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南京》 当日南京内容介绍 南京大屠杀中有国人反抗吗?有! 南京大屠杀中有日军被杀吗?有! ——南京大屠杀首部描写中国军民反抗之作 在七十多年前的南京保卫战之后的日军大屠杀中,前十天是占领南京的日军屠杀最疯狂的日子,也是南京军民反抗最激烈的日子。但大量国军和市民的英勇反抗事迹淹没在一味的控诉中,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要求日本认罪的呼吁和认证中。南京大屠杀留给人们的都是血泪和屈辱,以致国人不愿接触这段历史自揭疮疤。本书独树一帜,一反常规,专门收集当日南京军民反抗素材,让人们耳目一振,知晓中国军民在惨绝人寰的蹂躏中还有无畏反抗乃至快意复仇。让人们想起南京大屠杀时不再只是悲愤和哭泣,而萌生一份对南京死难军民的敬意和追念。 当年的南京流传着一个秘密的口令:南南——京京!传说是两位英雄的名字,成为各种抵抗组织的默契暗语和行动口令,成为激励南京人民坚忍自守、期待光明的精神力量。 有人说他们是国军的军官,有人说他们是当地精英,有人说他们是教师是记者,有人说他们是和尚是埋尸人,还有人说他们是日军中的良知者和宪兵……他们精通日语,熟悉地形,有枪有车,神出鬼没,杀敌于无形中,救人于危难中。他们就是以国军上尉楚绍南和金陵大学教师燕京为首的一群中华热血男儿! 楚绍南和燕京目睹屠城日军的凶残和狂妄,激发起绝地中的拼命反抗,俩人变逃生为报仇,变恐惧为勇敢,以视死如归的从容心态,头脑清醒,自信镇静,携手从城外打回城里。他们营救了大批国军将士和难民,成立了10支南京战时特别分队,英勇无畏地对各种做恶的日军进行无情又巧妙的惩罚还击。他们互相比赛着谁杀死日军多,同时他们也在战斗中享受着生死情谊的快意恩情。 本部作品通过描写日军最残暴的前12天内的当日南京情景,尽数当年日军罪恶,揭露了日军野兽般的凶残和狂妄,展现了中华民族睡狮般的坚忍和爆发,歌颂了国际友人包括日本人民的人道主义援助,并从历史角度分析了当年大环境中的必然态势和国人的木讷和愚昧,同时也努力体现着六朝古都的文化底蕴,让人们从历史和人性的角度,客观地认知战争和历史。 本书综合参考南京当日之情的各类文献和传说,按南京陷落的12月13日至24日,每日一集创作成文,逐日重现南京城里的军民反抗事迹。文中日军的残暴行为皆有据可查,文中英雄的反抗事迹皆事出有传。 本作品再不是哭诉也无意鸣冤,更无需争辩考证求得施暴行虐者承认甚至认罪。事实是不需承认的,历史是不容改写的。我们只是让世人清楚,中国人在追求和平和建立与各国人民之间友情的同时,心中记得这笔帐的!我们可以宽恕那个时代的过去,但绝不能原谅和容忍不思忏悔甚至幻想重走老路的人!中国人在自省吾身自强吾心,睡狮早已觉醒,山河今非昔比,让我们为人类的平安和友爱努力。 当日南京创作初衷 1937年12月13日是个让中国人痛祭的日子,是个让人类共愤的日子。从这天到以后的六周内,人类史上发生了一场空前绝后的灭绝人性的残暴大屠杀,死三十万,伤无数。 历史上有集体杀人的事件,但没有南京大屠杀的残忍凶狠,手段毒辣; 战争中有难免的相互伤害,但没有南京大屠杀的侮辱生命,践踏尊严; 人类的历史有无数次占领,但没有南京大屠杀的兽性丑陋,无耻奸 淫; 财产的侵占存在你抢我夺,但没有南京大屠杀的卑鄙贪婪,倾城掠走; …… 在七十多年前的南京保卫战之后的日军大屠杀中,前十天是占领南京的日军屠杀最疯狂的日子,也是南京军民反抗最激烈的日子。但大量国军和市民的英勇反抗事迹淹没在一味的控诉中,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要求日本认罪的呼吁和认证中。南京大屠杀留给人们的都是血泪和屈辱,以致国人不愿接触这段历史犹如在自揭疮疤。作者本人最初也是如此,看到关于南京大屠杀的文章皆跳过去,包括相关的影视作品也难得去看。 我不喜欢有些关于南京大屠杀的作品只讲奇耻大辱,惨绝人寰,陷在悲愤里不可自拔,怎么惨就怎么写,要不然就乱骂一通,甚至在美化和开脱日本人。看这类文章让人心堵,败了就是败了,人死了就是死了,你哭你骂就会有人怜悯吗?!我也反对有些人挖着个炮弹拣着个刺刀就大呼这又发现了日军侵略中国的罪证,特反感找到张日军地图和什么当年的报纸就如获至宝放到博物馆里。他们打我们了杀我们了这就是历史这就是事实,犯得着到处求证什么细节去证实吗?简直是自取其辱。 后来无意中在《拉贝日记》等文献中发现了一些当时军民反抗的线索,就开始注意收集这方面的素材,结果越收集越多,国军官兵和南京市民并不是人们感觉中的软弱无能,中国人的血性和人性体现在他们的激烈反抗中,南京军民在惨绝人寰的蹂躏中还有无畏反抗乃至快意复仇。这让我非常振奋。 但南京军民当时的反抗很少有资料系统地介绍,更少有文学作品的歌颂褒扬,我们应该让当年先烈们的抗争重见天日,激励我们的后代正视历史。我要行使一份国人责任,宣传歌颂南京军民在当年的英勇反抗事迹,让人们想起南京大屠杀时不再只是悲愤和哭泣,而萌生一份对南京死难军民的敬意和追念。 另外,剖析日本人也一直是我想做的事情。我承认,日本民族是个伟大的民族,她的坚忍,团结,自律和谦逊屡屡让我赞叹。但日本民族在二战期间、在南京大屠杀的那一刻也让我看到了这个民族的骨子里的狡猾,自负和卑鄙。我不想为了维护什么说那场战争是一小撮军国主义分子的作为,我眼里明明是一场日本全民皆兵、全民族的侵略战争。 诚然,人之所以称为人是因为人类有思想会反思,德国人就是让人尊重的做过错事的人。日本人是不会这样做的,因为它骨子里的东西还在。所以,我没有指望他们认罪既往不咎,没有期待他们悔改重修友好,我只是想让中国人深刻地剖析日本人,还有我们自己。 剖析日本人不是寻求什么自我安慰,而是他们确实值得剖析。我们会看到他们色厉内荏里的极度自卑,看到他们谦恭礼让里的自私小气,看到他们小有成就后的无知自负,看到他们强硬自傲里的脆弱疲软……把他们看明白了,就知道他们当年为什么会那样残暴,也知道如何去对待这种兽类了。 同时,中国人亦诚然有积弱之处,但亦不乏铁血汉子睿智之士,中国人不是只会流眼泪,还会以我们的热血我们的勇猛,反抗并战胜敢于欺侮我们的任何人! 基于此,我动笔写了这篇小说。我不想过于刻意把以上观点如何理论化、条理化,所以想把这些感觉揉在文学创作里,希望读者读过后会与我有共鸣共勉,站在高处看待南京大屠杀、看待上代和这代日本人。爱该爱的,恨该恨的,想该想的,做该做的。 最初动笔是在2007年11月,当时是为了赶上南京大屠杀七十周年祭日,书名叫《金陵双雄——南南京京》,但没有写完,写作过程中,几次歇笔。皆因过于投入而忧郁痛苦。写作之时听的音乐至今不敢再听……然后插写了另一部抗战小说《重机枪》。最近几次修改增补,一直到由新世界出版社正式出版才算定稿。 当日南京素材说明 为了使本部作品内容翔实,贴近实际,作者在创作前在掌握一批资料的基础上进一步做了一番调查和资料收集。作者三次去南京实地考查,亲到事件发生地,亲行街道路线,并寻访一些老人和当地朋友,得到了更多的宝贵素材和资料,为小说创作提供了脉络思路和创作空间。 文中通过以国军上尉楚绍南和金陵大学教师燕京为首的一群中华热血男儿的英勇反抗事迹,将收集来的南京军民反抗的素材穿在一起,情节基本都有出处,都是当时令日军鸡飞狗跳的真人真事。比如金陵十二钗军用战备洞的构思,一是根据当时南京政府确实修筑了一批没有用上的地下指挥所,二是根据当年一粮商在地下囤积粮食挖了十多处藏粮洞而设计。当年这位粮商在大屠杀的危难之机利用粮洞救了相当数量的士兵和难民,后来这位粮商把私自偷粮卖钱的难民赶了出去。战后因囤积粮食和驱赶难民受到惩罚,救人之功淹没。 文中金陵双雄事迹一部分来自民间传说,但大部分都是真人真事。如夫子庙手榴弹炸敌,太平街冷枪,安全区卡车偷送士兵,军民惩治汉奸,日本特务的黑皮子暗记,挹江门逃跑通道,草鞋峡刺杀日军少尉,罗维汉追杀高冠吾,11名日军少尉被割喉,古平岗炸弹药库,军官抓中国盗贼,铁道部暴动,火烧日军货场,日机枪中队被反包围,日军纵容鸦片泛滥,江南水泥厂和栖霞寺难民营,孙元良和廖耀湘……这些素材在敌我档案和很多人的日记、回忆录中都有记载。 “南南——京京”的口令是当时守军在破城之前就留下来的,后来在安全区内也流传过,成为一些军人相认相助的暗语。 至于国际安全区拉贝等国际友人的事迹更是史实真切,确之凿凿。这方面的素材很翔实,拉贝和国际友人的描写,是按其日记和回忆录按每天发生的事实结合在文中。能够在文中歌颂和感谢的只是十之二三。 而日军的暴行更是根据实际发生的素材,各种施暴情景皆有出处,而且是按每天发生的暴行事实记载。在文中罄竹而书的也只是十之二三。作者注意捕捉日本人中的正直和人性之处,亦加以描述。 总体来说,南京大屠杀中军民反抗的素材来处多多,只是我们过去的作品无人注意和挖掘。本作品集中此类素材结合日军暴行纪实和安全区国际救援纪实,使作品有着纪实性和真实感。还有很多在后来发生的反抗事迹为了保持作品的当日性没有写进来,自是遗憾。但愿以后还有机会公布于众。 本部作品感谢《永不忘却——南京大屠杀史实》网站、《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网站公开资料的提供,也感谢当年国际友人留下的宝贵记录:《拉贝日记》、《威尔逊日记》、《魏特琳日记》、《田伯烈:外人目睹中日军暴行》等资料,同时也参阅了张纯如《南京暴行:被遗忘的大屠杀》、蒋公穀《陷京三月记》、郭歧《陷都血泪录》、《东史郎战地日记》、《中岛今朝吾日记》及当年的一些日军战报和日本报纸。 南京大屠杀祭述 南京素有“东南门户,南北咽喉”之称,城东钟山若长龙蟠绕,城西石头山似猛虎雄踞,久有“钟山龙蟠,石城虎踞”之说。城南雨花台笑吟花雨,城北八卦洲醉卧江中,更添雄浑秀美气势。秦淮、金川两河蜿蜒南北城中,玄武、莫愁两湖依偎东西城外,万里长江自西向北滚滚而来绕城折向东去,可谓山川俊秀中市廛繁华、人文荟萃。继公元229年三国吴定都南京之后,东晋、南朝的宋、齐、梁、陈四代,还有南唐、明、太平天国均于此建都,中华民国以此为都城,史称“六朝古都”、“十代故都”。 1927年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后,行政管辖区域扩大,人口猛增,经济繁荣。至1937年6月,南京有465。9平方公里土地和101。5万人口。 1937年7月7日,侵华日军发起卢沟桥事变,抗战全面爆发。8月13日,日军挑起淞沪战事。11月12日日军侵占上海后,以日本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率其所属的上海派遣军司令官司朝香宫鸠彦、第十军司令官柳川平助辖8个多师团外加海、空等辅助支援部队共近20万重兵,气势汹汹分三路直逼南京。 1937年11月20日唐生智将军仓促受命担任南京卫戍司令长官,率国军13个师和1个教导总队防守南京外围和城廓阵地,两个宪兵团和一个警察总队在城内维持秩序,总兵力约11万多人,大都是从上海战场撤退下来“比经久战,补充整理尚未完全”的疲惫之军。 1937年12月1日,日本裕仁天皇签发了华中方面军进攻南京的战斗命令。12月7日松井石根下达了《攻占南京要略》,朝香宫鸠彦密令各师团“就地处理俘虏”。12月9日,日军夺得了中国守军的全部外围阵地,完成了对南京合围。12月10日下午1时,日军劝降不成,分六路开始对南京城发起总攻。日军在飞机、大炮的猛烈火力配合下,在雨花台、紫金山及光华门与中国守军展开激战,击毁多处城垣。12日中午,日军攻占雨花台,并向中华门、光华门、水西门、通济门发起进攻,战斗相持至暮,中国守军虽尽全力但阵脚已乱。当日下午,唐生智向守城各部队下达撤退令后离城而去,各部队由于缺乏统一指挥造成大溃散,近10万国军和大批难民拥挤在下关沿岸望江无船。13日晨日军第6、第114师团首先从中华门侵入城内,光华门、中山门、太平门也相继被日军攻入,国民政府被占领。午后2时,日海军第11支队溯江而上,抵达下关。午后4时,日军国崎支队沿长江北岸攻占浦口。南京遂陷敌手,空前的劫难降临了! 当时南京城内的机关、学校和一些企业在战前纷纷西迁,至12月13日城陷时,南京在户总人数尚有50余万人,加上留在南京的中国守军,以及从各地拥入并滞留南京的外地难民,南京实有人数共为60多万人。 1937年12月13日,近20万日军涌进入南京城,在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上海派遣军司令官朝香宫鸠彦、第十军团军团长柳川平助和第6师团长谷寿夫、第16师团长中岛今朝吾等法西斯分子的组织和纵容下,对手无寸铁的无辜居民和放下武器的中国士兵进行了长达六周惨绝人寰的大规模屠杀和奸 淫烧掠。其手段之残忍,行为之野蛮,令人发指罄竹难书。 日军在城外先用饥饿和干渴摧残成千上万的俘虏,然后在沿江的上新河、汉中门、三汊河、中山码头、下关码头、煤炭港、宝塔桥、鱼雷营、上元门、草鞋峡、燕子矶等处疯狂地集体屠杀近20万军民,将尸体焚烧抛江。 日军在城内沿街挨户追杀平民百姓, 他们以杀人为游戏取乐,手段残酷野蛮,有枪杀、刺杀、火烧、刀劈、活埋、砍头 、水溺、切腹、挖心、分尸、锥子扎死、麻袋摔死、军犬咬死 、剖腹取胎、割乳刺阴、先奸后杀……制造了人类文明史上所罕见的“现代战史上破天荒之残暴记录”。全城的大街小巷横陈被害者的尸体,零散虐杀平民妇幼达15万多人。“江边流水尽为之赤,城内外所有河渠、沟壑无不填满尸体”。 日军进入南京后,不分昼夜逐户强奸妇女,掠夺全城居民和商铺的财物,放火纵烧全城房屋,“日本兵完全像一群被放纵的野蛮人似的来污辱这个城市”。全城发生8万多起强奸、轮奸事件,无论少女或老妇都难以幸免。许多妇女在被强奸之后又遭枪杀、毁尸,惨不忍睹。与此同时,日军遇屋即烧,从中华门到中央门,从中华路、太平路到新街口以及夫子庙一带繁华区域,大火连天,39天不息。全市约有二分之一的建筑物和财产化为灰烬。所有住宅、商店、机关、寺院、仓库被抢劫一空。“劫后的南京,满目荒凉”。南京城在经历这场血泪劫难的同时,大批中国文化珍品也遭到了野蛮地掠夺和破坏,在南京城遭受生命大屠杀的同时,又遭受了贪婪无比的文化大屠杀。 日军在最初六周的集中大屠杀后,零散的屠杀依然不断,直至1938年6月,迫于国际上的强大压力才逐步收敛屠杀,至11月将伪“维新政府”(3月成立于上海)迁于南京,历经近一年惨绝千古人寰的南京大屠杀始见平息。 南京大屠杀据不完全的保守统计,日军大规模集体屠杀中国军民28案共19万多人,零散杀害居民858案15万多人,加上在南京郊区被屠杀的无法统计的军民,总数远超35万人以上。 在这场空前的大劫难中,当时留在南京的以德国人拉贝为首的20多名国际友人给予了南京人民巨大的人道主义援助。他们在外国使领馆和教会学校较为集中的市内中西部地区建立了占市区1/8面积(3.86平方公里)的南京国际安全区,于1937年12月8日正式对难民开放。他们坚决与日军对安全区的骚扰和破坏进行了抗议和抵制,成功地庇护了全城剩余的20多万难民,得到了中华民族的尊敬和感激。 虽然日军攻占了南京,但南京军民面对屠城英勇不屈,仍有遍布全城的自发反抗,小股日军和散兵大量失踪被歼。期间大批慈善团体和个人挺身而出,不顾个人安危,掩埋尸体,救助伤员,体现了国人可杀不可辱、头断志不失的人格和精神,涌现了包括金陵双雄在内的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和事迹。 七十多年倏忽而过,今日南京虽已国泰民安繁荣昌盛,但南京大屠杀给南京人民造成的伤害和侮辱经世难忘。面对当今日本军国主义分子矢口否认曾犯下的罪恶,雨花台2万多军民的冤魂在控诉!中山北路、中央路两条“血路”的2万受难者的冤魂在控诉!下关码头、中山码头2万5干受难者的冤魂在控诉!上新河3万受难者的冤魂在控诉!煤炭港、鱼雷营3万受难者的冤魂在控诉!草鞋峡5万7千受难者的冤魂在控诉!燕子矶5万多受难者的冤魂在控诉!全城数万名被奸污辱杀的妇女在控诉!紫金山,幕府山、仙鹤门、汉中门、大方巷、安全区……35万亡魂的呼喊汇聚成隆隆的雷声,大地在颤抖,黑色的烈焰在熊熊燃烧。中华民族后起之辈无不切齿抱恨,深仇似海难以释怀!我们向世人宣告:中国人民在追求和平和建立与各国人民之间友情的同时,心中是记得这笔帐的!我们可以宽恕那个时代的过去,但绝不能原谅和容忍不思忏悔甚至幻想重走老路的人!事实是是无须承认的,历史是不容改写的,中国人在自省吾身自强吾心,睡狮早已觉醒,山河今非昔比,让我们为人类的平安和友爱努力。值此每年12月13日檄文跪祭三十五万中华英灵。(文中引用部分为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决书) 第一章 雨花台炮火 炮弹的呼啸夹杂着哧哧的弹雨铺天盖地而来,团团硝烟不待散尽又接连腾起弥漫在空中,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身体噗噗的中枪声中血光四溅,残肢乱飞,哀叫四起。 1937年的12月12日上午,南京中华门前的雨花台山顶,蜿蜒的战壕被遍起的烟雾和火光笼罩。敞着一杠三星军装领口、头罩德制m35式钢盔的国军上尉楚绍南低低地伏在简易工事中,怀里倚着一挺捷克轻机枪。他侧耳倾听着四周的战况,手里快速熟练地往机枪弹匣里压子弹。爆炸的气浪掀过来几具士兵的尸体,他伸手把战友的尸体拉过来,盖在自己身边另两挺捷克轻机枪和三个弹药箱及一堆弹匣、备用枪管上面。嘴里嘟囔着:“对不起了兄弟们,好好掩护我,让我为你们报仇!” 一个通信兵仆倒在工事里,气喘吁吁地说:“楚连长,魏营长被炸飞了,旅座命令你代理三营营长!”楚绍南探头观察着前方,头也不回地喊道:“上尉参谋楚绍南代理三营营长!你快回去保护朱旅长!” 昔日秀美的雨花台已是遍地疮痍,身后的南京城也是战火纷飞。古老的南京城素有“东南门户,南北咽喉”之称,城东钟山若长龙蟠绕,城西石头山似猛虎雄踞,“钟山龙蟠,石城虎踞”。万里长江自西向北滚滚而来折向东去;秦淮、金川两河蜿蜒城中;玄武、莫愁两湖依偎城外东西两侧,气势雄浑而景色秀美。山川俊秀中市廛繁华、人文荟萃,继公元229年三国吴定都南京之后,东晋、南朝的宋、齐、梁、陈四代,还有南唐、明、太平天国均于此建都,现在的国民政府也于此定都十年了。如今兵临城下的局势,这都城气数恐怕已尽。 这已是日军从早晨七时开始发动的第四次冲击。雨花台山脚至半山腰上布满了一片穿土黄色军装的日兵尸体。20多架飞机向着仅100米高的雨花台轮番俯冲着扔着炸弹,夹杂着地面上发射的山炮炮弹落在雨花台不到2000米宽的防线上。日军一次次冲近山顶,又一次次被打下去,守军孙元良部八十八师的阵地仍然坚守着。现已激战到第三天了,日军在阵前遗尸上千。中国守军也付出了巨大代价,两天多就死伤三千多人。 楚绍南向左侧大喊:“一排长!”有人嘶哑着接话:“万排长阵亡了!”楚绍南手不停地压弹匣:“你是哪位?马上代理一排长职务!”那人答道:“三班长范德彪得令,代理一排长!”楚绍南又向右侧喊道:“二排长、三排长!”有人远远回答:“代理二排长在!”“代理三排长受伤了不碍事!”楚绍南果断下令:“一排长范德彪你带一半人手去二连支援!”范德彪喊道:“一排就剩下九个人了,咋去支援啊?”楚绍南大喊:“那你就带五个人去,如果连长阵亡你就代理二连连长,和本营长保持联系。”范德彪回一声“得令”,真是瞬间连升两级啊,和鬼子拼了! 有人喊:“楚参谋,楚连、楚营长,二排还有12个人了。”楚绍南喊到:“二排长领六个人去三连支援,三连长如果阵亡你就代理!三排长,你领你们剩下的人把所有伤员和殉难的弟兄都送下去!快!快!鬼子要上来了!” 说话间楚绍南已把捷克机枪顺了出去,大喊着下令:“全营传令,不用放近打,现在就稳当地瞄准打,不许浪费子弹!”两侧的士兵扭头大声复述着,“楚营长下令,现在就打,别浪费子弹”的接力传令如海浪一样涛涛相随越传越远。涛涛声浪中,楚绍南瞄着五、六百米开外涌来的日军打起了点射,一个戴着白手套绿呢子战斗帽挎着指挥刀的日军小队长怪叫一声一头仆倒,接着刚蹲着架设掷弹筒的两名日兵仰面朝天翻倒,再接着刚卧倒的日军机枪手被打得蹦了起来,歪把子机枪也抛了起来。山上国军的防守枪声已全面打响,虽然火力不密集但也压得日军匍匐在地抬不起头来,两下对射起来。 楚绍南的捷克机枪一个弹匣20发子弹已经打完,来不及换弹匣了!一伸手换了一挺机枪接着搜索重要目标扫射着,第二挺机枪的子弹打完,伸手摸向第三挺机枪。 身后忽然传来换弹匣的声音,楚绍南没有回头喊着:“谁在那多管闲事?上去自己打自己的!不知道咱们人手少啊!”一个长点射,顿时传来一阵鬼子的嚎叫。身后的人挨着骂仍然咔咔地换弹匣,然后过来也伏在工事上。工事虽然简陋,但下部向前凹进去一块,足可两个人藏身。楚绍南一侧头大惊:“朱旅长,你怎么上来了?不行,这里太危险!刘参谋,你不知道这里是机枪阵地呀,快让旅座下去!”身后的刘参谋无奈地摊了下手。 朱旅长37岁,叫朱赤,八十八师262旅长,打起仗来有勇有谋,是名坚决抗战的热血军人。他沉着地举着手里的望远镜观察着战场说:“你打得也太熊人了吧!这一个中队的九个掷弹筒还没进入500米掷弹射程就被你钉死了,那九挺歪把子也被你看住,机枪手都被你打没了,谁还能奈何着你呀。整个雨花台就你这前面撂倒的鬼子最多,也难怪鬼子三番五次专攻你们连,他们被你打急了。奶奶的,鬼子要是知道你就是淞沪会战那个会说日本话的神枪敢死队队长更得气疯了。”刘参谋在后面接话道:“喝过洋墨水的军校高材生军事素质就是过硬,原来以为都是练嘴皮子的呢。”朱旅长喝断道:“谁他妈的练嘴皮子了?老子还是黄埔三期的呢!楚参谋也是打过仗的军校生了!” 楚绍南的确是打过仗的军人,他从法国军校被召回时淞沪战役已经开打一个月了。他是9月10日到南京国防部报到的,然后直接被派往上海的德械师八十八师。师长孙元良和他谈了10分钟后,破例把他直接任命为八十八师262旅524团三营二连的中尉连长。一般军校生都是从见习排长做起的。 之前楚绍南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了三年,又在法国军事学院深造了一年多。本来在日本陆士毕业后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到日本的陆军大学继续深造,一个是回国从军,但这两个选择他都放弃了。在日本的三年他已明白了日本朝野想吞并中国大陆的野心,再进日本陆大也学不到什么了,回国任职他又觉得回去和红军打仗不太对劲,共 产党的成分和主张是他心存敬重的,所以他放弃回国就可以当排长的机会去了法国军事学院继续学习,而这次面对日本的侵略他没等召唤便开始准备回国,召回命令下达的第二天他就踏上了为国效力的返程之路。 在军事院校里他除了学会了很多正规战争的战略战术外,还学会一身实战本领,他的个人野战能力和对各种武器的应用以及现代设备的使用操作都是一流的。他曾在原始森林只带着一把匕首生存过三周;他能把各种枪械玩到极致尤其是短枪在50米内弹无虚发;他的驾驭坦克、摩托车和汽车的水平胜过职业军人;他的一口流利的美音英语、东京日语几可乱真……他觉得最大的收获是自己悟出来的,就是军人面对战争的心态。 军人如果有正义感和捍卫感,有充分的信念和战斗理由,就会有一种自信的心态。而同样面对战争如果有了自信的战士,才能机智灵活、从容不迫从而更加顽强果断,战术和动作就不会失态变形,也不会蛮干莽撞。这样的军人是战无不胜的,或者说虽败犹荣。 在淞沪战役中他充分体现和发挥了自己的这种军人心态理论,在对日军作战时占尽了上风。可惜他只是一个下级军官,没有更多的兵力供其指挥,也没有机会用他的理论引领全军。不然说不定用不上一个月就会把日军赶回小岛去。 当时楚绍南到任后马上对中日双方的胶着状态提出了自己的打法,这也是让孙元良破格任命他为连长的一个原因。他的打法与当时在师部担任顾问的德国军官的想法不谋而合,就是组织敢死队,让日军日夜不得安宁,在战术和心理上同时对日军发起进攻。他挑出全连的36名精兵组成了在沪中国军队第一支“铁拳”敢死队,全队士兵勇敢机智、视死于归。他亲自率队深入敌阵,说着日语近敌屡次重创日军;他双手短枪百步穿杨,被誉为“双枪将”和“神枪队长”。连日军都知道中国军队有位会说日本话的神枪手军官。 在闸北的两个多月日日夜夜战斗中,他的勇敢自信、果断指挥得到众多好评,他也变得更加成熟,参战一个月时便被孙元良晋为三营代理副营长。要不是蒋介石为了保存实力从前线把一批军官调回,保卫四行仓库的壮举非他莫属。上个月撤到南京后被抽调到南京军委会参谋部任上尉参谋,如果再出马到部队起码应该是指挥一个营了。 楚绍南做了参谋以后,已经不直接指挥部队了,但他知道自己原来的八十八师的三营在雨花台防守,便执意申请来到阵地参加防守。他是12月8日上的阵地,12月10日日军就开始了进攻。在战斗中他身先士卒,一直是带着三挺zb-26式捷克机枪,让攻到他面前的日军吃尽了苦头。最让日军恼怒的是凡向这处进攻的部队,中队长以下的军官无一幸免,都被捷克机枪击中而亡,而且部队中的掷弹筒基本发射不出去,轻机枪也基本打不出连发,都被一挺捷克机枪神奇准确地抑制住了。 朱旅长左右看看喊道:“你的那位神投手搭档呢?撂倒这么多鬼子也有他的功劳啊,怎么,他也……”说罢担心地扫视着四周的死尸。 第二章 战场反思 楚绍南打出一个点射喊着回答:“你说燕京啊,他今天早晨被我赶回去了!他是金陵大学的教师,那个救护队的女医生是他的女朋友,他们快要结婚了。我让他们抓紧向江北撤退,好日子还没过呢。” 朱旅长回头看看身后的南京城叹口气说:“恐怕他们撤不到江北的,司令部早把下关码头封锁了,船都炸了。我们这儿可是首都啊,虽然政府机关和有头有脸的人都先期转移了,可是还有几十万百姓呢。如果这城真守不住,这些被我们打伤的野兽冲进城里……”朱旅长说不下去了。 楚绍南趁着换子弹匣和枪管的功夫也说道:“我曾提过解除封锁江面的参议,但没被采纳。唐生智司令下令把南京的退路堵死,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守城官兵感到退路已绝、抱定必死决心守城,但我们的抗敌国策就是以空间换时间,与入侵者打持久战,应该是灵活布阵和机动对敌,在气焰嚣张、实力强大的敌人面前要给自己留有周旋的后路。南京城要守,但不能死守,玉石俱毁的做法是不明智的。下关码头应该开通,如果战况不利,可以及时把部队转移保存抗战的有生力量。最起码要让城里的几十万平民过河啊。” 朱旅长气愤地骂道:“妈的,这仗没有这么打的!我们从上海70多个师的大兵团撤退,既不组织逐次抵抗以迟滞敌军的行动,又无具体的撤退和驻守目标,统帅部与各部队失去联系和控制,造成各部队各自为政,而且各建制的部队乱成一团,使日军尾追而来如入无人之境,造成了在战史上罕见的令人羞愧的大溃退。看看现在!上海沦陷不到一个月,我们泱泱大汉民国的首都南京就陷入了防守的被动中。如果我能活着打完这场仗,我一定向军委会上告,是指挥不力造成的失利!是战略不明造成的失误!是统帅无方造成的失控!” 楚绍南观察着战场又换起另外两挺机枪的枪管,接过话茬:“朱旅长,您说得没错。我也一直在奇怪,为什么不发挥南京外围‘吴福线’和‘锡澄线’两条国防工事的防御作用?那可是费尽4个师和几百万银元修了两年的“中国马其诺防线”啊!结果撤下来的部队连工事钥匙都找不到形同虚设了。还有,为什么主动放弃了无锡和苏州一线的防守?为什么不设法阻击日军的进攻速度给南京军民留点时间?为什么不令撤到安徽、河南、浙南、福建的国军部队杀个回马枪切断深入中国腹地日军的退路来个包抄呢?!” 朱旅长遥望着身后不远的中华门和依稀可见的紫金山,惋惜地说:“而且这南京处在长江的弯曲部,西、北两面背水,正是兵家所忌的‘背水一战’的‘绝地’。在古代,高山大江城墙可以用做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但现在的飞机大炮时代恰恰使这些古代优势成了守军的死地。我们的士兵又都是从上海一路溃退下来,兵员、士气和弹药都大打折扣。面对有着飞机、大炮和战舰掩护的两倍于我的20多万日军,仓促布阵,缺乏组织,战败是预料之中的,现在只是能坚守多长时间的问题。可惜呀可惜,看现在这兵临城下、三面被围的局势,这六朝古都气数恐怕已尽,苍天啊,保佑保佑我们中华民族吧。” 一直举着望远镜观察山南战场的刘参谋哑着嗓子汇报:“旅座,看,鬼子又上来了增援部队!” 对于日军的情况,身为参谋的楚绍南早就从一名击毙的日军少佐的图囊包中翻出文件做了调查,并及时翻译上报。从日军的整体部署看很是咄咄逼人。上海战事刚停,日军第十军司令官柳川平助辖率谷寿夫的第6师团等三个师团独自乘胜追来,接着日军上海派遣军司令官朝香宫鸠彦率中岛今朝吾的第16师团等五个多师团也争相而来。他们的总指挥日本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的司令部也设到了苏州,指挥着八个师团和两个支队,以及日海军第三舰队第11战队、野战重炮第5旅团、野战重炮第6旅团、陆军航空第3飞行团共20多万重兵,气势汹汹分三路直逼南京,临近南京时日军又派出国崎支队渡江向江北的浦口包抄,已经把南京城铁桶般围得水泄不通。 雨花台对面的日军是第6师团两个旅团的四个主力联队,师团长是谷寿夫中将。四个联队是冈本保之大佐的熊本第13联队、长谷川正宪大佐的第47联队、冈本镇臣大佐的第23联队、竹下义晴大佐的第45联队。见连攻三日没有拿下雨花台,日军上海派遣军司令官朝香宫鸠彦又派来末松茂治第114师团麾下的四个联队从另一翼向雨花台发起进攻。这样,雨花台正面之敌瞬间增至日军两个主力师团三万余人,而守军八十八师只有两个旅一万余人,一部分还是补充的缺少训练的新兵,同时又分出两个团守卫中华门。这三天死伤近三千余人,情势十分危急。前来助战的楚绍南就是在部队受重创后,一路从代理排长到代理连长、代理营长的。 刘参谋不无担心地对朱旅长说:“旅座,南京外围阵地尽失,只剩下我们雨花台、乌龙山炮台和紫金山了。日军攻势不减,占尽兵力、火力优势,而我们无险可依,弹药匮乏,药品短缺,损员巨大,弄不好还得是一场大溃退……旅座,您是不是先回中华门?” 朱旅长狠狠瞪了刘参谋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回中华门啊!可我咋能扔下这些弟兄们,不能辜负师座,不,军座的信任!” 刘参谋不顾责备继续劝道:“孙师长这回升任七十二军的军长后还兼着我们八十八师的师长,您可是升任师长的不二人选了,要保护本钱才是啊。” 朱旅长回身大骂:“你他妈的都啥时候了,还算计这些事!快点给楚营长再压点子弹!” 话音刚落,日军的又一轮猛攻开始了。这次他们集中了两个师团的72门75毫米山炮、野炮和20多架飞机的火力对雨花台开始了轰炸。楚绍南忙喝着刘副官:“你们快点下去,这里太危险了!”朱旅长打断道:“鬼子这回是全山地毯式轰炸,山上哪还有上面下面之分。”楚绍南骂道:“鬼子也太熊人了,这回连延伸轰炸都不用了,我们的伤员也不知都撤下去没有?”好像在证实楚绍南的担忧,山北传来了一片伤员的惨叫声。朱旅长急得直搓手要冲出去,被刘参谋一把拉住:“我去组织一下吧。”刚要爬起来被楚绍南一把按住:“不用去了!我的搭档回来了,他在就行!” 侧耳细听,爆炸的间歇中有一个本地口音的汉子在喊着指挥现场,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楚绍南感动地说:“是燕京和莉莉,他们又回来了。看来是放心不下我。” 日军的炮火刚见稀少,楚绍南又顺出了机枪,这时身边扑上来一人。楚绍南责备道:“你小子又回来干嘛,都快有老婆了,你可是为你们两人活的……”扑过来的燕京低头拉着半箱手榴弹说:“谁让我们是兄弟了,只要你在南京我们就要在一起。”楚绍南没有时间多说,左右大喊着:“谁手里还有手榴弹?都集中过来!让燕京老师过过瘾!” 第三章 响石的警示 燕京是金陵大学建筑系的教师,朴实憨厚。他出生在南京雨花石的主要产地六合县,从小就在雨花石中长大,对地下的东西非常着迷,上学后对建筑感兴趣,在金陵大学攻读建筑科,毕业后因学习成绩优异留校当了教师,成为南京地区对本土建筑颇有研究的年轻建筑专家。从近年战事紧迫南京开始构筑防御工事以来,燕京就担任了城内的防空洞和城防工事的建筑顾问。楚绍南从南京撤回来就陪着军事构筑顾问团成员视察过紫金山、乌龙山的工事,这时认识了燕京,彼此留下了良好印象。在极度缺少钢筋的情况下燕京大胆提出了用坚竹和木材补充代替的权宜方案得到了卫戍司令部的采纳。 他们的深入接触是在楚绍南从上海撤回的第三天晚上。当时楚绍南想调整一下脑里紧张的战场状态让自己清醒些,身着便服出门散步,信步行到夫子庙,赶上这里正举办一场南京雨花石夜赏茶会。虽然战火临近,但六朝古都的文化氛围依然未减,城内的秩序也很井然,历代的都城自有大家的风范。进入会场后楚绍南遇到了白天相陪检查防御工事的燕京,身边坐着性格活泼的孟莉莉。再次相逢两个人都十分惊喜,燕京大方地介绍莉莉是自己的女朋友,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校医。三人坐在一起,品茗论石谈兴顿起。 赏石茶会没有长篇大论的学术讲解,是人们很随意地把自己珍藏的雨花石拿出来,供大家欣赏并做以自己的见解说明。席间有几名美国人和英国人。 关于雨花石,楚绍南了解不多,只知道雨花石是世界知名的观赏石,是从宋代苏东坡的《怪石供》一书始创了宋代以来的赏石之风。明代朱元璋定都南京,这里成为全国政治文化中心,南京特产的晶莹如玉、图像天成的雨花石便成为了“天赐国宝”,引起了历代文人雅士的瞩目,文人墨客们赏石写石,促成了雨花石的文化热和交易热。民国以来,雨花石的收藏研究进入了新阶段,楚绍南在日本和法国时经常遇到有人把雨花石作为从国内带来的馈赠品送给友人。但至于什么是高品雨花石、怎么欣赏雨花石他没接触过。 众多雨花石收藏者纷纷把自己的珍藏小心翼翼地放到会场中心的观赏台上,最先一个人把雨花石放到水中观赏,精彩的特色介绍引来满场赞叹和掌声。 燕京在台下轻声给楚绍南讲解雨花石品鉴:“好的雨花石凝天地之灵气,聚日月之精华,孕万物之风采,是不假斧凿、自然天成的。从石中可以看出三山五岳、天地花草、飞禽走兽和人物文字,如画如诗,灵气四溢。只有质、色、形、纹都很上乘的雨花石才算精品,不过这样的精品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看来这小小石头里寄托着人们诸多的理想和文化。”楚绍南听罢点头后又摇头,不解地问:“不过为什么要放在水里欣赏呢?” 孟莉莉接过话:“天然雨花石来自水中自然要放在水里来欣赏,这样石质会更加晶莹和亮丽现出本色,好像遇水方见知音——她从水中来,还洁水中去。” 楚绍南笑道:“说得好!孟小姐我还想知道,雨花石只南京有吗?” 孟莉莉看看燕京,回答说:“据我所知,只南京有吧。南京遍地雨花石,但它的产地又相对集中在三处,有六合县、雨花台和长江下游的仪征县。三处之中,又以六合为最,就是京京家那里,对吧,京京。”燕京点点头。 楚绍南想了下问:“是不是因为长江到南京六合这里拐了个弯,又经过八卦洲的分流,加剧了江水的冲刷打磨和移动,才容易形成雨花石?” 燕京笑答:“楚兄就是喜欢动脑筋的人,不愧军中才子。雨花石的孕育到形成,要经过原生形成、次生搬运和沉积砾石层这三个复杂而漫长的阶段,也可谓是历尽沧桑方显风流。事实上正是由于长江流域经南京六合一带遇阻才折向东方,加剧了这千万年的流水搬迁,把含原生玛瑙的基性火岩磨砺成玛瑙砾石,就是雨花石。仪征地区多雨花石也是这个原因。” 已有七、八位收藏者展示了自己的精品,让观者感受到了雨花石文化开阔的视野、迥异的风格、丰富的内容和高雅的品位,讲解得也很儒雅大气,一旁的外国人频频点头拍照。 有一个人展示了释放蓝光的雨花石,燕京告诉楚绍南这是奇品:“雨花石分为九品,上三品雨花石依次为绝品、珍品和奇品,绝品为最高。”这枚雨花石被一个大个子美国人出价100美元购走了。 又有一个人展示了内有菊花绽放的雨花石,孟莉莉说:“这枚属于珍品了。”一位英国女士十分中意,出价200美元欲购,主人未卖。 马上有一位留着分头的穿着质地很好的长马褂的男人站了起来,眼睛很轻佻地瞥着女士们,把手中的红木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个红绸包,用软布拿起一颗乳白色的雨花石放在展示皿中。满脸得意地说:“我这颗珍品叫‘闺趣’,大家细看,一裸 女娇倚象牙床,玉体横陈,胸前两道半月细线似其双 乳,如此处再加两点红蕊就好了。” 哄笑声中楚绍南问燕京:“他这枚属哪类?” 燕京回道:“属中三品幽、精、淑中的淑品,本来挺有意境美的,让他这么解释给入俗了。真是人有多深,石有多深啊。”转过头来对楚绍南说,“石品反映人品,人品决定石品。只有人石合一,才是藏石者最高的境界!”大个美国人又出价100美元购走了这块“闺趣”。 这时有几人围过来问燕京:“燕老师今天给我们展示什么绝品?让我们开开眼。”“听说上次燕老师珍藏的四季图现世,可否一睹啊?” 燕京站起来拱拱手:“今天一天琐务繁乏,只想静观各位风采,以润养精神。不过未料我一好友在场,此乃保卫我们首都的国军精英才子,故随意展一石,还望楚兄莫怪。”说着走到台前,从怀里拿出一石,放在掌心让众人观看。 看上去这块雨花石不太起眼,除了有晶莹的感觉并无精纹,一个戴着礼帽的人小心地说:“燕老弟,看上去常品一块啊。” 孟莉莉一笑,悄悄告诉楚绍南:“常品是属于下三品了,下三品分净、常、庸三品。” 燕京淡笑一下说:“哈老板,请你再站后十步,对,借你礼帽一用,你把礼帽翻过来捧着。”一抖手,手中雨花石发出啸声射入礼帽中。众人不约而同齐呼:“响石!”几名外国人立刻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是一块千载难逢、传说中的响石,轻摇如风起青萍,重摇如江涛裂岸。 大家纷纷要求燕京再展示一下,燕京说声“好”,让茶馆老板把灶间的鼓风竹筒拿了过来。竹筒长有50公分,内径约有7、8公分。他招手示意楚绍南过来,双手向前平伸水平帮他端竹筒。燕京站在竹筒口10米开外,竹筒的另侧10米开外哈老板捧着礼帽,三点一线。燕京对大家说:“这块响石要有速度才能听出它的奇妙,大家注意响石穿过竹筒时的声音。” 离这么远能把石头投准吗?而且要不偏不倚地穿过竹筒?大家都提着心看着这一幕,只有孟莉莉微笑不语站在一旁,胸有成竹的样子。 燕京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看了眼竹筒,抬手一抖,响石飞出。只听响石破空之声在前10米之间悦耳之极似鹤啼似鸟鸣,刚劲而柔和与刚才一投大不相同,瞬间到了竹筒口,准准地射入,声音大变,如隐隐风雷,出筒后带着滚滚余音落入礼帽。 众人一阵掌声,外国朋友的照相机闪个不停。燕京此时却很诧异地站在那里,不解地说:“这响石在竹筒里的声音不对啊!平时是更加高昂悦耳,今天这样低沉,是不祥之音啊。” 一听燕京说是不祥之音,全场石友一下子都从刚才的忘我愉悦中回到现实。上海已经沦陷,战争临近,会有什么样的灾难降临到南京和自己头上呢? 那个高壮的美国人走了过来,用流利的带有苏州侬语音调的汉语说他要出价300美元购那块响石。燕京摇摇头,美国人以为他嫌少,举起了一巴掌,见燕京不语又变成了一个指头。 燕京用流利的英语说:“谢谢您对雨花石的赏识,如果我们有缘下次见面,我会赠送您一枚珍品雨花石。但这枚我要保存,因为它成了一枚警石。它在警示我们,防范灾难的降临。” 美国人点点头,表示理解,递上一张名片,上书:“美国基督教青年会 乔治•;;费奇先生”。 燕京和费奇先生握了握手,再次承诺,如果有缘相遇,会遵守承诺送其一枚珍品雨花石,言罢辞别。 走出茶社后,三个人在夫子庙又转了会儿,楚绍南夸赞道:“刚才你那手飞石穿筒的功夫不错啊。” 孟莉莉得意地说:“京京还会飞石打穴呢。”燕京瞪了孟莉莉一眼对楚绍南解释说:“是小时候总在鹅卵石里打滚,天天去找雨花石,用鹅卵石打果子、放鸭子,练着玩的。哪能打穴那么神啊。” 楚绍南哈哈一笑说:“你这样有准头的人以后打枪一定会是神枪手的。如今国难当头,战火纷飞,我们不管是当兵的还是教书的,都免不了与侵略者兵戎相见。看来我们在一起挺有聊头,走,喝杯酒去!”燕京听罢喜形于色,看了孟莉莉一眼,奇怪平时总不让燕京喝酒的她今天居然没有拦他。 酒桌上两人举杯互敬,互为对方的英姿和才学所折服,乱世英雄惺惺相惜,当即论起了兄弟。梦绍南长燕京三岁,又出过国留学,自然成了燕京敬佩的兄长。两人没有歃血为盟,但一杯酒重重地撞在了一起,从此便成了肝胆相照的好朋友。 第四章 杀敌比赛 自从11月份南京国民政府决定迁都重庆后,政府机关和大工厂及大学等机构纷纷迁到武汉或重庆。金陵大学也西迁成都,校长杭立武原来要燕京随队向成都押运文物,后来考虑到燕京有南京城防工事顾问的身份再加上是本地人,便命他留守学校。燕京慨然从命,日夜奔波着帮助军民修筑工事和防空洞,自认识楚绍南后两人几乎天天晚上相约喝酒议事。 楚绍南在12月9日上阵地的第一天就发现士兵们在加固工事时挖出了一些奇形怪状的雨花石,他便传信要燕京上来看看。结果第二天燕京上了阵地还没等细看雨花石日军便发起了对雨花台的进攻。燕京没有听从楚绍南的劝送,留下来与士兵们一起战斗。三天功夫便在枪法如神的楚绍南指导下掌握了步枪、轻机枪和手枪的使用方法,而且哪有事就出现在哪里,成了梦绍南的得力助手。 最让楚绍南和士兵们吃惊的是燕京的投掷功夫。在日军成群进攻时,燕京的手榴弹成了掷弹筒,甚至比掷弹洞威力还大。他扔得既远又准,一般健壮的士兵能投到50—60米就很不错了,但燕京可以扔到80米开外甚至到100米,从山上居高临下则距离更远。再加上手榴弹的延时时间是4—5秒,从山上扔下来正好在日军头顶爆炸,杀伤力极强。更绝的是,燕京可以一次两枚连环投弹,可以投向一处形成子母弹效果,还可以相邻两处目标呼应而炸。 学会了各种枪械的操作后,楚绍南便开始教燕京练枪法的准头,果不出楚绍南预料,燕京很快达到了优等射手程度,用长枪打得更准。楚绍南便按着这个特点让燕京集中练步枪和机关枪,燕京逐渐揉进自己飞石打穴的感觉,枪法突飞猛进,从第一天的打固定目标十发三中开始,第二天达到了打固定目标十发八中,打移动目标十发五中,第三天便达到了固定目标十发十中,移动目标十发八中。在楚绍南的引领下两人打击的都是日军的要害人员,出现在他们视线和射程里的军官和机枪手、掷弹筒手尽数被歼。 梳齐耳短发,俏面细汗,胳膊上戴着红十字袖章的孟莉莉,是负责雨花台阵地战地救护队的队长,指挥南京市民组织的担架队和茶水供应队,帮助部队抬运伤员和阵亡士兵遗体,组织茶水和炒面供应等工作。孟莉莉虽然是学医的,但满阵地上的死伤和鲜血还是让她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她坚持着,努力着,没有退下火线。 楚绍南一直赞赏孟莉莉的勇敢,燕京悄悄告诉他:“妈的,我们本来想在圣诞节结婚的,没想到日军这么快就打过来了。这下生死都难卜了,何谈结婚。”今天早晨,楚绍南正是因为想到他们要结婚,逼着燕京和孟莉莉撤下了阵地。但燕京回到城里后,想想把兄弟扔在前线于情不忍,便又重新返回战场,正好赶上了这次日军的大轰炸。 轰炸渐息,楚绍南喊着点着名,还活着的士兵从简易工事里都探出身来。阵地上的官兵已经越打越少,刘参谋向朱赤旅长报告:“旅座,523团快打没了,524团最多剩下一个连了。”朱旅长犹豫地说:“弹药都打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只能和鬼子拼刺刀了。可现在的敌我比例是十比一还多,我们是都战死在这里,还是为我们旅留点根呢?” 楚绍南抱着捷克轻机枪,边打着点射边喊道:“朱旅长,我赞成我们要保存点有生力量,不能把老本都拼没了,以后还咋报仇啊。”朱旅长看着山下蜂拥冲上来的日兵也下了决心,他扭头命令刘参谋:“你马上随最后一批伤员撤退,去中华门向孙军长报告,262旅余部准备下山退守中华门。”刘参谋得令转身而去。楚绍南回头喊了声:“刘参谋你照应点那个女医生!” 燕京感激地看了楚绍南一眼,边扔着手榴弹边大声向楚绍南喊:“楚兄,我已经打死48个鬼子了,够本了!你呢?过100个了吗?” 楚绍南也大声回应着:“要是算在上海的43个,我打死103个鬼子了。我也够本了!” 燕京的手榴弹已经投完,操起一挺捷克一个点射大叫:“哈,又报销一个,49个了,楚兄我要追上你,超过你!”两人对杀鬼子的计数曾经相约过,一定要确定死的才算,打伤炸残的、判断不了生死的都不算。 正当山上的守军用最后的力气拼命抵抗近前的日军时,日军突然一轮炮弹破空而至,这次是毫无预兆的轰炸。这轮短袭轰炸不但打破了以往的规律,而且冒着误伤他们自己人的危险,看来日军是急了,不择手段地开始进攻。 日军只打了一个排炮,但对山上守军的打击却是致命的。看来日军早已固定好刚才轰炸时的射击诸元,这排炮弹全都落在一线的工事上,正在探身射击的国军士兵们接连在爆炸声中腾空而起,包括朱旅长。 第五章 溃退 楚绍南的机枪掩体稍后的位置落上了两发炮弹,素有老兵素养的朱旅长躲过了第一发却没躲过第二发。炮声过后,当压在燕京身上的楚绍南抬身寻找朱旅长时,发现朱旅长已血肉模糊地躺在十米开外。 楚绍南和燕京扑了过去。朱旅长左大腿已经炸飞,全身伤口无数,血从四处涌出,气若如丝的朱旅长无力地抬起手对检察自己伤口的楚绍南说:“就你小子叫老子朱旅长,不知道犯老子的忌呀,又是猪又是驴的。”嘴角还露出一个微笑。这惨然而笑让不是军人的燕京看到的中国军人视死如归的幽默,眼中顿时满含热泪。朱旅长按住给他处置大腿的楚绍南的手挺着一口气说:“不用费事了,战死疆场,是军人的荣誉。你快,领着剩下的弟兄们撤下去,告诉元良军长,这仗不能这么打……妈的,老子才37岁……”说罢松开了拉着楚绍南的手,眼睛仍然睁着,定睛看着天空。 楚绍南大手在朱旅长的眼上一抹,恶狠狠地回身扑向工事。这时左右两翼都已经被日军突破了,远处已见国军士兵纷纷后撤。他当机立断地下令:“全体撤退!守城再战!快!快撤退!”说着不甘心地端起机枪冲着已经冲到眼前的日军洒过去一片弹雨。燕京也跑到旁边的掩体将剩下的手榴弹一一投出。两人各提着一把手枪压后向山下撤去。事后他们才知,日军的这次进攻非常成功,不但攻下了阵地,还俘虏了近千名国军士兵。多亏朱旅长的催促,三营残部才撤了下来。 楚绍南随着剩下的数百名官兵,一窝蜂似的从雨花台涌向中华门,一路保护着燕京,一面清醒地分析着敌我形势。 楚绍南在学习兵法时深知,不论是古代战争还是现代战争,敌我双方的胜败取决于势,得势者攻城掠地势如破竹,得势者得天下。日军现在是得势,他们占了现代武器的先进之势,占了日本大和武士的狂热之势,但这个势是短暂的,因为他们是侵略,是不得人心的占领,更主要的是,日军面对的中华民族是一头虽然昏睡但后劲却十足的睡狮!他回头听着日军占领雨花台发出的欢呼咬着牙喝道:“小日本你们猖狂一时却不能猖狂一世,中国军人早晚要打回来的!” 看着前面狼狈撤退的国军士兵,楚绍南也在分析着。目前国军的屡次大溃败有多种原因,现在主要体现在军队高级将领那单调低下的指挥素质和部分人畏敌如虎的怯懦上。决策时优柔寡断、战和不定,更有军阀的顽疾,私心大于公心,时刻图谋自保,才造成被动挨打的溃退局面。华北开战一个月,数量占绝对优势的国民党军数条战线全线溃败,日军香月清司的3个师团竟赶得10多个中国师沿平汉线一路败退。淞沪会战后仅一个月时间,日军便乘胜追击,驱赶着退兵打到了南京。 尽管中国军队有优秀的士兵,下层官兵也大多忠勇可嘉,有拼死报国之心,勇于血洒沙场,这点从淞沪之战的开局进攻和死守防御就可以看出来,中国军人屡有上佳表现,但就是因为没有好的战略战术、没有好的长官指挥而造成兵败如山倒的大溃败局面,而且看来这种溃败势态还要持续下去。 中华门共有四重门,最外面的门洞已封死,只有几架云梯架在城墙上。攀爬云梯有被日军击中的危险,先撤下来的部队无奈绕城西而退。燕京拉住楚绍南:“我们得进去,莉莉一定在这里等我呢。”说着勇敢地攀上了云梯,楚绍南也随着攀上,告诉燕京要爬爬停停,躲避日军子弹。进了城发现城里的人纷纷向北撤退,逆着人流赶到第三重瓮城时,终于发现孟莉莉正翘首站立在城门口,大有不见到心上人绝不后退的架式。燕京高喊着“莉莉”,两人扑到一起。看到燕京活着撤下来了,孟莉莉喜极而泣。 日军飞机大炮密集地向南京的十几个城门集中轰炸,古老坚固的城墙被炸得乱石横飞,城墙四周房倒屋塌,城墙洞开,城里的守军可以清楚地看见城外日军如蝗虫般的战车,还有日军士兵晃动的钢盔。 楚绍南正要冲向头道门攀城参加守城战斗,迎头碰到一群人从瓮城过道急急走出,中间披着黑色呢制军用披风的军官正是七十二军军长并代八十八师师长的孙元良中将。楚绍南忙迎上前立正喊道:“上尉参谋楚绍南报告,我们是从雨花台下来的,朱旅长已经阵亡……”孙元良缓了下脚步打断道:“我知道了!哦,你不是那个神枪军校生楚绍南吗?跟我的警卫营走吧!”说着便走了过去,后面跟着一群乱兵。 楚绍南愣在那里,因为孙元良带的部队是顺着中央南路向北撤退,怎么不守城了呢?未等楚绍南想明白,身边的人群涌动着裹挟着三个人往前走。 城内的街道上一片狼藉,到处是士兵遗弃的装备,有各种枪械、车辆、背包等。到了新街口前面传来嘈杂声,部队撤退的速度减缓了下来。孟莉莉说:“前面是国际安全区了。” 他们挤到前面的路口,看到路边插着两面白底红圈红十字的小旗。一个高大、胖胖的戴着圆眼镜的德国人和一名美国牧师正挥着小旗在用英语劝阻着军人不要进入中山路以西地区,一些背着大包小包扛着各种用具的平民正络绎不绝地挤进去。 孟莉莉介绍说:“那个德国人叫约翰•;拉贝,是西门子洋行的,他组织了17个外国人建立了南京国际安全区,他是主席。那个美国牧师叫约翰•;梅奇,他也是安全区委员会的,他又刚成立了国际红十字会南京委员会,有15个外国人。他们两个组织有交叉的,加在一起才27人,却维护着这么大的安全区,负起了救苦救难的重任。” 燕京也向梦绍南介绍说:“这是我们金陵大学的杭立武董事长发起成立的保护和救济战争难民的国际安全中立区,这些有爱心的外国人都参加了。这一带使馆和教会学校比较集中,从新街口这里起沿中山北路到山西路广场,绕着新住宅区经西康路,再贴着五台山麓到上海路至汉中路交叉路口,最后回到这里,这个圈里差不多4平方公里,占咱们市区面积的八分之一,四天前就向难民开放了。” 楚绍南点点头说:“这是国际惯例,国际安全区应该是非军事区,不得有军事设备,交战双方士兵不得进入的。”说着走向前,向拉贝和梅奇敬了个礼,用英语说道:“我代表中国人向您致谢!我会要求部队绕路而行。” 拉贝遇到个会说英语的军人,很高兴,看着楚绍南黄呢子军装上的三条细杠的上尉肩章,与楚绍南握手说:“谢谢你,请您向您的长官和您的部下保护安全区的中立,不要让部队在安全区穿行,更不要把军人的绑带、背包和武器扔在这里。” 楚绍南转过头向士兵们喊道:“各位兄弟们,这里是保护难民的中立区,他们是保护我们老百姓的外国人。我们要顺着中山路走,不要向左入内!”说完,拍拍燕京的肩对他和孟莉莉说:“好了,你们也留步吧。金陵大学和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都在安全区里,你们也别大意,注意安全。只是我不能参加你们圣诞节的婚礼了,保重!”又向拉贝敬了个礼而别。楚绍南刚走不远,身后咚咚一阵脚步追过来,有人喊着他的名字。 第六章 怒杀回城 楚绍南回头一看,是燕京跑过来。燕京真诚地说:“我们患难一场我得送你出城。可惜我们杀鬼子比赛不能继续了。” 楚绍南嘴角一抿:“这比赛不赛也得赛下去的,我们在哪里都是一样打鬼子的,一定要把鬼子赶出我们的家园!” 燕京深受感染:“要不是留守学校的责任,真想和你一起走,我们就一直赛下去。” 楚绍南指着路边丢弃的武器对燕京说:“抽点时间把这些武器藏起来些,以后比赛会用上的。”这时正走过左面广州路的街角,一支卡宾枪竖在墙角,看来放弃它的主人也很不忍心,仍把它竖放着保持这把枪的尊严。旁边不远还有一挺捷克轻机枪。楚绍南走过去拾起卡宾枪,不舍地说:“这还是新枪呢,德国造。” 燕京四下看看,突然一击掌说:“有了!右面珠江路口有一个中型的防空洞,上部有放煤油灯的小阁层,可以把枪藏那里,一般人不会注意到的。” 楚绍南恍然大悟:“对了,你是南京全市的防空洞建筑顾问,应该知道所有的防空洞吧。” 燕京仍然观察着四周道:“有规模的基本上都知道,而且有一批军用战备防空洞的图纸都是我设计的。虽然不如交通部、铁道部等政府院里的豪华,但功能可比它们的好。” 说着两人拣起卡宾枪和轻机枪,同时顺手拣起了一箱手榴弹和几把刺刀,燕京还拣了几套军服。一一搬到防空洞里藏好后,检查一下果然很难发现。 “以后再藏些子弹。你可要记得这个地方啊。”楚绍南嘱咐燕京。 “当然,这些防空洞都在我心里呢,都有名称和编号,这个洞叫珠江宝琴洞。我还有张全市防空洞分布图。可惜刚修完的金陵十二钗还没有用过呢。” 楚绍南不解地问:“金陵十二钗?这兵戎相见的事怎么用这样柔美的名字?” 燕京解释:“这是原来的南京警备司令部谷正伦司令为了准备巷战用的,共12个地下战备指挥部,也可做防空和仓库用的。当时为了麻痹日军情报机构,也因这些军事战备洞处在阴柔地下又各有特色所以取了金陵十二钗的名字,分布在主要城门和市内各区,谷正伦抱病去武汉后很可能没有移交给唐生智司令,即便移交了看这形势也用不上了。” 楚绍南问道:“你能进入金陵十二钗吗?” 燕京点点头:“当然能进去的,因为设计图是我做的,当时领着验收组挨个验收时也给了我一套钥匙。要是有时间我们可以检查一圈,可以把武器藏在那里的。” 两人出了防空洞追上部队从中山北路转眼到了通往下关的挹江门,这是从城里通向江边下关码头的唯一通道。溃退停止了,面前是国军三十六师的数十挺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和几排明晃晃的刺刀。他们在执行唐生智的命令,阻止部队向江边撤退,坚决不开城门。 楚绍南在长官们交涉的时候跟着熟悉城墙的燕京登上了城墙。遥遥望去,涛涛的长江此时成了南京军民的生死线。依稀看到下关客运站一带人头攒动,满路丢弃的箱包行李,江边仅有的几只民用渡船也停摆着。楚绍南心中暗急,如果成千上万毫无秩序的人们蜂拥向下关码头将会是多么可怕的场面。 城墙上已经有很多散兵在互相连接着绑带和背包带,争相缒下60英尺高的城墙。从城墙顶上望去,足有三个街区长的距离内,一根根由绑腿布、衬衫、被单,甚至弹药带结成临时的绳索布满城墙,一群群的军人冒着绳断的危险缒城而下。城墙下躺着一溜因绳索断后摔下的士兵,眼见这些摔得半死的人手脚还在抽动。 楚绍南问旁边挤着排队的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上等兵问道:“你是从哪里下来的?” 那上等兵看看楚绍南的肩章,向城外一指:“别提了,我们是六十六军守龙潭汤山的。”他愤恨地说,“前天下午我刚到营部,一排枪打来营干部全部毙命,我被一枪中在耳朵上然后被日本人抓走,我们五、六百人被集中在操场,五人一排捆在一起,我在中间。鬼子拿我们不当人啊,对我们用脚踢,用枪托捣,很多人的头被打破了血流不止。下午,我们被赶往一座大屋里,然后鬼子用机枪扫了两个钟头,我侥幸没有射中,但日本兵又用汽油一浇,放起火来。没被枪打死的又被烧死。当时我身边有个水缸,我赶紧蹲到水缸里,晚上敌人向屋里扔手榴弹,听到屋里没有声音了才走。我趁天黑从水缸里爬出来逃得一命啊。” 旁边另一位书生样的士兵也愤怒地数落着:“日本兵简直就是从上海一路烧杀过来的。听那些死里逃生跑出来的百姓说,苏州城陷后有两千多妇女被掳。他们不仅将被掳妇女奸 淫,还当众将被掳妇女剥掉衣裳,在肩上和胸上刺了号码。11月26日无锡陷城后,他们又大肆屠杀,纵火焚城十多天,掳夺妇女三千多人,还一路押来供他们发泄兽欲。11月29日攻陷常州时他们又杀了四千余名老百姓。 镇江12月9日破城后,三千未能离境之难民皆遭屠杀,妇女大都被轮奸致死……他们纯粹是野兽啊!” 上等兵接过话来:“按日本兵这个打法,南京城更要遭难了。我遇到个同乡战友他是上午从中华门外的花神庙那里逃回来的,日军在那里集体扫射五千多老百姓和一千多俘虏。我们还是快逃吧,以后再报这个仇。” 楚绍南沉重地说了声:“你们保重,这些仇一定报的,中国是亡不了的!” 远处的紫金山突然大火冲天、烟雾漫天,紫金山第二峰也告陷落。紫金山中山陵上方悬浮着两只日军汽球,无疑还在为远处的日军炮群指挥方向。燕京望着紫金山的大火喃喃自语着“紫金山焚则金陵灭”,转过头来对楚绍南说:“这是一个古老的有关南京的民谚。” 中华门、光华门、中山门一带的枪炮声越来越激烈,多处城垣被日军炮火击毁,日军从城墙缺口潮水般涌入,向城内四溢。城里溃散的士兵迎了上去,同仇敌忾反击着日军。楚绍南回首环顾着战火弥漫的南京城,低声对燕京说:“雨花台、紫金山失守,南京城就难保了。看来南京城必有这耻辱的一劫了。”接着问,“燕京老弟,你怕死吗?” 燕京握着拳咬着牙说:“人生自古谁无死,为家战死、为国捐躯是男人义不容辞所为。我现在想的不是死的问题,而是想着怎么能多杀死几个野兽。” 楚绍南点着头说:“人,只要不怕死,只要视死如归,就是强大无敌的。日本人千百年来受惠于我,现在他们以怨报德,真是一群湮灭人性没有德行的民族。我在日本呆过,我很蔑视他们的虚伪和贪婪。别看他们现在得势,但最后的失败一定是他们。”他紧盯着燕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想我们打回去,继续我们的杀鬼子比赛!” 燕京激动地说:“好啊!楚兄你不走了?那我也豁出去了,尽我们的所能保卫南京!” 楚绍南冷静地说:“我们不是蛮干,我们要争取我们不死。”身为教师的燕京也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点点头说:“论单人个体的智慧和能力,我们中国人样样不逊于日本人,我们要转入地下和他们斗智斗勇。” 楚绍南点着头:“对,我们现在不和他们正面较量,在敌人的肚子里和他们斗!你熟悉全城的建筑和防空洞,我会日语,我们一定会有所作为的。”两人紧紧地握下手,下了城墙,准备杀回城里。这时长官部的命令也来了,要八十八师不许撤退,立即返回协防中华门肃清冲进城的日军。楚绍南和燕京坚定从容地随部队又杀回城里。 第七章 里应外合 日军虽然从几处城墙缺口攻进来,但巷战中没有了飞机大炮的掩护,便没了优势,与国军士兵交火就占不了多少便宜了。国军里也不乏勇敢的战士,中华门、光华门、中山门一带成百上千的中国士兵在长官战死无人指挥一片混乱的情况下,自发地抵抗着,用自己的身躯阻挡敌人,慷慨赴死在所不辞。 楚绍南和燕京随着部队沿洪武路、长乐路向夫子庙方向追击着日军。看着迎着日军弹雨前赴后继的士兵,楚绍南感慨万端:“败时如流水如山倒,战时如雄狮如猛汉。” 燕京也不解问道:“这几天和这些士兵在一起,真是不明白,这样无畏的军队怎么会打败仗?从卢沟桥事变到现在才短短五个月就让敌人打到了我们的首都。” 楚绍南叹道:“中国人不怕人少,就怕人多,家大有内讧,国大如散沙。” 燕京看着眼前的夫子庙也叹道:“可惜这‘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了。” 此时冲进来的日军大部虽已肃清消灭,小部退出城外,守军又失而复得封住了缺口,但在夫子庙附近的平江府路一个贡院号舍里还是有机枪向外扫射着。 贡院是明清时期举办秋试之处,当年有二万多间供考试用的号舍。民国时期拆了不少,但一些规模大的完整的贡院号舍还是留了下来,基本格局与四合院相似,比四合院稍大一些。 这里有一小股战斗力不弱的日军,由于占据了有利地形,疯狂地坚守着,想等到城外的同伙攻进来。贡院周围牺牲了很多国军士兵,周围散落着几台被日军击毁的吉普车、卡车。 总体形势很危急,日军在南京的东、南、西三面的城门外发起了全面进攻,卫戍区司令部的指挥系统已乱了套,城内城外失去了配合,形势于我方不利,面前的这股日军要尽快地解决掉。 占据这个贡院号舍的日军非常狡猾和顽强,这一带是秦淮河风景区,没有高层建筑,他们在房顶上设有三四挺机枪居高临下,把大门顶得严严的,然后在三面临街的院墙和厢房墙上砸开几个枪眼,轻易不开枪,开枪就伤人。国军士兵们三五成群地冲过去都倒在他们的枪下,而且日军的火力控制范围远超过我方手榴弹的投掷距离。周围几个建制的国军都拿这股日军没办法。 楚绍南上前简短地吩咐了一下,然后和燕京穿上了刚打死的日军士兵服装,戴上日军钢盔,仓皇地向贡院跑去。楚绍南左右手各提着一把压满子弹的手枪,燕京兜里揣着日造九七甜瓜手雷,腰里别把刺刀,手里倒提着一挺看上去打光子弹的轻机枪。楚绍南边跑边用日语喊着:“这边的掩护——这边的掩护——门的快快打开——”后面射来的子弹纷纷打在他身边的地上。 贡院里的日军急忙向楚绍南和燕京的身后猛烈地开起火来,大门也欠了一条缝。楚绍南和燕京精疲力尽地摇晃着身体跑了进去。 按照楚绍南事先的吩咐,燕京“累得”一头就扎到了地上,闭着眼喘着粗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轻机枪的枪口却对着大门一侧向外打枪的一排日军的后背。 一个日军小队长站在正房门里,紧紧盯着摇摇欲坠的楚绍南。没等他问话,楚绍南咆哮着:“我的战友,我们一个小队,都完了!”然后喊着一个个战友的名字,都是他在日本军校时同学的名字,向屋里晃了进去。外面的枪声越来越激烈,手榴弹尽管投不到院子里,也四下隆隆地爆炸着,掩护楚绍南和燕京在里面的行动。院子里的日军马上把注意力又放到了外面。 日军小队长没再去注意“为失去战友疯狂的”楚绍南,举着一把指挥刀狂喊着:“这把刀是今天早晨朝香宫鸠彦亲王御赐给我们敢死队的皇刀,我们大日本皇军的敢死队,要为天皇陛下而战!为朝香宫司令官而战!”日军马上参差不齐地在应合着。 楚绍南这时看清了院里的情况,正房和东西厢房的窗户都打得粉碎,正房的厅里有六、七名日军军官,有名中尉中队长,还有两名少尉小队长。两侧的厢房里也都有满满的日军士兵,屋顶上也卧满了士兵。看来足有两个小队,近百名日军。 进入正房后,他没有耽搁时间,蹲在一个墙角后便开了火。只见他双枪一扬,一串点射,先是中队长,然后屋里的军官接连在他的枪下翻倒,全部毙命。与此同时,燕京掏出手雷,先是向东西厢房的房顶各扔了一颗手雷,然后又向正房的屋顶扔了一颗,之后急忙闪进正房把机枪架了起来。随着三声爆炸,燕京手里的机枪也开始疯狂向院子里扫射着,割麦子般扫倒了正门的日军,然后枪口扫向东厢房的窗口,这时楚绍南换了两只手枪也扫向了西厢房窗口和门口。日军房顶的火力顿时哑了,接着三面院墙向外喷射的火力也停止了。四处的国军士兵冲了上来,在东西厢房开的枪口塞进了几颗手榴弹……燕京端着机枪边打边跑出去开大门,国军士兵涌了进来,一场肉搏战开始了。 这股日军敢死队非常顽强,有十多个日军弄清楚是刚跑进来的两个人做的内应,打死了所有的军官,便不顾一切地向正房冲过来。这时正房里只有楚绍南一人,而燕京刚打开大门跑回来,燕京的机枪又不能再用,因为已有一群国军士兵冲进来。楚绍南两支短枪齐发,但距离太近虽然打倒了大部分,还是有三个日兵像疯狗一样扑到楚绍南身前,恰恰这时手枪里的子弹也打完了,楚绍南把两只手枪狠狠砸向日兵,日兵虽然被砸得头破血流,但一点没有延缓动作,三把刺刀同时刺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燕京出手了,他想都没想就把机枪砸向其中的一个日兵,接着向前侧方一个跃步,同时接连抖手,把楚绍南给他的挖工事时发现的雨花石如闪电般地飞出两枚,击中了前面那两名日兵的太阳穴。被击中的那两个日兵被打晕了晃了一下,但还不是像武侠小说里说的那样点穴就倒。燕京从来不夸大自己的功夫,他说过能打得准不一定认得穴,能打着穴不一定能打得倒,人挨了一枪都不一定倒呢。但日兵晕这一下就给了楚绍南救命的宝贵时间,他从腰里闪电般地拔出一只小手枪,砰砰两声脱离了危险,接着又补了被燕京机枪砸中腰眼的日兵一枪。楚绍南回头看看燕京想说点什么感谢的话,看燕京没事一样在低头找打出去的雨花石,楚绍南只好话到嘴边变成了:“这三个鬼子算你帐上了。” 这是金陵双雄传奇故事的第一个传说,说两名国军乔装成日军混入日军占据的大院,来个里应外合中心开花打死近百名鬼子的事迹。 第一章 难民的选择 1937年12月13日,这是个周一的早晨,一个平凡普通的日子却在南京的历史上刻下了空前绝后的耻辱印记。 随着日军第6师团长谷的第47联队率先从中华门突入,冈本镇臣第23联队也攻入了水西门,之前在光华门受损惨重的第9师团胁坂联队也终于从光华门入城,第16师团的大野联队、片桐联队以及野田联队一部从中山门冲进了城中。日军第16师团步兵第20联队的士兵们用白漆在中山门城门涂写着:“昭和十二年十二月十三日午前三时十分大野部队占领。” 全城所有城门放弃了抵抗,城门大开。 最初各城门涌入的日军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地向城里走着,怎么没有可怕的巷战?那些顽强抵抗的支那兵都哪里去了?等遇到的都是到处逃窜的中国市民后,日军胆子越来越壮,大屠杀开始了。 听到城里到处都是三八大盖和歪把子机枪的枪声,楚绍南和燕京伤心欲绝。枪声中虽然也夹杂着国军一些汉阳造、卡宾枪和手枪的枪声,不时还有手榴弹的爆炸声,但很快就没了动静。 最初安全区还是安全的,不知是因为范围在市中心处,还是对国际安全区还没有摸清底细有所顾忌,日军一直没有太靠近。不时还有一批批的国军士兵穿过安全区向北撤退着,还有大批从北边返回来想藏身安全区的士兵。 这一夜楚绍南和燕京一眼未合,早晨他们站在新街口安全区的入口处,心急如焚地看着市区内各处的居民在枪声驱赶中大量地向安全区涌进。看到有些士兵在和老百姓买便衣,燕京急忙把金陵大学搬迁时剩下的一些学生制服搬了出来,分发给路过的士兵,并嘱咐士兵把军服都藏起来。楚绍南和燕京便快速在安全区巡查着,记下各处的地形和人员情况。 南京市西北部这片安全区主要由教会学校、各国使馆、政府机构、图书馆、俱乐部、招待所、高级公寓、私人洋楼组成,是石头城中环境最幽美的地区。范围从南面的汉中路、新街口沿东面中山路、鼓楼到北面的山西路、西康路,再沿西面的汉口路、上海路回到汉中路,这一圈围住的面积大约4平方公里。 从12月8日安全区正式开放以来,二十多万难民潮水般地涌进了这片狭窄地带。这里有组织地建了许多大型的收容所,包括金陵大学、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南京神学院、南京法学院、最高法院、五台山小学、华侨招待所、化工厂仓库等近20多个场地,集中安置着大批难民,仅燕京的金陵大学里就安置了三万多难民,但收容所还是容纳不了继续涌来的难民,安全区内的每一幢楼房、每一间房屋都挤满了惊慌逃命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本地的、外地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惊惶失措地背着包袱,挎着篮子,提着大件小件的日常用品汇集过来。一间普通的房间内塞进了二三十个人,晚上只能勉勉强强地一个挨一个躺下来。到后来房间里即使挤得像罐头中的沙丁鱼,还是容纳不下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于是,走廊上、院子里、马路边、树林中,一切没有房子的地方,全搭起了像防地震那样的芦苇棚子和砖搭房。难民们觉得似乎进入这片插有白布红十字旗帜的土地,便没了生命之忧,从地狱进入了天堂。但楚绍南和燕京深知,国难之下没有静土,平静只是暂时的。 走了一圈后,楚绍南分析着,安全区内至少涌进了25万难民,加上后几天还会继续投奔过来的人看来要超过30万人。难以想象,在越来越冷的冬季风雪中,几十万人密密麻麻地生活在一起,要维护秩序,要取暖,要保证用水和吃饭,要保证卫生和排泄,要防病治病……真是困难重重。正式的管理人员却只是这二十几名教书的、经商的、传教的和看病的外国人。 到了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门前,看到五个教学楼都开放住满了,院子和走廊里也都挤满了妇女和儿童,这里主要收容妇女和小孩。孟莉莉和学校教务长,也是国际红十字会南京委员会委员的魏特琳女士正在校门口向难民们发送早饭。孟莉莉看到燕京便跑了过来忧心忡忡地说:“现在伤员快2000人了,外交部那儿的伤兵医院里的医护人员都跑了,我一会儿要去看看。” 燕京担心地嘱咐道:“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不行就到那里等我。”燕京说的是在金陵大学边上鼓楼附近的金陵十二钗中的熙凤堂防空洞。昨晚他和楚绍南领孟莉莉送武器时进入过,还给了她一把通用钥匙。安全区内他们有三个藏身之处,就是十二钗中鼓楼的熙凤堂、新街口的宝钗府和五台山的黛玉园。 “好的,我还要去各宿舍楼发早饭,你也要注意安全啊。你要是出事我就不活了。”孟莉莉楚楚可怜地说。燕京紧紧抱了她一下,晃了晃握紧的拳头,孟莉莉勉强挤出笑容点点头,也伸出小拳头晃晃。 又转回新街口后,楚绍南听到城里城外的枪声,看到不断涌入的难民和士兵,不禁皱起眉来。 按照楚绍南昨晚的计划,要先潜伏几天然后再出手。他分析说:“听现在的枪声,城里的枪声比较零散,城外上新河、三汊河和下关、幕府山一带枪声较密,估计现在日军主力在追赶我军撤退部队,而不久他们的主力将撤回城里驻防。现在是个空档,我们出去转转。” 燕京摸了下腰间的手枪:“好,我也着急想出去看看。我用不用拿两只手枪?” 楚绍南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说:“你单手用枪刚刚顺手,双手以后再练。有空还要教你几句日语。你带路,我们先去中华门、中山门、光华门一带看看,然后从南向北到下关转转,晚上再回到这里。”两个人来到汉中路的王府大街路口,一前一后走出了安全区。 一出安全区,精神一下子高度紧张了起来。越过路口一堆堆散乱的军服、枪械,刚走进对面的街道,就看到了满地的尸体和血水。沿街各户的大门都洞开着,燕京跳过满地的尸体带着楚绍南穿街过巷。街巷里到处都是被杀的人,左一个右一个,东一堆西一堆,有的是刀刺的,有的是刀砍的,更多的是枪杀的,子弹都是从背后射入的。满地都是粘鞋的浓稠血水,有不少是被扒了衣服奸后又杀的女人。拐进一些院子,院里也是尸体重重,屋子里女人被奸杀的尸体更多。有的房子被放了火,火势向邻家漫延着。真是一幅令人触目惊心的地狱图啊,两人恨得直咬牙根。 走到糯米巷与升州路的街角时,突然听到拐角处有人在大笑着,在到处零乱的枪声中特别刺耳。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下头,循着声音摸到拐角。笑声越来越近,就在这幢燃烧的房子侧面。 两人掏出枪来悄悄探出头,不看则已一看脑袋嗡的一声。倚着院墙的沙袋工事上,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日军少尉小队长把军刀架在一个被撕烂旗袍的少妇脖子上,一个日兵正强奸着那女子,旁边四、五名日军哈哈大笑着。三把步枪和一挺机枪扔在一旁。日军小队长穿着兜裆布,军裤还没有提上,看来是他率先强奸的。他用刀在少妇脖子和乳房上来回擦着。少妇紧闭着眼睛,嘴角流着血,无声息地软瘫在沙袋上,脚边滚落着一个花包袱,旁边躺着一个被刀砍倒的老人尸体。 楚绍南对燕京一歪头,沉着脸垂着枪走了过去。 第二章 烈女三枪 日军小队长发现两个中国老百姓装束的人走过来,笑声嘎然而止,马上把手里的指挥刀向他们一指,大声嚎叫了一声。其他日军回头一看有人站在身后忙提着裤子去拿枪。楚绍南根本没动,任由燕京一枪一个撂倒三,都是打在脑袋上满脸开花。还剩下日军少尉和一个曹长,楚绍南双枪一抬,右手枪指住日军少尉眉心,左手枪指着他没穿上裤子的裆部。燕京同时用枪指住曹长。 楚绍南用日语恶狠狠地说:“你们是野兽、魔鬼,这样对待平民,该死的你们!” 日军小队长举着刀和曹长愣在那里,没想遇到会说日语的中国人。那个少妇也被枪声震得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情境眼泪顿时流了出来。 楚绍南看到少妇的眼泪牙一咬,用枪点了下日军小队长举着的刀命令道:“你,剖腹向她谢罪!”日军小队长不相信地瞪大眼睛,楚绍南见他这个表情不由分说左手枪一扣扳机,“砰”的一声白裆布马上变成红色的了,小队长扔下刀捂着下身仰天大叫着。楚绍南上前一步骂了声:“混蛋,刚才你不是在笑吗!你再笑啊!”将右手枪的枪嘴用力捣进他嘴里,转了几下,牙齿滚落着,小队长昏了过去。 楚绍南然后用枪指着被震慑住的曹长命令:“你把这几个野兽统统拖院里去!”曹长不由自主双脚跟一并“哈意”了一声便低头拖同伴的尸体,然后又把小队长也拖了进去。燕京一直监视着,同时把步枪和机枪也提了进来。楚绍南轻轻抱着怀里放着花包袱的少妇后退着进来。 院子里也有着几具平民尸体,有间房子在燃烧着。楚绍南用脚踢着日兵的尸体命令曹长:“你把他们的军服都扒下来,把他们都脱光,还有你的。再把那边老百姓的服装给他们穿上,快点快点!”然后把少妇送到了另间屋子里。 曹长几下子就把同伴的衣服扒个精光,换上老百姓的服装,自己也脱得只剩下了兜裆布。楚绍南出来后在急急地浏览着从小队长地图囊里搜出的文件,问曹长:“你们是第9师团20联队的?”曹长“哈意”着。穿好衣服的少妇突然出现在门口,她扶着门用颤动的手指着曹长恨恨地说:“是他,砍了我的父亲!” 燕京正解下小队长的94式手枪,见状把子弹推上膛,打开保险,走过去递给少妇:“你想怎么处置他们随你了。” 少妇一步步艰难地走过来,用手枪开了三枪。第一枪对着刚刚苏醒的日军小队长恐惧的眼睛扣动了扳机,又对着曹长低垂的脑袋扣动了扳机,第三声枪响是对着自己的胸口。 楚绍南和燕京眼看着少妇倒下,心里叹着果真是烈女啊。把少妇和她父亲的尸体安置好后,两人默默地换上了日军军装。楚绍南换上了日军小队长的少尉军装,背好了94式手枪,装备上了军刀、望远镜、地图囊和将校水壶,燕京也换上了曹长的军服,装备上了38友板步枪,刺刀,94甲水壶,钢盔和装满了120发子弹的前后弹匣盒。他们是有意没有直接枪杀小队长和曹长,保持他们军服的完整和干净,只是都小了一号。燕京把剩下的日军军服扔到了火堆里,又把那两把步枪和机枪塞到院内的花坛下面。 楚绍南拍拍地图囊对燕京说:“晚上我们好好研究一下这里的文件,这里有日军的兵力序列部署图和在南京市内的驻防图。看来大部分日军安排驻在城外的。这次打我们南京的日军共有8个师团呢,还有3个航空队和海军第三舰队的一个支队。各个陆军师团中的联队和大队不下50支队伍。以后我们遇到日军先问他们是哪部分的,然后我们再说自己是另外部队番号的。” 燕京苦笑下:“我可是听不懂几句的,不行我就像昨天那样装喘不上气来。” 楚绍南系着军刀说:“没关系,你现在就学会说‘南尼’就行,问什么你都说‘南尼’,就是‘什么?’的意思。你装作被炸弹震聋了耳朵,然后由我来。”燕京紧着学说了几句“南尼”。 等一阵日军的脚步跑过之后,两人闪身出来,大摇大摆地向中华门一带跑去。燕京不无担心地小声提醒楚绍南:“咱俩可别让我们自己人当成目标了啊。”楚绍南低声回答:“从现在开始,我们千万注意少说话,别顺嘴说出汉语。” 跨着满地的尸体,迎着陆续进入的日军部队,楚绍南和燕京急匆匆像在执行务似的赶到中华门附近。 接近了城墙,迎面扑来烧焦人体的味道,突然一个场面两人定住了脚步。 一排国军俘虏在高高的城墙上排成一行,八、九个日本兵端着刺刀,使劲地吆喝着,用力向俘虏的胸膛或腰部刺去,国军士兵们一个个被用刺刀刺落在城外。那些被刺后落下去的士兵们在死神面前,有的高声叫骂着,有的哈哈大笑…… 城墙内侧的战壕里,一串国军士兵被捆在那里,日军从城墙向下泼着汽油,士兵们含着蔑视的微笑任汽油浇在头上…… 中华门里,第114师团在把1300多名中国战俘向外押解着,楚绍南不忍再看,那里有很多都是八十八师的战友。后来得知,这批国军士兵被押到雨花台后,被日军分批刺杀。 楚绍南和燕京看不下去了,他们转过身来向光华门、中山门一带跑去。热血在他们身上沸腾着。 路过武定门的正觉寺时,看到一队日军围着十多名僧道和30多名逃难者在寺前空地上,用步枪射杀着,现场哀号一片。只见这些僧人一直围着一个地方,嘴里念念有词,毫不畏惧,倒下了又有人围了过来,直至全部倒下。这时看清了,一个白须僧人合掌盘膝闭目稳稳坐在中间。日军士兵愣着谁也不开枪了,军官在旁催促着。一排子弹打在老僧身上,他依然不倒,就那样坐着逝去。 燕京气愤不已,日本不也是信奉佛教吗?怎么如此残害僧侣?他还不知道,昨天南门方家巷长生寺19名僧人杀害在该寺内,附近被杀害的老百姓不计其数,并将附近的房屋纵火烧毁。而刚刚不久,南京知名的龙华寺内,日军不但将该寺的僧人集体杀死在该寺内,还把在该寺地下室内的避难的30多名难民集体用刺刀戳死。同时又一伙日军闯进小心桥附近的消灾庵,把庵里尼姑赶进后门外防空洞内开枪射杀。另一伙日军一把火烧了南京城北明代古刹祖灯庵,将宏定、宏开、惟洲3个知名出家人杀害,庵内价值难以估算的大殿诸佛、菩萨、神像、器具、文约、典籍等皆被烧成灰烬。 走到光华门附近,日军迎面押来一队国军士兵走向城外。这时城外开进的几辆坦克在路面上一个炸弹坑前停下。坦克上的日军跳了下来,和押送俘虏的日兵说了几句,然后顺手拉住路过的五、六名俘虏一排枪打死,然后把尸体拖过来填在坑里,让坦克和后面的汽车开了过去。 楚燕两人心里在滴着血,但都很镇静地走了过去。他们的自制力都很强,而且特别默契,就如刚才那场小战斗一样,事先并没有商量该怎么做,就都采取了一致又默契的行动。 到了中山门,看到有的日军呼喊着向城外跑去,两人也跟着出去。 第三章 绝路还击 楚绍南和燕京随着日军出了中山门,看到日军在召集部队在一个空场上奇怪地绕圈跑步,听到日兵的说笑不禁让楚绍南怒发冲冠,原来他们在这里活埋了昨天在攻陷紫金山后扫荡俘虏的一千多名国军士兵和两千多名平民。这批日军是第16师团的片桐联队,他们在以惨重代价攻占紫金山后“群情激愤”,极端残忍的片桐护郎大佐想到用活埋的方式来报复这批三千人的战俘和平民。他命令日军把俘虏分成五堆,在机枪的环围下,逼迫中国人挖深坑。当中国人意识到在为自己挖掘坟墓时,不时传出阵阵凄惨的哭喊声。有几伙想和日军反抗拼命的当即被机枪扫射而死。最后由日军的工兵部队加速挖好这五个大坑,残酷的活埋开始了。通过日兵的说笑就知道当时难以想象的凄惨,他们讲着很多中国人身子被埋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气绝身亡。 现在日兵集体在埋后的地面上绕圈跑步,以把土踩实,后来又开来一台坦克反复碾压,旁边有位随军记者用摄像机记录下了这一残酷场景。后来在东京国际军事法庭审讯战犯时看到了这一镜头。 过了中山门到了太平门,看到百米开外一个日军中队长举着军刀在叫喊着指挥日军集体枪杀着1300多名战俘。听到战俘里有人用粤语呼喊着,楚绍南就知道他们是六十六军和八十三军,因为只有这两只部队是广东调来的。 这些战俘是唯一按照唐生智司令制定的撤退计划突围的叶肇的六十六军和邓龙光的八十三军的士兵。这两支来自广东的地方部队,很是勇敢顽强,也服从命令。两个军其实只有四个师的兵力,其中的第156师由于通讯中断,未接到突围命令也随大流向下关撤退,其余的154、159、160三个师则从正面突围,冲出太平门奔安徽而去,这是当时唯一的生路。 当时国军的编制虽然叫师,但人员数量却大不相同,有的师其实只是旅的编制,三个团只有数千人。而日军的师团虽然也是师级编制,但却辖2个旅团,每旅团2个步兵联队,每个联队就3800人,还有工、骑、炮、辎各一联队,共8个联队。一般齐装满员的日军常备主力陆军师团兵力往往可达24000-28000人,拥有战马7630匹、步骑枪14900枝、掷弹筒144个、轻机枪288挺、重机枪54挺、山炮16门、野炮36门等武器装备,是具有多兵种配合的有强大战斗力的作战单位,这种师团属于日军序列中的甲种师团。 突围中迎头遇到中岛今朝吾的第16师团就是日军中标准的甲种师团(日军编制中1至20师团都是甲种师团),虽然国军有三个师之称但加在一起才不到三万人,装备更是相差悬殊。拼了命的国军士兵和红了眼的日军士兵短兵相接,头一天被炮弹炸伤大腿的中岛师团长下令不放走一个中国兵。 双方在突围与包围中伤亡惨重。当时159师代理师长罗策群挥着手枪身先士卒打头阵,160师参谋长司徒非少将、159师477旅副旅长黄纪福上校、956团团长蔡如柏上校都在突围中失踪。这两支部队近三万多人的队伍,守城时伤亡一些,再经这次突围伤亡一些,有1300名士兵在太平门被俘虏,有约七千人在仙鹤门附近被俘,大部被打散,在安徽集结时只剩下了三千多人。叶肇军长更是历经磨难,在突围中与部下失去联系,一度被日军俘虏,隐姓埋名当苦力给日军挑行李,在一村庄宿营时伺机潜伏下来,后来辗转绕道上海,才返回广东重新归队。 楚绍南心里为战友们着急,这一千多人要是炸了营,面前的一百多日兵应该不是对手,怎么就这样硬 挺被扫射呢。燕京小声说:“你说是中国人怕死吗?不是,因为他们昨天还在浴血奋战……这里可能是心理方面的问题。大势已去,不求苟活,只求速死,是视死如归吧。” 无奈中他们又向西而行,在鼓楼前他们停住了脚步。这里是南北横贯南京城中心的中央路和斜向西北的中山北路交叉路口。这两条路是南京向北逃生的主要街道,中央路通往正北的中央门,出门可去往幕府山和燕子矶一带。中山北路直通西北的挹江门,出门是下关码头、中山码头。这里的枪声非常密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正在进行着。 从中山北路到挹江门约五公里长的街道和中央路通往中山门三公里的街道上,挤满了争相逃命的各路兵马和老百姓,成千上万逃亡者惊恐得发狂,他们相互争夺着出路,以求出逃的空间。车辆、装备和人马相互拥挤践踏,路上遗弃着各种各样的军用物资。街道两侧家家都关紧了房门,使难民没有安身和转移之处,只得和各种装备和行李大堆大堆纠缠在一块。在城门口,更多的车子堵塞、着火。混乱的人群向前涌所造成的惯性把数百人推入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头顶上,日机不受任何阻挡,俯冲得极低,用机枪扫射着人群,一辆装弹药的卡车着火爆炸,接着人力车、汽车、马车在火焰中飞腾。而身后,疯狂的日军端着机枪顺着街道而来,从下关方向佐佐木的日兵也迎着难民冲过来,他们前后夹击向着这些难民、伤兵、年老者、体弱者、妇女孩子人群开枪……数万人倒在了血泊中。这两条血路布满着累累尸体血流成河,路边的鹅卵石缝隙里灌满了血水。后来日兵在夜间巡逻时都不愿意在这两条血路上久留,墙角树影里到处都是索命的冤魂。 在中央路上还是第16师团片桐护郎的第20联队一部,把路上还活着的军民抓捕600多名,随后把他们列为5排,最外面的两排人用电线捆绑着大腿,然后将其驱至玄武湖屠杀。当时因为玄武门先前已被中国军民用土堵死,日军便把抓到的人集中在那里的土丘前,用两挺重机枪、6挺轻机枪在20米近处扫射,血肉横飞、脑浆迸溅。 楚绍南和燕京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幕,虽感回天乏力,但他们也抓紧着各种机会,向日军施放着复仇的冷枪。在纷乱的枪林弹雨里,日军也没法分辨子弹的来路,在每人打死十多个日军士兵后,他们绕过中山北路出挹江门直奔下关。这时已是上午11时左右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日军第16师团第30旅团长佐佐木到一少将指挥着33和38联队冲向了下关客运站和中山码头。这里拥挤着数万名难民和国军士兵,江边上的行李、箱笼堆积如山。他们指望从这里渡过长江免遭屠杀。但仅有几只船被军方控制着运送着撤退之兵,更可气的是有的船装载最后一船军队到江北便没有人划回来。这样数万难民急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到了最后生死攸关的时刻,成群的有些力气的士兵便搬来商店的大门、洗澡盆、长凳子、圆木等作为渡江工具,跳入刺骨的江水,艰难地向浦口方向泅渡。仓促扎成的筏子在江面上翻沉,将上面的人抛入冰冷的江水中。而且为时已晚,江对岸也被日军占领,沿江架起了重机枪,要是顺江而下还有下游的日军军舰守候着。两万多人挤在下关望江兴叹,束手待毙。 从上午10时开始,日军从三面围了上来,开始了占领南京后在下关几乎每天都进行屠杀的第一场大屠杀,他们“哗”地逼近江边,然后卧倒射击,用机关枪、步枪疯狂地向难民群射击,距离有100米左右。野战炮和手榴弹也在难民群中轰轰爆炸,成千上万的难民在惊恐、愤怒、咒骂声中倒下。国军士兵中有几个年轻军官组织了近一个营的兵力做困兽之斗冲了过来,但瞬间便全部被击毙。很多士兵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跳入了江中以身殉国。血红的江水卷走厚厚一层尸体向南汇入黄海。 当时江边还有一股顽强的反抗力量,那是南京市代市长、宪兵副司令肖山令中将指挥自己的宪兵团在江边与日军苦战。肖山令明知大势已去,但他没有选择逃跑,仍然恪守着自己的职责绝地还击。遗憾的是他再拼命掩护江边的百姓也是无济于事,几万军民望江兴叹坐以待毙,最后弹尽全体宪兵殉国,他领着几名警卫在投江时被日军击中壮烈牺牲(一说是举枪自杀)。肖山令中将当年才45岁,他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原来任南京宪兵司令部少将参谋长,后因原宪兵司令谷正伦因病赴武汉治疗,肖山令升任中将宪兵副司令。南京保卫战开始后,又任代市长和警察厅厅长,亲率两个宪兵团和警察大队在城内做预备队协助抗击日军,其间多次驰援富贵山、中山门、光华门等战事最激烈的阵地。唐生智宣布撤退后,肖山令心念自己为南京市长拒绝先行,亲率宪兵断后阻击追赶日军,终于壮烈殉国。这是一个当年守军中一个闪光的人物。 混在日军队伍中的楚绍南和燕京见此情景,把悲愤藏在心里,咬着牙进行着他们独特的复仇。 第四章 防空洞里藏将军 楚绍南和燕京当时混在日军中向人群上方开着枪,渐渐移动到日军的右前侧。楚绍南先把眼前开机枪的日军冷枪打死后便抱起了机枪扫射着,但他的目标是日军的左前侧,弹雨不时地洒在日军队伍中。燕京也用日军的三八大盖向日军的左前侧对射着,转眼打出了几十发子弹,至少有近10多名日军倒在他的枪下。日军以为是难民群里的反抗。尽管这种报复已无济于大局,但至少也让日军付出了一些代价。 看看屠杀已近尾声,难民群里已无回击了,燕京俯在两眼发红的楚绍南的耳边说:“该撤了吧,没有机会偷袭了。” 楚绍南观察了一下说:“好的,我装作受伤,你搀着我下去。”说罢趔趄了一下好像腿上受了伤,燕京忙扶他离开。 这边枪声刚息,南京内城以北的尧化镇附近又一阵密集的枪声,是山田支队将在乌龙山被俘的中国军民六千多人圈至一起用机枪屠杀着。 楚绍南和燕京两人相扶着进了城,钻入了街巷中恢复了正常行走。他们沿着虎踞路向南而行,想从西侧绕回安全区。这时已是下午,听得江边不停歇的枪声,各个码头还都在进行着屠杀。快到汉中门时,城西上新河方向的枪声密集不绝,那是日军谷寿夫师团的第45联队绕南京城西侧从南向北扫荡,在向下关进攻的途中,即在水西门、汉中门外广阔的地域内与三批难民相遇。此处东面是城墙,西面是大江,北面已是陷入敌手的下关,南面是南方追上来的日军,在凶虐的谷寿夫指挥下,日军对准三万多名难民开枪射杀,水西门外、江东门、三汊河、广播电台、新河口、荷花池、江滩、棉花堤、东狱庙等等广阔的地带,尸横遍野,人血涂地,惨不忍睹。日军更惨无人道地在江东门桥驱杀三千多名难民,大部是驱赶落水后射杀。 城里的屠杀也还在疯狂进行着,全城枪声不断。国民政府各机关大楼上已插上太阳旗,各城门楼上也都挂上了太阳旗。南京城里已经涌进来好几万日本兵,小营一带、国民政府、西华门的中央饭店、新街口的国货银行、交通银行、外交部、铁道部,四面八方都驻有日军。各条街道也游荡着以十到二十人为一队的日军逐户搜索着,到处追杀中国人。砸门声、哭喊声、叫骂声、狂笑声,伴着股股黑烟回荡在往昔美丽的古城。日军不但把南京陷入磨难和痛苦中,同时也把自己的兽行钉在了人类的耻辱柱上。 楚绍南注意到日军很注意各个防空洞的搜索,行到汉中门看到日军正在围攻城墙里一个大型的防空洞口,里面不时有机枪和卡宾枪的子弹射出来,反抗很激烈。日军正在架设迫击炮,准备平射洞口。还有一组日军在准备着毒气,戴着防毒面具。楚绍南分析说,这里一定是个官职不低的人,因为他身边有火力很强的卫队,突然一个激灵:“是不是孙师长他们呢?我们八十八师可是都被围在城里了啊。” 燕京仔细端详着这个防空洞,突然拍了下自己的钢盔,悄声对楚绍南说:“有了,这个防空洞在修建的时候曾挖通了汉中路下水道主干道,后来砌了一堵墙隔开着。我们去找到那堵墙,他们就有救了,然后转入这附近乌龙潭的战备洞,金陵十二钗的可卿坊。” 说动就动,燕京领着楚绍南趁人没注意在汉中路上钻入了下水道,一路摸黑跌撞着找到了那堵墙,听到里面传来了阵阵咳嗽声,日军开始施放毒气了。楚绍南力用力踹着那堵墙边大喊着,要里面也配合。 很快里面有反应了,墙瞬间被推倒。里面人的一看他们的日军黄色军装吓了一跳。燕京忙说了几句汉语才稳定下来。进了防空洞后,楚绍南一看有20多人,几乎都是军官,每人都配着卡宾枪或捷克机枪,腰间还插着手枪,看他们的军服就知是国军的精锐部队教导总队的。这伙军官拥着一个高瘦的军官挤过来,楚绍南看到他肩章上一颗金星后一个立正做了自我介绍。这时洞口巨大的爆炸声夹着烟雾让人窒息,来不及再说什么,燕京忙在前面带路,大家一个个快速挤过了洞口躲开了毒气。 到了一个出口井处,燕京停了下来。这里的过道仅容一人通过,他回头介绍说:“这里上去是街道,对面是一家典当铺,乌龙潭可卿坊的洞口就在院子里。我们的危险是要穿过这个街道。” 楚绍南向少将一行吩咐说:“我们先上去,你们一个个出来时马上都分散趴在地上装死尸,如果附近有日军大家要听我口令装作俘虏被押向对面。注意要分散开啊。” 后面的一个军官大声地喊着:“老子可不怕鬼子,飞机都被老子打下来了,俺堂堂特务营营长怎能装死!”在紫金山阵地的守军曾用机枪打下来日军的飞机,看来是他的杰作了。 楚绍南头也不回地回答:“我们这里有人怕死吗?现在日军在城里城外大屠杀,我们是要保存自己的生命,我们是抗日的火种。尤其是要保护少将的绝对安全!” 少将果断地命令:“胡营长,还有各位,从现在起,我们要服从楚参谋的安排!” 燕京开始行动了,他听听附近没有动静,便把井盖用力顶起,向旁边移了过去。然后探头看了看一纵身跳了上去。 接着少将也跳了上去,正待后面的上校向外爬到一半时,三个日军士兵突然从对面院子里提着大箱小箱地出来。看到有黄呢子军装还带星的,日兵马上把箱子扔下端着枪跑过来,嘴里大喊大叫着。 燕京马上站在少将和日军中间,急中生智把枪对着井下大喊:“哈牙苦!哈牙苦!(快,快点!)” 楚绍南也马上在里面用日语喊着:“我们抓到支那大官了,快点上去!”边推着上校快上。回头又用汉语对胡营长们说:“你们先别动!” 楚绍南跳上街面后,看到三名日军里面有个伍长便问:“你们是哪个联队的?” 伍长看到楚绍南是少尉,一个立正答道:“第16师团33联队冈村中队。” 楚绍南看看对面的典当铺又看看他们的箱子问伍长:“里面还有值钱的东西吗?有花姑娘吗?还有我们的人吗?” 伍长哈哈笑着:“没有人了。我们来晚了,里面好东西都被先头部队享用了。里面的人都变成木头了。” 楚绍南也嘿了下:“我们没有花姑娘还有支那大官啊,你们快去追你们中队吧。我也要抓紧上报师团长。”说着他用枪摆摆。 伍长和另两个日兵打量着少将退了回去拾起箱子,没想到伍长突然回头跑过来伸手要拔少将胸前的钢笔。燕京和上校急忙上前。但楚绍南动作更快,他一抬指挥刀的刀鞘隔开伍长的手:“他是军人,不得失礼,我要完整的上报师团长的。”伍长悻悻然而去。 楚绍南看着稍远点的日军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便命下面的人抓紧出来。忙里偷闲对燕京说:“你还会说‘哈牙苦’呢?老弟。” 燕京笑道:“只学了那几句,我还会说‘米西’呢。我先将长官送过去吧。” 楚绍南点头道:“对,你先和少将和上校过去,先找洞口。我们不该委屈我们的国军少将装死啊。”燕京端着枪押送状和少将、上校进了典当铺院里。 第五章 国军的排枪 这时已近下午4时,江边鱼雷营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几十挺机枪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一听又是在集体屠杀。日军这次屠杀我军民九千余人,先用机枪扫,后用刺刀戳,最后用汽油烧。4时半左右紫金山以北乌龙山炮台那边寂静了下来,楚绍南心中叹惜着,又一个炮台失陷了,还剩下幕府山炮台在坚持着。 更远的燕子矶方向也传来激烈的枪声,后来人们才知道,那里也正在进行一声大规模的屠杀。 燕子矶,是由南向北缓缓上行临到江边地形下陷形成90度的悬崖,在这里可以远眺八卦洲,一览长江风光,本来是个观光风景胜地,却因地形特殊,成了一些青年男女想不开跳崖自杀的去处,就像现在一些人在南京长江大桥上跳江寻死一样。当年著名教育学者陶行知在这里竖了一个碑,上书“想一想死不得”六个大字,但这场劫难中,五万多被驱赶到这里的南京军民,虽然并不想死但却活不成了。 南京城破后,日军的101骑兵大队尾随逃难军民追到燕子矶。当时正值枯水季节,江面上的渡船早就逃到江北,5万多逃难人群一时陷入进退维谷的绝境。日本骑兵当时带着几十挺机枪,他们把枪架在燕子矶一带的山头上,对着江边滩涂上的人群就是一阵猛烈的扫射,难民一片惊慌,四处逃散,妇女、儿童和老人被践踏者不计其数。有的人躲进了芦苇荡,但很快遭到了日军密集的扫射,中弹者横尸遍野,更多人被机枪驱赶着跳下了燕子矶的悬崖。尸掩荒滩,血染江流。因为这里地处偏僻,沙滩上堆积的尸体到次年春夏之交时还无人过问,臭恶气味,远闻数里之外。 下水道里的二十多名军官陆续上来后躺在街面上,和死尸混在一起,占了十多米长的路面。身旁伸手范围内都丢着自己的枪支。他们听到了城外的枪声,身为军官都清楚几十挺机枪同时开火意味着什么。附近的日军士兵还在大呼小叫来回奔跑着,城外的枪声和城内的枪声呼应着。 正待楚绍南在观察合适的时机让二十多人横过马路时,突然从街头拐过来一队日兵,有二十名左右的日军排队跑步过来。领头的是个中尉,身边跟着的是刚才那个伍长还有一名小队长。 看到情况突变,楚绍南马上低声命令:“都把手枪准备好,压在身下。脸都转过来,听我命令,打离你最近的,点射,尽量只开一枪。还有,大家要一直躺着,不许站起来。”然后又回过头对典当铺院门探出脑袋的燕京说:“你就埋伏在门口,有进去的就干掉。保护好万参谋长。”楚绍南已经知道了这位少将是教导总队第一旅的参谋长,名字叫万全策。 满地的“死尸”缓缓地调整着身姿,把手枪都调到点射,众人千奇百怪的死状姿势,但面部都朝着马路,属胡营长的姿势最“壮烈”,他是坐在地上倚着路边的树干“死”的,眼睛还圆瞪着。 楚绍南看到日军中尉和少尉小队长手枪没有出皮套,指挥刀也没出鞘,身后日军士兵好多都是背着枪,看来没有怀疑自己,自己也就没有拔枪走到马路对侧等着。这样日军离死尸堆也稍远一点。他担心胡营长会眨眼让日军看出来。这个距离也就七、八米,再劣等的射手也会击中目标的,何况这些身经百战的军官。 看到日军中尉堪堪走近,他身后的士兵正好站到死尸堆正面一排,教导总队的军官们几乎每人面对一个日军,楚绍南心头一乐上前一个敬礼。日军中尉是个中队长,他戴着白手套的手向头部简单一抬算是回了礼,开门见山地命令:“你抓的支那将军在我的扫荡区,马上交给我们中队!” 楚绍南一个立正,用流利的日语大声回答:“报告冈村中队长,我们追着他们打了半天了,我的部下23名皇军勇士都阵亡在他的卫队枪下。” 冈村一听有点发毛,因为他领来的士兵是22名,加他自己正是23名。他回头看看伍长又转过头来问楚绍南:“他的有卫队?卫队的在哪里?” 楚绍南诡秘地笑了下,左右环顾着街道说:“报告中队长,如果您遇到了他的卫队,您的部下将会全部阵亡。” 冈村脸色一变刚要拔枪,这时楚绍南已随着自己的话音后退一大步,改用汉语大喊一声:“点名!” 地面上二十多只手臂瞬间扬起几乎同时“砰”的一声,远处听到是排枪的效果,正是这两天日军常用来杀俘虏的打法,日军听到反倒是觉得正常的枪声。 排枪响过之后,看得出这批特务营军官的实力和素质,几乎枪枪都击在正前方日军的要害,倒下的日军都是一头栽倒便不动了。日军只剩下四个站着的人,其中有中队长和伍长,可能是他们离楚绍南太近了,军官们怕误伤便没有瞄准他们。 伍长回头傻了眼还愣着,中队长怪叫一声,逃向典当铺院里。楚绍南纹丝未动也没拔枪。只听到中队长刚一进院又一声绝死的嗥叫,是那个上校下手了,听动静是用的匕首。而那个愣神的伍长和另两个日军士兵被几名对着他们的军官第二排枪打成了筛子。伍长是被胡营长的第二枪击中头部而倒。 只见胡营长吹吹枪口,就要起身,这边楚绍南突然拔出枪喊声:“趴下!”几乎同时对着胡营长身边就开了一枪。胡营长惊得马上卧倒。 原来附近的日军纷纷被排枪惊动,都向这边望着,楚绍南向他们挥挥枪,唱了句“拉网小调”,有几个离得近的日兵看到楚绍南开枪以为他在枪毙俘虏,竖下大拇指便离开了。 楚绍南晃了一会儿,看没有人注意这边了。便命令:“大家匍匐前进,把自己的武器和鬼子的武器拿着。慢着,把你们打死的鬼子军装都扒下来,里面的衣服也扒下来,然后进入大院。” 院门口燕京轻声喊句“我带几个人去找洞口了”,闪身入内。 楚绍南在马路中间来回踱着,轻声催着:“大家动作快点!快点!胡营长,好样的,你收拾两个鬼子动作也不慢啊。”这时有些想往这边来的日军一看这里有友邻部队,便改向别处。胡营长不领情楚绍南的夸奖:“你个上尉敢向我少校开枪,看我以后不收拾你!你要不服我们酒上见!” 还真是胡营长动作快,他第一个拖着两个日兵的步枪加子弹盒也扒下了他们的军装爬到大院里。还没等他喘口气,身后传来楚绍南命令他和跟进的两个军官:“胡营长,你们三个换上鬼子的军装,快出来帮我把鬼子尸体扔到下水道和死尸堆里去,别忘了把他们贴身的军牌摘下来。” 日兵的军牌是用于确定身份的,日本人称之为“认识票”。上面刻印有佩戴者的姓名、所属联队、中队的番号,军官还有军衔,以便在军人战死或面部受伤、军服破损的情况下确认其身份。“认识票”每个出征的官兵都有,为椭圆形不锈钢金属片,用绳贴身系在右肩左肋下。燕京扯下了几个想试试可不可以当雨花石飞出去。 楚绍南处理日军尸体的策略是,尽量不让日军发现,时间不充足时就直接扒了衣服,让他们分不清日本人的身份;时间充足就给他们套上中国百姓的服装扔到难民死尸堆里,给难民陪葬。 洞口在院里的厢房厨房后,堆煤的小屋后墙上有个夹层,很隐蔽的拉门用钥匙打开后,军官们鱼贯而入。共28名国军军官。 宽敞的防空洞里通着电灯电话自来水,储备着几十袋大米和面粉。洞内结构为“可”字形,可字里的“口”是个指挥大厅。少将叹口气道:“我知道我们修了一批军用战备防空洞,可是找错地方了钻进那个防空洞,还多亏楚参谋啊。” 上校接着赞叹着:“刚才的战斗太漂亮了,富有传奇色彩都可以写小说了。”周围的军官们都点着头,赞同地笑着。 脱下日军服装的胡营长不满地说:“他差点一枪毙了我!” 燕京说:“楚参谋枪法精着呢,那是吓唬你一下。” 万参谋长这时喊过胡营长:“胡大奎,你知道我是什么军衔吗?” 胡营长不解地嗫嚅着说:“少、少将啊,谁不知道。”少将马上喝道:“现在,在我们生死攸关的特殊境况里,他,楚参谋,就是个中将。你懂了吗?” 胡营长一个立正,随着全体军官都跟着一个立正,胡营长大声地说:“明白,参谋长!”接着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看他是一条汉子,在和他开玩笑呢。” 楚绍南拍拍胡营长:“别忘了我们的喝酒约定啊,等我下次来的。”向万参谋长敬了个礼说,“参谋长,我们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们先在这里隐藏,我们一两天就来一次。这里可能还得送进来一些我们的人。等过几天如果有电了就方便了。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那你们可得多保重,多加小心。我知道,外面有很多教导总队和八十八师、八十七师的弟兄都没有跑出去,要不要我们也跟着你们行动?”万参谋长握着楚绍南和燕京的手说。 胡营长马上喊道:“我和他们出去,算俺一个。” 楚绍南感谢地说:“谢谢万参谋长,谢谢大家。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日军见中国人就杀,我俩因为熟悉这里的地形才能这样出入。” 万参谋长也很激动:“那好吧,就拜托你们了,两位辛苦了。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他们分别说后,万参谋长默默念着:“楚……南,燕……京,哦,你们最后一个字组成了南京!看来你们真的是南京之魂啊”! 楚绍南和燕京对视一眼,俩人眼中一亮。燕京笑着说:“如果是那样,我们就更义不容辞了。” 万参谋长接着说:“我们定个互相来往的口令吧,那就是:南南——京京!”少将万万没有想到,他起的这个口令后来被南京几十万人所熟知,成为当年成千上万的难民甚至后来日军统治南京八年中老百姓的希望。 楚绍南又和燕京对视一眼,一齐点头道:“好,南南!京京!” 第六章 枪挑禽兽 楚绍南和燕京充实了弹药,回首向胡营长等送行的军官道别,从乌龙潭可卿坊洞的另一个出口钻了出来。 入夜的南京城腥风血雨,全城战悸颤抖着。四处燃烧的大火,加上日军行驶的车灯和四处乱窜的日军手中晃动的手电筒,把停电的南京城映得更加鬼影幢幢,阴风阵阵。 各路日军相继从城外撤回,安排好宿营地后便搜索全城开始了第一夜的大强奸。这一夜南京城枪声不断、哭声不绝,日军已从对街道两侧居民的烧杀奸 淫渗透到街道里面的居民区里。在死亡的威胁下,足有数千名妇女被奸污,奸污后还受到残害。日军不但在居民家里就地强奸,还把妇女们一批批抓到住处蹂躏。路上开过的卡车里不时有女人的哭喊声。 日军少尉小队长楚绍南和曹长燕京从汉中门一会儿便走到了新街口,发现附近警戒森严,汽车、摩托车不断来往。楚绍南听了路过日军的对话便知道了这里的交通银行被日军某个师团当成了司令部。又一辆装满女人的卡车开进了交通银行的大门。 看来不能从这一带进入安全区了。本来想从这里进入附近的藏身之地金陵十二钗的宝钗府,看来只有从安全区里面才可能进入。 楚燕两人只好绕过新街口向北,准备从鼓楼一带进入安全区去那里的熙凤堂战备洞。 刚拐进汉中路北的邓府巷,前面一户人家的大门有六名日军哼着小调出来,两名日军在埋怨同伴,没有让他们舒服下就把支那女人杀了。有个日军回答,她咬我我就扎她那里。听到这话,楚绍南和燕京站住了,怒火从心中涌出。 这伙日军又迫不及待地向另一家紧闭的大门跑去。这些日军也真狡猾,开着门的用户不进,专挑关着门的。 楚绍南观察下周围,见日军不太多,便向燕京一点头:“把这几个禽兽干掉!”尾随在日军后面看他们砸门。 砸了半天门开了,一名七十多岁的老者拎着一盏煤油灯鞠着躬,领头的日军二话没说,抬起手“砰”的一枪,老人“啊”的一声倒下,旁边还有一位老太太,见状跪了下来,恳求着说:“里面有小孩,请你们高抬贵手……”话音没落被日军抬手一枪击倒,其他日军端枪冲进去,里面接连又是两声枪响,顿时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 楚燕二人刚要跟进,后面又过来四名日军,好像是和进院的日军是一伙儿的,站在这家大门口在等着他们,有两名日军互相客气着点起香烟。楚燕两人站在斜对面一家门口焦急地等他们走开。可是一颗烟都吸完了他们还不动。 楚绍南对燕京说:“不等了吧。”燕京点点头。两人沉着脸提着手枪走过去,燕京还背着上着刺刀的步枪。 “这么晚你们还在扫荡,还不快去休息!”楚绍南大声说着日语,与燕京跨着街上横躺竖卧的尸体走近几乎没有防备的日军。 一名日军用手电晃了下扔掉烟头指下大门说:“他们还在里面享受呢,马上就归队了。” 在大院里传来日军的狂笑声和几声凄厉的叫声同时,几乎走到贴身位置的楚、燕两人手中的枪各响了两声。四名日军倒下,燕京打倒的两名日军有一名在地上扭动着做着垂死前的挣扎,燕京抬手又补了一枪。 楚绍南和燕京迅速地把日军两两拖向街边,三下五除二把他们的衣服扒了下来,燕京收起了他们的军牌,然后把他们踢到死尸堆里。接着两人又把手枪弹匣压满了子弹,燕京把日军的军服搭在持枪的胳膊上,对楚绍南示意着用军服做掩护。 楚绍南马上抓起地上的一团日军服装盖在胳膊上,一脚踢开大门走进大院。燕京还是背着步枪。院里有个男孩躺在地上抽搐着,是被刺刀刺倒的。燕京回手把大门掩上。 院里有两间房子门都开着,一间屋里有着光亮还有日军的说笑声。楚绍南大声用日语吆喝着:“喂,喂,这是谁的衣服?谁的,谁的?”说着和燕京分别守在房门的两侧。 门里两个日军端着枪走出来,看到两人举着的军服便把枪垂下来奇怪着问:“在哪里拣到的,不是我们的啊。” 楚绍南骂道:“就是你们丢弃的,你们看看。”两名日军走近了一点刚想再说什么,燕京手里的枪响了,楚绍南也抬手击倒了另一个日军,嘴里说:“你看看,就是你们的吧,别抢啊。”又回头看看院门接着哈哈笑了几声说:“你们啊,见了好东西就不要命了,给我们留点,你,你,你怎么都要了!” 屋里出来一个提着手枪的日军军曹,上衣敞开着,裤子胡乱系着,听到外面的对话以为有什么好东西就一头闯了出来。楚绍南劈头就骂:“混蛋,那两个老人是你开的枪吧?” 日军军曹被骂懵了,来个小立正:“不是、不是上头允许就地处理俘虏吗?” 楚绍南指着院里躺着的老人孩子又骂道:“你杀的是什么人,是老人,是孩子!还有,你在屋里干什么呢?你个猪狗不如的家伙!”日军军曹张口结舌地不知说什么好,好像在奇怪这是日本军人吗? 楚绍南向燕京一摆手,燕京早就准备好的枪一抬对准他胸口“砰”地一声喷出了火花。 军曹一倒下,楚绍南踢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燕京这回把上了刺刀的步枪端在手里,学着日军的姿势跟了进去。 屋里的情景一下子就让楚绍南和燕京的头发竖起来。一个中年男人看来是父亲被刺中了大腿,鲜血染红了裤子被逼着跪在地上,看着床上和桌子上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同时被强奸着。强奸母亲这个日军正在把一个酒瓶插在女人下身里,大女儿已经昏死过去,身上的日军疯狂地运动着。小女儿还在那里和日军挣扎着,嗓子已经哑得发不出声来。日军的三支步枪都靠在窗户上。 楚绍南气得咬牙切齿冲房梁开了一枪,三个光着屁股半裸的日军吃惊地回过头来。燕京已经守在了窗口三支步枪前。 楚绍南用日语说:“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告诉你们,我们是中国人,老子是中央军上尉!” 三个日军一脸惊愕愣在当地,他们的枪都在燕京身后,而楚绍南的两把手枪和燕京的刺刀正对着他们。中年男人似懂非懂地抬头看着楚绍南。燕京用汉语告诉那个男人说:“我们是中央军的,你快起来。” 楚绍南用枪指着三个日兵喝道:“你们给我跪下,让中国人谢罪!”三个日本兵都后退着靠到了后墙上。楚绍南砰地一枪击中了塞瓶子那个日兵的腿大喝:“让你们跪下听到没有!野兽!”被击中的日兵嚎叫一声跪了下来,另两名日本兵也随着跪了下来,受伤的日兵哭了起来,全无刚才的威风。 这时那个中年男人缓过神来看清了是自己人来救他,满脸鼻涕眼泪地流出来,然后又看到自己的妻女都裸着身子奄奄一息,他喘着粗气,跑过来像疯了一样抢过日军上着刺刀的步枪,对准边上一个跪着的日军刺了过去。看来日本人也是人啊,不比街上的死去的中国人结实,一刀就刺倒了。男人拔出刺刀就刺向了中间那日兵。没想到那日兵被刺中腹部后双手拉住男人手里的枪不放手了。第三个日兵趁机跳了起来,拼命地冲过来想抢燕京身后的枪。燕京用刺刀拦住对着他,可那鬼子拼命了,迎着刺刀扑向门口。日兵逼过来一步,燕京就后退一步,眼看日兵要到门口了,在旁观战的楚绍南看着燕京迟迟不用刺刀,抬手一枪把日兵击放倒了。这日兵带着惯性扑向燕京,这时燕京已无退路只好咬着牙用力送出手中刺刀,扑哧刺入日兵腹中,将日兵向左一挑甩在地上。楚绍南诧异地问:“你小子怎么不早用刺刀呢?” 燕京打量着滴血的刺刀有些紧张地答道:“我没有对人用过刀啊,实在是不敢下手。” 楚绍南怒道:“他们是人吗?是野兽,是畜生!” 燕京又答:“畜生我也没杀过啊,鸡呀猪呀我都不敢杀。”楚绍南收起枪叹口气说:“你小子太多地方和我一样了,我也是连鸡都没杀过,间接通过子弹杀人还行,直接用刀我也有点打怵。” 此时男人已把两名日军都刺死了,他瘸着腿又在三名日兵的下身刺了好多刀。然后转身向楚绍南跪下叩头:“恩人啊谢谢了。” 燕京看着一眼逐渐苏醒过来的母女嘱咐男人说:“这里离安全区不远,天亮以前你们一定要离开这里进到安全区,去鼓楼马林教会医院治伤。”说着,楚绍南和燕京边吃着日军带的压缩饼干和水,边把院里的六个日兵的衣服都扒了,身上的军牌都扯了下来,把他们扔到门外的死尸堆里,又把九支步枪和子弹手雷等藏到隔壁厨房地板下。那男人也把死在院里的父母和受伤的儿子抱进屋里。 临走时,男人又跪谢着问:“恩人请留下姓名,容我们以后上香时念叨念叨。” 楚绍南回头说:“记住:我们叫南南!京京!南京不会亡的,中国不会亡的!” 第一章 弱女毙汉奸 终于在天亮以前,楚绍南和燕京摸回了鼓楼。墙高40米,阁高30米的鼓楼默默地俯瞰着四处火光冲天的古城,见证着这人类制造的惨绝人寰的灾难。 与金陵大学一路之隔的鼓楼医院,是加拿大籍传教士威廉姆•;爱德华•;麦克林(中文译马林)医学博士于1892年创建的一所教会医院,民间常称呼为“马林医院”。在这场灾难中这家医院救治了无数难民和伤兵,是当时南京城里唯一开放的医院。这家医院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无私贡献,使其逐步发展为现在的南京市红十字中心医院。 金陵十二钗的熙风堂战备洞就在鼓楼医院的下面,两个洞口分别在金陵大学的蚕场工具仓库和鼓楼医院的洗衣房里。当时的洗衣房在鼓楼医院大院的南墙,向墙外通着一条排水沟,距安全区边界的中山路不到50米。两人从中山路逛过来,快速钻入排水沟进入洗衣房,扳下墙角的开关,地面拉开一层地板,下面是封着的洞口。燕京又用钥匙转了几下,洞口打开,燕京按亮刚缴获的手电筒两人先后下去。 熙凤堂与其他金钗洞比要奢华一些,仅次于黛玉园和宝钗府。洞的走向是一个循环的等边三角形,每边长50米。三角形的三个顶点是三个小厅,每条边长的中间25米处都有通向三角正中心的通道,交汇点是正中的大厅。里面的几十张床和桌子是正规的家具,不像有些金钗洞里的是按地形用木板钉的。床上被褥齐全,床头还放有小闹表。这里也是通风防毒、防火防水,也有电灯电话自来水,还有几台五灯收音机。淋浴间和镜子是各洞都有的,只是这里的淋浴间面积要大一些,镜子也多几块。此外这里的粮食储备和燃料储备也多一些,厨房用具和油盐酱醋应有尽有。 在一个洞舍里看到国军的各种军服和军用品,看来这是孟莉莉在安全区内收集来的。 两人脱下日军军服一头扎在床上,他们已经三、四天没有好好睡觉了,疲劳紧张之极。燕京挺着困意计算着这两天打死的日军数目,逼着楚绍南也算出数目来。 最后的数字是,截至12月13日夜里,楚绍南击毙日军158人,燕京击毙日军89人。 楚绍南高姿态地说:“我们是不是清零啊从头开始,这样才公平。” 燕京固执地摇摇头说:“不用,我一定会追上你的。”声音越来越小睡了过去。 楚绍南看看手表,已是早上四点,他拿过小闹表来设了三个小时,嚼了几把炒米也倒头睡去。 好像只是一合眼的功夫,他们便同时警觉地醒了,不是因为闹表的闹铃而醒,而是觉得身边有人而醒。黑暗中是孟莉莉站在他们身边。 孟莉莉一看燕京醒了,马上就倚在他肩膀上哭起来。 楚绍南和燕京都吓了一跳,燕京急得跳了起来:“莉莉,你?出事了?” 孟莉莉抬起头来:“我没有什么,是难民们从各处带来的消息,日本人太残忍了啊。他们拿中国人不当人啊。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我也担心你们出事。” 楚绍南点起煤油灯问道:“安全区里的情况怎么样?” 孟莉莉抹去眼泪说:“真得谢谢这十几名外国人,他们管理着二十多万难民啊,等于是代替了市政府。昨天夜里又进来不少难民,现在日军在安全区的主要路口都设岗了,有难民往里进就开枪。一批批的日军围在外面,很可能要进来搜查军人,你们千万别出去了。” 燕京看着正在穿日军军服的楚绍南说:“我们是要出去的,我们要去我们的战场。”说着,把夜里缴获的左轮手枪和一个装有60发子弹的弹盒递给孟莉莉:“我们藏起来的手枪都太大了不方便,这个小枪你带着防身。记住,不要怕,就能打准!” 孟莉莉点点头:“我不是怕,是恨!他们为什么好端端的到我们的家园来杀人放火,这不是太欺负人了吗?还讲道理不!” 楚绍南接过来说:“在一个国家的战争机器面前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只有用实力来说话。他们以为中国实力不如他们,想三个月就占领这么大的中国,太不自量力了,一个上海就打了三个月。现在只是我们没有准备好,让他们占了势头。所以你也要避开这个势头,千万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行就呆在这里。” 孟莉莉咬着牙齿说:“我也是不想出去,可我是医生啊!外交部、军政部和铁道部的几所军医院的医护人员都跑了,都是上千人的伤员没人照看,连走廊和出入口都横七竖八地躺着伤员。多亏昨天国际红十字会南京委员会的主席梅奇先生在外交部楼顶挂上了一面红十字旗,才召回了一些医护人员,我马上还得去的。就是担心你们来看看你们,你们平安我就放心了。” 燕京上前一步拥着孟莉莉:“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日本人是长不了的,我们要在一起一生一世的。” 孟莉莉紧紧回抱燕京:“你放心吧,我尽量和魏特琳教务长在一起。”羞怯地抬起头,“今晚早点回来……我想,我想和你在一起。” 12月14日的南京街头,又出现了那一对日军小队长和曹长的搭档。他们走到中山路迎面就看到日军的坦克部队、炮兵部队从光华门侵入城内,又开始新的一轮扫荡,坦克冲进了中山北路和中央路,一路碾着尸体开着枪炮。这两条路上尸体成堆、血顺沟淌,尸体密集的地段人都无处下脚。 鸡鸣寺附近一群藏在防空洞里的士兵被抓获,日军把他们押在防空洞的入口处,用坦克的炮口直接对准被捆绑起来的士兵们进行轰击,然后用刺刀检查未死的,再把尸体抛进填埋在防空洞里。 马路上许多弹坑铺放的原木下面,也夹杂着尸体,胳膊和腿露在外面。马路上血凝成河与各种姿势的尸体组成了一条深红色的奇形怪状的洞窟,组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现世地狱图。 有6个师团的日军士兵驻在城里,他们像过年似的到处扫荡着,得意洋洋地按自己的辖区每10到20人组成一个小分队在城市中穿行着,杀着中国人,奸着中国人,抢着中国人的财物,烧着中国人的房屋。他们觉得不但在武力上征服了中国人,也在精神上征服了中国人,加之遇到的反抗不是太多,使他们越来越放肆。但他们并不知道,中国人的坚忍是伟大的,两个复仇的杀手就在他们中间,开始了针锋相对的行动。 楚绍南和燕京看好在太平北路的北街口上一座带阁楼的三层洋楼,阁楼上的视野会很开阔,是他们向日军打冷枪的好去处。看来这里已被洗劫多次了,门窗大开,二楼的窗口还在冒着黑烟。 走到门口,两人环顾一下便闪进大门,一进大门便听到一楼厅里有女人的哭声,接着是男人半生不熟的中国话:“你地,好好的照相,别动,笑,笑,你的不笑,她地,死了死了的——!” 两人一对视,燕京把枪横着端起,跟着楚绍南进了没有关门的屋子。两个年轻的被扒光衣服的中国女职员,被一名日军中尉和一名日军伍长按在椅子上,另一名日军举着照相机找着角度。 看样子是被拍照的女人坚决不从,那个日军中尉军官用指挥刀指着另一个女人的下部威胁着,两个女人都是倔犟又绝望的眼神。拍照的日军在举着相机取着景,不时按下快门,又忙着转动胶卷。 中尉军官听到声音回头看到进来的楚绍南是比他小的少尉,便头一扬喝道:“你们的出去!” 楚绍南冷笑一声用日语说:“对不起,该出去的是你们,因为这是我们的地方。” 日军中尉惊讶地转过身来:“南尼?”楚绍南向燕京看了一眼,燕京点点头也说了句“南尼”,还笑了笑。 楚绍南坚定地直视着日军中尉说:“你身为军人,要在战场上进行较量,争个胜败死活,但你们怎么对女人做出这样卑鄙无耻的禽兽行为!” 日军中尉大怒:“混蛋!你的在和谁说话!中国人统统的是亡国奴!” 楚绍南哈哈大笑一声,慢慢举起手枪对着中尉的头说:“你以为中国人不会反抗吗?老子就是中国军人,看我们谁先亡谁!” 日军中尉大惊,眼里一片恐惧,慌乱地伸手去拔腰间的手枪,这边燕京早就平端的步枪食指一扣,一枪打中他的头部,应声倒在被逼照相的女人脚下。 那个伍长用的也是手枪,但和皮带一起挂在房间另一边的衣钩上,看到中尉倒下,发疯似地跑去拿枪。燕京不慌不忙地拉栓,推子弹上膛,等伍长抓到枪时也就是他中枪时。 楚绍南把枪口对准了照相的日军额头,日军发着抖把相机举过头顶居然用汉语说:“不要开枪,我是随军记者,我是记者。” 楚绍南改回汉语大骂:“什么狗屁记者!记者是拍光身子女人的吗?” 两名女职员一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一听楚绍南说出中国话,两人立刻抱在一起痛哭起来。燕京上前一把夺过照相机,问着:“胶卷呢?照完的和没照的!”随军记者赶忙解下了背包递过去:“都在这里,都在这里,请老总高抬贵手。” 楚绍南的枪口一直没有离开他,问道:“你这个记者是不是假的?我怎么看你是中国人呢?还穿着日军的皮,是不是也做亏心事了?” 一听这话,那个被逼着拍照的女职员愤怒地不顾没穿衣服起身指着他:“长官,他是汉奸,他是南京人,就是他领着鬼子找到我们商行的地下室,而且他也,他也干了坏事!”另一个女职员用微弱的声音吃力地说:“让他死!毙了他!照相的主意就是他出的,他比日本人还坏,中国人的败类!” 汉奸腿一下子软了,跪在地上咚咚地嗑着头,嘴里连声叫着:“两位老总,两位大姐,饶命啊,我不是人,我该死!” 这时起身的那个女职员已把脚下日军中尉腰间解开一半的手枪掏了出来,对着汉奸扣着扳机,但保险没有打开,她就胡乱摆弄着,一下下扣着扳机。汉奸满脸冒汗:“我的姑奶奶,求你了,别乱扳了走了火,我这辈子给您当牛做马还不行吗?” 楚绍南和燕京在旁不做声地看着,示意女职员把保险扳下来。一颗子弹愤怒地打在汉奸头上,女职员还不解气,继续发射着,一直打出最后一发子弹。 燕京把被日军扔在四处的衣物拣过来让她们穿上,告诉她们在地下室里躲几天然后快去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避难。 两个女职员哭着问:“叫你们什么?大哥,我们怎么办?还有活路吗?” 燕京用清澈的目光看着她们:“他叫南南,我叫京京,我们一定要坚持住,人间正道是沧桑,恶行做尽必自毙!早晚他们会滚蛋的!” 楚绍南此时已把三具尸体按老办法料理好了,自己换上了日军第16师团第38联队第5中队长吉田兼雄中尉的军装,背上了新的地图囊和指挥刀。 第二章 四面冷枪 楚绍南和燕京两人上了最高的阁楼。在四面都有窗户的阁楼里看得很清楚,北面是和平公园,对面是一片平房,就是现在的南京市委、市政府的位置;向南看到在太平北路砸着沿街店铺的日军,向东是太平门那边陆续进城的日军队伍,向西可以看到中央路来往的日军。 这时中山门方向又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第16师团的33联队在中山门外焚烧、枪杀了1500名战俘,这是第33联队昨天俘获的国军士兵。日军把俘虏们用铁丝网围在城墙一角的防空壕和工事里,然后从城墙上向俘虏们的头上浇去整桶的汽油。国军士兵们没有人躲闪,好像都死了心。日军随即开枪扫射点起汽油,熊熊大火顿时烧起来,一团团的火球在翻滚蹦跳,日军士兵则站在远处哈哈大笑,不断地鼓掌。 楚绍南遥遥望着中山门那里冒起的浓烈的黑烟,为战友们默默致哀。燕京把楼下的几道门都关好,并观察好了撤退的路线,如果日军进入洋楼,可以从楼顶跳上相邻的洋楼从容而去。 长枪只有燕京背的一支,楚绍南接过步枪告诉燕京:“这三八大盖是日本昭和38年命名的,所以叫三八步枪。口径6。5 毫米,射程460米,射击精度高,而且射击时不会产生枪口火花,不易被发现,非常适合阻击。” 燕京佩服地说:“南南兄,你懂这么多啊,不愧是军校科班出身。”从少将确定了南南——京京为口令后,他们之间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他们都心照不宣地珍惜着南京之魂这份使命感。 楚绍南毫不谦虚地说:“京京老弟,军械知识是我的爱好,没有我不懂的枪。”说着,把阁楼上的一架人字梯放在阁楼正中,把枪担在梯蹬上向几个方向瞄了瞄,指着几块玻璃让燕京打碎:“我们在阁楼正中开枪声音传出去的小些。”又接过燕京递过的装满120发子弹的子弹匣颠了下说:“我们这样,这三八大盖弹仓只能装五发子弹,我们轮着每人打五发,打一枪换个方向。你先来。” 燕京接过枪先对准了南面的太平北路。街上到处是砸商铺抢货物的日本士兵,他们乱放着枪,把掠夺来成箱成箱的物品搬到卡车上,还有一些士兵征用了人力车运货,然后将抢完东西的店铺放火烧了起来。 燕京瞄着一个不到一百米正低头数钱的日兵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但没打中。观察下周围没有什么反应,包括那个日兵连头没抬,枪声淹没在全城四起的零乱枪炮声里。燕京这回放心地校正又补了一枪,打中了那个日兵的后心,日兵一头仆倒,手中的大洋洒了一地。几名士兵围上来望着天空似乎在埋怨流弹,同时弯腰争先拣着钱。 这时燕京已转向了东面太平门方向,对着马路上列队行进的日军开了枪,没想到一枪打倒两个。燕京惊诧地看着楚绍南。 楚绍南告诉燕京说:“这枪因为枪管长,弹丸初速高弹头飞行稳定,因此命中人体之后往往打成贯通,创口完整光滑,一打两个眼,经常一枪打两人。所以这种弹头对周边组织破坏不大,在杀伤力上不如我们的中正式步枪。你猜,这两个鬼子哪个受创重些?” 燕京又转向西面寻找着目标,一边回答说:“按道理应该先中枪的伤重啊,不过你这么问一定是后者要比前者伤重。”说着“砰”的一声又打倒一个单独行动的日兵,看他在爬动着,就又补了一枪。 楚绍南笑道:“京京老弟就是聪明,因为贯通第一个人后的弹丸速度降低,击中第二个人的弹丸会形成翻滚,变形,所以造成的创伤更为严重。喂,京京,你要注意了,第一枪打啥样算啥样,别再补枪,不然就不像是流弹了。要尽量让他们觉得是流弹,可以多给我们机会。好了,该我的了。” 接过枪后楚绍南压满弹仓也先对准了南面的太平北路:“你五枪打倒4个鬼子成绩不错嘛。”说着一个挎指挥刀的日军少尉倒在了他枪下。接着转过枪口也对准太平门来的行进队伍,对一名骑在马上的日军中尉扣动了扳机,然后又抬高枪口,对准300米开外的日军队尾开了一枪,又一名日军士兵倒下。 燕京问楚绍南:“我还有问题想请教军械专家一下,这枪为什么叫三八大盖?三八我知道了,是取自日本天皇的年号,但为什么叫大盖呢?还有为什么日军在白刃战前先把子弹退掉然后拼刺刀?” 楚绍南“哦”了一声:“你看到枪机上这个拱形防尘盖没有,这个防尘盖在开栓抛壳和推弹关栓时,能随枪机一起后退或前进,起到防尘作用。大盖就是说的这个盖子,不是王八盖子的意思。我这儿叫王八盒子。”说着他拍拍腰间的插在牛皮枪套里手枪,这种枪套的上端翻盖酷似乌龟。接着讲道:“至于上刺刀时退子弹,可千万别理解为他们在捍卫武士道的尊严,而是因为他们在敌我混乱的人群中开枪子弹贯通后经常杀伤自己人,而且上了50公分长的刺刀后,枪身太长,转动不灵活,再把手指放在扳机的位置就不能全力握枪,影响了持枪姿态,拼杀中使不上全力,枪支互相一磕也容易走火。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在步兵操典里加上这条。我在上海时注意过,日军在冲锋开始白刃战时,人没到跟前时也是一直在开枪的,才不是什么尊重对方呢。再看他们现在,如此杀戮平民妇女和儿童,什么狗屁武士道!”边解答着问题,边狠狠地对准足有400米远的鼓楼广场开了两枪,两个日兵倒下,五发子弹打完。 两人就这样轮换着,燕京的射击水平在指点下突飞猛进着。阁楼地板上最后滚满了55个弹壳,燕京多打了一弹仓。 已是上午11时了,楚绍南一直注意的幕府山炮台的枪声稀落下来,看来还是日军第13师团山田支队的两角业作大佐的第65联队,他们继昨天下午占领了乌龙山炮台后又占领了南京北侧的幕府山炮台。至此,南京正式宣告全部沦陷。楚绍南和燕京放下枪,向着南京的东面脱帽肃立,那面有中山陵,有滔滔东去的长江水。 随着中午枪声的稀落,两人觉得该见好就收了。在阁楼稍休息了会儿,就着燕京水壶里的水吃了点日军的压缩饼干,燕京掏出小本边记边说:“刚才我30发子弹打死了24个,加上楼下的两个共打死了26个,你25发子弹打死了24个,哇,你快双百了!打死182个鬼子了,我也过百了,打死115个了,可总是追不上你啊。”两人出了洋楼又向枪声激烈的城北走去。 城北的日军在到处抓人,湖南路、将军庙、广东路、南昌路、黑龙江路都看到日军把抓到的人集中到一起,然后在附近找个池塘,把五、六个人一排逼着跪在塘边,排枪射杀,机枪扫射,再用刺刀检查是否有活气,最后挑进河塘。遍布石头城里曾引以为傲的柳摇荷满的大小池塘成了日军掩盖罪恶的储尸池。楚绍南和燕京他们路过的大小河汊和池塘里都漂着满满的尸体,池水都变成了红色。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南京人都管这些池塘叫血塘。两人一路看得惊心动魄,燕京不时举起相机拍下现场。 一路上他们趁乱偷袭着日军,单独行动的,两、三人一伙的日军都是他们的目标。走到福昌路时每人都打倒了十多名日军。 越接近挹江门被俘的士兵比例就越高。到了盐仓桥附近,看到日军正把近千名国军士兵用刺刀推进一家很大的电影院,然后把四周都堆上门板被褥等物品,倒上汽油烧了起来,几个戴着防毒面具的日兵接连向电影院的窗户里投进毒气弹,里面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与大火一样越来越高。燕京奇怪又气愤地发现,周围还有一群被日军放过的老百姓麻木地在看着热闹,他举手拍下来这些木然的面孔。 这里离挹江门旁八字山下的金陵十二钗军用战备洞很近了,这个洞叫巧姐房。金陵十二钗凡是靠山修的里面容积都很大,可以屯一定数量的兵,巧姐房这个军用战备洞是随五台山的黛玉园、清凉山的迎春苑、九华山李执舍其后第四大的了。12日那天下午因这附近溃散的军队丢弃的武器特别多,所以这里藏的武器品类和数量也比别的洞都藏得多,他们当时甚至还抬进来两挺马克沁重机枪。楚绍南和燕京商量到巧姐房去看看再补充点弹药。 巧姐房的洞口设在旁边的龙池庵的后门处,与现在的双门楼宾馆相对。在路过与龙池庵不到100米的南祖师庵时,楚燕两人从敝开的庵门看到院里一群国军军官和女兵坐在地上,正有一队日兵押着绑成一串的几名军官向庵门走去,门前有两名日兵设着岗。 燕京忙拉了楚绍南一把小声商量说:“这里离军用战备洞很近,是不是把这些军官和女兵救出来藏在巧姐房里。” 楚绍南点点头说:“这批军官和女兵我们得管,不过我们只两人,子弹也不多了,要把军官们的力量发挥出来才行。” 看看日军正走进门口,楚绍南嘱咐道:“我们跟进去,见机行事,不行我们就撤出来。”然后楚绍南和燕京说着他听不懂的日语跟在押送队伍的后面走了进去。门口的两个士兵看来的是个中尉和一个脖子上挎着照相机的随军记者,马上来个立正。 第三章 巧扮翻译官 当年的南京不仅是中国政治和文化的中心,也是中国佛教的中心。各种寺和庵遍及城内外。有名的寺庙就有栖霞寺、大报恩寺、鸡鸣寺、灵谷寺、静海寺、毗卢寺、玄装寺等,作为女寺的庵在南京也非常集中。如金栗庵、雪浪庵、白衣庵、东妙峰庵、西妙峰庵、四松庵、沙塘庵、北祖师庵、南祖师庵、水斋庵、道北庵、梅庵、祥云庵等。大大小小的寺和庵不下百家,现在有些只成为地名了,这和日军当年的彻底破坏不无关系。 楚绍南和燕京进了南祖师庵一眼看到殿前小广场上坐着30多名肩章破烂的军官,都被反绑着胳膊四、五个人串在一起,中间围着十几个广西抗战女生营的女兵,看来军官们还在尽力保护着女同胞。院墙下一溜军官和尼姑的尸体。有两名日兵在端着枪看守,脚下是两挺机枪。庵舍里有十几名日兵在休息着。 看样子这里经常进来一些别的日军友邻部队,里面的十几个守卫都不在意了,也没有人出来问话。 楚绍南围着俘虏转了一圈,绞尽脑汁飞快地想着办法。他看着这些看上去很潦倒斗志全无的昔日战友们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时燕京退到院子的远角在给俘虏照相示意他过去。走近燕京听他轻轻地说:“我们能不能在照相上做文章,我给日军和我们的人一起照集体相,想办法不让日军带武器,然后我们和军官们一起动手。” 楚绍南一听眼睛一亮,想了想,又看看军官们,下了决心说了声:“好!不过得让他们吃点东西,更关键的是要让他们明白我们的意图,要一起干。” 燕京想想说:“你和军官训几句话,我给你当翻译的时候说出来。” 楚绍南回到庵正殿前,摆着战胜者不可一世的架子在俘虏军官面前踱了几步,喊着燕京:“燕君!”然后示意要和俘虏合影。燕京忙跑过来,比量着角度。 楚绍南着着扭过头不配合的军官用日语大骂:“混蛋!你们是失败者,我们大日本皇军是胜利者,都给我老实点,好好照个相。” 然后他冲院里和屋里的日兵大声问道:“你们有没有会翻译的?啊,你们的,统统出来。” 屋里的日军都跑步出来,有个日军的准尉小队长过来一个立正:“中岛师团33联队炮兵小队长准尉川合水之助。请问长官有什么吩咐?” 楚绍南问道:“你们这里有会汉语的吗?给我翻译一下。” 川合小队长说:“报告中队长,翻译跟着去抓支那兵去了。这里的人都不懂支那语。” 楚绍南不高兴地说:“还得求人家随军记者。”心里想,叫我们支那人,支那语,你个小日本,马上干 死你。向燕京摆摆手,又指指国军战俘:“还得请你当下翻译。” 燕京跑过来,楚绍南双手拄着指挥刀向国军军官们说:“我们大日本皇军再这样打下去,你们就要亡国了!”说完向燕京看了一眼。燕京忙翻译道:“你们要注意听了,要精神点!”说罢向楚绍南点点头。他们俩在考查在场日军有没有能听懂汉语的,如果能听懂,会对燕京的错误翻译有反应的。眼光扫扫,看日军都在聚精会神听楚绍南下文呢。 楚绍南又发话了:“知道我们为什么叫大日本皇军吗?因为我们是小日本。我们国家比你们小,人比你们少,哦,个子也比你们矮。”周围的日军全变了脸色,楚绍南接着说,“但是我们虽然小,我们却打败了你们大中国,几亿支那人!”日军脸色缓了下来,噼里啪啦鼓掌,就差没喊天皇陛下万岁了。 燕京当着一群日兵面翻译道:“各位国军的弟兄还有姐妹们,我们来救你们来了!他是军委会国军上尉参谋叫南南,在八十八师干过。我是金陵大学的教师叫京京。附近有藏身的地方,你们要听我的安排配合我们,这是你们唯一的逃生机会!”军官们都瞪大了眼睛,女兵们也都抬起头来。 楚绍南接着喊着日语:“我们是来给你们和平来的,我们要共建大东亚共荣圈,我们是哥哥帮弟弟来了,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为我们工作,我们就是好朋友好兄弟!” 燕京忙随着楚绍南的语气交代着:“一会儿我们想办法和他们照集体照,你们中一部分力气大的站在他们的身后,听我口令喊到‘三’的时候,就一齐动手把他们按住,一部分人去抢武器,然后一起把这里的日军干掉,可以开枪。听懂了吗?”军官们纷纷点着头,看得日军们很奇怪,这个中尉的训话挺有效果的。 楚绍南笑了,他笑燕京的翻译,也对军官们反应的满意,继续说道:“如果你们宣布你们投降,不再为支那政府服务,加入我们大日本皇军的队伍,我们就给你们饭吃。”这段话里他用上了燕京能听懂的“米西米西”。 燕京忙“翻译”道:“现在你们中身体好的站起来,体弱的受伤的和姐妹们不要动。站起来后向南南鞠躬致谢,然后先给你们吃点东西好有点力气。” 军官们纷纷站了起来,有二十多个,接连向楚绍南鞠躬。旁边的日军都看呆了,这中队长就是厉害,几句话就让俘虏们乖乖地投降听话。 楚绍南向川合小队长一摆手命令道:“给归顺大日本皇军的这些人点吃的和水,先把他们解开。” 川合小队长有些迟疑地说:“这里都是挑出来的支那军上尉以上的军官和支那女兵,是中岛师团长亲自要的,不能疏忽的。” 楚绍南软中带硬地说:“这是上海派遣军司令部的随军记者,他要拍下这些照片明后天就发表在国内的《朝日新闻》和《读卖新闻上》。这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宣传攻势,不能让国际上看我们虐待俘虏。” 川合小队长一个立正:“明白了,长官!”说罢向几个日兵挥手示意松绑,又叫人从屋里拿出了饭菜和水。几天没饭吃的军官们都抢着吃了点。 看得出这些军官很紧张又很兴奋。楚绍南心想,人在战争中的心态定位看来很重要,如果定位在战败者放弃了,兵败就如山倒,人就变得万念皆灰,全无斗志任杀任剐了。如果定位在战胜者或者战斗中,人可能就会自信勇敢,不屈不挠视死如归了。不然无法解释曾是那么迎着枪林弹雨前赴后继的国军士兵为什么突然变成一盘散沙争相逃命,又为什么几千人国军被几百人甚至几十名日军屠杀,更为什么能变成这么老实的潦倒不振的俘虏。看现在他们脸上从漠然懒散变成机警生动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已在向战斗中的心态调整着,那这批军官就会体现出他们原有的素质和能力的,起码他们军阀内战和打红军还打了十几年呢。回头看看日军士兵的样子,又矮又蠢,不少人戴着眼镜,如果一对一的平等交手,如果我们的武器装备和工业水平是相等的,他们怎么会是中国人的对手! 这时燕京已选择好拍照的位置。当然是离军官们越近越好,大家可以一拥而上。他先搬来两把椅子,又让两名军官搬来一条木板,搭成座位。楚绍南怕有日兵和燕京搭讪说话,忙大呼小叫地把注意力吸引过来。 楚绍南把川合小队长拉过来坐下,让后面站了四五名国军军官,燕京喊着ok拍了一张。然后又一招手让所有的十几名日军官兵都上来坐成一排,后面也站满了十多名高大的国军军官。但这时日军都持着自己的步枪。楚绍南装成突然灵感一动,大声说:“对了,我们日中大东亚共荣,是和平的,友爱的,我们拍照不要有武器!”他命令着日军士兵把步枪放在侧面架在一起。日兵嘻嘻哈哈的笑着把枪都架在一起,整理着自己的服装,有的日兵嘴里还在说着家里的妈妈能看到报纸的,根本不知道死神已悄悄降临在他们不可战胜的大日本皇军头上。这样,除了门口两名站岗的日兵和川合小队长腰间的手枪外其他日军手中都没了步枪。楚绍南心想,如果都没有武器的时候我们的人被打败了,那就是命了。 燕京站在集体拍照的队前,用汉语提示几个稍健壮的军官换到离枪架近的一侧要先把枪抢下,又指着没有照相的几名军官说你们要守在门口,哨兵要是进来就动手。 坐在中间的楚绍南向燕京点了点头,这是可以行动的信号。随着燕京用汉语喊到:“一、二……”这时现场静悄悄的,敌我双方都屏住了呼吸,参加照相的后排军官们低头看着各自眼前的对手。小广场上的俘虏全部站了起来,女兵们都不由自主地把手捂着胸口和嘴上。 第四章 俘虏轮流当 这时川合小队长有些坐立不安,怎么突然用支那语喊拍照的口令呢?而且气氛也不对,满场的中国人都好像绷紧了的弓一样……但一切都晚了,随着燕京的“三”字一出口,全场的中国人“呼”地一下炸了营。 楚绍南一个跳起转身刷地掏出手枪对准川合小队长脑袋,喝道:“动就打死你!”全体军官们瞬间体现了爆发力,个个身手无比迅捷,一半人用胳膊勒住了眼前腰间带有刺刀的日兵脖子,一半人风一般跑过去操起枪转身对着还愣坐着的一排日兵。几名军官站到了大门两侧,连那些女兵也拥上来按住几个还在挣扎的日兵的腿。 楚绍南不慌不忙地解开日军小队长的枪套把手枪拿出来,站起身来退后一步双枪指着日军,还是用日语说道:“对不起,老子是中国军人!你们想不死就别动!”这时燕京已抱起机枪对着大门。楚绍南又恢复了用汉语,对按着日军打成一团的军官们下令:“不用费力气了,都闪开!”有几名日兵已被扼得昏死过去,剩下的几个爬起来一看一圈枪口就不反抗了。 楚绍南示意大门口的军官准备好,然后向外面用日语喊道:“喂,门口的你们快进来,支那人要逃跑。”两个日兵持枪冲进来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几枪托打晕在地。 一枪未发,连日兵一声叫声都没喊出来,转眼形势变了。这十几名日军成了战败者,俘虏角色发生了彻底的变换。他们也在枪口下万念皆灰,武士道的斗志也没了。国军军官们互相松着绑感激地望着楚绍南和燕京,女兵们抱在一起高兴得抹着眼泪。 楚绍南向大家笑笑,然后催促军官们:“个子矮的和鬼子身材差不多的,快换上他们的军装。然后把他们按绑你们的样子捆上。”楚绍南又用日语命令日军:“你们的,快点,不想死就把衣服都脱下来。”日军们互相看看,乖乖地脱起军装来。 楚绍南又对那批女兵说:“姐妹们别哭了,我们还没有脱离危险,你们快去房子里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带着。” 这时几名军官走到楚绍南面前,其中一个老成的军官自我介绍说:“南南上尉,我是159师的,谢谢你救了我们大家。”旁边一个军官介绍说:“是66军159师477旅黄纪福上校副旅长 。”楚绍南一个立正回答道:“中国军人的职责——”黄旅长接着问:“下步怎么办?有什么计划?” 楚绍南向围上来的军官们边回答边安排着:“这附近有个军用战备洞,鬼子没有发现的。一会儿穿鬼子皮的拿枪,没穿鬼子皮的继续装俘虏,我们装作转移俘虏,然后进洞藏身。我们这里还有没有会日语的?” 有一个军官举手说:“第八炮兵团上校张铁成。你和京京刚才的翻译太机智了。”还有两个女兵也举了手,有个脸上抹着灰的女兵说着广西语:“我叫杜冰,她叫张月波,有需要的时候记得我们啊。” 楚绍南吩咐说:“张铁成上校,你负责带领化装的日军分队,押送俘虏,路线听京京指挥。其余的人继续当俘虏,注意要保护好黄旅长。” 这时正是下午三时左右,突然从下关码头江边一带传来几十挺机枪的密集扫射声,捆在小广场的日兵们精神一振,楚绍南马上用日语喝了一声:“是你们在屠杀我们的平民,我们是不是也要把你们这些俘虏杀了?”这时燕京把机枪转过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日兵。 有个年轻些的日兵显然是尿湿了裤子,屈膝跪下哭着说:“不要杀我,我妈妈还在等我回家过新年呢。”又一个日兵跪下对楚绍南说:“我的儿子才两岁,他不能没有爸爸了啊。” 楚绍南瞪着火红的眼睛呵斥道:“这时候你们想起你们也有家,也有妈妈和儿子了!你们杀中国女人和小孩的时候想什么了!”他向院外指着,“听,现在你们又在江边集体屠杀中国人!”这次在下关码头江边的大屠杀屠杀了从城里各处骗来的居民三千余人。以后的日子里,下关一带机枪声一直没有停息,日军天天在这里集体屠杀押来的南京军民。楚绍南命令道:“你们都统统给我跪下谢罪,不谢罪的死了死了的!” 十几名已经脱下军服的日兵陆续跪下,只剩已被扒去上衣的川合小队长还站着。一名长着满脸胡子的国军军官冲上来一把揪住小队长,拉到墙边躺着的几名军官和尼姑的尸体前一脚把他踹倒,他手里握着川合的东洋刀,恨得咬牙切齿地说:“就是你,把我们的团长砍了,还有这几个尼姑也都是你从防空洞里找出来,让我们的人睡她们,不从你就开枪打死,这七、八条命你要偿还!”说着手起刀落将川合的脑袋劈开,又一刀插在他的身上。 大胡子军官然后指着十几名日兵,问楚绍南:“把他们都突突了得了,看他们这几天凶的。”说着回身要去抢燕京手里的机枪。楚绍南摇下头说:“我们中国人不要和日本人一样,他们谢罪了就应该放过他们。你说呢,黄旅长。” 黄旅长点点头说:“按理说杀他们一百次都不为过,他们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行。不过我们还是听南南的吧,让日本人领略一下中国人的气度,好好对比一下自己。吴营长,你带几个人把他们送屋里去,脚也捆起来,然后把他们的嘴堵上,把门窗都顶死。”大胡子军官和大家动起手来。 在院子里大家都整好队,就要出发之际,门口站岗的一个军官跑了进来:“有个鬼子中队长,带五、六个兵,押着四名国军军官过来了。” 楚绍南下令:“放他们进来,中队长就交给我了,张铁成领其他的日兵到屋里休息,屋里先进去几个我们的人,然后你们两个对付一个。注意军装上别弄上血了,再多几个人装成皇军。” 这时日军中队长押着几名被俘的国军上尉走了进来。一看被押进来的国军军官,很多军官都愣住了,黄旅长和几个军官不自觉地一个立正。进来的军官愣了:这帮傻兵,这不是等于暴露我的身份吗?! 楚绍南先发制人迎上日军中队长用日语说:“看来中尉你要立功了,抓住了支那大官。在哪里抓住的?”那中队长听到纯正的东京口音,放下心来摘下战斗帽擦把汗说:“在一个大楼的地下室里,他们抵抗了一天了。我把他的卫队都用毒气熏死了才抓到他。” 跟进来的几个日兵被张铁成让到屋里,马上听到里面隐约搏斗的动静。楚绍南忙和日军中队长说:“和你商量个事,这边的过来点。”中队长疑惑地问:“什么事,我是第16师团33联队第3中队长杉本保次中尉,你是哪部分的?要把俘虏带走吗?”大胡子军官紧跟着过来。 楚绍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笑容可掬地拉过他和他比了一下个子又掸了下他的军装说:“你的个子在皇军里很少见,快赶上我高了。我是看你的军装比我的干净想和你换一下。哦,你这裤兜里还揣一瓶酒呢。”说罢楚绍南顺手把酒瓶抻了出来。 杉本中队长怒火中烧:“你的混蛋,在说什么?” 楚绍南对和杉本中队长亦步亦趋的大胡子军官用汉语问道:“你说用什么方法别把他的衣服弄脏了呢?”大胡子军官说了声:“那还不好办。”抬手对着要拔枪的杉本中队长太阳穴就是一拳,然后就把软绵绵晕倒的杉本衣服扒了下来递给楚绍南。 楚绍南几下就换好衣服,穿上高统黑皮靴后,向站在大门口的燕京发出命令:“抓紧出发,黄旅长你们照顾好新来的上司。” 黄旅长小声说:“是六十六军159师罗策群少将副师长。 ”楚绍南一个立正马上问道:“罗师长,有没有看到八十八师孙师长?”罗师长指着嗓子摇了摇头。 队伍刚拉出院子,只听庵内押日军的房子里几颗手榴弹爆炸了,又烧起了大火。大胡子军官追了上来,看着楚绍南疑惑的神色嘿嘿笑着说:“这个杉本鬼子最坏了,光用军刀就劈死了几十个难民,你不仁别怪我不义。至于……那些日兵,呵,俺不是因俺是少校营长不听你上尉参谋的指挥,而是觉得不能留活口,不然日军会在全城大搜捕化装的日军我们就被动了。” 第五章 大胆市民 转移的过程有惊无险,路上遇到几队日军都擦肩而过忙自己的事情。其实如果注意观察这队俘虏是破绽百出的。俘虏走得很快很兴奋,不似正常的押送慢吞吞地走,里面要是有女人还得哭哭啼啼的。押送的日军很文雅都不说话,平时是打骂声催促声不断的,只是有两个当官的反倒是一路呼三吆四的。 后来日军也在查这批军官俘虏和日军小队的下落,最后的结论是看守小队耐不住寂寞急于参与肃敌战斗,把俘虏集体处决并焚尸在南祖师庵内,然后出城扫荡与敌散兵战斗时失踪。 安全进入八字山的巧姐房洞后,32名军官和13名女兵都如劫后余生般庆贺着,大家相继给楚绍南和燕京每人一个拥抱,连女兵都发自内心的感激拥抱着他们,让这两个男子汉脸红不已。 巧姐房这个洞是有屯兵作用的,结构为“哥”字形,暗合刘姥姥给巧姐起的名字“巧哥”,“哥”字里的两个“口”字是两个大厅。洞内建有洞舍房二十间,可容纳二百多号人。各种设施与其他洞相同。武器装备和粮食储备也很充实,这回又加上缴获的日军一个小队的武器,更让军官们坚守下去的信心倍增。 楚绍南和燕京与黄旅长、张上校商量成立了由张铁成上校为正队长、大胡子吴放少校为副队长的南京战时特别队。楚绍南想了一下说:“你们这里叫第二特别小队吧,我们在乌龙潭附近还藏有一队教导总队的人马,他们是第一特别小队。”燕京接着交待了第二小队洞内的各项设施的使用和注意事项,也确定了“南南——京京”的联络口令,然后又向因中了日军毒气十分虚弱的少将罗师长告辞而别。 出了巧姐房洞后,两人沿着虎踞路南行一路偷袭着日军,准备到可卿坊看望万参谋长,然后返上海路入安全区。 在察哈尔路,他们尾随六个日军,伺机打死了两人,是燕京一人独办的。在镇江路,他们打中了一辆卡车的油箱引起爆炸,一车的日兵不知烧死多少个。日军服装很好地掩护了他们的行动,但也带来的尴尬:在宁夏路,他们把押着十几名女子的两个日兵击倒,女人一哄而逃;路上不时遇到老百姓迎头跑来,遇到他们也是扭头就跑。 转眼到了草场门,在虎踞北路与北平西路相交的小广场旁,燕京看到路旁的电线杆上挂着两串东西,刚开始没看清,问楚绍南:“怎么好像是饺子,每串十多个呢。”楚绍南咬着牙说:“别看了,是人的耳朵!”燕京脑袋嗡地一声:“太,太不是人了!真是野蛮的民族!”楚绍南看看周围的房屋说:“就在这儿,让鬼子也躺下这个数!”楚绍南在观察着地形,他指着草场门大街上与北平西路连接的拐角说:“就那里了。”拐角不算拐,只是斜行。这里有个大院在虎踞北路和北京西路的转盘西侧,距离只有150米左右,楚绍南沿着直线一直走到这家大院里,又走到屋里,坐在屋里就可以看到南来北往的日军在经过这个较大的路口,经过挂着人耳朵的电线杆。 两人搜查了一下,院子里有两具被枪打死的老人尸体,屋里有两具被刺死的小孩的尸体,房梁上系着一个衣衫不整上吊自尽的女人。屋内的家具和日常用品被抢劫一空,连被褥都被掠走。燕京把女人的尸体放下来说:“你们放心地去吧,我们会为你们报仇的。至少要因为你们的死打死五个鬼子偿你们的命!” 时间大概到了下午四点,下关码头一带的枪声还没有停止,西面的草场门和清凉门外也有阵阵枪声。 枪声让楚燕两人心头滴着血,可也是让敌人流血的绝好的掩护。楚绍南让燕京坐在一把椅子上,又在面前放了一把椅子,把枪担在椅背上使枪身更稳。然后说:“这个距离要注意两个身位提前量和三个头的上置量,打十发,至少命中八个目标。开打!”他到院里去观察放哨。 燕京带着仇恨稳稳地打出了10发子弹,打倒了9个日军。楚绍南进来接过步枪,打了5枪放倒了5个鬼子,还包括一个正拿着望远镜向这边看的军官。燕京向楚绍南竖起大拇指,然后把地上的子弹壳踢开。 两人正要出屋时,突然几发子弹打在打在院门上,接着一阵急促的跑步声顺着街道跑过来,听上去五、六个人。脚步声到了大院门口,只见两个老百姓扑进大院,又看到大门口有一人随着枪声扑通倒地,那人嘴里骂着小日本支着胳膊肘想抬身回头看,抬到一半便倒地而死。 燕京忙喊道:“老乡,快进屋里来。”两个老百姓一高一瘦,一听屋里有人喊便马上跑进屋来,也没看屋里是谁就喘着气扎到地上。 燕京忙过去问道:“后面几个鬼子?”一人抬头说:“三、四个吧,追了我们两条街了。”这时一抬眼睛“妈呀”一声。另个人也抬头一看“妈呀”一声。 燕京忙说:“我们是中央军,穿这身衣服是想多杀他们几个。他叫南南,我叫京京,你们别怕,胆子壮点。”高个脸上有麻子的人坐起来不服地说:“我才不是胆小呢,我还整死一个日本兵呢。” 楚绍南过来边盯着门外边对麻脸男人说:“说说,你怎么胆大的。” 那男人一拳砸地喘着粗气悲愤地讲道:“我一家五口住武定门里。我姓马,是回民,昨天上午十点多钟,我听外面枪声都往城北去了便悄悄出屋到房山的菜园子拔几颗菜,突然听到门口有枪声,我急忙往回跑,只见我老父亲被打死在家门口,进屋一看我老婆在堂屋里正和一个要强奸她的鬼子扭打在一起,我14岁的儿子已被鬼子用刺刀刺倒在地惨叫着。我当时浑身冒冷汗,拿出门后的一把锄头,照准鬼子的头就是一下,没曾想击在鬼子的‘铁帽子’上,‘当’的一声未伤到鬼子。鬼子松开我老婆想到大门边取枪,被我惨叫的儿子死死地拖住了一条腿。鬼子要是拿到枪就不会放过我们,是死是活豁出去了,我和老婆壮着胆像打狗一样将那个鬼子刨死了。没想到又有两个鬼子向我家走来,我拉着老婆跑出大门,没跑多远老婆被他们开枪打死,我只好奔安全区逃命。可是一直躲来躲去也没有进去,还是遇上了鬼子。” 另一个瘦小的男人也说话了:“老总,我也姓马。我家也惨呀。上午我和老父、三叔、三哥正躲在家里,突然隔壁豆腐店的女老板慌了神地跑进来,说有几个日本兵要侮辱她。我父亲赶紧带她到后门帮她逃走了。紧跟着前门冲进来几个日本兵,里里外外搜查起来,没有找到,鬼子认定是我父亲放走了女人,竟对我父亲、三叔、三哥下了毒手,用刺刀将他们活活捅死,我要是跑得慢也没命了。鬼子随后又放了一把火将我家烧得精光,和我家相连的10多户人家都被烧光了。” 楚绍南听到日军的声音越来越近,看来在搜查附近这几家,便问他们两人:“你们想报仇吗?”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想!恨不得杀光他们!” 楚绍南把一支步枪和一把手枪递给去:“好,一会儿进来的鬼子就归你们‘二马’的了。来,对准院子里。”两人刚摆好姿势,三个日本兵持枪进了院。楚绍南和燕京撤到窗户旁监视着场面。 高个马端着步枪,瘦马双手握着手枪,对着屋门口。日军人影刚在屋门口一晃,瘦马的手枪响了,一个日兵应声倒下,瘦马“妈呀”一声把手枪丢在地上。接着高个马的三八大盖响了,正中第二个冲进来的日兵胸口。他端着枪也不会上子弹愣在那里,这鬼子也太好打了吧。最后那名日兵看两个同伴倒下,疯狂地端着刺刀冲进屋来,看到一个老百姓端着枪便“呀”地一嗓子刺了过来。高个马连连后退,燕京在旁提醒道:“当狗打啊!”高个马一听把手中的枪倒了过来,趁日兵看到穿着日军服装的楚燕两人一分神,抡起枪托一下子狠狠砸在日兵后脖梗上,日军扑通跪倒,把枪扔在瘦马脚下。瘦马略一犹豫哈腰拾起,对着日兵狠刺过去:“这是替我爸刺的,这是替我三叔,这是替我三哥……”三刀一气呵成,日兵毙命。 楚绍南走过来拣起手枪对二马说:“我们是人他们也是人,只要不怕他们,他们还不如我们禁打呢。”高个马嘿嘿一声说:“都说中央军只会逃跑,你们可真行啊,你们带我们走吧,我们和鬼子干!”瘦马握着手中的枪也附和着。 第六章 火里见真情 燕京对二马说:“这样吧,我们把你们俩送到前面清凉山的军用战备洞藏身。你们看到门口有台三轮车吧,你们俩就装作人力车夫,被我们抓到帮着运东西。” 立刻分头行动。楚绍南和燕京押着两个人力车夫拉着一台三轮车向清凉山走去,车上放着三支步枪和一路拾来的一箱手榴弹和一些日常物品。 刚看到清凉山几人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停住了脚步。在清凉山一个大防空洞口,一个小队的日军架着机枪围着二百多名中国老百姓,正在驱赶着把人向防空洞里推,边推边往人身上泼着汽油。后面走得慢的就用刺刀戳倒,看来是想把这二百多号人活活烧死在防空洞里。 燕京一看忙说:“快走!跟我来!”一边走一边急急介绍说:“这个防空洞是与金陵十二钗的清凉山迎春苑洞是相通的,我们快进迎春苑里把石门打开。”四人急急随燕京绕道到清凉山另侧的虎踞关路边,就是现在的公交车虎踞关南站。在上山的小径围墙里,楚绍南轻车熟路找到洞口,凡是他去过的地方他都是过目不忘的。 高马和瘦马扛着人力车上的东西,随燕京钻进了迎春苑洞。金陵十二钗正册的判词这样写迎春:“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是说迎春嫁给绰号叫“中山狼”的孙绍祖,此人忘恩负义,骄奢淫逸,可怜迎春这个金闺小姐在他的拳打脚踢折磨之下只有一年时间就一命呜呼了。这个迎春苑有自己的特色,有一大一小两个互连的支洞,洞内支柱多用木头,里面有很多棋盘。可能暗合迎春和丫环司棋及她的“二木头”绰号吧。 燕京领着几人在洞时快速穿行着说:“按说这军用战备洞是不该让老百姓知道和使用的,但这时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也是相信你们‘二马’了。” 楚绍南也在嘱咐“二马”:“这边救下来的人你们两个要管理起来,还要保护好他们。” 高马擦了一下麻脸上的汗:“南南、京京你们就放心吧。只要我们不死,就会保护好这些人的!” 燕京边走边向二马介绍着洞里的设施和功能及储备,转眼找到了一个石门,隔着石门传来了那边防空洞里的哭喊声。燕京转动着石门介绍说:“这是迎春苑的第三个出口,其实当时也是无意中打通的,就做了这么个机关。石门关上后,那边是找不到的。”石门刚开个缝就冲进来一股热浪,看来外面已经开始点火了,洞口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喊声。这里不是防空洞的最里面,是在接近防空洞底的侧壁开的门。 石门全打开后,二马先冲了过去。还好,虽然洞里满是呛人的汽油味,万幸还没有烧起来。他俩在门口见人就往石门里推,同时呼喊着:“大家快过来,这里有逃生的路!”一群群的妇女、小孩及老人从石门络绎而入,设计容纳120人的迎春苑里足挤进了150多人。很多人是赤着身子进来的,他们是急中生智不约而同把浇上汽油的衣服脱在了洞口。 更让楚绍南和燕京热泪横飞的是听几个孩子和女人哭诉说,最后被日军推进的三十多个男人满身汽油抱成一团不往洞里走,与里面的人群形成了五、六米宽的隔离带,才免得洞里面没有燃起火来。结果这三、五十个爸爸和丈夫硬是自己挤在洞口活活被大火烧死被机枪打死,真是可歌可泣的火里见真情啊。 据后来参加这次屠杀行动的日兵日记介绍,他们检查时发现把里面的人烧没了又奇怪又惊慌,怕会遭到神灵报应匆匆撤走,好多日兵都做了噩梦,几百个母亲和孩子在天上漂浮着向他们索命。 帮着二马安顿好了迎春苑里的难民,楚绍南和燕京从迎春苑虎踞路南站的出口大步走出来。 天色已晚,但他们走到乌龙潭边时还是大吃了一惊,看得清楚,偌大一个塘里黑压压地漂满了尸体,黑的是穿衣服的,白的是没穿衣服的,尸体间露出的水面是暗红色的,就好像一个大渔网起网时的鱼群。潭边的尸体更是超出了水面,扭曲叠压在一起。真是惨不忍睹的旷世魔境。 楚绍南自语道:“日军这样残暴,拿中国人当蚂蚁一样踩死,我们杀他们多少都不为过!” 燕京愤恨地说:“日本看起来是礼仪之邦,见人就鞠躬,可是为什么这样丧尽天良没有人性呢?” 乌龙潭的可卿坊洞就要到了,两人注意观察着周围,闪进了那家典当铺,燕京注意到昨天杀掉的二十多个日军尸体还剩下几具没有塞入下水道里堆在路边。 一进院楚绍南又看到十几具光着身子的男尸,马上就说:“这里日兵杀得太集中了,得把这些尸体转移下。” 燕京问道:“南南,你怎么知道这些尸体是日兵?”楚绍南哼了一声:“你看中国人有穿那种内裤的吗?只兜着那一块地方。” 正说到这里,只听身后有人喝道:“不许动,口令!”燕京忙回了声:“南南!”身后的人回了声“京京”就蹦了出来,原来是胡大奎。接着又出洞口出来几名军官,是胡营长手下的十三太保。 胡大奎看着楚绍南的中队长军装:“南南你小子一天就升官成中尉了。”楚绍南指着那十几具尸体:“你这活儿咋干的,这么不彻底,你想把这个洞口暴露出来吗?” 胡大奎嘿嘿一下说:“刚才听到你们说话了,是我们疏忽了,得把他们的兜裆布换了才对。”日本男人的内裤和中国人的不一样,他们当时还流行的是传统的兜裆布,前面一块布兜住生 殖器,后面一条布条连在腰间的细条,有点像现代女人的丁字裤。 胡大奎马上用刺刀挑开一名日兵的兜裆布,后面的人也用刺刀帮着几下子把还有兜裆布都挑也下来放在一起,点了一把火都烧了。 煤油灯下的万参谋长虽然仍然锁着眉头,但气色比昨天好多了。楚绍南急忙把这两天外面日军大屠杀的情况做了汇报,几个围上来的军官气愤得骂不绝口。听到在太平路打冷枪杀鬼子时十三太保们跃跃欲试,胡大奎插话说:“我们这两天把凡是进院子的鬼子都招待了。” 说到八字山藏好了一支国军军官队伍时,楚绍南简略了营救的过程,听到还有个少将师长众人肃然起敬。胡大奎脱口而出:“当官跑得都快,要不然我们从上海撤回不至于那么狼狈,能和我们士兵在一起的才是真正的将官!” 万参谋长翻下眼皮瞪了胡大奎一下,胡大奎一个立正:“报告参谋长,本人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不是当您面拍马屁。”旁边的上校和十三太保们哄然而笑。 楚绍南接着和军官们商量着说:“看外面的形势我们得做些长期的准备,那只军官队我们称为南京战时特别队第二特别小队,我们这里为第一特别小队,参谋长,你再任命一个队长和副队长,便于我们联系和配合。” 万参谋长点头道:“好,我们这儿是特别一队!队长嘛,警卫营胡大奎营长是当仁不让了,他手下的十三太保一个都不缺。副队长嘛,就委屈我这位军需上校张福建了。” 燕京接着说:“胡营长胡队长,有个事情你要掌握一下。刚才我们安排那一百多名妇女和孩子的清凉山迎春苑洞离你们很近,可以和这个可卿坊打通,一会儿我领你认认地方。但没有必要的时候你们先不用相通,唯一有可能的是那边的人太多,粮食可能不够。必要时这边就要接济他们一下。” 胡营长问道:“能听到那边的动静吗?”燕京回答道:“可以听到的,你们要在那里安排个值班的为好。” 万参谋长接道:“宁可我们不吃,也不能让女人和孩子们饿着。南南、京京你们放心吧。” 临别时,楚绍南塞给胡营长缴获日军杉本中队长的那瓶酒,嘱咐说:“要是能挺到我下次来的时候再喝也行。要是挺不住就和参谋长、张上校们喝了。” 胡营长哈哈大笑:“能挺也不挺,不然你下次不给我们带了,对吧,参谋长。” 第七章 洞府两重天 楚绍南和燕京出了乌龙潭可卿坊天已大黑,两人紧走几步从安全区的西南角上海路和汉中路交叉之处进入。进了安全区,看到三三两两的日兵还在到处乱窜着。不时传来女人的哭喊声。 燕京叹道:“看来这安全区也不安全啊。”安全区里的难民们看到他们也穿着日军服装,唯恐避之不及。 他们摸索着向新街口旁交通银行下的宝钗府走去,按昨晚的计划今晚要准备在这里休息。宝钗府有两个入口,外入口在新街口上,内入口在交通银行北侧一个胡同之隔的一家叫“和记商行”的院里。交通银行里面是日军一个师团的司令部,宝钗府在反倒会更安全。 宝钗府没有靠山依坡,但其容积也不小,可以容纳百八十人,有处在新街口市中心特殊位置的原因吧。《红楼梦》里给宝钗的判词:“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作者借此诗暗示钗、黛的命运。宝钗这人从表面上看,似乎有些“圆滑世故”,但骨子里却实在是一个耿介孤高又愤世嫉俗的女子。宝钗府这个军用战备洞从装修上充分反应了这一点,修得很大气,随俗中不失高傲。 宝钗府整体上是个田字型的结构,四框的角是四个小厅,正中间十字交叉点是个大厅,而在田字的右下框里还有一个小圆洞,好像是玉字的一点。难怪楚绍南在12日第一次来的时候猜成了宝玉的地盘,被燕京当时抢白说啥时候金陵十二钗混进个男钗了。 这里的武器装备储存少了些,但粮食和各种用品应有尽有,田字型的方框多为储存用品,循环的过道外侧是各种储物室。中间的“十”字是住宿洞舍,四条边上都是两两相对的可以各容纳一个班兵力的洞舍。整体容纳兵力是按一个连的编制准备的。 检查了一下洞中各处,都很正常。在这寂静无声的洞府里听外面的枪声颇有地狱与天堂之别,真是洞府两重天啊,只是反过来了天堂在下面。 楚绍南和燕京一天奔波的高度紧张顿时松弛下来,两人躺在厅正中的藤椅上。吃了一会儿干粮楚绍南对燕京说:“我们今晚不能在这里,还得去熙凤堂和莉莉碰头。得了解一下安全区里的情况。” 燕京自然期盼与莉莉会面,也担心金陵大学的情况,两人急匆匆出了宝钗府。沿管家桥,过华侨路,穿广州路,顺珠江路,在满街的难民棚中急穿而过。不时有日军汽车的灯光晃过,远近的大光照亮了半边天。 到了金陵大学,燕京和楚绍南绕着图书馆和蚕厂转了一圈,这两处是金陵大学设的大型收容所,图书馆收容了近2500个家庭三万多人,蚕厂收容了四千多个家庭。秩序看上去还算正常。金陵大学附中也是一个大型收容所。 进了熙凤堂,孟莉莉已经在这里了,还有一个颇有江南闺秀模样的姑娘站在她身边。莉莉一见燕京平安归来,便扑了过来又俯在燕京胸前哭了起来。突然她又抬起头来,恨恨地几下便扒下燕京套在外面的日军服扔在地上。燕京和那姑娘打着招呼,转过头对楚绍南说:“我给你介绍下,她是莉莉的挚友……” 孟莉莉抬起头来抹去眼泪羞红着脸说:“不用你说,我来介绍。纯如,这是京京的大哥南南参谋。南南兄,她是金陵大学医院的最漂亮的医生叫曾纯如,也是从法国学成回国的。” 曾纯如点点头说:“你好南南,南南兄。早听燕老师和莉莉说新结交了一个军中才子,没想到在此时此地相识。”说着她把熬好的一小锅粥端了过来。 楚绍南用法语打了个招呼:“你好曾小姐,谢谢你的粥。”曾纯如浅笑一下,忧郁地也用法语说了句:“国难当头都别客气了。” 楚绍南边喝着粥,边听孟莉莉讲今天的情况。孟莉莉说:“南南哥,这回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这一天每一分钟对我们来说都是灾难,盼着时针快点走,快点过去今天。”随后讲起了今天的见闻,“日军在昨天攻城之日还没有太注意安全区,今天从早晨开始便侵犯安全区了。他们首先进入各个难民收容所搜查残败兵,在最高法院里搜出了满满一屋子的枪支,又发现了金陵大学那个地下室的武器弹药,还有各处士兵脱掉的军装、军毯、绑腿等军用物品,便肆无忌惮地开始大批地清理士兵。今天对外圈的难民区进行了搜查,也不问清红皂白是平民还是士兵,看到身体健壮点的就认定是残败兵,几十人几百人地被抓走,一车车的往外拉,都送到大方巷和下关码头枪杀了。这几家伤兵医院也没有逃过去,几十名轻伤员的都被他们拉到医院门前就地刺死,有的伤员本来是为了躲开日军自残的最后还是没有躲过去。明天他们会更加深入安全区里面,真是不敢想象明天的日子。” 曾纯如也补充着:“而且这些日本兵见什么抢什么,今天有30多名日本兵搜查了我们金陵大学医院和女护士的寝室,我们全院的医生护士们遭到了有组织的抢劫。他们抢走我们的自来水笔、手表和钱,还有手电筒和手套、毛线衣。连房间里放的牛奶都偷着喝了,糖罐里的糖也抓净了,真是一群没有尊严和荣誉的军队。” “更让人觉得恐怖和绝望的是日军在疯狂地奸 淫女人!”孟莉莉说到这里泣不成声,悲愤地说道,“日军在搜查士兵的同时,一批批把年轻女人拉走,有的就地强奸,还逼着家里人在旁看着。连我们军医院和鼓楼医院的护士都没有放过。今天我要是不在威尔逊医生身边也在劫难逃了。”说罢她又扑身抱住燕京哭着说:“京京,我们结婚吧,今天就结,不然,我们谁有了闪失都将遗恨终生啊。” 燕京和孟莉莉原订在今年的圣诞节结婚,还有十天了,但没想到战火这么快就烧到家门口。燕京拍着莉莉的后背说:“别怕,莉莉,我们不会出事的,还有南南兄在。”他搂着孟莉莉转头对楚绍南说:“南南兄,我想按原计划,还是在圣诞节举办婚礼,我不能因为鬼子而改变我们的终身大事。” 楚绍南点点头说:“好!圣诞举办婚礼!有我在,我就会让你们平安无事。”曾纯如侧着头,打量着这个为朋友下保证的义气男人。 孟莉莉脸红着从燕京怀里起身说:“反正我揣着枪呢,看哪个不怕死的鬼子敢欺负我的。”回头她看到曾纯如,马上问燕京:“对了,还有小枪吗?纯如也想要一把。” 楚绍南从腰间像变戏法似地拿出三把手枪,一把大的,两把小的,都从枪套里拔出来放在桌子上:“曾小姐,你挑吧。” 煤油灯下映着三只蓝汪汪的手枪,也映着曾纯如绯红的脸。 孟莉莉看到一把与自己一样的左轮手枪拿起来:“纯如,就这把了,我们的子弹还能通用。” 曾纯如接过去,问:“可以吗?南南兄。”楚绍南点点头,然后教了她简单的操作方法。 燕京这时深情地看着孟莉莉说:“我知道,现在南京这六朝古都血流成河,我们怎好结婚办喜事,但我们是要让鬼子和我们的同胞们清楚,中国人是杀不完的!中国人是不会垮的!我要在我们结婚的日子前,杀到二百个鬼子给你当嫁妆。鬼子天天在杀我们,我也要天天杀他们!我们还要想法子保护更多的中国人。” 楚绍南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莉莉,南南兄也要多给你杀些鬼子给你当贺礼,不过我们要想办法把安全区里的士兵和军官保护起来一批。把他们送到宝钗府和这里藏身,能救多少算多少。” 第八章 军官大营救 燕京几笔就画了一个安全区草图,把安全区内十八个大型的收容所标了出来。孟莉莉说现在已经不止是原来设定的十八个了,她和曾纯如补充着在草图上画着,并标上了下午拉贝统计出的难民家庭的数量。 曾纯如说:“现在交通部收容所的难民最多了,初步统计有的12000个家庭。交通部要是不烧那把火就好了,这是中国军人自己放火烧的唯一的建筑物。” 楚绍南有点不好意思的神色,曾纯如不动声色地说:“那不是唐司令撤退时烧的嘛,也不是南南兄烧的。”接着她介绍道:“然后是我们金陵大学附中的难民是最多的了,有八千个家庭。还有金陵大学的蚕厂,有四千多家庭。金陵大学图书馆,有2500个家庭。” 孟莉莉接着说:“这儿,陆军大学 ,三千五百个 家庭。军用化工厂仓库,四千多个家庭。圣经师资培训学校,有三千个家庭。华侨招待所,2500个家庭。金陵神学院,也是2500个家庭。农科作物系,一千五百个家庭。法学院,五百个家庭。纯如,你接着说。” 曾纯如接着指点着燕京画着草图:“还有五台山小学,有1700个家庭。汉口路小学,一千个家庭。小桃园南京语言学校,就是拉贝先生家旁的学校有200个家庭。山西路小学,也有1000个家庭。还有德国俱乐部,有五百个家庭。还有一些没有统计上来的,比如司法部、最高法院,那里军人很多。” 孟莉莉又补充着:“还有我们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呢,我们那里不是按家庭的,专门收容妇女和儿童现在是四千多人。还有金陵大学的宿舍也收容着一千多妇女和儿童。” 燕京算了一下说:“现在一般的家庭平均至少有三、四口人,这五万多家庭就是十五到二十万人,再加上军人和单独收容的妇女儿童,还有收容所外的住宅里和露天搭棚子的人,安全区人数估计有二十五万之多。” 楚绍南问孟莉莉和曾纯如:“国军的士兵都分散在这些收容所了吗?” 孟莉莉回答道:“是的,每个收容所都有,而且他们也得到了一些难民家庭的接纳。但还是司法部和最高法院那里多,再就是我们那几家伤兵医院。外交部的医院里有好几个少校、上校呢。” 楚绍南看着燕京画的草图说:“我们要尽量保护一批国军和南京的精英人士,这样,以鼓楼和金陵大学为界,安全区北部的人安排到这里熙凤堂,安全区南部的人安排到宝钗府里。” 看着曾纯如瞪着眼睛惊讶地听着,孟莉莉对她说:“金陵十二钗的防空洞我们安全区有三个,是红楼梦里最有名的三个角色。我也没去过宝钗府和黛玉园呢。” 燕京抬头看看楚绍南:“那黛玉园留做我们最后的根据地?”楚绍南点点头。 曾纯如急着问燕京道:“那宝玉的有没有啊?”楚绍南也望向燕京,他也没听燕京说过。 燕京回答说:“宝玉有啊,叫宝玉殿,在中山门外的小红山主席官邸附近,挨着四方城,是这批军用战备洞唯一在城外的洞。不过虽然也是我设计的,但宝玉殿我也没有去过,那个设计则超过所有十二钗,不,是金陵十二钗的总和,相当于一个地下工事。也不知道被破坏没有。” 楚绍南安排道:“这样吧,我们上半夜通知安全区以北的收容所,下半夜通知安全区以南的,人数各为一百人为好,记住一定要以精英为主,保存抗战的骨干力量。我们一起行动,进入收容所后分两组行动,纯如和我一组吧。” 曾纯如高兴地举起左轮枪:“好啊,和南南兄在一起学学怎么打鬼子。” 楚绍南按下她的手枪说:“我们尽量别在安全区里打鬼子,不然会让日军找到借口扫荡安全区的。除非迫不得已,但一定要做得干净。” 燕京拎着日军军服思考着:“南南,我看你还是穿上吧,你里面穿上国军上衣。” 楚绍南笑了:“京京啊,我们总是能想到一起。不过你还得穿上。”说着他把自己的上尉军服的上衣穿在里面,外面套上日军中队长的服装,下身则都是日军马裤黑皮靴。他打趣道:“我们是遇人就是人,遇鬼就是鬼了。”燕京依言穿上日军服装,两位女医生穿着自己的衣服,胳膊上戴着白色的红十字袖章。 按照楚绍南和燕京的计划先到医院找出轻伤能走动的军官。孟莉莉领着楚绍南一行四人先到了外交部医院,门口有两名日军守着。离老远楚绍南便用日语呵斥着,和燕京赶着低着头的两名女医生进了去。两个日军在远处的火光映照下看到是个中队长,二话没说一个立正。 一进病房走廊,楚绍南和燕京便把日军军服脱下来挽在手臂上,随孟莉莉分别走到几张病床前,奇怪的是被他们叫的人都没睡,好像在等着他们。然后都是楚绍南上前敬个礼,孟莉莉上前小声说了几句,伤员便跟着下床。这样转眼就召集了教导总队的上校团长谢承瑞等七名军官,都是伤在胸背头和上肢处的营、团级军官。 快出大门时楚绍南被曾纯如捅了一下,楚绍南低头一看,忙把日军军服套上。到门口他大声嘱咐日军哨兵:“我一会儿还回来找支那军人问情报,你们要小心看住这些支那军人。”然后手抬了下算是回了个礼便和燕京押着一批军官扬长而去。 先把这七名军官送到了熙凤堂,又到了司法部收容所。门口有几名中国警察在值班。进入大楼看到大厅里,走廊里,楼梯上,到处都是横躺竖卧的难民,在燕京的手电筒照射下,一眼就看得出大多数的睡姿是属于军人的。楚绍南在思忖,怎么和这么多人沟通。有些人醒过来了,但都没有做声。楚绍南只好小声地询问着:“这里有八十八师的军官吗?”他是在想,如果是自己师的,有话好说。没有人搭话,他又问道:“有三十六师的吗?”话音刚落有人大骂:“混帐的三十六师,不让我们过江!”这时有人接话了:“三十六师的咋了,那是军人执行命令,也不是只你们没过去!” 楚绍南着清了,接话的是一个30多岁的粗壮汉子。楚绍南问:“这位弟兄,你是什么军衔?”那人答道:“早晚也是他妈的一死,我是三十六师一零六旅中校团副吴大伟。”楚绍南轻声说:“跟我们走。”中校没问什么,挤出人群。 楚绍南接着问:“还有教导总队的吗?八十七师、八十八师、五十一师、宪兵团的吗?”陆续有人答应着,走出人群。突然很多人都站了起来,都要过来。 燕京一看不好,这么多人可带不走,急中生智他喊了声:“我们是召集去和日军交战的军人,去打鬼子,不怕死的就过来。” 听燕京这样一说,一大片人坐了下去。有人嘀咕:“这仗都打成这样了,再打还有啥劲了。”这时再出来的都是不怕死的强硬军人了。 最后召集了近40名军官和几个坚决想打仗的机枪手。也有一些军官怕死没有现身。这时谁也不会想到,天亮后日军就包围了这里,把这里的人不管是军人还是老百姓近三千人都押去汉中门外枪杀了。 将这些“难民”列队“押”回熙凤堂后,楚绍南一行四人又到了最高法院、金陵大学图书馆和蚕厂,用同样的方法又喊出了50多名想抗战的军官和士兵。 三批军官召集在熙凤堂里,共108人。意识到脱离了危险,个个心花怒放,一时场面有些乱。 楚绍南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讲了日军入城两天的屠杀奸 淫恶行,军人个个听得瞠目结舌,最后楚绍南和众军人说:“现在外面的形势很残酷,我们这些人都是国军的精英,都是抗战的火种,所以我们要保护好自己,大家要齐心协力才不会出差错。”大家都静静地听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在煤油灯下闪烁着坚毅的神色。 楚绍南接过孟莉莉和曾纯如的统计名单讲道:“刚才统计了一下,今晚进这个军用战备洞的弟兄共108人,上校3名、中校6名,少校10名,上尉18人,中尉28人,少尉39人,士官长4人。希望弟兄们就是当年的一百零八条好汉一样团结抗战。现在我们这批人叫南京战时特别队第三特别小队,要选出两个为大家服务的正、副队长。责任心要强,要能吃苦,不怕死,要有足够的应变能力,哪位弟兄毛遂自荐一下?” 有七八个人举起了手,楚绍南最后请出教导总队上校团长谢承瑞为南京战时特别队第三小队队长,三十八师中校副团长吴大伟为副队长,管理并指挥大家。 看看时间已过午夜,楚绍南四人又开始向南出发。相继进入了南面的安全区的各个收容所。这次没有领着众军官一起走,而是让他们自己分别在一个小时内到交通银行后面的和记商行附近集合,并宣布了口令:“南南——京京!” 在陆军大学收容所里,一个军官向楚绍南请示,要把刚认的母亲和妻子一起带走。他说:“我是宪兵团的少校营长柳海洋,是这个无亲无故的母亲认我为女婿使我躲过了下午日军的搜查。我发誓,今生今世也要待奉她老人家和她的女儿。我要不能带她们一起走, 我也不走了!” 楚绍南很为这对母女感动,他知道,这里的难民们为了保护子弟兵,认了不少儿子、女婿、叔叔等等。他对柳海洋说:“这才叫讲情讲义的军人!把她们带上吧,正好还能帮大家做点饭什么的。” 他们继续从北向南一路在各个收容所里出没,到了宝钗府附近时,压着嗓门的“南南——京京”的口令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把军官们迎进洞后,一片欢呼。楚绍南很高兴遇到了八十八师的人,居然有两个上校,一个是262旅副旅长华品章,一个是264旅副旅长兼527团团长李杰。 穿着便装的两名上校楚绍南都是认得的。华品章上校虽然打交道不多,但也是楚绍南所在旅的长官,先期也是守在雨花台上后来撤守中华门的。李杰上校不是太熟,也都知道名字。可惜两名上校都受了伤,好在伤势都不重。华品章和李杰悄声告诉楚绍南:“楚参谋,我们孙师长很可能也没跑出去。”楚绍南听罢大吃一惊,又是一个将军被困,而且孙元良还是七十二军的军长。 孙元良师长对楚绍南是有知遇之恩的,是他在上海时破格把楚绍南任命为连长,军委会下令保存有生力量时孙元良也痛快地放行楚绍南回了南京。后来楚绍南听说了孙元良一些负面新闻,比如在上海强奸慰问的女学生,在上海撤退时把日本工厂的大批棉纱抢运到苏州发了一笔财,还有说他逃跑的,包括在12日下午从中华门撤退。这些未经证实的传闻并没影响楚绍南对孙元良的感恩,毕竟是抗日将军,尤其是四行仓库的壮举也是八十八师的人。他对华品章和李杰立正道:“我会不惜代价去找孙师长的,如果他还在城里就决不能让他落入日本人手中!” 孟莉莉和曾纯如快速统计了一下,共转移进来127人。上校8名,中校10名,少校14名,上尉19名,中尉37名,少尉31名,士兵和平民8名。 楚绍南与在熙风堂一样,向大家讲了话,选出了八十八师的华品章上校为南京战时特别队第四小队队长,宪兵团营长柳海洋少校为战时特别队第四小队的副队长。 一夜的时间,楚绍南和燕京、孟莉莉、曾纯如共转移了235名军官,为今后的抗战,保存了一批火种。而这批舔过血的军官在今后的抗战中都成了勇敢无畏的英雄。但遗憾的是这些人以及后来被南南、京京救过的很多军人,大都在后来的战事中战死在沙场,包括抗战后的解放战争中。活下来的人都慎于谈及自己曾经放下武器当难民的经历。南南、京京的当年事迹已雨过无痕,淡如飘云。 安顿好这二百多名军官后,燕京领着楚绍南和孟莉莉、曾纯如摸向了安全区内的另一处战备洞——黛玉园。 第一章 拉贝的抗争 南京沦陷的第三天清晨,随着天色渐亮,城里几十万人在煎熬中活动起来,等待着他们的依然是不尽的恐惧。人们都在问自己问别人,这地狱般的日子还有多久?! 很多人又是一夜未睡,不睡的人里有楚绍南、燕京等数不清的志士。楚绍南四人在把特别三队和特别四队安顿好后,来到黛玉园小憩,也是检查一下这里是否正常。 燕京轻车熟路领几人进入后,大家面对黛玉园的规模都吃了一惊。 黛玉园是金陵十二钗里最大的军用战备洞,因为是在五台山麓,里面的结构发挥得很好,是一个大圆圈套着一个“米”字。米字的中央是个圆形的指挥大厅,向四面延伸出八条洞道。洞道口都是拱形的门,正厅中一面大屏风书着“潇湘”二字。整体让人油然而生一种迷离、梦幻、柔弱、动静交融的感觉。家具和用品都是精心挑选的,有着脱俗的美感和诗意。 几人太累了,粗粗欣赏了下黛玉园的风采,便各自找了一张床休息。楚绍南和燕京怎么也睡不着,白天那悲惨的一幕幕是孟莉莉和曾纯如没有亲眼见过的。 这夜睡不着的人还有失去亲人的人们,无家可归的人们,被日军折磨的千百个女人。 孟莉莉和曾纯如也只是打了个盹就醒了,她们出发为难民服务,楚绍南嘱咐她们两个小时后回来,然后抓紧教了燕京几句日语,都是呵斥的话,告诉燕京,日本人崇尚强权,最是欺软的怕硬的,见到日本人要拿出气势来先训他个狗血喷头就会老实的。 燕京又拿出小本,计算两人的杀敌记录。楚绍南已经杀了214个鬼子,燕京达到135个。燕京高兴地说:“又打死了20个鬼子了。”正说着,洞口处忽然有人轻呼:“南南——京京。”孟莉莉和曾纯如回来了。孟莉莉看着燕京手里小本子上的杀敌记录说:“圣诞节前能杀到200个吗?”燕京点点头说:“一定会的,一定要超过200个!” 然后孟莉莉和曾纯如气愤地讲述了刚才从外面听到的消息,接连不断的恶行仍然让有心理准备的楚绍南和燕京义愤填膺。 前一天晚上的夜里,驻城日军的给养还没有跟上,日军各师团继续鼓励士兵自己“征发”,就地解决食物,几乎全体士兵都出来“征发”食品和被褥。十多万日兵遍布南京的大街小巷烧杀奸掠。尤其是日军华中方面军副参谋长武藤章大佐在安排日军宿地时,一改原来在城外驻防的计划,借口“城外的宿地不足”、“由于缺水而不敷使用”,命令城外的日军可随意在南京城内选择宿营地。堤坝开了,污浊的洪水撞击着、嘶喊着,带着巨大的破坏力昼夜不停地在大街小巷奔流,给南京市民带来了灭顶之灾。可想而知,就如突然间放出牢笼的一群饿狼疯狗,冲入富饶的田园和羊群。 早在从上海追赶国军的一路上,日军司令部就明文要求士兵自己“征发”,自给自足。而在征发的过程中,开始了随意地杀人强 奸、掠夺焚烧,不反抗的也杀,反抗的更杀。在进入没有反抗的南京城里后,日军达到了无恶不作的巅峰。 在安全区外遇到的女人,不论老幼,大都是就地强 奸然后被杀。在安全区内,除了就地强 奸外,大都被抓走到日军的住处,几天几夜地关着。日兵三五成群地住进去,随意地发泄兽 欲。 孟莉莉哭着讲了几件日军的兽行:“昨天晚上,11名日兵夜里八点闯入锏银巷的一所民房,轮 奸了4名中国妇女,其中一人被轮 奸10次。3名日兵夜里九点在山西广场附近进入安全区内的一家住有很多难民的民房,强行拉走三名妇女,她们的丈夫与日兵拼命时被枪杀。夜里九点三十分,9名日兵闯入华侨招待所的难民营,强行拉走7名妇女和3名12岁的女孩,早晨只放回来4名妇女,都被强 奸30多次,三个女孩当场昏死,其余人下落不明……” 太多了,孟莉莉都讲不完了。曾纯如接过来说:“安全区外的情况可能更悲惨了,早上有150多名安全区外的妇女披头散发地跑进安全区,她们都是昨晚被强奸过而活下来的人,她们说日兵边强 奸边用刀刺,还让她们做各种动作,稍有不从就把刀插入下 体,被他们强 奸的女人有一半死在他们的虐待下。尤其是她们的亲人,还得被逼在旁边观看,如有不从也是刺杀至死。现在还有陆续进入安全区的难民,日军也开始在安全区到处骚扰。” 孟莉莉又接着说:“南南,京京,安全区的拉贝先生和这些外国人真是我们的恩人,他们忙前跑后地救着中国人,我们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昨天又有几百名女人进来,晚上多亏有三名美国先生在那里值班,保护着四千多人的妇女儿童。拉贝先生和魏特琳女士正向日军申请宪兵保护呢。对了,那三位美国人里有一个人挺像前些日子在夫子庙遇到要买你响石那位先生。” 燕京“哦”了一声:“如果是他,又这样保护我们的妇女儿童,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楚绍南看看燕京说:“看来今天我们还得当鬼子,我们先出去检查一下金陵十二钗,看看能不能找到孙师长们,然后再见机杀敌。”说着,两人又换上了日军军服,今天南南穿的是小队长的服装,京京还是军曹的军服,装扮成随军记者背上了照相机,腰里插了一把手枪。由一名少尉小队长陪着一名《朝日新闻》的随军记者四处采访还是说得通的。 临出洞时,楚绍南嘱咐孟莉莉和曾纯如:“你们今天白天就呆在这里别动了,晚上和我们一起出去。这几天是最危险的时候,我还要为燕京负责的。”说着看看孟莉莉。 孟莉莉拉着曾纯如也嘱咐着燕京和楚绍南:“那你们也要小心啊,南南哥,你也得和我保证京京和你都平安。”楚绍南笑笑与燕京离去。 日军已在安全区里乱窜了,到处搜查残败兵,寻找女人,抢劫财物。楚、燕两人趁乱先顺着宁海路去看看宝钗府。路过宁海路5号时,燕京指着路边一座园林式建筑说:“这是国际安全区的总部,拉贝先生就在这里办公。” 楚绍南看到大门有一个告示,是用日语写的:“此舍乃大日本友邦人士之地,禁止皇军进入。大日本帝国驻中国南京领事馆。” 楚绍南点着头,轻声对燕京说:“这告示看来能起些作用的,不过这上面也没有盖什么章,看来……”燕京接过说:“你是不是想今晚也写几份这样的告示啊。”楚绍南侧头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你这小子成了我肚里的蛔虫了。” 到了交通银行后面转了一圈看宝钗洞安然无恙,两人便向回走去。一路上遇到老百姓都匆忙地远远避开。这时对面走过来一个男人,很奇怪没有避开他们,只是欠着身走着。楚绍南待他走近,用日语问道:“你的,什么地干活?”那人鞠个躬忙把手里早捏着的一张小纸条递了上来,楚绍南一看是日文写的:“此人系良民,为皇军送过物质,山田联队k•;佐藤。此证。”潦草的日文,盖着一个名章。 楚绍南用汉语问道:“你的,这个条子,有人检查过吗?”那人忙回答:“我是给皇军拉车送大米到中央门,回来的路上有三名皇军检查过了。”楚绍南一挥手:“开路吧。”那人又鞠了一躬而去。 燕京明白楚绍南的意思,说:“我们缴获的那几个军官的地图囊里都有他们的名章吗?”楚绍南点点头,心想,明天要带着那些图章,多给百姓开些路条。 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是德国人拉贝先生和安全区委员会成员斯迈思、米尔斯两名美国人,随着一名胳膊戴着白袖章的中国人匆匆向司法部大楼跑去,那中国人边跑边说:“他们把司法部里的人都赶了出来,围起二千多人,还把那里面的中国警察也抓了起来,就要押走了!” 拉贝愤愤地边跑边说:“刚才日军冈本部队抓走一千三百多人,这回中岛部队又要抓走这么多,即使是军人,也都是放下武器的了,不应该都处死的,这日本人还讲人道吗!”说着,他瞥了一眼路边的楚绍南,似曾相识的又看了一眼。他们在12日的时候曾见过一面,但现在楚绍南身为日军小队长的身份,是无法上前相认的。 楚绍南和燕京互看一眼,马上跟行在拉贝后面。转过司法部大楼楼角,看到差不多一个中队的日军荷枪实弹围着二千多难民,一批批被反剪绑着双臂蹲在马路上。这些人是昨晚他们曾接触过的国军士兵,还有五十多名中国警察,这些中国警察是南京市政府撤退前为帮助拉贝维持安全区的秩序留下的。 拉贝冲到日军中队长面前大声辩解着:“他们在我的安全区,是我的难民,都是放下武器对你们没有威胁的人,不会再战斗的,不许你们这样枪决他们!” 日军中队长见拉贝是德国人便没有动枪,但却冷冷地说:“你这里藏着这么多的支那士兵,我要报告司令部,把你的安全区取消了!你的知道吗?这里,支那残败兵太多了,会非常的危险!” 拉贝当然怕日军取消安全区,忙转了话题又指着五十多名站在一起的中国警察说道:“这些警察是你们司令部同意的,维持安全区秩序的,不能把他们也拉走!” 那中队长身边的日兵推了拉贝一把说:“他们把支那士兵统统放了进去,也是支那猪。你的,闪开!” 拉贝几个人再三劝说无用,无奈中转头去找日本大使馆去了。 楚绍南听日军在商量,因为卡车不多,装不下这么多支那人,只好卡车装一小部分,大部分徒步押往离这里最近的汉中门处决。 五辆卡车里装满了人,每车足足挤下50多人。最后一台车满满的穿着黑色警服的中国警察。 楚绍南低声对不时照相的燕京说:“我们上最后一辆车,跟他们去汉中门,如果有机会就把这车人救到可卿坊。” 第二章 秦淮河军警逃生 日军在每辆卡车上配了三个人,一名司机和两名卫兵。卫兵有站在车上的,也有坐在车里副驾驶座上的。 楚绍南和燕京走近最后一台车,照了几张相。这辆车的日军司机是个上等兵,靠在车头上木然地看着眼前这上千名俘虏。 楚绍南扶着指挥刀问上等兵司机:“你地,杀过几个支那人?”司机一个立正:“报告少尉,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军士兵,到现在还没有杀过支那人。” 楚绍南问道:“为什么?”司机又一个立正:“我参战前是一家医院的救护车司机,平时都是救人,所以我现在是上等兵看护,负责救治我军伤员。” 楚绍南心想,还难得遇到不愿意杀人的日本兵。他拍拍上等兵的肩说:“好啊,是个讲人性的天皇臣民。那么,你反对现在对支那残败兵的处决吗?没关系,你的尽管说,我不是你们中岛部队的。” 那上等兵考虑了一下说:“军人要服从天皇的命令,我不反对。但我,我只会观看,只看不做。” 前面几辆车缓缓起动了,楚绍南对上等兵说:“出发,我和记者跟着你这台车。”说着,他命令着准备上副驾座的日军卫兵:“你的到上面去,请我们的记者……”说着他向燕京打了个上车的手势。 车一开出安全区,楚绍南就告诉司机:“前面的地方,我们的记者要给俘虏照张相,发给东京。” 路上楚绍南不停地说话,司机分心回答着与前面车的距离拉开了一段。快到汉中门时,楚绍南令车向北拐入现在的中医药大学院的大门,一直开到可卿坊的另一个洞口前。 院里也是一片狼籍,靠着院墙横陈着几十具难民的尸体,女人的尸体照例没有衣服。 楚绍南跳下车,命令那两个日军士兵:“你们快点,把支那兵赶下来,我们的记者要给他们照个和平照,把绳子都打开。” 五十多名中国警察分成三排站在可卿坊洞口前,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两名日兵一左一右持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监视着。燕京端着相机给他们摆队形,嘴里说:“各位同胞,听我下面的话时要保持现在的表情。我们要救你们,他是中央军上尉参谋南南,我是本地人京京。你们的身后是我们的一个战备洞,里面有我们教导总队的人。一会儿听南南的指挥,先把日兵干掉,然后进洞。” 楚绍南这时很凶暴地用日语喊着:“快点,快点,给你们的照相,让我们的天皇赐给你们去天堂的幸福,哈哈哈!”然后仍然很凶地用汉语说,“有不怕鬼子的吗?出来几个身手好的,对付这三个日兵,你们谁行?举手!” 楚绍南话音刚落,有两个健壮的警察举起了手,陆续又有十多名警察举起了手。楚绍南指着最先举手的两个警察问:“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 “我叫任军,是鼓楼区警察副大队长。” “我叫刘正文,是市警察署交通科科长。” 还有个警察自己主动报号:“本人王德富,市警察署特勤队队长。” 楚绍南又改用日语呵斥着,用指挥刀指着:“你的,你的,你的,长得很不友好,天皇陛下不会喜欢你们,统统出列,站到这边。”点出了六个人,又改用汉语说:“任队长、刘科长你们分别对付这两个士兵,痛快地整死他们。王队长对付那个司机,不过有点难度,你只要打晕他别杀他,这鬼子还有点良心。” 六名警察出列后,两人一组向自己的目标移动,楚绍南拔出手枪走近警察对他们大喊大叫着,分散着日兵的注意力。燕京也边举着照相机边拔出了手枪。只见突然楚绍南一个转身,面向三个日兵轻描淡写地低声说了一句:“动手吧。” 这三个字声音不大,但在六名警察耳里不啻于炸雷。六个人应声而动,两个持枪的日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枪就被任军和刘正文抢了过去,紧接着身上被穿了几个洞。那个司机被王德富一拳击在太阳穴上昏了过去。 燕京这时马上跑向了洞口,连连轻喊着“南南——京京”的口令。 楚绍南命令警察们把两个死鬼子的衣服扒下来扔到死尸堆里。任军、刘正文和王德富还有几个中年警察都过来与楚绍南感激地握手。 楚绍南对警察们说:“我们一会儿还要回去救人,你们谁跟我们去?最好会点日语的。我们要穿上日军的服装。” 任军和刘正文、王德富都表示要去,他们都会说几句日语。 楚绍南考虑一下说:“任队长你留下带队吧,刘科长和王队长和我走。” 燕京领着也穿着日军小队长服装的胡营长跑了过来,胡大奎一拳击着楚绍南:“哈,这回我们可以喝酒了吧。” 楚绍南也亲热地回了一拳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万参谋长还好吧?” 胡大奎像对长官一样汇报着:“报告南南,我们特别一队状况良好,粮食和水都很充足,万参谋长身体也基本恢复了。”后跑过来的身着便装的上校军需官张福建接着汇报:“我们和清凉山的迎春苑打通了,有十多名烧伤的难民过我们这边养伤呢。” 楚绍南拉过任军介绍给胡大奎和张福建,告诉任军说:“他们是南京战时特别队第一特别小队的队长,你们这批人进洞后要听他们的指挥和安排。” 任军向胡、张二人一个立正:“南京鼓楼区警察大队任军听从胡队长、张队长指挥。”楚绍南补充道:“任队长做我们特别一队的副队长吧。”胡、张都点着头。 胡大奎看刘正文和王德富在换日兵军装,又看看大卡车:“南南、京京,你们在外面做着出生入死的事情,这次我和你们一起干吧!” 楚绍南很感动地说:“我们有这些血气方刚的仁人志士怎么会怕日本的侵略!我过几天会调你出来的,有好多事情得请教你们呢。给万参谋长带好啊。” 看到刘正文和王德富都准备好,楚绍南有意无意地问道:“你们俩有会开车的吗?” 任军和王德富都笑了,刘正文故作不满地说:“南南上尉,本人可是交通科科长啊。”王德富也表示会开车。 楚绍南笑了下,想了想又问胡大奎:“你的十三太保里还有没有会说日本话的?”这回张上校笑了。胡大奎一拳捶了过来,用流利的日语说道:“南南你以为俺是大老粗啊,上次就没来得及告诉你,本人是你学长,也是在东京的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而且本人车技一流!” 楚绍南瞪大眼睛,大喜道:“那可太好了,大奎营长你可是最佳人选啊。我们可以弄两台车抢救国军官兵了。”一高兴日语和汉语掺在一起说了出来。 燕京安排51名警察陆续进入可卿坊,胡大奎转身要走:“我得告诉万参谋长一下。” 楚绍南忙嘱咐说:“你进去把服装换成你打死的那个曹长的,不然我们两个小队长只带这几个兵会让人生疑的,还有,带挺歪把子出来。”又对刘正文和王德富说,“你们跟张上校进去,挑两身干净的军装,你们现在这身刚才扎的窟窿太多了,血迹也多。” 张福建依言领两人进洞,回头问了句:“南南你不进来了?” 楚绍南指指车里那个打晕的日兵说:“我得处理这个事,给万参谋长带好吧,等水、电和电话通了就方便了。” 片刻之后,卡车又开上了汉中路向东驶向安全区,楚绍南决定尽快赶在日军前面,多拉出些官兵。燕京和刘正文、王德富站在车厢上,车顶架着一挺机枪。胡大奎开着车,楚绍南和昏迷未醒的日军上等兵在副驾座上。 这时日军在汉中门外的大屠杀开始了。他们把三千多人先押到汉中门里空地上,接着,两个日本兵牵着两端的长绳子,向人群扬起一套,绳下兜出100多人,在周围大批的日兵刺刀和枪托的戳击下押出汉中门外,强令跪在秦淮岸边用机枪扫死,然后把尸体丢进秦淮河。偶有个别人被吓瘫了不能动弹的,日本兵就地将其杀掉。这场屠杀从中午一直到晚上五时才结束。三千多人的鲜血染红了秦淮河。这批俘虏中只有这一车军警被楚绍南和燕京救出,避免了血流秦淮河的命运。 回城里的卡车拐上汉中路不远,日军的上等兵司机便被车的颠簸和枪声震醒,捂着还痛的头叫了一声。 第三章 生洞与死洞 看着日军上等兵日兵惶惑的神色,手枪放在腿上的胡大奎讥讽地用日语说:“叫啥叫,杀猪啊。”上等兵看看马路左右来往的日军问楚绍南:“你们是什么人?哪个部队的?” 楚绍南用很真诚的语气说:“你不用紧张,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善良讲道义的人,才没有杀你,我们是中国军人。” 上等兵明白了,一低头颌首嘟囔句谢谢,然后又大声说:“上等兵小田俊雄向中国军人致谢。”心里庆幸多亏没有杀过中国人。 “前面路口我要放你下去,你下去以前我想告诉你几句话。”楚绍南看看车窗外说。小田俊雄把腰一挺“哈依”一声。 楚绍南顿了下说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反对杀害无辜的中国人,你就以你的善良就得到了善报,刚才我们没有杀你。而他们,日本人在中国犯下的罪恶是得不到饶恕的,日本一定会惨败的,他们将来要得到恶报。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一句话。你听懂了吗?”见小田俊雄拼命点着头,接着说道,“再告诉你,还有你的同胞和战友们的一句话就是:中国人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中国人是杀不完的!不要把中国人不当人,不要不尊重生命,不尊重别人的生命就等于不尊重自己的生命!” 小田俊雄鸡啄米似地点头答应:“是的,我的母亲从小就教育过我,不要伤害生灵,我们很多人在家里都是好人,连蚂蚁都绕过去走路,但不知为什么到了外国就会这样残忍……” 楚绍南接着说:“超过中国人的忍耐限度时中国人就会爆发,就会反抗,那种力量是可怕的!用野蛮和恐吓是不可能征服中国人的!希望小田俊雄先生能继续保持你的洁身自好,早日平安回家。” 小田俊雄昂下头挺胸保证道:“我是第一次真正地接触了中国人……您的教诲我会谨记。我知道了自己以后该怎么做。” 胡大奎把车停在路边,楚绍南跳下车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没有异常,这才把不知所措的小田俊雄放了下来,车棚上王德富守在机枪旁,枪口仍然紧紧套着小田。 小田俊雄下了车便抱着头蹲坐在马路牙子上。虽然觉得小田俊雄可以信任,楚绍南还是指挥胡大奎兜了个圈子才进入安全区。卡车直接停在了金陵大学的蚕场门口。燕京知道进入这里的国军士兵比较多,仅次于司法部和最高法院两处。 燕京领着刘正文和王德富两名原警察,轻车熟路地找到容易隐藏国军士兵的房间。他们没有采取把人都赶出来辨识的形式,而是凭自己的眼力发现军人便点着人头向外领人,准确率百分之百。楚绍南和胡大奎守在卡车旁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也在一些日军在搜查着军人。 一会儿功夫挑出了四、五十名军官和士兵,胡大奎在逐一审查着。燕京觉得这个速度太慢,他突然想起这个蚕场有几个防空洞,便奔向最近的一个搜去。 防空洞口静悄悄的,看上去杳无人迹。微弱的光线里燕京向里走去,但走到头后也没有发现什么。转回来时他知道拐角处还有个三米见方的储藏室,有时存放水、小板凳甚至当做临时卫生间用的,一般外人不会注意的。他路过的时候冲里面顺嘴喊了句“南南”,没想到里面竟有人轻轻回答“京京——”,燕京停下了脚步,低声说:“有自己的人啊,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国军的弟兄快跟我们出来。” 里面有了光亮,燕京探头一看,哇,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着40多号人,有两人手里还拿着短枪,对着自己,一个精瘦的汉子问道:“你就是昨晚组织好多军官逃走的南南京京吗?” 燕京点下头忙说:“你们消息挺快的。不要问了,快点抓紧时间跟我出来!我们装成日军押送俘虏,用卡车把大家转移出去。” 当他领着这批官兵来到地面时,看到拉贝在指着自己胳膊上的德国国社党袖章和胡大奎大声用英语讲着:“我们的德军也不会像你们这样对待俘虏的。他们已经放下武器了,就要释放他们。更不讲道理的是,你们还抢女子学院拉大米的卡车!” 燕京看到,一辆卡车上正在把成袋的大米卸下来,原来楚绍南已看到一辆车装不下陆续赶来的国军官兵,便急中生智以日军的身份把路过这里运大米的卡车征用了。当天晚上,拉贝曾在日记里记载过这件事,魏特琳女士也气得不得了。但汽车后来的归还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 楚绍南看人差不多了,不能再拖延时间了,便头也不回地用英语对拉贝说:“日本人是崇拜天皇的民族,天皇认为大和民族和日尔曼民族是一样的优秀人种,他不想只是在日本当皇帝而是要给整个大东亚当天皇,所以就要用武力征服中国和亚洲甚至白种人,这和贵国的希特勒先生是一样的。请不要妨碍日本人野蛮和没有人性的战斗!”说罢向胡大奎一摆手。 拉贝是个又高又大的胖子,胡大奎推不动他又不能太发力,只好把拉贝转着向外推着,拉贝边被推走边用自己的母语喊着:“你们日本人和日尔曼人一样?!天天跳我的院墙偷东西,钻狗洞找女人,往米缸和床上拉屎的日本人!什么狗屁优秀人种!和中国人比差远了!” 拉贝骂着骂着突然觉得有些过份了,奇怪的是这个日军小队长能听懂英语却没有和他翻脸生气,口气似乎对天皇有着不尊;他还奇怪日军征车却把大米留了下来;而且这个推他的曹长还说着中国话:“你这个老外挺可爱的,对中国人不错啊。好人,好人。” 楚绍南看看周围没有外人了,便走到这批百多人的官兵前面用汉语讲道:“各位弟兄们受惊了,我是军委会上尉参谋南南,我们几个都是中国人。我们在想办法帮助更多的国军官兵脱离险境,在以后的战斗中来雪耻,中国是亡不了的!”看到百多号汉子又有了生气,楚绍南继续吩咐大家:“现在安全区里是不安全的,但城外也有日军的层层封锁,所以我们把大家转移到城内的另外一个安全地方潜伏,待合适时机我们再把大家送出去。我们这批人要团结一心、患难与共。现在我宣布南京战时特别队第五特别小队成立,要选出队长和副队长为大家服务,你们这里有头吗?”他指着从防空洞里出来的这伙官兵。 有几十个人的目光一齐看向那个持枪的精瘦汉子,这汉子马上发话道:“那我就当仁不让了,我叫马达,是教导总队工兵营少校营长。” 楚绍南点头道:“好,马营长为南京战时特别小队第五小队队长,副队长一会儿你们在路上选出……”这时有人举手了:“副队长我来做吧,我叫陈业清,是八十七师259旅中校团副。” 胡大奎在旁一听哈哈一笑说:“哈,好啊,我是特别一小队的队长,我是上尉营长,副队长就是个上校。” 楚绍南干净利落地吩咐:“好,马达率50人上第一辆卡车,陈业清率其余50人上第二辆车。” 燕京这时跑回来手里端着一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烧饼和一桶水,几天没吃东西的官兵们一拥而上,只听马达不怒自威的声音:“不许乱,工兵营的先上车。”一批人马上奔上卡车,剩下的人也有了秩序,燕京把剩下的烧饼和水递上第一辆车。 旁边过去一个小队的日军,还向这边打着手势喊着加油,好像在羡慕只五名日军就抓了一百多名俘虏。当时这种几名日军抓大批俘虏的情形很普遍,因为日军总是欺骗说投降了会保证战俘生命安全。 这回是楚绍南开着第一辆卡车,燕京和马达坐在身边。刘正文开着第二辆卡车,陈业清和另一名军官坐驾驶楼里,胡大奎和王德富在车厢上押着车。 两辆卡车开出鼓楼向东面的太平门而去。一路上燕京给马达介绍着金陵十二钗中位于太平门旁的九华山李执舍战备洞的功能和注意事项。 快到太平门前应该向北拐下太平门街时,楚绍南看到后面追上来一个车队,大家顿时紧张起来。楚绍南不但没有加速拐入九华山公园,反倒在路边停了下来。因为他不想让日军注意到有车拐入九华山公园。 车队追了上来,前面三台是小汽车,里面坐的都是中国人,车窗探出美国国旗,耀武扬威的样子。后面五辆卡车满载着日本兵,足有一个中队,上面架着轻、重机枪。 楚绍南和燕京观察着。这个车队停在拐向太平门门洞的街角。很奇怪,小车上下来几个中国人,一个矮胖子和后面卡车上的日本人在说着什么,然后三台小车独自开向太平门,日军都跳下车来休息。楚绍南不想引起这个中队日军的过多注意,不能再多观察了,便开车拐下太平门街进入九华山公园。 太平门里的九华山下,成片的尸体横陈近百米,看来这里也进行了集体屠杀,血腥味扑鼻而来。 李执在红楼梦的大观园里住的地方叫稻香村,书中描写是“数楹茅屋”,外面“编就两溜青篱”,“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际”,俨然是一派“竹篱茅舍”的农家风光。这个住所非常符合主人清心寡欲、自甘寂寞的性情。后来李纨还给自已定了个“稻香老农”的雅号。根据李执的特点,这个洞的结构是个“丰”字形。丰字出头的部位是个大厅,备有百人月余粮食,各种用具齐全,很适合居住。丰字尾部是个很大的汽油仓库,里面装有一百桶汽油。但这个“稻香老农”洞里没来得及备上武器。 第五特别小队112人进洞以后,相互拥抱庆贺。马达那伙人虽然刚从一个洞出来又进了一个洞,但是两个性质两种心情,原来的洞是死洞,现在的洞是生洞。马达统计了一下武器,有短枪7把,手榴弹29枚,短刀35把。 安顿好第五小队后,楚绍南五人告辞,准备下午再抢运出一批官兵。临行前再三嘱咐注意汽油仓库,做饭时要小心。 燕京让刘正文和王德富往卡车上装上一桶汽油,准备给那台藏起来的吉普车用。然后两辆卡车摇晃着开动,刚向西拐上太平门街,楚绍南就让车停了下来。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刚才出城的三台小汽车从太平门外开了回来,上面跳下那个矮胖子中国人和日军中队长说了几句后,日军中队长突然下令,五车日军士兵匆忙上车而去。 楚绍南眉头紧皱,和燕京说:“有点奇怪,这几个看来是汉奸了,他们在搞什么鬼呢。” 燕京沉吟道:“我分析是汉奸是在设计一个阴谋,是一个骗局,设好套后让鬼子去得利。” 楚绍南点头:“一定是这样的,走,我俩过去套套话,看是怎么回事。” 第四章 机枪轮流用 这时是下午三点左右,太平门属于南京城的东门,但仍可听到下关和汉中门传来的机枪扫射声。汉中门的三千人屠杀还在进行着。 昨天日军从大方巷兵工署内搜查出的200多难民,这时被用汽车运到下关中山码头,只留下十个人装回中岛部队做奴役,其余人全部用机枪扫射后将尸体推入江中; 又有一批为日军搬运弹药的中国苦力,把弹药运到下关后皆被日军刺杀挑入江中; 在挹江门姜家园南首,日军刚刚把300多名居民集中起来,用机枪射杀,然后纵火烧毙,无一生还。在北圩将熊桂弟等30余人,集体用机枪射杀; 稍晚点,日军从大方巷难民区,将四千名难民,排成长排押至下关,分批用机枪射杀; …… 城内的零散屠杀也在进行着,每个池塘边都成了行刑的场所。同时抢劫和焚烧也在进行着,全城火焰四起,黑烟滚滚。 楚绍南和燕京在这种沉重的心情中,走到三台小汽车前。楚绍南先围着车转了一圈,好像要征车的架式,十多名中国人急忙围了上来。 楚绍南用日语问道:“这三台车是谁的?你们是干什么的?” 其中那个矮胖子鞠个躬也用日语回答:“太君,我叫高冠吾,我们是自己人。我们来配合皇军扫荡来了!” 楚绍南大怒:“混帐,谁和你们是自己人,你们是支那人的汉奸!说说你们怎么配合了?用中国话讲。” 高冠吾尴尬中不无炫耀地表着功说:“报告皇军,紫金山下有数千名中国残败兵,分散藏在蒋王庙街外的山沟里和树林中。这批败兵是中央军各部突围的精锐部队。我刚才冒充美国使馆工作人员和他们谈判,告诉他们只要放下武器,美国大使馆可以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把他们接到安全区内。现在有五百多名残败兵放下了武器,皇军刚刚围剿他们去了。没有召集来更多的败兵,实属我们办事不力。” 楚绍南和燕京一听气炸了肺,楚绍南哈哈仰天大笑:“好好,好啊,你们办得好,中国有你们这些人,哪能不亡国!”接着他大力拍着高冠吾的肩说:“哪天去登门致谢,你的家住在哪里?” 高冠吾被楚绍南接连拍在肩上疼得要叫出来,强挺着脱口说出了地址。楚绍南和燕京转身离去。 楚绍南问燕京:“蒋王庙街离这里多远?”燕京还在愤恨着这些民族的败类,咬着牙说:“十里多路吧,我们要是开车不到十分钟。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怎么会有这样的中国败类呢!”他痛骂汉奸高冠吾。 楚绍南吩咐道:“我们跟出城去见机行事,你去通知马达,挑二十个老兵出来。” 十几分钟后,一辆由刘正文开的卡车出城了,向十里外的蒋王庙街开去。车上看上去是押着残败兵,是由马达率领的18名穿着灰布军装的国军“俘虏”,这18人全都是班长、排长。这些人经历了丧失斗志到焕发斗志的转变,恢复了中国军人的勇敢。 突然一阵密集的机枪声从东面紫金山脚下的蒋王庙一带传来,楚绍南恨恨地拍着大腿:“晚了!鬼子他妈的动手了!” 卡车在驶近蒋王庙时,大家看到了日军屠杀的过程,五百多名国军士兵,打着白旗坐在山梁北侧的洼地处,山梁南侧堆放着一堆各式各样的武器。日军十几挺机枪看来是冲上了山梁,隔开了国军与武器,一字形展开居高临下在扫射着手无寸铁的人们,日兵们的步枪也在发射着。对面山坡的马尾松林里还有国军士兵的身影,他们是应该庆幸没有被骗下来。一批士兵拼命地向山坡冲去想逃出去,山坡上也有零星的枪声在接应着,但在日军的强大火力下根本无济于事,眼看着日军的机枪子弹追上了想冲出去的人,一片片扫倒在地。 卡车上的中国军人恨得咬牙切齿,人们不怕挨打就怕被骗,那是一种痛苦的伤害,是背信弃义的侮辱。马达在喊着:“今天就是战死也要让鬼子知道骗人的后果!” 停到日军的五辆卡车不远,机枪声停了下来,这里离山梁仅百多米,但要有一个上坡的过程。日军的机枪阵地上,九挺歪把子机枪和两挺重机枪的枪口还冒着缕缕清烟,每挺机枪相距三、四米远,枪后趴着两名日兵,加上站在那里欣赏战况的一名中队长和三个小队长,共26名日军在山梁上。其余近200名日兵已散在尸体堆中检查战果,一部分日军向对面山坡走去。尸体堆中不时传来没死的人被刺刀戳穿的哀嚎声,还有人在大骂:“狗日的骗子!”,还听到有人高着“中华民国——”一声枪响后便嘎然而止。 楚绍南一看机不可失,马上押着车上的人向山梁机枪阵地走去。18名国军勇士背着手看上去是双手被绑在身后,他们有8个人手里握着短枪10人手里握着匕首,每人兜里都揣着一颗手榴弹。加上楚绍南、燕京、胡大奎和马达是22人。燕京手持短枪,嘱咐走在最前面的马达:“一定要把队伍带到这排机枪的尽头,胡营长你负责扫射近处回援的日兵,确保我们一对一。” 山脚下王德富和刘正文被楚绍南安排去消灭留守在五辆车的司机,两人各执一把王八盒子走到日军的五辆车前。先转了一圈,看到只有三辆车各留下了一名司机,另两名司机看来是好战的觉得杀中国人好玩也上阵了。他们俩用日语喊着,把三名司机凑到一起说着话,等上面一动手就开枪。 楚绍南没持双枪,另支枪分给其他勇士用了。他单手挥舞着手枪和抱着机枪的胡大奎从下车就用日语喊着:“快快地,去找你们的支那战友,你们一起的,快快地。” 快接近机枪阵地了,日军大尉中队长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头。一名日军少尉小队长迎下来几步。 楚绍南跑到队伍前头,和日军小队长大声喊道:“你们辛苦了,也不给我们留下几个。”这时俘虏队中打头的马达已到身后,日军小队长示意马达带着俘虏从他们机枪阵地前面过:“这边的,这边的!” 楚绍南一指东北面的空场:“我们要在那里处决。”没理那日军小队长而是径直向中队长走去。这时马达已带着队伍走向日军机枪阵地身后,快速向前。这时日军中队长转过身来,一指楚绍南大骂:“混蛋,不听指挥!”同时他发现了这批人的胳膊上没有捆绑的绳子心头一凉,又一指身前急行的俘虏,伸手便去拔枪,此时为时已晚,马达已扑向了尽头的第一挺机枪,还没等楚绍南这边动手他就发动了,两枪定死了机枪手,接着又打死了第二挺机枪正往起爬的两名日兵。 几乎是同时,全体勇士嗷的一嗓子全扑了上去,楚绍南和燕京的手枪也都开了火,他们两人的目标是日军中队长和三个小队长的头部,平均分配,每人打倒两个。但没想到的是,出现了一阵混乱,因为用匕首的勇士都扑到日兵身上,用枪的反倒不敢轻易开火了。只听马达大喊一声:“快分开!”用匕首的勇士都松开身下受伤挣扎的日兵,有的日兵已被刺死了,接着一阵点射,剩余的日军机枪手全部躺在了机枪旁。 马达没等吩咐,又跪在一挺重机枪前。楚绍南下令:“两人一组全体上机枪!”十八勇士旋风一般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王德富也跑了上来抱住了一挺重机枪——他和刘正文在下面还没等上面枪响就把下面的三个司机处理了,留下刘正文看守汽车,他冲了上来。 这些班长、排长都摆弄过机枪,九挺歪把子机枪转眼间都先后随着马达和王德富的重机枪向着200名日兵吐出了复仇的火焰,胡大奎的机枪专门射向了冲向山坡的一股日兵。燕京也找到一杆长枪,瞄着日兵,嘴里念念有词地开着枪。 日兵们呆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局面一下子翻了个儿,刚才是自己屠杀别人,现在是被别人屠杀!机枪的主人刚才是日本人,现在轮换成了中国人。一个中队的日兵转眼间被机枪扫倒了一大片,有些日兵本能地卧倒了,仅有一点还击时间在他们犹豫着怕击中穿着皇军军服的楚绍南时逝去。 山坡上还有数百名隐藏的国军官兵也呆了!是连续地惊呆!本来好多人都在观察着情况,准备确实是美国大使馆送他们进安全区也放下武器走出来,但没想到被日军和汉奸愚弄了变成了集体屠杀!他们在惊呆在愤恨着。接着又突然天地重置,我们的人拥有了机枪阵地,在用敌人的武器复仇,他们又一次惊呆不敢相信地接受着这欣喜。 十分钟后,机枪声又一次停歇了下来,一个中队的日军没有站着的了。战场寂静着,楚绍南和燕京兴奋中观察着远近动静。胡大奎和马达、王德富扔下机枪在擦着汗,十八勇士们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发愣着看着敌我混杂的尸体堆。 突然,从对面的山坡里跑下来一个军官,挥着手枪喊着“为被骗的弟兄们报仇啊——”冲进尸体堆,冲着还在蠕动的日兵补着枪。顿时战场上沸腾了,这边的十八勇士也在喊着,山坡更多的国军士兵冲进尸体堆中,都拣起日兵上着刺刀的三八大盖,重复上演了刚才日兵在检查战况时的情景。这回是鬼子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燕京对楚绍南叹道:“多么狂妄的人,在死亡面前也是一样的脆弱!” 楚绍南也感慨着:“大多数的中国人还没有被唤醒,如果中国人都像现在这样,日本人哪里是我们的对手。” 燕京点头道:“日本人做到了最大限度的全民参战,我们中国只是最小限度的被动的参战,不然,十个日本国也不在中国话下的。” 马达和胡大奎组织打扫战场,把缴获的武器和国军士兵放下的武器陆续搬到汽车前。车前车后围满了山上冲下来的国军官兵。那个从山坡冲下来的军官抱着一名死去的士兵踉跄着过来,悲怆地说:“你们是我害的啊,是我让你们接受劝降,而我,却躲在一旁看着。我,我要抓到那个汉奸,为你们报仇!” 燕京和他聊了几句,原来这军官在刚才高冠吾过来劝降时也参加谈判了,但他事到临头又留了个心眼,让30多名跟着他的部下过了去,自己躲在马尾松林中观察其变。看到自己的部下都被骗而死恨不得自杀以自惩。 楚绍南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说:“不要责怪自己了,应该庆幸还留下了可以报仇的人。那个汉奸叫高冠吾,他现在就等在太平门呢。” 那个军官马上一个立正:“八十三军少校参谋罗维汉!”咬着牙恨恨地说:“高冠吾!大汉奸高冠吾!我记住你了!兄弟,给我点时间,我带几个人去太平门把他杀了!” 第五章 乔装回城 燕京安慰着坚决要杀汉奸的罗参谋道:“我们要回去一部分人的,城里还需要我们。” 楚绍南看看罗参谋说道:“汉奸是最可恶的人,我们也会惩治他们的,高冠吾的地址我也打听到了。不过你这满口广东味还是去安徽宁国你们八十三军的集合地为好。” 罗参谋道:“不行,我一定要亲手杀了这又卖国又骗中国人的汉奸,而且我的日语是不带广东味的。” 燕京和站在身旁的王德富等人都笑了。楚绍南一听他会日语,点点头和罗参谋握了下手。 天色渐黑,燕京忙把马达、胡大奎、王德富、刘正文、罗维汉等人召集到楚绍南周围。 马达汇报说:“缴获三八大盖185支,手枪25把,轻机枪9挺,重机枪2挺,掷弹筒9具。我军被骗武器清点,步枪280支,手枪12把,机枪6挺。” 胡大奎补充道:“歼灭鬼子228人,没有俘虏。我方官兵主要是教导总队和八十三军的,共230人。”他是指从山上冲下来的,没有被骗的我方国军官兵。但现在还有陆续赶来的。 罗维汉低声补充了句:“掩埋了573名兄弟……” 楚绍南深思着和燕京商量了一会儿,他看着马达商量说:“这些弟兄里教导总队的不少,我看这样吧,你率他们冲出去,我建议你们先冲到宝华山打游击,等局势稍好些再寻找大部队。” 马达有些犹豫:“可是,刚和大家相处,而且洞里、李执舍里还有兄弟……” 楚绍南说:“我们也不舍你这员虎将啊。可是这二百多号人也应该有个头。这样,你把你的十八勇士都带着,给我们留两挺机枪还有那些手枪,其他的武器和鬼子的五辆车都归你。” 燕京接过来说:“五辆车正好装下这些人,你们都换上日军的服装,今晚趁黑一口气开上宝华山。我给你画个路线图。” 马达的十八勇士大都是工兵营部下,个个会开车,缴获的五辆车满载着人员和武器装备开拔了,马达与楚绍南、燕京和胡大奎等人一一拥别。没想到这个马达很有主见,他居然下半夜又带车返回,召走200多士兵和装备,成功地在宝华山站稳了脚根打开了局面,成为南京侵华日军眼中屡除不掉的一根钉子。马达把楚绍南任命的南京战时第五特别小队队长的称号一直保持到抗战结束,手下的人马也发展到一千多人。下山后马达被国民政府誉为“抗战第一游击英雄”,授予了勋章和少将军衔。只可惜三年后坚持抗战八年的他在国共内战中殒命。 两批人马分手后,楚绍南带着家住南京城里愿意进城的35名官兵,化装成日兵乘来时的卡车向太平门开去。 这时已近晚七时,在城北鱼雷营方向传来的一阵密集的机枪扫射声中,楚绍南的卡车满载一车背着三八大盖装束整齐的日军开进了太平门。这阵枪声是日军的野田部队在屠杀九千多名军民,还驱赶着中国军民从宝塔桥上跳下三千多人,然后逐一射杀,手段残忍之极。又一笔血债沉甸甸记在心头。 罗参谋从进了城门就瞪大眼睛寻找那三台小汽车,但高冠吾他们却没了踪影。罗参谋只好随着楚绍南进了九华山公园的李执舍洞。但他誓死报仇的决心没有动摇,后来他在南京城里以赶马车为掩护一直在寻找当了南京伪市长的高冠吾,并在1940年夏天于朝天宫东面,就是现在的省委党校门口行刺高冠吾,虽然没有成功却也吓得高冠吾胆战心惊,日军当时紧闭城门三天三夜,进行了严密搜查。再后来尽管高冠吾后来调任安徽省伪省长,罗参谋也曾跟踪他到南昌和合肥行刺。 勇士们凯旋而归让提心吊胆的陈业清副队长放下心来。通过这场战斗,李执舍也武装了起来,35支三八大盖,两挺机枪,还有近40把手枪和一批弹药。人员虽然走了19人但又加进来35人,共有128人。听燕京介绍了经过后,陈业清欣慰之余深为马达的离去而惋惜,以后他坚辞不设第五小队队长一职一直担当副队长,以纪念与马达的一日患难知交。 夜里十点,楚绍南五人对付过哨兵的盘问开着两辆卡车进了安全区,把下午“征用”来那辆拉大米的卡车开到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门前扔在那里。另辆车开到了鼓楼附近停了下来。楚绍南、燕京和胡大奎、王德富、刘正文五名“日军”钻进了熙凤堂,与这里的特别小队三小队队长教导总队上校团长谢承瑞和副队长三十六师中校副团长吴大伟交流了情况。 接着五人又开车来到了新街口的宝钗府,与战时特别队第四小队队长八十八师的华品章上校和副队长宪兵团营长柳海洋少校交流了情况,柳海洋的干妈为五人端上了馒头和咸菜,说没有水做不了稀粥,王德富马上说明天我们会送来水的,他和刘正文很兴奋,不知道安全区里还有这样的机关,隐藏着这么多国军精英。胡大奎甚至说回去和万参谋长请示策划个南京暴动。 楚绍南决定让王德富和刘正文留在安全区,他们的家都在安全区内,可以继续与中国警察的身份开展营救工作,并担任各小队间的联络和补充给养工作。 出了宝钗府,王德富和刘正文脱下了日军军装,露出了黑色的中国警察服,燕京和他们确定了联络方式,便送他们回到自己的住处。王德富和刘正文的家里人看到他们平安归来悲喜交集。 燕京和楚绍南商量,将来可在中国警察里面也成立一个特别小队,利用他们的身份保护更多的难民,如果日军要在南京实施殖民统治,维护治安的警察身份更为重要了。楚绍南点点头,说找时间和任军也商量一下。 卡车又向五台山下的黛玉园开去,路上看到难民在路边的一片片棚子,偶见微弱的烛光。日军仍在安全区内三五成群地乱窜。进了黛玉园,胡大奎更为这里的宽弘和优雅的设施瞠目结舌,可卿坊和这里没法比了。燕京把车上的几套日军军服和几把手枪抱了进来,胡大奎这时才放下了手里一直提着的机枪。 看到孟莉莉和曾纯如没在,燕京焦急地来回踱着。 楚绍南打开今天缴获的日军大尉中队长的地图囊,拿出几份文件,都是指挥攻占南京的直接指挥者朝香宫鸠彦签署的命令,还有一份是17日举办入城仪式的文件,上边写着16日严加搜捕中国便衣兵保证松井石根等高官安全的命令,还有入城仪式的活动程序。 楚绍南恨恨地说:“天皇家族都参与屠城了,这个朝香宫鸠彦是日本天皇裕仁的叔叔。原来直接指挥者是他,松井石根是他上面的方面军司令官。” 胡大奎读着要举办入城仪式那份文件:“哼,等松井石根司令官进城时,我们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这时,孟莉莉和曾纯如进来了,燕京急切地迎上去:“不是说不让你们出去嘛。” 曾纯如上前说:“我们是想给你们弄点干粮和热汤,出去就回来了。” 金陵十二钗的所有洞都储有大量粮食,唯独黛玉园储备不多,也许是黛玉不食人间烟火吧。这也是南南京京没有往这里领官兵和难民的一个原因。 胡大奎看着两个打扮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孟莉莉和曾纯如,用眼光询问着燕京。 燕京介绍道:“她们是我们的女朋友。”这一句把楚绍南和曾纯如弄了个大红脸。“这位是胡大奎营长,是我们特别一小队的队长。”燕京接着介绍道。 曾纯如急忙找话掩饰着:“胡营长,你们过来快点喝点汤,这里还有烧饼。” 三人真的渴极了,抢着喝汤,楚绍南的动作很夸张,看得出是在掩饰燕京言语的误会,曾纯如心怦怦直跳。 孟莉莉神秘地对燕京说:“猜,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什么?”曾纯如也兴奋地站过来。没等燕京和楚绍南反应,孟莉莉开心地跳起来:“这里有大批的药品和医疗器械呀,够一个医院用的啦!”她和曾纯如都是医生,药品就是她们治病救人的武器啊,自是十分欢喜。 燕京也眼睛一亮:“真的啊,太好了。我也一直在找药品放在哪个洞了,前几次来,这里太大就没有找到。现在汽油找到了,药品找到了,还没有找到印刷厂及一些特殊设备在哪个洞。” 楚绍南问:“常用的药品都有吗?”曾纯如如数家珍地说:“消炎药、抗菌药、止痛药、麻醉药、消化药、心血管药……注射的,口服的应有尽有。器械也挺全的,可以在这里做一些小手术。对了,拉贝先生最需要的胰岛素这里也有,他有糖尿病总是怕战火纷飞的断了药,明天我给他送几盒。” 燕京放下热汤喘了口气问道:“今天安全区的情况怎么样?” 孟莉莉叹口气说:“刚才出去也是想了解些情况向你们汇报的。今天进安全区搜捕军人和抢劫的有增无减,各个路口都有日军随便进入,把一批批的男人带走,大批的如司法部的二千多人,小批的几十人几百人的随便带走,拉出去射杀。拉贝先生正在把司法部和最高法院这两个地方的男人一批批撤到别的收容所。这些畜生们还在到处找女人,抢东西更是野蛮,连外国人的家里也进去抢。我们学院的送大米的卡车都被他们抢走了,不过刚才魏特琳女士说又找到了那辆车。” 燕京笑道:“要是日本兵抢去了还能给送回来?那是我们借用的。”接着燕京大致和她们俩讲了今天的事情,两位女孩儿钦佩又担心地看着他们。 胡大奎竖起大拇指说:“南南和京京真是男子汉,大英雄,临危不惧,从容不迫。救了那么多人,杀了那么多鬼子,积德啊。中国人都是这样中国就有希望了。” 楚绍南说话了:“我们做的还早呢,我听今天的枪声分析情况要比昨天严重,尤其是从下午开始的枪声一直没停,到了晚上达到了高潮。而且都是日军单方的枪声,不是交战的枪声。真是生灵涂炭啊!” 燕京拳头一握说:“尽我们所能吧!多救一些人,多惩罚鬼子。只是,我一直不敢用刺刀。” 这时曾纯如慌张地跑进来,她刚才去洞口取带过来的一捆书:“南南,京京,不得了啦呀!莉莉,你们学院那里一片哭叫声。” 第六章 怒掴野兽兵 大家听到曾纯如的声音都站了起来,煤油灯的火焰似乎都颤抖着。 楚绍南和燕京跑到洞口听了会,女人的尖叫声中夹着日兵的笑骂声。楚绍南回头对燕京和胡大奎说:“看来这批日兵人数不少,但我们在安全区不能动枪,只能吓唬走他们。我们三人都去!” 燕京指指楚绍南身上的小队长军服说:“那你得去换中队长的军装,大奎少校你换小队长的服装,你们都会日语。这次我穿自己的衣服,得有个和难民沟通的人,不行我们就拉走一批,安置在朝天宫附近的妙玉斋战备洞。” 孟莉莉抢着说:“我们也去。纯如,有现成的军用医疗箱,我背一个。” 楚绍南边换着中队长服装边安排:“我和大奎出面,燕京你还是当随军记者吧,和难民沟通这次有莉莉和纯如就够了,必要时我们就救走一批!” 当着两个女孩的面前换衣服胡大奎是没管那套,楚绍南似乎有些斯文些。曾纯如把脸转了过去,心里想,我的小名叫“如如”啊。 燕京问道:“你们俩的小枪带着没有?”孟莉莉回答说:“这几天一直不离身的,就像带着你,心里坦实多了。”曾纯如摸摸小腹上的枪,看了一眼楚绍南,背起了军用医疗箱。 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大门被一台卡车撞开了,两辆卡车停在门口,车灯亮着。20多名日兵打着手电在一个小队长的率领下正围着30多名女学生往车上推着,女学生们哭着喊着,有的喊着“华老师,快来救命……”日兵把女生像扛袋子一样扔上去,女生又从车上跳下来。这批日兵似乎特别有耐心,嘻嘻哈哈着,背着枪围着一圈。女学生想冲破这个圈一接触到日兵便被掏摸猥亵着撕开衣服。看得出他们的策略是想等女学生累得不动了便可以随意了。已有几名瘫倒在地的了,三名日兵脱下裤子想在现场强奸瘫倒的女生,白色的兜裆布在月色下很显眼。 这时又一辆卡车快速驶过来,车灯照着这一群魔鬼,一个急刹车在离人群几米远处停下来。车门开处,胡大奎少尉跳了下来,他用日语喊道:“你们在干什么!还有没有军纪了?” 几名日兵回头看看,哈哈大笑,领队的日军小队长不屑地挥挥手,让胡走开。这时另一侧车门开了,日军小队长看着,但半天没下来人。他回过头继续指挥着“装车”。突然,身边一个日兵向他身后一个立正,接着又一个日兵立正。 等小队长回过头来,一个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他本能地要拔刀,但一个看是个戴着白手套的中队长,身后还有个人拿着照相机,马上下意识地来个立正。楚绍南发话了,日语带着东京口音:“你们想让大日本帝国皇军抢花姑娘的形象在报纸上介绍给全世界吗?”接着又是一巴掌。 日军小队长心里顿时明白了,原来是怕记者报道出去,马上又一个立正,嘴里大声喊着“哈意”着。 楚绍南问道:“你是哪个联队的?”日军小队长挺着胸报告:“第6师团11旅团第13联队坂井中队少尉武男仓夫!在……搜捕支那残败兵。” 他本想报出自己是最先攻入南京的第6师团能给点面子,没想到楚绍南又一个巴掌扇过来:“你们驻在中华门一带跑这么远来抓花姑娘,还有军纪没有?出事怎么办?有任务怎么办?”一个问号一个巴掌。日军小队长也觉得理亏,接连“哈意!” 胡大奎一嗓子:“收队,快滚!”日兵们都听到了上司被训的内容,早穿好了衣服做好了收队的准备,听胡大奎这一喊,没等自己的上司发令就都跑向卡车。小队长只好一个立正敬礼,回头也向卡车走去。他走过这群女学生面前时恶狠狠地说了句汉语:“明天地,明天!” 日军两台卡车开走后,女学生们虽然知道被救了但面对的还是日军仍然紧张着,她们一看到从车上跳下来的孟莉莉和曾纯如,一放松就全都瘫坐在地上。刚才一个挣扎得特别凶猛的女生哭喊说:“孟大夫,我是小曼啊,快救我们!” 孟莉莉冲到她们身边,扶起小曼问道:“小曼,今晚华老师不在吗?”小曼喘着气说:“华群老师刚离开一会儿他们就闯进来了。咋办呢,他们明天还要来。” 燕京走过来问孟莉莉:“华老师是谁?”意思是说华老师在这就没事吗? 孟莉莉回答说:“华群老师是魏特琳老师的中文名字,她要是在会拼命保护我们的。” 楚绍南走过来,有的女生还被他刚才的威风震慑,吓得直往后退。曾纯如也觉得他刚才怒掴野兽兵好可怕的样子。楚绍南对女生们笑了下:“你们不要怕,我们是中央军,会保护你们的。这种日子会过去的。” 女生们听到楚绍南说汉语是中国人,又听到他说是国军,都放声哭了起来。孟莉莉看看燕京说:“京京,不行就把这批人送走吧,不然吓也要把她们吓死了,明天鬼子还要来。” 楚绍南向燕京和孟莉莉点点头便和胡大奎向卡车走去。他们不想在露天里和学生们说话时间太长被人看到。 孟莉莉忙和大家说:“好吧,我们送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给你们五分钟,去回宿舍拿些衣物和常用的东西。小曼,你领着她们快点,越快越好。”30多个女学生像一群麻雀哄地跑回去了,孟莉莉和曾纯如也跟了进去。十分钟内,卡车上挤满了,不是30个女生,是52个。孟莉莉和曾纯如分别坐在车尾两端。驾驶楼里胡大奎开着车,燕京在中间指着路,楚绍南坐在旁边。 卡车向南开上了上海路,时间已过夜半,夜色中四处的大火依然燃烧着。在远近的枪声中,大家都感觉不到冬天的冷风,只想着快快离开这个地狱。 第一章 刚烈淑女 时间已是12月16日的凌晨了,南京城又进入了一个磨难日。载着50多名女学生的卡车不时遇到日军的巡逻队。紧张中女学生们也感觉不到寒冷了。 卡车开到上海路与汉中路交叉的路口时,两辆刚刚停到路边的卡车引起燕京们的注意。后面那辆车上是一架钢琴等杂物,前面一辆上好像装满了女人。路口西侧现在的医科大学位置当时是日军海军第三舰队的陆上联络部,几个戴着大檐帽身着黑色海军军装的日军海军军官在车下张罗着准备赶人下车。 为了不引起鬼子注意,胡大奎没有减速向前开着。刚开到有钢琴那辆车旁,突然从前一辆车上跳下一个女人,车灯里看到一个穿着职员装的女孩儿扑向开来的车,胡大奎本能的一脚刹车停住,那女孩儿扑到车头喊着:“开车啊,开呀!”说着又钻到车轮下。一个海军大尉军官过来想把她拉出来,那女孩儿拼命地蹬着腿。 楚绍南一看便推开车门下去,燕京也探出身来站在脚踏板上。 海军大尉好像被女孩儿蹬在裆间,痛苦地蹲了下去,缓了一缓站起身拔出军刀就向女人捅去。楚绍南喊了一声,那大尉看到是个中尉根本就没有理,只停顿了一下继续向车底的女人捅去。站在车门旁的燕京甩手打出雨花石,大尉的军刀咣当一声落了地。 日本军队只有陆军和海军两个军种,航空兵部队是分属于陆军和海军的。海军一直看不起陆军,军衔也比陆军高,而且人数也比陆军多。当时日军陆军兵力为45万,海军兵力180万。那海军大尉捂着手喊着:“什么人的干活,竟敢施放暗器。”那两辆车的日军司机都下来观看,车还都发动着。 楚绍南看到对方着装的军衔比自己高,又是狂妄的海军,便一改刚才在安全区里的威风,换了一个方式向前一个敬礼:“陆军16师团33联队中尉少南大野愿为您效劳!” 日军大尉连礼都不回,手痛着呢,向车下呶下嘴说:“你的把她给我拉出来。” 楚绍南嘿嘿笑了一声说:“大尉先生你也征发花姑娘了,我的也是。” 这时那日军大尉才抬头注意到一车女学生,好像找到了共同点也勉强笑一下问:“你的这么多花姑娘送到哪里?也送到我们舰队上吧。我的38个花姑娘都是教师、医生、护士,顶好的中国女人,还没有人动过的。” 楚绍南也哈地笑了声说:“我的送往那里。”他向东面不远的新街口 交通银行的日军司令部指了一下。然后他对日军大尉说:“要帮她弄出来,得说中国话,你们的没有会的吗?” 日军大尉摇摇头催着:“你的快点让她出来,我把她给你了,换你车上的女人怎么样?”说着他把刀拣了起来。 楚绍南摇摇头说:“我的养不起她,她的性格太刚烈,中国淑女的不是。不过,你要是白给我我会要的。”说着楚绍南仔细看了看前面那辆装满妇女的车和空着的驾驶楼。 日军大尉挥了下刀焦急地催促:“你的先把她弄出来再说。” 楚绍南蹲下对车轮下的女人用汉语说了几句站起身说:“可以了。” 女孩儿慢慢地爬出来,几个围观的日军直夸楚绍南。这时那个海军军官又举起刀来,被楚绍南用身体挡住:“军人要讲信用,我告诉她可以安全地让她上车,然后就看你的了。” 女孩站起身来,拉拉弄脏的衣服,扬起俊俏的脸庞,看着卡车上前排女学生的表情问了声:“你们能自由吗?”小曼拼命地对她点着头,车后的曾纯如轻声说道:“他会救你的!” 女孩突然大声说:“我叫闵雅如,我是南京建筑设计院的,我不会上他们的军舰的,我死了请你们记住我。”说完钻进了原来海军那辆车的驾驶楼。 楚绍南对那日军海军军官大声说:“我的走了,你的有事可以到司令部找我。”摆手让胡大奎的车过去。随着卡车越来越近,两车间的距离越来越窄,楚绍南向前引领了几步然后好像躲让着不得不踏上日军前辆车的脚踏板。 而那几名日军在车灯照耀下在旁闪避着等车过去。燕京马上明白了楚绍南的计划,在与日军那辆车并排的时候对已迅速坐入司机座位上的楚绍南说:“你先开,出这个路口就往左拐向新街口那边开,遇到第一个大路口就向南拐,王府大街。我会追上你的。” 楚绍南转头对闵雅如说:“拉住那面的车门,准备好。”说着一踩油门卡车就蹿了出去。而胡大奎的车一直也没有停缓缓地动着,看楚绍南的车开出后,马上加速追上去。这时燕京站在车门踏板上双手飞扬,一颗颗雨花石打在追赶过来的几个日军眼睛上,马上都捂着眼睛蹲了下去。那日军海军军官顽强地追了几十米远,一刀砍在车厢板上,吓了孟莉莉一身冷汗。 第二天海军和陆军吵得不亦乐乎,但也不敢因为一车女人而惊动太多就不了了之了。但那海军大尉记住了十六师团33联队和那个什么少南大野。 两卡车的姐妹们进入了朝天宫的妙玉斋洞,孟莉莉和曾纯如主人般招呼着大家,点起煤油灯,接待着这90名虎口脱险的姐妹。 妙玉斋的战备洞是个“8”字形构造,全洞一派雅洁之气,各种打坐、木鱼、佛堂设置使这里更有佛门青灯古殿之感。洞里可容百人,备有月余粮食,行李炊具一应俱全。还存有12把手枪,8支卡宾枪,两具望远镜和一批弹药。 “8”字的中间交叉点是个大厅,90名姐妹从险被凌辱的危难中撑过来都疲惫不堪地坐卧了一地,缓了一会儿才有几人站起来。先站起来的是闵雅如和小曼。闵雅如看着洞里的结构走了一圈,边欣赏边惊叹地自语:“这是谁设计的呢?真是鬼斧神工呀。”绕回到大厅后看到楚绍南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小女子闵雅如感谢少南大野救命之恩,有如再生父母,此生没齿难忘。” 曾纯如忙过去把闵雅如扶了起来笑道:“你这个刚烈女子怎么会这些礼节。他叫楚绍南,他叫燕京——那鬼子用刀捅你时他用飞石救了你。” 闵雅如抬起手来张开手心:“是这块雨花石吧。”一颗漂亮的雨花石静卧在她掌心。 燕京一看伸手道:“哇,太好了,刚才打了我四颗上品雨花石呢,快还我。” 闵雅如把手藏向后背:“不!不给了,我要留做纪念。对了,你叫燕京,你认识金陵大学建筑系的燕京教授吗?” 燕京奇怪地问:“我就是那个金大的燕京啊,你——” 闵雅如高兴得跳起来:“真的啊,太荣幸了,你的名字我们建筑设计院无人不知,都说你是传奇建筑设计专家呢。是不是假冒的啊,不会这么年轻吧?” 孟莉莉不无骄傲地说:“如假包换,找姐姐我。”大家都笑了。 孟莉莉问楚绍南:“对了南南兄,你刚才好像向鬼子自称什么‘少南大野’呢。” 曾纯如呵呵笑着:“是‘绍南大爷’吧,对不南南兄?”孟莉莉一听便恍然笑了起来。 楚绍南笑了不置可否问闵雅如:“你会日语吗?怎么听出‘少南大野’了?” 闵雅如红着脸说:“谈不上精通,但我能听出来‘不是中国淑女’,‘白给你你就要’,哼。”说完脸更红了。 楚绍南很窘地笑着说:“那不是应付鬼子嘛,想把你救出来。对了,给你个任务怎么样?” 闵雅如一挺胸说:“只要南南兄吩咐的,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好,我做不到的也要拼命去做!” 孟莉莉在旁对曾纯如笑下说:“雅如学得挺快的,叫南南兄了。”一直倚在她身边的小曼也叫了声:“南南兄,谢谢你救了我们。” 楚绍南严肃地对闵雅如说:“这90号人得有人管理和服务,这里成立个南京战时特别队第六分队,任你为队长,小曼为副队长,你们俩有什么问题吗?” 闵雅如和小曼齐声回答没问题。小曼说:“我大名叫陆小曼,我会努力为大家服务,就怕做不好。” 闵雅如拉了小曼一下说:“做不好也要努力去做好。” 看到她们这么有信心,燕京便详细给她们讲了洞内的功能和注意事项,交待了“南南——京京”的口令。 燕京讲完对楚绍南说:“要不要给她们配几名男军人来保护她们?” 楚绍南说:“还可以考虑把特别二队的13名女兵调过来。教她们学会使用武器。好了,我们该撤了,胡营长在外面看车不能太久。” 五人上了车,卡车又开动了。楚绍南说:“我们不回安全区了,太惹人注意。我们南京战时特别队五人组去乌龙潭可卿坊和八字山巧姐房,派我们两个医生给难民和军官们检查下身体。” 第二章 淑女再发怒 楚绍南、燕京五人的卡车开到乌龙潭公园时已是天快亮了,各处的枪声仍然时稀时密地响着,日兵仍在四处放火,又是一个野蛮不夜天。 卡车停到当铺门前,燕京用钥匙打开洞门进入。胡大奎与半梦半醒的战友们拥抱着,短短一天的分别好像久别多日。胡大奎向万参谋长和战友们讲着外面一天的见闻,大家无不为日军的残暴动容。 孟莉莉和曾纯如急忙深入受刀伤和烧伤的难民中检查伤情,进行必要的处置。多亏带了两个军用医疗箱。给少将也检查完身体后,留下了一些药品。 曾纯如对楚绍南说:“有几名烧伤的难民需要到医院去治疗,好在他们在洞里,不冷不热的,但不能拖太久。有个小学生很坚强,胳膊和背部都是三度烧伤,刚才给他检查时没看他落一滴泪。” 警察副大队长任军和迎春苑的二马都找过来了。胡大奎安排大家和万参谋长、上校张福建围坐在一起。 高马向楚绍南汇报:“我们那边的粮食要是省点吃还能维持十天八天的,受伤的人都被长官们接到这边来了。” 瘦马接着说:“就是有的人总惦记家里想回家看看,可怜他们不是回去看家里活着的人,而是想为家里曝尸的人下葬。” 楚绍南嘱咐他们道:“估计日军这种疯狂还得一阵子,千万不许乱动,告诉大家不要再搭上一条命。而且如果被日军发现了我们两个洞可是近三百条生命啊。” 胡大奎介绍可卿坊说:“我们这边吃饭看样子问题不大,守着乌龙潭水也不缺,马兄弟那边还派来了几位大嫂帮我们做饭,坚持个把月的没问题。但我觉得我们应该出去多做点事。杀鬼子救百姓。” 任军接着说:“是啊,我们这50多名警察也应该多为百姓做些事情。现在安全区还有三百多警察,我们应该找机会再混回去。” 楚绍南点点头说:“我们国军这边,先大奎营长出来就行了,别人等机会。警察们可以早些回去,任军你可以统计一下,愿意回去的有多少,你回去后和刘正文、王德富成立南京战时特别队第七小队,我们一起配合帮助拉贝管好安全区。”任军很兴奋地答应着。 楚绍南又对万参谋长和张福建上校说道:“我今天注意观察了,我们这些将士要返回部队出城是一关,但更主要的是出城后能否过江。不然出城意义不大,城外也驻有好几道日军封锁线。我和京京过几天想办法,一旦有把握了就送你们回部队。现在你们就在这里安心休养,等过几天水和电要恢复就好了。” 孟莉莉对曾纯如说:“我们也走,赶快去那个巧姐房吧,那里有中毒的人不能耽搁太久的。”临辞时,胡大奎再三叮嘱张福建和自己的十三太保要保护好万参谋长,楚绍南和燕京也鼓励任军和二马多加努力为大家服务。 五人组又开始下一站的征程。刚走到洞口,就听到外面隐约有日军的狂笑声。 燕京小心地先出去看了看,手里拈着雨花石。他示意大家出来,原来几个日兵是在北面隔了两家的院子放火烧房取暖。 楚绍南让孟莉莉和曾纯如把小枪拿出来,推上子弹,先在院里等着。转头对燕京说:“京京你也在这里保护她们,等我们车开到院门口你们快速上车。莉莉和纯如要蹲在车厢上面。” 说完,楚绍南和胡大奎大步走了出去。一上大街,就看到右面三个日兵正在狂笑着看着烧起的大火。两人没有理,直奔卡车。楚绍南低声和胡大奎说:“你开车,我们要顺着这条路一直向北。” 胡大奎没作声上了车,把车发动了,打开大灯,正照着那三个日兵。几个日兵回头看了看,继续做着恶。卡车向前慢慢开到院门口,离日兵又近了些。楚绍南跟着车走过来。这时车灯晃着日兵,他们回头也看不清这边。 楚绍南低声说:“上车!”燕京先跳上了车厢,孟莉莉和曾纯如从院子里跑过来。燕京正准备把她们拉上去时,突然烧火的院里踉跄冲出来个火人,嘶哑地喊着救命,听声音是个老太太。 有个日兵说:“以为小脚老太太被你干死了呢,那么长的棍子插进去,怎么又活了?” 另一个日兵怪笑道:“活了好呀,那就烤支那猪吧。”说着端起刺刀猛地一刀刺入赤裸的老人肋下,把老人挑着在火上烧着,老人跳着脚惨叫着,声音越来越弱被那日兵甩在火中。正撞上这一幕的两个女孩儿反应不一,孟莉莉被吓得捂上了眼睛,而曾纯如不由分说下意识地举起小枪就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子弹不知打哪儿去了,三个日兵吓了一跳,都转过身来喝道:“什么地干活?” 楚绍南向车灯前走了一步,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招了下用日语喊道:“你们三个的过来。” 三个日兵一看是个中队长,马上单手持枪跑了过来,纷纷立正。楚绍南叉着两腿拄着指挥刀没等他们说话用下巴扬了下曾纯如和孟莉莉说:“这两个支那女人看你们太没人性了,想杀了你们。” 三个日兵凑前定神一看,接连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们以为是中队长抓到了两个花姑娘在和他们开着玩笑怎么处置她们。 燕京在车厢上握着手枪望着四周,胡大奎也下了车,叉着腰站在侧面。这回孟莉莉和曾纯如直面日兵了。楚绍南用汉语对她俩说:“我告诉他们说你俩要杀了他们,你们还等什么呢。” 曾纯如先举起了枪,对着近在眼前的一个日兵的头扣动了扳机,这回打着了,而且打正了,正中日兵额头,日兵像一根木桩一样地倒了下去。孟莉莉也缓过神来抬手对准中间日兵的胸口扣动了扳机。第三个日兵没看到过中国人、还是女人这样从容杀人的,吓得怪叫一声扔下枪就跑。被曾纯如和孟莉莉接连地乱枪打倒抽搐着不动了。两人左轮手枪的六发子弹都打了出去。 胡大奎迅速把三支步枪和子弹盒扔到车上,又把三个日兵的军服扒下来扔到车上,然后拖着三个日兵尸体到火堆旁一脚一个踢进了火中。一直到胡大奎上了司机位置,楚绍南弯下腰来,把还愣着的孟莉莉和曾纯如托抱着举给燕京,说了声:“你在上面陪着她俩。” 卡车稳稳驶去,被烧的房子突然响起一阵噼噼叭叭声,好像有生命的房子在鼓掌。 到了八字山下,燕京把孟莉莉和曾纯如接下了车。她们俩还紧紧拥在一起。曾纯如对楚绍南低声说道:“南南兄,京京,我们杀人了啊,我们也杀人了吗?”楚绍南没有作声,先默默地拥了她们一下,然后缓缓地说:“在你不杀他他会就会更凶恶地杀你的时候,你只有等死和杀他两个选择!” 燕京刚用钥匙开着巧姐房的洞门,门后传来了喝问口令的声音。“南南”、“京京”对答后,楚绍南拉着脚步已坚定多了的曾纯如和孟莉莉进入。煤油灯下张铁成上校和吴放大胡子营长迎过来。楚绍南介绍着胡大奎营长,双方握手不停。燕京在旁道:“别慢待了我们的医生啊。” 张铁成一听孟莉莉和曾纯如是医生,如遇亲人顿释重负:“就盼着有医生来呢,罗师长被毒气熏后状态越来越不好,怕是有生命危险啊。” 到了罗师长的洞舍,黄旅长也住在这间洞中。曾纯如为罗师长检查治疗,军用医疗箱里正有解毒气的特效药。 楚绍南向罗师长、黄旅长们和闻讯过来的一群女兵讲述了外面的情况及这几天的经历,大家都沉浸在悲痛中。罗师长虚弱但很有力度地赞扬了楚绍南和燕京为军民楷模,对黄旅长说:“我们是不是给南南和京京请授少校军衔,为了表彰他们的精神,也为了开展工作方便。” 楚绍南一听忙婉言谢绝,对罗师长说:“目前为止还没有因为我是上尉而不配合的人,因为我们做的是实事,和军衔高低没关系的。” 胡大奎接话道:“我们一小队的少将参谋长就命令我们拿南南当中将去服从。”楚绍南看了燕京一眼说:“我们要继续开展营救工作,尽力争取多保存下一些国军骨干,尽力多救一些南京市民。明天我们去江边侦察下日后撤退的出路,我们的两名医生先在这里观察罗师长的病情一两天。”孟莉莉和曾纯如这时已和那些女兵打成一片了,心有余悸地讲着刚才面对面杀鬼子的经过。 张铁成上校说话了:“南南老弟,你明天的行动应该算我一个了吧,一小队的队长都参加了战斗,我二小队的队长也会日语也会开车,不差啥吧?” 楚绍南和燕京高兴地笑了:“求之不得呢。”胡大奎上前和张铁成来个战友式的拥抱。 楚绍南手一挥说:“天快亮了,我们今天的行动看我们四人组的了,找机会再把五小队的罗参谋请出来。现在大家抢时间休息一会儿,三个小时,给今天的恶战补充能量。” 第三章 江边刑场 巧姐房里的日军军服不缺,前几天在南祖师庵缴获了近30套完整的日军军服。楚绍南一本正经地对张铁成上校说:“上校先生,先委屈你从曹长做起吧。以后的升迁看你表现了。”周围的人哄然而笑。 九点左右,日军大尉楚绍南、少尉胡大奎、曹长张铁成和随军记者燕京四人开着卡车出了挹江门。楚绍南和燕京分析城外一定会关押有大批的俘虏。 江边的枪声一直没断,出了城尽管大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让满地满江的尸体惊呆了。城内的尸体就很多了,城外却是更多。通向下关码头和中山码头的地面除了必走的路以外几乎被尸体铺满了,有的地方还几层摞在一起,死尸里夹杂着为数不少的妇女和儿童。尽管是冬天,尸体的腥臭味也随风弥漫着。 当年的日兵纷纷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中国首都南京在12月13日后的六周内,城里是妓院,城外是刑场。” 事实确实是这样,从13号起,城内的大强奸就不用说了,在城外日军每天都在把城里的人一批批送出城门,上午多是用卡车送来的,下午会有一群群被押着走过来的。到了江边就用机枪和刺刀杀掉,然后扔入江中。如果有活的人在下游的日军海军舰只就会拦住射杀。当时海军士兵一听上游枪声,除了值班士兵外,会涌出一批士兵在甲板上端枪扫射在水中挣扎的人。 后面开过来押送人的卡车在摁喇叭催了,楚绍南让胡大奎沿江向东开去。看来是下关码头和中山码头一带死尸太多了,日军杀人的场地也在逐渐东移。楚绍南们的卡车顺着龙江边路、老江口、煤炭港、宝塔桥、上元门方向一路开过去。同时楚绍南和燕京也在观察有没有可以渡江的撤退之路。 到了煤炭港不远,看到一个小队的日兵正在把卡车送来的人在江边排队,日军小队长军刀一挥,三挺机枪开火了,江边的难民一排排倒下。这时听到日军小队长在呵斥着一个机枪手,看样子是那个机枪手没有开枪。 卡车正开到这队行刑手后面,那个小队长一手握刀一手在左右开弓打着那个日军机枪手的耳光。突然那机枪手在“哈意”一声后大喊:“不能再继续杀人了,我天天晚上做噩梦呀!” 小队长军刀一挥唰地劈了下去,机枪手倒下。楚绍南示意车停下,走了过去,张铁成也从车上跳下跟上去。 日军小队长罗圈腿一并报告着自己的部队、军衔和任务:“山田支队两角联队少尉千叶一郎奉命处理支那败兵!” 楚绍南抬手一耳光,走到机枪手的尸体旁低头深深看了一眼,抬头对日军小队长吼了句:“厚葬!” 车一过煤炭港,就看到一个江边大仓库,门口只有三名日本兵站岗,看来里面一定关押一些人。卡车开了过去。楚绍南下车后日兵一齐敬礼,张铁成走在前面用日语向日兵说:“我们要挑几个杂役。” 日兵没有问什么便领着楚绍南、燕京和张铁成三人来到大门前。胡大奎守在车上。 两个日兵一拉开大门,让楚绍南们大吃一惊,从外面看这里面也就能关几百人,没想到现在看到的是挤挤压压密密麻麻的蹲满地面的人群,人头攒动鸦雀无声,足有三千人! 看来是几天没给他们饭吃了,大多数人口干舌燥,目光呆滞,甚至没被捆绑。燕京上前向数千人说:“我们来选几个可以干活的人,有饭吃,保证你们的安全。”有些人面露欣喜,拱手拜谢。更有一些人横眉冷对眼露仇恨。 燕京和张铁成开始挑人了。他们没有挑那些一看就是奴役相满脸堆笑的人,相反专挑那些眼露仇恨的人。张铁成更有经验,是不是军人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转眼挑出了近40人押到仓库门前,日兵守卫回到自己的位置。 张铁成在这些人面前转了一圈,突然用汉语喊了一声:“立正!”刷地人群中大多数人本能地脚根一靠,只有三人没有反应。张铁成把没有立正的三人挑出来让他们回去了,用日语喊着:“你们,苦力的不行。” 这时楚绍南看到留下的人里面有两个看上去目露凶光的人,让燕京把他们带到身前。他用汉语说:“你们是哪个师的?”那两人一愣,满脸狐疑。 其中一人张口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五十一师305团上尉营长杜立强!” 另一人立正说:“三十六师中尉连长胡琼海。仗打败了愿杀愿剐随你们,老子皱一下眉不是好汉!”虽然他们说起话有气无力,但字字清晰, 楚绍南点头道:“好样的。不瞒你们,本人是国军上尉参谋,现来救一批军官出去。但只一辆车不能救出太多人,所以我们要尽量把机会给我们国军的精英骨干。” 杜、胡两人对视了一眼,显然被楚绍南的坦诚感染。杜立强说:“职位高的军官都在仓库最里面呢,我知道有两个上校,其中一个受伤了,还有几个中校、少校。” 楚绍南说:“车上还能挤下十多人,那你俩再进去一次,把没受伤的上校和几位校官都请出来。告诉他们,机会只有一次,敢赌就出来。” 杜、胡两人盯盯看着楚绍南的眼睛,楚绍南也深深地凝视着他们,两人点头离去。不到五分钟,两人领出来14个人。 卡车开动了,49名国军军官的生命续写了。事后这些军官都知道了在第二天早晨,来了200多日兵,骗说“现在到工地上去干活,每10个人一组出去。”结果这三千多人被一批批杀害在仓库背后的河堤上。日军每个小队30多个日兵轮换上阵,从早晨杀到傍晚,最后还有六七百人未被杀害,日本兵就把他们一起赶到河口,用机枪向他们狂射。当时有一个叫陈德贵的非常机灵水性还好,日军枪声一响他就假装栽到江里,然后潜游到对岸,藏在一个倒扣在河里的火车厢里,亲眼看到了这一幕悲剧。 满载国军军官的卡车开动后楚绍南问燕京:“把他们送到什么地方?” 燕京说:“我们继续向东,从幕府山南侧进入中央北路,然后进中央门,往前一点就到和平门旁的探春池了。” 车行在宝塔桥附近,看到日军把结束了清理尸体的苦力们在江岸上排成了一列,接着是一阵哒哒哒哒的机枪声,这群人有的仰面倒下,有的朝前跌入江中。 路过上元门又看到惨烈的一幕。江边一个空场里停满着国军丢下的带帆布顶的空货车,一群日兵正在把难民用一个接一个往车里塞。空地前面就是一个坡通向江水,装满了难民后十多个日兵稍用力一推,汽车便慢慢向江边滑去,越来越快一头扎入江中。车上的人都被捆着手,又都闷在车厢里根本无力逃生。 这一路上胡大奎骂不绝口:“这帮兽生他们是要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啊。奶奶的,中国人是杀不完的!等哪天换成中国人杀鬼子!” 张铁成和燕京在车上向军官们公开了身份,让大家服从指挥配合好。军官们看到外面原来是这样恐怖,很为自己被人救出来而庆幸,虽然危险并没有过去,可总比等死强啊。 车到了幕府山西山脚正准备向南面的中央北路拐的时候,楚绍南远远看到幕府山南侧有20多个厂房一样的房子,四周有日军把守着。还有一排卡车停在附近。便让胡大奎向那里开去:“我们到那里看看能不能救一批。” 胡大奎刚拐向厂房就突然一个刹车把车停下,他指着路边停着的一辆卡车对楚绍南说“我去去就来”就下了车。一个日兵靠着卡车在百无聊赖地晒着冬日的太阳 胡大奎走过去和那日兵聊了一会儿就把那日兵领了过来,让车上的杜立强和胡琼海把上面的油桶放了下来给那日兵的卡车加油。 胡大奎悄声对楚绍南说:“他的车没油了,我和他讲好条件,我给他加上油,他帮我们送一车苦力到城里,不然他也是空车回城。” 燕京夸奖道:“你也真行,知道用油换苦力空车配货了。” 楚绍南笑道:“还可以让他开头车带路进城了。” 三排土墙草顶的大型厂房,7个一排,加上前面一个大的共22个。燕京和楚绍南说:“这里可能是最大的战俘营了,至少关了上万人。”他们哪里知道,这22个厂房居然关押着五万七千多名国军士兵,他们是守卫幕府山和乌龙山炮台的国军。也有一部分是从城里撤退到这里的士兵。 两辆卡车开到厂房前,一个日军中队长过来向大尉中队长敬礼:“山田支队65联队中尉小野长吉奉命看守支那残败兵。” 楚绍南还了个礼说:“十六师团33联队大尉少南大野前来挑选苦力。” 那中队长一个立正:“请便,用不用我们帮您挑选?” 楚绍南摇摇头,嘿嘿一笑说:“我的方法你的不会,我是让支那人自己去挑。”说着向车上的杜立强和胡琼海一挥手。杜、胡两人会意地跳了下去,向里面最大的厂房跑去。 燕京马上对车上的军官们用汉语说:“弟兄们,我们还能救出一车人。现在你们两人一组,去到这22个厂房,每个厂房挑出两三个人,尽量找出有价值的军官,为抗战保存力量。十分钟之内,抓紧行动。” 众军官纷纷跳下车来,小野中队长一声嚎叫,一车军官分头向各个厂房小跑过去。张铁成配合着用日语喊着:“快点,快去挑出顶好的支那苦力,共建大东亚共荣!” 第四章 特别小队 十分钟之内,去各个厂房挑苦力的小组都回来了,很多小组都带回了三个人,但也有几组没有带回来人,估计他们不会做工作,被人怀疑是圈套吧。小野中队长“啧”了一声:“你们挑的苦力都不是很健壮的啊,不是胖人就是瘦人,而且年龄也偏大。” 楚绍南哈哈笑道:“这个你就不懂了,他们自己选的人要是不好好的干活,去选的人会自己做双倍的工作的。”说着他也“啧”了下:“你这里的支那人都无精打采的,都是被你饿的吧。” 小野中队长怪笑一声:“我们自己都吃不饱,拿什么去喂这五万头支那猪,反正明后天要在那里把他们全部处理掉的,要把他们饿得没有力量反抗。”他指了下幕府山北面的草鞋峡。 楚绍南心里暗惊,会有什么办法解救他们呢,好像信口地问道:“五万人,要是暴动了,你这一个中队会像被洪水淹没的。你要小心啊。” 小野哈哈地笑着,狂妄地说:“支那人是劣等民族,国民性是自私散漫的,他们都没有人的斗志了,没有能力暴动的,随便地杀。而且一会儿我们还要开来一个大队。” 楚绍南沉声告诉小野:“我要忠告你,很多支那人是不怕死的,他们身上有日本忍者的精神。别看现在他们败了,将来的胜负不好说的。好了,我走了,哪天我们在城里喝酒。” 第二辆卡车拉上了46个人,胡大奎和那日军司机在一起开在前面。两辆车开到中央门前,守城的日军小队长戴着厚厚的眼镜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两辆车,都是向外送人,怎么还往回拉人?他走过来问面生的胡大奎:“车上的支那人这么多干什么去?”一看他就是高度近视,里面坐个大尉都没看清。 胡大奎胡诌道:“司令部要挖地下金库用的苦力。” 日军小队长马上说:“城里的苦力遍地都是,你们怎么费力气去城外找苦力?” 这时旁边的日兵司机摁下喇叭,他一天出好几趟这个城门,都认识这个小队长了。那司机喊了一嗓子:“安吉,今晚花姑娘的有没有啊?不许再自己享用了啊!” 那小队长一听好像很理亏地急忙放行,躲开了那日兵司机的追问。 进城后开到了和平门,那日军司机把人赶下来就开车跑了。这里靠近中央门,日军人来人往,燕京指挥着把众军官先关进了一个大院,听了半天外面没有动静后燕京才开始用钥匙打开了金陵十二钗探春池的石门。95名军官跑着进入了安全之地。燕京和胡大奎忙着给大家登记统计着情况,安排杜立强和胡琼海给大家做饭。 贾府里的三小姐探春是个“才自精明志自高”的有远见、有抱负、有作为的女子,她敢说敢为、办事练达,很有决断果敢的气概。这个探春池就按着这个特点建的,洞内棱角分明,大气自然,是个五瓣玫瑰的结构形状,暗合探春的浑名“玫瑰花”。花蕊的中心是个指挥大厅。这里的粮食储备也是百人一月的储量,电灯电话自来水,防毒防火防水,床铺行李齐备,因为紧挨玄武湖有一个花瓣洞又与其相通为池。在如此安全又与外面天壤之别的环境里,让众军官迅速调整了心态,恢复了国军的自信,微笑和大笑又都回来了。 这次救的军官质量之高让楚绍南惊喜望外,有少将2名,上校6名,中校12名,少校17名,上尉20名,中尉15名,少尉23名。这都是在厂房挑选的效果,近六万名官兵里藏龙卧虎,而且进去挑选的人是自己兄弟。胡琼海最逗,他一进厂房就可嗓门喊:“这里最大的官快出来,有条生路我以人头担保,还有我将来儿子的屁眼担保,过这村就没这店了。”而越是职务高的人相对素质就高反应也快,都很敏感地抓住了机会。有位中校遗憾地说身边还有个上校劝他不要轻举妄动结果那上校就没有站出来。大家在感激楚绍南、燕京、张铁成、胡大奎一行人的同时,也纷纷感谢去挑选他们的人,尤其是杜立强和胡琼海,他俩两次选人带出来的人最多。 楚绍南先和两名少将副师长大致介绍了城内外的形势和南南、京京做的事情,然后站到大厅中间,把煤油灯多点了几盏,把燕京叫到身边,向大家介绍:“我是上尉参谋楚绍南,这位是南京金大的教授燕京。” 下面有人打断道:“我是八十八师的,楚参谋是那个威震上海闸北的神枪队长吗?” 楚绍南沉着地点头道:“正是小弟。实在惭愧,还是被鬼子打进了洞里。”大家都默然无语。楚绍南马上问八十八师的人是否遇到过孙师长,众人都是一惊,虎贲之师的师长居然也没有逃出去? 楚绍南接着说:“今日南京之难,只是国家一时之劫而已,我们坚信中华民族四万万同胞一定把鬼子赶走的。他们现在犯下的罪恶是他们将来的耻辱,这笔笔血债我们一定会讨还的。最近我和燕京老师以及所能联系上的国人志士尽可能地处变自救,希望我们这批国军精英也加入进来。首先大家要调养身体,争取早日重返抗日前线,其次大家要调整心态,提升自信,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把我们这段在地下的生活过好。必要时可能请大家参与外面的战斗。” 有人在说:“这里应有尽有,就是没有武器。” 燕京接道:“武器我们已储存不少了,需要的时候会有的。” 楚绍南提高些声音说:“我们现在已在南京城内成立了一批战时特别队,我们这只队伍,为南京战时特别队第八特别小队。我们要选出正副队长,为大家服务和管理。” 有个上校发话说:“我们都是各个建制的弟兄,在现在的特定环境下,是要有个管理团队,可以和我们过去的职务无关的领导者。” 有两人同时在说:“那就给我们做饭那俩弟兄做吧。”很多人都附合着同意。 楚绍南举下手说:“我给大家学一下刚才他俩把我当鬼子中队长时说的话吧。”楚绍南清了下嗓子,这时大家都屏住呼吸,这里有静听也有又注意到楚绍南身上的日军军服的余悸。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五十一师305团上尉营长杜立强。” “三十六师中尉连长胡琼海。仗打败了愿杀愿剐随你们,老子皱一下眉不是好汉!”楚绍南学得可比他们当时有力得多了,大家一阵掌声。 杜立强和胡琼海忙挺直腰板给大家敬了个军礼。 两位少将副师长站了起来,其中一位说:“弟兄们!”全体军官刷地一下起立:“从现在开始,我们这支部队归赐命双雄南南、京京整体指挥。”全体军官同时脚根一碰,气势袭人。另一位副师长接着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南京战时特别队第八小队听从队长杜立强上尉、副队长胡琼海中尉管理。”全体军官又是一个立正。 告辞前,楚绍南、张铁成和胡大奎和大家一起吃了香喷喷的大米饭,燕京领杜立强和胡琼海详细讲解了探春池战备洞的各种功能,又把口令“南南——京京”交待好。在众军官们挤在洞口的相送中,四人出洞登车顺中央路向南而去。 东面的玄武湖也传来阵阵腥风,让人难觅往日雄气,正如莫愁湖全无往日温馨一样。。 卡车近大方巷时,又传来阵阵排枪声。楚绍南对胡大奎说:“拐过去看看,这几天这里总是枪声密集。” 第五章 同归于尽 大方巷在南京是很有名的,地处南京闹市中心,是中外商贾的聚散地,连接着周围的商业区,这里住的居民也很集中。但人们万万没有想到,大方巷的广场居然成了日军的屠杀广场。从日军进城后,这里每天上午下午都会押来一批批的人当场被枪杀。 卡车从湖南路拐进大方巷路口,停在入口处,又是一幅地狱图展现在眼前,先看广场上的地面,已被血染成红色,上面是一层粘稠的血泥。再看现场的尸体,广场的四周已是成堆了,附近的塘里也填满了尸体。日军在这里枪杀小批的难民,不管是路过的,还是在附近家里搜出来的,都拉到这里枪杀。现在广场上正在进行着一场日军已习以为常的屠杀,近百人被十多名日兵围着,两挺机枪在发射着火焰。 四人下了车,楚绍南迅速地看着四周,看来就这一伙日军,马下布置:“我们把车开到他们背后,就在车上开火。13个日兵,我负责右边的六个,铁成你负责最左边两个,大奎你负责左数第三、四个,京京你负责中间的那三个,我腾出手来就和你一起解决。我们就打三排枪,都用手枪。停下车等我开火后,大家就开火。” 布置好以后,燕京三人跳上车厢,楚绍南亲自把车缓缓起动,进入广场后一个加速打了个轮,使车的左侧横向对着那排日兵,四个人都正对着刚才分工的日兵。车一停,楚绍南便操起双枪,连车门都没开,就在车窗里左一枪右一枪每枪反复三次,六个日兵倒下,而另外七名日兵也悉数倒下,两个机枪手本来就躺在地上开枪,连头都没有回就被打死了。一个漂亮的小歼灭战只用了不到十秒钟。 抬头看对面的难民已被扫倒大半,还有四、五十人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燕京一招手:“乡亲们,快过来把这些鬼子的衣服扒下来。”人们突然都从刚才的麻木和震惊中醒了过来,日军甚至都来不及绑他们了,就知他们麻木到什么程度。活着的人冲过来,找亲人的找亲人,扒衣服的扒衣服,胡大奎这回知道了,把日兵的兜裆布和军牌都挑下来,然后让难民们把他们扔到附近的塘里。日兵的军服和武器都扔上了卡车上,两挺机枪还架在地上。 这时,楚绍南收集了几个日兵的军人手帖,撕下空白页用日语写了一个路条:“此人为皇军运送弹药之良民,请放行”,下面是中队长的签名,并掏出蒋王庙击毙的日军大尉中队长的印章盖上。 他让张铁成和胡大奎看了一眼,分别给他们一本军用手帖:“快写,写运大米、喂牲口、当苦力……啥都行,然后分给这些人。”张铁成和胡大奎的日语能到正常会话的程度,写出的路条自然是“标准”的路条。老百姓很多人都明白路条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护身符,排着队等着发给他们路条,拿到路条的人都急忙跑开了,再不想看到这个地狱广场。 正在埋头写路条时,突然听远远有日兵在喊:“又送来一伙儿支那兵。” 楚绍南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这群日兵只管行刑,别的日兵是只管送。他示意大家镇静些,让张铁成一个人继续写路条,让胡大奎和燕京各持一挺机枪站在一旁。 六、七个日兵押送来20多名难民,这批难民绑得结结实实的。日兵向楚绍南立正后奇怪地看着张铁成给难民写着路条。楚绍南先发制人对那伙日兵说:“差不多就行了,这死尸还得我们处理,先让这几个支那苦力清理一下运出去一些。” 那几个日兵把难民扔下又走了,最后一个日兵说:“这几人是支那残败兵,快快地解决。” 胡大奎一摆手说:“你快走吧,别磨叽了。” 日兵刚没影,胡大奎和燕京便过去给这批人松绑。燕京边用刀挑开绳子边问:“你们是哪个师的?怎么让鬼子抓住的?” 有个中年人问道:“你们是?” 胡大奎答道:“我们是国军,你们快来领路条去安全区藏身吧。” 那中年人说:“我是五十八师中尉连长张辉,我们就是在安全区被抓来的,他们检查我们的头上有没有帽子印,肩上和食指有没有茧子,腰上有没有系皮带印,可恶的是还有汉奸在帮他们挑。说是放回家,原来是送到这里枪毙!” 楚绍南想想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国军战士吗?”大家纷纷报着自己的部队番号和职务,都是军人,其中还有三名少尉。楚绍南点点头说:“看样子给你们路条你们也无处可逃啊。这样吧,大奎,把车上的日军服给他们穿上。你们先跟着我们吧。” 刚才那13个日军的服装被士兵们换上了,配上了三八大盖,还有9个没有服装。这时又有日军的声音过来。楚绍南忙安排那9名没有服装的到广场边趴下装死。10名日兵押送来三十多名男人进了广场,看楚绍南正用日语训斥着一群日兵,在骂他们混蛋就知道天天晚上玩花姑娘,现在都没精打采的。那10名日兵把难民押到枪杀位置后,嘻嘻哈哈背着枪站在广场边看着日兵挨训,正好站在那9名装死的国军士兵前。 楚绍南回头看看这10名日兵,回头又对自己这群国军说:“你们看看人家小队的皇军,就能很好地完成任务。”说着他走到日兵面前,表扬他们说:“你们的表现比我的中队士兵表现得好,学点支那话没有?” 这些日兵都摇摇头。楚绍南接着说:“到支那了要学点支那话,看我教你们几句。”然后他说起了汉语:“地上装死的弟兄们,你们面前的鬼子的军服就是你们的了,尽量别弄脏了。你们注意听我的口令一起动手,一对一地收拾他们,不行的时候我们再上手。”回头他向刚“当”上日军的13名国军士兵一招手:“过来,给他们助阵。张辉连长,这边多出来的这个就归你了。” 然后他又换用日语对面前的10名日兵说:“你们怕鬼吗?”有两个日兵哈哈笑出声来。 楚绍南一本正经地说:“你们杀人太多,有些人没有杀死就变成了鬼,他们现在就站在你们身后。”有个别日兵回头看看结果什么都有,又都哈哈全笑了起来。 这时楚绍南笑着用汉语说:“弟兄们,看你们一对一的决斗水平了!”然后大喝一声:“动手!” 9名国军闻声跃起,有几个日兵听到动静再回头一看,地上的人活了,吓得怪叫连声,屁滚尿流的。要跑,没门,九名国军士兵已每人按住了一个鬼子,张辉也冲到第10名日兵面前,大家基本都是锁喉的动作。日兵都抓着枪不放手,但这时已用不上了,反倒碍了手脚。只有一名军曹早早把枪扔了,双手抱着身后士兵的头把他头上甩了过来,看样子他会点空手道。这边13名穿着鬼子服装的人给这10名国军士兵加油。 张辉最先把日兵拧断了头,转眼间其他士兵都解决了战斗,只剩下军曹这一对在地上翻滚着。看样子国军士兵不是他的对手。其他士兵举着刺刀就要上前,但他们不停地翻滚着无处下手,楚绍南蹲下来向那士兵喊道:“想想鬼子杀死你的战友,杀死你的亲人!” 那士兵一听力气暴长,一个翻身把那军曹压在身底,扼住他的喉咙。军曹摇晃着头怎么也摆脱不了,这时他突然伸手从腰上翻出一把短刀,没等围着的人有反应便飞快地插入士兵的腰间。只见那士兵大叫一声,松开了手,但让军曹和大家吃惊的是,他虽然松开了手,但又一低头一口就咬住了军曹的喉咙,同时摸索把军曹腰间手雷的弦拉断,把身体紧紧压在手雷上。军曹也感觉到了,拼命地嚎叫着推着咬着他脖子紧压在他身上的士兵。 “轰”地一声后,闪在四周的众人站起沉默着看着血肉模糊的士兵。楚绍南悲壮地大声说:“我们再一次证明,中国军人一对一的和鬼子决斗,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第六章 密谋刺杀 最后被押来的这伙难民得到路条千恩万射地散去。装满一车25名“日军”官兵的卡车也离开了大方巷。开到中山北路上来。迎面遇到日军正在街上驱赶着五千多名难民向北押向挹江门出城,难民们被铁丝缠着,络绎不绝地从华侨招待所的院里出来。又是一场大屠杀。 卡车行驶在中山北路时燕京觉得有点反常,日军一队队的在收拾街道,把死尸拉走,或者扔入马路两侧的院子里。一些苦力在用水和土冲洗掩盖成片的血迹。路上的沙袋工事和废弃的障碍物也都拉走了,两边的建筑物上还挂上了密集的太阳旗。 楚绍南也注意到了这个变化,便让胡大奎顺着清理过的街道从中山北路开到新街口又向中山东路一直开到了中山门,再向回开一直到中山北路178号的首都饭店(现在的华江饭店),清理的街道到此为止。 他心里清楚了,这是明天的日军入城仪式的路线,如果没有判断错的话,日本华中方面军松井石根司令官将从中山门进城,下榻首都饭店。怎么应对日军的入城式呢?怎么让鬼子们知道中国人是不可屈服的呢?在车里,他和燕京反复思考商量着。 卡车从首都饭店拐回来从鼓楼进入了安全区。这满满一车的日兵所到之处难民百姓无不恐慌躲藏,唯恐避之不及。 楚绍南和燕京先把车上的国军士兵都安置到宝钗府中,洞里的军官们一看进来20多名荷枪实弹的日兵着实吃了一惊,李静方和柳海洋上来迎接,一看便知南南京京又费了很多心血救了这么多国军的骨血。张辉们自是欢喜万份,在腥风血雨中还有如此安全的避风港,互相寻找着战友和老乡。 在宝钗府吃过饭后,按照原来的约定方法,燕京找到了王德富和刘正文。王德富向楚绍南介绍了昨晚和今天发生的情况, 王德富气愤地说:“日军今天说是要保障明天的入城仪式的安全,不管在安全区外还是安全区里拼命扫荡残败兵,强奸和抢劫事件还是层出不穷。我知道的,就有昨天夜里十点一批日兵闯进小桃园旁边的金陵大学的大楼里,强奸了30名妇女,其中有些妇女遭强奸达6次之多。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昨晚有100名妇女被强奸,50多名女学生被日军拉走。小桃园的原语言学校共安置有600人,昨天夜间发生了多起强奸事件后,今天魏特琳女士把400名妇女和儿童接到了她的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今天早晨陆军大学宿舍有7名16、7岁的女孩被拉走被轮奸,晚上放回来5人,另两人被强奸致死。” 刘正文接着介绍:“今天上午他们又抓走50多名中国警察,包括十几名女警察。我们的警察屡被殴打,让我们的警察为他们寻找花姑娘。” 王德富皱着眉说:“现在最可怕的是日军到处搜寻便衣兵,日军改说法了,不叫残败兵叫便衣兵了。看谁不顺眼就说是便衣兵抓走枪毙。今天上午陆军大学收容所有200名男人被抓走。整个安全区上午还有三起,下午有四起,都是十人,二十人地被抓走。包括今天还有两起红十字会的役工也被抓走。抓走的人很少有回来的。” 刘正文不屑地说:“这些日本人当兵前在当地都是鸡鸣狗盗的下三滥吧!他们不但抢还偷,把奶场的奶牛偷跑了,把外国人的车偷跑了,把老百姓的被子偷跑了,还偷自行车甚至垃圾桶!” 这时已是五点钟左右,中山码头一带传来激烈的枪声。楚绍南沉声说:“这是刚才在街上被押走的五千名难民被集体枪杀……这一笔笔的帐我们都要记好。” 紧接着江东门一带也传来密集的枪声,是第16师团将15000多名军民押解到江东门,由于人数庞大,队伍近千米。屠杀持续了几个小时,最后日军将尸体弃于河中,几乎将其断流。 楚绍南告诉王、刘二人,任军和那50名警察等形势稍缓时会回来。让他们先把战时特别队第七特别小队成立起来。 与王德富、刘正文分手后,燕京领着楚绍南、张铁成和胡大奎进入了黛玉园休息。黛玉园的规模让张铁成赞叹不已。 煤油灯下,楚绍南把这几天缴获的日军军官们所有的文件都铺在了桌子上,和张铁成、胡大奎细细地研究着。这时燕京把杀日军比赛成绩又统计了一下,楚绍南达到了231个,燕京达到了155个。 日军的文件里有《日本帝国国防方针》、《大日本皇军上海派遣军序列编制》、《大日本皇军华中方面军序列编制》、《第二期作战大纲》等文件,胡大奎翻着文件说:“这也太详细了,把各师团一直到小队长的名单都列出来了。” 张铁成拿着《中国战时陆军兵员及编组之判断》、《中国国民军秘密扩充兵力之判断》、《中国陆军新编制装备之判断》等几份文件说:“看来日本人早就在研究中国军队了,狼子野心啊!” 楚绍南拍拍手里的《占领中国首都南京入城仪式程序》说:“这份《入城仪式程序》对我们现在很有用。大奎,明天我们的校友,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大将先生,将于下午一时入城,一路阅兵。同时海军部队从下关入城,也是夹道阅兵。两路汇合后松井在鼓楼讲话。下午两点到国民政府正式升日本国旗,四点到夫子庙接见攻城有功将士。晚上六点在首都饭店举办宴会。然后第二天举行忠烈祭。内容还挺丰富的呢。”张铁成接过文件认真读着又传给胡大奎。 燕京逗趣道:“松井是你们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校友吧,那你们应该叙叙旧啊。” 胡大奎讽道:“人家是学长,早我们多少期毕业的。” 楚绍南说:“松井早在1898年他20岁的时候就在陆军士官学校毕业了,然后马上又上了陆军大学。他先后在中国住了13年,是个中国通了。我在法国时就开始研究日军的高级军官,松井在军界很有声望,算是很有资历的了。他父亲松井武国是个武士,受他父亲的影响他从小就立志从武。他在陆军大学还没有毕业就参加了日俄战争,被打穿了大腿。他做过武官,当过日内瓦裁军会议日方代表,任过日军驻台湾司令官。他和国父孙中山和蒋委员长都是同学,去年他还来过南京拜见蒋委员长、何应钦长官和张群。今年他已满60岁,身体已经不行了,一直患有肺病,走到哪里都系着围巾。” 燕京赞道:“要把对手研究清楚,才能做到知已知彼。” 楚绍南摇摇头说:“这些情况算不上什么,我一直在研究日本人的好战心理和他们的本质,等有时间我们好好分析一下。” 张铁成放下手里的文件说:“我们现在得策划好明天的行动。怎么让松井和这些日军知道我们中国人没有屈服,看看能不能刺杀几个高官……” 胡大奎说:“我们是不是在松井经过的建筑物上设伏,俺的枪法不一定次于南南。” 楚绍南沉思着说:“刺杀的机会不太好找,路上我注意了,相关的路段岗哨林立,明天一定会戒严,高层建筑上也会有日兵把守的。我不赞同我们搞自杀式的刺杀。” 燕京点点头说:“是的,我们的命要比鬼子的命值钱的。不过,我觉得刺杀松井不如刺杀那个朝香宫。一是他是上海派遣军的司令,一定是他下令大屠杀的;二是他是裕仁天皇的叔叔,杀了他影响很大的。” 胡大奎喝道:“如果有机会,一窝端了更好。” 楚绍南思考着说:“按他的日程表,我觉得相对来说,机会大一点的是夫子庙的活动。因为有景观的成分,再加上表彰下级军官,那里的气氛不会太紧张。” 燕京点头道:“我也是这样看,那里离江宁路的金陵十二钗迎春阁还近。” 楚绍南沉思了一会儿说:“就这样,明天我们把吉普车开出去。上午见机行事,然后集中精力在夫子庙做点文章。” 第一章 马路炸弹 黛玉园里楚绍南几人草草休息了不到三个小时,就被燕京的梦语喊醒了:“莉莉,开枪!” 楚绍南醒后看到身在洞里心里一沉,这已是12月17日了,日军占了南京整整五天了!他起身走过去踹了一脚燕京的床板,燕京一下子蹦起来,楚绍南问:“莉莉咋了?梦到曾纯如没有?” 燕京看看醒过来的张铁成和胡大奎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真危险啊,莉莉被日军追得不会开枪了,我的雨花石都打没了……哈,南南兄,你想纯如了啊!” 楚绍南马上转移了话题:“少废话,快点准备!今天我来扮日军的随军记者,铁成升大尉吧,大奎当中尉,京京你今天当兵,军曹吧。” 四人忙装扮好,检查了下符合身份的装备,燕京和胡大奎先出去把吉普车开了过来,用卡车上的汽油桶加满了油。天刚蒙蒙亮便开出了安全区。遇到街口巡逻的日军,他们嘻嘻哈哈用日语说着粗话怪笑着,日兵以为他们在收容所里玩了一夜花姑娘,很羡慕地擦肩而过。那些晚上,日军除了把女人抢到住处蹂躏外,还常常三、五成群闯入难民所的房间把男人赶出去留下女人疯狂一夜。 按楚昭南和燕京事先商量好的计划吉普车从鼓楼向东到太平门,然后走北安门街进后宰门,经明故宫到中山东路,侦察一下中山门附近的地形。 南京的早晨死一般地寂静,只有路上不时遇到的日兵巡逻队。往日清新的空气换成了焦糊的气味,四处仍然浓烟滚滚火光闪闪,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声。 胡大奎在燕京的指引下开着车,快到太平门时楚绍南拍拍胡大奎肩说,去九华山公园的李执舍,把罗参谋带上。 燕京领着楚绍南和张铁成回答完“南南——京京”口令后钻进了李执舍。第五小队副队长陈业清中校套着军装迎了上来,楚绍南笑道:“看来这里没有什么问题。” 陈业清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道:“是啊,这里很安全,弟兄们都大脱大睡呢。”接着罗参谋也寻声过来。楚绍南给张铁成一一介绍,张铁成也自我介绍说:“南京战时特别队第二小队队长张铁成。” 张铁成转了一遍丰字形的李执舍,遇到了几个炮兵团的部下,士兵们都落下眼泪。 罗参谋握着楚绍南的手不放说着广东话:“我们啥时去找那个狗汉奸高冠吾?” 楚绍南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今天日军搞入城仪式,接你出来我们一起和他们唱对台戏。那个汉奸,他是跑不了的,或许今天他也能在场。” 楚绍南五人向第五小队副队长陈业清及百多名官兵告别后,又驱车向南,行动组多了个日军少尉罗维汉。 到了后宰门就发现日兵明显增多,一队队列队而来的日军,看样子是要摆场面夹道检阅。 胡大奎缓缓沿着明故宫遗址从北向南开着车,楚绍南自从来到南京后一直没有来细细看过,几次都是匆忙从中山路上路过。看着唯一剩下的午朝门和遍地巨大的石柱础。真是难以想象当年这首个全国统一王朝皇宫的壮丽巍峨。 燕京简单介绍着:“这个明故宫是北京故宫的蓝本,是明太祖朱元璋在1366年动用20多万军民建成的。里面是朱元璋的皇宫,外面是皇城,南北长2。5公里,东西宽2公里,这一圈周长是9公里。”燕京抬手指点划着一个范围。他又指着眼前一个个掠过的石柱础说:“当时整个明故宫,殿宇重重,楼阁森森,雕梁画栋,万户千门,金碧辉煌,气势恢宏,曾作为明初洪武、建文、永乐三代皇宫,长达54年之久。直到明永乐十九年,就是公元1421年,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明故宫才正式结束王朝皇宫的使命。后来虽然仍由皇族和重臣驻守,但日渐衰微。经太平天国的兵火后,满宫的楼台金粉只剩下这午朝门与地下柱础等少量遗迹了。你们看,光这些石柱础就有350个。现在下关的扬子饭店还有英国人从这里拆走的七块石刻和三对石狮呢。” 看看快到前面的中山路了,燕京又介绍说:“这条中山东路是八年前为了迎接国父孙中山先生灵柩安葬中山陵新修的,还有西面不远的逸仙桥。这样就把明故宫遗址中分为南北两部分了。” 中山路是松井石根入城的必经之路,大家都格外注意。楚绍南看到日军渐多,戒备森严,便让胡大奎开过中山东路。大家都扭头仔细看着左侧的中山门,松井石根将从这里进入。 吉普车一穿过中山路,燕京发话道:“看来我们在中山门无法动手,要不我们先去这附近的金陵十二钗元春宫吧。我想到个主意,或许能成功,起码可以闹小日本一下。” 原来燕京刚才在穿过中山路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马路上的马葫芦井盖,一下子就想到了下水道,他知道元春宫紧挨着中山路,里面的卫生间就通向中山路的下水道。这是他在为每个洞设计时的特点,尽量把城市的公用设施为其所用。 楚绍南一听燕京说到马葫芦盖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发话道:“如果我们有遥控炸弹或者地雷,这事就好办了。可惜没有。只好用手榴弹做文章了。能不能把那个井盖子做点手脚,汽车一压就翻开?如果要是能做到这样,可以把手榴弹连上,井盖子一歪就拉弦了。只是威力可能不大。” 罗维汉也喜形于色地说:“我看有的马葫芦并排横着两、三个,都给它安上手榴弹!” 张铁成说:“这事可行,整几个马路炸弹没问题,俺过去还当过工兵连连长呢。哪怕达不到目的,就是吓鬼子一下也值啊。” 胡大奎一拍手:“好啊,入城仪式上轰地一声,吓松井同学个屁滚尿流。” 楚绍南止住大家的议论:“好,说干就干,我们有一上午的时间准备。京京,钻下水道得用几个人?” 燕京想下说:“我带一个人就行,负责布置手榴弹。我们只能在主干线上的下水盖下手,罗参谋说的横排的井盖都是在路面上刨开修的,人过不去。我看了,前后有两个水盖在主干线上。不过,今天车上没有手榴弹,元春宫里也没有,我们去江宁路口的惜春阁取吧,抓紧回到元春宫。” 楚绍南马上下令:“走,惜春阁!先给松井个马路炸弹欢迎他。” 第二章 一路惩恶 吉普车马上按燕京的指引向南开去。路上行走的都是日兵,很少有中国人。 这时远远看到前面有个抱着孩子的男人,穿着长袍还带个礼帽,看来是孩子病了才不得不出来,紧靠着路边小步跑着。迎面有三个背着枪的日兵拦住那男人,有个日兵拿出相机照了张相,就放那男人继续向前走,走了不到十步远,另外一个日兵端起枪来瞄都没瞄一枪把那男人打倒,然后照相的日兵又上去照了下。看来是给人拍生前和死后的对比照,车上五人都看到了这一幕,胡大奎要拔枪,但看看前后还有许多日兵便握着拳头忍着。 车渐渐驶近,这时突然一个日兵弯腰把哇哇哭的孩子往天上一扔,另一个日步举着带刺刀的枪用刺刀接住,眼看刺刀穿透了孩子的身体,孩子的哭声更加激烈,接着那日兵又一甩,把孩子扔向另一个日兵,又被另一日兵用刺刀接住,这时孩子的哭声嘎然而止。 这时张铁成开车已到这三个日兵身前,只听他低吼了一声:“坐稳了!”然后一脚油门吉普车像脱缰的野马迎着三个日兵撞过去,三个日兵惊恐地瞪着鬼眼连喊一嗓子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撞倒。一个被撞出七、八米远,两个被车轮碾过。 车开出十米远停下了,张铁成、胡大奎和罗维汉三人下了去。走到那三个都受了重伤的日兵面前。有两个还在晕着,一个被压折了胳膊和大腿呻吟着看着他们三个军官走近。附近的日军看是普通的车祸也都没大注意各忙各的。 胡大奎紧跑几步蹲下用日语说:“对不起呀对不起,疼吗?” 那日兵点点头,眼泪都疼出来哼着说:“疼死了!” 胡大奎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活该!”那日军吃惊得眼睛瞪得老大,可是再大也不大,因为日本人的眼睛原来就小。 张铁成也用日语扔了句:“谁让你不走人路了。等死吧在这儿。”罗维汉顺手把甩在路边的照相机拿起,三人回到车上一溜烟而去。 飞车撞日兵后楚绍南一直没说话,半晌他长出一口气对燕京说:“京京,我们从夫子庙绕过去吧,顺便看看那里的情形。” 燕京吩咐张铁成,到前面的街口向右拐:“我们从明御河路过八宝街上龙蟠中路然后沿长乐路到夫子庙。”胡大奎赞道:“京京你可是南京的活地图啊,没有你我们空有力气也无处施展啊。” 刚拐进明御河路,张铁成不由得慢下了速度,只见街口一棵大树上钉着一个身无寸缕的年轻女孩儿,两只手高举手心被两颗大钉子高高钉在树上,乳房被剜去,露出了肋骨,小腹被剖开,肠子都流在身前。树上还钉有一张木板,上面写着:“不从者!”树旁还仰着一个裸着的女尸,下身里插着一个粗粗的树棍。 众人都呼呼地喘着气没有作声。 车开到八宝东街,突然看到一个老太太跪在门前怀里抱个孩子在向天哭着磕着头,地面咚咚作响,老人的头上磕出了血。 梦绍南说:“停下,问问怎么回事。”这是他们在安全区外很少看到的活着的老百姓。现在安全区外的城区已经是十室九空了。 燕京先过去问道:“老大娘,我们是国军,你家里怎么了?” 老人老泪纵横也没有睁开眼睛,还是在磕着头,也不管对方是谁,哭诉起来:“皇军在里面,三个人在弄我的孙女啊,还逼着我儿子和儿媳妇按住我孙女的双脚,不然就杀这个孩子……作孽呀!老天,作孽啊!” 楚绍南在旁边脚步都没停直入院内,燕京们紧跟着,张铁成留在车上。 楚绍南一脚踹开房门,正看到两个只穿上衣的日兵用枪逼着脱下衣服的父亲趴在奄奄一息的女儿身上,父亲不从被一个日兵一刀刺在腰上,刀尖从腰后透了过来。另一个日兵正压在那女儿的妈妈身上。 三个日兵被踹开门进来的四个军官吓得都蹦了起来。一个日兵反应挺快,敬了个礼就说:“几位太君在哪里住,晚上我送去几个花姑娘。” 罗维汉手急眼快拣起了强奸妈妈那个日兵扔在一旁的三八大盖,用刺刀对着三个日兵。楚绍南干脆没说话,拔出双枪,三声枪响三个日兵都嚎叫起来弓着腰捂着下身,枪都扔在地上,胡大奎也拣起一只上着刺刀的枪来。 楚绍南眼光似剑扫了一眼转身就出去了,燕京忙扶起那个妈妈披上衣服也走了出去,留下胡大奎和罗维汉。刚出门口,身后一阵鬼子凄惨的嚎叫声传了出来,接连几声就都没声了。 燕京把在日兵身上翻出的急救包交给这家百姓,又告诉这家百姓抓紧去安全区避难。几人跳上车开上了龙蟠中路,张铁成砸着方向盘恨道:“这他妈的小日本还是人吗!都杀光了他们也出不来这口闷气!”几人虽然杀了几个日兵,可这一路的情景实在让人心里堵得难受。 车刚拐上长乐路,看到一小队30多日兵荷枪实弹向一个小学校跑去。领头的是一个中国人,后面跟着个小队长,和身后两个伍长说着高丽语。楚绍南忙令张铁成:“跟上去,问问。” 车开到带队的小队长身边,缓缓地跟着,胡大奎用日语问小队长:“前面有什么情况?” 小队长缓下脚步指下中国人说:“他举报这个小学校的二层楼房里有16个带着武器的支那兵。”胡大奎听罢注意地看看那小队长:“你的,高丽棒子,日本人的不是?”小队长举起右手随意敬了下说:“我们小队有一半是朝鲜兵,都是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一起消灭支那,建设大东亚共荣。”胡大奎仰头大笑:“好好,好啊。” 对于日军中的高丽棒子,楚绍南们都清楚,他们对中国人有时比日本人还残忍。日军在大屠杀中充当打手的往往是朝鲜族的士兵。这回遇到了,就更不能客气了。 那个看上去很穷酸的中国人过来媚笑着补充着:“这些支那兵是中国的川军,还穿着裤头呢。我刚才给他们送的水,他们还在等我送烧饼呢。” 罗维汉用汉语问他:“你这么做想得到什么奖赏?” 那人表功似地说:“我不要什么奖赏,我是皇军驻南京情报机构的情报员,前段时间一直给皇军的飞机打信号弹来的。” 楚绍南几人都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标准的汉奸啊!日军轰炸南京有时目标轰炸得很准确,有次宪兵队的驻地被炸,一颗炸弹死伤上百名精兵。从8月15日开始轰炸到现在,平民被炸死了数千人,房屋倒塌无数。 楚绍南对日军小队长说:“你们快快地去吧,一会儿我回来给你们照相发回国内。” 看到日军旁若无人地进入小学校,楚绍南告诉张铁成:“不去夫子庙了,快去惜春阁取机枪。” 这里离江宁路口的惜春阁非常近,不到二百米。燕京领众人进了惜春阁洞。楚绍南没让张铁成三人欣赏这个洞,直接领大家到放枪的洞舍:“这里有三挺歪把子机枪,我们要把这个小队的鬼子收拾了,把这批川军接到这里来。你们谁抱机枪?” 燕京和胡大奎、罗维汉二话不说一猫腰一人一挺。张铁成说:“炸松井的手榴弹归我了。”说罢捧起一箱手榴弹。 楚绍南嘱咐大家一句:“多带几个弹仓。还有,争取把那个汉奸捉回来!” 吉普车开回小学校时,日军已分三面围着小学的校舍,三伙人都很集中,正在往二楼的窗口射击着。这个小学只有一栋二层教学楼和操场旁的食堂和厕所,教学楼的房盖都被炮弹掀开了,可能这正是没被日军细细搜查的原因。二楼上不时有回击的枪声。那个汉奸和日军小队长站在一起在树后面喊着话。回击的子弹大都是冲那个汉奸打的,说明人们对出卖行径是多么地愤恨。 楚绍南一看这三伙挤在一起的日兵冷笑道:“正好,三挺机枪一人负责一面,同时开火。” 第三章 新建日军小队 三挺机枪对付三十名没有防备的日军是很容易的,像一阵旋风般解决了战斗。张铁成则直接冲着日军小队长跑过去,抬手两枪击中小队长,接着一脚踢翻那个汉奸踩在脚下。楚绍南站在敞蓬吉普车上端着双枪严密控制着场面,保护着冲上去的四人。按他的枪法,全体日军都在他的控制范围中。但四人却没有给他开枪的机会,胡大奎几乎只扫了一梭子10多个日军便都放倒了,那两个顽强反抗的高丽棒子伍长也倒在他的枪下。胡大奎晃晃手里的机枪说:“妈的,才出了口闷气。” 楼上的川军都下来了,共16人,是个少尉排长领队。他们在这12月的寒风里还穿着单衣短裤,连冷带饿得直打晃。排长过来向楚绍南敬礼:“五十七军112师39团三营六连少尉排长马向东。”接着说:“我们这些天看到日军在天天杀人,出去也是死,莫不如躲在屋里或许能杀死几个垫背的。”几个川军士兵上去踹得汉奸满地打滚。 楚绍南回过礼后握着他的手说:“你们是坚强的军人,是国军的骄傲,大家快去换上日军的服装和全套装备,我们要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这时突然一声枪响,只听日军死尸堆里的日军小队长“啊”地惨叫一声,半欠起的身子倒了下去,手里指着楚绍南的枪也掉了下来。原来张铁成没打中他的要害,让他在苏醒后想顽抗一把,却被飞来的子弹一枪打中。 大家吃惊地寻找这声枪响的出处,从操场旁的食堂里出来一名国军军官,很疲惫向这边招着手,身后出来一个少校,还有一只铁青色的黑贝大狼狗。 燕京和胡大奎跑过去,原来食堂里有个地窖,里面满满地藏着24名宪兵团的宪兵。怪不得刚才那一枪打得那么专业。 20多名宪兵拥着那个少校走过来,楚绍南迎过去一个敬礼:“上尉参谋楚绍南,来接大家。” 少校一个立正说:“我们都看到了,你们是英雄好汉。本人是宪兵团少校营长洪彬,愿听上尉参谋指挥。” 实在是不能再巧了,刚才的日军是三个班的兵力,一个班13人加上小队长共40人,日军一个小队全员应该是54人,那个掷弹筒班没有跟过来躲过了一劫。而这边宪兵和川军加起来也正好是40人。转眼之间,新建了一个“日军小队”。但武器却明显增多,机枪就是六挺。那24名宪兵除了人手一只三八大盖外,腰上都别着一把手枪。川兵也是背着三八大盖,手里还提着舍不得扔下的汉阳造,后来被张铁成劝说,才不舍地扔下。 胡大奎指挥众人把扯去军牌的40具日军尸体都拖到教室,把食堂里能找到的豆油和学校的桌椅等易燃物都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起来,黑烟也汇入四处燃烧的南京城的上空。后来有人数过日军入城仪式那天全城有14处大火,可能就包括楚绍南这堆焚烧日兵的火。 一个列队的日军小队随着吉普车走出了学校,生的希望给大家注入了精神。那只黑贝也被宪兵们牵着,洪彬说:“多亏这只狗一直在食堂晃,日兵没太敢细搜。” 汉奸被押在车上,燕京把他的眼睛蒙上了,他嘟囔着对汉奸说:“你小子要是看到了我们去哪里,你就死定了。” 全队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行进着,顺利地进入了惜春阁,官兵们这时才放松下来,个个举额相庆。宪兵们因为守着食堂基本没有断粮,但川军16人却三天没有吃东西了,真不知他们又冷又饿地在没有房盖的教室里还能挺多久,而他们两队又都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燕京和胡大奎、罗维汉先把身上带的炒米和压缩饼干分给他们,然后又急忙组织他们点火做饭,有做大米饭的,还有烙饼的,惜春阁里屯着上百袋大米和面粉。 楚绍南忙把洪彬营长和马向东排长叫过来,告诉他们外面的大致情况,任命他们为南京战时特别队第九小队的正、副队长,嘱咐他们保证安全为大家服务。并告诉他们负责审问那个汉奸,挖出日军在南京的情报机构。洪彬和马向东都立正接受了任务,洪彬补充一句:“把那个汉奸和黑贝放在一些,让狗看着他。” 楚绍南然后和洪彬、马向东说:“我们还要出去闹闹今天日军的入城仪式,你们先好好休息。” 洪彬少校说:“用不用我们挑几个人跟你们去?我手下还有四个军官,都是硬手。” 楚绍南回答说:“现在先不用,你先把这些人里有没有枪法好的,会日语的,会开车的……会各种技能的都给我统计出来,日后都会用上的。” 洪彬哈哈一笑:“你这几条本人都具备,其他人会日语的没有,但会开车的有十多个吧。枪法都还可以,今天在地面值班的叫程晓乐,就是个神枪手。哦,还有十几个会国术的。” 马向东说:“我们也有两个会国术的,我也练过十多年的。” 楚绍南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我们一会儿要闹一闹夫子庙,需要的时候要回来搬兵的。” 这时,大米饭先做好了,大家就着咸菜饱餐了一顿。洪彬再三要求出战:“南南,京京,我这几天猫在地下表现得太差了,和你们相比,真是愧对宁城父老,让我参加吧,我地形也熟……” 楚绍南拍了下洪彬的肩:“国人皆如此,何惧倭患乎!换上日军少尉的服装吧。” 洪彬高兴得也拍拍楚绍南的肩:“我这身不就是小队长的皮吗?” 燕京笑扯着他身上的几个枪眼:“这洞太多了,而且还小,这边还有几套日军的军官服,是我们12号反击冲进城的日军扒下来的。” 南京战时特别队六人小组向大家告别出发了。他们的武器,除了每人配带的手枪外,脚下还藏有两挺机枪、两支步枪和一箱手榴弹。目标,中山门。 到目前为止,城里的金陵十二钗军用战备洞楚绍南们利用上了九个,只剩下明故宫旁的元春宫和梅园边的湘云馆没有用上了。 元春宫的入口在中山路南的现在的南京航空航天大学里。这里驻扎着日军第9师团的部队。门口哨兵一听说是司令部的随军记者马上放行。在敌人的军营里反倒安全,胡大奎不用在外面看车一起随燕京入洞。 贾元春是贾家四姐妹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的老大,她们四人的名字连起来暗合“原应叹息”四字。自从她应选入宫成为贾妃后便成为贾府的靠山,大观园即为其省亲所造。她作为宝玉的长姐,在宝玉三四岁时就已教他读书识字,虽为姐弟,有如母子。这个元春宫战备洞就是依着“母”字修建的,字中的两点是大厅,一横的两端是出口,出口处拐了个直角弯。在母字下面的钩上是一道辨认不出的石门,最初连燕京都没看出来,这个是他设计之外的。 元春宫也有着黛玉园和宝钗府的气派,虽然粮食和装备与其他洞相同,但每个洞舍里都很舒适,只从每个洞舍里都配备了手电筒、闹表和收音机就可看出“宫”的奢华。这里空间也很大,足可屯兵一个加强连。 燕京领六人组进入后,大家赞叹不已。楚绍南催促着:“等有空再细看,快点布置马路炸弹。” 见张铁成要跟燕京进入卫生间,罗维汉抢着说:“我去吧,这几天你们做那么多的事情,该我表现表现了。我可是从兵工厂出来的,摆弄几颗手榴弹没啥问题。再说了,张上校比我胖些,没我方便。” 楚绍南下令:“好的,维汉你去。去挑手榴弹吧,你们争取半个小时内做完。我们得赶到现场看效果。” 燕京找到把刺刀先钻进卫生间,罗维汉抱着六颗手榴弹和张铁成研究一番后随着后钻进了卫生间的下水道。 第四章 飞石惊马 时间已近下午一点,中山门里外一片忙碌。门外已停满了各式汽车。松井石根早在上午就迫不急待地从苏州赶到他垂涎已久的中国首都了。这次来南京和去年来是不一样的,那次是给蒋介石鞠了无数个躬,这次,是一个战胜者一个统治者的身份进城了,风光无限啊。 中山门内的北侧日军召集了一群中国人,不知道是汉奸还是强迫来的,形成了一小片太阳旗的海洋。里面还有几个花枝招展穿着貂皮大衣的中国女人,挥舞着手里的小太阳旗。南侧是个军乐仪仗队,在吹打着日本乐曲。 下午1点半,日军的入城仪式隆重开始了。在军乐和现场日军的欢呼中,中山门城门大开,先是一群男女记者涌进来,接着两排宪兵迈着正步进入分列两旁站立,这时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大将踌蹰满志地出现了。 出乎楚绍南们意外,他居然那样矮小干枯,长长的指挥刀与这个所谓武士家族的后代很不协调。再一个意外是他没有乘坐敞蓬吉普车检阅,却是骑着一头栗色的大洋马,他先向四周敬了个礼,然后扬着戴着白手套的手频频向左右挥动。他把马头调向日本皇宫方向,三呼“天皇陛下万岁!”,赢得一阵阵“天皇陛下万岁”的呼应叫嚣声,场面十分热闹。 在军乐队吹奏着“入海沉入水,上山化为草”的乐声中,松井石根大将开始策马向前。他的右后方紧随其后的是上海派遣军司令官朝香宫鸠彦中将,左后方是第10军司令官柳川平助中将。间隔一段距离是由200名高级指挥官组成的四列纵队的马队,耀武扬威地碎步相随。 军官方队走在最前面的有华中方面军参谋长冢田攻少将、上海派遣军参谋长饭沼守少将、第10军参谋长田边盛武少将、第16师团长中岛今朝吾中将、第6师团长谷寿夫中将、第9师团长吉住良辅中将、第11师团长山室宗武中将、第13师团长荻洲立兵中将、第3师团长藤田进中将、第18师团长牛岛贞雄中将、第114师团长末松茂治中将、重藤支队支队长重藤千秋少将、国崎支队支队长国崎登少将、野战重炮第5旅团长内山英太郎少将、野战重炮第6旅团长石田保道少将、陆军航空第3飞行团团长值贺忠治少将等。再后面是各个兵种的代表方队及日军第9师团的士兵方队。 入城仪式动用了日军在南京全部战斗部队的三分之一,从中山门到国民政府大厅3公里的路程,整齐排列在中山东路两侧。上海派遣军各部队的士兵站在北侧,第10军的部队站在南侧。排在最前列的是胸前捧着阵亡将士骨灰盒的部队。包着遗骨的白布在冬日的照射下刺眼的苍白。接受检阅的各部队在号令下,整齐地持枪举起刺刀,刀山剑峰波浪状随着松井的步伐向前推进。 在中山门陆军部队入城的同时,海军部队也从挹江门举办着入城仪式。领头的是中国方面舰队司令长官长谷川清中将,紧随其后的是海军第三舰队第11战队司令官近藤信竹中将和他的幕僚。他们一边检阅列队站在中山东路从中央广场到国民政府那一段路上的上海海军特别陆战队和舰艇陆战队,一边向国民政府大厅方向行进。这时,海军航空队和陆军航空队数十架战斗机组成编队,掠过紫金山,分列飞过仪式现场的上空,与地面部队的行进相配合,构成一幅战胜者不可一世的画卷。 在强盗胜利的喧嚣中,他们并不知道,全城还有几十万双中国人仇恨的眼睛望着天空的飞机,喷射着愤怒的火焰。 进中山门不远是南北两侧的军官团,都是各个师团司令部中尉以上的参谋军官,张铁成、胡大奎和洪彬就站在日军军官团中。楚绍南挎着照相机四处拍照,其实里面没有胶卷了,失去了很多留下日军罪证的机会。罗维汉和燕京坐在不远的吉普车里,眼睛不时瞟着从中山门过来遇到的第一个和第二个马葫芦盖。 楚绍南脑子里与文件里的资料逐一对应着这些高官,看样子差不多全在。只可惜无法下手把他们聚歼。这里面华中方面军副参谋长武藤章大佐官衔不高,但就属他前后左右的最忙活。日军在南京的大屠杀,他是起了推波助澜的恶劣作用的,包括他命令城外的驻军进城宿营,直接加剧了城内大屠杀的程度和范围。难怪战后把他列为七名被判绞刑的甲级战犯之一。 松井没有乘车改了骑马,燕京心里也没有底了,他把井盖的承重设计为汽车的重量。不过他骑马踩中路中间的井盖的机率要比汽车大了些,因为汽车容易骑着井盖开过去。现场六个人的眼睛紧紧盯着松井的马蹄,一步步走近井盖。 松井看来非常兴奋,这几天他的名字在日本是家喻户晓,百万日本人提灯上街游行除了呼喊“天皇陛下万岁”外,就是呼喊“向松井石根英雄致敬”。他知道,日本的各大报社在南京入城式上也演出了一场争头功的竞争,朝日新闻社已动用报社飞机“幸风”号,空运新闻照片到福冈,直接空投在报社门前今天晚上就能出《号外》。明天,各大报纸会使用特大文字标题《永垂青史的南京入城式》、《松井大将庄严阅兵》、《英姿飒爽的朝香宫殿下》充分进行报道的。 得意的松井一扬缰绳,身下的洋马小跑了几步,这几步正通过了井盖。本来井盖就是为承重汽车设计的,又因为马的小跑减轻了重量,松井安然无恙地走了过去。接着又擦着稍偏左的第二个井盖走了过去。 在燕京他们无限惋惜中,左边的朝香宫鸠彦骑着金黄如锦的洋马跟着走了过来。 作为一个皇族成员,朝香宫自视很高,其实他心里根本没有把松井这群人放在眼里,只是在利用他们实现自己皇族的梦想。因为朝香宫清楚,真正指挥战争的不是首相,而是裕仁天皇。虽然裕仁天皇把松井擢升为全权指挥整个华中战区的司令长官,但却把战场上实地督战的权力交给了自已,所以他从12月7日上任为上海派遣军司令官以来一味独断专行,行使着代替松井包围南京部队的战地司令官的权力。12月8日,朝香宫抵达南京外围战地听取的第一个报告就是抓到了一批俘虏和平民,他立即下达了“杀死全部俘虏”的密令。接着他就驱动围城部队向南京发起最后进攻。 朝香宫的上海派遣军名义上归属华中方面军管辖,但他很少向松井请示什么,再加上这段时间松井在苏州的战时司令部发着高烧养病,所有南京事务都是自己直接下命令。从他被任命到今天的17日仅仅十天,他下达了近百项命令,并以天皇的名义组织了数十个激励士气的活动,过足了司令官的官瘾。在南京不留俘虏的命令他不止一次地下达,在入城之前下达过,在入城后部下遇到大批俘虏向他请示如何处置时下达过,他是造成南京大屠杀的直接责任者。而且他从一入城,就以出入皇宫的眼睛盯住了中国六朝古都的文化宝藏,派出了12个特遗分队,封存了南京尚没运走或者运不走的文化财富。他是有眼力的,南京是当时中国的经济和文化中心,遍地都是大日本所需求的宝贝,古玩、字画、首饰、书籍……成车成船地运回日本的皇宫。所以朝香宫鸠彦不仅是南京生命大屠杀的刽子手,也是中国文化大屠杀的刽子手。 今天他的一身装束很是与众不同,肩上、腰间、帽子上、军刀上都束着黄色的穗子,总是让人看到天皇的影子。包括他胯下的战马,都带着皇族显贵的颜色。 朝香宫没有像松井那样兴奋,他和戴着深度近视镜的柳川平助中将沉默地策马而行,他心里觉得接受欢呼的应该是自己,南京是自己打下来的。 接下来的事情让他惊魂天外:战马右蹄结结实实踏上了井盖的边沿,如果踏在正中间也许没事了,井盖下翻欠了个缝,马蹄突地踏入井里。饶是一匹军马,本能地挣扎着站起来,但是前蹄还是跪下,把朝香宫掀了下来。 随着马蹄迅速抽出那井盖又合上了,燕京无限惋惜着,井盖没有翻到设计的角度,他们设计的是井盖起码翻到45度角手榴弹才爆炸。 朝香宫狼狈地爬起,周围乱做一团,身后的众将官除了中岛今朝吾因在12月7日被炮弹炸伤大腿没有下马外都下了马。朝香宫甩开武藤章和谷寿夫等人的搀扶,故作镇静地准备重新上马。这时燕京趁着混乱众人注意力没在松井那里,手中一抖,一枚雨花石疾如流星飞向松井的马头,他瞄准了那只马的耳朵眼打的,果然正中。那马受此重扰,痛得嘶叫着扬身而起,把松井也掀了下来。好在这时已有部下在围着朝香宫,松井没等摔在地上便被冢田攻等人接住。大家都以为松井的马是受朝香宫的马失蹄的惊吓反应。可是那马还在嘶叫个不停,不得已急忙换了一匹同样颜色的马。只有燕京知道原因,那枚质地不错的雨花石还在马耳朵里呢,能不叫嘛。 近一分钟的混乱过后,检阅继续进行,但两位统治者的心情大打折扣。尤其是朝香宫,他很迷信地认为自己的马失前蹄是个不祥之兆。本来他准备当晚趁松井入城也把自己在城外的司令部机关搬进首都饭店的,受此一惊他决定不搬了,一直挨到12月26日才搬进城里。而且从此他开始防备了,事事给自己留了后路,使自己在战后平安无事,当了日本高尔夫球俱乐部主席颐老终年。 两个井盖都没有爆炸让燕京他们很失望,虽然分别在当天晚上和第二天早晨炸翻了两辆汽车,但其影响几乎无人知晓。 日军检阅部队走完后,楚绍南示意大家撤退,分别向汽车靠近。这时罗维汉在车上反倒跳了下来,很激动地要冲向城门。楚绍南顺着罗维汉的视线望去,原来大汉奸高冠吾正在那个汉奸堆里,他也在对视着罗维汉,好像在努力地回忆着。 楚绍南迎上罗维汉,示意他要克制。小声说道:“我们连松井和朝香宫都没动手拼命,他一个汉奸就更不值了。这笔帐早晚要算的。” 两人回转身向吉普车走去,张铁成和胡大奎随着四散的军官团也慢慢靠拢过来。突然楚绍南着到燕京向自己的身后使着眼色,忙侧头一看,是那个高冠吾领着两个日兵追了过来。 第五章 痛苦的遗憾 燕京使的眼色也使罗维汉回过头一看,便对楚绍南说:“妈的,他认出我来了,快撤吧。” 楚绍南一把拉住他说:“这时再撤就不对了,他说什么你也不承认,要用力扇他耳光。” 罗维汉经楚绍南这样一提醒也有了主意,慢慢地向前走着。这时后面高冠吾撞过来,身后两个日兵端着枪跟着:“罗参谋,罗参谋,哈,在这遇到你了,我正愁没法和皇军交待那一个中队都跑哪儿去了呢。”原来前天被楚绍南在蒋王庙歼灭一个日军中队后,日军到处都在寻找失踪的一整个中队,只知道是根据高冠吾的情报出城扫荡残败兵,然后又有人看到全队开车向宝华山方向追击败兵去了,再就杳无音讯,日军从司令部到联队、大队这几天反复在询问高冠吾,就差没把他关起来了。 刚才高冠吾看到罗维汉对他怒目横视,就在想这人挺面熟的。毕竟是前天刚发生的事情他终于想了起来。说话间他来到罗维汉身后一扒肩头。罗维汉莫明其妙地回过头来用日语说:“你的,在说什么?” 高冠吾嘻笑下:“你到是挺能装的,怎么混这里来了?”这时那两个日兵的顶头上司也过来了,是个少尉。 这时楚绍南大声对罗维汉说:“小野副官,他说你长得像支那人。”楚绍南是在用自己的气势调动罗维汉。 只见罗维汉回手一把抓住高冠吾的胸前马褂,用日语喊道:“你说我像支那人?你看我哪里像?说啊!”说着扬手就是一巴掌,反手用手背又是一巴掌:“说啊,哪点像?是支那人像我才对!”接着连续正手一下反手一下的抽着高冠吾的耳光,把心中的忿恨借机痛快地发泄出来。 那日军少尉和两个士兵看这阵势,顾不上有什么怀疑了,便上来想拉开。张铁成和胡大奎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日军少尉看是个大尉一个立正:“这位支那盟友说他是支那军官。”说着指指罗维汉。 胡大奎扬手就给那少尉一个耳光:“瞎了眼了,他是司令部的副官!”那少尉一个立正说了声:“对不起!”把高冠吾丢下不管了,转身领两个士兵离去。 这时,高冠吾的同伙十多个汉奸点头哈腰地过来了,请求罗维汉放了高冠吾。看周围很多日军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楚绍南一歪头示意罗维汉收场。罗维汉最后又用力地打了高冠吾一个耳光低声用汉语恶狠狠地说:“下次再让我遇到你,就会扒了你的皮!”然后又指着眼前的一批汉奸喝道:“你们是大日本皇军最看不起的,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张铁成怕罗维汉的汉语说得太露骨,过来也用日语和汉语掺着说:“你们的,皇军的大大的服务!麻达(日语‘另外’的意思),为中国人的,好好的服务!他的这样地不要,到处地,狗地一样地,咬人!”然后也狠狠地甩了高冠吾一耳光。 高冠吾被打得眼冒着金眼,口鼻流血,张口结舌地发着傻,连连鞠躬灰溜溜而去。 楚绍南望着这队远去的汉奸,思索着说:“被占领的城市还真的要有这样一批中间过渡的管理者,不然,老百姓可能要吃更多的亏。但愿他们多点中国人的良心。” 燕京也附和道:“尤其是治安,要有一批日本人承认的警察,不然,现在有很多在发死尸财的中国盗贼,到处在翻动尸体,搜集死人的财物。还听说有中国人趁火打劫抢商店的。” 远处传来松井一伙所到之处的狂呼声,楚绍南看看南京城里四处的黑烟大火,忿恨地说:“他检阅的是一支给人类带来耻辱的军队,我们一定要他们认识到这点。走,我们去他的下一站,国民政府。” 燕京说:“国民政府附近巷子很多,要是情况不好可以进入那里的战备洞湘云馆。” 楚绍南点头应道:“湘云馆是金陵十二钗里唯一没去过的了,时间要够就去看看。” 张铁成跳出刚才的情绪戏说:“没想到这金陵十二钗在今天救了我们这么多人。”胡大奎则说:“等打完仗了我要重读《红楼梦》。” 车开动后,罗维汉搓了下打麻的手掌对大家低声说道:“多亏南南这个招法,让我出了口气!”接着又若有所思地说:“如果高冠吾追上来的时候我们上车跑了,日军一定会拼命追我们的。而我们不跑回头面对他们,反倒会占据主动。其实大战场上也应该这样。” 楚绍南笑笑:“大奎打那个少尉配合得好,不然还得弄一阵子。” 胡大奎也揉下手说:“还不是跟你那天救女学生时学的。我是看透了,日本人就是欺软的怕硬的,其实没啥大能耐。” 几个人坐到车上,楚绍南说:“打仗轻易别言撤退,要撤就要从容地转移,或者是突围,而绝不是逃跑。都说兵败如山倒,如果形成溃退或者崩溃之势几十万大军也没用。” 燕京插道:“当年的淝水之战就是这样,也是以南京为首都的东晋八万北府兵在淝水击败前秦近百万人马,除了东晋主帅谢安才智兼备、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外,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前秦的符坚下了一道后撤令,致使军队收不住脚步而发生崩溃。我们今天的情景是主客反过来了。” 张铁成深有同感地说:“我们这次就是吃盲目撤退的亏了,而且是屡屡吃这个亏!如果弄不明白这个道理以后还要重演这一幕。”现在看他这句话果然应验了,抗战时的步步溃退和解放战争时的大溃退说明蒋介石一直不明白这个道理。 胡大奎忿忿道:“还有我们一些将官在撤退令下达后擅自脱离军队先过江了,十来万后撤的中国士兵群龙无首,一下子失去斗志。在作战中,撤退令对士兵的心理影响是巨大的,是吧,南南专家?” 楚绍南说:“作为军事参谋,这几天我一直在分析战局,其实我们部队的实力都在,内线阵地都在我们手上,而日军正是强弩之末,他们没有后勤供应,士兵远道奔袭疲惫不堪,如果我们再坚持一下,那战局的胜负就不好说了。” 燕京接道:“没错,或者把他们引入巷战,那时他们没有飞机和大炮的优势了,我们还熟悉地形,比起城外的阵地战我们有很多优势的。我原来一直以为我们能打巷战的,可惜城里修了那么多战备洞了。” 张铁成边开车边说:“我们这几天在洞里也一直议论这事,当时的战况并没有崩溃,巷战还没有开始打呢。而且教导总队的左翼防区没有问题,光华门也守住了,让日军吃了不少亏。只有中华门因雨花台失守有些危险,但中华门也是南京13个城门最牢固的,还有三、四道瓮城呢,守中华门的八十八师在上海打得那么好应该没问题的。而且我们还有紫金山北麓的预备队可调。” 洪彬接道:“就在12日,我们在长官部还有一批最精锐的宪兵团预备队没有上阵呢!” 罗维汉也补充着:“我们六十六军的淳化镇打得多好,让日军最有战斗力的三大主力金泽师团(第9师团)吃够了苦头。12日的时候日军在城外地区还没有控制到一半。城外八十七师261、260旅的阵地还在我们手里好好的,八十七师的中山门阵地也没有丢。水西门方向守军是五十一师的306团,12日下午日军攻破中华门与水西门之间的城墙冲进城近一个大队,但都被306团敢死队和城里我们各建制的部队消灭。紫金山第一峰也还在我们手中。乌龙山要塞也基本未遭攻击。直到13日下午,江心洲的芦苇丛中还埋伏着112师的一个团,准备伏击日军的登陆部队,可怜的是他们根本没有得到撤退的命令,一部分都逃到蒋王庙了。” 胡大奎又说:“哪怕再坚持一天,就会让部队想办法撤过江北了,而且也避开这倒霉的13号了。实在是遗憾呀,痛苦的遗憾。” 楚绍南低沉地说:“这些都将是后人研究的历史了,我们今天要做的是让后人记得我们当日曾经努力过!” 第六章 群魔庆功 说话间吉普车已驶近了国民政府,但前面的路面已经封锁,硬闯进去显然不明智,洪彬道:“我们要是师团长级别的还可以闯下。” 这时燕京对开车的张铁成指令没有停顿,吉普车拐来拐去绕到了国民政府的后面。在一个胡同拐角车子停下,燕京又让车倒退了一下,众人抬头一看,一块狭小的天空,刚好能看到国民政府上方的旗杆。燕京看了一眼楚绍南说:“只有这个办法了。” 楚绍南会意地点点头,看看和旗杆的距离问大家:“我们几人枪法都应该过得去吧,好,我们就在这里打掉他们升起的太阳旗了。他们的程序里写了,升旗时会集体鸣枪三声,我们在那个时候开枪。” 楚绍南和洪彬跳下车在吉普车的车盖上架起了机枪,燕京和胡大奎将那两支三八大盖担在车篷架上。这时张铁成和罗维汉则分别端着手枪跑向两侧担任警卫。 楚绍南看看旗杆说:“直接距离有100米左右吧,瞄准旗上方一拳处的绳子,在他们排枪的第三声开枪,注意按两次枪声的间隔规律打,我们机枪打点射,你们步枪只打一发。” 话意未落,传来“君之代”的军乐声。接着日军的太阳旗缓缓升起,大家都屏住呼吸稳着自己的射击倚托。可摆了半天姿势鬼子的排枪就是不响,楚绍南纹丝未动。终于在太阳旗快接近顶端的时候第一排枪声响了,接着第二排,这时大家在楚绍南的口令下几乎是同时和着日军的第三排枪声扣动了扳机。 只见那面刚要升到顶端的太阳旗剧烈摇晃了下,先是停止了最后一寸的上升,然后迅速掉了下来,所有的动静都停止了。可想而知,那现场该是多么的尴尬和骚动。 后来听说是主持仪式的武藤章随机应变说旗已经升到头了,仪式完美结束。这样松井们才悻悻然自圆尴尬乘车前往下一站夫子庙。负责升旗的一个日军中尉被撤职送回国内转入预备役。 燕京迅速引着车往夫子庙赶,七拐八拐地加入了驶往夫子庙的日军车队中,几十辆各款小汽车排成长龙。这条街没有像中山路那样彻底清理尸体,路边尸堆重重,残垣断壁连连。恐怕这回松井应该看到与上午不同的场景。 车队驶近夫子庙建筑群,看到主要建筑都被日军轰炸了,燕京心疼不已。他忍不住给大家简单介绍了下:“这夫子庙其实是由孔庙、学宫、江南贡院三部分荟萃而成,是秦淮风光的精华所在。最初先是在秦淮河南岸建了学宫,是东晋的成帝司马衍修建的,那年他才17岁,是咸康三年,就是公元337年,距今年整整1600年了。后来宋仁宗景佑元年,就是1034年又建了孔庙,因为祭奉的是孔夫子,故又称夫子庙。在学宫的前面建孔庙,就是希望后世士子遵循先圣先贤之道。从那时起,这一带就统称为夫子庙了。” 胡大奎竖着大拇指说:“不愧是金陵大学的建筑系教授,对历史这么熟悉。” 燕京摇摇头道:“这是常识嘛,南京人妇孺皆知。因为这里平时有庙会,有东市场、西市场,过年时还有灯会,还有‘秦淮八绝’为代表的秦淮风味小吃,还有世界罕见的110米长的照壁……可惜这太平盛世的景象毀在日本人的野蛮侵略中。” 跟在开道的摩托车后,第一台汽车上坐着松井和朝香宫,松井果然看到了与上午不同的战争现场。朝香宫不无夸耀地向松井指点着路边的战绩,而松井本来就因被剥夺了战场指挥权而心中不快,这时自然是用挑剔的眼光来看待别人战果的。松井指着路边赤裸的女人尸体说:“如果把大日本皇军培养成到处奸杀的淫军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的松井已得到先他一天入城的日本宪兵司令部的战况报告,提出了军纪接近崩溃的分析观点。 松井、朝香宫、柳川平助一行到了夫子庙地区后,松井本来想到孔庙祭祀一下,没想到孔庙的主体建筑都被轰炸得满目疮夷,已与去年来祭祀时面目全非,令他心情大减,只好草草登上贡院中间尚完好的明远楼。看着远近十几处大火好像还在欢迎着自己,松井想着中国的首都已在自己掌握中心里还是难掩得意的。 接着在武藤章的引领下,一行高官来到夫子庙北岸的聚星亭中,面对秦淮泮池坐定,还好南岸的百米照壁还在。级别高的将官都陪松井在聚星亭中,级别低的佐官、尉官都拥挤在旁边的思乐亭中。十几名男女记者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采访对象。众军官眼前的桌上摆着茶水和点心,松井用着自己专用的茶具和餐具,因为他自己有肺结核,很注意怕传染给别人。 张铁成和胡大奎身穿大尉和中尉的服装混进思乐亭中,掩护着楚绍南的行动。楚绍南还是以记者的身份,低调地活动着,用罗维汉新得到的照相机为这些侵略者留下罪照。 汽车都停在夫子庙侧面的广场上,燕京和洪彬、罗维汉把车停在秦淮河泮池的上游,他们三人也和其他三三两两的日军一样,下了车,在远处看着现场。 燕京观察着四周,注意到上游一百多米处的岸边停着一辆罩着帆布的卡车,车旁守着十几名日军,河里系着两个大木筏。 聚星亭里一段随军的歌舞伎表演后,武藤章宣布攻城有功者谒见司令官。 松井和朝香宫陆续接见了十多个日军下级军官。首先接见的是第一个登上中华门的第16师团第20联队第一大队第4中队长坂清中尉,然后是攻打光华门的敢死队队长、扫荡下关码头的英勇少佐、攻克紫金山身先士卒的大尉、占领乌龙山和幕府山炮台的先锋中尉,围剿燕子矶的神勇骑兵中尉……每个被接见者先报告自己的姓名职务,然后其上级军官报出该人的战绩,这时该人所在的师团长便会在松井身旁低声介绍一番。 这些师团长对松井是很尊敬的,因为松井是职业军人,从中尉到大将一步步走过来的,一直走到现在的六十岁了。而朝香宫是刚上任十天的皇亲,如果他不是天皇的叔叔是不可能任此高官的,大多数将领对他还是敬而远之的。 这期间第6师团长谷寿夫中将、第9师团长吉住良辅中将和第16师团长中岛今朝吾中将在松井身旁说话最多,因为受接见的军官大部是出自他们的师团。 武藤章又宣布两名少尉同时谒见司令官。松井和大家都是疑惑的神色,一直是单个人接见的,怎么出来一对? 武藤章高声宣读:“百人斩竞争之两勇士——第16师团第9联队第3大队长副官野田毅少尉(亦有称野田岩)、第16师团第9联队第3大队炮兵小队长向井敏明少尉!” 只见身高都在1米6左右的两名少尉雄纠纠地走向前来立正敬礼,高声喊出自己的职务和姓名。侧面也跟上来两位佐官,是第9联队长片桐护郎大佐和第3大队长富山武雄少佐。 富山少佐先介绍道:“野田君,25岁,鹿儿岛人,少尉副官;向井君,26岁,山口县人,少尉炮兵小队长。两人英勇无畏,堪称大日本皇军勇士。自11月下旬,两位勇士在无锡横林镇开始相约,以劈杀100名支那人为目标进行比赛。从无锡到常州的进军中,向井敏明刀劈56人,野田毅刀劈25人,向井领先。12月初,攻陷丹阳,野田又劈杀了40人,达到65人;向井劈杀的人数增至86人。句容战斗后,野田毅共劈杀了78人,向井89人依旧领先。当两位勇士抵达南京城外紫金山时,已分别杀至105和106人之数,向井君获胜。两人勇士随即又相约进城杀至150人,目前的战绩是——” 这时第9联队长片桐护郎大佐高呼:“野田君168人,向井君163人,野田君胜!” 全场响起了欢呼和掌声,日本军人们的狂热和野蛮精神尽显。 松井点点头说:“我看到《东京日日新闻》的报道了,皇军的勇士,可嘉可嘉。” 这时有位随军记者大声说:“司令官阁下,我就是《东京日日新闻》的随军记者浅海光一,我们将继续对两位勇士的‘百人斩壮举’进行跟踪报道。” 中岛今朝吾在旁和松井汇报:“他们二人在明天的忠烈祭中要现场刀劈20名支那人以祭本次战役遇难之英烈忠灵。” 在全场群魔乱舞中,又一名记者举手提问,是楚绍南。 第七章 记者的质问 楚绍南放下手,不待武藤章示意便开始提问:“我是《朝日新闻》图片新闻部特派记者少南大野——”楚绍南知道《朝日新闻》在日本是个综合性的大报社,各部都会派出自己的记者,而图片新闻部素来和各部不相来往,这是每个报社的通病。所以他不怕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楚绍南沉着地用流利的日语发问:“可不可以请问野田君和向井君,你们每人劈杀的160多人中,有多少人是在和你们搏斗中劈杀的?还有,这160人中,军人是多少名?平民是多少名?”楚绍南此问一出,全场哗然。 楚绍南接之又说:“因为我和读者们都会注意到,野田君是大队副官,向井君是炮兵小队长,他们的军内职务决定他们在战场的位置都不是前线,所以必有此问,他们劈杀的都是些什么人。”楚绍南这番进一步的发问后,全场哗然嘎然而止,然后是一片寂静,都在等着野田和向井的回答。 百人斩“英雄”野田和向井两人互相看看,向井又看看联队长片桐,片桐又看看武藤章。几人窘态毕露,场面十分尴尬。 武藤章这时急忙圆场说:“这个问题请两位勇士回去细细统计,现在有请更让大日本皇军骄傲的劈杀冠军,第6师团第36旅团第23联队第3大队第10中队长田中军吉大尉!” 同样个子不高的田中军吉上前敬礼报号。 堂前上来了第36旅团长牛岛满少将大声介绍:“田中君创造了奇迹,他用他那把寒光闪闪的‘助广’军刀,像砍瓜切菜一样,一共斩杀了300名支那人!”他又补充道:“支那士兵。”全场人都听明白了,他最后的补充是为刚才朝日新闻的摄影记者补充的,但是底气明显不足。 田中军吉刷地拔出那把知名的军刀,狂呼一声:“天皇陛下万岁!”全场军官随之狂呼。不过因为楚绍南的一问,在全体军官的心上洒上了一把芒刺,欢呼声弱了很多。大家都清楚,他们劈杀的人都是被俘的人,都是手无寸铁的人,都是被绑着跪在地上的人,都是被追赶的农民百姓。那个《东京日日新闻》的记者浅海因为楚绍南这一问也再无跟踪报道的兴致了。所以日本国内只知道百人斩还没有进城前的斩人数字,一直没有进城后的斩人记录报道。 第6师团长谷寿夫骄傲地看着自己的部下,有意贬低中岛今朝吾对松井说:“中岛的劈杀技术也不错,他用他的‘镰仓’战刀一连劈下七个人头。” 中岛今朝吾也反唇相讥:“谷寿夫君也不逊部下,在街头勇敢接受三名支那女人的慰安。”言罢哈哈大笑。松井闻言不语,他不满身为将军的他们带头违反军纪,同时也在思考那个朝日新闻的记者的提问。 楚绍南身处这个群魔聚集的敌穴里从没想过自己的安危,他认为这里比在战场上安全多了,人都挤在一起,凭着自己的三把手枪他是无所畏惧的。他在想如何能给松井些警告。 这时已到记者采访阶段,谷寿夫和中岛今朝吾及攻占下关对包围南京起到关键作用的第16师团第30旅团长佐佐木到一少将分别在接受记者采访。只听佐佐木到一在接受《东京日日新闻》的采访时大声地说:“作为帝国皇军,应该采取超乎寻常的措施彻底使首都南京的中国人畏服,完全摧毁其抵抗意志。”还有的记者在写条发问。 楚绍南见状马上拔出钢笔,在采访本上刷刷写了几句,撕了下来折起,向松井走去。一路遇到的军官他都是客气地一躬身,顺利地挤到松井身旁,恭敬地把写的纸条双手递过。 松井身边的朝香宫认出是刚才提出不合时宜问题的那个朝日新闻的记者,朝香宫正要发怒申斥,被松井抬手止住,他看着这位语出惊人的记者半天不语,楚绍南也迎着他的目光,坚定,无畏,平和,松井一辈子也忘不了这种目光。他缓缓抬手接过了楚绍南写的纸条。楚绍南一欠身离去。 松井接过楚绍南的纸条后没有马上看,他知道这个记者写的一定是非比寻常的内容,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种怕看到的感觉,倒是朝香宫在一旁催着要看。 松井展开了纸条,字迹虽然潦草,但劲风扑面: “尊敬的司令官阁下,你知道大日本皇军在南京做了什么吗? 抓到的俘虏,全部屠杀(不守信用的骗杀)!南京的女人,全部奸淫(不分老幼)!南京的房屋,全部烧毁!南京的财产,全部抢走!这是一只人类的军队吗?! 皇军在种下日本和中国几代人的仇恨,皇军耻辱的行为会在不远的将来被日本人民和世界各国人民所鄙视唾弃! ——而阁下,您愿意承担这份将会遗臭万年灾难的责任吗? 日本陆士第49期步科晚辈校友楚绍南” 松井反复看了几遍,然后递给了等着看的朝香宫,沉思着望着楚绍南离去的方向。 朝香宫草草看了两遍后,一下子把纸条揉在手心扔在地上,这不是在告他的状吗?要不是戴着白手套恨不得当场撕碎。 旁边一个大佐悄悄拣起了纸团,他是日本情报机构的特务长,叫藤田纯一,南京的日军情报机构归他直接管理。今天他还担负着保护各位长官和皇亲的安全任务。从楚绍南一发问藤田就开始注意观察着。看到楚绍南能让松井沉思、能让朝香宫发怒,便更加确定楚绍南不是一般人物。便向对面的一个戴着眼镜的少佐示意了一下,那少佐忙向楚绍南离去的方向匆匆追去。 楚绍南在离开聚义亭时好像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站在中岛今朝吾身旁,明显是中岛的副官,那人也在仔细地辨认着他。走出门后,楚绍南想起来了,这副官是日本陆士时的同学,叫宫本四郎,当时他们是好朋友,也是棋友,但宫本四郎没认出他。 楚绍南退到思乐亭里,在这里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要赶快撤到外围弄点动静。这时他也做着万一松井翻脸的准备,但他感觉松井不会轻易发难,一是纸条内容是站在他的角度为他打算的口气,二是松井一定会懂得,敢混到他身边的人如果是敌对者千万不能乱动不然就会同归于尽。 张铁成和胡大奎看到楚绍南过来就向他这里凑过来。这段时间他们也了解了很多日军内部的情报。 楚绍南刚刚与张铁成和胡大奎走近,身后有人说话了:“记者先生,你在找什么?”那个戴着眼镜的少佐出现在他身边。 第八章 少佐吞枪 楚绍南对各种意外早有准备,他缓缓侧过头来看着少佐沉着地答道:“我想找个暗点的地方卸胶卷。”又看看少佐的军服笑了下问道:“你知道哪里有?” 那少佐道:“跟我来。”便向思乐亭挨着的房间走去。日本在南京的特务机关为了保证入城仪式的安全,早就勘察了地形,制定了发现不良分子便抓起来的对策,而且准备了隔离关押地点。 见此情形张铁成和胡大奎对视了一眼,也很随意地边聊边跟着少佐走了过去。 到了隔壁的亭门前,那少佐把锁着的门打开,一把就想把楚绍南推进去。没想到楚绍南如大树般生根站定。那少佐吃了一惊,原以为一个记者书生会很容易对付,没想到遇到个高手。 楚绍南装作诧异的问少佐:“卸胶卷不用你帮我的,推我干嘛。” 那少佐说:“我们藤田特务长看你这个记者挺不地道的,让我把你先关在这里,一会儿活动结束了再来回答你刚才提出的问题!”说完又要推楚绍南进去。 楚绍南装作傻乎乎地说:“别推我,我自己进来,这里卸胶卷挺好啊,屋里没人吧。”说着走了进去。正等那少佐要关门锁上时,梦绍南好像要滑倒,一把拉住少佐的胳膊把他也拉了进去,门咣的一下关上了。这时张铁成和胡大奎遛达过来守在门口。 几秒钟后就听到里面闷响一声,有经验的胡大奎对张铁成说:“厉害,吞枪啊。” 再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戴着眼镜穿着少佐军服的楚绍南走了出来。楚绍南整理下呢子战斗帽,又推了下眼镜说:“还是当记者随便不用戴帽子……呵,这小子戴的是平光镜,原来是装斯文呢。”胡大奎把门关上按原样锁上。 张铁成嫉妒的样子:“我好不容易当大尉了,你又升成少佐了。”日军的军官军衔从小到大是准尉、少尉、中尉、大尉,然后是少佐、中佐和大佐,佐官相当于校官。再往上就是少将、中将和大将。奇怪的是没有上尉、上佐和上将。 正当楚绍南几人想趁势撤走时,听到一片立正声。只见松井很严肃地走出来回头向众将官告辞,眼神巡视着好像在找谁。朝香宫和柳川平助中将、长谷川清中将、冢田攻少将等四人不得不跟着送行而去。 只听武藤章在喊道:“松井司令官因身体不适,回去休息,我们的即兴庆功节目现在开始。第一项节目,叫飘流支那,就是让支那从这里消失飘走,大陆是我们日本帝国的了。” 这时各桌正式上来了酒菜,日本乐师开始弹奏着古筝。 在众将官欢笑声中,眼前的秦淮泮池中从上游缓缓漂下来两个大木筏。每个木筏上面横七竖八的坐跪着十几个穿着国军军官服的人,他们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嘴里都勒着绳子,有的嘴里还塞着国军的帽子。青天白日的帽徽露在嘴外。 木筏上的俘虏有的拼命摇着头,有的向东南方向磕着头,有的拼命啊啊喊着……看他们徒劳又很激烈地在木筏上挣扎着但又不能移动——因为他们都被栓在木筏正中的竹筒上了,众日军将官大笑。有的将官说:“这些人是军官,所以还有反抗的意志。街上的败兵就没这精神头了。” 武藤章大喊:“这一批支那人是死守紫金山、光华门、中华门、中山门的军官,他们是支那教导总队和支那八十八师、八十七师的军官。他们令我们众多的勇士殉国。今天我们要在他们飘出夫子庙之前,为他们送行。”说着打开了手枪套。 岸上的日军军官听武藤章这样一喊,纷纷拔出自己的手枪,第16师团长中岛今朝吾中将和第6师团长谷寿夫中将喊得最欢。还有第9师团长吉住良辅中将、第11师团长山室宗武中将、第13师团长荻洲立兵中将、第3师团长藤田进中将、第18师团长牛岛贞雄中将、第114师团长末松茂治中将、重藤支队支队长重藤千秋少将、国崎支队支队长国崎登少将、野战重炮第5旅团长内山英太郎少将、山田支队旅团长山田旃二少将等十几名将官举着自己的手枪,瞄着秦淮河上20米开外的漂流木筏上的俘虏。 枪声陆续地响了,将军们争先显示自己的枪法,证明自己的戎马生涯。中岛今朝吾第一个把木筏上的人射倒,引来一阵欢呼。接着谷寿夫上阵,两枪才打倒一个,也是一阵欢呼。然后众将官纷纷上阵,射倒一个欢呼一阵。木筏上的俘虏个个目瞪口呆又徒劳地挣扎着。 待第一个木筏上的俘虏都被当靶子击毙后,武藤章向思乐亭招手,让这里的佐官们射击第二个木筏上的俘虏。 楚绍南三人无比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手都放在枪上面,但此时动了手也无济于事,何况大部分日军军官都已掏出枪来,上好子弹跃跃欲试,已不能突袭了。 楚绍南的目光再不忍看河里转向上游,突然看到燕京在上游围栏那边摆着手,指指木筏,又拉拉自己的日军军服的领子,然后又摆了个撤退的手势。楚绍南脑子里灵光一闪,是不是燕京在木筏上做什么文章了?想起上面俘虏的拼命摇头,想起他们向日本方向跪拜,他恍然明白了,马上向张铁成和胡大奎笑了下,传递着轻松的信息。楚绍南轻微的先向木筏一扬头,然后又用下颌扬向身边的日军。两人虽然没明白就里,但起码心情跟着轻松起来。楚绍南又眼光示意,撤退。 果然是燕京做的文章!原来燕京和洪彬、罗维汉等在夫子庙广场的时候,燕京注意到那神密的卡车和木筏,便让罗维汉过去看看。罗维汉装着散步走了过去和卡车旁的一个日军少尉聊了起来。哈哈笑过一阵后便过来和燕京汇报:“这武藤章真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他要过一会儿把车里的国军军官放在木筏上,顺水漂到夫子庙前,让他们的将军现场打靶。” 燕京恨得直咬牙,他思考了一会儿便把洪彬叫了过来,三人如此这般地计划了一下。洪彬马上开吉普车走了,不到二十分钟便开了回来,车上多了从惜春阁接出的五名“伍长”和“曹长”,都是会国术的宪兵,还有那个川兵少尉马向东。 然后洪彬和罗维汉拉着十几个执行木筏飘流的日兵看着夫子庙的热闹,燕京趁机跳入卡车中。 第九章 秦淮河打靶 车里有26名国军军官,看来这些日子受着非人的折磨,满脸胡子,面黄肌瘦。只有今天早晨给吃了顿饱饭。燕京进去后几句话就让军官们振作了起来,有个叫文世震的教导总队的中校知道日军想拿他们打靶后恨得咬牙切齿道:“我设想过我们的死法,但没想到是这种被耍戏的死法。今天我们拼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这时马向东和一个“伍长”又趁日军没注意跳上来加快了大家松绑的速度。 洪彬过来看看,然后轻声把车旁的两个日兵叫过来:“你们看看,里面有个支那军官不行了。” 那两个日兵过来一探头,便被洪彬一个几乎看不清的动作分别击晕,然后被车上的马向东和“伍长”闪电般揪进车里,车身一阵晃动。过了一会儿下来两个换了面孔的日兵。接着洪彬又请过来两名日兵,接着就下来两名新日兵……如此这般不到一个时辰,在夫子庙里传来的接见有功军官的欢呼声中卡车下的日兵全被换了。只剩下被罗维汉称兄道弟海阔天空聊得不亦乐乎的日军少尉了。 等夫子庙里面传出令准备放筏时,这少尉突然发现自己手下的士兵都变成陌生人了,而且抬下来的第一个捆着勒着嘴的俘虏,竟是换穿着国军服装的自己的兵,在拼命地看着他挣扎着。少尉大惊失色地拔出手枪和罗维汉一起跑向卡车。没想到刚到车厢后手里的枪被燕京一飞石击落,接着便被罗维汉顺势托上了车,车身又是一阵晃动。 接着燕京们便开始工作,这几名国术高手把换了装的日兵连点穴带卸关节的一个个绑到木筏上。洪彬顺手一个个地把日兵的下巴关节给端掉了,还和罗维汉不时大声说着日语。 陆续有身边走过的日军看着这情景哈哈笑着,有几个日军司机在旁看着热闹就是不走。燕京看看两个木筏和洪彬悄声说:“人数不够啊,把他们再弄去车里几个。” 洪彬点点头,先悄声叫了两个司机:“车里面还有两个花姑娘得抬出来,你们过来帮帮忙。” 两日兵一听开心地笑着跟着过来,而且自己跳上了卡车,自然车身又是一阵晃动。如此又请进去六名日兵司机。总数达到22人了。 这时走过来日军一个中尉和一个少尉,狐疑地看着木筏上挣扎的“国军”俘虏。然后走到卡车这边来检查,那个少尉还把手枪掏了出来。 拐过来一眼看到车里,正值马向东在扒日军司机的服装,那少尉张嘴就要喊,可刚发出个音就被燕京的一枚雨花石堵住了嘴,连牙带雨花石都吞了下去。 日军中尉见状闪电般掏出枪来,也被燕京的雨花石击中手背,枪应声掉了下来。接着几个国术高手一拥而下,把他们塞入车里。一阵车身摇晃后最后两个“国军”俘虏也被抬了下来拴了第二个木筏上。 绑定了两木筏日军后,洪彬和罗维汉大声回应着夫子庙里传来的指令,把木筏解开,用竹篙推到河中间,任其缓缓飘去。 看木筏稳稳浮行在河中间,燕京示意洪彬抓紧撤退。随着洪彬一声“收队!”26名被救的军官拿好武器装备上了日军的空卡车,5名国术高手也上了车。洪彬开车出了夫子庙,绕了几个圈把一车军官送进惜春阁。 燕京和罗维汉没事一样回到吉普车。现在他着急的就是通知楚绍南们快撤,他怕木筏上被打得半晕的鬼子时间长了会缓过劲来,如果日军发现了来个戒严就不好办了。 这边打靶已近尾声,只剩下一个俘虏了,挣扎得把木筏都晃动起来,嘴里“啊啊”地喊着。楚绍南上前和众军官们说:“最后这个给我吧。”他是想让最后这个俘虏说出话来,让日军上下丢丑。这时张铁成和胡大奎已站到长廊外,准备好撤退了。 那个藤田大佐站过来说:“不行,我来。”他觉得楚绍南这个少佐有点面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便利用这个机会想了解一下。“我的叫藤田纯一,你的?” 楚绍南笑了下说:“哦,您就是藤田特务长啊。你能把他打站起来不?你能让他说话不?”南南一看不能再用少男大野了,只好打岔转移话题。 藤田不可置信地说:“你的?可以?你能把他身上的绳子打断?如果你能做到,我们大家敬你一杯酒。”藤田其实心里在想,如果能打死敌方俘虏,才能证明他是自己人。 周围的军官们一听楚绍南这么说大感兴趣,都收起了手中的枪围过来。包括武藤章也端着一杯酒跑过来看热闹。 楚绍南把眼镜摘下向后一扔,掏出了双枪,看了看木筏上的俘虏,抬手左右开弓,砰砰连打了五、六枪。 楚绍南这几枪把聚星亭和思乐亭的日军军官的视线全都吸引过来。因为枪枪都擦在捆绑俘虏的绳子上。捆绑俘虏胳膊和腿上的绳子四下迸开。那俘虏解放了摇晃着站了起来,看样子这几枪一点没伤到他的皮肉,众军官哄笑着笨拙的俘虏,同时都在夸赞着楚绍南的枪法。 中岛今朝吾对身边的师团副官宫本四郎少佐说:“过去看看,哪个联队的,调我们师团来,官升一级。” 谷寿夫也命令身旁的师团参谋长:“去看看,让他给我做警卫副官来。” 这时那个俘虏正在用麻木的手笨拙解着脑后勒在嘴里的绳子,藤田在楚绍南旁边相激着:“少佐先生,你是把他打得站了起来,可还没有让他说话呢!” 楚绍南眼睛一直在盯着寻找机会:“他的手太碍事了,还是让他自己解开吧。” 藤田说:“那你可以把障碍去掉啊。” 楚绍南摇着头说:“那不行,我们皇军要加强点人道主义教育。可以打死敌人,但不要虐待和侮辱敌人,那是不尊重人格的。” 周围的军官们都哈哈大笑起来,但也有几个军官瞬间收起了笑容。藤田的脸色凝重起来,这人的观点怎么和刚才那个记者提问的话外音相似呢?他这样一联想马上就认出来了,面前的神枪少佐就是他让手下去监视的那个记者!可是自己手下的少佐呢?记者怎么变成少佐了呢?他这身少佐军服…… 正在藤田脑里透亮恍然大悟时,众人眼前的河中木筏上传来一声干嚎和含混的一句:“哇它西……”(日语“我”)那俘虏终于解开了勒在嘴里的绳子喊出话来,但因下巴关节被端掉了说不出成句的话来。原来他就是刚才和罗维汉称兄道弟的那个日军少尉。 这时全场日军军官震惊地看着,木筏上的少尉生怕丢了性命紧张得深身发抖,几下子脱下国军军装,露出兜裆布,然后他又把挎在右肩左肋的军牌摘下来抡着。武藤章看着上游大叫:“混帐,怎么回事——!” 第十章 轰天雷 全场日军军官目瞪口呆,原来刚才打靶的目标全都是皇军啊!怪不得如此激烈地挣扎!20多位大日本皇军呀,死在自己将校们的枪下!那些开过枪的将军们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手枪。这时,又有很多军官觉得多亏神枪少佐,让他们知道打错了还救下来一个同伴。而武藤章却想:还不如把这个也打死了进入下一个节目呢,反正都死了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下子后面的节目也不能继续了,而且影响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藤田的震惊和武藤章一样强烈,因为他是安全负责人啊。当他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再寻找那个神枪少佐时却了无踪影。 这时的楚绍南已和张铁成、胡大奎端坐在罗维汉开的吉普车上,绕在思乐亭的后面小路上了。楚绍南突然让罗维汉先停下车,看看聚京亭和思乐亭的后身问燕京:“这个高度?” 燕京心领神会:“聚星亭高了一点,这个亭没问题,会是个轰天雷。” 说着他从车的角落里搬过来手榴弹箱,掏出三个日式九七手雷,他掂了两下,抡了下胳膊,在张铁成、胡大奎和罗维汉的惊诧神色中,把手榴弹拉了弦,原地抛出一个高高的、不可思议的弧线,刚刚擦过思乐亭的屋檐顶端飞了过去。紧接着又飞过去两颗。 在三声空中炸响的爆炸声中,一辆吉普车稳稳地开出了夫子庙。 日军的战事日记上,有这天下午有几个日军佐官在夫子庙喝酒被手榴弹炸伤的记录。而且后来的日子,包括不久的元旦,几次发生在夫子庙寻欢作乐的日军被手榴弹炸死炸伤的事件。 回到惜春阁,楚绍南与获救的文世震等26名军官一一握手拥抱,张铁成、胡大奎和罗维汉们都遇到了相识的战友。这批人全是校级军官,现在惜春洞里有了66名全副武装的“皇军”,而且都是战斗素质极高的宪兵和军官,武器基本达到每人长短两件。那个汉奸在点头哈腰地忙着做饭,凶悍的黑贝一直在监视着他。 燕京向楚绍南和众人夸赞着洪彬和马向东的身手,那个神枪手程晓乐说:“洪少校是我们宪兵团的洪教头啊,教导总队都请他去教国术。” 洪彬把刚才出战的四名宪兵叫过来:“过来,过来,告诉他们,我们叫什么?”那四个宪兵一个立正,齐声大喝:“宪兵团五虎!”接着分别报号:“二虎蒋方舟!三虎沈小阳!四虎韩寒!五虎杨桂飞!” 细心的燕京笑道:“你们四虎的姓氏挺巧的,正是《百家姓》里——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的第四句‘蒋沈韩杨’啊。” 楚绍南明白了:“那么大虎就是洪彬了呗。”二虎蒋方舟大声报告:“洪营长叫老虎,洪老虎!我们营叫老虎营!” 燕京再问五虎:“那你们的国术都是哪家武术流派的?应该是师承一门吧?” 洪彬大笑:“浪得虚名,哪有什么门派,我们不分什么少林、武当的,就是都揉在一起的散手加进点南拳北腿。他们四人都是连长、连副,手下都有一群虎崽子呢。” 众人哄笑过后,张铁成、胡大奎在和楚绍南交流着在思乐亭里听到的日军情报。燕京和文世震、洪彬、罗维汉及马向东都围了过来。 胡大奎说:“有个军官说朝香宫已经封锁了中山陵,准备掘墓寻找宝物。旁边另一位军官说孙中山是令人尊敬的人,朝香宫的做法很不地道。” 张铁成谈道:“他们说到对幕府山关押的五万多名战俘的处理,看守这些战俘的第65联队属于第13师团山田旃二少将指挥的山田支队。这个联队来自日本会津若松,联队长叫两角业作大佐。现在看守战俘的是一个大队,两角大佐正将全联队的三个重机枪中队调去解决战俘。” 楚绍南心里清楚,日军的一个标准的联队相当于我们的旅或者加强团,有3800人,包括三个步兵大队,一个运输中队,一个炮兵中队,一个反坦克中队和一个通信中队。而一个步兵大队是1100人,辖有四个步兵中队,一个机枪中队和一个炮排。在集体屠杀中起重要火力作用的机枪中队有174人,重机枪9挺。每个步兵中队又有轻机枪9挺。这样包围幕府山的日军部队只机枪就有36挺重机枪,再加上还有36挺轻机枪和近千只步枪的同时扫射,千军万马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手无寸铁的人,恐怕只能束手待毙。 胡大奎接着说:“他们说山田少将因为俘虏太多向上海派遣军司令部请示过如何处理,朝香宫亲自下令就地全部处理,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地点都确定了,说是什么草鞋峡。还有人说松井来了是不是要重新请示,另外的军官说如果松井否了这个命令朝香宫的颜面就没了。看来这场惨案劫数难逃啊。” 燕京一听是草鞋峡脸色就一变:“草鞋峡在幕府山临江的北面,那里地形挺复杂的,三面环山,好进不好出,好像草鞋一样好穿不好脱。原来那里有个造船厂,那些临江的船坞更适合集中大批的人。如果在那里大屠杀,很难有人逃出去。”燕京想了下又接着说:“不过把五、六万人押送到草鞋峡也非易事,得从幕府山西面的上元门或者东面的燕子矶进去。但燕子矶远些,他们不会让这么多人从燕子矶绕幕府山一周的,只能走上元门。如果从现在关押的厂舍经上元门到草鞋峡,要经过老虎山。在那里也许有可能制造些混乱。” 张铁成摇摇头痛苦地说:“我已经想过很多次了,既便我们这几个特别小队的精兵全都去救他们,可是这几万人往哪儿跑,没船过江不还是要重蹈下关码头的惨剧。” 楚绍南一直在思考着,看来他是下了决心,向大家说出了他的想法:“这次南京保卫战我们是败了,包括淞沪之战。仗虽打败了,但我们中国人的意志和气节不能败!大局上,我们有广阔的国土和众多的人口,我坚信我们会打回来的,日本人早晚要失败。小局上,我们找好自己所在的位置,尽可能地多做一些事,在难以求全时就从点滴做起。” 他看看大家接着说:“所以,我们再去一次幕府山,一个是我们观察一下地形,看看能不能想点救援的办法;再一个就是把那里的孩子救出来一批。昨天我们去的时候我注意到了,有一些儿童跟着大人在里面。刚才我在夫子庙的时候听日军参谋部的一个副官说,过几天日本国内要来一些妇女团体参观,说要组织些当地的儿童,那些妇女团体要发什么糖果、礼物。我们就以这个借口去,然后把孩子们送到铁成你们巧姐房那儿,那里有女兵可以照顾他们。形势稍好一点再送到安全区。待他们日后长大了,自己去向日本人讨个公道。” 第十一章 生死名簿 洞外的警报器还在远近鸣响着,想必是藤田在发疯地寻找刚才的支那抵抗力量。惜春阁里也在紧张地安排再赴幕府山行动。 这次幕府山救孩子行动除了南南、京京双雄外,加上张铁成、胡大奎、罗维汉、洪彬共六人。临行前因洪彬出行,楚绍南增任文世震中校为特别队第九小队副队长,燕京详细向文世震中校和马向东少尉讲解了惜春阁战备洞的使用及注意事项,告诉了他们“南南——京京”的口令。 宪兵团五虎已按楚绍南的吩咐爬着出洞,往卡车装上了30支三八大盖、15把手枪、两挺机枪和一批弹药。洞口处军官、宪兵和川兵们知道不能去太多人,都拥在那里给特别小队六人组送行。 吉普车上胡大奎“中尉”开车,楚绍南还是少佐副官,燕京又当回了记者。卡车由“曹长”洪彬开车,上车前聪明的洪彬把车牌子弄掉了,他怕藤田在搜查日军失踪的这辆车。张铁城“大尉”和罗维汉“中尉”坐在驾驶楼里。 燕京先把大家领到了和平门的探春池,楚绍南要和从厂舍救出来的军官们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同时补充他们一批武器。第八小队上尉营长杜立强队长和中尉连长胡琼海副队长兴高采烈地组织人手把30支长枪、两挺机枪和15支短枪等武器弹药一阵风般运进探春池中。 楚绍南向两名少将问好后,和大家简单介绍了日军的入城仪式和今天发生的事情。众军官为大闹夫子庙的惩敌过程拍手叫好。最后大家一听说要在明天的大屠杀以前去厂舍里去救孩子更为感动,大家纷纷回忆各自所在厂舍里的孩子情况。 有一个军官说自己是其中一个厂舍中成立的自救委员会的头,没想到自己先跑了出来,应该回去帮助他们。还有几名军官也报名要到自己呆过的厂舍救孩子。 一个身材矮胖的军官走到前面说着四川话:“本人是七十四军五十一师少校军需官谭明艳。我的那个厂舍里也成立了委员会,我也是成员。本来想领导大家过长期的战俘生活,没想到日军这样残忍。所以我要回去看看大家,而且我知道哪个厂舍的娃子多。” 有人在笑他的女人名字,谭明艳昂着头说:“这更说明我得参加保护女人和娃子的行动。走吧,南南上尉,天快黑了。” 楚绍南深深为谭明艳等军官的真诚所打动,昨天才脱离危险今天却勇敢地再回险地。他和大家说:“我们不能去太多人,回来时会占孩子们位置的。让谭少校去就行了。”谭明艳少校还是那身国军的制服急忙上了车,一行七人乘两辆车奔中央门而去。 出城和进入日军关押战俘警戒线都很顺利,日军各部都知道这几天国内慰问团要到来,都在盼着国内带来的慰问品和家书,找支那孩子让大和民族发糖果以示皇恩浩荡的理由很充分。 两辆车先到老虎山转了一圈,到是找到了可以伏击的几处地点,但关键是营救出战俘后如何转移。过江,没有船肯定不行,向两侧的上元门和燕子矶转移肯定会遇到日军的堵截,要命的是战俘们都是赤手空拳,还是逃不脱被屠杀的噩运。难道这是数万名国军同胞的宿命吗? 众人都皱着眉唉声叹气,楚绍南咬了下牙关说:“我们回去再研究,看看能不能让松井下令阻止。现在抓紧时间去救孩子。”两辆车直奔关押俘虏的厂舍门前。作为司令部的少佐副官楚绍南和守卫的日军沟通了几句,众人便分头进了厂舍。谭明艳一下车就奔最后面的厂舍跑去,罗维汉和他一组跟在身后。楚绍南进入了那个最大的厂舍。 其实这近六万人里,当时只有一万四千多人是真正在战场上俘虏的,其余几万人大都是逃难的市民和陆续抓来的散兵。所以这里面有不少妇女和儿童。最近这几天女人基本都被拉出去了,日军把她们用运煤车成车拉到城内的宿营地和城外驻扎日军的村庄,供成批的日军发泄兽欲,然后再杀掉。孩子们都留在了厂舍里。 黄昏已至,每个厂舍里虽然几千人挤在一起但却死气沉沉。这里关押的人们更虚弱了,日军不给食物,只是给点沟里的水喝,已经有被饿死的人了。想通过饥渴来迫使这几万人丧失反抗力是日军残酷打压计划的一部分。 楚绍南先表明了身份,表达了要把孩子们带出去的意思。看着楚绍南的日军戎装,人们半信半疑。楚绍南看到孩子们很多,也不可能都救走,便没有再刻意解释自己的身份,谁相信了就带谁的孩子走。在人群里走了一圈后,领出来10多个孩子。正当他要领孩子们出去的时候,听到门口还有个孩子在说话:“爸爸,找妈妈的游戏太不好玩了,我饿、我饿呀。” 楚绍南回头细看,在墙边靠着一对父子。便走了过去说那父亲:“你怎么不让孩子跟我走,怎么也得留个根啊。即使你不相信我,可耗在这里也是死,还不如赌一把让我带走,或许是一条生路呢。” 那年轻的父亲虚弱地低声说:“长官,我是太平路钟表店的,我原是想和孩子死活在一起……既然您这样说,那我就拜托长官您了……”然后努力大声对看上去不到五岁的儿子说:“阿敬,下一步这么玩的,就是你和那些小哥哥姐姐们在一起,跟着他们走就能找到妈妈了,你快到他们中间去吧。”看孩子摇晃着走过去后这父亲急切地和楚绍南说:“长官,我一直在瞒着孩子,不让他知道这个悲惨世界,我骗他说是在玩着找妈妈的游戏,其实他妈妈早在13号那天就被鬼子抢走了……拜托了,尽量帮我把这个游戏玩下去,待我来世相报!”说着他跪了起来,一头磕在地上就不动了。人已经死去,之前一直是靠着精神支撑了这么久。 楚绍南见状,默默地深深鞠了个躬。转身要走的时候,不远的人群里有人说话了:“兄弟请慢走。我也赌一把吧,这里有份东西求你带出去。” 人群中大家传过来一个纸包,楚绍南接过感觉是几十页纸。打开一看,是密密麻麻的名单,正反两面写得满满的。名单上有一部分是一个人的工整笔迹,大多数都是本人亲笔。很多名字前都注明了自已的职业和身份甚至年龄。楚绍南看到这些人的身份有军人、工人、职员、农民、教师、学生、医生、僧人、公交车司机、人力车夫、缝衣匠、绒工、瓦匠、木工、茶役、厨师、各种商贩等。 那人挤过来了,向楚绍南长揖一下说:“我是汉中门莫愁书店的老板,我姓金,是这几天我让大家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的生死簿,如果我们都死了,希望后世能记得,我们这些人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楚绍南眼睛湿润着翻看着名单,顿觉这名单重若千钧。金老板又补充着:“前面12页是我们这里的3607人,后面的19页,是我们每个人记下的被日本人打死的亲友和同事,有7433人。看得出您是个好人,是个仗义的能负责的人,就拜托您了,请把我们这些人的名字留给后人。” 楚绍南收起这生死名簿,一个立正,紧紧握住金老板的手,又向黑压压的人群环敬着军礼,许久才放下。眼中热泪终于没能忍住滚滚落下。 第十二章 难民营里的婚礼 燕京和胡大奎一起进了一个厂舍,发现这里前边的地面空出了一大块,看地上的痕迹是坐过人的。虽然人们很挤但谁也没有往前坐。原来今天早晨开始便一批批的人被带出去,说是出去做工,一会儿就传来机枪的哒哒声,接着又来带人。人们心里都很清楚是在杀人,但谁也不愿意承认,谁也不往前坐。胡大奎后来问了站岗的日兵才知,这里的大屠杀今天就开始进行一部分了,因为是10人到20人一排杀的,速度就特别慢。一天到晚只杀了二千多人。日兵说明天的集中处理就不会这样慢了。 燕京感到这里的人好像都麻木了,介绍自己的身份时好多人都没有理睬。好像日军和国军没有什么区别了。燕京在想,是不是人在极度绝望后已忘记了自己的生命? 燕京尽量做着工作。突然胡大奎在厂舍最里面喊了声向燕京招手,燕京在满地人群中挤了过去——是搂在一起的一对青年男女,男的浓眉大眼,女的娇小俊秀,那男青年在央求胡大奎把女朋友带出去。胡大奎和燕京商量,这次是来救孩子,大人行吗?那男青年说他们是逸仙桥中学的教师,本来订在新年结婚的,外地亲友的喜贴都发了出去。可是12号下午日军的炸弹把他们两家11口人全都炸死了。 那男青年看着燕京喘着长气接着说:“听到您刚才自我介绍,是金陵大学的教师,我们都是教书的我信您了,请无论如何帮帮我,帮帮我们的爱。”燕京想了下点点头说:“这么多的孩子也需要人照顾的,而且她是老师,如果日军要问的话是能说得通的。”那男教师松了口气,欣喜又不舍地把女教师推开。 那女教师和男教师诀别后和胡大奎向外走着。刚走了几步那女教师又疯了一样跑回去,搂着男教师说不走了要死在一起。男教师说:“晓棠你听话,你如果爱我就好好活下去。” 晓棠哭着说:“你如果要我走,我们就结婚,我们还没有……” 燕京这时心里联想到自己和孟莉莉的婚事,那种共鸣和恻忍令他冲过去一把将那两人拉起,大声向黑压压的人群说:“我宣布,今天,民国26年12月17日,在这里,长江江畔,举办一个刑场婚礼,我,金陵大学教师燕京做主婚人。现在,一对新人向在天的父母一鞠躬——” 大家都在转过头来向这边望着。这对男女听从着燕京的号令含泪向天遥拜父母。 “夫妻对拜二鞠躬——”两人执手泪眼相对,各向后退了一步,缓缓相拜。 “向南京的父老乡亲三鞠躬——”两人又向厂舍里的人群深深鞠着躬。 这时,周围有人哭了起来,哭声在漫延,由近到远,继尔全场都相继哭了起来。低沉的哭声里有着控诉,有着愤怒,形成一波波的哭涛。 燕京的泪水和人们一起在任意流淌。他好像在理解,这几万名同胞不能只用软弱和麻木来感觉,人在走投无路极度绝望的时候,在饥饿疲乏虚脱无力的时候,那种不求苛活只求速死是不是也属于一种壮烈?! 燕京忍住眼泪问了他们的名字,向大家说道:“让我们为魏近平、胡晓棠二位新人祝福!” 胡大奎在催:“是我一家子啊。我叫胡大奎。胡晓棠,时间不多了,快跟我走。” 那男教师魏近平一听说胡大奎说姓胡,一下子就跪下了,拉着胡晓棠也跪下了:“胡大哥,以后胡晓棠就拜托您了。你们都是胡家人……” 胡大奎托起魏近平说:“我以我军人的名誉发誓,一定会照顾好晓棠。”说罢拉起胡晓棠就走。十多个儿童都在向门口集中。 突然胡晓棠像决定了什么,又疯了一样跑了回去,边跑边说:“胡大哥,求你等我一会儿,我既然结婚了,我就是他的人,就要留下我夫君的骨血……” 大家都明白了,昏暗中大家都默默地转过身去……胡大奎和燕京守在门口。人性的圣洁与伟大在升腾飞舞…… 天已大黑,人们陆续汇齐了,每个人都领回来十多个儿童,谭明艳领回来的最多,有30多名。楚绍南为难了,一共找出来119名儿童!这怎么能坐下呢? 那个日军小队长领着几名日兵在一旁观看着。 张铁成和洪彬发动了车。胡大奎和罗维汉在车下把孩子们递上去,谭明艳和胡晓棠在车上接着孩子们上车。谭明艳把个子小放在个子大的腿下,个子大的再怀里抱着一个,摆得密密麻麻的。吉普车前座是楚绍南和燕京的座位,后排座里塞了12个,卡车驾驶楼里塞了9个,胡大奎和罗维汉只好站在卡车的踏板上,最后地上还站着六个孩子。说什么也塞不进去了,再加人就有危险了。六个没上车的孩子里那个阿敬还在说:“快带我找到妈妈了,玩完这个游戏就能找到妈妈了……” 这时,从江边杀人的日军大队撤回来了,不到二百米远。如果他们遇到了,弄不好会节外生枝,那里有日军中队长和大队长。 正在楚绍南狠下心想要那六个孩子回去时,突然车尾的谭明艳从车上跳了下来,嘴里在说着:“我坨大,占地方。”两下子就把剩下的6个孩子塞到刚才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对楚绍南狠狠地说:“快走,快走!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 楚绍南一狠心上了车,日军小队长一挥手,两个日兵端着刺刀把谭明艳押回了厂舍。好像谭明艳回头又说了句:“我不会等死的!” 什么叫舍已救人?谭明艳是真正的舍已救人,他明知道大屠杀在即,却把生的希望丢给了孩子们。楚绍南众人无不为之感动。这是真正的军人,是保护百姓的真军人! 一百多孩子进入了巧姐房,一下子给这里增加了生机。纷乱中孟莉莉看到燕京不顾旁边有人便扑了过去。 张铁成在为罗师长、黄旅长们介绍外面的情况和南南、京京的事迹。两位会日语的女兵杜冰和张月波听到楚绍南以记者的身份质问日军哑口无言时兴奋不已。楚绍南和她们用日语聊了几句。 胡大奎把胡晓棠称为本家妹妹介绍给了大家,并讲述了燕京主持刑场婚礼的经过,当然后面的胡晓棠勇留骨血的事情没有讲。孟莉莉、曾纯如和围过来的女兵们都落下了眼泪。 孩子们喝完水吃过饭后便都恢复了活泼,到处乱跑着。女兵们在为孩子们登记分组,每人带一组。最后统计出来:男孩81人,女孩38人。最小的是4岁半的阿敬,最大的12岁。孩子们的衣兜里都有写着自己名字和父母名字的纸条,有几个孩子的纸条上还写着住址和外地的亲属。 楚绍南找到了那个和爸爸玩找妈妈游戏的阿敬,抱了他一会儿,和他轻声地说:“阿敬,这里好多人都是你的妈妈……叔叔过几天会来看你的。” 楚绍南向军官们告辞:“这百多名孩子就交给你们了,等合适的时候我们再把他们转到安全区的国际红十字会去。今天我们会尽力去帮助城外的六万同胞,阻止草鞋峡大屠杀。” 罗师长低沉地说:“历史会记住我们的抗争的。你们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有需要我们的时候就回来调遣。” 这回六人组又加上了孟莉莉和曾纯如,正准备出发时,胡晓棠在旁带着哭腔说:“大奎哥……你不管我了吗?”胡大奎看着楚绍南,楚绍南微笑了下说:“莉莉你们在黛玉园是不是缺个管家啊?”曾纯如一把拉过胡晓棠推在孟莉莉身上,三姐妹搂在一起,胡大奎笑了,大家都笑了。 正当大家向洞口走的时候,经常在最后关头拿定主意的胡晓棠却站住了。她扬着俊秀的脸和胡大奎说:“大奎哥,我不该走。我要留下来照顾这些孩子。我是和他们一批逃出来的,而且你们救我出来就是因为我是教师我能照顾他们……我怎么能走呢!” 楚绍南、燕京和大家都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胡晓棠,楚绍南发话:“好吧,晓棠,这里也很安全,你就和这里的哥哥姐姐们统管这些孩子。注意带好那个阿敬。”胡大奎也感动地说:“晓棠,你放心吧,哥会常来看你。你,你要注意身体啊。” 从此以后胡晓棠的一生基本上和这119个孩子联系在一起。她后来在南南、京京的帮助下通过国际红十字会陆续把这些孤儿都带到了国外,他们在国外组成了一个大家庭,叫棠家族,全体成员都叫晓棠为棠姐,外人一直以为晓棠是他们的堂姐,还有人以为他们的棠家族是唐家族。几十年后这个已发展到近千人的棠家族一直非常团结,在国外华人圈里一直很低调很神秘又很有成就,他们所有的大小家庭都有几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每年的12月18日所有16岁以上的人都深居家中一天,还有所有的生意都与日本没关系,再就是所有人的家中都供奉着一只款式一样的精致木盒,里面是外人不知的草鞋峡血土……他们现在资助和拥戴的领导者叫魏晓奎,不用说大家也会知道他是胡晓棠的儿子,至于他的名字里含着三个人的名字大家也会猜到的。 夜色中,南京城里依然大火熊熊,两辆车义无反顾,又开进了黑暗中。 第一章 临阵女记者 晨曦中下起了小雪,寒风凛冽。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也又是一场磨难的继续。 12月18日的凌晨,一辆吉普车从八字山开上了虎踞北路,吉普车上还是燕京指路,张铁成开车,楚绍南带着孟莉莉和曾纯如坐在后座。洪彬开的卡车紧随其后,副驾座上坐着罗维汉和胡大奎。 吉普车里楚绍南思索着说:“下午两点松井要在明故宫的飞机场搞忠烈祭,这是阻止今天晚上草鞋峡大屠杀的最后一个机会了。” 燕京道:“我们要想办法让松井知道这件事,继续给他压力。只是他知道了会不会下令停止屠杀。” 楚绍南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赌博了。因为松井虽然也鼓吹通过强力打压让中国人屈服,但他的强力打压是想在强大的军事打击下,结合推行日本的文化和日本的社会制度来强加于我们令中国臣服,他和朝香宫的全部毁灭是有区别的。而且松井出身于日本武士家族,作为一个真正的日本武士,是不屑于奸淫烧掠,也不会对妇孺下手的。哪怕对手的剑掉了都要等他重新拾起剑后继续战斗。再一个就是他一定会在思考这场灾难的历史责任问题。” 张铁成看了下楚绍南说:“恐怕南南不能再亮相了吧。那个藤田看来盯上你了。” 楚绍南点着头说:“是啊,在这批军官面前我们几人今天都不该亮相了。刚才我试了下那两个女兵,她们日语说得还行,但怕不会处理问题别害了她们。我看昨天也有女记者在场的。” 曾纯如接话道:“可惜我和莉莉都不会日语。”燕京听罢猛回头说:“南南,我们还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啊。”曾纯如马上叫道:“闵雅如?” 楚绍南眼睛一亮:“对啊,没想起来这个‘淑女’呀。好,我们先去朝天宫妙玉斋。” 燕京在用钥匙打开妙玉斋的石门时,里面居然没有值班站岗的,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楚绍南和大家都吓了一跳,可别出事了。孟莉莉和曾纯如在前面颤抖着声音轻声喊着:“小曼——!雅如——!” 里面很快有了应答,闵雅如和小曼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闵雅如一看京京和南南都在,马上就隐到煤油灯的死角整理服装和仪容。 燕京在批评小曼,以后不管白天黑夜不许不安值班的了。小曼说:“是雅如姐说,有你们保护我们呢。我们是安全的,就不让我们排班。其实每天都是她自己值班。” 闵雅如这时过来嘴里说着:“都怪我不好,不过你们都两天不来看我们……也不怎么好。” 这时很多女生都起来了,那种看到家里人的亲切和寻求保护的依人感让张铁成、胡大奎和罗维汉深觉愧疚。 燕京把闵雅如拉到楚绍南身前问道:“你日语到底怎么样,让南南考考你。” 楚绍南也没有客气什么,就和闵雅如用日语聊了起来。说了几句后闵雅如用日语问南南:“考我日语做什么,不会是让我和你们一样装鬼子兵吧?” 楚绍南还用日语说:“雅如,你的日语看来还够用,要注意敬语的用法,别用太多了反倒不地道。我是想让你今天装扮成记者,在他们的忠烈祭的活动上给松井石根送个信。” 一听是这么回事,闵雅如脱口说出了汉语:“好啊,我原来的志向就是当个记者,本来上大学考的是新闻系,就因为我老爸让我继承什么建筑世家才放弃的。”说着,她瞪了一眼建筑专家燕京。 燕京听到这儿疑惑地问:“你的父亲……闵……啊!是不是南京大华建筑事务所的所长闵雄老先生?” 闵雅如笑了下:“就知道你认识我父亲,你们是一路人,拿建筑当生命。把我也拉到这条路上来了。” 燕京肃然起敬地对楚绍南说:“雅如的父亲是中国首屈一指的建筑大师闵雄,他的作品遍布大江南北,而且他还有几家建筑公司,其中的联合闵记营造厂和华盖复记建筑公司都很有实力,现在松井住的首都饭店就是闵雄老师的大手笔。” 燕京马上又关切地问道:“那闵老先生呢?他……” 闵雅如神色释然:“家父和我家人早被政府派到重庆去建陪都了。我因为走得晚,没弄到车票就留下来了。” 燕京也松了口气:“这几天我一直想去你家看看呢,闵老先生是我的恩师啊。” 闵雅如一歪头:“京京老师你去过我家?” 燕京笑道:“不止一次去过呢,但从没遇见过闵老爷子的大小姐你,只有一次,我正和你爸爸在书房谈话,你用钢琴声催你爸爸赶走客人。呵,有这事吧。” “啊,那天晚上是你呀,人家过生日你就赖着不走。你走后我爸爸还说什么后生可畏……” 孟莉莉在旁接话说:“京京,快点和南南哥商量正事啊。” 楚绍南笑了下说:“那我们马上出发,雅如跟我们走,先去黛玉园,我得赶快给松井写封信。” 燕京忙又让孟莉莉再选一人当副队长,和小曼一起管理妙玉斋。 孟莉莉这一选,倒是找出了6名医生和12名护士,曾纯如和她们一一上前相识,都怪上次相处时间太短没来得及相认同行。还是由闵雅如在医生里指定了年龄稍长点的女医生肖明当副队长。她在最后一个走出洞口时,还一直依依不舍地嘱咐着肖明和小曼。 两辆车载着九名金陵男女向安全区而去。刚到上海路和汉中路的十字路口,看到前面一台小汽车飞驶过来停在路口,从车上被推下来三名女孩,一名女孩摔倒在地,然后那车扬长而去。那三个女孩相携着在夜色里不知向哪个方向走。张铁成忙把车停在三女孩身边,那三个女孩一看又是日本人开的车,都惊恐地紧紧搂膝蹲在了地上。 燕京忙回头示意孟莉莉下去看看,孟莉莉马上下了车,接着曾纯如和闵雅如也跳了下来。三个女孩一看她们便都放声哭了起来,一个姓邵的女孩哭述起来,原来她们是基督教青年会行政秘书处的工作人员,藏身在陆军大学的收容所,昨天快到晚上的时候被日军拉了出来,然后被拖到国府路的日军宿营地,遭到30多名日本士兵强奸,一直被蹂躏到现在才放回来。如果她们要不是有美国基督教青年会的身份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卡车上的楚绍南看到远处有一队日军巡逻兵向这里走来,马上让大家上车,六个女孩迅速挤进吉普车。燕京领车一直开到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门前,孟莉莉送那三个女孩跑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孟莉莉跑了回来,气愤地说:“日本兵一直在打这里的主意,昨天晚上的时候强迫我们学院的全体职员在门口站排站了一个多小时,有个军官还把魏特琳老师出具的另外一支日本部队开具的此难民收容所已被搜查过的证明撕掉了,然后他们分出一部分人趁机从后院翻墙进来拖走了11名女生。” 胡大奎用拳头砸了一下车座:“这帮兽兵!一到晚上就出来找女人。” 九人回到了黛玉园,闵雅如举着煤油灯到处转着,没来过的洪彬和罗维汉也为黛玉园的设计连连称奇。孟莉莉和曾纯如忙着把前一天做的粥给大家热上。 闵雅如转了一圈后回来,对燕京说:“看来这黛玉园的设计也是出自燕京老师的手笔了,对称工整,舒放自如,很有现代意识,和我爸爸设计的首都饭店风格接近呢。” 燕京忙说:“那怎么能比呢,小小的防空洞,小巫见大巫都谈不上。首都饭店四年前竣工时我才刚上路,不过我每年都去看看,寻找些灵感,每次都有所获。” 燕京说到这里,突然灵光一闪,一把拉过楚绍南说:“南南,我突然想到,我们可以不用去日军忠烈祭的现场,那现场在明故宫西南面的那个飞机场,一马平川的,一定是戒备森严的,连掩护的人都没地儿藏。我们莫不如在上午松井未走时去首都饭店,早点和他接触!日程表上说上午十点在首都饭店有个新闻发布会,下午两点是忠烈祭。我和雅如对首都饭店都很熟悉。” 闵雅如一听也说:“是啊,那里每个角落我都知道,而且那里还有一个上下贯通的夹层暗室,父亲说过一般人不知道的,你也不知道吧?” 燕京笑了:“恩师都曾领我进入过暗室,其实原来是按电梯井设计的,现在是个小储藏间,只是外人看不出来而已。” 楚绍南激动地说:“这个方案可行!原来我担心进入楼里遇到情况不好脱身,不像随大流参加室外的活动相对容易些,也就没太往这上想。如果你们熟悉地形就又当别论了。那就你们俩进去,在新闻发布会上把材料递给松井,提前半天让他知道情况。我们在外面接应。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们就躲入暗室,等松井走后你们再出来。就这么办!” 话音刚落,城外幕府山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大家都静了下来凝细听着。罗维汉自语道:“十有八九是谭明艳少校发起了暴动,他不会等死的。” 第二章 勇闯首都饭店 这一阵枪声果然是谭明艳少校的行动,后来草鞋峡惨案仅有的几名余生者叙述说:大屠杀的头一天夜里,有个四川军官到处联络敢拼命的人,他告诉我们不能等死,宁死也要拼一次。下半夜他和几个人把厂舍的墙点着了,那墙壁都是用竹子建的,只是外面抹上了泥。当时火一起,我们这个厂舍的人就都冲了出去,那个四川军官组织一些人又去烧别的厂舍,当时连烧带推的有五、六个厂舍的人都冲了出来,只是可惜我们走错了路,都跳下厂舍外面的一条又宽又深的水沟,以为游出了沟就可以了,没想到出了沟却是一堵绝壁,大家就傻了眼。这时日军的轻重机枪就扫了过来,血把沟里的水都染红了,没有当场打死的又被押回了其他的场舍,当时的厂舍里挤成了人罐头一样。 那个四川军官根本就没有跑,一直在烧厂舍,我们又被关在一个厂舍。他还在鼓励大家拼命,他说马上就要把我们拉到草鞋峡集体杀掉,要我们在路过老虎山时暴动。可当时人都麻木了,再加上刚才的失败没有人理会他。甚至还有人质问他:你怎么知道日本人的行动?当时急的他要自杀…… 楚绍南们听着枪声从稀到密,又从密到稀,他们不知道俘虏营的厂舍里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很有可能是谭明艳少校领导的行动。 楚绍南知道,虽然俘虏人数众多,但都是六天没吃饭了,而且手无寸铁,大部分又是市民,这个群体在一个大队一千多全副武装日军的严密看守下,再加上外围又有整个65联队的监视,无疑是弱势的,逃脱的几率很小。 最后枪声很快就停息了,楚绍南向大家坚定地说:“人可以不成功,但不可以不努力。值得敬重的不是成功的结果,而是成功过程的努力!”说罢他从身背的图囊中拿出那份厚厚的名单,在第一页上重重写上了:“七十四军五十一师少校——谭明艳。” 然后楚绍南站起来向大家吩咐:“开始准备,今天上午勇闯首都饭店!” 首都饭店位于南京市中山北路178号,是现在的华江饭店。这座整个为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建筑.建于1932年,第二年完工。整体建筑采用了西方现代风格造型,这在民国时代还是很新潮的。大楼的主体有对称的两翼,中部为厅楼,高4层,两翼为3层。立面主要以窗和墙体组成线条,构思新颖,简洁明快,在同期建筑中独领风骚,成为民国时期南京最豪华的宾馆,也是国民政府军政要员及国外宾客下榻之处。那时还没有现在增修的与建筑总体风格失谐的长廊。日军进城后,这里成为日军上海派遣军司令部。 早晨八点刚过,楚绍南率六人组加上闵雅如共七人出征了。他们武器弹药配得足足的,燕京又装了一把雨花石。燕京先把胡大奎开的卡车引到首都饭店对面的小巷里停好,让胡大奎与张铁成、罗维汉守车伺机接应,他们三人昨天都露过面。然后和楚绍南、闵雅如乘洪老虎洪彬开的吉普车绕上中山北路,奔首都饭店开去。 首都饭店日军云集、警备森严,正门院前停着一溜小汽车。一楼大厅里坐着不少等着参加新闻发布会的记者,一些军官也在准备陪同参加下午的日军忠烈祭活动,为攻占南京战死伤的一万八千余名日军祭奠。藤田纯一特务长在审视着现场人员不敢再有闪失,华中方面军副参谋长武藤章在门前忙着调车安排人员。 中山北路上,离首都饭店越近轿车越多。洪彬看到前面有一台日本轿车,里面坐着两个日军军官。洪彬扭过头来和楚绍南商量说:“我们能不能换一台车,这台吉普车是国军的车,鬼子有时是认车不认人的。” 楚绍南点点头道:“没错,我早有此意,那说做就做,你追个尾,先别下车让他们过来,我俩一人一个把他们‘请’到我们车里,京京和雅如这时你们要快点下车腾地方,马上去他们的车里。然后我去开前面的车,洪彬你把吉普车开到胡大奎的卡车那里,再过来找我们。清楚了吧。” 话音刚落车“咣”地顿了一下与前面的车撞上了,力度适中,无伤大雅。两车都停下了但洪彬没动,一直等前面车上开车的中尉和乘车的少佐骂骂咧咧地走过来。然后洪彬和楚绍南一起下车笑着连搂带抱地打着招呼,燕京和后面的闵雅如急忙下了车敞着车门向前面车走去。中尉和少佐愠怒地应付着洪彬和楚绍南奇怪的亲热。 转眼间少佐和中尉被洪彬和楚绍南在说笑搂抱中“请”进了后座,软绵绵地坐在那里。周围不时走过的日军没看出半点不妥。 楚绍南迅速掏出了少佐的证件,原来是上海派遣军司令部的副官。后面上来车了,鸣着喇叭。楚绍南忙跑向前车,熟练地开走,洪彬仍然开着吉普车调头而去。闵雅如扪着胸口说:“你们怎么像玩游戏一样,我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说话间车拐进饭店大院,楚绍南一眼就看到了忙在正门的武藤章,还有一排卫兵,隐约看到藤田也在门里。问燕京:“正门不好进,武藤章和藤田在。还有别的入口吗?” 燕京答道:“背面还有后门,我们绕过去进后院。”轿车在燕京指引下轻车熟路好像就像驻在楼里的自家车一样,顺着主楼轻盈地绕过去,后院门口四个站岗的日军看到是司令部的车只扫了一眼便放行,洪彬一把轮流畅地把车停到后院的小停车场。燕京把手枪摘下放在车上和闵雅如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点点头从容下车从后门进入主楼大厅。此时刚好十点正。 一进大厅,热浪扑面,人声鼎沸。日军军官们三两成群,坐着的,站着的,遍布大厅,一片黄色将校呢。只有侧厅的咖啡厅里,有十几个没穿军装的人,在围着一个日军大佐吵嚷着。 燕京和闵雅如一看便知,没穿军装的就是记者群了,便奔那里走去。殊不知,从他们一进大厅,就被藤田的眼睛紧紧盯住了。 与记者们越走越近,闵雅如注意听着他们说话的内容。基本上都是说的日语,里面偶尔也有英语的发问声。 “武藤章先生,为什么松井司令官要取消今天早晨的新闻发布会?” “可否解释昨晚松井先生为什么在宴席上拂袖而去的原因吗?” “请问何时公布华中方面军下一步的进军方向?” “昨天夫子庙误射皇军的真相调查出来没有?” “请问有关百人斩劈杀的军人和平民数字是否统计出来了?” …… 武藤章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地对付着众多记者的提问,所有问题他一概推托,说下次新闻发布会会给大家满意的答复。 闵雅如挤在记者群里听了一会儿,把小手举了起来。 武藤章一看,这么多不礼貌的记者只有这一位很尊重的举手,而且相貌端庄,气质典雅,忙指着闵雅如让她说话。 “武藤章先生,可否通报一下,我想单独见见松井司令官先生。”闵雅如说起日语来很温柔,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在场的每个人不管在说话还是没说话的都静了下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武藤章也张着嘴不知如何回答闵雅如,这不是开玩笑嘛,刚取消了新闻发布会,怎么可能还能见记者?还是单独约见! 只听闵雅如不慌不忙地说:“这样,武藤章先生,我写三个字,拜托您转交松井先生看一下,或许他看了后会见我的。”说着她掏出采访本行云流水般写了三个字,撕下那页折了一下递给武藤章。 武藤章接过纸条根本就没想打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对不起这位小姐,你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说到这儿他无意中看到了那三个字,马上住口了,眼睛不相信似地又看了一遍,又看了看闵雅如,闵雅如回以不卑不亢的微笑。武藤章举着纸条飞快地退后,跑向楼梯。 各路记者都诧异地看着这一幕,都在猜想着是哪三个字会有这么大的魔力,让华中方面军副参谋长如此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