正如仙庭对于仿支教之间的来说,也是个强大可怕的对手哦!况且说来,今日前辈若是出手伤我...原本可谓是称得上世外桃源的地方...可能会在某个难以注意的时刻瞬间变成废墟的也说不定哦?!相安无事多年的两个教派...唉!不如,您便当做没看见吧?或者,行个方便,顺手推舟助小辈早早结束这场闹剧.滴水之恩,小辈必定铭记在心!” 第四十九回 后溪在追逐中看着远方浮于空寂的女人. 由近,再远. 从远,再近. ... 而后,对方似乎厌烦了这种无休止的追逐,停歇了下来.这反而令后溪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他清楚, ——她在等...等谁?我?云渺?或者鲁道夫?亦或者那个淋在雨中的尸体·应熊?算了,不重要了,人生在世,铭记心中的准则,快意恩仇. 那个女人将碧岚“放”置一旁,并静静的看着他. 他则走了过去,试着呼唤角檐之下的碧岚.但不行,她迷迷糊糊的不做反应.而且额头很红...是因为疲惫吗?还是因为那个女人?只能等待他打跪这个女人之后用痛觉唤醒她的神智了.再换一身衣衫,舒舒服服的回去洗个澡. 女人落地,“后溪是吧?”她扶着额头,望着阴郁的天空轻巧地说道,“我看过她的记忆,看过你的故事,清楚你们和『南流』的渊源!你很冲动...但如此执着的追寻着她.只是因为对仙庭单纯的恨意和不信任吗?为什么我感觉不止如此?” “哼,偷窥记忆的同时也要替人保守心中的秘密.”后溪故作镇定,隐藏慌乱.虽然曾经请人下过专门的防御术式,但仍暗暗担心对方看破了自己计划. “对我而言,阅读一个人记忆就跟翻一页书一样简单,可我并非对一切都充斥好奇.”她皱眉,“若有机会,我会想看看你心中的世界.一开始我就试过的,但现在这样状态下的我竟无法接近你的意识.完全不能!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想到这,少艾心中仍有不适,“我想知道,你心中的世界,是不是和他一样...堕落的犹如地狱...” 后溪双手插胸,“呵,他还没有落魄到需要你的同情.” “看起来你似乎很了解他.” 后溪上前,“对,如果说某个人要踢陷入飘飘然状态的那家伙屁股的话,那个人可能就是我.” “我劝你,不要动.”女人淡淡道,“一旦开始,就代表了战斗.”说完又再度看向天空. “噗!”后溪的笑容只持续了刹那,随即阴恶占满了这个面目,“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娘的敢看不起我!?” 而周围已经有了人群,可惜仅有几人人正在观望而窃窃私语,对眼前的俩人,发表评论.更多的,都是在冒雨逃命.远处的三个体型相当的怪物交战已经毁了半个县城有余. “...”她望了过去.雨缝之间,认得其中一个——天蓬大圣. 而后溪眼睛一亮,他看见了一个少年,躲藏在长巷边际,拿着木棍悄悄走近某人,而那高挑的女人居然浑然不知.他只感觉全身一冷,深感紧张. ——那小子...柳义从...是吧? ——太棒了! ——绝对是天生的刺客! 柳义从拿着棍棒,从背后朝着少艾的后脑勺挥了下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少艾回过了头,她无言,看了那个少年半响,最终只是朝他伸手.柳义从便被没有征兆的无形之力“推卸”开了. 收回前言.看来错了,他不是. 后溪拉袖,歪着头.“抱歉,玩够了!速战速决,我赶时间.” 真是个坏天气... 冬雨彻骨,没有一丝温度. 雨水混进了眼睛,双眼模糊.含着温润.没有止境的朦胧. 云渺瘫软在墙角,疲惫得几乎动弹不得.血与水混合着流淌.他想起某个女人的话语,让此刻的他深觉羞耻.那天他俩相互簇拥——眼泪...一向是男人脆弱的标志. 他好不甘心...因为,竭尽全力...还是输了. 输的一塌糊涂. 这便是命运?所谓因果... 耳边,那首满是哀愁的曲调似乎从未停止. 他疲惫的睁着眼,忆起一个梦境,遥远的梦.孤独的梦.一样有泪,一样下着雨. 最终被困意完全吞没. 后溪后悔了, 那个女人...非常厉害! 她协作非常敏捷,丝毫不在意寻常女子家的矜持.腿踢,出拳,肘击,掐脖,背摔.无论速度和力道都不含糊.有一种奇妙的节奏,时轻时沉,又急又缓.灵巧又不失沉稳....而且,后溪预感,这并非她全部的实力. 他全神贯注的闪避、化解、招架和后退,甚至无法注意周围一次又一次的异动,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完全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让他完全不能喘息和放松. 太凶险!相比起那个莽撞大家伙的一味进攻,她的机警和防御甚至协调明显更可怕! 她的每一次攻击都充斥着无与伦比的诡异张力,几乎要撕裂后溪矮小的身子,而痛楚已让后溪感觉自己已经断了好几根肋骨了.然而他根本没有空闲给自己治疗.一旦失神,他的败绩就会来的更快,输得便可能会更惨. 待到... 锐气稍歇... 破绽!!! 后溪反手疾拳, 可对方竟能把握住了电光火石的刹那,轻而易举的招架住了他的反攻,紧接着,朝着他胸口重击一拳. 中! 视线一转, 后溪回过神来.已经倒在地上了. 少艾俯瞰着后溪,淡淡地道:“你输了.”她停手了,而且毫发无伤. 后溪捂着胸口,半跪在湿地中,全身冷颤,“我...对死...早有觉悟.”微雨落下,他的眼神,空洞,发冷,一片空白. 绯色的外衣是雨中的异景. “仇恨并非...”她想说上几句,不过算了!她通过碧岚的记忆已经清楚了他的性格,故此只能乖乖闭嘴了. 后溪一声冷笑,当做揶揄.“我——”他用仅有的力气说出了这句话.“决不妥协!” 鼻子竟然有点酸楚. 这该如何...处置? 麻烦了. 但这家伙也是个麻烦...而且和云渺完全不同.他是一个绝对的威胁!绝对不能放任的毒蛇!想到这,少艾下了狠心! 一个眼光遽然苏醒,怔怔地看着这边.接着她不顾一切惊慌跑来. 碧岚淋着雨,无力的身体尽力吐出声音,“别……”,她跪护在后溪身前,双手微开,眼里只有恐慌和混杂雨滴的泪水.她没有言语,只是拼命看着表情错愕的少艾. 面对这种祈求,少艾只能摇摇头,作罢. “哈哈...有趣有趣!饶是有趣!《华礼》有云:悠悠红尘,无人不冤.有情皆孽,无情太苦.”鲁道夫在雨中迈着摇摇欲倒的脚步,撑着一把有些残破的雨伞,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接着他朝少艾一声叹息,“为之奈何?” 无言,少艾后退. 鲁道夫看了一眼天空,微笑道,“时间不多了,要抓紧哦!” “后溪...” “我在.”后溪神情困倦.内心却在激励的碰撞——胜利者对失败者高高在上的俯视,是一种羞辱.女人对失败者的同情,又是另一种无言的侮辱. ——不能输!绝对不能!我还可以! 后溪灌注神智,意欲在战! “云渺...”碧岚问. “他死了!” 碧岚一愣,眼泪随即欲出. “开玩笑的.”后溪一笑,“我喜欢欺负你,从小到大都是.” ——只要持续这样的对话,就有足够的准备时间了!正好可以使出那招!再等等!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的! 碧岚却笑不出来,“不管怎样...谢谢你们的照顾!”她抿嘴,有些惶措地抬头,有些纤痛地说,“对不起...也许我的存在只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我……” “我记得,你说过.与其抱怨不如拼命前进~!”她的话语藏着淡淡的哀伤,似乎有了觉悟.“我不能总默默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一个一个的流血受伤,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傻傻的笑.这和死了,有什么两样啊.” 后溪久久无言.他看着她的眼睛,渴望能看出一丝感情,无奈却看到了坚定不移的决心.这是他万万意想不到的,这也让他焦虑、慌张了.那足以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留不住面前的这个女人了.她会死的,而且是自己害死了她.他凝聚的力量,内心深处的坚定泄彻而出.一瞬间那矮小的身躯如若枯萎的苹果. 而后,他的头垂得比谁都要低. 因为她走了... 留下一个颓废的傻瓜.蜷缩抽动着的小小身子,似融在雨中. ——总有遗憾. 远歌悠扬,在冰雨的沉默中隐约唱:“爱不重,不堕娑婆.” 后溪就这样静静地待在那个远离人群的地方,之前救了他性命的女人则在远方默默地回望着他,眉宇间充满了关切.然而他从始至终只是迷失在自己的思绪中,始终没能看见. 第五十回 她,不知走了多久.雨水将她淋湿.白色的素衣已映出了春色. 女人的表情在微灯弱雨中凝固了许久, 涕泗滂沱. 少艾不明,“为何哭泣?” “呜...因为我辜负了我的朋友...一生中从未做出过如此艰难的决定...但我相信...他们会明白我的.”她卸下了坚韧的面具,泣不成声.“我只是觉得好累...告诉我...这个世界上,究竟应该做怎样的人?又该用怎么样的办法活下去?” 少艾低头,“你一直在忍耐,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很想留下来,想感谢他们.好好的道谢.却因为那家伙,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感受到了那家伙的心情,所以你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地离开是吗?”她注视着她的眼睛,“你很坚强,但只是坚硬.仍不够强!”少艾宣称,“我会帮助你的.” 有人为他撑伞,纵然雨伞已破碎的不成样子.也仍她感动. “区区鲁道夫,”鲁道夫在细雨中朝她揖礼,“小雏菊,你好.” 他身材矮小、体型普通,英俊、年轻的相貌在雨中尤为清晰.他有一双黑色的眼睛,下巴上有一小撮细细胡子,深色的头发中唯有两鬓夹杂着灰白. “小雏菊?”碧岚不解,这是嘲弄吗? “哈哈,小生喜好给熟识的女子起外号.”鲁道夫疲惫的摊手,“想起当年,你尚在襁褓之时,我曾也抱过你呢!碧老师昔年对我多有照顾,我一直铭记其恩惠.而今老师已去,你是老师之女,我也自当尽力关照.” 碧岚转头, 该少艾了. “华颜,”少艾微笑着,“他们都称呼我为少艾.”她指着鲁道夫,“当然,是这家伙起的头.” 鲁道夫这个人,显然没什么架子.“她是你父亲的继任者,现任天侍星.”他慢悠悠的补充,“退任的的长辈们,大多去『星』之名,外人称之为尊者,以示尊敬.”他说完便轻佻的抚着自己的额头,昏昏欲倒.边倒边退,“哎呀~~~~哎呀~~~~少艾,我不行了.我好累,好想睡一觉,接下来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你了.我只希望醒得时候,已经能看见天雾峰的群山了.嗯~~~~我怀念那种的温度.” 鲁道夫说完,便立马倒在地上. 碧岚想过去看看他的状况,却被少艾阻拦了. 少艾朝她点了点头, “……”少艾走近到了鲁道夫身边.伸手在他周围祭出无形的屏障.再一抬手,鲁道夫的身体便随着他的手势漂浮了起来. 就在那片刻,他们轻语交谈着, 鲁道夫平躺着浮于空中,疲惫张开了眼,轻声而道,“少艾……你这个多管闲事的笨蛋啊……你忘了你的自己立下的准则?……”他有气无力的声音竟是责备,“永远……不要改变一个人的思想……你根本无法了解那会带来什么!……” “你不懂...我自有分寸.”她抑制着情绪“我是在帮她.当你亲眼见得她所经历的惨剧时,你就明白你要给予这个可怜人援手!鲁道夫,理智如你也会像我一样这么做!” “不要把你自己当成是她……她的记忆并不属于你……”鲁道夫抚摸额头,“你连什么是记忆?什么是现实都分不清了?” “我分得清清楚楚,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鲁道夫不做反应,大概是昏睡了. 少艾转头,看着碧岚. “时间刚好!”她朝着碧岚伸手,“我们该走了.” 三人浮空,直上乌色云霄. 云端猛地挽起一阵狂烈的如刀的暴风.卷动着他们,虽然少艾祭起术式保护着他们,但她被烈风压抑得难以呼吸,全身撕痛.只能闭上眼睛暗自祈祷这风早点停歇.而就当她回过神智睁开眼时,眼前的地方已经是另一幅天地了. 千万里之外的天地,早不见阴雨. 世界广阔的仿佛无边.没有雨水,更没有阴霾.晴空万里.群峰银装素裹,山间云雾缭绕,如此仙境曾一度让人们认为这是世界的边缘, 万祖之山,亦或者是天河之尽. 白川流沿! 他们浮落下来,接触到了硬实的地方. 林木兮兮的广场之上, 一个人,坐着木制的轮椅.轮椅上面贴了不少黄色的符纸.那个人,轮廓立体,满目忧虑之色.长发杂乱,颓废之中有少许温文.他一手指天,以五行化象术的高超修为御起『云阔无音阁』之中收藏的奇宝卷轴『『疾风云卷图』』, 另一人,脸型较长,修剪整齐的胡子里冒出几缕白丝.他笑道,“哦呼呼!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还担心这位自信的符咒大师无法控制风速,把你们卷到远处呢!到时候丢人的可不仅仅是我们.郸河一带被符咒大师所统领的门人恐怕也抬不起头来...” “——帘叔叔,够了!” 帘自苦冷哼一声,“少艾……不,华颜!”他鄙夷的看了昏睡中的鲁道夫一眼,“瞧瞧你狼狈的样子!你是不是和那个私生子待久了,连对待长辈的礼数都忘了?!” “帘……自……苦……”少艾大概认真了,她一字一顿,声音尖锐. 帘自苦一脸无辜状,“别生气嘛!什么时候那个可爱的姑娘变成这幅德行了……?”他摇摇头,瞥了碧岚一眼便走了. 稍息, 少艾对那座着轮椅的男人说话了.“抱歉!帘叔叔的父亲几天前病逝了...他大概心情不大好!” “大概?不!少艾,你清楚的,帘自苦他总是这样.”轮椅上的男人无所谓地摇摇头,“一直如此.”他的眼光似乎注意到了碧岚,“她是……?” “天侍尊者的女儿...”少艾一顿,“访老师派出我和鲁道夫前往东太皇朝,要本想要求其解释近来驻使凶杀案的结果……却没想到附近一带的门人带来了碧老师、建歌、栩老等人相继死去...还有『经』国向我们宣战的消息……” “原是如此……”轮椅上的男人朝她轻轻点头,“在下,止箫斋.” “碧岚.” 止箫斋看着她,“你很像她.你的母亲...”他陷入了回忆,紧抓着木具.“我...我很想念她.回味起来,不知觉间我已经度过了一个时代....” “你见过她?” “嗯,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她平时做什么都很轻...很温柔.”他忽然笑了,“怎么说呢...她...也很...勇敢!能认识她,是我一生的荣幸!”止箫斋推动木轮,“如果有什么需要,只要找我,我都会尽力帮忙.” 最终入夜了, 好冷,冷得她只能裹着绒衣.月色映照,显得有些凄凉. 溪水有音,在夜间川流微淌时盈盈作响. 人和音, 醒来后仍迷迷糊糊的鲁道夫说,仙庭的山间很多地方都有无人居住的房屋,但大多数门人还是选择居住在主楼,每月都会有人按时打扫.这是她选择的宁静居处.因为喝了止萧斋为其准备的符水,她的高烧似乎真的退了大半. 她面对天空,星遥月远,是浩瀚天河.不知何故, 过往的日子仍驻扎在她的脑海,错乱不堪,乃至难以捉摸. 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她惆怅的思绪,“星河流转,白驹过隙....如此天空...美不胜收.” 她回首, 是他! 第五十一回 帘自苦面露酸楚,“咳!我不是一个性格乖僻的人.”那个人人称之性格乖僻的人如此宣称. “我也有父亲.父亲死的时候,我也做了很多梦.” “梦到他的回来,梦到自己也变成父亲了,梦到自己白发苍苍死去,梦到自己的孩子在我床前哭,梦到小时候父亲买给我的第一个冰葫芦串.” “梦到小时候在郊外生病了,他背着去寻医,那坚实的肩膀,即使是狂风暴雨但心里感觉安全.” “梦到他病重时候在我眼前昏倒,而我用肩膀扛住他.” 他的话让她感触良多, 对方继续道,“落叶归根...也许这就是传承...他在不觉间留下了一些东西...他依旧活在我的心里...这会传给孩子们...那份不真实的传承...一代又一代的传下去...!” “咳,感慨而已,回到正题吧……我认为,你来此并非一个聪明的决定,我听过你的父亲遇害的消息.倘若是在往昔,你若是想要复仇或者手刃仇人,只要肯唤上一声,白川流沿之处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帮助你.但时以非昔,东太皇朝宣战的讯息已经传来,我认为你现在便是踏入了战争.” 他一声怒喝,“可你了解这片虚伪秩序下的丑恶吗?一旦崩溃,便是暴力!是虐、淫!你这黄花闺女所害怕的一切!” “女人的战斗,刀剑可不是武器!相夫,生子,教尺和督导才是一个女人应该干的事.” 不可否认,他的脑袋依旧潜藏着千年前的古老传统, 他也是一个有心人,他关注她. 这让她吃惊. 当然,此刻的劝诫是对是错,碧岚仍不得而知了.他看着碧岚的面庞许久,终于长叹,离开了. 翌日,鲁道夫特地前来护送她,前往天雾峰的主楼. 阶梯长长,徒步劳累. 途经校场,人群围得一层又一层.倒是欢呼不止,非常热闹.其中最耀眼的要数一个绑着红头巾的短发女孩,她一手握拳,一手高举,喊得尤为剧烈. 少艾独自浮在高处,看到了他们,便对她和鲁道夫点头示意.而鲁道夫则招手给予了其亲切的回应. 止萧斋与他的木椅独占一角,面色阴阴,沉默而观.他身旁跟随着一女子,服装随意松塌,背后负着焦尾琴,她手中掌有折扇,为其扇风.毫无兴致的望着校场上的打斗,神情劳倦,不时慵懒的打着哈欠. 帘自苦身边跟随着一个孩童,拉扯着他的衣袖,他一边关切的照看着那个孩子,不时与肩膀上的松鼠轻趣笑语.但除了碧岚自己,竟然没有一个人以异样的眼光去看? 鲁道夫高举右手,对着校场大喊了一声“加油!” 大擂台之内,是场混战.约莫有三十多个人.相互乱战, 赤发人赤裸上身,徒手生火在混战中惊起一阵又一阵的呼号,单腿人拄着拐杖,依其作为支点威风凛凛的击倒一个又一个对手. 她还来及注意,一团血色相间的肌肉异怪,狂吼震颤,他动作不是特别快,但尤为剧烈.一下子就击倒一个又一个对手.便夺得了所有欢呼.而后那团血肉相继褪去,他在喝彩中迅速变成一个文弱书生,礼貌的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观众选手鞠躬. 这令碧岚影响深刻,任谁不会轻易忘记像他那种人,他太显眼了. 鲁道夫笑言,因为近月那位被唤之为“怪人”的家伙写回书信,请求退出『六合逐龙』.『六合逐龙』故有空缺,而此次混战的魁首·昆镜已成为『六合逐龙』其一.并向她介绍了仙庭的一部分组织. 仙庭当权者,『南』与『北』. 时至今日, 北乾·耽老现已闭关数年之久. 南流·坊红香便是现今真正的掌权者. 二人之下,只有四星次之, 藏伤星、明猛星、天侍星、召昂星. 少艾、止箫斋、鲁道夫皆是在此类.鲁道夫同时笑言,四星之中变动很少,几乎都是自主退役.或者晋升『南』与『北』,故此实力不详,其中『北』的代表耽老居位最久,贡献最大,他还大胆猜测四星之中,少艾应是最强.原因很简单,只是鲁道夫对她充满信心. 余下分类很多,只因仙庭之中,强手无数.但拥有战士之名的,仅『六合逐龙』与『八荒囚虎』.其中,六合逐龙是实数,既是六位实力得到肯定的强者.八却是虚指.备战人员皆可以是. 主峰,主楼. 最高层,鲁道夫称这里叫为“红窟窑”. 红色的帘纱触地.因为风,不时飘摇,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静默其中,等待她的到来.接着她摇步而至,倩影幽梦,像极了血镜里的蔷薇.她轻抚着碧岚的脸,欣然的微笑有些落寞,“你像他,也像她.” 碧岚她大概是听累这些话,在这里,只要是生父的熟人都会如此寒暄慰问.即便她觉得自己与父亲从相貌上讲谈不上相似. 红色的艳唇波动,“我是——” 她忘了自己是何表情,“——我从朋友那里听过你的故事.” 访红香疑惑的注视着她的脸,“我的故事?” “若你还记得那个远方你血洗的那个城镇的话.那时他们年少,只是一群少年.” 访红香反手抚着下颊,眯眼盯着她的胸许久才说话.“哦?我倒忘了,记忆起来你的生母便是在那与你的父亲结缘的.原来如此,你也应当出生在那,在那长大,与他们相识.怎么?他们还活着?”她迷忆在过去,影响里的确闪现过几个不凡少年,其中一个还对她宣称“永不妥协”让她映像最深. 她哭笑不得,“那天,我只是想找回我的弟弟,他犯了错,本应该回来受罚!我却巧合的释放了心中的烈火、恶欲...毫无保留...为此,逝去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庞然如天的妖物没有通过『虚障』便忽然出现人间,当她准备在战时却猛然冲上云霄,光芒溢射,转过神,她便已是在千里之外了,当她再次回到那个小镇时,余留的不过是一堆荒氟风沙、残壁败垒.还有那个用着惨缺身子,仍是想要求生的胖子,他居然没死...当然,再次面对他,她已然没了杀戮的兴趣.而后自己在废墟中寻觅了很久,却再也找不到熟悉的身影了. “哈哈,孽缘.小妹妹,那你恨姨姨我吗? 岁月如梭,记忆里的小镇像是暮风中消散的晚歌,那一花一草一木一石,那熟悉的地点和熟悉的脸孔都卷杂着留恋的惰性.她猜想若是父亲、母亲一直待在那与世无争的城镇.会不会失踪的阿柔、后溪、云渺、书涡、乌庚....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恨你?!还是感激?!” 访红香遮唇一笑,反而迈向鲁道夫,“你干得不错,道夫.”她贴近了他的脸,“需要我回报你吗?” 鲁道夫一震,有所触动,但还是弹开了她的手.离开了. 访红香朝着他的背影笑,“果然,你只对死人感兴趣?” 鲁道夫不作回应. “嗨,那么接下来,小岚,你想怎么做?”访红香转向碧岚. 碧岚忽然想起了云渺,“若你还年轻,会不会试着做一个平凡人?” 访红香无奈一笑,给了一个不言而喻的答案. “你有过错误的爱吗?”她的目光变得深情.“那种爱会一遍遍伤害你,还会伤害你身边的人.你努力将他的衣袖抓的紧紧,却总会在无意间错失他.你总会去不顾一切的寻觅他的足迹,只因为你知道失去这唯一的依赖会伤的更痛.” 第五十二回 花香浓烈, 一觉醒来,碧岚躺在榻上,已是褪光了衣衫,访红香在她身边亦是衣不遮体.不可否置,她拥有绝对的美貌,美、妖、艳、媚得惊人.修长的长腿,盈盛的丰脯,苗条的小腰,坚硬的下腹,挺拔的门房.以及那不错的红晕.纵然同是女人也令人嫉妒.她展示出很高的技巧,用手慰问了她的身体,用呼吸酥软了她的神智,用舌头舔尝她的秘密. 她忘了这种欲色生活持续了多久,总而言之,她很快便厌倦了,追求这种奇妙的爱与欲可不是她来白川流沿的目的.她亲眼看见父亲、叔伯死去...那份平静之下仍余留愤怒. 欲望慢慢褪去褪去...懊悔却不曾离开. 当然,抑制这种与生俱来的欲望很不容易,不过她还是做了.当她向她倾诉之后,她只是媚笑.淡淡的神情直至她说完时,才有所变化. 碧岚这发现她好像对任何事物都呈现着轻轻微微的态度. 隔着帘纱,远处有人上来传呼,『局外人』的使者求见.此人自报姓名,自称湛候.她听得那名字,流露出了笑容,拿了一件翩翩长衫,也未系带.随意的依在身上.便招呼了那位使者. 来人入堂,拱手,面无表情的看着访红香,似乎并未因为那迷人的身姿有所触动. 她故意做出某种表情,“湛候.哦?折剑郎·湛候么?想不到你这等吃喝无愁的豪族竟然加入了『局外人』?!”她见得那人对她的言语毫无反应.才补充了一句,“好吧,这其实一点都不稀奇.” 对方这才回答,“兄长会继承家业,而次子随心追求.曾经的虚名和罪垢,都过去了.” 透过帘纱,她窥见了他的外貌.他仿佛也注意到了她.不过只是瞥了一眼,没有在意她的存在. 除了下颊边沿那几道刺青划痕,这位『局外人』和她映像中的灼脸醉汉完全不同.他很是干练,有些伤疤.约是中年,俊逸、冰冷.有贵族的气质,与阴暗的地鼠之名完全沾不上边. 他好英俊,完全可以称呼为是她见过最冷俊的男人,“我此次代表『局外人』前来,是因为首领知道我和你之间有些许交情.” 访红香楞了一下,有所回忆. 无知的青春总爱冒险.想起年轻的时候,年少的四个人玩伴一起离开天雾峰偷跑出去.胆小黏人的弟弟,盛情充沛最年长的长宁,多得他的细心照顾,才不至于闯下大祸大难.还有...银麟,直至今日,我仍记得那时他在诸人的邀请之下纠结难堪无奈的表情. 三年时间,他们几人一同前去昏暗的地底潮道,天上的白海墟地.远方大陆的遗迹...现在想来.即是有趣好笑,又是大胆得难以置信.这一路探险,结识了不少朋友.而面前这个男人,便是其中之一. 而今,再度想起地道的潮湿和坑脏.竟然有些无法呼吸. 湛候皱眉,非常阴郁.而他本不是喜形于色的人. “我们已经拒绝旅人进入地底了.” “那你也应知道下层的变荡.今非昔日,情况更加严峻了.地底深处的嚎叫频繁了数倍.我们怀疑那是巢母之间的互配.更奇怪的是他们开始和地底悬棺中的僵尸无争相处了. “五千年前,在云海霸主·天狗蹄羔吞食圆月之后,群星降落,把天空装饰的浩瀚美丽.璀璨的流星将黑夜装饰得如比白昼艳阳更为眩目.人间的『光芒夜』……也是预示着众星的恶意第一次降临人间.『光芒夜』之后接踵而至的是连续三年的无光长夜,陨星造成了死伤和破坏,恶兽在此期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大地上迅速崛起.以凶残的绝对优势对万物生灵进行无情的攻击.” “『黑祸之潮』.”仿红香点头,“最终,他们会被击退.在漫长的五千年来『黑祸』如同浪潮,扬起,跌落.抗争,覆灭.几次循环,不断重复.” 湛候反驳,“只能抵御,却无法消灭!它们的习性一次又一次变得坚韧,不再畏惧日光,繁殖力逐日增强!已知的弱点越来越少.很快!那些恶兽恐怕又要回来了.这一次,一旦它们在地底崛起,地穴族、恒斥族...还有我们.纵使联手...也抵挡不住那凶猛的攻势...我担心,连深渊魔王·烈鲨蒲滋有朝一日都会被猎杀!” .... 地穴族... 她不禁遥想到了那古老的传说, 传闻万年之前,天上还有两个月亮. 神妖二族繁衍最广,先祖人一支其次.三族共同享有无尽大地.三族之中各有混血.如人形妖,妖似神,神如人.族列之下更有氏族,分系.秩序混乱,偶尔个个种族之间也会发生抢掠,故此纷争不断. 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推移,唯有神族愈发的强盛.也因为其古神的血统,非凡的神性和异强的本领.堪称高傲种族.在三族之中逐渐居于最高地位.而当神族一众宣布退出战争并在盘天台举行「飞升」大典前往云海,在他们筑于天空之城自建「神庭」之后.再次引发了大地上的战斗. 通过战争迅速崛起的妖族,将先祖人打得节节败退. 谁都没有想到,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情况极危,受到重创又不想被灭族的先祖人找到了最后的二条生路: 一、向天空之上的神族求助,希望他们能够掩护收留剩余的族人. 二、逃亡于未知的地底深处. 于是,余留在地上的人的便向神族下跪求助,寻求庇护. 然而大地上发生的一切,其实全部被野心勃勃的神族尽收眼底. 最终,在人神的联合攻势下妖族被击溃得大散.最终屈服.更因为其强悍的韧性而被神族屠杀殆尽,最终没落.这一恐怖的影响导致了即使数千年后神族因内战覆灭,人、妖纷争再起也无能雄霸大地.于是呼,而今的妖族,要么是隐于人族的市井,要么是潜藏于林野.唯一强大的遗脉也仅仅是被驱逐躲藏于外域.唯一繁衍开来的混血种也仅仅是—— 隐居在世界尽头,「冰封海角」一带的半妖巢音人. 印加塔万廷边际,「热带雨林」附近的半妖罗刹人. 第五十三回 在回前话, 大地的先祖人和极为少数的妖族成为了神使的奴仆.这种情况持续到神庭因为内战消亡.其隶属人类 共处一段时间后世间战乱再起,仅留的高贵后裔,也在千年之前的『玄』朝尽数灭绝. 地底之下的人族繁衍成了现在视力尽失的地穴族.并成为了古老的传说.这股势力在度过漫长的万年之后才得以和大地再次联系.他们已成为了矮小枯瘦、苍白、盲视的种类,引领着智力底下、身躯佝偻、面目可憎的怪物——恒斥族在地底度日,但无人知晓其中发生的一切. 这个太古时代,在古传说中称之为「临」. 湛候双手负胸,神色忧虑.“我们之前曾派出使者寻求援助.天启族的弟兄们乘船前往东南海仲夏群岛求助,却被赶了出来.千瀛珍轴自凭岛屿之国而有恃无恐.真是愚昧,殊不知唇亡齿寒.星辰帝国一直与我们不和,虽然难抱希望,旦仍要努力一试.北域则答允资助兵器.二大教派许诺增员物资,这是应当,利用信仰和同情他们没少盈利...意料之外的是新任帝君,居然颇为慷慨.年纪轻轻还算机警.但仅仅如此远远不够.我们需要人手、物资、食物……” 访红香问,“你欲如何?” 湛候回答,“加入我们” “你要多少人.” “全部.” 访红香没有笑,一点都没有.她了解面前的家伙,他家承贵族,师出传奇——斩龙剑客.毋庸置疑是当世剑客中的强手.他严肃、品行卓越,却饱受争议之苦,收敛性情.却毫无魅力.完全不是一个幽默逗趣的男人.而她自己,曾经活得洒脱,愈堕落愈快乐,杀欲爱恨赌权皆不含糊.现今却束缚于责任. “湛候,抱歉了!我很想给予支援.但我们无力做到.『经』国向我们宣战了.就目前的状况...对我们而言,自保才是首要...你们面对的问题可能会更加严峻!” 他不愉,思索了一会.“那可否准许我在山峦寻找志愿者?” 她轻笑,“随意.”明白他一直是一个崛强的笨蛋.而后,她补充,“愿君珍重.” 但他似乎听出了言外之意,“怎么?” “长宁...也去了.” 他抓紧手中的剑.毫无表情,双眼却抑制着哀伤.那双眼睛,彷徨在诉说他的感情迷糊在责任和情感之间. 她看出了他的伤感.也了解他这种钟情刀剑和责任的男人,只要无人提醒,就无法清楚了解地上的形势. 他问,“他走的……痛苦吗?” “病逝的.毕竟我们都不再年轻了.”她泛起苦涩的笑容,“他不是个阴郁的人,永远都是笑着离开的.” “是啊.”湛候深吸一口气,“的确如此.” 碧岚听到他们讲到父亲,本来心理是有所准备的.但一听到他们说得如此哀澈,不知为何,她好心酸,眼眶的泪就止不住掉下来了. “那天秋菊开满了他的院子.他默念着所爱之人的名字,在女儿的陪伴下离开了.”访红香伸手引向碧岚.“你看,这是长宁的女儿.” “长大了.”他朝碧岚泛起一丝短暂且尴尬的悲笑.“坟墓在哪?”他顿了顿,“若有机会,我想去拜祭一下.” “以后再说吧!现在的你,哪有这等闲工夫啊?” 他这才松懈了下来,“如...如果你们...需要帮助...可以来地底...找我...我虽做不了什么...但要保护...手上这剑....义不容辞...纵然赌上这条命!小心一些!” “嘿,笨蛋.你觉得我们会输?”她颇为欣悦的看着他,“不要让你之前的全部努力都化白费,「他们」期待的就是你现在这样鲁莽的表现.何况……人家再也不想闻到地底的味道了.” 他离开了,丢下了一句再见. 她注视着他的背影,对过往一声叹息. ... 隔天, 黎明的曙光刚从东方显现, 访红香坐在石阶上,深情的望了过去.那个倔强女孩的身上,恍惚之间竟有一些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也就那一刻,她眼中饱含泪光,悲喜从中而来.她不再年轻了,也没有机缘诞下过孩子.可勿论过去怎般,如今……如今……她就是……她就是她和碧长宁的孩子了. 可她清楚的知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头狂暴的野兽,它安稳地睡着,却不知何时苏醒? 她好奇,更期待. 未来的她会如何? “一定要这样?” 访红香颇为闲适的点点头, 她羞涩的脱掉了外衣,缓缓慢慢.凉风习习,她看起来太过虚弱了.娇弱的玉躯似如白玉,她丰房比较小,还未熟透.当她一步一步的走入不冻泉央后,便被冰冷的湖水冻彻全身,她全身颤抖,面庞血色全无,那种温颤引人怜惜.寒意大概也让她无法呼吸了. 止萧斋一直背对,甚至用黑布蒙上了眼,而访红香一直不屑这种伦理上的虚伪. 但也有尊重他的理由. “神启必须在不冻泉举行,由法力高强者激起你的血脉中的神力.” “这止萧斋已是一方统领,在术、咒、阵三方面上的修为极其高深.昔年仅论术的修为便不亚于你父亲,时至今日,他的锻炼更是未有停歇,唯有深不见底方能形容.” “由他实施,是最为快捷最为有效的方法...当然,代价不可避免.只是不知道是伤……还是死.只能赌运气.” 她亲眼目睹过这个仪式所带来的死亡!使得她时至今日,都未敢参与其中. “『虚障』边际的亡魂,并非你所熟识的那种亡者.它们长久的偏离往生界,一旦有机会,它们就会冲出奈河,来到重影界边际游荡.他们就会投影出欲望的假象,吸食你的魂魄.榨干每一丝梦想和渴望...每一份思想和知觉...直至死亡.” 女孩微笑,“我不怕!”她的眼神充满矛盾——恐惧与坚定.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有如此待遇.这多亏了你父亲的人脉,还有你的运势. 只是,我不清楚,如此命运,你对此该是感谢?还是责难? 另一个女孩站在一旁,疲倦的打着哈欠.她是幽若.一个懒散怂静的女孩,止萧斋旗下唯一的学生,亦是『六合逐龙』中唯一的女性. 黄色的灵符从轮椅后的小闸门里喷涌飞出,叠叠丛升,卷涟一起. 深色的天芒从空降下,声势如落陨光电,闷沉的压迫在她的娇躯之上. 小岚无力跌入数湖中,幽若将背后的古琴拿下,放在一边,她走入水中.将疲惫的小岚拖了出来,并脱下自己的外衫裹着她. 还未结束... 神启时强大的力量打破了『虚障』. 待神启之力顿无之后, 『虚障』破碎,五色的漩涡像是泡沫,连环不断.青翠的黎明转眼化为暮色的阴昏.冷风无由的吹起黑色的粉灰,这破碎之物如群群流萤,像是魔灵精怪似的在半空中翩翩起舞. 有的透露出没有眼皮的硕大眼珠查视周边,有的则贪婪的伸出黑色的歪曲手臂摸索延伸. “运气不错.”访红香微笑. 止萧斋则幽幽的说.“滚回去,幽魂.” 那混沌的幽秽是无法通过往生界的固执游魂.由于死亡的束缚和对生命的渴望,它们卑微如鼠蚁一般游荡于重影界边际.从古至今都是人欲望的可悲代表.因为对活生生的肉体充满渴望,千百年来一直有少数游魂妄图以不同的方式回归人间. 天上的黄符连连而下,运转如轮,似化刀锋,无情残忍.粘着它们,划破它们,切割它们.由它们在痛苦中嘶喊,由它们在痛苦中讥笑. 最终,它们变成恐怖的残骸.也只有它们!运气…很好. 一眨眼,那片狼藉转瞬遁于虚空. 红色的屋阁,红色的帘纱. 访红香躺在一侧,看着这个女孩苍白的脸色,这个在逆境中竭尽所能的孩子,不知何故涌上了一层空虚的嫉妒. 当她醒来,只困惑地问了一句.“成功了吗?” 访红香点点头,闲笑道:“女人像花,却只有二十多年的盛放年华...但有朝一日,它浓烈的芬芳终究会趋于平淡.”她抚摸着她的秀发,温柔得像是一个……母亲,“好好珍惜.对别人,也对自己!” 第五十四回 简日. 摆兵布阵,炫耀武力. 那一刻,这个国家...毋庸置疑,正值强盛! 先是帝君,兵卒们以喝声作为应和.气势高涨.他的声音明明清澈,但此刻却显得那么无力. 之后是巡道将军.他的嗓音沉稳而内敛.他只是说了几句,台下的兵卒的热情便达到了高潮,如发情的野兽一样嘶声呐喊.给了极其轰烈兴奋的反应. 帝君坐在远处,对南宫伤苦笑着.『我恨演讲!』 南宫伤作为常侍郎,给事左右.大多时刻都是跟随者帝君.眼前总会见到平时见不到的.耳边总会得到一些半听懂,或不懂的讯息.比如,那位宫廷之中的魅影.象征着宫廷侍卫中的『阴』.那个女侍卫...她曾一度是他心中的一道谜题.而今,在某个时间,他有幸总算是见到了那个女人...当然,还有刽子手·晨铎...这等代表死亡的神秘人物... “巡道此人,久居高位,深得民心,广受爱戴.其人善战谦和,喜怒难测,与通常北方将领不同,对他只要注意以礼相待,即便心中不悦,但说服应是轻而易举.由他鼓舞士气理所应然.既能将烫手山芋递给他,又借此能获得更多支持.”这是那位清秀沉郁的闻星对此所做的评价. “殿下若是想要战斗,他几句话就可以给你一场战争.” 帝君一听,若有所思. 侍卫统领·那日走了进来,他是个矫健的男人,慢慢半跪下身,低头抱拳.“殿上,据回报,洛薛亲王失踪了.” 坐在一旁极为壮硕且白发的男人,皱着眉头.摸着自己的脖子问,“隼足风呢?”南宫伤因为其诡异的容貌不由的望向对方,对方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头对着他做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这令他全身发麻,几近呼吸不得. 还好,那日救了他,“失踪.” 朝仪御使·风羽皱起眉头,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这下麻烦了.” 谈到自己的亲弟,帝君似乎有所感触,一声叹息.问了南宫伤一句,“你觉得,他如何?” 南宫伤惊慌,“属下不知.” “但说无妨.” 他管得住自己的舌头,“我不了解那位大人.”他补充,“至少,我知道.他很聪明.” 帝君转移目光,问那位清秀沉郁的男人,“闻星,你怎看?” “的确!”闻星道,“亲王他不缺才智.招人喜欢,没有一点架子,连对待贫奴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能逗得宫廷之中任何一个人的笑容.但他仍缺乏的是判断力和耐心.甚至不懂隐忍.”他瞥了帝君一眼,“耐心的等待.很快,他就会做出响应.即便故事的内容各不相同.” 于此同时,远方的北域,寒封城! 在一处住宅中,也举行了一个的议会. 尹虚真双手负后,“根基不稳,若是一个不稳当,所有的努力都会坍塌跌倒.我认为我们第一步便是要获得贵族们的支持.但要小心,若是他们对旧主忠心,随意而行只会招来祸端.” “扶持我们的势力亦可能会遭到反抗和排挤.需谨慎的提高部分向我们靠拢官僚的地位.” “可以的话,就挑选拜悲的余脉入殿吧.他们是古老高傲的一族,但作为拜氏的分家——他们空有血脉却没有实力.曾因和白柳的矛盾而愤然出走.即使群臣挽留相劝都不曾妥协.而今他们显然没落,却因为其祖先『残酷奴主』·拜呈寸一度威震红河两岸,北方一带无人不知晓其威名,连粗野的巨人都屈服膝下.他们名望仍在.只要稍加相劝,其一族的回归对我们大为有利.” “接下来就是平民,他们显然不关心政治,只是寻求食物的猫,并无绝对的忠诚可言.北域地势辽阔,部落野人流寇对村落商旅抢劫频繁.而旧主白桦对此似乎并未有什么动作.我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树立平民对我们的信心.” 隼足风感叹, ——尹虚真...这家伙的确有些才略,将计划布略的有板有眼.但很明显,他犯了所有读书人都有的毛病——自说自话. 于是乎, 白雪皑皑,冷芒一片,只留寒风在森林里冷语.前沿的村落,哨塔全部成了残檐,只因为蛮族部落将那片土地洗劫一空.火和狼烟便是那些满足胜利时无声的宣言.目前掠掳延伸至此,大部分的村民因为害怕?或者说是厌倦了这种恐惧度日的生活.数日前都已迁徙.只留下冷风吹过空房时留下的叹息. 灯笼于风中吱嘎作响. 他已在这边镇驻留了几日了,偶尔朝远方看去还会有几个稀疏的人影晃荡.那肥猫更是辛苦,来来往往于各个地点. 北域地势宽广,气候寒冷,千年来一直由历代疆北国主白氏所统治,三百年前的国主白瑜乃是不世之材,铁腕手段,排除异己,歼灭西北花蒙古国,势成北方一国.在形势大好之时却意外于城楼摔死.然而一直有传言声称其死于星辰帝国的暗杀.其子白亮亦是野心旺盛,意欲南下,疆北一国六次南侵终下中洲,初始纵横北方一带,势如破竹,可惜最终遭阻于昔流城之物,昔流城主·拜燕亦是天下奇才,统四城之军共成联盟,反击北上,百战百克,连下二十余城,直达古城·寒封.自此之后便依为附属国,并立下誓词白氏一脉只效忠洛氏. 这个荒芜边镇只有他一人镇守, 刺客独往, 能与杀手结伴的也注定是杀手. 隼足风想起了他的“朋友”. 说是朋友倒不如说是他的“同类”. 那天,他回到珍珠客栈,那里已经被毁了大半,围满了指指点点的镇民.他走了进去,看见独尊身首分离,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胸口插着一把剑——帝君赐予姚段的传奇宝剑——夜鸦,他叹了口气,为其惋惜,甚至懊悔,以为那男人的终究还是死了. 但他错了, 剑刃的光,留藏红韵,映着微光,是异乎犀利的锋影. 前朝·『玄』繁盛之时,神庭因为内战莫名消亡.留下一小部分权贵遗民居于陆地.不过尽管权力犹然,可那昔日睥睨天下的威严却不复存在.名存实亡的神使末裔明明与常人无异,但因为某种原因比他们的祖先更加愚蠢、腐败、暴虐.他曾无意间听帝君说:“权力腐化人心.无人可以抗拒.”不错,古往今来一直如此. 无道的神族后裔终于招惹来了反抗,而这反抗持续到神族权力的灭亡. 夜鸦剑的主人则是反抗浪潮中一枝独秀的剑客——猎神者.他为好友、伴侣、骨肉复仇踏上旅程.如今那坚毅的身躯已成悠悠历史的土灰. 而他的配剑经过多次的重铸和易手,始终独特.无愧弑神之刃一称. 当他把拔出那把剑,剑身轻盈,血液低落,剑刃虹影亮丽.却令人敬畏. 紧接着, 独尊的身体再次潺动,那身躯迟钝的摸索了许久,终于拿起自己的脑袋,歪歪的放在颈上,他缓缓的站了起来,朝隼足风笑.“我还以为你小子死了呢!”那丑陋的笑容,散发着对生死的嘲弄. ... 他是个可靠的朋友. 更是个可怕的对手! 以后,他可能就是自己需要面对的强劲敌人了. 第五十五回 ——倒头来,还是需要杀戮... 而他厌倦了这种生活, 他仍记得那场景,不知为何,反反复复,总会在脑海中闪现,那天深夜,那个颓废的白衣男人依如旧日在院里喝得深醉,这时围墙屋檐途经过一只很小很小流浪白猫.无由得对他轻声咪叫.他见得如此,缓缓蹲下.将其招手至来.他一边喂食,一边抚慰着它.白猫则依偎着他,轻声咪叫. 那一刻, 也就在那一瞬间, 那一刹那, 他的舌头仿佛体会到世间了最为美妙的甜美滋味!那种甜美让他再也不想当个阴影里的刽子手了! 他接受尹虚真的邀请,便是为了摆脱自己的可悲命运...也为了辅助那个值得辅助的男人. 可惜,杀手始终——也只能被当做杀手. 还有那个女孩...记忆中,她的姿容已经淡得模糊,只是没想到她能在暗行部的追杀下活着逃走,这是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了.不过,能先后在姚段、独尊手上逃脱,实属唯一.这二人是何等实力,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那女孩温柔楚楚的外表下,看来的确有一些本事. 奇特的碰撞声律传入他的耳际. 他顺势寻觅出处, 是一栋铁匠屋. 巨剑在水槽中蕴出白色的蒸气. 那老汉脸色苍白,有一双不错的眼睛.那一脸胡子好似从来没刮.不过他始终横着满是血痕的手臂,滴血饮剑, 那巨剑青铜形色,烂如列星.冷辉、煞气同行,如水之溢于溏.钝重亦湛,尚未开锋,有一种非神力者不能武之的既视感. 饮血而铸. 是把凶剑. 老汉目光呆滞,“年轻人,你吓到了...?” “没有.” 老汉眨眼,“年轻人,听我说完,你吓到我了.” “...” 他的眼光寸步不移,“你让我感到害怕.是因为……你非常特殊...” “...” 他的瞳孔一缩,舔舔唇边,“所以我要把这把剑送给你.” “...” “年轻人,这剑集我一生心力,终究铸成.”老者盯着他,“我一生心血,全在于此.而今将其赠送于你.还望你将我与此剑之名远播天下!我这剑,乃是绝世之剑,可载入史.而我,将和乡镇子、弃道木等人齐名.” 乡镇子、弃道木皆是当世铸剑名匠. ——乡镇子年逾古稀,一度被人称为『经』国第一相剑大师,重铸名剑夜鸦,并花费十年铸五工利剑. ——弃道木则是东南海光启一族所唾弃的『叛道者』.但他并不在乎,反已为傲,自称弃道木.曾铸『斩龙之剑』·七星沼而闻名于中洲. 隼足风终于说话了,“剑……可有名字?” “我唤之为枯阙残渊剑.” “好长的名字.” “我费尽半生光阴,千金家财,才得以铸成此剑.不塑一个可怕撼心之形,不起一个威风霸气之名.怎对得起我自己的心血?” “也是.” “定要将此剑之名震慑天下.” “不要.” 老人微笑,“为何?” “...我杀人,不留名.” 老人给了一个怀疑的眼神,“这无所谓.” 是真的无所谓?还是...想让我做这凶剑未来主人的踏脚石?好笑!他微微一笑,“高姓大名?”却是冰冷如锋般的笑意. 老人心中一凛,“就叫我从庸子吧!”老人清清嗓子反问,以一根手指揉下巴.“你为何...” 隼足风忽然敏锐的转过头,老人也顺着他的眼光看了过去. 没有人, 但嘶鸣续起,蹄声如雷,激烈凶猛. 从庸子满脸惊恐,“抱歉!我要走了!”他瞥了隼足风一眼,说完便迅速遁去. 隼足风也遇到了一个问题——...该如何通知肥猫、还有附近的边驻军? 他迅速奔了出去,因为单手拖剑,故此手臂感到沉重.巨剑摩擦地表,在地面嘞嘞直响. 当他来到外围之时,户外已是秋风落叶般的混乱,或者...疯狂. 锥火穹入楼塔,黑烟直乱升起. ——好快! 骑马的兽衣蛮族看见了身着异服异发的他.并不约而同的一扯马缰,打量着他. 马上之人兽皮毛衣裹身,有的泛着欢乐的轻笑,残忍的讥笑.有的则是一脸肃穆.他们大多拿着铁器,木弓作为手上的武器. 烈马踹出白色的鼻息,与此同时,一只箭矢朝着隼足风当面袭来.他额头顶碰,快捷的折下这卒然的攻势,但即使是有强悍的身躯,也有无法锻炼的脆弱地方,仔细想想,似乎世间生灵皆是如此.隼足风昂首,凶意肆散,原本阴郁清瘦的男子转眼间变成了令人畏惧的恐怖屠夫. 而这一系列的动作更是让那些蛮族一惊,而就在这眨眼之间,隼足风便开始了他无情的攻势,一击直出,剑贯胸口,鲜血喷流不止. 趁着马骇人惊的同时,他链带着被剑所插之人回峰一斩.血光溅眼,另一人一声惊呼,由于重击,人马皆倒,由于大腿被马匹辗压,故此只能尖声大叫. 剑、戟、戈、矛、枪在他昔年参军入伍之时也曾短暂接触,只是这巨剑过沉,用得实在难算轻松. 蛮族的猎人们越来越多.朝他冲来,死斗许久之后,野人们恼怒得发出嘶叫,他们慢慢地散开,将四周围得紧密,很快,人马皆用兽皮骸骨护体的首领脱颖而出.愚蠢的蛮族之主削瘦、健壮,面纹奇装,须发皆是系骨,他朝隼足风说话,但隼足风没有听懂. 接着,人群之中冒出了一个高大壮硕如若山的伟岸身形,那家伙锥牙长颚,脊背壮硕的弯曲,而且不惧寒冷,兽皮只是随意的系在腰间,他粗声大喝,手执大腿形状的冰骨. 一阵雀跃,一阵狂吼. 压倒性的力量往往都是超凡的魅力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某个粗俗的蛮族嘴里念叨着,“巨人后裔!伢力克!”大概是这个意思. “单挑!” “决战!” 终于有人宣布,“剿斗!” 剿斗——即是野人决斗所偏爱的古老仪式.野人们手执兵器,围剿成环型,将人囚禁于阵中,一旦有越界者便可以自由施攻击, 围环已成. 丑陋的巨人后裔一步跨出,面色狰狞.他呼喊一声,双手握着大骨棒,奔跃而槌下.他不避,反而凝神注视.紧接着举剑迎势直上. 第五十六回 大剑刺入了巨人后裔的胸口,一击致命! 号角齐鸣,野人们相继发出咆哮! 本以为巨人的恐怖力量会在交锋之时将隼足风自己打得血肉模糊...但他发现自己竟毫发无损的站了起来了. 他捂着头环视四周,发现野人们仍保持着围环,连呐喊也未就停止,“活判王,普普达!” 突然,一阵幽触般的影动引起了隼足风的注意,他猛地转过身,不禁发出一声不易觉察的低吼.那人背对着他,身姿隐隐不动,而长发如若生命力般四散,仿佛火海雪地融为一体。 隼足风一眼便认出了对方,“是你!”他有些吃惊的说,“你竟然还活着?!” 那个身影慢慢转了过来,他身上穿着兽衣,却生着一张奇特的脸,虽然看去形貌峥嵘,却称不上不英俊.他脸上的伤疤和血肉混为一体模糊了原来的面貌.可唯有一只眼睛,清晰可见,折射出幽光一般的怨恨. 独眼人哼哼了一下,“我一度以为我看错了……不过你看起来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隼足风.”他脑部一带的长发被束成一个长马尾,其余的则任其垂散在风中舞动.“独尊呢?你们来北方,是逢帝君之命来杀我的吗?没想到……即使我逃到了北方,你们也始终不肯放过我.嘿嘿嘿,只是这一次,我们的情况可和上次不大一样啊.” “前「三攫役」·神威统领.”隼足风的表情稍稍平复了一些,“游龙·绩泽.” “一旦见到你,我身上的旧伤都忍不住隐隐作痛了.”独眼人歪头幽幽地说,“回头想来,人生是何其有趣?就因为我曾出言对帝君在天烛殿火刑一个女人表示不满,堂堂『经』国武从禁军三统领之一竟会流落到北方蛮荒极寒之地.我现在是属于夷人的成员,跟他们一起生活,也只有这漫天的寒冷能抚平我过往的伤痛.现在,我的意志只属于我自己.这还多亏……你们的杰作.” 隼足风静静凝睇,仿佛记忆之中的场景与此刻的现实相交盘错.那时,眼前的那个男人可不是这般幽怨表情.他一手捂着脸,一手锤地,发疯似的哭喊. 隼足风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少年则失魂落魄般的矗在他的身后,他虽无伤患,却被嚇出一副绝疾的病态脸色. “古人皆云: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的父亲绩泽此刻的面孔歪曲骇人,他两眼红肿且清泪浊颊,说话时更是发出若有若无的哀声,“我若有错,何以屠我一户?!” “……推崇古时的侠义道吗?”独尊皱起眉头感慨着,“真是单纯的武人.”他对着少年命令般的说道,“看着.”脸上浮现充满恶意的笑容,“你父亲的勇行.以及你需要复仇的仇人面孔.” “名字.”绩泽站起并叫道,“你们的名字.” “独尊.” 隼足风无动于衷,引起了片刻的沉默.过了半响才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且目光恨意甚重才有所明白.念叨了出了自己的名字. “好!”绩泽一声轻喝,遂即拔刀. 独尊见此,一阵欢呼.“把痛苦发泄出来吧.把愤怒发泄出来吧.”而隼足风并不打算参与只选择安然的站在远处观察战况. 绩泽的日月刀是属于鸳鸯双刀的一种,此刀一鞘两刀,其刀把各呈半圆形状,二刀正面合拢其刀把合成圆形,如同一刀.背扣握柄可成双刃,中间的一对月牙护手锋利无比. 远近相隔,若论起杀伤力和攻击范围,比起依赖肉体攻击的独尊,绩泽更可凭借兵刃为武器略占优势, 独尊兴奋得打了个冷战, 隼足风观望着二人交手,自觉并非是场精彩的生死互斗. 绩泽凭靠迅捷和暴力的狂热攻势一度在身形高大且壮硕的独尊面前占据压倒性的优势,然而这种优势毫无意义.没过多久,在一手力拳的攻势下,惨叫从绩泽的喉咙内迸出,他再次跪倒,并竭力喘息. “你还是跪着吧.”独尊仰天一吼,“堂堂三统领之一只有这种程度?” 绩泽则骂了一句,“妖物!”他努力站起,“至少我死也不会向你们卑躬屈膝.” 你这般跟随他的步骤只是更快一步的迈向死地.从初始到现在都是如此.隼足风暗暗的想.很快,他听到独尊了狂笑.便选择注视着这个嗜血的疯狂男人了,他曾无数次预想过从背后以各种方式袭击身旁这个壮硕男人的场景.而然却总是没有杀死他的把握.这种久而养成的防备习性更是令他感到烦恼不堪. 隼足风思索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有异样.” “嗯.”独尊应了一声,他忽而转头,顺着隼足风的方向狂热的宣布道,“谁敢挑战我!?” 隼足风也迅速转头.发现俩个人影,分别向他和独尊奔置. 高大的巨型身影冲向独尊, 纤细的身型则闪向自己, 比独尊更高大的巨型汉子手执巨盾,“主上!”他喊道,“快走!”他步履很快,力量也产生了冲击力竟以盾为武器将还未及时反应的独尊一同带走. 可惜隼足风也无能顾及,他本能的双臂成御,抵挡攻击.在承受攻击后立刻以指间突增的指刺作为利刃进行反攻.可对方却在招架的同时也将自己的手臂也卷入承接,同时回旋消力,最后化劲且还以重压.他被迫退开,仔细观察,发现对手是以一手白打应付于自己.并且以冲刺为辅进行近身,待到近时步法变换,一手刺拳置咽喉,再被隼足风抓取后转力拳崩其下颚,拳法蓄若鞭劲之至,攻势更是狠毒之极,比起眼花缭乱更偏杀人夺命. 隼足风的下颚被崩一击,鼻唇又撼了一招配合冲捶步的正拳,他的意识在攻势中丧失了.等待他初醒那刻对方的快拳以接近额穴. 很快,隼足风的视野倾斜了. 敌人追加攻击,一脚朝胸直来. 隼足风应对极快,反将其腿擒住. 对方却以另一只脚直击头部. 隼足风跃身肘击对方胸腔迫开那狂风暴雨似的连击. 趁着这个空隙,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对方呼吸浑浊,显然是在此之前体力耗损过大而导致的.他没有大意,理性告诉他,敌人相当具有实力,虽然因赶路之类的原因损失了一部分体力,却也通过这种形式更快的预热身体反而能逐渐适应即将面临的较激烈的运动且更快的进入高效战斗的状态. 故而隼足风选择主动靠近,蓄势高踢一脚. 对方以臂抵御,其后迅速迫退.他望着徒生血痕的手臂相当吃惊,“藏刃?” 隼足风则已明了,这个身手凌厉的敌人具备一定程度的硬气功或者硬体.何况单论缠斗,自己可能无法与之抗衡. 隼足风很快想到了应对之策,他的选择是——单纯的一拳直去. 对方双手共用,运用关节技擒锁其臂. 很快,对方所擒锁的部位忽然爆炸了, 一阵蓝色的火光之后,早前进行攻击的敌人此刻已经瘫倒在地,他面目可恐骇人,一臂模糊不清,一臂只余残骸. 隼足风勉强站起,想较起对方的凄惨,韧肤铁骨以及手臂内的另一股溢出能量保护了他自身. 这种只能通过左臂使用的技巧虽然制敌有效,不术法机关的威力他也是自身难以控制的,甚至在使用之后也要找专门修习过注灵术法和制造工艺的匠师的以繁杂的工序再次维修填装. 他皱了下眉头,扭曲的手掌因冲击而骨肉模糊,不过所幸血液未曾涌泻而出,奇痒无比,相信是因为自己身体正在自愈,虽然愈合速度相较独尊显然有所不及, 独尊早前已被执盾的巨型力士脱离这个决斗场.故而隼足风朝远处望了一眼,可惜仍不见其踪迹. “我何须怜悯?”倒在血泊里的断臂人大喝一声,“少看不起人!动手!” 对方的生命力倒是意料之外的强悍,“抱歉.”隼足风走至其旁,准备再补一击. “你……”对方趴在地上,仰望着他,“是北方人吧.” “?” “我也是北方人.”对方无力的笑,“记得,武佯城吗?” 武佯城!隼足风看着虚弱对方,盯着他的脸,居然感到熟悉.恍惚间竟想起对方是同届参军的故人…… “其实我见过你……记得你这张脸.我们见过几次,不过你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你小子在我们那一带曾是很出名的小偷.街头小巷都知道你为了养活弟弟和妹妹做了很多肮脏的事情.” “你——” 对方坦荡豪笑,“——起码……是死在故知手中.” 对方一干人的勇毅都值得敬重,他不禁佩服这人的忠心护主及视死如归的态度.甚至心底里有些不愿杀死对方,可时势不等人.顿了顿,还是选择杀了对方. 他若猜的不错,这两位人似乎也是隶属于神威的卫军.是近卫吗?大概是因为某种原因才或早或晚知晓了这次的刑事吧. 绩泽大声尖叫,全力站起.他的全身都是上下都是淤肿和青痕,衣服上布满了点点泥污和斑斑血迹.即使知道自己会死还是继续战斗. 隼足风闭上眼,原地纹丝不动,“走吧.”他双手叉于胸前,淡淡的道,“你受了伤,带着他,也跑不快.”说完看着身边的少年颇为自豪的说,“况且我们也不会对一个无辜的弱势者下手.”对此他倒颇为自信,早前那个常用自己为伍的男人亲自对自己说,这次行动需留下一个活口. “爹爹,你走吧.”少年颤颤地厉声道,“我不怕.” 对方听完,呼吸越来越急促,不由的颤抖了. 就这样迈着疲惫虚弱的身子缓缓渡步. 大约一炷香之后, 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氛降临了,是独尊沐浴着鲜血归来,“第一次看见你的受伤呢,隼足风.” 隼足风闭上了眼睛,视若无睹. 对方则懵懂似的呆一会,问道“他呢?” “跑了.” 他的面色忽而阴晦了起来,“什么?” “我说,”隼足风冷淡的重复,“跑掉了.” 独尊竟一下子迷蒙了.他像受到打击一般失落的徒步走来渡去,就在他走到隼足风身边时,转眼间似乎找到了什么东西.其后他突然抓住少年稚嫩的双臂,凭空撕开出一道灿烂的红霞. 隼足风呆住了.他睁大眼睛,全身一冷,仿佛凝固了.鸡皮疙瘩之类的东西一下子涌了出来.而他内心理智的一面也明白了,身边那个异类才没什么感情,他只是个满口胡言且追求嗜血的战争生物并自以为趣的玩弄着属于自己的游戏. 都是自己的错. 混蛋,他对着自己骂了声,别忘了自己是什么人.别多管闲事,别妄奢仁慈!别妄求仁慈! 第五十七回 过往消散, 他与故人回归原地,继而寒风呼啸. 面前独眼人悲哀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如同哭泣,是一幅可怜至极的凄惨模样,“我一家老小三十三口人……除我之外,无一幸存!那个男人……就是个喜爱折磨的疯子,口口声声说着什么拯救什么国家……其实就是个嗜血的疯子.” 隼足风则郑重的说道,“你很有实力,这点我认同,不过,永远也赢不了他.”连我也没有把握……赢他. “后来……我才知道.”对方低声说道,“我儿子——”话音中带着责备之意.“——他死了.” 隼足风动容了,“我没有杀你儿子.况且……”况且我也不会对一个无辜的弱势者下手?算了吧,这只是个笑话. 对方悲凉望天,幽幽的一声叹息. “是独尊.”他低下了头,一阵颤抖深入骨髓. 绩泽脸上血色褪尽,他持刀,刃上的轮廓闪耀荧动,寒意摄人,“动手吧.” 还是那把日月刀.可这气息竟阴沉的可怕,四散而出的杀气与当初相比更是判若两人.只见绩泽周遭寒流波动,随即便挥舞刀刃驾驭出一道弯刃寒气. 这招来得太快,隼足风径直被击中了,抵挡之下发现有股阴湿的寒气透骨而入.他不由的吃了一惊,这可不是单纯的体能武式.绩泽这家伙看来是为了对付独尊在法术上的修行方面下了苦工,仅仅用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掌握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战备. 想来,仇恨绝对是令人费解的恐怖动力. 隼足风坚定的眯起眼睛,打起精神,本能的感觉到应付这个对手自己必须全力与赴!思索之下当即躬身遁步强攻直去,以指刺全力进攻. 然而奇妙的是,他骨刺所触之处居然发生破裂!对方的身体奇异的绽出蛛网般的裂纹!配合着他的进攻在刹那间翛然如烟,紧接着这股雾气随意肆动,片刻便被弥漫的风雪装饰得轻薄!隼足风疑惑之中不忘左右顾看,却见不得绩泽的身影,猜想对方化雾而散,已无踪迹. ——糟糕了!相当棘手,是类似姚段那般鬼祟的隐秘技巧. 所幸隼足风曾在多次在脑中预想与姚段对战的状况,更在此刻迅速嫁接脑中所想,不禁想问自己,这种配合这种技巧大多会选择的进攻位置是? ——后面!!!! 转头一看,果然!绩泽悬凝于空,以最闲逸的动作在背后举刀砍来,其周遭幽幽光泽,压迫感十足. 隼足风以双臂做盾,硬憾抵挡之下,竟触觉有股寒流侵身而入僵化四肢,这股寒冷暂时还未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但久战之下这股如剧毒般的寒息恐怕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巨大弱点了. 反撼之下, 实体仍在, 抓紧机会,顺势连进,没有间隔的疯狂连攻,然而几招下来忽而停歇了.只因隼足风自觉有愧,亦也不想杀他, 对方倒地, 只余下死一般的静寂. 绩泽以手掌强力止住呕血.“咳!咳!咳!”此刻,他面上带着种黯淡的死灰色,“你赢了.” 言毕,一声狂吼,暴焊四起. 这让隼足风感到诡异, 因为比想象中的轻松许多. 他本能的感觉到,那个男人是故意那么做的. 是计略?报恩?还是施恩?亦或者只是单纯的放水?甚至可能是隐藏绝技对付独尊? 而后,他杀过密密层层的敌阵,听到了野人们的怒喝,野人们的恐喊,看到了满世界的红,利器的光影和身上的淋漓鲜血. 他只身置身于血的旋窝,有感自己如若如同天神降世,沸血畅然,杀无止境. 忽的,他嗅到了自己身上,“可悲”的味道. “好!好!他们阻拦不了你多久.”蛮族之主在远处拍手,对着下属不只是故意还是偶然的唤出一阵迟钝的中洲语,“请她出来.” 围环又来, 隼足风对其的反应有所注意,不经起了打算,他懊恼的想,这些蛮人个个训练有素,虽然表面我杀光这只队伍看似轻而易举……可实际上,我余下的耐力恐怕无法支撑那么久……与其耗时相战不如……倒不如径直杀了这个首领! 思索间,四人以肩支架坐床,引出一个人.那人是位女性,黑色长发如瀑布办倒落,体态柔如绵体,格外惹眼. 隼足风则猛一呼吸,将空气摄入肺中,爆发之后冲开以兵刃围剿自己的人群,朝着蛮人的首领只取而去, 蛮族之主视若无睹,反对着另一个人下跪,“继承远古意志的神女,又要麻烦你了.” 很快,他所念叨之人就插足在隼足风的视野之内,其攻击来得更是迅雷不及掩耳,前一刻隼足风还站在疾奔冲刺,转眼间就要因为应付对手不得不竭力防御. 对方的攻势灵敏迅捷,两人缠斗一会之后便开始了角力,他们几乎脸贴着脸,手臂上的肌肉因发力而颤动,直至隼足风低吼一声以指骨刺将对方顶了回去.年轻的女人踉跄几步,竟鼓势再来,同时发出野兽般的狂唳,猛力加压,身手之快若如猎豹凶烈,猛地反将他扑倒在地. 隼足风依地以腿反扣,一手借力还身调转身子,另一只手则掐住她的脖子.应对招式的突然转变似乎让她措手不及,遂即便被制服了.她无力的仰面躺在冰凉刺骨的地面上,黑色的长发纷乱飘散,如同恐怖的尸骸. 隼足风紧紧的抓稳对方的咽喉,顿了顿,还是决定杀了她!正待他出力之时,对方对着他无由微笑,她的脸上隐约闪现出一丝亮色.也就在那个刹那,他的心融化了.一瞬间,也只是那一瞬间,他回复了本来的自己,年轻的自己,诚挚,懵懂. “等等!”蛮族之主几近哀嚎,空洞怪诞且绝望,“别杀她!别杀她!别杀她!别杀她!别杀她!别杀她!” 忽而想起那个那个男人抚摸幼猫的温柔模样.内心深处隐隐感到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他郁闷的驱走了这奇怪的感觉,并不断提醒自己只是个任人雇佣除此之外一无所有的刽子手而已. 隼足风眨了眨眼,“也可以.”这话让他自觉有些苦涩和无奈. 时间仿佛凝滞一般.片刻后喧闹争论四起, 他用鼻子深吸一口气,“都给我闭嘴!”压涩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试着抑制这些野人的蛮横与暴戾. 任由微风吹拂着他瘦削的脸庞,“她……你们口中所谓的神女,就是你们西北蛮族进攻北域引以为傲的绝密武器吗?”他低语似的说道,“身手敏捷,但……可不是我的对手呢.” 他摆出一个最为冷傲的表情,试着让所有人觉得自己看上去胜券在握. “对了!我不是单指她一个.实际上,我要取你们在场所有人的性命,也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他这话自觉违心,却仍是坚持说完了,“看看那些地上的尸体和伤者.”说到这,他不由的停了一下,说出了一个刽子手的感悟.“看清楚!死亡要面对的痛苦.看清楚!死,就是死!” “让死者火葬!带伤者去疗伤吧.” “现在……我要你们在场所有人……全部归属于我.”他的话说完了,然而另一股与话语截然相反的血腥意识却在脑中尖啸,他这才恍然大悟,他的肉躯仍在微抖,仿佛本能的渴望着战斗.想到这,他不禁移动目光,才发现所谓的“神女”对着他微笑. 我是对的吗?隼足风不禁想. 他望着熊熊燃烧的雄伟建筑之边,骨甲头领此时此刻正咬着拇指,狠命思考着.而全副武装的其他人则选择交换眼神.最终都不约而同有所期待地望着他们的首领.很快,在群众的注视下那位首领便念叨出了一个让人期待的词语. 第五十八回 雨水冰冷, 他在痉挛的疼痛中遽然惊醒,呆呆的看着面前冷雨下的阴沉场景,脑中一片空白.他跌跌撞撞得试着站起身,其后疼痛彻底清醒了他的思绪. 他想到梦中的影子.但眼前只有模糊的视线.和逐渐清晰的身影. 以及雨水拍打时产生的真实声音. 一个少年跪倒在他面前,扯着他的衣领.看到了他的苏醒,清澈的双眼就仿佛在黑夜中看到了阳光. “哭什么嘛?”他伸手抚摸少年的稚嫩面颊,对着他泛起了微笑.那片刻仿佛时过境迁,正如数年前他曾被那个温柔的长辈抚摸一般.“我……会带他们回来的.” 那个男孩看着温柔的他,眼里不知觉间已经含满了充裕温度的泪. 后溪……碧岚…… “我……会带……他们回来的.”云渺重申. 少年无助的看着他, “我会带他们回来的……”云渺默念. 少年泣不成声. 那泪,那青春,那迷惘,曾几何时也浸湿过他的面颊.“越想哭,就越要笑.”云渺苦笑,雨水湿了脸颊,“不要让人看到你的脆弱……苦涩……留给一个人就足够了……”这无力的宣言,便是他立下的誓言. “回去……等我.”云渺努力的支起身子,“我会带他们回来的……”他感觉到了右腿的脚跟传来的阵阵疼痛,也不知是因为痉挛还是失血的征兆. 少年点了点头,云渺背对他迈开沉重的步伐,一言不发地离去.这一路步伐极快,生怕少年会看破自己内心的脆弱. 在这条漫无目的的长路上,他最终还是停了下来.略有感触的望着眼前一片荒芜.因为他与鲁道夫之间的巨形大战,那本繁华的街道已化作半片废墟,露出了无生气的空虚.不知为何,眼见如此脑海里便忽然涌起了一阵悲惨的恐怖联想——巨大的魔兽体型几乎没有差别的亡灵在这个城镇中发疯似的拼搏撕咬,这股暴力夸张的波及前人筑造的房屋,而那些渺小的无辜者惊恐万分,拼死逃命却有无能为力. “后溪!”云渺的身躯感到了雨水的冰冷,时时颤抖,“滚出来见我!” “后溪!” “后……咳!咳咳!”他一时口呛,忍不住低头咳嗽,也令这股单调的声音持续了一会. 可就在他咳完之后,不经意地发现耳边尽是回响着奇特调调的梵音之歌,他一时疑惑,左右望去亦不知源头,等到巨大的阴影遂即袭来.他才感到背后之物弥漫的强大的压迫感.他惊恐的回头,只见奇光乍现耀眼,便不由的以手指抵挡光芒,眯眼在手缝的间隙中看到了一尊巨大的浮空金像. 金像独于高处,面无表情的姿态如若睥睨游鼠.〔你应该多注意周围的环境,小狐狸!在那仙庭小辈的替你求情之后,我还以为你早就灰头灰脸的跑走了.真是可惜,可惜——〕声音猛然高声,〔——非要等我亲自取你性命吗?〕 接着,巨大的半身佛像一斜身子,淡然的面庞变成凶相.张狂之气翻涌,坚硬的拳头翻云倾天一般地压了下来. 云渺注定心神,双手一张,同释出无色壁垒. 这一拳势如破竹,震开无色壁垒,节节至近,毫无阻碍.撼天霸力直直而来,转瞬,他衣着尽飞一下子跌了出去,惊悍冲击力更是颤得他咬紧牙关. 可这稍慢的拖延,已是他的极限. 噩梦大蛇再出! 缠绵直上,剧动连起. 云渺在这撼天一拳之下的空隙之间迅速撤离.但鼻眼溢血,心律已被震伤,那份痛楚连同胸口的恶髓一起蠢蠢欲动. 接着,巨像忽然停了下来,〔你环指的银色戒指,来自何处?〕 云渺愣了愣,神色黯然的说道,“我若是讲明了,能否让我离开!?” 那声音一声粗喝.〔不可能!〕巨像再动,〔你没有机会了!想想死于你和那鲁道夫之手的无辜之人!〕噩梦大蛇的九首分别咬、缠向不同的地方,将巨像压倒.但面对如此声势「它」却依旧只注意说话,〔这一次,想要从我手上逃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巨像昂头一震,双掌在胸前一合,金光一阵,逼退噩梦大蛇.而后「它」双眼浮光,翻云一掌直取云渺所在之处. 噩梦大蛇出首反挡招架,一边嘶吼咬去,迅猛连攻. 半身佛像一掌擎天,如涛拍岸般的攻了过去,仅仅一掌便让那巨大魔物消逝神形. 他再注视,四周空无一人. 刹那一间,在庞然硕物远处再现,倏忽飞旋,雄翅高飞. 「它」双眼浮光,静默而视. 雨停,阴蒙初褪. 云渺拉住噩梦大蛇的鬃绒,依此飞行天宇.良久,只感觉心头郁闷,出奇寒冷,睁开不眼.忽然,梵音无故而起,他四处张望,却只有蓝天阴云还有半遮羞的晴阳.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抬头,发际掠飘,再筑无色壁垒,拒抗天空中那怒的气势——佛像双手朝地,双掌由云丛冒出,向下陨冲施力. 噩梦大蛇狰狞反击,仍是半空坠落.顺泻而坠,倾下山峦潭央. 摇光隐约,白花如云,山林浩瀚,瀑水盈盈,叆靅云布,飞流瀑布似如白渠银河,直如九重天霄. 巨像的凶涛怒力不依不饶,同行瀑沿顺势而下,重压追击. 空荡的坠落感, 一声闷响,魔兽坠落潭中,贱水四射.惊起一片亮丽的滔天白浪. 金身佛像迅速停动止声,「它」双臂合掌,五指并拢.静浮于潭央上端. 环顾四周,是峭壁悬崖,瀑布飞泻.绿丛蒙盈,清凉之意沁入心底. 绝壁深潭共氤氲. 此处乃人间故事中的囚龙之所,自古便是名胜古迹.据传说百年前,倾北山观的右难仙人以法降乱,曾驱赶一条暴虐白龙,将其赶入了深有千尺,终年不冻的潭水之中,以遁甲、堪舆方术囚龙于此,并依无上指力在岩上刻下『白龙囚潭』四字.绝壁、长瀑、深潭皆是天景.成名已久,前来观赏的游人无不为之倾倒,流连忘返. 潭水微荡,流连白瀑落音.金身佛像肃立合掌,目光注视两手中指尖.不经意间,山谷之中畅晃起了清净妙乐.欣欣之律默然悠荡,悦动人心. 异声忽起,如琴音断弦.梵音在瞬间中断,九只游物破水齐出,冲天而上,抢夺音势,九嘴开鸣共吼! 万籁俱惊!那咆哮威力如有惊天声势,刺耳无比,巨音之力甚至响彻空际!半身佛像受此一击一撼,震身碎臂,面对如此冲击,一时只能迫退. 泊水落潭,惊涟四起,若受滂沱大雨. 转瞬之间,唯有余音. 唯独不见那人、那魔物踪迹, 虚晃一招! 〔狡猾!...依靠召唤出的魔物进行反击,又在同时逃跑...〕半身佛像静默不动,只有人之音环绕着在「它」的周围,〔而那阴暗魔物竟能使出『龙吼』!?所发威力撼天动地……连我的化外虚相体都为其所伤!〕佛像恍如死物,唯有笑意之声盎然四起.〔哈哈!饶是有趣!又让他活下来了.比起战斗...这小狐狸比起争斗似乎更似擅长逃跑!〕 第五十九回 这是一个梦,又是一个扰人的梦. 那无边的昏暗,以及充斥着各异色彩的野花.那个女孩,在血泊中,在死亡边际朝他眨眼,最终化为风穗.还有一个女人浮现眼前,她在歌舞,美姿幽若陀华,猩红色的身影像是黑暗泛起血色的微笑. 而他,怒火中烧.燃烧着恨意,在怨念中发狂似得狰狞. 猛然苏醒,一睁眼,全身只感到撕裂一般的疼处.悲伤和狂怒一同涌上,却因为真实感的阻碍越飘越远. 一间木屋,房屋简陋.一个苗条的女人向他走来,安慰着他. 云渺上身裹着绷带,蜷缩在一条棉被里,虚弱无力,鼻子堵塞,嘴唇干裂,连脚跟都在隐隐作痛.然而即使如此,仍值得庆幸,他活下来了,他得救了.是在那势如飓风的狂击下,活下来了.一想到这里,云渺的嘴角微微动容. “你笑什么?”女人疑惑了,“有什么好笑的吗?” “在笑我运势很好啊.”云渺抬头,哑着嗓子说.“能遇上你这样的贵人相救.” 她嘴唇微动,“谢谢.”笑了. 陌生的地点盈着陌生的气息.视线透过木窗见得天空,猜测几近黄昏了. 女人替他洗面,“昨日,我哥在山腰看到了昏迷的你,将你带了回来了.你伤得很重,是失足跌落的旅人吧?”年轻女人小心地捧了一碗水给他. “嗯,多谢了.不过我喝得实在够多了.”云渺扶着额头,“我……失足跌进了水池,糟糕的是我不识水性,侵得湿透.嗯……好不容易爬了上来,接着又在……斜坡滑倒了……”他朝她做了个无奈表情. “好好养伤吧.”她微笑. 云渺点头,“大恩大德,没身不忘.” 她还是一笑,“你真有礼仪.是城中的书香子弟吗?” 云渺摇头,“敢问姑娘令兄现在何处?若是可以,我想道声谢!” 她回答,“正午时上山伐柴了.”她高兴的说“也许,我们可以继续聊聊?”接着她审视着云渺的脸“替你裹绷带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你胸口的——” “——黑色药粉而已!你的关切让我心生感激.”云渺谈笑风生,仿佛疼痛不在. 接连几日,她会不时找云渺聊天,在床边陪伴着他,相互解闷.云渺发现她似乎很喜欢听他讲述远方的故事.兴许,在她内心深处,是厌倦了某种生活,想漫想一段未知的旅程吧? 然而他跟随商旅游历的地方其实不多,对风土人情也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记忆最深的反倒是地底的浩瀚大道.于是云渺更多的时候只能选择嬉笑间夸夸奇谈,不时选择聆听. 而她则是推心置腹的让云渺有点吃惊.当然,这种吃惊不会轻易展现. 她和他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渔家女孩,她爱上了一位修行的武者. “他热情洋溢,一心求「武道」.他会亲切的和她打招呼,不时会在远处的瀑布下冥想,在林野中稍息,在石峰上练拳,亦会空手打猎野兽带到渔家女那分享.“这……会是一段……姻缘吗?” “和「求道武者」之间的爱情吗?”云渺摇摇头,“没有结果的.哦不,或者说,这一切是没有好结果的.”他无奈的说,,“侠者,固执己见,以武乱禁.追求「道」的武者就是追求自身的信念,为之击碎一切障碍.为此他不惜粉身碎骨,就算抛弃生命也不会在乎的一群人.”接着,云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说,漫漫人生路,少个伴侣偕老、贫嘴岂不寂寞?” 他本以为会逗得她的笑容,但事实残酷得出乎意料,没有. 她没有笑.反而一脸伤哀,掩脸离去,似被他的毒舌所伤.云渺猛地一震,忽然醒悟了,会不会她就是故事中的那个渔家女孩!? 云渺一度好奇,她为何会和一个陌生人讲述这些,但当他看到了她的哥哥时,便明白了.她的哥哥一眼看去就是那种木讷敦厚的男人.果然,当他张嘴一说话,便露出了弊端——口吃. 他几乎不主动说话.在面对云渺的道谢时也只是憨笑着点点头. 但云渺清楚,他是个好人.犹记得,某天深夜,云渺在懵懂之间冻醒,朦胧见得他似乎替自己加了条被子. 这让云渺意识到自己该回报一些什么……色彩鲜艳的长蛇卷曲缠绕在云渺的手上,张大了口腔,吞吐出他的包袱.当他从钱袋(多数是除妖时赚取存下的.)中取出一些碎花银给予他们时候,他们几乎是同一种表情——惊讶之后连忙摇首. 某一天,他在噪音的干扰下苏醒.望着窗外的阳光,自觉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冥思之间,躁动又传来过来. ——今日的躁响是不是太多了? 云渺颇为疑惑得透过门缝探窥,短短一眼就足以触目惊心. 柴夫满脸痛苦,鲜血淋身.一个身着破衣的丑脸麻子使着利剑架住了他的脖子,另一个家伙按住了他的脑袋,奸笑得让桌角和他的脑门一次又一次的碰撞. 不久,那伙人中有人制止,某个纤瘦结实的家伙出声,“誉方,你他妈够了!我们拿了钱和衣服.吃饱了,马上就走.” ——是强盗!? 渔女跪在地上,不住泪流.身着甲胃的彪形大汉一脸憨笑,狠狠地制住了她. 坐在木桌上的提刀壮汉听此反而觉得好笑,“牧野——我去你的贵公子同情心!”他眯起眼睛,“老子早就听人说,你舅舅是镇守红河以北的骁勇之将·闭伏.你仗着舅舅的威名,自以为高人一等!人人皆惧你三分.但我不怕!天高路远,你的亲戚帮不了你.你现在和我们一样,是那个什么一丘飞鹤!”说完,一手便把渔家姑娘拉在跟前,扯开她的衣领,舔着她的泪水,贪恋的说,“我要干!你管不了老子!” 云渺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欲望,虽然并非本意,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性奋了. 他试着平复心情,控制呼吸的节奏.不断提醒自己冷静! 因为他自觉近来的自己太容易被怒火所驱,太容易失控了.而云渺更像变回那个沉默阴冷的自己. 牧野望着另一位从未说话的年轻剑手一眼,脸上闪过失望.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牙意欲拔剑,却被一个一直裹着被子,嘴里塞着馒头,手里端着鱼汤的家伙伸手制止. 甲胃大汉朝着他俩憨笑一声,其他人则全无反应.提刀大汉见此纵声狂笑,褪去渔女身上的上衣,将她的上身反压在木桌上. 柴夫听到哭喊,挣扎起立.最终仍是哀嚎一声,倒了下去. 云渺听到了哭泣的悲鸣,也意识到了胸口逐渐涌上的剧痛.胸口的疼痛来袭! 那梦魇恍若水中的阴灵,连带着冰冷冷的寒意袭了过来.贪婪地拥抱只有余温的身躯,直舔内在的魂魄. 他的脑海里忽然回闪着那只有片刻的记忆——那个女孩,稚嫩的喉间结出葡萄一般美妙的鲜血.花丛绽放,她静静的倒在血泊中. 他冷颤,想到眼前那个渔家女孩的善意温柔,想到那个男人的无声恩情. 领头人一边拨衣,一边笑.“我记得,军队里,士兵们是不是对他们抓住的女人有某些特权,以满足他们的...需求.” 甲胃大汉弓身对拳,“有!” “还有什么来着...哦对了.对那些无法满足士兵欲望的女人是不是有什么处罚?” “死!”甲胃大汉憨笑着,给了渔女一个响亮沉重的耳光. 第六十回 红色的风影在虚实之间来回闪动, 云渺眼前的一切慢慢幻化成噩梦中的惨景.那份虚幻的悲惨和恐惧再次回归.和眼前的场景相互重叠,紧紧相依. 他失去了理智,发疯似的冲了过去. 一动,一招手.束蛇缠身,很快便会带动出了哀嚎和令人毛乎悚然的裂骨音律. 云渺轻盈的取过惨叫者的腰鞘中的长剑,跨步,用武器凶狠地捅入另一个人的背后,再退闪.只有少许鲜血溅在身上. 怒火泄出,理智渐渐回归. 回过神,云渺深觉可悲.杀人,竟变得有些得心应手了.算上这两个,应该是第四个了!真正亲手杀死的……人. 思考的瞬间,一人拔剑跃现而至.云渺一手引袖召回蟒蛇,一手举剑抵挡.剑光一绽,对方的长剑划破空气再来,他便勉强挡住第二道攻击,接着第三道,然后退了一步.又一阵刀光剑影之后,他再度后退之时已是难以支持.两剑相击,剑光一瞬,他手中的长剑噔了一声便落了地.虎口穴边际也溅出了血. 那名年轻剑手却是萧洒自如,斜身迎势追击. 他本能反应,双手释以无色壁垒抵挡.虽避开了致命的一击,但肩头一阵刺痛. 剑入墙,如入鞘,前进不得. 云渺双臂一张,双掌一合.紧按白刃于胸前.与此同时,袖中的魔蛇如若猛虎,接连喷涌.迅猛的张牙咬噬那人的咽喉. 嘭! 无色壁垒出现了一抹蛛网似的裂痕... 某个石块似的东西受到撞击,掉在地上! 他定睛而视,飞蝗石! 只有那个裹着被子的家伙维持着投掷的姿势...是他出手了! ——好快得速度!眨眼之间便已出了手.若不是因为无色壁垒的抵挡,后果真是难以想象. 提刀壮汉停止了欲意侵犯的动作,粗声大叫,“没想到深山野林也会遇到奇能异士.真是出人意料啊!” “放开她!”云渺与渔女对视一眼,他本想勉励一句,但话到嘴角,却实在说不出话.同时,他又害怕脸上的悲哀会伤痛她的心,故此只能别过脸,看着眼前的年轻剑手尸体,“这剑客...实力强劲!你们...不是普通的乡间泼皮吧!?”他试探性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是大名鼎鼎的旧镇贼寇?” 并无反应. “逃兵?” 提刀壮汉只是笑. 毫无所获...他想起,那个提刀大汉提到过红河,“亦或者,红河一带的神隐一族?” 甲胃大汉握拳划手,“愚蠢!” “我们三人,可不是什么山野盗贼!”提刀壮汉离开渔女. ——三个人!?多余的那个呢? 提刀壮汉一字一顿,故作神秘.“小子——可听闻——三攫役!” “三攫役!?”云渺为之惊诧,难以从容.“武从禁军·「三攫役」!!号称中洲最强精锐的战力军的三攫役!!!” “不错!正是.” 三攫役既是「神威·若虎兵」、「神武·贲兽卒」、「神策·期门军」.当年南鸦“三无”军队横行天下,却也最终倒在了四千武从禁军的铁蹄之下.这是一支战术纪律发挥到极致的军队,他们各个精通「武」、「技」,严酷的训练和优秀的将领造就了这支军队强大的战斗力.兵威之猛,世所罕见. 他绝望了——连……连……连三攫役都出动了!!!!他们是来杀我的!!!! 提刀者面露得意,“我们七个新人都是受不了「三攫役」的残酷训练,一起组织逃跑的.”当听到了这句话,才迅速终止了云渺心脏亢猛的剧烈跳动.“受得和誉方毕竟太过年轻,不够机警,才会死于你的偷袭.而章雨——就是你死在你手上的年轻剑客.他实力强横,主要还是太过急功近利,而轻敌往往都是通往死亡的捷径.” 无色壁垒消失虚无, 呼吸已乱,云渺发觉自己已经逐渐迈向虚弱了. ——要快,快! 壮汉宣布,“我们这些活着的,可不会再犯这些错误了.”他贪婪的注视着手拿衣物抵挡赤体的渔女一眼. 甲胃大汉对拳,无声赞同. 而投掷飞蝗石的阴沉男人,吃了一口馒头,喝了一口鱼汤.最后哀伤的叹了口气.“唉,看到朋友溅血死去,再无情的人也不能无动于衷.”说完便看了一眼牧野. 牧野皱起脸,犹豫不决. “宰了他.”壮汉拿刀,“牧野!准备吧!” “我拒绝!”贵公子摇摇头,“我并非好战者.” 提刀壮汉与甲胃大汉对视大笑,“哈哈!那你真是个优秀的逃兵.” 与此同时,云渺按住手上的血液,向内拉开房屋的大门. 让人不由一愣, 一头凶恶的巨蟒,进入众人眼中.只见它吐了一口舌须,便横直冲撞宛若飞箭,几乎是飞进房屋.用狩猎野兽的无情本能吞噬并带走了三个人! 空荡.它消失眼前,已在数里之外. 牧野手握剑柄,与云渺互视许久.终于,他低下了头.“我输了!你让我深感羞耻和惭愧.”他转而看着哭泣的渔女,双眼充满歉意“对不起,我会再次找回尊严的……倘若能够补偿的话.” 待他悄然离去之时,云渺才说了一句. “莫名其妙.” 渔女紧紧的抓着自己的上衣,脸涨得通红.无助地看着云渺.云渺脱下外衣.为她披上,轻轻的触碰她的肩膀,疲惫的说,“不会再发生什么了.没事了.”他虽这般说,自己却也眼眶红润. 渔女依偎着他的肩膀,失声而泣.引得云渺也起了一阵说不出的怅惘. 紧接着,他颤抖了,剧痛忽然袭来,从胸口,从脚跟,从关节. ——隔开距离. 心里冷不丁的冒出这个想法,于是他提醒自己. ——隔开距离. 他变得焦虑,连喉咙都变得干涩.“去照顾...你哥哥吧.我...我必须...休息一下...”说完便什么顾不得了,绵软无力摊坐在地上. 此刻,云渺才清楚的意识到——原来,他比自己想象的更为虚弱. 然后是一声充满暴力的咆哮,来人大喝一声!“你当我死了吗?” ——他……没死么? 果然,提刀大汉一甩头,满脸鲜血,虽是疲惫,唯有双眼炯炯有神. 云渺提醒自己,坚持!可以一战! 当他看见,提刀壮汉背后一闪而过的人影时,即使有些绝望,还是暗自祈祷.祈祷着,——……千万,不要是……他. “哈哈,我就奇怪那拥有惊人蛮力的凶兽在咬死未航后怎么就化成轻雾了!原来是你后力不济啊!”他看出了猫腻,嘲笑着神色虚弱的云渺,“还当你有多厉害呢?原来是个病秧子.” 视线清晰,甲胃大汉没有出现,但那个冷峻阴沉的家伙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提刀大汉的侧旁.这时云渺才清楚地看到他的样子,他高高的个儿,一头乌发,脑后梳着一根长辫,衣着紧身无袖,有一副精悍的健躯.他才是真正的危险! 一股冷气钻进鼻腔,云渺清楚意识到,这次可能真的完了. 第六十一回 提刀壮汉狞笑,徒步走来,手上的武器在火焰之中刀锋闪亮. “你……很勇敢!”渔女勇敢地挡在云渺的身前,努力掩饰声音里的颤抖.回头给了他一个欣慰的微笑. 记忆颠转,来回频闪——他想了倒在血泊中爷爷的死相,想起了大长老临死前的那个奇特眼神,想起了那个叫做月凄凉的女孩笑时的如风温柔…… ——不不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你快走,快逃啊! 他想起了碧岚惆怅远去的身影,想起了堤坝旁那个叫唤着他的白衣女孩,想起了二长老在病榻上的无声念叨.想起了月池规替他摆正衣领时的那句嘲弄…… 野花遍地,黄沙飞扬... ——谁来救救我!!! 他控制不住了,他要疯了!羞耻、茫然、无助、剧痛一同到来.天旋地转,他的心魄失重下坠,他的眼眶朦胧一片. 某个女人的话无端插入脑海——“眼泪一向是男人脆弱的标志.”像是长辈的责难,雨中的雨花,风中的风筝,那般刻骨铭心.云渺合上眼,安抚思绪.脑海里的苦涩阴景一吹消散. 他艰难的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到渔女的身边.轻抹余泪,抚过长发,无奈的笑了笑. 提刀壮汉豪迈一喊,“逞英雄的傻货,老子他妈要把你和那个女人都赶上一遍!” “嘘!安静!古展斥!”那个阴沉的男人忽然出声提醒他,“我劝你最好闭上嘴,仔细听脚步...来了——个——厉害——的家伙.” “哈哈!那又怎么样!?来一个我就杀一个!”被称为古展斥的人朝渔女迈了过去,摇摇手,“女人,趁你还有知觉,赶紧过来!” 她像看见鬼一样,不禁后退了一步叫道:“别碰我!” 古展斥怔了怔,嘴角挂起了更可怕的恶意. “你……想伤害她?” 众人向声源望了过去,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默默站立,他背着一只死去的大野猪,他皮肤古铜,缠手白色绷带.面相因为愤怒而扭曲,全身青筋暴露,怨气流露宛若凶神! “沐魁大哥~”渔女呼唤一声,眼里言说种某种难以言述的情感. “不是伤害——是干!”古展斥严肃的纠正,“我要干——” 好快! 眼前的场景迅速变化. 云渺忍不住定睛去看. 那个“沐魁大哥”在眨眼之间便已跃现在壮汉的面前,一拳直出.壮汉似乎早有防备,双手持刀阻挡他的拳头.出乎意料的那把驭火之刃在撞到他的拳头以后赫然崩断. 强大的力道轰中他的胸口之后,古展斥踉跄摇晃,退却了数十步. “你……敢伤害她!!!”那男人面露凶相,怒发咆哮,“不要妄想伤害我的朋友!给我跪下!向她道歉!” 古展斥捂胸,呕出一口血,意欲反击. 那男人倾身又是一拳,直轰面颊.打得古展斥旋转倒地,不省人事,嘴里缓缓涌出一滩血. 他还不是不罢休,“起来!道歉!” 阴沉男子眼见如此,搓掌如刀,由腰发动转体,左掌按劈,右脚踏震.那个沐大哥也在同时反手一拳.二人各受一拳、一劈.却只有阴沉男子退开步伐. 紧接着,二人异口同语.呼唤一声,“是你!” 沐魁有些吃惊,“似曾相识的斩拳……老朋友!五年前的拳峰大会...那个蒙面参赛者就是你吧!” “哼,中!”阴沉男子,拉着衣领在面颊边摆了摆,“沐魁,昔年拳峰大会,我蒙面参赛却败于花漫之手.其实力高强,我自当心服.而与你与她并夺冠首.却是拳峰大会从未有过的一次破例.”他歪头一笑,伸手,双指握状,仅以三指前后摇晃.“在此,容我的冥哭隐斩拳领教!” 他的身形如同飞纵.刹那之间他的斩拳便多次突击着沐魁的关节,但沐魁未收制衡,一拳打出.他迅速反应,翻身盈跃,徒以一手之力倒撑在沐魁的手臂上.接着,他的身影瞬间模糊,闪现于沐魁右侧,斩拳勾刺沐魁下腹.沐魁受此一击,反手又是一拳打出.但他似乎快的超出想象,顺着拳峰的轨迹,轻易反身闪到沐魁身后.顺势攻击取头颈,但迅烈的攻势看起来并未奏效.沐魁反击,他闪避再攻,当这种循环持续了四次的眨眼的功夫后.... “没用的,你已经攻击不到我了.”他脚踢木桌,后空轻翻,仆步之姿立于角落. 沐魁接下,轻放一边. “名不虚传,我的攻击对你近乎无效,的确是无懈可击的硬功修为.”他评价,“石韧之称,实至名归.” 沐魁无言,并未松懈. 阴沉男子将双手孕息于胸腹之间,“看好了!我的这招『千手索魂杀』速度与狠毒并重.是我们神隐一族的祖传拳法!” ——速度!?狠毒!? 不错,他点醒了云渺. 从始至终,这人以手掌为斩,攻击凭刺、砍、斩为主,攻势注重速、敏、技、狠.一招一式都暗藏着若有若无的章法,势若狂风雷霆,刚烈稳重,拳势相继不断. 沐魁则是韧与力同行.如同浮海之木,沉稳化解. 阴沉男人轻喝一声,五指伸直并紧,掌尖向前,手腕挺平.朝天一伸,再缓瘫落下,掌指与掌背成直线. 开始了! 一瞬间,他的双手遽然变幻,形若疾鞭游蛇一般的伸长飞甩泄去.恍若千手齐出,其势快若闪电,剧动之音亦似鬼鸣魂嚎,动若残影,变化莫测之快亦是肉眼难以捕捉.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他虽在远观,却因为拳息睁不看眼,可仍感觉疼痛席卷,当云渺再次捕捉到肉眼能看见的场景时,墙壁破裂,碎块崩落,家具碎毁,木屑狂飞. 一度目瞪口呆的云渺只眨了一次眼.这种情况就消失了. 沐魁挺肘而立,站在别处.而那个身手灵敏的家伙已是伏在三里外的地方了. “这种战斗毫无意义.”沐魁怒气汹涌,“我要收拾的是那个混蛋!” 阴沉男子捂着胸口,过了很久才选择说话,“若不是你忽然改用肘击,相信我的胸口……大概已经被你的拳头贯穿了吧?”他静静的挣扎了许久,“难以置信,你捕捉到了我.你的感知已经达到了「眼」的境界?” “想多了,只是全神贯注加上一点运气罢了.” 阴沉男人似乎还想说上什么, 倒在地上的古展斥却忽然站了起,他双眼迷离,甚是狼狈,一手握着驭火断刀,一手捏了捏嘴下巴,碰了碰那个受伤的男人,“这家伙……好强!我们……一起联手……” “——闭——嘴!!!!!!!” 话音刚落! 他竟倏地出手捏碎了他的嘴!碎牙嘣飞. 他惊恐且迅速的挥刀横劈.却只砍到了他的残影.古展斥捂着嘴巴沉默了刹那,疯狂了,“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吵死了!我这是扇你!要是打你,你早死了.”他站在远处,胸口逐渐现出一道淡淡的烧灼血痕,“在我专注的时候最好闭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若不是看在章雨的面子上,我早就宰掉你了!”他面露凶光,不再冷静.“而今伙伴们都死了!我也没有在忍受你的必要了!” 云渺无声冷笑,“没想到之前默不作声的围观者居然会用如此非凡的正义感,不由得让人诧异啊.”待到语毕他才为自己逞口舌之快,无故招惹祸端而感到后悔. 对方轻描淡写似的瞄了他一眼,“小子,省省你的优越,我可不相信你会背叛朋友,而对陌生人出手相助.强者生,弱者死……虽然很单纯,但却是永远不变的天地法则!”他冷冷的说,“我只做我自己,还有,你虽然放过了牧野,但你杀了我的好友章雨,切记,有朝一日.我会来找你的复仇的.神隐一族,恩必偿,怨必报.” 云渺反而疑惑了,——你认为自己能那么简单的全身而退吗? 他对着沐魁鞠躬致敬,盈盈几步便在云渺眼前消失了踪迹. 第六十二回 云渺眨了眨眼,愣住了.他虽知晓那个阴沉男子身手极佳,但完全不知晓身手竟然有如此境界. “妈的,混蛋.”古展斥口腔浑浊流血.提着断刀,“想留我死在这里吗?做梦!” 沐魁仿如凶神,凝视着他.“跪下,向她道歉!” “我可不是胆小鬼!”凶神恶煞的古展斥咆哮道,“不要小看我!”说完握刀摆姿,身子化成一道锐利的火焰风,朝着沐魁前驱直入. 沐魁稳若泰山,不动抵挡. 古展斥忽而灵敏至极,在沐魁还未反击之前竟在一个踉跄之后前进跃步,摆摆摇摇的舞刀砍去.沐魁迎上徒手挡之.将他轻易震退,又在同时抓住他的衣领,反身投摔,易如用手扇灭残余的火苗. 沐魁一拳接上,打得对方牙蹦四射,血如泉涌.但疼痛仿佛对古展斥来说是一种快感,他笑着,肆意的笑着,软绵绵的打了沐魁一拳作为最后的反击. 紧接着,沐魁忽然愤怒地吼叫,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古展斥再也没了声音, 渔女见此,一时泪奔如泉…也不只是感动、雀跃还是悲伤. 然而沐魁见她如此,已是低下了头,“对不起,”他悲愤的说,“是我来得太晚.害你受了这等屈辱.” 片刻, 犬吠! 从远处,某个角落.而后,他听到人潮接踵而来的脚步声. 一堆人身着官府的牙差带着军犬,蚂蚁一般紧密迅速的冒了进来, “你们被包围了!咦?怎么……”他们看到眼前的场景都呆住了.“和预想的场景不太一样啊.” “咳咳咳,我是来自逐鹿城的牙差·闻维举.奉...奉...奉上级之命前来拘捕七名要犯.”一位不穿官服的巡差说,他看起来更像是身着橙衣华服的儒生,脸上晒着无力的笑脸,有些病态,似乎冷得在发抖,不过他仍保持言语温和. 他眉目清秀,却远不如身边一位冰冷的蓝衣公子俊美.那蓝衣公子气势凌厉非凡,远远望去便知难以亲近. “劳烦解释一下情况吧.”他冷淡的说. 待到云渺身体的情况有所好转,他才慢悠悠的主动描绘案情.除了匪徒七人的凶猛可怕和沐魁退敌的神勇之外一概含糊作答,领头儒生听着,仿佛觉得一切十分有趣.他旁边的蓝衣公子则始终都是冷眼相望. “我会请明上级,诸位论功行赏.”领头儒生眯起眼睛,“到时若要大摆宴席,诸位还须请本差以及在场的兄弟喝上一杯酒啊.” “等等!”蓝衣公子看着地上的尸首,若有若无的一声冷哼,“维举,这事疑点甚多.这几人都颇有本事,都曾是受过训练的……士兵!而今七人联手竟不敌你一个病容书生、一个山间武夫还有一个弱质女流?唯一的成就竟只是让一个人头破血流,一个多点小血痕…四对七……还跑了俩人?” 维举反倒是笑笑,“你真是个俗人,扫兴,我是怎么交到这种朋友的?”他弹弹手,“风羽啊!偶尔也要清楚一下自己的位置啊!听我的吧,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哈哈!详情如何,我们无需追究.” 他吩咐识途者带渔女哥哥前去就医, “抱歉,你大哥伤得很重.我想这件事是我们也有责任,我们来得太晚了.如若不嫌弃,诊金交我代为支付吧.”他微笑着,朝渔女伸出手,轻碰其肩.“这件事——” “——别碰我!”渔女面目身躯皆是一震,随即逃开.半响不说一句. 沐魁见此,怒喝,“别碰她!” 云渺见此,辩解,“她受了惊吓.” “?”领头儒生一愣,注意到了其不整的衣领,不整的发鬓,乌青的面颊.仿佛明白了什么,转头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古展斥,瞬间顿悟.就在这短暂的瞬间,他怒火上升,换了一副脸孔.一跃而起,用脚凶狠的踩踏古展斥的面颊,让在场之人都为止一惊.不!仔细观察,云渺发现,真正惊讶的似乎只有自己、沐魁和渔女. 其他人的巡差似乎只是短暂的流露过一丝诧异,更多得人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就好似这并非是什么怪事. 毋庸置疑,这是暴力,让人厌恶的暴力.可也唯有沉浸到场景中的云渺,才能感受到那一脚的分量.他不由的想,也许是自己内心存在着某种暴虐吧?不,不重要了.至少他看见了,看见了一个他值得尊重的人.恍惚间他竟觉得那个瘦男人是个英雄,在这个虚幻的“道德”世界里一个可以亲近的英雄. 许久,蓝衣公子才出手制止.“够了!” 领头儒生狂怒的神情闪过震撼.终于,变成了犹豫,他点了点头“是.”领头儒生充满歉意得对其他人说,“抱歉,我失态了!不过,姑娘……我向你保证,会让这种人渣将体会到宁愿没有出生在世上的恐怖刑法!” 他指使下属将古展斥押送回去后,是一阵紧张的沉默. 某位巡差并不知趣,出声问,“剩下的那俩逃犯...” 风羽环抱双臂,“追.” 然而仅有一人不为所动. 风羽疑惑了,“维举...你.” 维举生硬地说,“我的任务结束了.” “哦?你什么意思?”蓝衣公子问. “热身完毕了,这次前来我只是想凑个热闹顺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怎么说我也是在牢房里呆了一阵子了. 蓝衣公子怀疑地看看领头儒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古展斥、章雨、誉方、受得、未航五名逃犯已死,其余二人我想我也没有继续追寻的必要了.” “为什么?” “给一个面子嘛” “哼,你是想给千里之外僵北的闭伏将军一个面子?还是想给神隐一族一个面子?”蓝衣公子冷笑着,“我不懂,这有什么意义或者必要?若是往常,你绝不会如此.” “那就劳烦朝仪御使大人给我一个面子.”领头儒生宣布,“这件事……交给其他人吧.他们逃得太远了,周围多是险峻的山谷,湍急的河流,固然有军犬帮助也很容易中断追寻.更何况这两者之中还有一人出自神隐一族.太浪费时间了.我累了,容我休息一下吧.我还要着手近来针对仙庭驻使的谋杀案呢.” “噢,那就带你的人回去吧.”蓝衣公子微笑,“顺便一提.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的朋友.那件事,你已经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了.皇朝和仙庭的战争即将全面爆发.”说完一个眨眼竟也不见了踪迹. “哈?没有必要?”领头儒生旁若无人,“不!风羽,你错了.很有必要.我要一探究竟.” 因,果. 盘根错节的……命运. 第六十三回 美景忽裂,杉树流溪之间传出一声巨响之后,山石崩碎.低嗥出一阵风的澎湃. 因为热汗淋漓,碧岚疲惫不堪的停在溪岩少歇.她在少艾的指点下学会了浮空术的诀窍,但也只能在奔跃中凝空片刻.无疑,这项技能需要持之以恒的锻炼和天赋.甚至是时刻专注的神智.她怀疑一个稍微的闪念都会中断浮恒. 为此,她逛遍山峦一直练习.却少见成效.当然,这不是她躲在这里的唯一目的, 驾驭天象神力的五行化象术夹带着相当暴力的破坏.她因未能运用自如亦不想误伤他人.故此只能在此远远避之努力练习. 一个温润的男音传了过来,“姑娘,收敛一些吧.你的杀意太浓盛了.” 丛野的过道间冒出了俊弱文质的书生走了过来.她记得,他是那日校场群英竞技,而他便是其中的夺冠者. “失礼了!”他的样子很温厚,交领深衣,额发梳至脑后,长留于后.两侧垂鬓随风.腔调也很温柔,“在下昆镜,本在此正坐冥思,听到了声响才好奇观望.” 这让碧岚有些尴尬, 而他则望着碧岚的杰作,“暴虐之气.”如此评价.“而暴力没有正邪之分.暴力就是暴力!” “知命,方惜命.你让我想起了自己.”他说这一句的时候,眼光有意无意,瞟向碧岚.最后轻声叹息.“不要像我,将自己埋没在仇恨之中,追逐着那只怪物,用命燃烧着憎恨.倒头来却发现自己也变成一头令人畏惧的可怕野兽.”他苦涩的说,“我们很像.不……不对,应该说……不要向我一样.” “昔年我年轻气盛,志在天下,不欲囚此至终.于是游渡四方,在南海海口,结识了一位叫做西克的异国冒险者,我们相谈甚欢.他虽出身亥惧,却能言善辩,精通各种语言,他开阔船队,邀我同行,于是我便跟随船队渡海远行,云游各方诸国.在经历了海洋和暴风的洗礼之后,最终疲惫不堪的在远西一个号称「自由国度」·议达拉的国家停歇下来,年轻的我,忽然迷恋上了其独具一格的风貌,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女人,她长发金荧,美如夏日,宛若庭花...那双眼睛就连静默时都如同阳光一般闪耀.” 他闭上了眼,“我们历经艰险,终于证明了她口中所谓的爱...我还记得,我们在西洋诸神石雕下起誓,被留着长发的白衣僧侣和长辈们祝福,受着伙伴们关切地嘲弄,在阳光湖畔一起跳着另一种歌舞,他会嬉笑我舞动刺剑时刻的木敦样子,散步时总爱跟着我的脚步,她说她喜欢我蹩脚怪异的东方语调,她想了解我的国家,想了解我的家人...苦尽甜来...却是好景不长...她患上了重病,日夜呆在白色的房屋与阴冷的气体作伴.” 他眼眸中逐渐燃起一层深不可测的狂热.那是一双疯狂的眼睛,仿佛随时会爆发出恶意.“某天,一个身着黑袍,自称夏尔米的西洋法师找上了我.自称能治愈她的疾病.那混蛋宣说她被邪灵附体,因而染上怪病.在接二连三的蛊惑下,我动摇了.自持来自异国,无权无势,实在没有被骗取的资本.故此反倒是相信了.” “我引领着那家伙来到她家,用笨拙的西洋话与他父亲交谈,而他父亲则告诉我毫无必要,那疾病并非不可治愈.而我,因为那份忽然冒出的自尊苦苦央求,从而犯下了不可挽回的过错.” 他陷入回忆,“黑色的羽翼,圆形的血色图案,白色的房屋和奇特的味道.”他的手,握成拳头.臂上的手链滢滢闪闪,遂即便被恶意一般浓重的黑色淹没成丑陋的尖刺兽爪.不由得让碧岚紧张的猜想他会不会再次变回那个黑白混杂的怪物? “发生了什么?”碧岚俏声道. 对方双眉深锁,“那家伙居然偷偷在我身上施展了某种古老而深邃的技艺,一度令亡灵在我身上舞蹈.而……而活人看到它……只会被深深的碾碎.我无法控制……我犯了错,这是我的过错.” 碧岚沉默了, “对不起,你不该了解我的苦楚.”他深呼吸,抑制着自己,看了碧岚一眼,“但劳烦铭记,我的提醒.”迈着沉重的步伐独自离去. 天边烂然,重峦叠嶂俏红昏.这祥和恬静的国度所拥有的赤色云霞温柔得让人沉醉. 碧岚在路途中走失,经过一片花海.这时一只拳头大小的灰色绒物向她跳了过来.她吓了一跳,见对方温和乖巧的贴着她,才稍歇放松了防备.久之相处反而因对方的存在欣悦了,她双手欢迎,小小的绒球动物因此跳入了她的怀中. 远处,有一个女人,弯下身子温熏着花香.互衬着黄昏,让人恍若置身于画中的场景. 她也注意到了碧岚,微微点头,十分友善. “你好.” 碧岚这才看清——对方正坐在花海中,被彩色的蝴蝶所包围.她衣着轻褛,胸口露出海蓝色的内衫.佩戴四种颜色的珠环.头盘锥髻.细眉流鬓.清丽绝伦.原本静默的眼神.也因为下颚微微的美人沟,变得生动而大气.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好美. 女人则看着碧岚肩上的小动物.“没想到只会穿梭在迷幻之间的幻兽.也会安静的跟随着主人在这里出现.” 等她说完,小动物跳入了花海.愉悦的在其中翩翩起舞.而碧岚正思索着该怎么回答.突然,起风了. “他走了.”对方轻盈起身,取下一朵花赠予于她之后遥望东方.“相见之后只有片刻的问候,而今我能爱的,只有这片独属于我的方寸之地.” 碧岚一愣,“那我该离开吗?” 她反笑,“不,不必.你不是……” “不是?” 她摇摇头,“没什么.” “可惜.” “哦?可惜什么?” “美丽的花海倘若围上高墙,岂不是可惜?” 她听完,不由苦笑.“我是素还如.你呢?” “碧岚.” 素还如忽然注视着她,“你便是碧长宁的女儿?我哥哥与你父亲交际很深.我知道你,只是……”她闻到了朦胧的芳香,“我不清楚,你为何会愿意跟着鲁道夫他们来到这白川流沿?” “他们说,这里安全.” 她莫名注视着碧岚良久才道,“就这样开始慢慢布局是吗?用安全之名来让人被迫放弃自由的权利.”素还如提醒她,“小心啦!慢慢的,会剥夺更多东西.” 她颓然领悟,有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对方是在暗示,自己何尝不是墙中的花? 第六十四回 初升的阳光,爽朗的清晨. 云渺一出门,便看见沐魁坐在门前的石阶上. “终于,”那个武艺强悍的男人,背对着,赤裸上身,“你要离开了吗?” “?” 沐魁转过头,“我……等你很久了.” “什么意思?”云渺揉眼. “她说的……”沐魁平和的目光在云渺慵懒的脸上掠过,“说你一直都很想要离开.其实……他很想挽留你.因为,你已是她的朋友了.” 云渺低头,“既然知道...何不亲口道别呢?” “她不善长煽情...”他温和地道,“不过,她知道的,你需要帮助.” “不必了.”云渺皱了一下眉,“其实我欠的,足够多了.” “这是她还你的.”沐魁起身,已然先行.“我会送你一程,走吧.” “喂!等等!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沐魁停下来,顿了顿.“不知道.” “真是的,明明都对事情一无所知……还急着走在我的前面!”云渺紧跟步伐,跑到他前面,走了十几步又停了下来,冰冷的眼光警惕的望着前方,久之以是一副愁然哀色. 沐魁顺着他的目光也望了过去,“有情况?”他问,“是敌人吗?” “不,”云渺回答,“只是不识路.” “嘿.”对方笑了,“你很有意思诶.” 一路同行, 沐魁指了指自己,“沐魁.” 云渺点点头,“云渺.” “你是哪里人?” “南方,江东.” “我是北方人.”沐魁补充道,“年少时曾在西境修行过一段时间.对了!说来其实有点不好意思.我在那边还挺有名气的.” 转眼, 风吹, 抚乱长发, 船帆微荡,脚下晃动,脚跟也在隐隐作疼.眼前是汪洋一片,出奇的宁静.不见人迹,没有山麓.只是充盈着淡淡的雾气以及浪潮起伏的旋律. 商船的船长自称·拜阔.根据姓氏,无疑是来自红河以及昔流城一带的豪族.而他自言是沐魁年少求「道」时结交的故友,现今则是懂事收敛,通过船只来往于各地经营.不过渡河则让他的故友沐魁显得狼狈,他只能在房间休息,对着窗口不时呕吐. 渡河……等等!不对劲,这里更像是大海? 红河自东北而呈凸形,逐鹿城在红河中游的地带正对西南,渡河边际既是飞邺县. 而今他在上游渡口跟随商队南下,怎么会有大海!? 他的神智忽然像是高空坠落那般失重,在迷糊之中仿佛被冰水彻身,猛然清醒. 远处的太阳,竟是血红色的.还有这天!不是记忆里的晴云飘荡!这里居然没有白云,取而代之的是凝息在天上的黄色岩石与黑压压的乌云作伴. 云渺不由自主地抓紧船舷,“为什么内陆会出现海域!?这不是驶往枣沟的商船吗!?”他慌乱了,询问周边的船员,“这是哪里?” 甲板上那个被询问的船员这才如梦惊醒,一个惊起两个,两个惊起四个……那惊颤如若荡漾而起涟漪,挑动混乱的毒素,人们则像是诧异的鸡群,暴起乱动. “搞什么鬼!这他妈是哪里!?” “怎么回事!?” “喂喂!这是什么地方!回去啊!我要回去!” 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质问,“我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你们这些白痴在搞什么鬼!?” 对!他们是何时来到此地的? 云渺努力回想,却没有过程,更也没有结果.但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这不是人间该有的景象!”他看着面前的场景,“这里...没有人间的味道.”他见过的,数年之前,他流离于噩梦与现实之间,也见过类似的场景. 虽是异曲,却是同工. 身边的一位中年人忽答腔,“外域是吗?的确有些可能.” “你们懂什么?”一位壮硕的船员很是浮躁,“乖乖的回到船舱,这里没有你们的事.” 船长·拜阔大概是听到动静才上了甲板.他双目有神,下巴有着黑色的点点根须,衣着笔挺华贵,身高八尺有余,威风凛凛,仪表非凡,且生得饶有姿仪.他见此情况,怒喝一声,“混账东西,休得无礼!可知这位先生乃是受学生——工部尚郎·鲁黎鲁大人之荐前往逐鹿拜官的大驰学士·闭倾先生.还不快快道歉!” 学士倒不在意,只是望着那片雾气盈盈海域,“水上妖雾.”他眯起眼睛,“《坑天异录》有载:水上弥奇雾.所生之处,徒起异象,飞禽游鱼,皆是鬼怪.眼见之处,掠降慑魂,走兽爬虫,尽为妖魔.” 这时候,传来一个声音,这是一个寒冷、凄凉的声音,如若骨骼碎裂那样刺耳. 它的起源就在甲板另一边,站在船舷边际,此人的绿色的皮质外套沾染着点点黄痕,戴着某种制材的面罩. “他说的……不错……你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迷瘴」.这里……可不是……你们……熟悉的……人间.” “这是什么!?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怪物!他有尾巴!” 不错,他的屁股后挂着一样微微潺动的饰物. “来者不善呢.”学士阴起了脸. 还有一个家伙,忽然从天降落在甲板上...似乎是面罩人的同伙,但是说话时反倒是言语流畅. “这里是你们人间界的倒影,有缘人们三跪九叩之后,献上全部食粮,记录姓名,即可知晓回反之路.”他绿肤,红目,厚眼袋,鼻子短得如同被削一般.身形枯槁,衣着红白相间的襟袍.左手拿薄,右手执笔.“如若有异议,将终年流离这片海域,致死为止.对了,提醒你们,不要妄想生存,远洋的对岸还有一群更为可怕的东西.” “什么!?” “让我们交出食物?你是想让我们这么多人饿死吗?!” 一片浮躁, 另一边面罩人又说话了,“饿?我大概……有……三百年……没吃过……人肉了……”他咳了一声,语速很慢,但每次停顿都在散播着十足的恐惧,“三百年……的漫长……岁月……好怀念……的感觉……” ——他们是食人型的妖怪!!??? 云渺不由得有所担忧, 猎食型的妖物总体来说与隐生在市井或者森林的妖物颇有不同,攻击型的妖物往往在「猎」与「被猎」这一危险环境中生存,通常都具有一定威胁度的学习能力.往往狡猾残忍而又坚韧,因为不断的通过摄食对方的血肉所以相当敏锐,气息和视觉上的血腥味都极为偏重,这种「阴暗的扭曲」令他们的人形通常都有很大的不同甚至有所异化.根据古书《玄难经》的猜测,妖族幻成人形能让他们更好的储存精力和学习,增强变身瞬间的流动爆发.但也会让他们的力量有所降低.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知晓猎食且拥有变幻能力的他们都是相当具有实力的家伙.光是这点连作为缚妖师的云渺也要头疼. 就在这时, 拜阔一步当前,朝身边的学士做辑,“求问先生,是人是妖,可知分辨?” “《流子》有云……”学士直视眼前之物,“勿论相貌,心正则是人,心邪堕为妖.” 拜阔一笑,朗声道:“好!大丈夫平生只拜天地、君主、父母、师长,礼敬神鬼之像,但尔等不过邪妖躯身,还妄敢放肆!”他说完大步走上先去,一脚踹向面罩人的面首,力道之大竟可以一脚将他踢了下商船. 啵~! 浪音迭起, “少...少主!” 海面波澜,浮起一头远山那般巨大的黑皮章鱼,惊得船身一震.而那面罩人身上覆满水蛭,则以诡异的姿势站在章鱼的头上.他的样子看起来迟缓,面庞却不知是否因为那一击腿踢开始蠢蠢欲动,继而阴暗而扭曲起来.面罩掉落...他的面目即使冷静也十分骇人,只因他的下颚连着脖颈,却长着另一张更凶骸的脸.兽牙虎齿,口水四溢,邪恶非凡. “有阵子没活动一下筋骨了.”拜阔豪笑,“哦,下次要被人踢脸的时候,记得堵住嘴巴,不然可是会伤到舌头的.哦,顺便提醒一句,当年我作为武者的时候宰过比你更厉害的妖怪.” 双脸的上脸人面平静,下脸兽态却是一声嘶吼. 绿肤人严肃地说,“这就是你的决定?凡人?”他执笔在薄写了起来,“可笑,你以为不做任何牺牲就能活下来?有人活,就有人死!” 第六十五回 学士略显悲伤,徒步叹道,“你不觉得原是同片蓝天下生活的生灵,还妄想以自己的意志支配他人的生死是件即可笑又可悲的事吗?” 绿肤人一愣,突然僵在那里,片刻之后才温和了下来.很显然这一席话让他无言以对. 这让云渺不得不赞叹这位学士的诡辩之才.实际上大学士闭顷在中洲早已享誉荣名,他学识渊博,对诗词地理方面也涉猎颇广,精通外邦之语,年轻时也曾翻译过几本东海西洋流入的书籍.不过因为诸国语言实际上并不相容,没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甚至学术水准对其深意实在难以透理解彻.故而云渺读研极少但也知晓其盛名. 可邪面人却不在乎口舌之利.他缓缓抬起了双手,猛然间响起一阵嘹亮的号角, “哼!难求无过,但求无悔!不怨苍天不怨谁,我只在乎对与错!”拜阔合掌低吟,“降妖伏魔,乃是我辈武人的职责.”他这话说得豪迈慷慨,竟引得片片欢呼,一时间整个商船人潮沸腾涌动. 绿肤人倒是不明所以,“什么意思?”他歪头问道. “可听闻——武神·那惊鸣.”学士徐徐而道,“这正是数百年前他行侠义道所言,而今天下武者、侠士皆引为名言.” “原来如此.”绿肤人笑了,“那惊鸣……在我们妖族的传说中,仅有少数两个人类能让我们铭记.”他颇为尊重的点点头,“他正是其中之一.”接着他又摇摇头,“可是,我不明白.自古至今,战争的起源似乎总是因为你们『人』所谓的尊严?这有什么意义?” 学士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不正是『卑躬屈膝的人』永远做不到的事吗?” “有什么东西把我们围住了!”有船员惊叫. “惩罚……”面罩人的双脸一笑一怒,“降临……” 寂静的海面,不知何时起迭起大大小小的浪层,雪花般向商船涌来. 这让众人意识到,一场大难即将发生, 拜阔瞥了一眼大海,随即说,“鱼尾人身,是鲛人!” “还有海妖!?” “他们在试图包围我们!” 几位年轻的水手焦虑地提起武器,正待他准备朝水中掷去武器时.云渺一步朝前,做出手势阻止了他们.很快众人齐刷刷把目光转向他. “你想挑起纷争吗?”云渺握着其中一位的手,“别轻举妄动.莫忘了,这片迷之海域可是谁的主场.”可实际上,他并不打算阻止他们准备一场战斗. 对方正疑惑时,年长富有经验的水手听从了他的建议,对四周的伙伴们说道,“没有命令别朝他们攻击.” 这并非一个无人知晓的话题,“这是事实,诸位……这是个可怕的事实.这个年轻人说的不无道理.”大学士出面解释,“群聚而伴的海妖感情丰富,凝聚力不可想象,一旦有伙伴受伤,他们就会因为担心而聚在一起.就像临死的鲸在岸边哀嚎,接涌而至的鲸群集聚暗潮,甚至可能相继冲上海岸.” 无法反驳. 富商打扮的胖子指着拜阔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子!你搞什么鬼!本来我们可以相安无事的回去!” “不准你侮辱我们家少主!”一个水手有了意见. “侮辱?”胖子撇了那人一眼,“相比起来他更是要了我的命.” “有意见的话,你可以滚下去!” 远方游出密密麻麻的波浪.云渺注意到了,是一群异物在破浪前进! 这些鱼体型几近与马匹无异,它们有像鸟类一样的翅膀.长长的胸鳍一直延伸到尾部.身上挂着鞍,系着缰绳,载着四、五十长相奇特、肤色诡异的异类. 飞鱼一跃,划过甲板,他们约莫数十人便在那一刻陆续跳了下来. 嗙!嗙!嗙!嗙!嗙!嗙!嗙!嗙!嗙!嗙! 一个小个子船员都被吓哭了,“救命啊!少...少主!那些...怪物上来了!” 领头者有两人, ——极高极壮的男人,灰肤,穿皮革和戴护腕,他降落时,双足蹬地.甲板传来一阵裂音. ——矛一样纤瘦的女人,蛇皮似的紧衣,颈部围着黄巾,发尾卷着一根簪,眉目纯真,神情尴尬.凶悍恶相之中唯一的艳景. 绿肤人引起来兴趣,“怎么?族长连琴和角都派来了?” 高大的灰肤男人不答,只是嘿嘿笑,朝着那个哭泣的小个子船员走去. “滚开!” 话如风,人也快. 拜阔迅速阻止了高大的男人的前进.他膝肘攻胸,震开敌人.飞脸一脚,却被高大的男人用手臂挡下. “我的船员都被你们这帮畜生恶心到哭了.”拜阔恶狠狠的说,“别想碰他们,哪怕一根手指头.” 巨汉不语,嘿嘿直笑,”角……”坐在巨章鱼上的怪物则幽幽提醒,“这个人……踢技……的……力道……很强呢……”上脸并在同时怪异的笑.“小瞧……他的话……可是……会……吃亏的……” 云渺的脑海翻腾飞转,他极力想找一个万全之策,然而一无所获. ——这情况...连我也要出手吗? 可是身体的旧患未愈,又有新伤.而今连召唤术式都不能随心驱动,能有胜率吗? 不,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外域、妖物...还有接二连三的意外,不是靠作战就能解决的!动动脑子,不能把浪费时间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我要保存体力,我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飞邺县的战斗至今历历在目,放纵原始欲望之后产生的破坏时至今日仍会感到恐惧. ——后溪,等着我,你可不能死! 我也不能死! 至少,不是今天. 他酝酿情绪,站了出来. “啧,打扰一下!这场战斗没有什么必要.”云渺丢出包袱,“里面是我这一路上所有的干粮.我和他们没有关系,只是单纯的渡客,这是我的……全部食粮.我已经献上了全部的食物了……麻烦告诉我回去的路.我自然会带大家离开.” 他跪下,也没刻意朝着谁,很快的磕了三个头.他的动作很紧凑,生怕别人看到他的羞愧. ——我无人相识,没有什么荣誉可言. 起身,再跪,再磕. 一、二、三. 片刻的窒息,没有为难,没有嘲弄,每个人都安静的等待着.无言的等待着结束. 拜阔一声冷哼, 他听到学士说,“智慧和勇毅的定义,总是只有……一线之隔.” 绿皮人叫了一声,“琴.” “足够了.”那个细瘦的女人,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边,“告诉我,你的名字.”将他温柔的拉了起来.并将他带到了绿肤人面前. “云渺.” “有趣!”绿肤人笑了笑,抓住云渺的手,用短刀划破他的手指,在簿一上压.接着又递给他一支笔.“云渺是吧?请在这里签字.”待到云渺画画几笔之后,绿肤人很快便做了点评,“写的真难看.”他摇摇头,“现世之人都是这般?” 云渺耸耸肩,“家师早逝.” ... 鲛人们也逐渐退散, 接下来在这片海域的航向,是由绿肤人和他的鲛人伙伴进行的.气氛依旧紧张,然而云渺凭直觉意识到,双方没有了之前蠢蠢欲动的敌意.不,准确的说,敌意和藐视似乎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唯有那个胖子富商,在某个时刻静静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对他说了一句谢谢.云渺一直观察着他的脸,但对方没有透露任何信息. 空气潮湿温暖,出奇的平静.紧接着,甲板上传来了呼喊. “那是什么啊!?什么东西?!是岛屿!?” “这一定是做梦啊!!是做梦啊?” “不可能的!不可能大到这种程度!” 云渺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非常诡异...丑陋、颓废甚至不协调. 黑暗的天空,露出微微的红昏.如同弥漫着无边无际的烈焰.环形或扁形的各色斑斓则在半空中若隐若现.红海上的浮光荡漾,雾霭边际的掠影闪烁.都让一切恍如幻境. 比远山巨大数倍的花岩乌龟庞如半天,静伏水面,细缝一般的双眼透露出黑色的瞳孔,它广阔锋利的背壳两端静息着两只庞大的白肚貘牛,背壳凸起的中央有一根巨柱往上延伸着一层又一层蔓藤,远远看去便是一根擎天之物.这根支天巨柱被一条细扁如浆的白色麟蛇横行卷系,麟稀长鳍,蛇的头尾与身体相比较为细小,分别卷在两只对立貘牛的独角之上,衬托着束缚在中央之上的黝黑山城. 学士谨慎的说:“没想到……一度以兽性著称的外域妖邪也会受到规则和理智的束缚.我还以为只有人间的妖怪才会做到这般.”他顿了顿,抬起头,“可...那究竟是——” 绿皮人打断了他,“凡人们,记好了!”海天一线之间,这个长相奇异的人高举双手,臂上的骸骨饰品嘞因为碰撞嘞直响,他注视远方,神情崇敬若如瞻仰.“幽界七都.” “云尽城!” 霞光降落,绿肤人也在那一刻在凭空消失于甲板.他的同伴们跟随重复……高举双手之后在霞光下瞬间消失. “抱住我.”纤瘦的女孩对云渺耳语,并在同时高举双手.“你要和他们暂时道别了.不过放心,我们会送你回去的.” 云渺刚搂住纤瘦女孩的腰,还未来得及反应,霞光从天浮现,只感觉浑身失重,悬悬欲坠. 刹那之后,绚烂的错意感才逐渐消散.但头脑仍在发胀,脚下无力.他看着眼前……是另一幅天地了. 黑色的山峦在远处高耸而立,苔藓树根缠绕着石壁,而古老的岩石图腾则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红昏、绿阴与黑石融合,在寂静中蔓延着一种凄凉的绝望. 第六十六回 纤瘦的女孩指向远处的宫殿,“进去吧,我们族长想要见你呢.” 他走了进去,隙中狭长的过道,寂静无声.彩色的墙壁和画纹地板辉煌如炎光,但...还是有一丝迥异的感觉.他一抬头,顶端则是一张张静默闭目的石脸.往前走,只看到一个幽丽的背影在宫殿中默默静待. 云渺上前一步,“请问召见我的人是……?” 那个女人走了出来,她微笑着回答,“是我.”她身盈天蓝长袍,穿戴整齐,黑发披在裸露的肩头,胸口的黑宝石链晶莹剔透.深邃的眼影有一种不真实的梦幻...毋庸置疑,她很美丽.但脸上还是留下了稍许岁月的痕迹. “见过...伯母.” 美丽的女人先是愣了半响,接着微笑点头,“你很有趣……没错,就是这样保持礼仪,年轻人.你的确应当尊我为长者.” ——有趣? 云渺刚想回话,却见从远空的轻雾中无端飘来缕缕暗色烟丝.流淌着无比腥臭,溢进了云渺的口耳眼鼻,他正惊慌着,身体随即发生某种变化了——胸口剧烈疼痛,胃像拧成了一股绳一样.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手掌和衣物表层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暗影. ——怎么回事!?奇怪的感觉充斥全身……莫不是……是它!?它要出来了! 妈的,对!云渺意识到了,自己的肉体仅仅属于人间,但是这种灵魂的交界处,即使是在术法的牢笼之内,它也可能将短暂得重获自由. 瞬间,暗影覆了满面,云渺颤颤得歪着头,换了个截然不同的阴暗姿态,「呜哈哈哈!!小丫头……」它吐吐舌头,「在我面前还敢自称为长者?」 “……”女人顿了顿,厌恶地蹙了一下眉头.“居然是你!缺根筋的先辈……或者说……蠢货!你怎么会附在他身上?!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来宰掉你啊……」 女人忽然咧嘴笑,“你可以试试看啊!这并非你的躯体,若我猜得不错,你最多也只能勉强控制这幅躯体,能赢我吗?” 宫殿猛地震了一下,那婀娜美丽的姿态消失眼前. 顷刻之间,周遭空无一物,荡然静谧.却还是被它捕捉到了细微的气息. 它转过头,乌邃的瞳孔流露野性.「那老子便要试试看!」这家伙在用人的嗓音示威咆哮.语调中尽显冷酷, 背后,那个女人全身比之前扭曲胀大了足足三倍,连衣物都被涨破,四肢延长、蠕动,肌肤与血管则是混合在一起袒露出来,卷曲的头发也在那一刻仿佛有了生命,生出了蜈蚣足那般细小的丝绒,连同她的身形一同悦动,温柔的面目再无笑容,青筋浮现,充满敌意的俯视着他,不时喘出嘶哑的、尖锐的喉音. 「让你尝尝缚妖师的封印术.」它舔舔嘴唇,手臂一扬,「四方粘星阵!」 八方皆静,唯有古老的咒语呤念不停.与此同时,真正黑暗忽隐忽现,一片漆黑之中筑起了幽影,白雾涌进勾勒出黑夜美妙的纹路.雾气变线,一根一根,逐渐穿插,向中央聚拢,将其包围. 然而,一阵剧动! 她的手掐住了云渺的喉咙. 幽影退散,回归原型. “想不到,这位年轻人就是我们一族曾经的死敌——缚妖师!?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强悍如你居然也会被人所「牢猎」.”丑陋的怪物将脸朝下,缓缓贴近年轻人的脸,“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想逼我出手毁了这幅躯体?你想的简单!我告诉你.我跟你不同,我对现世的了解比你想象的多上几倍,若是解不开这个年轻人对你施加的封印,他死了,你的灵魂也回不去……只会和他的灵魂一同堕入亡者的归宿——『无间地狱』.他迟早会离开得到安息,而你永远回不去.” 它磕上眼,“咳!”在闷咳几声之后,暗影退散.年轻人睁开眼有些吃惊,“伯母...您...您...变丑了呢...” “……”仓促间,女人似乎是感到了惊愕.她扬天大笑,变回人形,“你们人常抱有无尽的幻想和欲望,却难以合理的把握住自身.容我赞扬你一句,你的自制力不错!它……回去了?” “它!?”云渺瞟了瞟四周,才沮丧地总结.“哦!毫无疑问,是那家伙!大概吧.我有点失控,它做了什么?该死的,用我的身体惹麻烦.” “怎么说呢...虚惊一场...顺带一提,它还毁了我的衣衫.”她全身赤裸,胸乳袒露,苗条的身材散发着无比的诱惑,“若是不介意,小兄弟能否容许我去换件衣服?” “哼,是的.请快一点.”云渺焦虑不安地说,“闲聊还是下次吧!我还有重要的事情等待解决.在这片摇摇欲坠的海域所度过的每一呼吸都足以让我眩晕.” 她问非所问,“你倒是冷静.” 于是答非所答,“我分得清真实和虚幻.” “有意思.”女人冷笑道,“你竟比「你的影子」还要成熟得多.” 等待有些漫长,期间似乎传来了一些声响,当然,他没有兴趣注意听.待她再次出现时,除了换了一身白袍,手上还多带了一本书.顺带一提,她身后跟随着那个纤瘦典雅的女孩. ——是她!那个细瘦如小鹿的女孩. 女人将手指云渺,问女孩,“琴,你怎么看?” “我...没什么……”女孩摇摇头. 女人看了看云渺,“看你似乎很累了.”女人说.“坐吧.” “坐哪里?”云渺问. 女孩则坐在他身边,抬头看着他,“当然是地上啊!” “你知道我们……”白袍女人说. “——外域妖族!” “不错!你、我心知肚明,看来我也无需再诉说悠长无趣的历史了.”女人冷淡地宣布,“在争夺『无尽大地』一役中失利后,为求生存,我们在『域外极地』边际和某个人签订了契约,宣誓终生不再前往现世.” “某个人……?奇怪,无论是书上、还是传言中都没有记载这段历史.” “书?不过是将世界的一小部分纪录下来罢了”她带着冷淡的礼貌说.“……无论如何,这个契约的关键是「我们」!可不是「我们」的后代.” “怎么?想挑起战乱吗?”云渺从未怀疑过自己理智是否清醒.他试着镇定,但聊到这个话题还是不由的紧张了.“生命可贵……千年战争,你们可是输得连大地都丢失了.而今,人间的繁盛,不是你们所能想象的.” 她摸了摸他的脸,“哼……幼稚的孩子,世间孕育的文明,不过是匆匆岁月的一笔而已.你所了解里的世界,相对于浩瀚的大海,只不过是浅滩而已.轮回之道的混沌汪洋,你、我皆是难于参与.天如此,地如此.兴许世上根本就没有神话中所谓的绝丽天宫和丑恶地狱,有的只是生者的造作,死者的宁静,轮回不息.万物、制衡皆是如此.未来的种子即是过去的影子.”当云渺打了个哈欠后,她总算聊到了正题,“暂时的,我们还不需要战争.不过我和『幽界』其余五支首领已经决定与现世的妖族取得联系.”女人嘴角扬起,“商论我妖族大计!” 云渺无言,坐在那里,聆听着她的言语. 女人忽然问,“你可清楚轮回?” “「均衡.」”云渺作答,“我曾听我的两位老师说过,轮回之内共有十界,为虚障所隔离,由重影界作为通道.除人间界·现世之外,还有灵界、幽界、梦界、重影界、地狱界、孽坑、混渊、本源、虚荒.其中灵界游荡不定,偶尔会穿透虚障与人间界重叠…地狱界和人间界又分称阴阳二界,幽界与地狱界无需重影界作为媒介通道便已相连互通,故轮回之内,时而又共称九界.” “虽有差异.”女人点头,“但说得不错.” “伯母识知渊博.”话语至此,云渺有了兴致.“那我想知道,轮回之外究竟是什么?” 女人轻巧的回答,“还是轮回.” 云渺若有所思.这种认真思考的神情在片刻后便转换成了慵懒. “三百年前,我曾派出了一位出使人间.然而时至今日都未再有她的消息.” “庞大现世的充满许许多多的未知,并不是我们熟悉的领域.谎言,妄想,排斥,对我们而言实在太过危险.”她看着女孩,眼眸中带着温柔,自然地流露出了母性,“她需要一个指引者,而你便是我们灼影部挑选的第一位『引导者』.这样一来,对我们也更加有利,按照制约,她便不再是『前往』……而是被『带走』!” “我...合适吗?卑躬屈膝的胆小鬼又有什么资格指引别人.” 她莞尔一笑,“何故自卑?你跪的是上苍,贡献的是诚意,留名便是承诺.更何况你以为这是随随便便的挑选?不,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三百年前为限,倘若她失去了踪迹,我们会再派使者.” 就在那一刻,云渺敏锐地移开了目光,他凭靠自己的直觉嗅到了一丝——诡谲!这让他意识到,他面前的女人——有阴谋,她在下一盘棋.而他自己,可能就是棋子之一. ——然而,不管她是何目的.很不幸,我可是一个会捣乱局面的棋子. 女人反手,那一册案卷漂浮了起来,“这上面有你的血,你的名字.”她柔声而道,双目却如火一般发亮,“让我们一起对这本古簿立誓,” 不知为何,云渺转过头,无由的对这着那个矛一样细瘦的女孩问了一句,“何必呢?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向往的是...家人、伙伴.可不是孤独的旅途.”他一声哀叹,“也许……珍贵的东西会因为破碎而倍显珍贵.” “你在我这个年纪?按照常理,人老化的速度是我们的五倍.”女孩瞪大眼睛,“你不是人吗?” “你...大多.” “七十二岁.” “啊……不管怎么说,”云渺别过眼,“后悔还来得及.” 她摇摇头,仿佛下定了决心.“不,我不会后悔!” 女人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在女孩的面颊上轻轻一吻.“该发生的事情始终都会发生,能改善的只是微不足道的过程而已.这一切正如同你的到来,她的离去.”她眼光晶莹,温柔的说.“我爱你,琴.” 女孩郑重的点头,“我走了,族长.” 云渺则静静的望着他们,恍惚间还有点羡慕. ——至少!看起来,她并不孤单. 女孩深呼吸,“我以苍天和厚土之名起誓.”她单膝下跪,伸出手放在古簿之上. 云渺伸出手:“我拥先祖和子嗣之名起誓.” 女人伸手,真诚的说.“我凭尊严和生命之名起誓.” “我将尽心尽力,助她完成使命.” “在此期间,凡我妖族灼影部之人,绝不踏进现世半步.” 第六十七回 “他们呢?”原本在甲板上审视远方的闭倾学士忽而打破了紧张的沉默. “皆在……云尽城……内……”乘坐在巨型乌贼上的怪物静静地回答. 拜阔皱起眉头问了一句,“那个家伙...不会有事吧?” “他……献上了……人间的……贡品……不仅……不会……受伤……还会……受到……我们族人的……尊敬礼……待……”言至此时,他的人脸飕飕直笑,兽面却静默若睡.“我的同……族……说过……” 拜阔受不了了,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商船边际乌贼上的怪物喊.“你的朋友还说过,你会带我们回去.” “的确……如此……”人脸闭眼.“稍息……片刻……” 胖子商人忽然说,“再等等那个年轻人吧.” “不.”拜阔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我也要为渡客和船员的安全负责.”说完沉默的望着那异人. 这片刻,长得不同寻常. “该死的,”拜阔冷冷地看着,“不要再浪费宝贵的时间了,我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 “出口……就在这里.” 怪物睁开眼.水面浪蝶四溅汹涌澎湃,最终席卷而上,将那巨型乌贼与那妖人融合,在红昏薄雾下重塑成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虹影水巨人——它的姿态犹若人形,面庞却没有五官,只有一处发光的空洞.维持着蹲伏的姿势,就在它低下头的那一瞬间,空洞的内在散发着超大吸引力,是清晰的白色光照,很快就变得明亮异常,将他们逐渐吸噬. 浮至上空,猛烈的晃荡.甲板上惊嚎四起. “别慌张.”学士自己慌乱,却压制着众人的紧张,“仔细看,那个洞口里面是人间的画面!” 船身倾斜, 拜阔大喊,“大家握紧可以支撑的东西!千万别掉下去!” “阔.” 拜阔闻声回头,只见沐魁扶在门旁,眉头阴郁,面色苍白,双目暗淡.他因晕船而消耗了不少体力. “怎么回事?怎么摇晃的这么厉害?”他目往四周,再度发问.“奇怪,我的那位朋友呢?他不是一直在甲板上吗?” “这事说来复杂!三言两语之间我也难以解释!他……被……更奇怪的家伙带走了!”拜阔指着远处,“他大概就在那座山城里面!” 沐魁顺势望向所指之处,转过脸,“那么,看起来,在要这里与你作别了.” “别傻…”拜阔话说一半忽然楞了,接着哭笑不得.“你这家伙,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冲动啊!”而后,他无奈的补充了一句,“记得活着回来.” “一起来吗?”沐魁兴致昂然. 拜阔却摇了摇头,“一只野兽,没有了利爪和野性.只能待在合适自己的畜栏里.”船身颠簸,而他沮丧的低头,“现如今你已是名闻天下的石拳武者了.而我,丧失了斗志,已经不可能再有建树了,默默无闻的做自己就好了.” “哈?你已经找到「珍贵」的东西了?” “的确有所不甘……但没办法,事实如此.有人前进,也有人原地踏步.我心在早就有数了.”当拜阔说完后,再抬头时,昔年一度想要追上的身影已经远在无可图及之处了.“谁叫我一直以来……都会输给……你呢..” 卟哒! 沐魁坠如流星,片刻便侵入红水之中.很奇妙,水中充斥浮力,挪动完全不费力,待到上“岸”之后才猛然醒悟,这不是他所熟悉之地.周遭雾气迷途,看不真切.地上到处是海苔、杂草、死水泡和突起的刺岩,仿佛一层深绿色地毯.而沐魁顺着交错蔓藤向上爬去,然而有些滑性,相信即使有绳梯,攀爬也不容易.他一直专注攀爬,从迅速逐渐变为疲惫.等到气喘吁吁时才爬到可以站立的松软的实地. 地面有股泥地一般的松软触感,向前延伸则是布满蔓藤的山城城墙,待到近时立即感觉到四处都是眼线. 杀意, 咣.... 他伸手抓住利物,本能的反手将背后的东西甩了下去. 那东西如若折翼,坠落下去. “警戒很棒呢!”他注视着半空中的拿着长矛、战斧的十几个翼人,对方则不满似得尖声怪叫着,“看起来,我是被发现了呢!” 的确如此呢?他的皮肤滚烫,顺势向前望去,已经感觉到了远方广场上的战意. 很快,翼人们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而战斗的地点从土地变到城墙门口. 这时候,有一个声音, “我来挑战你!” 那翼人双腿盘于城墙上的柱石顶端,肤呈水合色,面如青靛,发似朱砂,牙齿横生出唇,手执一条黄金棍.相较其他翼人独具气势,这令沐魁猜想对方兴许是巡防队长之类的人物吧. 对方隆隆地呼出热息,“勇士!” 沐魁则平静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只静静地等待.等到对方一棒朝他面目敲下,宛若一道飞旋的金风.也就在这时,他歪头硬承一击,以手将棍棒擒困于颈肩之间,终于不由得露出了狡猾的笑容,乘着对方还未有所反应干净利落得还以重击. 沐魁这一拳颇为有效,令对方当即弃棍.翅膀扑打,悬在沐魁无法触及的高处.他竖起双手,双翅高扬挽起一阵狂风.赤肤散发着昏暗的银光,继而双臂舞动,掌间闪耀着金色的华光,肌肤间倾涌出滚滚白烟.对方怒吼一声化身疾影,像块石头一样径直坠向,用一连串飞快的动作将掌间的光影一分为二锐成金刺. 二道身影汇聚碰撞,在那阵炫目的火光之中,似有一人受到了重创,当即发出一阵悠长的嘶嘶声.随即便被一股冲击所震的粉粹.二人分离,一人静静站着,沉默不语.一人沉重地摔倒在地大口呼吸着,一时间嘴中血液喷涌, 沐魁捡起黄金棍的一端将另一端递予给了对方,对方微微点头,惨笑一阵无力得将其握住. 红日乌云下的阳光更像是深夜温柔的月光,此时早已寂静无声,而山城的周遭群峰也像是摒住了呼吸,等待着他行举. 他将双手附于城门,放声大喊,以臂力和内息径直推开了城门.大门猛地向内打开,而城门开启时的声响则引来了群众,转眼人群蜂拥而聚,广场当即布满了人烟. “有人闯进来了!!!”对方有人奔跑高喊. “来了多少人?” “仅此……一人.” “不可能!”独角的野兽人嘟囔着说,“若是仅有一人,那城墙守卫队的警备又怎会如此轻易沦陷.” 绿肤人忽而打断了他,“别做评论.” 沐魁上前,扫视了一遍周围的天空. “不好意思.”绿色皮肤的怪人坐在岩石上,轻松的说,“既然来到这里,人类,你可就没有退路了.” “人海堵在面前,这条前路.”沐魁语气温和,却没有后退一步.“打通就好!” 另一面,开始了议论. “现世的挑战者吗?” “他……和从前的那伙人有所不同呢.只是打伤,却没有下过死手.”受伤的翼人从人群中冒出,“好强!是个真正的战士!” “胡闹.” “区区一人,不自量力.” 唯有极其壮硕的灰肤人未说一句,只是鼻里呼出白色的气息. 人群中一个独角的野兽人扬起怪笑,“我记得,在云尽城内...杀死入侵的『人』是合乎秩序的.” 这说话这么一说,大家的眼睛都看向他.或笑或面无表情. 独角的兽人发出一声嘲笑似的狂吼,蹲下身子作势欲扑,很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剧动的过程中,他战意盎然,但不知为何,脸色却些变了.越接近便越有有一丝骇意.紧接着,惧意直上,变成惊骇! 他太慢了,于是就被抓住了,接着一声冲击,城墙岩石破碎,他靠在上面昏厥了. “我很抱歉.”沐魁面无表情的活动胳膊,“失礼了,不过我刚和朋友保证不能死呢.” “难以置信的实力……云尽城的第二力士就这样倒下了?”绿皮人感觉到了一阵异动,看着灰肤巨人,嘿嘿直笑,“角,你看起来好凶啊.很有意思呢.” 灰肤人青筋暴露,蠢蠢欲动. 同时,绿皮人也自怀中掏出了一支毛笔,右手将其紧握,念叨起另一种腔调的咒语.语气像是充斥节奏的韵诗,可怪异的口音倒像一条臃肿的舌头在嘴里窜动那般奇异.沐魁虽听不懂他在讲些什么,可呤唱越久,绿皮人握在手中的笔便越大.最后毛笔竟变成长枪那般长度. “舞墨成招.” 绿皮怪人以肩举笔,蓄势待发. 沐魁上前, “狂风剑.” 绿皮怪人甩动巨型毛笔,从空气中射出一道横向的黑墨飓箭.沐魁向前,单掌承接,水墨受力反溅. “囚刑刺.” 绿皮怪人的毛笔驻地.散落在沐魁四周的水墨旋转成坚硬的椎刃,如若一层锐利的兽齿,迅猛冒出,从地上朝沐魁的方向一层又一层的刺了过去.沐魁大喝一声,震退攻势.向前而行. “流星.” 红天划下墨色的黑星,姿态有如倾斜的箭雨,点点靡靡.尘土纷纷飞扬,沐魁一手护脸,默默承受. “嘿!”绿皮人紧张的吸气,对着远处的敌人大叫,“怎么?还是不行?” 沐魁倾身扬臂,将全身的力量灌入手臂.蓄势而前. “我感觉,已经快要找到你的弱点了.”绿肤人惨笑,“咱两比比谁更快吧!” 沐魁的整个身体,仿佛在一瞬间化作了一支满弦的长箭,只是瞬息之间,就猛烈地射出去,步态行若飞光. 遥远的距离迅速贴近,俩人即将交汇. 对拳! 挥空,于是再接! 砰! 力量之间极致的爆发相互撞击. “哼.”对方有着壮硕的臂膀,肌肉的隆起,坚硬的拳头. 与之相抗角力的不是绿肤人,而是那个一直蠢蠢欲动的灰肤壮汉. 不过,没差别! 这,也是他期待的. 再来! 拳对拳的硬拼! “角!不能小看了他.”绿肤人深呼吸,看着眼前的场景,脸上沉思的样子似乎还意味着什么.“这家伙...恐怖的战意,简直...是凶鬼!” 二人混战! 砰! 反震! 换位! 对攻! 砰! 灰肤壮汉整个身体都剧烈的震荡,他改用臂肘撞击轰向胸口,缓解了沐魁的攻势,刚猛的蛮力拖动沐魁的身躯,以另一种方式进攻. 沐魁脚下的地面遽然凹陷,整个身体摆脱了缠绕弹射起来,半空中一个互位相换将其束缚.并朝其面首一拳打下.灰肤壮汉挨下一击后,一声咆哮,身形如侵毒水,变成奇异的暗影.颚部凸起,肌肉异化成扭曲的姿态猎犬一样向沐魁迅猛反扑并疯狂撕咬他的胛骨. 沐魁凝息,对着身前那四足灰兽聚力反推!一推再推! 第六十八回 小姑娘单膝下跪,为他倒了一杯,“请喝!” “这是什么?”话一出口,云渺觉得这幅姿态实在太过怪异,于是便将她扶了起来. “藏酿在舌泽里的花莓酒.” 云渺沾了一口,迅速饮完.“咦!又酸又甜!味道不错啊.” “若是喜欢,你可以带走一些.小小心意.当做践行.”白衣女人笑容满面,“琴,你去准备一下.” 云渺又沾上了一杯,看着那个离开的女孩,一口喝下.“看起来,伯母您似乎掌控了这里的一切呢.” “你是说支配吗?!才不是呢!我们都是家人!” 云渺笑了,“是吗……抱歉.” “不过,以后……她可就靠你照顾了.”对方用一种目光看着他,置身于其中当真是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还以为什么『引导者』是很重要的职务呢!原来就是看护小孩子而已...虽然我已经自顾不暇了,但……”他哼了一声,“……尽力而为罢.” “你是她的『引导者』.有什么困难的话,她会帮助你的.” 云渺又倒了一杯,“呵呵,那反倒是辛苦她了.” ——也好.互相有利,彼此受益. “在现世你也称得上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吗?” 他方才嘴中的酒水忍不住噗嗤泄了出来,“哪里哪里.您过誉了,啊哈哈.”他摸着脑袋忍不住笑了.又其后郑重的说道,“不错,我是.” 对方面无表情,“即使如此,在现世你可曾听闻第四支族群·巫?” “巫?是精通巫蛊之术的回谟族人么?” 自古以来,蛊就被认为是回谟人所操控培养,能飞游、变幻、发光,像鬼怪一样来去无踪的神灵之物. 回谟族人多处偏僻地区,口音独特,有着自己的支系语系·彝文,但其中仍有一部分兼通邑言并用经、鸦国文字,他们原本与鸦人同属南方,位居三叉短江西部,依旧实行着部落时期的公社.后又因战争等原因,千百年来逐渐向地形结构十分复杂的西及南的夷地方向迁徙.与当地的古夷人同化相融.原先在经国与南方政权的相互争取之中生存,在南鸦灭亡后依附于经皇朝.而当初经灭鸦,上任帝君便实行了『书同文』的政策,因为经鸦二国的文字本就有相似之处,很快彻底就成功了. 对方摇头说了一句他完全没听懂的话,“那些人所推崇的恰恰是「他们」玩弄时余下的把戏.” “那他们是什么?” 只说了一个蟲字. 他没搞懂, 不由得推测,对方所指的是原始时期自然崇拜的另一支氏族势力.原始宗教的图腾信仰,即是原始时期的崇拜,一般表现为对某种生灵的崇拜,其也是祖先崇拜的一部分.古籍歌谣亦《游词》有云,“天命逐鹿,降而生人.” 他正思索着,忽而听到…… 嘣!嘣! 坚实的墙壁忽然向内剧烈冲击,破片和尘土向内面八方飞扫,同时蹦出一个人形生物和一只异型怪兽. 云渺一步站起,吃惊中情不自得一声高呼.“沐魁!”待到语毕才后悔自己为面前的这个朋友制造出了破绽. 沐魁听到声音,转头看向云渺.异型怪兽便在这个刹那闷哼使劲,沐魁失了平衡,倒在地上,挨了几下拳头,才返回气势.与那只怪物在尘土和血泊中厮打. 云渺见此,凝神上前,意欲施放封印咒术来助沐魁一臂之力.然而绿肤人肆无征兆的隔空出现,并阻碍在他面前. 云渺一愣,随即高喊.“让开!” 绿肤人盯着云渺,一脸认真,“我无意冒犯,但这是他们的对决!”他不做抵挡,坦然直立,毫无戒备得平静面对.“希望您不要插手.” 这一举动足以让云渺犹豫片刻. 但就在此时, “住手!” 白袍女人出言制止. 也就在那一瞬间,云渺看到了令人惊恐的幻想. 仿佛周遭空无一物,凛冽的狂风在黑暗之中呼呼直叫,吹得空气之中呜呜直响,地狱之中巨大恶鬼将他把握在手掌之中,睥睨着他大声咆哮震慑. 他的心猛烈的跳动,忍不住眨了眨眼, 于是乎,眨眼之间,纷争瞬息宁静...沐魁和云渺站在大厅的左边,异型怪兽和绿皮人则对立站在右边.毋庸置疑,这……其实并非双方听到这句话后的本能反应.而是一瞬间,四个人的位置被“强制调换”在此刻的所在之处. 异型怪兽暴怒喊叫,表示抗议,然而仅是如此.却再未有所动作. 云渺则是单臂横手,预先制止了沐魁的行动.也未再有过出手的意图,不是因为服从,而是因为知趣...他已经了解到了对方的强大.而且,似乎现在没有敌对的必要呢! “打扰了您了,族长.”绿肤人单膝下跪,对白袍女人表示尊重.“角,他遇到了一个好对手,有些激动了.” 云渺迅速接话,“是吗,只是一场误会呢.”他朝白袍女人点点头,“他是我的朋友.是为了寻找我才来到这里的.” 异型怪兽身形剧动,在颤抖之中变成了云渺先前在船板上见过的灰肤巨汉.他朝着沐魁发出了很长很长一声怒号,云渺虽不知其意,但仍感觉到其中的兴奋和一点悔憾. 而后,二人离开… “可惜了.胜负未分呢.”沐魁感叹, 云渺松了口气,一下子坐在地上,其后忍不住问,“胜败…那么重要?” 沐魁双手握拳,眉目放光.“我要变强!就不能退缩,一定在胜负中不断变得更强.赢了,得到满足.输了,得到教训.而战斗,每一战,都要有赢的决心” “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你跟不上我呢!沐……铁血男.” 沐魁歪头,“是你丢下了我!说一声抱歉很难吗?” “抱歉.”云渺耸耸肩,坐在地上“以及,谢谢你的帮助.铁血男.” “呵...不用谢,还有我的名字叫沐魁.” “哦.知道了.铁血男.”他说着,虽然一脸正经,却带微笑. “既然你追上我了,那我们也是时候该出发了…” “目的地是?”女人问, “飞邺县”云渺有些好奇,“有捷径吗?” “是的.”白袍女人神秘的笑笑.眼光转向一边,“琴也回来了,你准备一下吧.” 他起身,舒展胫骨. 不知何故,脑海里涌上一层记忆,他想起某年仲夏午后的阳光——晴空白云万里,风荡绿丛山河.飞禽雀跃底叫,蝉鸣四起,蕴藏饱满的生灵生息.远处的炊烟缭绕,丛从树叶在阳光下微荡,伙伴们在堤坝旁高声呼喊着遥远的梦想,自己则闭目躺在岩石上晒着慵懒的阳光. “不错的休息呢.” 等忙完之后,一定要在某个午后晒着阳光喝上一杯花莓酒. 有机会也让大家也尝尝这甜美的味道! 第六十九回 碧岚深呼吸. 那个被唤之为文坚的青年在仿红香的命令下亲自去请来了她的对手,其后在殿上和仿红香互聊几句又再次去离开了. 碧岚看着眼前的对手…她短发,头绑红巾,古铜色的皮肤有些粗糙,猫瞳似的大眼睛正用一种无奈、不屑甚至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 “南流大人!你是在说笑吗?太小瞧我了!要让我面对这个看起来只能用柔弱形容的女孩作为对手!?”她看起来已经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女人. “我喜欢逗趣.仅仅是对男人.”访红香愉悦的笑着. 她气得跺脚,“胡闹!这毫无荣誉可言.” “别小看她,娴.即使这只是一场试炼.访红香抚摸长发,“我懒得解释,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职责.现在我用权力命令你,听从我的安排,乖乖服从.” 后者犹豫了许久,最终闭上眼,“好吧.”妥协了. 她仔仔细细的观察着碧岚,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招架起一个姿势,“你……注意听好了,我战斗的方式很特别.因为我天生对术法的掌控力有所缺陷,所以无法准确的依靠咒语放射出迅雷之力,只能凭借体内的「气」和体外的「流」加快整个身体运动…简单说,就是加速!” 语毕,光影一闪,残影褪去.她已闪现在碧岚面前. 接着,一拳击中! 碧岚面色剧变,痛楚蔓延,下腹巨疼.肢体肌肤麻木,乃至难以站直. “同时,外放的电流也会在双方接触的刹那麻痹对手.”娴凝视着倒下的对手,稍稍放松了警戒.“你太慢了!连基本的搏斗技招架都不会运用,又如何做我的对手?” 碧岚痛苦倒地,喘着气试着疼痛. “事已至此.”转头,娴看着远处侧躺的红衣女人“你觉得还要继续吗?” 访红香无奈的努努嘴,“问她喽!” 娴回头, “别停!继续…”碧岚掘强的抬头.“这点痛楚,比起死!微不足道!” “哦?”娴歪头,有些困惑,“你想死?” “我回不去了!”碧岚起身大吼起来“不能后退了,也不会在跑了!不会让身边的人为我而战,为我流血牺牲却什么都做不了.” 娴无言, 碧岚大喊一声,“我看不下去了!不会在忍耐着自己的好朋友被人伤害!” 娴静默, “我要变强!”很快,碧岚又补充了一句,“绝对的!” “好啊!有决心就展现出来!”娴直身握拳,“啰嗦个什么尽?来,准备迎接我的下一个拳头.” 说完就是一拳重击! 碧岚捂着下腹,最终还是忍不住哀嚎一声. “怎么?”娴大声喊道,露出的长发犹如刺猬那般扬起.“再来?” 碧岚尴尬的笑,吐出一个字,“来…!” “好!”娴双眼发亮,回身,一字冲拳! 她的拳头又一次打在碧岚的下腹.也不知是心软还是轻敌,总之因为某种缘故她的速度慢了下来,这一次,碧岚在她的攻势停下之后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发出了一声得意痛哼. 然后,她的反击开始. 娴吃了一惊!紧接着,她舒了一口气,心念一忏.“呵,你赢了!”她看着离自己额头咫尺之距的细嫩手掌,不禁感慨.“真是善良,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我可能已经满身创伤了.” 碧岚面色铁青,听此触电一震,瘫软疲惫的倒下了下去,“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说的不错,输和赢的界限在哪里?还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哈哈犟!”娴将她拉了起来,“你很棒呢!我他妈的欣赏你!” 碧岚闷闷的呵了一声,她的脸庞故作平静却因疼痛流溢哀痛.最终她彻底的放松,并闭上眼睛眯了一会. 稍息, 碧岚请求离去, “去哪?” “训练.”访红香泛起微笑,“我见过无数年轻人的成长.可是成功,却只有一种努力一条捷径.也许,她需要的不仅仅只是胜利的虚名而已.” “可……” “我认为全力以赴衷于某些事物的姿态是最美丽和最珍贵.既然你已经亲眼看了那姿态.试问,你还忍心去劝阻她吗?说到这,我竟不自觉的想起当年她父亲刻苦时的努力模样,不由的想——真是连脾气都很想像的父女啊.” “哈哈犟,是吗?”娴也笑了,“我都被迷惑了,她的内在比她的外貌看起来疯狂多了!”她看着女孩的背影,喃喃自语“倘若这是场生死之斗…会是什么结局?两败俱伤?或者…同归于尽?” 访红香则百无聊赖的说,“只要你肯竭尽全力,而不是只想让弱小的对手投降三击下腹…又怎么会落得如此结局?不过…毫无疑问,一旦生死实战,那么结局只会是你赢.” 娴笑了笑,又问道,“对手若是南流大人你呢!?” 红色劇动,“你可以讨教看看!”那个邪气冲天的妖鬼说. “不!”娴则坦然一笑,“我有自知之明.” 夜晚,全身疲惫的碧岚躺着床上,做了个梦.这真是个美妙得梦,美妙得足以让她知晓这是个梦. 繁花盛开的初夏,温暖而不炎热. 她竟赤足徒步走在南镇的街道上,她看着自己的身体,是一副稚嫩娇弱的年幼躯体.这本应是件奇怪的事,可周遭原本日日可以见得的面孔竟无人多看她一眼,真不知该烦恼还是庆幸. 她顺着熟悉的道路向自己曾经的故居走了过去,这一路说来短暂,途经绿草野地,耳畔竟无由的响起清澈的淡淡音律,令她欣慰之余也多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临近故居了.远处,是个少年人的身影,那个少年捂着双手,似乎正怀心事出神的望着碧岚家的门沿,呆呆的不说一句. “渺?”碧岚出声,唤了他一句. 他这才注意到了她,“阿岚.”他凝视着她,顷刻间眸中顷刻含满泪水,面目哀悼的说道,“我从你母亲那里求来的小鸟……死了.你母亲一直和我说,我是养不活它的,我不信,可是一个不留神,它……它还是死了.” “渺,你不知道吗?可你应该知道的.被束缚的鸟……”她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是冷酷无情,“终归都是活不长的.” 云渺见她如此回答,懊恼的哼了一声,捂着手中死去的鸟儿悲戚戚的走了. 她正想追上去, 正走了几步脑袋后面就疼了一下,他转头,发现后溪正抓着她的头发,天,那几乎是她年幼时的噩梦, 她忽然生气了,无端的恼火.涌上所有的不满和厌恶. 悻悻得说道,“滚开!”一怒之下扯开了他的手,及时推开了他, “走开.” 后者坐在地上一下子怔住了,似乎正在惊讶她的气力比平时大上许多.他似乎正要说什么,可见得她的这般态度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开走啦.” 以往后溪从未如此干净利落地遵从她的指示,可这一次他却乖乖的照办了.这让她一下子有了好心情, 她正低着头回味在愉悦之中,这时有个人影朝她走来,她看脚就知道对方不是成年人.等她抬起头正视对方——来者个子不高,有着黑色的大眼睛和黑头发. “小岚.”那声音温柔如风. “阿柔?”她记得那声音. 阿柔点头,凝望着她,“小岚,听镇上的人说……你要走了?”,前者祈求般的沮丧眼神令她的心再一次的酸楚,这本该是她记忆里埋藏最深最不想记起的片段,如今却在梦中井井有序的重演了. “至少这一次,”她苦涩的摇摇头.“不会再走了.”她发誓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就像她的姐妹一样的恬美女孩.永远不会. 阿柔松了口气,顽皮地咧开嘴对碧岚笑着,“太好了.”说完伸出双手紧紧的抱着碧岚.“太好了.”她身上原本散发着的一种高雅的气质,可在那一笑一抱之间了无踪影.不过也正因那朴质的行举,惹得碧岚的心一下子融化了. “对了,你还记得他吗?” “他?” “月池规.” 他,还有他!他是她人生当中极为重要的人.月池规,这三个字所组成的名称使她的心头如蒙阴影,因为这是让她内心深处再起动荡的名字.他来了,无声而至.阿柔却不见了,突兀的像是阿柔变了副面貌,换了个人. 他在笑,亲切的对碧岚说,“你好啊.” 她深深呼吸着,却什么也没说. 可他的笑容如侵春风,让她忍不住看着他笑了.一瞬间仿佛心中所有的悲痛和凄苦都在那个笑容面前春回大地般的融化了.可紧接着,被遗忘的难过和遗憾脱然而至,压得她胸口喘不过气. 她醒了,发觉眼中含着泪水. 第七十回 晨曦,单足醉鸽摇摇晃晃的降落在木屋窗口,发出吵闹的叫声,催促她接受脚上的信件.这样她觉得这种信鸽虽然长相奇特且健硕,除了奇特的吵闹方式外其实也与一般的信鸽倒也没什么大区分. 于是她看完信件,方得知自己被召集前往“红窟窑”. 这一次前往时她怀中抱着一只宠物. 只因之前,那花田上遇见的兜猫一直跟着她,令她有股特别的酸楚,于是便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倘若一直跟随她走到居住的小屋,她就养它.几日朝夕相处下来,它已经成为无可替代的挚友了.实际上,她知晓自己有种深埋骨髓的孤独感,虽然周遭的人大多数未对她表现过敌意,可仍令她有所不适.仿佛在隐约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寞感觉.由此反而让她更加深爱着它. 饭堂的阿姨情切热情,竟然接连几次给了这只小动物特别的招待,让她不由的心生感激.而几天前来探望她的鲁道夫曾提议将这只小东西取名为蜡兔. 碧岚整理了下着装,正准备出行,可也不知怎得今日这只宠物特别黏她, “不行,别跟过来.”她试着命令它矗立原地. 可是它又跟了过来.她接连试了几次,可几番下来,仍做得是无用之功.最后她突然领悟到了什么,深情得将它挚与怀中. “好吧.” 碧岚就这样抱着它来到了“红窟窑”,当略带忐忑的她来到门口时习惯性的往里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女人,对方有一头干练的头发,额头有红色头巾,只是这次着装关节处有襄护甲.她识得对方,是娴,她见到碧岚,愉悦得大笑并热情拍打着她的肩膀. 她开始打量四周的人,背着一口大箱子的家伙,好像是叫文堂.是仿红香亲信文坚的哥哥. 某个黑影向她走了过来,不,不是黑影.来者黑裘紫袍,袒露出纤细的腿臂,红岩色的皮肤非常光滑,面额上有着青色的咒纹.她和碧岚打了个招呼,自称雷纹.她身后跟着一只松鼠,是那只校场比武会人上说话的小家伙. 角落两边则各自站着一个男人,左边的头戴面具,身着茸毛衣,背负弓、剑,腰佩利链,依着墙壁审视众人,冷淡中散发着危险凌厉的敌意.而右边的人身形略胖,杏眼大脸且皮肤略黑,眼神漂移不定,相貌偏下,但也算不上丑陋.他与另一人有所不同——看上去更像是因为有太多女性而尴尬的插不上话.这令碧岚不由的猜想对方兴许也是个同她一样首次参加行动的新人吧. 包括自己在内,共有七人,在红色的大殿站成两排,默默的等待着某个女人的指令, 肩上的可爱动物,自然是时常眼光汇聚的中心啦,这只绒物之前还可以和自己分开,不过现在它可是非常粘她,回想起来它不知何时起已经连自己巢穴都不再回归了.前来居所探望他的鲁道夫都非常惊讶,“稀奇耶!看起来它很喜欢你呢!我还以为兜猫只是会在雪峰里生活的稀奇幻兽.原来还会和人那么亲近.对了,你别看它那么可爱,成年后嘛!啧啧,可是很会捉弄生灵的狡猾鬼!” 灰色绒物耐不住宁静,新奇似的蹦跳到棕纹松鼠身边,露出大大的门牙欣悦的贴向它, 然而松鼠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它居然讲出了人话,“干嘛!走开,小鬼,别烦碍我!” 仿红香则以随意的姿势淡然的坐在高处,“近来雪峰附近不时传来奇怪的吼声…我推测大概是耽老布下的困阵结界松动了,倘若封印之物四处作乱可是不妙…因此将由明猛星·冠杞陪同你们探测情况…你们可以拒绝任务,不过一旦接受,必须遵守纪律…切记,只是探测,万不可任意妄为.” 第一次行动就有四星之一的人作为陪同吗?碧岚倒是有些诧异,她打量了下四周,本能的推测出,所谓的明猛星·冠杞应该是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他看起来灵敏而且矫健,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冷漠感. 仿红香走进,“你愿意去吗?” “我愿意去.”碧岚的回答不全然出于服从,而是某种跃跃欲试,这是一场试炼… 皑雪茫茫,天空罩着浓雾,苍凉孤独.不时刮起锋锐的雪粖风几乎让人窒息. 幻璃雪峰如其名,充斥着寒意,但因为喝下了文堂特质的符水,整个身体都变得暖洋洋的.可她仍有些疑惑,而今所接触的白川流沿并非是她一度想像甚至所见的那般严寒.雪花飘落,只是寒意瑟瑟,却难冻僵体肉. 没有尽头的道路豁然开展.迎面袭来一股开阔的空气,蓝色的背景也同时扩大. 她仰头搜寻天空,吼声游荡,响亮有力,如同风吼.惹得天空颤抖. 娴望着远处的巨山,“那些山峰…只是一层虚幻的结界.” 她有些紧张,却忽然听得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妹妹,别怕!大叔我会保护你的!” 红岩色皮肤的雷纹笑了,“哈哈,炼评叔叔,你一直都是那么可靠.” 炼评身躯高大,皮肤褐色,低垂的短髯有些斑白.“别笑我啦!小纹.” “我只是是想到了从前,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和姜律被欺负的时候,你都会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 “因为你一直都是个坚强的好孩子!”炼评摸了摸雷纹的鼻子,“比你那混账哥哥好得多!” 远方一声惊鸣!引得这个队伍一阵骚动. 松鼠跳出来,“这吼声,呢喃的是「真言」!他在用本质之言测探封印符纸的箴言词汇.以语言的方式寻觅咒语的字符音调,以此破解结界.” 冷风吹拂脸庞,“那个……”碧岚问,“什么是真言?” “那是「临」之时代之前的太古语.”雷纹目视远方,“一切言语的本源.” 巨龙被压在擎天大山之下,竟有一条魔龙!那物精瘦如豺狼,硕大如山丘,头角如尖弓,双翼薄锋有力,赤黑色的鳞甲有如甲胃铁铠般粗厚且尖锐,体肤则如同裂开的岩石,毛发须绒枯竭一根不生. “糟糕!”炼评的表情好像在审慎考虑,他被那物震撼了,“要撤退吗?我感觉前方不妙.那……可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东西.” “向前走,”略胖的男人说,声音利落但紧绷.“完成任务.” 炼评思考着,“但...我感觉很危险——” “——闭嘴,幼稚愚蠢的「地之民」!”远方的山下,那个沙哑的嗓子传出苍老的吼声,吓得兜猫也缩了起来,“出来!现身!少在那里叽叽喳喳!” 古传说中,「神庭」统治天下后,便自居为创世天神·夸父后裔而生握「天权」,此后空中陆岛里的高权者以『天道』为利器自称为至尊,同时贬违纪者为「伪神」反叛者为「魔」和天外敌「恶」.呵斥下界物为「奴」、「禽」、「地之民」. 对于这段真假历史,命理哲人·莫开贞有言, ——人终葬于地、海. ——神消逝于风、云. ——妖隐藏于梦、虚. 那头龙明明在重复着毫无节奏的吼声,但很奇怪,她却很清楚的听得懂它在讲述什么. “「地之民」来这里干什么?”魔龙的两个鼻孔冒出黑丛生烟,“为财?为欲?” 上古之物部族分支极多,然而却同样有着自己独特的高傲和智慧,他们是远比人类经历更多古老历史的族群.故此反而拥有许多截然相反的评价,有的爱施舍,被瞻仰和爱戴.有的善谋取,遭到唾弃和疏离,有的则凶悍无比,被驱逐、击败或信仰. “我们会离开!我们什么都不要!”碧岚说,“不要伤害我们.” 它伸直身段,麟笔如剑锋,离他们更近.“撒谎!万年来我数次翱翔于东西两岸天地之巢.早就以经验知晓了你们的本质!你们「地之民」爱的就是财宝或者力量!你们总被轻而易举的诱惑!废话少说!撕下山脊上的那道巨符,你们要什么我给你们什么!”紧接着,魔龙似乎嗅到了什么,它紧盯着碧岚,“你身上,流淌着与我相似的同源之血!莫不是拥龙使的后裔!?很年轻……” 碧岚屏息,感到了巨龙的呼息——那气息真像锻铁的烈性焚风. 松鼠立刻跳出来回答,“长者,我等只是路经此处,不敢打破这强大的均衡!实在无能接受施舍.”魔龙斗眼凝视着它,缄默无语. “这条魔龙擅长诡计欺诈,别被骗了.”雷纹说道,“我幼年时曾听耽老说过这家伙的故事,这条应龙是个狡猾的怪物.它原是上古神族中的下阶者,因为极度渴望力量和痴迷于获得真正的神格,才落得这幅畸形的身躯.数百年前它曾经四处作乱为所欲为.而今力量被封印在结界之内,利用真言花费了几百年的光阴也只是露出了半个身体.” “住嘴!”一阵嘎嘎巨响自巨龙的喉咙发出,而火焰则在龙的三叉舌上舞动,黑烟从龙的口腔中飘出,“作为一个短命生灵居然还妄敢嘲笑我?你们这些只懂恐惧的渺小之物凭什么?你们见识过真正的神?真正的苍穹?我有你们前所未见的知识.” “别再理睬这家伙了.”文堂小声说,“它困于阵中,做不出什么危险事!说多错多,我们还是早点完成任务吧.” “嗯,雪峰的每一座山都可能是一座结界.谨慎起见,还是要探测周围环境,看看周围有什么异状.”炼评对那个身形略胖的人说,“不论任何情况都要劳烦你了.” 略胖的人点点头,独自漫游于边际. 文堂勉强的笑笑,“看起来只是结界松动了.我再写几道符,补充封印,事情就解决了.”他目视前方,胸前的血肉却悄悄的钻出一抹猩红剑影. 他死了. 第七十一回 面对文堂之死如此剧变,距离前者最为接近的雷纹当下的反应只是一愣. 那个被称之为炼评的男人则最先做出反应,他唤了一句,“当心!” 可面具人的长剑已经刺向雷纹,刹那间雷纹身形晃荡,模糊得如烟雾那般轻盈虚渺,锋利的长剑穿过雷纹的身体. 雷纹模糊的幻影吃惊尖锐地的质问面具人“伊孔,你他妈在干什么!?” 面具人嚇了一跳,立刻退了几步,他深呼吸,“因为龙血.”他直白精简地说道,“抱歉,我是个有野心的人.实际上这头魔兽没有撒谎,一旦饮下龙血体能会增强数倍,利用巫咒运气好甚至能改变血统.用途之多大于想象,市面上的价格更是贵得惊人.” “干你娘亲的!你疯了?!就因为这样?!”雷纹显形,面色恼怒.手臂一甩,原本刺中她胸口的长剑便飘到了一边. 面具人迅速做出反应,突进擒获过肩摔,并想要抓住雷纹的脑袋,但她忽然消散,化成数十只各自翱翔的黑鹰. 娴沉默不语,紧接这个空闲电光火石一般攻向面具人.面具人虽有兵器之利却仍被依靠拳脚的娴打得节节败退. 面具人双手同舞,掷出了暗器,才抵挡住娴的攻势.他幽幽的说,“事实上,我不是你们所了解的那个人.别恨我,我只想赌赌运势,和它合作干掉你们,回去复命…兴许我还可以代取明猛星之位.” 后来节奏变化,娴只攻击前进,面具人只防守退却.而天空中数十只黑鹰聚汇成雾影,凝合人形.只见她伸出食指,转眼便射出疾光! 面具人转身旋于半空.同那道疾光擦过,再腰上的锁链成功逼退娴的攻势,并同时将锁链扔向远处,而后他将其拉紧,悬于山腰.看着被贯穿的鲜血手臂,“呵,还以为我会死呢!”说完,徒手撕下山脊的巨符. 炼评矫健的身形犹如迅豹,迅速上前接住那张黄色符纸.魔龙双足扫地,血泥混浊飞溅,轻易的把这个男人拍飞,男人高举手臂,笨拙的试着把符纸扔向远方. 她想救他,全力上前却仍是万分遥远. 魔龙仰天发出足以惊动天宇的尖啸,引得碧岚耳膜嗡嗡作响.它太庞大了,在她的面前如若高山一般威严摄人.而后它嘴中赤炎倾喷而来,转眼就将那个舍身的男人灼成一堆焦泥. 炼评一动不动,紧握在指中的灰烬也随风淡去.蔓延出阴森森的死亡气息. 碧岚只能看到一个女人无助的哭喊的画面.对方原本脸上的那份坚强…消逝无踪,碧岚被震撼了!被死亡震撼了,被脆弱的生命,被人与人之间无力的羁绊震撼,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就在这一刻,那个身形略胖的男人忽然从地上升了出来.他走了几步,闭上眼,轻轻的握住了残骸伸出来的手,“我接受到了您的心意,安心的去吧,前辈!剩下的一切就交给我了!” “蠢蠢欲动的家伙!在这冰天雪地之间能被我承认的就只有你!我们一起为自由而战!”双翼摆动,魔龙翱翔于空际,其后烈焰喷向另一座山脊的巨大符纸.天宇沉默,而后一声粗糙的奇怪呼喊传来! “那东西!是冰雪天臂猿!”娴惊叫,“碧岚,快跑!这里的情况已经不是你可以参与的了!” 她无助地望着他们,甚至清楚的听得了娴呼喊的话语,却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只是呆呆的望着那几近遮天的暗影,毛骨悚然之间竟自欺欺人般的低下了头忍不住的哆嗦……她的心中升起了无比沉重的恐惧,她必须跑?但是要跑去哪儿?她还能去哪呢?母亲早已经走了,而她一度所能依靠的父亲……也在不久前离开了她. 可也不怎得,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多年后再次见到他的夜晚,那天晚上他为了保护她而牵扯着她在巷尾、丛野里狂奔.因为害怕被追踪,他一直在戒备的守夜,不敢入眠.而自己则在温暖和疲惫下入睡了.清晨醒来时,那个保护夜晚一直保护着她的人已经在旁悄然入睡,阳光静静照在他脸上,清澈轻盈. 她鼻子一酸,眼泪打转.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混乱间徒尔燃起了勇气和力量.碧岚暗暗地想,我不会再逃的,如果我就此逃走的话,就永远不会……有担当……就可能……会失去他.我要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这一次,我一定要! 碧岚这才高昂起头,只见山谷震撼,大地又一次颤栗起来.一双巨臂在另一座山里缓缓伸出,在山峰的幻影中呼之欲出.恐惧蔓延. “我来抵挡它!”天际之间,那只渺小的松鼠窜向冰冷的幻影. 忽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大声响,只见巨臂倒退,其后沉默……再无动静. 略胖的男人站着,地面蒸燃,流土升起汇聚,最终凝聚力量,如同大地弯臂朝着魔龙挥出石拳!揍得魔龙尖鸣,而后,略胖男人周边泥土堆积环绕,流塑造成形.将其层层笼罩,最后膨胀成一个高大的巨兽——土流牛魔. “蠕虫,下跪求饶.”魔龙全身鳞甲渐变赤红,张嘴喷射出更为夸张骇人的恐怖烈焰!狂风烈焰席卷而出,尘土喧嚣飞扬,瞬息之间已用烈焰将那土流牛魔彻底击退,令其失衡跌地. 雷纹念起咒语,张开五指引向天际. 流土再起,巨兽在雪沫冰粒中蠕动塑形. 而魔龙四周的冰雪和幻影涌动出一片黑暗,它惊觉,念吼一声,周围的黑暗遂即消失.并无端闪现在雷纹身边,迅速将其湮没.许久,光芒到来,黑暗避退,雷纹出现,一脸疲惫的喘着气,脸上的符纹正发着光,“不行!我的咒术对它几近无效.” 大地颤抖,两只巨兽相互搏斗,但魔龙凭借更为庞大的体型始终稳占上分. 碧岚躲在一角,竭尽全力心神,风雪天空当即劈下白色闪电.每一道闪电都干脆强劲,刺痛着它的眼睛;每一道闪电都击中着那个一个长着翅膀的黑色躯体. 面具人在山壁上哈哈大笑,“强大,上古之物卓实不凡!”他正悠然自得观摩着,身后却忽的传来严厉的呼喝,他转过身,娴冷冷的站在他的背后.这令面具人如侵冰般缄默了,拔出背后的利剑与其交战,趁着一次攻势借力后退,最后利用钩绳逃脱. 那一刻,碧岚敏锐的察觉他的到来,面具人明显是擅长近战的,而此刻他脱离娴的追逐,倘若要有效率的清理敌手,唯一的目标明确清晰——正是自己! 他的速度不及之前,姿态并不协调,是受了内伤…但,剑轨太快,碧岚还是不及他的敏捷.这时绒物从冰雪中蹿了出来,雾气涨出,它变出了一口整洁牙齿,咬住剑刃以微弱的力量移开了轨迹.舍身替她挡了这致命的一击. 她专注神志,掌心雷飞驰而出.他似乎早有准备,斜身躲开.冰雪里又蹦出另一只绒物,伴随雾气变成了一个臃肿的大肚子,面具人始料不及,被撞得一头栽倒在地,异常狼狈. 娴已赶来,趁此逮住了机会,二人一阵地面搏斗,最后面具人被绞技所捕,终于没了气力,由得娴朝着他的咽喉一拳重击. 两只绒物蹦跳到她身前,乖巧温柔.一只向她眨眼,一只柔软的依偎着它,她抚摸着嘴角受伤的那只小家伙,既感动又愧疚.忽然感觉这只小东西兴许是有生以来上天赐予她最好的礼物了. 空响, 巨兽与魔兽厮斗,魔龙展翅翱翔,喷射龙焱,土流牛魔则依石拳进攻. 雷紋双臂滴血,因为悲伤和愤怒神情有些疯狂,她依靠血咒搏取更为恐怖的战力,只见她身上的咒印滢滢闪亮那封雪域片刻幻化成阴影之地,暗礁恒升,幽魂飘荡.千百只密密麻麻的黑鹰和幽魂从她的身姿里疯狂冒出,如同炮弹一般轰炸魔龙. 魔龙息伏,双翼供弓,它惊声哮息,眨眼片刻便散退了所有黑暗! “凡人!下跪屈服!”它说完再次狰狞嘶鸣. 即使在雷紋的结界之内碧岚仍然气血翻涌,心跳剧动!一个片刻血气竟以涌出鼻喉. 雷紋见她如此,双手动作灵巧摆动,祭出富有韵律的结界.但再听到另一个巨吼时似乎一下子被什么力量撞得栽倒在地.“这……是龙吼!”她七孔流血,神色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受. 娴打量着鳞甲邪兽,“魔龙的本质是风与火之子,他既拥邪再生,那么邪恶就是它们的本质.倘若平时,绝对不是我们区区人可以与之抗衡的.尽管雪峰限制了它的力量,但龙麟太坚硬…我无法对它造成伤害!不过,牺牲了那么多人的生命!我们大家就绝对不能就此放弃!或许,我们大家可以试试”她转过头,望向二人,“齐心协力!” 雷紋喊,“齐心协力!” “齐心协力……”娴朝二人点头,进入松鼠所在的幻影结界. 碧岚默念“齐心协力!” 惊雷落下,撼动魔龙的身躯,魔龙宛若嘲笑,“蝼蚁,妄想想打败我?试试看!” 雷紋手臂流动的血液越来越多,她甩动双臂,半空中隐动着红色的讣文,龇牙咧嘴的幽魂异物沙沙作响,黑暗之物的手臂缠绕着魔龙四周的空间.巨缝绽裂的黑嘴唇拢向魔龙坚硬的身躯,密密麻麻的亡灵则朝魔龙聚拢. 魔龙惊啸,喷射赤焰,将靠近的蠕动亡魂烧蚀干净,“滚回『虚障』里!无脑的爬虫!”它残忍的伤害已死之魂.并不断沉迷其中,就在它专心对付眼前的巨形之物时,土流牛魔吸引了周围的土地,在脚下引变出一个凹形.它涨大了数倍,到一定程度之后忽然停止了生长,但它的拳头却毫无节制的越聚越大,单论大小已比牛魔还大.于是,牛魔轰出威力凶猛的拳头.排山倒海之势状如波浪,汹涌无比. 当魔龙注意到时,已经受到重创,连同身边一大堆的游魂倒推数百米之远,陷入山峰的幻影之中!虽是如此,但它倒退之时也念叨一声…流土牛魔炸裂,转瞬坍塌! 雷紋以血写咒,手臂摆动,借困阵之力意欲再次封印着这头强大的魔物.幻影若水剧动,波纹涟迄.惊鸣从中而出,魔龙几度展翅急速飞驰欲脱逃而出,却为这股若水般的形意所黏困,它拍打双翅,正欲缓缓脱困而出,不料身姿却为其如冰塑般所凝固. “不!不!从头来过!”它咆哮着,“不要!卑鄙!不!混账!不要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阿!” 它的话语中蕴含绝望,可碧岚却仍然无法从惧意中解脱,反而愈感愈瘆全无轻松懈意,仿佛隐约之间就可以触知对方这种夸张浮意之下肆无忌惮的邪恶笑容. 可是……她所预料和所想的事……一直未曾发生. 雷纹激动的叫了出来,“完结了?我们成功了!?天阿,我们打败了它!对手可是一条魔龙阿!叔叔你看到了吗?” 等她一说完,喜悦便消散了.毫无疑问,回忆的画面令他不堪重负,她想到了那个一直照顾着的他的男人. 她懊恼的说了一句,“不对!” 魔龙忽然尖刻地指出“确实不对.”它的举动转变得突兀无比,竟完全令人不知有何深意. “我依靠原有的阵势之助再以强固之法将其封印.虽囚困的了它一时,却远非长久之计.它对言咒有着卓越的神通,可能终究还是要那止先生…甚至耽老亲自来一趟.” 那魔物淡然的点头,狡猾得再不做任何反应. 碧岚叹了口气,已经疲于思绪了,她勉强拖着步伐,看着另一座山峰的幻影说. “还未完结呢.” 至少事情永远不会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