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时代》 1、不怕你笑得欢，以后拉清单 观音庙前。 万长生有双细长灵活的手，戴着破旧的线绒手套也能把合金刻刀用得娴熟精准，在这种质地较软的寿山石上熟极而流的雕琢，几乎都不带思考的，嘴里还慢条斯理的问着：“焚香来告复何辞，善恶平分洱自知，您这名儿……末笔是青龙，万事不成凶，名利皆如意，行人在路中啊……” 原本只是坐下来顺手刻个章的游客顿时凝神：“小师父这话怎么说？” 戴着口罩和包头巾的万长生不动声色，抓过旁边的皮老虎气吹，哧哧的对着手里的小石头喷两下，粉尘散开，原本圆头的印章石头上竟然出现一条栩栩如生的盘踞青龙！ 看眼摊子上整齐排放的生料上都没有任何雕刻形象，那游客情不自禁的就坐下来：“好手艺！小师父刚才说什么青龙，有什么含义？” 万长生翻过印章开始篆刻人家的姓名，那原本平淡无奇的小石头上竟然有种打印机般精确平稳的显现纹样。 如果说刚才那青龙雕刻出来时候，游客还漫不经心的没注意到，现在聚精会神的看着还偷偷拿手机拍，嘴里忍不住问：“小师父，您给说道说道，有什么含义……您这刻的是什么，我都不认得。” 万长生叹口气：“印章之道，先识篆隶，这是古篆，你的名字这样衬托出来才仙风道骨，人家都要高看一眼，很值钱的……” 说到这里拿气吹清散粉末时候，好像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价目牌，啪嗒倒过来，上面写着：“刻章十元，姓名拆字一百” 他自己还恍若未觉：“很少碰见有这样青龙之气的贵人啊……” 那游客还有什么不懂的，立刻笑着摸了一百块：“你这个小师父，手艺了得，心眼也多。” 万长生毫无惭愧的伸手把钱收了：“泄露天机是要折寿的，您看您这个字的末笔是朱雀，知道朱雀吗？经言星鸟者，鸟谓朱雀，南方之宿，上北下南，这笔划结束在下就是朱雀，公事有着落，这是吉兆，但只恐家门中，有病无良医，我就只能说到这里了。” 游客脸色先喜后惊！ 接过已经在这几句话之间刻好的印章，双手捧着接过去的，神色惊疑：“小师父，小师父还能说明白点是谁有病么？” 万长生摘了口罩摇摇头低沉：“赶紧让家人都去做个体检吧，自有分晓。” 那游客都使劲点头走出去两步，瞥眼这个看着脸上清秀，身材修长的年轻人，真有点仙风道骨气质，又倒回来恭恭敬敬的放了一百块在摊位上，才快步远去。 旁边摊位卖佛珠纪念品的大妈长叹口气：“长生，还是你下套诳钱最厉害！” 万长生正色：“这怎么能是诳钱呢，我是靠手艺吃饭的，而且你看他明显有点心脏病高血压的三高症状，酒色气又那么重，早点去做做检查肯定有益无害，老祖宗的东西有很多神叨叨的没必要，现在都讲科学了。” 说着摘下破手套，露出白皙细长的双手来上面却带着不少的茧，显然是好些年的功力了。 另一边卖平安符的大叔叼着烟卷纳闷：“好久都没看见你来正殿前面摆摊了，你妈这几天到处问我们你在哪……” 话还没说完，一个不过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忽然从观音宫大殿熙熙攘攘的游客人群中挤出来，明明是长发在后面扎了两条马尾，可脸颊侧面却齐着耳廓剪短，再到额前偏又留了左右两簇到下巴的顺滑黑亮鬓发，显得古灵精怪又俏皮，白皙瓜子脸上浓眉大眼精致的五官，这会儿都七情上脸：“长生哥！你妈来抓你了！” 那大妈还在戏谑呢：“欢欢，以后你还不是要叫妈！” 万长生已经跳起身来，抓了最后那一百块给小姑娘：“拿去买糖吃！帮我收东西……” 说着就扯了头上的包头巾想跑掉，那小姑娘配合极好的跳进摊子后面抓了口罩戴上，还有这西南地区比较老土传统的男性包头巾手脚麻利的扣上，更是把那一百块钱神奇的不知道藏哪去了，等她戴上那破手套简直就装出个缩小版的万长生来。 可惜使了金蝉脱壳的万长生，刚转身跑了七八米就被后面两个中年大妈挡住：“哎哟！长生你又跑这里来，你妈到处找你……” 小姑娘回头看见这幕就知道没辙了，可爱又悲伤的捂把脸，然后立刻扯了口罩大声在旁边起哄：“长生哥想怎么就怎么嘛，非要逼他去上学干嘛？！” 大踏步从另一边过来的一群男女都听见了，神色各异，忍笑的比较多。 当先那中年美妇张嘴就骂：“养不教父之过！都像你个小丫头这样惯着，长生就废了，去去去！自己玩儿去，万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开口！” 小姑娘刚把脖子一梗要说话，就被那卖佛珠的大妈拉住小声：“你惹了长生的妈有什么好果子吃，赶紧去你家通风报信啊。” 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还是太年少，得了提醒眼珠子一转，立刻就蹦跳起来跑了。 万长生的妈却懒得多看小丫头，过来变脸似的欲哭无泪：“你爸走得早……我能怎么办，现在政策变了，难道万家世世代代就要败在我们孤儿寡母的手中么……” 周围人也连忙都做出悲痛欲绝的闻者伤心状，引得熙熙攘攘的游客都探头观望，这是民俗风情表演么？ 整个西南地区，这个传说是观音故里的寺庙从汉代开始就香火极盛，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周围民间对观音的朝山进香活动更加火热，当地政府也推波助澜的把各种经济活动、文化活动、民宿佛教活动甚至香会搞成了气候，千百年来最盛况空前就是这些年。 但几乎所有人注意到的都是寺庙里的和尚，又有多少人知晓，周围还有几个家族一直在守护拱卫着这千年古刹呢。 庙里和尚年年换，核心家族万代传。 这万家嘛，自然就是万家生佛四家人之首了。 每家人承担的责任都不同，但千年下来虽然相互帮扶，总也会暗暗的较劲比划吧。 万家独特的责任，让长房就留下这么个独苗苗，相比那枝繁叶茂的其他三家，焦虑啊！ 叔伯姑婶都围过来劝得万长生头都要炸了，等远远的看见万家最老资格的族长爷爷，白发苍苍的杵着拐杖也来，万长生终于受不了：“好好好！考不上可不怪我……” 众人连忙万口一辞：“怎么可能，长生你的手艺当个美院的教授都绰绰有余，这是上回领导来参观说的，一定能中状元！” 万长生他妈强忍喜笑颜开，手往后面一伸，就有人递上个小包袱塞给儿子，表情还是悲切的：“长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你一定要学成拿到美术学院文凭啊，不然我们万家就……” 随着她这动作，一辆凯迪拉克越野车就滑过来，手脚麻利的长辈还有人帮万长生把门打开的！ 万长生无奈的坐进去：“妈，我这……唉，算了算了，走走走，您保重身体啊，我这不在家，每天的……” 当妈的已经有点按捺不住喜色：“晓得晓得，少打麻将多散步，我晓得了，包里有卡，不够给我说，遇见好看的女孩子买个手机发微信给妈看看，妈都支持！” 万长生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口气憋在半空中，欲哭无泪的转头给周遭亲戚们挥手道别。 他妈却赶紧乘机拍驾驶座：“他二舅！走，赶紧走！” 本来还簇拥在车身周围做依依不舍状的亲戚们马上散开！ 3.6l排量的豪华越野车嗖的就跑了。 然后刚才还脸色凝重的亲戚们全都喜气洋洋，拱手给长生妈道喜：“长生考了状元回来就光宗耀祖了，子孙满堂，子孙满堂！” 长生妈也开心：“好不容易把这个书呆子送出去见世面，庆祝下，我们连打三天麻将！” 众人轰然叫好，同去同去。 有人还抱怨该早点，昨天刚被长生把自己的钱赢了去，说是惩戒二姑妈老拉着母亲打麻将！ 这时候那小姑娘带着一群人从街道另一头跑过来，只看见远处已经是小白点的车屁股，眼泪都要出来了：“你！你……” 站在小姑娘背后的带头中年男人更严肃开口：“大嫂，我们万贾两家同为兄弟姐妹，异为夫妻同心，老祖宗说过的话要算数的！” 长生妈头一昂：“麻将规矩年年变，连庙守职位都在改革，我们也要与时俱进，婚姻法都强调了自由恋爱的！” 趾高气扬带着亲戚从这帮人面前走过，有个妯娌还凑在长生妈耳边嘻嘻：“我们这也算是电视剧里的退婚流么？！” 长生妈得意：“那是！千方百计把长生撵出去，就是要他开枝散叶的，呆在庙里只能娶贾欢欢这个黄毛丫头，亏大了！” 众人轰然大笑，就是就是，人丁兴旺才是万家的希望。 虽然听不见那最后一句，但长生妈这做派可把后面贾家众人气得脸色发白！ 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2、知白守黑 万贾孙胡，理解下西南地区的口音，就知道这四家人的关系了。 每家人的任务跟职责还不一样。 其实这全国唯二的观音庙看似很大牌，在偌大的历史长河中都不算多出名，但千百年来香火不坠，庙产不亏，在历史上著名的几次大难中都屹立不倒，真得感谢当年建庙之时立下的这种四家拱卫祖训。 胡家就是佛家，几乎寺庙主持跟大小师父都是胡家出人，可以生子出家老来还俗，也可以断断续续当几年就换人，总之保持寺庙里面和尚那套法事道场永远都有人在专业维护。 孙家对应那个生字，生活服务的意思，所有跟寺庙有关的大小事务配套，都是孙家来操持，以前的庙产土地都是孙家在管，除了让几家人生活便利，甚至乡丁团练的打土匪都是孙家来做。 贾家自然就是商贾，所有庙产做生意都是贾家操持，不然只靠这么个乡下寺庙，除了沾上观音家乡的名声，既不是名山道场又不靠近什么省会大城市，怎么能赚得钵满盆满呢，就得靠贾家拿香火钱去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反过来再把寺庙做大做强。 但所有这些都是以万家为首，因为万家守护着这片寺庙最重要的核心，碑林、佛像跟所有寺庙里面的字画。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万家负责文化传承。 四家人的资产都是共同平分的，但庙守这个位置永远只能是万家派出最有能力最有才华的男丁来承担。 各家都是子承父业，万家生佛这四个字就有了完全不同于字面上的奇妙理解。 有了文化，有了钱，然后才能生出佛来。 老祖宗们可真是有意思。 而万长生从生下来就在碑林石雕上攀爬长大，拿起刻刀、纸笔的时候，肯定比筷子还多得多。 无论是垂垂老矣的祖父还是英年早逝的父亲，都对他倾囊相授，赞不绝口。 他担当这一代庙守是四家人都无可争议的认可，只等祖父百年以后就正式接手。 可现在21世纪不是只有家族说了算，观音庙所处的乡下现在也是地级市的4a级景区，更是从几十年前就为寺庙成立了文化馆，万家人当馆长就名正言顺的保证了寺庙的经营管理正规化。 这也是观音庙能躲过各种浩劫的最大原因。 万长生的二舅也是这么劝的：“你大舅在市里面文化局都说没办法，现在都有职务考核，乡镇级文化馆馆长必须得是大学本科文凭，而且还要是相关专业对口，所以你再有通天的手艺，这年头还是要有文凭的。” 万长生无奈摇头，靠在后面轻声：“……国家本为求才计，谁知变做了欺人技，三句承题，两句破题……” 二舅对外甥景仰滔滔：“你是文曲星下凡，考上大学当然是没问题了！你大舅已经给你联系上了市里面的考前美术班，走走过场熟悉程序就参加考试，简单得很！” 那语气就跟姚明要跟人比高高一样笃定。 万长生可能已经麻木了，懒得制止这种如**捧：“你知道怎么考吗？” 半小时赶到市里，接上在文化局工作的大舅表示很清楚，身为万家的外戚，他个四五十岁的干部上车后还殷勤的扭身给后面外甥介绍：“现在十月上旬，十二月就能参加全国专业艺术考试，拿到专业资格，再回你大舅这边给你找家高中去复读，补习个半年参加高考，达到分数线以后按照专业资格成绩择优录取，很简单的！你前年高考成绩那么好，不去读大学真的可惜了。” 万长生叹口气：“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我的人生命运就是呆在庙里做庙守，这就是我的方向，还去读什么大学，庙里的东西我都钻研不完。” 开车的二舅连忙：“但是现在做庙守一定要有大学对口专业本科文凭，所以你就随便考一下，去读个文凭回来做庙守就好了。” 万长生无声的低头看看自己那双白皙修长又布满茧子的手掌，好像一会儿时间没拿着刻刀錾子就不习惯。 好在大舅指点的考前美术班也不远，转过两个街口就抵达，人家美术培训学校的老师殷勤的等在路边，帮忙开门迎接文化局的领导，却看见这位领导又热情的帮后面的年轻人开门，赶紧加倍洋溢：“孙主任说过好几次他的侄儿堪称美术大师，欢迎光临欢迎光临，因为要考美术学院都得按照规定先参加艺考，然后再参加高考，所以还请适应下这种标准的应试教育模式，这边请，这边请……” 其实完全是亲戚们这么浮夸，万长生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倨傲的态度，甚至还很无奈总是被打造成这样贵公子的架势，轻轻点头跟着上楼。 不过十分钟以后，这位仰仗孙主任吃饭的美术培训学校老师却有点满头大汗！ 因为站在坐得满满当当的考前培训生教室外，万长生居然问：“他们在画什么？黑不溜秋的乱糟糟。” 培训老师就觉得不对了：“这是素描，任何一家美术院校或者美术系考试都必考的第一科目！” 万长生觉得这根本没神韵，但他只是用眼神表达了下，没说出口，免得打击人，满满几十号学生画的都什么玩意儿啊。 培训老师赶紧带着看第二个教室：“这是色彩表达，相比素描是单色绘画强调造型能力，色彩表达是看考生对色彩的感知能力，这个您画过么？” 因为这会儿从眼神上，老师也看得出来万长生根本没这样画过，特别是对那些脏兮兮的学生简直有点嫌弃。 万长生摇头：“知白守黑，万事万物都可以用黑白传达色彩……” 培训老师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您这话确实是大师水准，可这基本考试就得用色彩表达，您从来没画过？” 万长生承认：“在墙上画过彩色的，可我觉得跟这个完全不一样吧。” 培训老师有点颤抖，赶紧到旁边办公室，随便抓了支铅笔给万长生：“你随便画点什么？” 可万长生对那个削得跟义和团红缨枪一样尖的铅笔很不适应，前面被削出来的笔尖都有两寸长了！ 放到坑里做个地刺倒是蛮合适。 或者明确的说他就没用铅笔画过画，如果他在画纸或者石碑上还要先用铅笔打草稿勾型，那简直丢人！ 老祖宗们什么时候用铅笔画过画，最多用烧过的炭条，可万家这一脉不好这个。 所以他试试没法像普通钢笔那样抓这支绘画铅笔，就只能像毛笔一样端腕执笔…… 看着他无所适从的把铅笔在手里摆弄几下，培训老师就看出来苗头，捂头让他暂停：“你这是连画画的笔都不知道怎么握……是这样的……” 说着就像哈利波特拿魔法棒那样轻轻拿起一支铅笔，再弹出兰花指，把指尖顶在纸面上作为支点，这样笔尖才能像圆规的两只脚那样稳定规则的在纸面上拉出平顺的线条。 万长生恍然大悟的跟着学学，有点新奇的不解：“这能画什么？” 老师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把自己摘出来，免得得罪了人：“孙主任……恕我直言，我们这个地级市里面，这家美术艺考培训学校是最强的，但您这位侄儿确实一点绘画基础都没有，起码是考试项目的基础都不会，现在只有两个月时间从头学习，这难度……要不明年再考？” 万长生连一天都不想多在外面消耗，拨浪鼓似的摇头。 这位怕事的老师只能推出去：“那我们这里教不了，听说距离我们最近的蜀川美术学院，那边有几家强化培训学校，可能敢揽这种瓷器活儿，要不要我帮您给联系下？” 舅甥三人对视下，那就走着？ 肯定是去最近的美术学院啊，万长生这都不远游的。 这位老师要是晚个几秒喊暂停，看见万长生勾勒几笔，恐怕就不会这么急着推出去了。 3、这世上还赞颂沉默吗 蜀川美术学院啊，到省城还有百来公里的距离呢，现在出发，两位舅舅晚上还能赶回来。 幸好舅甥三人下楼的时候，顺口找那位老师问了下地方。 只提供了几个电话号码的老师更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这分明就是做美术培训见到最多的那种，自以为自己天赋爆表，实际上连美术学院、艺术殿堂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的十足外行啊。 但做培训的就是耐心，赶紧给孙主任分享了导航地址、那边培训机构的公众号。 因为打着车的二舅才发现这个蜀川美术学院，作为全国九大美术最高院校之一，居然不在蜀川省！ 而是在邻省的江州市。 那就是差不多快两百公里了，赶紧上路！ 大舅打电话问了好几个文化馆之类的同事才搞清楚，那江州市不是从蜀川省分出去的直辖市么，以前好几所挂着蜀川名头的高校都在江州，这分出去之后，改名儿院校自己都不愿意，这些金字招牌几十年下来都成了品牌，不光是个地域问题。 所以才造成西南地区唯一的高等美术学院有点名不符实。 万长生一直没说话，默默的坐在后排，摸遍了全身才发现自己那支随身携带的雕刻刀估计是慌乱中丢在摊子上了，只好找大舅要来一支香烟，在手里模拟刚才那个老师的圆规动作。 有点纳闷这手都被限制住了能画个什么？ 大舅二舅却毫不担心咱们家的长生有什么问题，快活的一边抽烟一边聊天，悄悄互动眼色的把话题朝着谈对象上面靠，总而言之就是鼓励长生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多接触些有学问的……姑娘，别跟贾家似的只会掉进钱眼儿里。 这语气就跟万长生已经考上了美术学院似的。 万长生早就沉浸在了刚才惊鸿一瞥的那种绘画场面中。 其实他看似淡定的内心，还是有点震撼的。 他从小就在镇上读到高中，之前的村小、初中根本谈不上什么正规美术课，全都是族人家的孩子，还得他来上课呢，高中更是挤掉了没这种兴趣课程，所以从来都沉浸在寺庙、碑林和外面商业街的万长生，第一次看见有这么多人学画。 在万家，这是传男不传女的绝技，只有从小展现出有成为庙守潜质的孩儿，才会被传授引导这些技艺。 普通人的生活中哪里会接触到这种专业美术领域？ 两小时后，匆忙的吃了点午餐，舅甥三人循着导航，驱车驶进一片花里胡哨的美术学院区，到处的高楼上都画着五颜六色的怪糟糟图案，一切都跟观音庙的小镇、地级市的风貌截然不同，甚至跟刚才凯迪拉克穿过直辖市的繁华都有点大相径庭。 这里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怪感觉。 当然最多就是路边各种美术用品商店和一直能挂上四五层楼高的美术培训班招牌。 如果不是那位培训老师给了两三家联系方式，从小地方来的舅甥三人多半会迷失在这里。 这一刻，万长生还想尝试下自由点：“大舅、二舅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找培训学习的地方。” 从万长生记事起就一直混迹在观音庙的人潮汹涌中，虽然没有远游过，最多去省城看看，但却有丰富的社会打交道经验，他觉得这是个小事情。 可两位舅舅打死都不肯先走：“你妈知道我们丢下你没个落脚的地方，会骂死我们的，赶紧赶紧……” 不过接连走了好几家，能电话联系上或者随便走进去的培训班，人家只要问了是毫无绘画基础，又必须要参加今年的考试，都不敢打包票能出成绩。 其中有家倒是唾沫横飞的说没问题，却连大舅二舅都看出来人家的贪婪敷衍，反正把培训费收了，考不考得上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这时候有个之前打了没接的手机号打回来：“不好意思，刚才在开会，有哪位找我吗？” 万长生拿着二舅手机还是那句说辞：“我现在看起来一点艺术考试的基础都没有，但今年又要参加考试，你那边有把握能强化培训么？” 那边的中年男声呵呵两下：“如果我们不能，这里就没有人能行了……来试试看吧，再没有绘画基础，给我随便画两笔看看，我就心里有底儿了。” 这是万长生故意那么说了以后，第一位说随便画两笔看看的。 不过这也是唯一一家不在这美术学院外面街上的培训班，循着给的地址凯迪拉克往回开了几公里，离开了那个格外喧哗热闹的校园周边，开进一片旧厂房改建的文创园区。 那些用斑驳旧楼改建的建筑，刷成通体白色或者暗红色，挂着崭新的广告招牌或者落地玻璃、又或者灰色的钢架楼梯，还有到处怪里怪气的小雕塑，甚至就是一堆机器零件焊成的机器人，怪好看的。 基本审美都在观音庙里的万长生忽然觉得有些新奇。 让大舅记得拍下来回去给母亲看。 其实从抵达美术学院开始，大舅就在用各种姿势把万长生拍进周围背景里，似乎在记录万长生的一举一动。 迎接的中年男人魁梧高大，远看是光头，近看却发现是白发圆寸，带点沧桑气息的笑，跟舅甥三人握手邀请到挂着大美培训机构牌子的教学楼里面去参观。 其实刚才已经参观了好几家培训机构了，跟地级市的那家都大同小异。 文化局的大舅形容就像现在愈演愈烈的课外辅导培训班，考取美术院校毕竟是个极其专业的事情，所以这种培训过程也就必不可少。 但这家应该是看过几家里面最大的，相比那些挤在美术学院周围居民楼或者狭小商业空间的培训班，可能用工业厂房改建的教室里面，每间都能容纳上百人，挤得密密麻麻那种！ 整层楼的空间彰显了实力，也就保证了有更好的资金聘请最好的老师。 姓曹的培训学校招生主任是这么说的，他很喜欢开口之前先轻轻的呵呵两下，有种一切都成竹在胸的感觉：“确实，一点基础都没有的考生很多，但起码还是要经过一两年的铺垫，这几个月强化培训，你真的任何画种都没有接触过？” 所以万长生站在教室门外没走进去，随手拿起就在走廊上的黑板边粉笔头，在墨绿色的黑板上，信手勾勒出点造型…… 大舅和二舅又站开点从不同角度举起手机拍摄！ 其实从万长生落笔的第一下，那位曹老师就张开点嘴，忘记合上了。 万长生用的是国画白描手法里，最普通的钉头鼠尾描。 顾名思义，起头的时候就像写毛笔字一样，要顿一下有个钉子头，线条拉到最后跟老鼠尾巴差不多，逐渐变细消失。 几乎每一笔都这样。 其实在绘画的时候一般会几种笔法交错，但有些名家特别钟爱某种笔法，也就是有点炫技的意思。 这种笔法也没什么特别，内行都会。 万长生拿着粉笔，就没有之前拿铅笔那么不顺手，因为这跟他在观音寺墙上画壁画没什么两样，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看起来好像信马由缰的几笔而已，却勾勒出教室一角的某个男生。 穿着休闲西装带套头衫的那种时髦打扮背对这边，却被充满古风的苍劲笔锋，展现出点桀骜的气质！ 不完全照着那样儿来，看着好像有点古人的味道，可明明画的也是西装啊？ 画虎画皮难画骨，就是形容要画出老虎的外形不算难，可要把那种百兽之王的气势展现出来，那就是高手了。 所以西装不西装不重要，重要的是神韵。 什么笔法也不重要，重要的还是神韵。 那位曹老师愣了好几秒，直到看见万长生把粉笔头放下，才习惯性的呵呵的两声：“这……也叫没有绘画基础？” 万长生轻轻掸掉手指上的白粉灰：“我就会这个，教室里的素描还有色彩表达我都不会，您觉得我有把握在两个月内强化到考上高分么？” 曹老师眼睛有点小，使劲眨巴几下，却不是在看线条而是看人，却只停顿了几秒就点头：“交钱吧。” 后面二舅已经谄媚的凑到黑板边让大舅拍照合影了，中年人还欣喜的做个v在脸边，大舅扎了马步的动作，很难为他这岁数，拍了赶紧要求互换。 浮夸的作风让万长生脸上都抽搐下，他没被这些亲戚捧杀成恶霸大少已经是万幸。 全靠腹有诗书气自华，一身正气御浮夸。 4、哥也想低调啊 专业美术培训费不便宜，短短三个月光学费就得小两万。 因为这位曹老师很笃定：“12月考试是联招，也就是所有高校艺术专业联合招生的专业考试，但蜀川美术学院是明年1月独立考，你这专业水平直接上个国画本科生都绰绰有余了，去其他普通院校美术专业是浪费，直接考美术学院，这才是最正宗的艺术殿堂，三个月时间只要你够配合，我能保证你专业考试绝对过关，只需要把你那点国画功底分出来一丢丢就可以了，呵呵……” 舅舅们对这种场面理所当然，刷卡付费都是争着来，没抢到的大舅关注这三个月的住宿条件，一千多一个月的四人间宿舍觉得配不上外甥，到外面住酒店吧，不差这点钱。 曹老师可能见多了学生家长，也没见过这么浮夸的，特别是万长生安静的站在那反差太大了，不应该是这种家庭风气啊：“家，家长，大多数培训班都是让孩子住在外面租房子或者住酒店，但是根据我们多年办学培训的经验，集中统一管理，对于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可能更有约束力，更能够督促他们在这个短暂的时期全力以赴扑到学习上，特别是很多刚刚离开父母独立生活的孩子，要是早恋什么的就很麻烦……” 不说还好，大舅二舅眼睛一亮：“酒店！周围最好的酒店在哪里，长租三个月肯定有折扣的！” 万长生清秀的脸上只能讪笑：“舅舅！我明白老师的好意，我就住在宿舍吧，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现在需要追赶补课的东西很多，大舅你回头把高三考试的复习资料弄点过来……算了算了，我自己到书店去买，就这样吧，住宿费伙食费我自己有，你们抓紧时间回家，还得开俩小时车呢。” 大舅就强行把食宿费给交了。 二舅的思路是：“把车给你留下，平时有点什么事情你也方便。” 万长生都噗嗤了：“我那都是在家里院子开着玩儿，驾照都没有，回去吧回去吧。” 大舅二舅真是被他推着这样一步三回头的下楼上车，不是废话叮嘱注意怎么生活，而是帮外甥看那偶尔经过的女生：“可以的，可以的……哦哦，那个女生挺漂亮，学美术的确实美哦！” 陪同在旁边的曹老师都觉得这家长是他见过最不着调的：“我们美术班只是文创园区大美艺考培训中心的一部分，那边楼是影视专业跟舞蹈声乐专业的艺考生。” 大舅二舅表情喜不自禁：“好好好！” 还相互庆幸：“幸好没有在那边的培训班，尽是些学美术看着脏兮兮的孩子，刚才那个你拍照没？” 大舅不动声色的点头展示照片，决定先拿回去给长生妈过目。 可能在观音庙家里这种司空见惯的对未来庙守歌颂吹捧，大家已经习以为常，突然放到外面的社会生活中来，连万长生都觉得有点顶不住，赶紧送上车离开吧。 所以耽搁的这会儿，他们都没看见上面教室外的盛况。 美术课堂没有什么中途下课一说，大家都在画画，指导老师到处转悠，想上厕所或者喝水的自便，只是抽烟什么的还是要躲着去。 培训学校比大学管得还严厉些，更接近高中高考状态。 也就是谁偶然抬头看见了画在墨绿色黑板上的白描，哇的惊呼一声，召唤更多人出来看。 不一会儿周边两三个教室里面的上百学生就挤着探头，好多人举起手机拍照发朋友圈了：“肯定是什么老师来画的示范！” “林建伟，画的是你吧？好帅！” 那个穿西装陪套头衫的男生酷酷的笑下，还是举手机拍照了。 因为画得确实好。 绘画这个东西，有无数种方式，但无非两个评判标准，外行看画得像，内行看画出神韵。 被学生的喧哗引出来的指导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大家都看到了，艺考无非是三个科目，素描、色彩跟速写，这就是最典型的速写高分作品，能在短时间和寥寥几笔中勾勒出模特动态、比例关系跟特征，其中能不能获得高分的分水岭就在于神韵，不然跟拿手机拍照有什么区别？艺术就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要从对象中提炼出神韵，形成让人过目难忘的形象，这种水平就是你们努力的目标！” 考生们一片惊叹，林建伟更高傲的站在那，有些女生还偷偷给他和黑板合影。 指导老师随手从办公室拿了瓶保护液出来，哧哧的喷在黑板上。 因为素描作品很容易被摩擦揉花，所以有些画得好值得留存的示范作业，就得用保护液喷上形成一层薄薄的凝固薄膜隔离，那就能保存很长的时间了。 还不忘教导：“准确的说考生中很难有人达到，因为这是很专业的白描手法画速写，专业院校都不多见了，你们去翻翻六七十年代的连环画，那会儿的《三国演义》、《水浒传》小人书，都是传世精品的大师手作，一定能受益匪浅的。” 曹老师带着万长生远远的从长廊尽头进来，看见这边的盛况也不知道是什么：“刚才我看你的身份证是二十岁，不是应届高中毕业生？为什么突然想起这时候来考美院，有师承什么名家吗，你这白描功底绝对不是三两天了。” 万长生撵走舅舅，觉得自在舒坦多了：“就是家里瞎画，我只想考美院拿个文凭，怎么容易怎么来。” 曹老师笑：“你要容易那就考国画系了，你这速写考试让阅卷教授看了肯定过目不忘心心念念，所以我们这三个月要做的就是从头把素描、色彩的技巧强化起来，好了好了，都挤在外面做什么……” 考生大多还是有点高中生习性，对这个平时脸上呵呵，却颇为严厉的曹老师有点怵，哗的做鸟兽散。 那个指导老师其实也很年轻，笑着跟这边俩一起走进办公室：“新来的学生？” 曹老师探头看看那黑板：“他画的，怎么样？” 指导老师马上换了张夸张的脸：“哎哟喂，我就说是谁突然神龙摆尾的露一手，你来教速写？卧槽，绝对大拿啊，哥们儿我叫陆涛，11届工业造型的，卧槽，你这手触感很特别啊！” 曹老师都忍不住看眼万长生的手，又忍俊不禁：“考生，他刚教了学费，你先带带吧，我没看过他的作品，但是标准的传统国画高手，却没接受过任何专业考试培训，基础的你先带两周，帮忙把素描和色彩的基础知识普及下，后面我看情况另外找人强化辅导。” 万长生连忙做出感谢的表情。 陆涛依旧是高山仰止的表情：“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学国画的传统底子确实强，老曹你可以把他的画先拿给国画系那几位看看哪？” 老曹还是淡定：“从白描上面来说呢，功底肯定很强，但得看作品啊，你有什么完整的画没有，国画擅长什么？工笔、写意还是水墨、重彩？手机照片有没？” 这个万长生就抱歉了：“我基本上都是在墙上画壁画，手机……我还没手机呢，上午才决定来考美术学院。” 两位老师略微失望，但陆涛还是热情的拉着万长生去教室：“就凭你画的白描，也能很快上手，走吧，我给大家介绍下！” 已经在观音庙习惯了被浮夸的万长生，现在简直抵触成为焦点：“还是……不要说是我画的吧，也不用介绍，我就不声不响的作为一个新人开始学习呗？” 这样低调的年轻人，在强调个性飞扬的美术界不多见啊。 反而有点异类。 5、若有若无是为王道 事实证明，哪怕是天才，轻易变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无数专业都证明过这个铁律，一张白纸好作画，入门时候的方向如果错了，后面想扳回来简直难于上青天。 因为一旦前面的习惯、思路甚至身体反应被固化以后，改变习惯比从头再来难得多。 万长生显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是说他之前的技艺错了，而是中国传统美术和现在考试需要的西洋画法，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国画中画个苹果，多半就是画个圈，小弯弧表示那个凹陷，再来一笔就是那苹果枝，三笔就能齐活儿！ 三岁小孩儿都能画。 但大师就能在这三笔中画出或俏皮调侃、或懒散悠闲、或严谨沉闷的不同感受来。 这不是神话，看看吴道子、八大山人朱耷，以至于近代的丰子恺，中国画讲究的是神来之笔的言简意赅中，透出神韵意境。 西洋画法得有近大远小的透视，要有光影立体感，也就是得趋近于照片的基础上，还要有艺术感。 最直接的区别就是，中国画都是用线条来框住物体的，画什么花鸟人物果子，那都得用线勾出外轮廓，再描绘细节，最多填点色。 而实际上抬起我们的小手手，看看桌上的东西，那根和外界区别开的外轮廓线是不存在的。 是我们想象有条线。 中国画从一开始就强调想象力。 而西洋画是用不同的明暗来区分，甚至格外忌讳那条轮廓线，可以用背景衬托出物体轮廓，但绝对不能画那条线！ 万长生的问题就在这里。 交了两万块钱，培训班还是赠送了全套学习画具的，不用万长生额外去买，直接拿了就能跟陆涛进教室。 不过他从进去，就挺引人瞩目的。 哥也想低调，但外表不允许啊！ 实在是他穿得有点土气，人又长得比较特异。 万长生活了二十年，就没关注过吃饭穿衣，那都是有人伺候好了的，起码贾欢欢没事儿就出没在左右，跟长生他妈孙二娘争夺各种主导权，哪轮到他操心？ 再说万长生除了学校，其他时间都待在观音庙那些游人免进的阁楼、碑林、祠堂，穿得最多的可能就是一身蓝黑色劳保服加一条围裙。 也就跑到庙前商业街赚钱玩儿的时候，才穿得尽量仙风道骨，譬如今天这样的对襟黑色夹袄…… 他妈是有多想赶紧把儿子撵走，都没来得及叫万长生换衣服。 不光是对襟衣裳，万长生还会按照蜀川乡下男人的风格戴上包头巾，这样更显土渣子味儿，更容易让游客上钩。 先油然而生居高临下看乡巴佬的轻视，后面却会转化成对世外高人的诧异。 这都是多少年传下来，屡试不爽的法门了。 上午包头巾给了贾欢欢，现在万长生在观音庙前商业街习以为常的传统对襟衣裳，在各种说得上个性十足的美术考生服装里面，绝对是最个性的。 换到其他群体，可能会鄙视土气，艺术行业却往往会眼前一亮！ 这些人脑瓜子都不正常的。 然后万长生一米八二的身高，却略微有点驼背，不是变形那种，而是下意识的都会佝偻点，实在是他太习惯于弯腰专注做事了。 这也是很多瘦高男生常见的站姿问题。 可万长生又不瘦，身上的夹袄有点臃肿，也掩不住他高大的身形，特别是肩宽。 明明有张清秀斯文的脸，却剃着板寸和这样的身形。 再加上衣服，不被关注都不行啊。 女生还有悄悄评头论足交流的，很明显美术学院考生，对外表都是很敏感的。 万长生这种小鲜肉的长相，老狼狗的身材，明显有很大的塑造空间。 个别女生眼神都不带掩饰的。 就跟男生看美女一样。 所以他坐在边角上，陆涛拿了两张别人画的范画过来，讲解一番什么叫做黑白灰，明暗交界线，什么叫透视和背景以后，手把手的教万长生怎么动笔。 之前地级市的那位培训老师就是标准的流水线做法，持笔画法都是标准的。 那尾指支着的时候可移动范围小，但更精准，完全悬空拿着铅笔大幅度拉线条更潇洒更适应大场面，也有跟写字一样抓着笔精雕细节的时候，主要就这三种笔法了。 万长生肯定得从唰唰唰拉线条开始起步！ 西洋画就是用无数的线条编织出深浅不一的光影来，编织方式可以参考竹编的箩筐。 这些万长生都能理解。 甚至他拉线条的熟练程度快得让陆涛吃惊。 明明刚开始还有点不适应，只不过几下几秒之后，已经能娴熟光滑的拉出各种长短不一的线条来，就像老练的工匠师傅辟出来一堆精准划一的竹篾条，随时可以编织什么器具了。 要知道很多新手光这个就得练一两周，才会熟能生巧的灵活运用手腕。 这对万长生来说，肯定不是问题。 问题还是在那个轮廓线。 陆涛惊喜之下兴致勃勃的引导万长生画那放在前方架子上的一堆水果，万长生手比脑子还快的就挽了一堆圈儿！ 中间挤在一起的那堆显出五谷丰登的热闹感受，边上那两只甚至有点哀怨！ 陆涛想拉都拉不住，关键是圈出来他还有点爱不释手！ 差点给跪了：“您这……真的是高手！可考试不这么画啊！” 万长生也苦恼：“您再给我讲下基础点的画法。” 陆涛主动检讨是自己操之过急：“一般起步是画石膏立方体，四方的、球形和锥体，你等等，我去找来给你摆上。” 于是整个画室百来号人都金睛火眼的看着这个异类，挠着头坐到画室角落面对单独摆出来的几件立方体。 大家都是从初学者逐渐走到今天的，当然知道这是最入门启蒙级的课程。 陆涛给万长生解说一番，也得雨露均沾的到处给其他学生都看看啊。 瞅着新生旁边没了老师，其他考生就接二连三的晃过来探头了。 说到底都还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好奇心大着呢。 万长生饶是被围观惯了，这会儿感受也非比往常。 再也不是各种浮夸的歌颂和信心百倍鼓励，充满怜悯的比较多：“这是……准备参加明年年考，还是只兴趣爱好来体验下？” “肯定不是今年的吧，这还有几天时间了，能把形画出来就不错了，还谈什么黑白关系。” “小哥哥，你叫什么呀，要不要给你辅导下？” 随着一片放肆的娇笑声！ 才让讥讽的声音稍微不忿了些：“大美真是为了赚钱什么人都敢领进来，这是不考虑升学率了吧。” “我们少年宫小学的屁孩儿都画得像模像样了，这看起来年龄不小了吧，有点晚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初学者进强化培训班，卧槽……这水平……” 是的，万长生再淡定，他也要画啊，拿着铅笔几乎不加思索，对着白色的石膏圆球他就能够准确的画出个圆规一样的正圆来！ 四方体他也能理解画出来，可那画出来就像个铁丝框，哪怕他已经画得很淡了，还是像个铁丝框，毫无立体透视感，有点像数学老师画的几何体。 看的人都有点瞠目，除了对那个正圆圆得跟汤圆似的，就是对这个水平有点无语。 这属于基本概念都还没搞懂，谈什么风格和感觉？ 嘲讽的声音立刻多了些：“原来是个花架子！” “画不出来的，这种几何水平去当数学老师吧，这么圆，这么直都不用尺子的！” 总算还是有人禁不住色诱，一个短发女生直接蹲下来在万长生旁边伸手：“来，一开始要若有若无的边界线……” 毫不见外的伸出手上的可塑橡皮在万长生的铁丝框上擦，很用力。 坐在小板凳上的万长生还得双腿挟紧了杵在地上的画板，看那女生飞快的让铁丝框被肢解，有些地方干脆擦得没了，断断续续的感觉就好像让铁丝框冲破禁锢。 然后这女生又换了支她自己手里的铅笔，唰唰的在圆圈上排线，排出很娴熟的月牙弧线：“从当光的亮处到背光的暗处，最暗的其实是这条明暗分界线，首先画出来，然后慢慢排线填满暗部，这样暗部深处并不是最暗的，是不是就有种通透的感觉？” 她画得很快，就像在画示意图，不停歇的飞快画上圆球下面的投影：“这个道理也是一样，黑乎乎的一块不真实，影子也是有明暗变化的，越到边上就越虚化，最暗的也有规律……” 女性可能有种天生亲和力，而且这种毋庸置疑的主动开朗，让万长生听得很认真。 旁边嬉笑的声音更多，那个女生却充耳不闻，又把铅笔移到了立方体上面：“其实初学呢，你更应该在乎的是结构，这样画……”唰唰唰的笔迹特别重，强化了万长生刚才的铁丝框架，但棱角交错的地方线条冲出去了，感觉是用木棍子搭建起来的交叉点，很有张力！ 万长生皱眉，他在竭尽全力的理解什么叫结构。 西洋画画人体是要讲解剖学，探索人体内部结构骨点的。 中国画画人物，目的只在表达人物的姿态特点，却不讲人物各部的尺寸与比例，更不谈骨骼构造。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女生居然话锋一转，就毫不扭捏的探头看他的脸，然后手上飞快的勾勒出一双温和细长的眼眸来！ 美术生真的不得了。 然后还附带一句：“你的眼睛很奈斯！” 说着就起身走了。 这是万长生第一次被女生撩。 还撩得这么有技术含量。 6、全村人的希望 直到下课回了寝室，万长生都一直坐在画板前面呆呆的看着那个女生给他画的这几样东西。 不是说陆涛没教他。 万长生需要的东西太基础太基本了，可能陆涛已经好些年没有带过这种基础为零的学生，都有点忘了怎么带。 而且最关键是陆涛面对的是整个画室里的学生。 准确的说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其他学生和独苗苗的万长生。 哪怕进了美术学院，正规上课其实都是这种场面，学生画自己的，老师在周围看，顺口指点几句提醒下，发现特别有代表性的好兆头或者大问题，才会叫停召集大家围上来看自己点评好坏在哪里，也许会上手做点示范。 这种场面下，他给其他人讲的万长生还听不懂，单独给万长生讲太多，其他学生会不满的。 来强化学习几个月的学费几万块啊，摊算到每天都是一两百，凭什么给他开小灶单独讲？ 所以陆涛也没法讲太多。 偏生就是这考生中间的过来人，最有切身体会的点拨几句经验教训。 更容易让万长生茅塞顿开。 除了个小包袱什么东西都没有的万长生坐在床边看得很出神。 其实这个女生给他示范的，恰好是三种最基本的西洋画步骤，明暗面怎么画，怎么找寻物体结构，又怎么结合到复杂的实物上面来。 眼睛可以说是任何绘画的焦点，画龙点睛嘛。 眼睛也是人体最复杂的部位之一，因为这小小的区域有眉骨、鼻骨、眼窝、眼球还有上下眼睑眼皮，层层叠叠的立体关系非常复杂。 但那个女生就是能迅速的用铅笔勾勒交代清楚了每个细节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画阴影明暗，仅仅就是那种结构性画法，眼皮是有厚度的，鼻梁也有宽度，眼球是立体的，连瞳孔都温和宽厚的感觉。 让万长生有点叹为观止，曾经以为观音庙里面的东西就够自己浸淫一辈子了，现在看起来世界之大，确实还有很多得离开乡下！ 他甚至很清楚这个女生也不是多惊艳的才学，这只是外面考取美术学院的基本要求而已。 自己还是太坐井观天了。 万长生并不急着画，他知道自己得先搞清楚道理，磨刀不误砍柴工。 只是他这种呆呆看着女生画过的纸面样子，很容易让同寝室其他男生看笑话啊。 这已经是大舅掏钱要的最好宿舍了，四人一间，同样大小的寝室还有八人间六人间，价格不同而已。 那个林建伟下午就满带嘲讽在万长生身后看过，下课后回到寝室，发现居然住在一间，就很不屑的转身出去。 另外两名男生倒是分别捧着自己的画板在忙碌，然后有偷偷的眼神交流示意这边的乡巴佬花痴。 其中一个活泼点的戴着眼镜，忍不住开口：“同学，要不要黄敏的qq号，我发给你啊。” 另一个头发有点自然卷，连忙哧哧哧的低头闷笑。 万长生直到对面用个橡皮头砸了他才醒悟过来，又听对方说了一遍，笑着摇头：“谢谢不需要……这种培训班没有教材的吗？” 两个男生都摇头：“有很多培训教材，但不包括在学费里面，自己去买，美院外面那条街上各种商店里面很多，其实也就刚开始的时候可以看看培训教材，后面更多还是得听老师讲解窍门，自己感悟。” 这也是经验之谈，绘画或者说很多艺术学科，还是只有师父带徒弟的模式最靠谱。 万长生自己都是这么被一点点教出来的，对其中这个悟更深有体会。 怎么画，这种东西跟1+1等于2，或者英语单词怎么念不太一样，没有标准答案。 这里面有种感觉，钉头鼠尾描画了好几年，也许就在某一刻，忽然融会贯通，那拉出来的线条就是充满了仙气飘飘的神韵，之前都是匠气。 这种东西万长生很懂。 看他又有点发呆，那俩男生中的一个，还从自己的桌子边翻出好像一份厚报纸那样儿的素描绘画指南丢过来：“这是我以前看的，你拿去翻翻看有用没。” 万长生连忙接住，他真不是书呆子，从小在观音庙周围混迹的身份都那么多种了，测字、相面、耍把戏，偶尔还要客串去看看风水什么的，其实远比同龄人成熟，再说他也大两岁，所以笑着站起来主动伸手：“我叫万长生，希望以后能跟你们做个朋友。” 戴着眼镜的笑着接了握手：“付仕亮，他叫丁晓鹏，你真的从来没学过？” 万长生点头：“今天才决定来考美术学院。” 丁晓鹏不敢相信：“你还是不要好高骛远，先定个小目标，12月的全国联考面向所有高校美术专业，那个对专业分数要求低些，综合大学的艺术专业、广告美术专业之类的也不错了，美术学院都是独立招生考试，难度大得多。” 万长生不倨傲：“嗯嗯，12月我肯定要尽量去试试看。” 正好那个穿着西装套头衫的男生进来，时髦的发型，还把牛仔裤扎在高帮马丁靴里面，闻言立刻出言讽刺：“试试看？你真当专业联考是哄幼儿园玩的？你还不如把报名费丢在前面喷水池听个响！呵，对，你还交了几万块的学费，看你这样子是全村人的希望吧？” 万长生就不主动伸手去自讨没趣了，但笑着点点头：“这倒是，确实是全村人的希望。” 林建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更变本加厉：“那还是早点哪凉快哪呆着吧，美术联招这种东西不是什么人都学得来考得上，起码的文化底子艺术细胞都要有，乡下是没有的，早点换个方向，还能免得白花这么多学费，对你们农村人来说，这是卖血的钱吧！” 十七八岁的年纪扯着喉咙就像小公鸡一样好斗。 可能听出点火药味，付仕亮收了东西站起来：“这是万长生他自己的选择，说这些干嘛，走走走，吃饭，食堂开饭了。” 丁晓鹏也连忙打圆场，拉着万长生一起出寝室。 年长两三岁的万长生根本就懒得搭理，心里可能只会呵呵，你怕是不知道寺庙有多么赚钱。 宿舍也是这种以前的仓库改建，付仕亮还说这叫loft风格，城里蛮流行的，一共三层楼，下面两层居然都是女生寝室，食堂也在一楼。 丁晓鹏走进食堂的时候顿了顿低声八卦：“林建伟跟黄敏比较热乎……所以有点针对你……” 付仕亮也低声：“其实也不是多漂亮，矬子里拔大个儿，还是影视班那边的才叫漂亮！” 确实，迎面看见端了餐盘的那个女生，正在对这边挥手笑。 身材匀称，头发好像还是染过的，迷彩色的风衣挺有特色，皮肤略微有点黑，但紧绷绷的牛仔裤还是很有青春活力。 万长生这才算是正眼看过对方，笑着点点头示意下，就跟着俩室友去端饭菜了。 相比四五千的住宿费，大舅给万长生在培训ic卡里面充了五千块伙食费，他也没想过三个月能吃这么多？ 万长生都没法用孙二娘给的卡，还有自己……嗯，是贾欢欢给自己存的银行卡了。 虽然一直把贾欢欢当成个还没长大的妹妹，但万长生知道自己应该按照祖训照顾欢欢一辈子，这是他的责任，他也乐于或者说习惯了跟欢欢在一起。 在碑林和壁画中浸淫了二十年的万长生，肯定还没体会过什么叫做爱情。 他的精神世界已经太丰富了，从来没有什么早恋萌芽的冲动，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老婆不是已经放在那里长大了么，想那么多干嘛。 所以他从来不需要想。 等到跟两位室友吃过饭，学着他们把不锈钢餐盘放回台子那边，也没有朝女生们聚着窃窃私语的那边看一眼，就出了文创园区，按照刚才打听的，先在自动取款机上取点钱，再坐公交车去两站路外的美术学院。 他还是想去买把刻刀。 天晓得万长生最擅长的，并不是国画。 他也以为自己学的都是国画专业的传统内容。 可无论谁看了他那一手白描功底，都会觉得他肯定是要考国画专业的吧。 这会儿老曹已经把那张黑板上白描的手机照片在酒吧里推给朋友：“猜猜谁画的……” 7、印从书出 美术学院外的酒吧，都不是那种光怪陆离的欲望场所。 往往都是摆满各种书籍、艺术纪念品，放着黑胶唱片的那种小资情调，破旧的墙面跟桌布都不太讲究，昏暗的灯光下尽是些充满文艺范儿的男女烟雾缭绕高谈阔论。 探头看看那用白粉笔在黑板上勾勒出来的线条，一群人都笑起来：“哎哟哟，老童你什么时候也跑去帮老曹站台了，这价钱可不便宜！” 三五张桌子的小酒吧里面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连酒吧老板都凑过来看看打趣。 被称作老童的中年男人有点龅牙，抽抽着观察照片：“有点像我二十多岁时的画风，老成如我才有这样沉稳的手法，本科生里面现在很少看见这样功底扎实的家伙了，反倒是民间文化馆、书画院还有些高手，这起码得有四十岁了。” 不着痕迹的把自己年少出名的噱头炫耀一番，换得朋友们哈哈大笑。 老曹才揭晓：“人家这也是二十岁，今天才来美术培训班报名准备考国画系。” 众人又连忙把老童拉出来打趣起哄：“哎哟，你这书画世家的家学渊源，遇见真正的才华横溢了，灭了他，扼杀这种会威胁到你的存在！” 老童也咬牙切齿：“对！明天就去收拾他！考进来也只能读我的研究生，好好折磨他几年，哈哈哈！” 手上却爱不释手的把那照片放大了观察，口中还啧啧：“这真是有功底，可惜我不在国画系了，不然怎么都要收过来当大弟子！” 老曹步步为营：“不过他一点素描和色彩底子都没有，也拿不出成型的国画作品。” 刚才还有点嬉闹的几人居然瞬间安静，又有点悻悻的讪笑。 老童的脸色这才是冷若冰霜，能刮下来冰渣子那种：“学国画的凭什么非要学素描、色彩？吴道子、顾恺之需要素描色彩吗？中国画趣味高远，思维模式也跟西方那套截然不同，非要学生接受透视、光影这些概念，考进来又要掰回去洗掉这些概念，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嘛，真正的国画之才不得不强行扭转思维概念，考进来的反而不懂中国画的精髓，我早就说了国画系要单独考试自主招生，这下出了个典型案例吧！” 旁边有人降温：“你这脾气……继续当着系主任也烦心，到博物馆去当长老就专心画画赚钱呗，过几年把这小伙子招过去当研究生就得了。” 老童哼哼：“那几个老家伙……不说也罢，回头我找俩学生过去带带这个小伙子，我就不去了，免得树大招风害了他。” 老曹得寸进尺：“只有三个月时间，争分夺秒啊。” 旁边一个年轻点的就主动：“我去吧，还没去老曹那玩过，我去看看人开个小灶。” 众人再次起哄：“你个青年金奖也要去教培训班？” “你还是想跟老童抢人吧？” 老曹才心满意足的笑眯眯靠回沙发上去。 这时候穿着身黑色对襟夹袄的万长生，正从窗外走过。 夜晚的校园外街道，和白天万长生看到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也许夜色遮住了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呈现出来的就是火热生活。 万长生信步走进一家堆得琳琅满目的美术用品商店时候，更觉得欢喜异常。 观音庙虽然有钱，可没这么丰富专业的店铺啊，再说整个观音庙镇上周围满打满算的同好就三五个人，除了爷爷就是两三个叔伯，而且他们还是学过点觉得没前途，让给了发扬光大的万长生。 所以开个店就等于是为万长生一个人服务，他还不至于奢侈到这种地步。 只能是托贾家从外面买，或者这几年越来越多网购。 这都没有走进一家全都是专业美术用品的店里的感觉舒畅，可能就跟自己妈去年和三姑六婆到巴黎冲进香榭丽大街的心情差不多吧。 万长生背着手从店门口第一样商品开始细细品味，就像他在碑林里面看着那些从古至今的名家碑文一样专心。 纸笔墨砚，中外古今。 光是铅笔从几毛钱一支的最次货色，到上千块一套的德国顶级货一应俱全，白纸都能分出几十种不同质地摆在架子上，只要选中就能立刻给裁成合适的大小。 颜料更是五颜六色的排列在货架上，让万长生想起自己在家跟爷爷学着自己做颜料的血泪史，无论是靛蓝的强烈气味，还是藤黄的有毒成分，爷爷都一股脑的传授给了心爱的孙子。 可实际上万长生明白，时代变了，手工做的东西最多只是个情怀，看看这里光是白色都能分出好几种来的精细。 自己那颜料作坊还是该进博物馆了。 最钟爱的刻刀当然是最先下手买的，据说来自名家锻造的铬钒合金钢刻刀，拿在手里让万长生有种倚天屠龙的感觉，店家还说这玩意儿卖得少，所以还有更贵没弄过来，如果需要可以订购。 万长生迫不及待的再要了两方普通印章石，没事儿可以刻着玩。 不过在掂量这石头的时候，万长生忽然看见柜台里面还有几块小板子，有点像古代官员上朝的手板，但明显是三五只造型各异的一套，他瞥了眼，心里莫名动了下。 但注意力已经在那把刻刀上，随手在印章石上拉出几个字来，真是有种快刀切黄油的滑润感受，舒坦。 三四十岁的店家有眼力，看万长生的动作就立刻拿了旁边的印泥白纸过来，万长生没打算印两下的，对上人家的殷勤，还是蘸了蘸在那明显就是试笔的一叠废白纸上留下个四方的篆书印。 见多识广的老板探头看了眼，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都不认得，多看眼这年轻的小伙子，没敢说话。 因为不明觉厉。 万长生顺手再买了几本那种大开本的素描、色彩基础入门示范画册，这种一般在城里都是初中生左右启蒙用的教材，让老板再次多看看。 反差有点大。 万长生不在乎别人看，心满意足的把书本卷起来夹在腋下，手指间翻飞着那刻刀，其实就是段巴掌长的高级合金钢条，中间缠着精美的尼龙细绳，两头分别是不同造型的锋利刃口，换个人或许还要把刃口包起来免得误伤自己。 万长生却爱不释手的在体验这把刻刀的手感均衡。 出门时候不小心撞到位老者，他倒是一触及闪，还来得及伸手稳稳的扶住对方：“对不住，对不住，没看见您……” 老者来不及跟他计较，就抢着进店里了。 万长生出来都没有去近在咫尺的美术学院逛逛，看见公交车站正好有车来，就跳上去回培训学校了。 他自然是没看见那老者兴冲冲的走进店里：“那把九百多的刻刀呢？” 店家吃惊：“摆了三个多月，刚刚才被那位小伙子买走了！” 穿着朴素的老者明显是大失所望，简直有点捶胸顿足：“明珠暗投！明珠暗投啊！现在的小孩子懂个什么篆刻……！” 店家连忙翻出来那废纸草稿本：“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拿了刀，立刻就在练习的石料上刻了这个，您看看。” 老者闻言还不相信：“就在这里马上刻个什……印从书出！印从书出！真的是印从书出！” 后面简直有点手舞足蹈的癫狂，不问店家老板的意见，迫不及待的从草稿本上扯下这张红印纸，转身就跑！ 在美术学院周围见惯了这种痴迷于某种艺术里面的专家，店家已经见怪不怪，哈哈的又唉一声，收拾东西盘算还要不要进点贵的刻刀过来。 但这个东西真的很冷门啊。 结果仅仅几秒钟，那个老者又精力旺盛的冲回来：“什么样子？他长什么样子，你知道他是哪个系的吗？” 店家暗道一声幸亏我专门看了两眼：“第一次见到，蛮斯文的，一米八多点吧，脸上很白净，嗯，有双很温和的眼睛，看着人很舒服的样子！” 老者恨不得叫他来个犯罪画像！ 但最后也只能失之交臂的失望而归，只不过这时候的失望，就不是因为那把刻刀了。 8、你是魔鬼还是秀儿 万长生回到学校才八点过，这回他就知道绕开宿舍门，不从女生寝室那边经过，直接顺着电梯上楼回到寝室。 付仕亮和丁晓鹏依旧在埋头作画，只不过他俩练习的就都是速写了。 相互画对方的坐姿，几分钟就能完成那种，然后还叫对方换个姿势。 丁晓鹏先瞥见万长生腋下的范本：“买这么多干嘛，一两本看看规律就行，道理都是一样的。” 真诚待他，万长生就认真作答：“博采众长嘛，都看看，兴许能找到各有各的特点。” 丁晓鹏做个鬼脸，但讽刺的话终究没出口。 你个才画了一天的新手，还敢说什么博采众长？ 要是能总结规律特点的话，那都是能当老师的水准了。 付仕亮则关心内容：“素描的三本，色彩的五本，为什么没有速写的呢，其实对于所有考生来说，最难的就是速写，我们每天都要花一两个小时的课外时间来练习，这个必须手熟，熟能生巧！” 万长生看了几分钟他们画的速写，忍住了指点的冲动：“我……还是先把最基础的素描和色彩画好了再说吧。” 丁晓鹏终于没忍住：“好？我们画了三五年都没敢说个好字！” 不是怼人，实在是有点对菜鸟的不知天高地厚头疼。 付仕亮也笑：“对啊，有些地方说画好了的意思是画完了，但在我们考生里面，千万不要这么说，老师怼你一句，我都不敢说画好了，你有什么资格，那就尴尬了。” 万长生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行当还有这句禁语。 不过确实是有道理的，武无第二文无第一，字画这种东西谁都不敢说自己写画得十全十美。 谢过两位室友，万长生就盘膝坐在自己的床上，开始老僧入定般的翻看初级教材范本画和分步骤讲解了。 两位室友频频行注目礼，可能都有点怒其不争吧。 绘画是门手上技艺，哪有闭门造车只看攻略的，必须得上手练啊！ 这家伙是没救了。 离开家的第一天晚上，万长生睡得不怎么好，四人寝室有点嘈杂，磨牙的、打呼的、走廊上走动的脚步声，都让他辗转反侧。 出门方知在家好。 万长生的脑海里面没有忐忑、新奇和慌乱，只有赶紧把这劳什子文凭拿到的简单念头，太想念家里那安静自在的生活了。 他很清楚只有方向明确，思路简单，才能稳准狠的达到目标。 体现到现如今的情况下，就是第二天一早，万长生无惧所有人的围观，教室门打开以后，他自己坐在简单的石膏几何体面前，就开始按照昨晚总结的内容开始绘制素描。 没错，到万长生这里就得用上绘制这个词。 听着就很像勘测勘察的科学味儿。 补习班比正规美术院校还要管得严格些，但学美术就是散漫，没有标准的上课铃声跟正儿八经的开课氛围，老师把今天要画的几样东西摆好，组成静物，乱七八糟的各顾各捧着画板就开始吧。 可今天，从陆涛还没来，所有人进了教室就挤在万长生这个角落后面了。 目瞪口呆的看他绘制，而不是作画。 听听，作画，这俩字应该是唐伯虎拿起刷香油……哦，不，是拿起蘸满墨汁的毛笔那种飘逸洒脱的感觉吧。 万长生不是，他依旧是那身黑色夹袄，衬着那圆寸头，埋首画板上，用写字抓铅笔的动作拿着笔从画纸的边角开始。 像个在地里对待庄稼的农民。 补习生们只要探头看一眼，就挪不开。 刚开始还有人忍不住讽刺：“有这么画画的吗？大关系都不交代，就开始从局部作画？” 这是个基本生活常识，任何成年人做事都应该是先把大框架弄出来，再做好每个局部，先有计划才能适应各种变化嘛。 画画如人生，也是这个道理，看看所有行家画画，都是唰唰唰的先把要画的东西，在整张画面勾勒出个大概的草稿形状，再一点点加深细化各个部位。 这就叫先有大关系，再有局部，最后根据总体效果，收拾调整下整幅画的主次关系，才算是完整的作画。 总分总的关系，不光在写作文的时候，画画也一样。 可万长生不是，他就像写作文那样写字，从画纸的边角开始，其他部分全都是雪白的，他直接从边上这样如同打印机出图似的，一点点出来就是完整的黑白灰明暗交错画面！ 所以还有人接腔：“对啊，这画什么画，物体之间大小比例关系，黑白关系，全都乱得一塌糊……” 可不过一两分钟，讽刺、嘲笑、揶揄的声音就销声匿迹。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看着！ 后面进来还提着早餐的学生，受到这种环境气氛影响，也都蹑手蹑脚的跟着探头看，当然也跟着凝固。 因为那画面上出现的物件，精准明晰！ 先轮廓，再明暗，阴影加深…… 大小比例关系就跟尺子量过似的，前后左右空间关系，用光影黑白交代得清清楚楚。 明明昨天看过他画这些东西还跟铁丝箍出来的一样，今天就像那静物立方体边上摆着的示范画册上一样，丰富多彩的各种光影明暗，线条编织得绵长细密，一支拿着铅笔的右手，就像机械绘图仪似的唰唰唰不停呈现！ 您说画画的笔为了画长线条是怎么拿的？ 对不起，不需要，万长生整个小臂都能悬垂着活动自如，线条比整个手腕甩开长多了！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就在这里，明明画纸那边还是雪白的空无一物，这边已经填满了成品的样子！ 现在所有人都不怀疑，当他那条手臂唰唰唰到另一边尽头的时候，整张纸恐怕就跟照片打印出来差不多了！ 这是什么画法啊！ 所有学生都看得有点呆滞，可又觉得哪点不对说不出来。 丁晓鹏和付仕亮像见了鬼似的。 他俩明明昨晚看见这货什么练习都没做，怎么睡了一晚就跟百变星君成了复印机！ 直接复印示范画册么？ 昨天那个女生探头想说什么，但又看着那打印出图的架势忍住了，只满眼放光的看。 所有人都有点不敢出大气，生怕破坏了打印机工作，连默默掏出手机来拍的都是极少数。 好想喊老师出来看看，这里有个魔鬼啊！ 完全不按照您教的步骤作画！ 太秀了！ 直到陆涛点头哈腰的陪着个长发眼镜走进来，皱眉：“上课时间都要……” 他提着嗓门喊出来的声音，竟然都只影响到最外围几个学生，吐吐舌头散开，里面几十号人围着竟然一动不动！ 仿佛施了魔法那种凝固。 长发眼镜脸色不见阳光那种苍白，瘦得皮包骨的颧骨高高，光看脸还有点仙风道骨，可一身皮夹克、宽松哈伦裤跟高帮皮鞋上到处都有颜料痕迹，抬手制止了陆涛继续驱散学生，也跟着凑过去，他个子不算高，哪怕有高帮皮鞋的跟，还得踮脚。 然后他也就保持那种踮脚好几分钟，才带着忍俊不禁的表情收回来，跟旁边同样伸头的陆涛对视一眼，退回来，一直退到教室门口。 陆涛腆着脸小声：“有天赋就是了不起哦……就像赵哥您一样。” 赵哥笑：“我可没他这种天赋，不过他这技能树点歪了，幸好我来。” 陆涛感叹：“您最多都只是来找曹哥，从来不看学生……” 赵哥主要是退过来，反手把长发束在脑后用橡皮筋箍住：“本来老童叫我来，现在是我想来了，这小子挺有意思的，好了，你可以上课……” 他直接绕开所有人，从前面走过去。 9、画，不是这么画滴 画画摆静物也是有讲究的。 内行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个摆静物的老师水平如何。 同样的一个南瓜、几个茄子加土豆白菜摆出来，得保证面前扇形围着的学生，每个角度看上去都不错，画起来有点意思。 最关键就是光线要照在物体上，能体现出物件的特点、体积、美感啥的。 光线产生光影，永远是西洋绘画里面很重要的一环。 中国画不太需要。 可赵哥这么走到前面来，立刻就挡住了光影。 万长生还没吱声，有补习生已经不耐烦的开口：“卧槽！懂点规矩好不好，别瞎几把挡……” 声音是戛然而止的。 几乎所有人都一起抬头皱眉看这遮挡住光线的沙雕。 可只一眼，谁都能看出来这位仙风道骨，苍白脸色长发眼镜，束了个丸子头的青年男子不是一般人吧。 范儿，就是用来形容这种艺术家气质的。 他身上的衣服，谁都能买来穿，可没那种味儿。 除了扑鼻而来的油画颜料、松节油醇厚的气息，就是恃才傲物的那种睥睨众生气质，明明态度是温和的，可看周围人就是你们全都特么垃圾那种眼光。 寻常人哪里会有。 而且考美院的都是二十岁上下学生娃，这种中青年艺术范儿一看就是腕儿啊。 学生们立刻被镇住，噤若寒蝉的那种。 但紧接着终归还是有见多识广，潜心探索人际关系的考生，特别是女生，猛然发出追星的那种惊叹：“赵……磊磊？！赵老师是您吗？” 人堆儿顿时哗然，极少数没听过名儿的也能马上被旁边攥紧了手安利：“赵磊磊呀！去年拿了全国青年金奖！油画系最牛逼的青年画家，现在红得发紫，香港画廊听说都是排着队找他签约呢，一张画都是多少万……” 对于还在画习作的补习生们来说，踏入美术殿堂的目的，恐怕有大半人都是因为这条金光灿灿的大道上赚得钵满盆满的各位偶像。 哪怕就像每个走进选秀镜头的选手都会充满感情的说我是为了追求艺术，证明自己…… 考美术学院同样是这种心态和口头表达。 不管怎么说，赵磊磊都是个中翘楚！ 自幼书香门第，初中毕业进蜀川美术学院附中，十七八岁已经是名声鹊起的青年画家，然后直接保送进美术学院油画系，从学生起就各种奖项挨着拿，去全国最高水平的平京国立美术学院读研究生时已经去国外收割奖项了，去年更是漫不经心就拿下国内最重的两大奖之一，全国青年美术金奖，无论怎么强调艺术个性，这种获得国家官方认可的大牌，特别是还能保持自身艺术特点的大牌，就不管别人怎么酸溜溜，那都得竖大拇指服气。 起码，实力、人脉都是一等一。 在师徒关系提携力度非常明显的艺术界，这么粗的大腿，简直让考美院的补习生们难以想象会出现在这样的强化补习班教室？ 这就像贝克汉姆走进什么少儿足球培训班似的不可思议。 赵磊磊不是明星，也就没明星包袱，更可能是习惯了这种惊叹围观，眼睛都没抬一下，直接蹲在万长生旁边：“老弟，画，不是这么画滴。” 能听见后面各种议论惊叹的万长生抬眼，想看人。 赵磊磊却扭着头只看画不看人：“老曹说你一点底子都没，这看起来不像啊，有些根深蒂固的坏习惯恐怕是很难改了，这种素描画了几年？” 万长生对着这侧脸：“这是第一张。” 赵磊磊终于哈了声转头：“真的是第一张？” 陆涛都是满脸崇拜的忘了开口，他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个美院毕业生，来做培训班老师是因为比来比去，仿佛自己在教导这种东西上还有些心得，艺术探索就别谈了。 都是读美院，他跟赵磊磊这样儿的是两个世界。 还是那个叫黄敏的女生，撑着膝盖隔着两三个人：“真是第一张，昨天他画结构都还是铁丝箍出来那种几何体，今天就突然像开启了复印机模式似的，很特别很精确，但没有虚实关系。” 万长生终于能面对面看人，那副圆框眼镜后面同样温和的双眼，让他笑起来：“还请兄台指点……” 补习生们终于轰然笑开，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文绉绉的腔调。 赵磊磊也笑，却从皮夹克兜里摸出个手机：“不是复印机功能，而是普通相机和高级单反相机的区别，你看看……” 拿着这台市面上应该最贵的双摄镜头咔嚓嚓的拍了两张，再打开相册给万长生比较：“普通照相机只会忠实的记录所有拍到内容，到处都一样清晰，这叫照片，但只要用单反相机拍出聚焦虚化，或者用这种双镜头拍出虚化景深，是不是就有了前后不同的清晰对比，感觉艺术得多了？” 有钱买，却从来都对这些现代物件不感兴趣的万长生，观音庙背后村里的手机店也买的多半是国产千元机，亲戚们更没人在乎什么艺术性，所以万长生还是第一次看这种手机照片。 认真的捧在手里观看，赵磊磊还很不讲究的蹲在旁边帮他翻照片作对比。 培训生们小骚动，站在那惊叹大画家是多么平易近人，好些学生都悄悄交流对赵磊磊要路转粉！ 陆涛在后面听见，暗暗叹口气，人家这是天才惜天才，普通人还是洗洗睡吧：“好了好了，不要打扰赵老师教学，大家坐回自己的座位去，万同学这是基础课程培训，你们还是做好自己的练习，今天我们针对复杂场景的不同材质处理强化……” 培训生们却大多未动，这种可以称为大师级别的名家来画室指点，堪称金玉良言，怎么都值得听一下吧。 走开的主要是低声抱怨发脾气：“凭什么都交一样的学费，有这种培训？有内幕……” 培训生们也有觉得不公平的，但还是大多数人都只关注在前面那两个背影和画面上。 赵磊磊更充耳不闻，细长白皙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 同一角度同一画面的对比非常清晰，哪怕双摄手机只是故意利用算法做出来的周围虚化，但也确实强行突出了重点中心：“你画的就是没有虚实关系，所有东西都是清晰可见的，这就叫没有艺术性，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就是要在清晰的基础上，突出重点，弱化模糊次要的部分，哪怕在同一件物体上，也有重点和次要之分，明白了吗？” 万长生想了下：“我以为重点和次要的分别，应该是在神韵上。” 周围人表情全都不以为然，你个复印机，不，照相机还敢跟大师争论什么神韵。 赵磊磊蹲姿跟撇大便似的，却哈哈笑：“对，中国画的特点就是用神韵来区分一切关系，因为中国画是很少画物件的，要么人物、要么花鸟山水，不画这种死物，可在西洋画里面，静物绘画是个很大的门类，不光是入门台阶，有些大师一辈子都在画这个，你既然是参加西洋画风格的专业考试，就得把这个思想上的弯儿暂时转过来，明白了吗？” 万长生却指指前面靠在静物台旁边的示范画册：“我是照着那个画的呀。” 赵磊磊更笑，蹲着挪步抓了范画过来翻翻，果然找到一张：“喏，这是我十多年前画的，你放那么远，看到的是整个黑白关系，能看到我在里面表达的虚实关系吗？” 万长生真不是傲慢，他只是根深蒂固的传统国画概念第一次受到西洋画冲击，做出了一个自以为简单粗暴的改变。 以为只要画得像就行了。 这个要求也许对其他考生已经可以接受了。 可显然赵磊磊不愿这么要求他。 太低了。 ：。： 10、天才都是怪物 万长生这个考生，来到大美强化培训班不到24小时，简直有点成为全班众矢之的的感觉。 隔壁两三个教室的考生都闻讯过来看热闹了。 这是哪家达官贵人的x二代么？ 还要赵磊磊这样的大腕来蹲在旁边悉心解说？ 眼前看到的场面很容易让他们觉得不忿！ 他们的当然不知道这条脉络，是因为外面黑板上那幅丁头鼠尾描带来的关注。 看看万长生画出来的这唯一一张复印件或者照相机作品，只能说是技法很惊人，没谁能不顾大关系的这样从一边扫到另一边，还有模有样的不出错。 但是单论画本身，这些培训过几年的考生都能鄙夷他不过是画得像罢了，参加考试能不能得高分都看老师的心情。 艺术，不是画得像就行。 曾经有个市面上的老行当，叫做炭精像，现在很多旅游风景区的古街上还能看见，招揽生意的样品以小燕子或者马爸爸居多，就是把炭精粉末，用毛笔或者别的工具，甚至就是手指，抹出来画成人像，这在以前相机没有发明乃至普及的时候，很多人挂在家里的祖先像甚至遗像，都是用这种方式画出来的。 古时候的文人墨客就极为瞧不起这种有点西洋画特点的玩意儿。 所以到现在学院派的艺术家都会无比鄙夷这种手艺人活计，认为没有艺术性。 这当然有门户之见，但也说明了区别。 艺术必须得提炼，哪怕是考生这个时候都在灌输这种要提炼重点、最美闪光点的意识。 万长生不问三七二十一，看见什么画什么的照相扫描式做法，自然会被考生们嗤之以鼻。 肯定是闭门造车的练了好些年，现在遇到瓶颈，积习难改了吧？ 任你来什么大神，这种根深蒂固的歧途，一旦走进去就很难走出来了。 历史上，能从手艺人转变成大师的，只有一个。 六七十岁以前都是炭精画级别的民间艺人，后来却老来俏的齐白石。 其他人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手艺人的命运。 因为手上的活路一旦形成习惯，特别是这种明显有很多年功底的习惯以后，很难改。 不由自主的就会画成以前的样子。 这种走岔道的考生，其实真的挺多，也许就是启蒙老师带错了路，又或者是一直凭着爱好自学。 以为画得像就是好。 那不如买个拍照手机啊。 艺术就等于是得有p图的功能！ 赵磊磊很喜欢拿手机来打比方：“p图你都不懂？” 万长生其实是很尊师重道的，但他觉得赵磊磊明显是喜欢这么蹲着，所以他也没在意这个细节：“我没用过手机……但我可以马上去买个，也没啥用啊。” 赵磊磊确实很舒坦的把手搁在自己膝盖上，好像跟一起大便的老朋友聊天：“一堆东西里面有主次关系，同一个物件上又有主次关系，再细化到哪怕这点石膏体上被擦伤的痕迹也有远近关系，西洋画素描训练的就是这种不断理清主次关系的观察力，从而对形体结构无比清晰，抽丝剥茧的一点点把简单物体复杂化，这样你遇见复杂的人体和更多物体时候，才能游刃有余的简单化处理，明白了吗？” 周围站着的学生其实有些已经在频频点头了。 很多培训班的老师自己都说不出来这种东西，只会示范怎么画，然后让孩子们自己悟！ 他们大多是从十四五岁开始学画画，能悟出来的都是有天赋。 很多孩子画到这个时候，都只能说是老师怎么教我怎么画，为什么就说不出来了。 但赵晓磊就真的像玄幻小说里面的天阶高手，跑到这初级学堂来，由浅入深的给万长生说了这番道理。 万长生二十岁成年了，高考成绩还很不错，已经有了完整的思维学习能力，又浸淫了画笔十多年，这时候再让他看那示范画册上的素描范画，就和昨天晚上看到的感觉是另外一本书。 昨晚看的是黑白灰关系，他以为照着这样画出来就可以糊弄考试。 当然，凭借他这种让人惊艳的照片打印术，没准儿他真的能糊弄过去。 但赵磊磊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告诉他门道在哪里，不啻为让无字天书多了说明书。 也让万长生那种糊弄文凭的初衷，有了点变化。 就在补习生们惊叹大师的独特视角时候，赵磊磊还笑言：“歪果仁其实蛮傻的，他们就喜欢把画画也搞得像科研似的方法论，只要掌握好这个方法论，无非就是个看谁能堆砌更多主次关系的画面游戏罢了。” 万长生的反应是淡淡的：“呵呵，还有点意思……” 然后在后面一大群补习生差点被他这种很low的装逼给翻倒，有几个女生甚至想破口大骂他不尊重赵老师的时候，这货已经埋头从那半张白纸的另一边重新开始画！ 当然他画的是面前物体的另外半边，同样还是那种唰唰唰的打印模式，可内容却变成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虚虚实实！ 赵磊磊不得不半蹲起来，才能看到万长生在另一边绘制的画面，脸上的笑就有点按捺不住那种，偷偷把手机举起来拍摄！ 就像昨天晚上自己对着示范画册参悟了一阵，万长生就自以为搞懂了什么叫素描，不就是黑白灰的光影关系么。 现在他又秒懂，哦，原来不是要所有地方都画得清晰，远的虚点，近的实点，这多简单。 走着！ 那些关注着赵磊磊动态的补习生，这下是真的下巴都要掉地上。 谁特么说习惯养成以后，走岔道很难改的？ 眼前这个怪物简直就是即插即用的那种知错能改，马上换了个打印模式的感觉！ 最让人无语的是，明明从另一边画过来，最后竟然在画纸中部和之前的画面无缝对接上了！ 严丝合缝的那种对接！ 感觉他脑海里面似乎有张谁都看不见的底稿。 这么看似信手拈来的唰唰唰，却极其严谨的跟底稿分毫不差。 而且两边有截然不同的画风，判若两人的味道。 就是刚才赵磊磊拿手机拍两张不同效果照片，再这么切换对比的感觉。 看似接上的中缝，却有一边是高清画面，另一边带点朦朦胧胧的对比，画质不同步啊。 赵磊磊一直忍住要笑，稳稳的举着手机俯拍万长生打印画稿的视频，这会儿心满意足的哈哈哈结束。 低头指着万长生新的半边画：“你懂了我的意思，但表达还有错，虚虚实实应该有层次，分出最实最虚然后各自一级级往下推，整幅画最重点最闪光的地方最实最精细，然后次之，直到和虚接上，反过来虚也是从最无关紧要的虚无，逐渐变实，你现在就是要么虚要么实，跟手机算法一样的机械，没有分出层次来，懂了吗？” 万长生认真的再看眼那张范画，右下角花体签着赵磊磊的名字，确实是十多年前，可能他还在读附中时候的习作了，到现在还足以当做考生范画。 画面中确实充满了纷繁复杂的虚实变化，灵气十足！ 昨天万长生还看不懂这种虚实变化的感觉，这会儿他就能融会贯通。 这一切都来自于他扎实的基础，还有足够的领悟力。 放下画板跟笔，站直了对着赵磊磊，双手抱拳深深的弯腰鞠躬：“感谢老师教导。” 看着下腰下得都要折了的样子，赵磊磊哆嗦下赶紧站起来，哈哈哈的笑着拍拍万长生的肩：“好，等你考上了美院，我们再来喝两杯酒！” 说完竟然摆摆手就走了，走出去一步，又笑嘻嘻的倒回来：“这张作业给我留着。” 不由分说的拆了用透明胶带粘住角的无缝对接打印件，就乐淘淘的走了。 直起腰来的万长生比赵磊磊还高点，对这莫名其妙来的老师，又莫名其妙走得还有点古人之风，嘴角忽然笑笑，在那楞了一会儿才追着出去，好多学生跟看戏似的，以那个黄敏为首，都跟着追到门口。 可这教室外就是电梯，只耽误这一会儿，看见电梯数字正在往下降。 万长生二话不说就顺着四楼楼梯冲下去。 剩下其他补习生，除了黄敏他们几个凑到窗口去。 其他人都在叹气：“卧槽，这是拜师抱大腿去了……” 11、另类的新潮 殊不知万长生一直冲到快地下车库，才堪堪追上哼着小曲的赵磊磊。 站在自己那辆红色小mini车前回头的赵磊磊也笑：“怎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留个电话号码给你。” 万长生摇头：“相见即有缘，您如果不嫌弃的话，我送您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说着就从兜里摸出那块做练习的廉价印章石，就在赵磊磊眼前，这么飞快的刻了一枚章，竟然就是赵磊磊十多年前签在自己少年习作上的花体名儿。 就刚才那么惊鸿一瞥，万长生居然就记住了人家的签名体刻出来！ 赵磊磊反而释然：“我说呢，你这种空白纸上好像有底稿的画法，原来就是刻印章练出来的功底啊，少见！真的少见！” 因为印章可不就得在方寸之间，一凿一刻的心中有谱，而且还得是反的。 长期练习这种反过来的镜像纹样，自然就习惯了脑海里面得有画面。 当然这是赵磊磊的思路，他也知道这种不需要打稿子的盲画，除了坚持不懈的训练，跟天赋也有些关系。 美术学院可以说就是各种有天赋的怪物高发聚居区，所以见多了天赋，这都不稀罕。 笑着接过这枚印章，毫不拖泥带水的上车挥手走了。 万长生这才是恭恭敬敬的执弟子礼，站在车位边拱手一直目送车灯拐弯消失。 口中略显遗憾：“石头太次，不能刻只凤头送给你呀。” 再回到教室，万长生自然成了补习生们围着的中心，七嘴八舌的汹涌而来：“你怎么认识赵大神的？” “刚你下去跟他说什么了？” “他收你做徒弟了吗？” “卧槽！兄弟，你这牛逼大发了，我们还从来没听说赵大神来给谁单独开小灶的！” “这肯定跟学费没关系，谁能花钱请赵磊磊这样大师来指导考美院的基础课程，他在油画系都有工作室带大学生了！” “我就想考油画系，你能不能帮我介绍请赵磊磊一起吃个饭，我们加个微信呗？” 这位女生要是知道万长生还拒绝了赵磊磊的电话号码，估计得哇的一声哭出来，人和人的命咋就这么不一样呢？！ 万长生只对黄敏笑着拱手：“谢谢你刚才帮我提点。” 黄敏抿着嘴皮把额前头发拨拨：“要不……你再画一张，刚学到的东西要趁热打铁。” 万长生本来想说不用了，他本来想去隔壁看看色彩颜料的课程是怎么回事，三样考题，速写、素描自己已经心里有底，就差这最后的了。 可黄敏的眼神却很炽热：“真的，几何立方体是所有素描基础中最简单的，下一步是水果瓦罐之类的造型，接着才是石膏人物头像，然后还有可能会考真人头像，你这最多也就是跳过了一般同学第一年一两个月的基础，距离考试标准还远得很，还有好几个台阶，不能松懈的。” 万长生抬头，果然教室里面其他同学画的不是石膏头像，就是拿着真人照片在照着画，这确实是需要尝试验证下刚才学到的虚虚实实是不是有道理。 点点头，刚准备把陆涛留在石膏体静物旁边的那几样水果重新摆放，今天一直还没出现过的老曹走进来。 他高大魁梧，起码一八五以上的身材这么随眼看看，哪怕眼睛有点小，却还是注意到万长生这边。 陆涛本来也正想过来跟万长生唠点什么呢，却看见老曹背后走出来个身影，他就忍不住稍微嘶了下。 未曾想，这种下意识的倒吸口气，竟然连成片了。 因为一屋子学生，凡是掉头在看门口那边的都有这种下意识的倒吸口气。 很漂亮的女生，同样是跟刚才赵磊磊把长发束到后面的丸子头马尾，赵磊磊靠名声，人家就是纯粹靠外表就能引起这样的反应。 有人还在小声：“有点像……像那个迪丽热巴？” 旁边立刻就嗯嗯嗯一片赞同！ 一件咖啡色的羊羔领皮夹克，下面细腿牛仔裤，高挑靓丽的造型都压不住她脸蛋上的灵动，高鼻梁、瓜子脸，怎么看都是漂亮的标准典范，偏偏有双看着就有故事的大眼，可以说是沉郁安静，又有点新奇的东张西望。 总体就呈现出这种明明看着好像很青春活泼的美女样儿，看了眼睛却会滞一下，不太协调的感觉。 反正不一般！ 万长生可能就是少数没倒吸口气的，看一眼准备蹲下去自己给自己摆静物造型。 老曹就点他了：“哦，那边吧，万……长生，对吧，昨天来的新生，他也是零基础，这个杜……” 旁边有个中年男性连忙：“杜雯，小雯你就随便玩玩体验下。” 瓜子脸女生回身脸笑眼不笑的点点头：“谢谢肖主任了……” 然后顺着老曹指的方向，款款而行来到万长生这边。 她这种漂亮得有狐狸精味道的女生，骨骼线条都很细，瓜子脸有点尖下巴，大眼睛高鼻梁更显五官尖锐，再来点长剑眉那气场天然的足，黄敏本来还站在万长生旁边的，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 女生都觉得很有压力。 万长生还是笑着点点头，再给那边老曹拱手谢谢，赵磊磊这突如其来的出现，只可能是他的原因。 昨天曹老师不是说了要帮他另外找人强化辅导么，这就是学费之外的事情了。 该谢。 杜雯不知道怎么理解的，顺着他这拱手还看了看。 老曹把小眼睛眯成缝的笑笑摆手示意，就转身出去了，那个肖主任犹豫下朝这边动了一步，还是跟着老曹去了办公室。 关上门，其他人都没听见他对老曹的话：“不管怎么说，我们影视这边是肯定要她去的，天晓得她怎么突发奇想的要来学美术考美院，就当她是玩票，你可帮我照看好了，别出现什么才子佳人的狗血剧，考不上美院我们影视这边兜底，必须要上本科，不是美院就是我们这边的影视学院！” 老曹随手摸包烟抽了自己的丢桌上，身体后仰靠在椅子里：“行，那就说说钱的事儿呗，学费谁给，按天算都可以……” 一脸资本家的冷血模样。 教室里面又有点炸锅！ 平时很难看见这样的零基础插班生，昨天这个万长生已经很离奇了，今天又来个这么有气场的漂亮女生。 反正这大美培训学校这几个班里面几百号学生，她妥妥的校花。 校花肯定习惯了所到之处的目光致敬加语气词感叹，对万长生这种不激动的反应，好像也习以为常，主要是关注他的穿着：“你这……学美术的，确实穿得够新潮啊。” 旁边几个强撑着没散开的男女学生，全都一脸见了鬼的啊？ 万长生这件土了吧唧的黑色夹袄，搭配下面牛仔裤还有懒人皮鞋的穿法，活脱脱的乡巴佬。 这也能叫新潮？ 美女你对新潮这俩字的理解，怕不是有点问题？ 12、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黄敏把自己的画板跟小板凳都挪过来了，却明显的观察到万长生没咋关注那边的美女。 是真的没关注，而不是装着很高冷的那种耍帅，甚至还有很简单的交流：“我昨天开始学的，就是先画这个几何立方体，这里有本示范画册，你可以借鉴下，不清楚问那边陆老师……你交了学费吧？” 杜雯噗嗤，却没等到这个黑夹袄男生继续套磁，她的绘画动作比万长生还要差很多。 起码万长生看见别人是把画板夹在分腿坐的两腿间，他就照着学了，杜雯却是平放在膝盖上，拿起铅笔都无从下笔的随便挽两个圈，自己都觉得不堪入目。 只好侧头看旁边。 万长生已经埋头开始画，不，是打印画稿了。 因为要让杜雯画立方体，他另外随便把几件蜡做的水果模型跟罐子堆在旁边，稍微看两眼，就跟拍照留档了似的。 埋头唰唰唰！ 杜雯苗条腰长，坐小板凳上两条细腿牛仔裤交叉收折，都没找到舒服的姿势，再探头远眺其他地方，激起一片赶紧转回头的目光，却发现所有人画画的动作都明显跟自己旁边这家伙不一样。 可万长生那打印出来的部分，分明就是成品的感觉！ 让美女有点好奇的单手用手背撑住下巴，稍微耸着点单肩看打印机吐纸。 扭着的姿态肯定有人偷偷在拿手机拍背影，因为有快门声没关。 万长生则完全旁若无人，沉浸在自己的艺术创作中，唰唰唰。 黄敏看他稳定的线条，精准的造型，还有那真的开始分出级数来的不同虚实程度，忍不住叹口气，也有点定定的看着打印机吐纸。 虽然黄敏跟新来的女生这漂亮程度差得有点远，可原本也是班上挺出色的女生吧，这样一左一右守着万长生画画的场面。 估计让其他无论男女生，心头都在卧槽！ 这特么是有毒吗？ 其他女生都在对视，没觉得有什么独特魅力呀，只能说是小帅吧，穿得太土了，家里条件肯定有点问题。 一般这种素描习作的要求是三小时，考试就是这个时间，但做练习，解决阶段性的问题可能一两小时都行，但一个上午一般也就画一张完整的。 万长生是打印机呀，效率奇高！ 连左右坐着女生都无法影响他的专注度，唰唰唰的四十多分钟就吐完了这张习作，然后双眼无神的抬头左右看看，好像从什么混沌的迷糊状态出来，就把画推给黄敏：“您给看看这是赵老师说的那个意思么？” 黄敏无语。 其他早就有学生瞄着起身围过来，单独面对杜雯这样的女生会有很大压力，但成群过来看旁边的画就不会。 然后一片卧槽！ 有人总结了：“你这是一张抵我们一年……来来来，再画张石膏头像，我不相信这个能一张搞定……” 众人纷纷说是的，还不惜为这个开盘打赌！ 人像和静物是两回事，土豆这里多点那里少点，还是个土豆，西瓜只要画了纹路谁都能认出来，土罐更是没有标准，这人头，五官比例、起伏结构稍有不对，外行都能看出来。 换谁看见个歪嘴咧齿斜眼的家伙会没反应？ 但黄敏却相信万长生能简单越过：“最多练习几张就行了，可以先画几张没有光影的结构素描找找感觉……” 万长生却笑着站起身来：“谢谢各位抬举，今天上午我这个画得已经有点累了，休息下休息下，我们这边什么时候上那个色彩课程？” 众人一片失望的叹息，转而马上又好奇：“色彩你画过没有？” 万长生诚恳：“从来没画过这种。” 黄敏敏锐：“你画过别的？” 万长生点头：“我以前一直在寺庙里面画墙上的东西，和你们画的这种完全不同。” 大家终于一起恍然大悟，怪不得如此强悍的一张一个样儿！ 原来还是有底子的，这就让大家心里觉得舒服多了。 不再有之前那种卧槽，人生还有什么意义，自己拼死拼活画了这么几年，还抵不上人家来一张画一个改观。 气氛一下就松弛了，有些男生还嘻嘻哈哈的拍万长生肩膀，女生也会凑近些观察这张静物画，实话说，就跟刚才黄敏一样。 单说静物素描这个层面，他们已经觉得没法提意见了。 想想昨天的铁丝框，今天第一张半边照片时候，多少还能说点啥。 现在只能叹为观止，因为知道自己画不出来。 更别说那种变态的打印画法和高速度！ 这种考试的时候就是提前交卷的学霸啊…… 关键还是人家画一张就彻底提升一截的飞速进步效率。 就像明明小学生刚学认字，给本字典就能写作文，再给他说作文写好了能写论文，他居然开始吟诗作对了！ 哪怕是打油诗的水平，也让人觉得很无语啊。 一时之间，顺着站起来的万长生，倒也让大家有意无意的忽略了那个坐在他旁边的美女。 杜雯一直保持那个单手指背撑下巴的动作，好像有点新奇自己居然不是环境焦点，眸子扫视周围，可那些对上的她目光还是有点闪躲。 对很多人来说，这种级数的美女，真的有点hold不住！ 可有些很漂亮的女生也会显得很亲和啊。 她这种压力感真奇怪。 万长生看来是真的不在意这位美女，假装很累的扩胸揉手，溜之大吉了！ 他还是到隔壁画色彩的教室去看看吧，要是早点搞定这两样，这俩月说不定能干脆回家去，考试的时候再过来！ 换个正常的男生，光是这些天能天天接近杜雯这样的美女，都会乐此不疲吧？ 他还想跑。 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位室友都忍不住羡慕他的狗屎运：“卧槽，那女生真的好漂亮……” “居然让你俩零基础的凑一起！” 万长生端着金属餐盘回想下：“眼神还不错。” 丁晓鹏叹为观止：“你坐那么近，就观察到这个？” 万长生继承了寺庙里的传统：“外表都是骨肉皮囊，不要太过在意，眼神才是最重要的。” 付仕亮啧啧：“你没看见林建伟气得铅笔都摁断了两三支。” 万长生笑笑却不在背后说坏话：“为他人不相干的事情都能生气，我不会的。” 丁晓鹏刚要说话：“他……卧槽，黄敏来了，我们要不要给你腾地方？” 付仕亮坐对面，闻言抬头：“我了个大草！那个美女，不，是一群美女过来了！” 万长生都跟着学生食堂忽然安静的场面转头看了看。 真的是杜雯带着一群漂亮女生过来！ 几乎清一色的长发、高挑、白皙脸蛋大眼睛，然后略有区别的或甜美或冷艳，长发或顺直又或者大波浪，身上的衣着肯定比美术班所有女生都要吸引人得多！ 转回来看看黄敏吧，她已经是美术班挺惹眼的女生了，一件迷彩风衣臃肿着，脖子上格子围巾更像个户外玩家，准确的说她身上的衣着就没有凸显自己女性特征的意思，纯粹是个性化打扮，短发还扎了好几个小辫，不伦不类的什么啊。 但是可能经过上午那场洗礼，现在起码不会掉头退缩了，讪笑着还是把餐盘端着过来坐下：“影视班的……那几个我见过，傲得很，从来不跟我们打招呼的，在她们面前我就觉得我是丑小鸭。” 已经低头吃饭的万长生却随口：“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黄敏一下就愣住了，魂都不见了那种。 两个男生更是都忘了看女生，只剩下对视的眼神，恐怕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一连串成吨的卧槽卧槽！ 这特么撩妹于无形中！ 之前说美女外表都是骨肉皮囊已经很装逼了，现在对上女生，安慰人家再美最终也不过是变成泥，不要争那些莺莺燕燕，留下芳香才是最美。 这种致命撩谁顶得住啊！ 男生都要动心。 13、实力真的不允许 其实美术培训学校的餐厅很小，而且是不同专业分开的，付仕亮有透露八卦说这里都是各自为政的几家培训学校，合起来总称教育集团要谋求上市。 就在一楼边上七八张玻璃钢长桌，同时能坐几十个学生而已，更像个小快餐厅，好些经济条件不错的学生都到这个文化创意园门口的饭馆去吃，年轻人总不喜欢被约束在狭小的空间里。 但万长生喜欢这种规律的生活模式，让自己能够腾出更多时间做该做的事情。 眼前的漂亮女生，就应该是他计划外的事情。 杜雯有些戏谑的眼光：“回寝室介绍了下我的新同桌，几个室友很好奇想来看看，都挺漂亮吧。” 万长生不说是骨肉皮囊，也不吟诗了，出人意料的笑着说：“你最漂亮。” 肉眼可见，几个女生之间的神态表情都变了！ 哪怕有人控制得蛮好，但也有人真是按都按不住的翻白眼不屑。 有人说漂亮女生之间都是塑料花姐妹情，谁不会孤芳自赏的觉得自己最美丽啊。 黄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从之前看见万长生的不到24小时里，一直都给予她虽然外表有点乡土味，但总体是个谦谦君子，还带点古风的那种儒雅青年印象，特别是安安静静坐在画板那勾铁丝框的时候，就有点吸引她。 反正比绝大多数小两三岁的考生们显得要成熟稳重许多。 谁能想到他居然当着几个这种级数的美女，公然献媚，或者说是公然挑拨。 她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因为前者太傻了。 后者又有点……腹黑？ 杜雯却没什么局促生气，反倒笑着坐下来：“不请美女喝点什么？” 食堂也提供酸奶、可乐之类的，还有自动售卖机，刷卡就行。 黄敏赶紧扭头看万长生反应，手里恨不得变出一瓣哈密瓜！ 万长生的挑拨痕迹更重了：“我只请最漂亮的那个喝。” 刚才翻白眼那女生再也按捺不住：“草拟吗，你特么是什么玩意儿，穿得跟个土包子似的，还装什么比啊！” 万长生一点都不生气：“看吧，再漂亮的外表，一旦性格脾气不好，骂人时候扭曲的脸要多丑陋就多丑陋。” 气得那个本来还算气质冷艳的漂亮女生，差点飞起来踹这个穿黑夹袄的乡巴佬！ 都不顾自己还穿着裤袜跟漂亮的百褶短裙了！ 其他俩女生连忙拉住她，还有一个帮着往外推，自然而然的就都走了。 从美女群进来，就肯定是里里外外美术生们瞩目的焦点，羡慕这个插班生真是艳福齐天，甚至有点羡慕他那两个室友，早知道我们也跟着套近乎了。 但万万想不到，短短几秒钟前后，万长生就能把美女们气走！ 这真是能耐。 别人看见美女都恨不得跪舔了，他也太另类了吧。 剩下杜雯坐在餐桌对面，这回是单手用手掌托住下巴：“你惨了，你得罪了这么漂亮的女生，太没有风度了，甚至有点恶毒。” 她这么说话的时候，因为托住了下巴，所以脸蛋还会在掌心动，看着挺可爱的。 付仕亮跟丁晓鹏早就看得呆若木鸡，可能换做他们很难心平气和面对这样的美女，总会患得患失在乎自己的形象或者风度，在乎自己给美女留下什么印象。 万长生不用，他趁机一瞬不眨的观察近在咫尺的正面脸蛋：“我又没特指谁，她自己心虚。” 杜雯继续动脸蛋：“前面一句。” 万长生面不改色：“哦，那不过是因为我诚实的说了句真话。” 黄敏竭力忍耐，但还是伸手捂嘴，不然真的要噗嗤或者卧槽。 因为付仕亮已经忍不住卧槽了。 杜雯好像在演偶像剧似的，看都不看旁边可怜的配角：“你的灵魂和外表不太相符啊。” 万长生回应：“你也是。” 这下三个旁边的男女生都一起卧槽！ 杜雯终于有点挡不住这种恶心的台词，喉部有个吞咽的动作，但是很隐蔽，笑着站起身来：“有点意思，喝点什么，我请客，下午希望你能教我点干货。” 万长生四平八稳的：“矿泉水吧，反正白水都行。” 杜雯转头对其他三位：“你们是他朋友？我比他大方，都请，你们喝什么？” 丁晓鹏荣幸到要爆炸：“鲜橙汁！” 付仕亮反应比他快：“我来我来！我去买……” 黄敏没做声，可能觉得就算是变成泥，对方也比自己香。 杜雯显然不像万长生那么贪财或者市侩，笑着转身真的去自动售卖机那边哐哐哐的直接买了五瓶饮料，但是只拿了两瓶苏打水过来，付仕亮屁颠颠的跟着把那三瓶捧过来，很珍贵的样子。 黄敏抓紧时间给万长生小声说：“你也说过那句有点意思的！” 万长生接过苏打水，喝人就嘴软：“你为什么要来学美术，我是假的零基础，你是真的零基础，不可能考上美院的。” 杜雯答非所问：“你都故意把她们撵走了。” 万长生摇头：“她们影响不到你，再搔首弄姿，再无知庸俗，那都是她们的事情，所以我故意羞辱下你所谓的室友，你也没什么反应，你根本不在乎她们。” 杜雯的对话好像跟万长生不在一个频道：“你如果打理下，修个眉去下黑头，再把衣服换了，黑西装配黑色圆领t恤，略紧身的那种，你的美貌就出来了。” 三位配角连忙借着喝水，用瓶子遮挡自己的眼睛偷看万长生，黄敏昨天就觉得这乡巴佬面目清秀，轮廓分明，这会儿连忙偷偷点头表示赞同。 俩男生只惊叹美貌这个词也能用在男的脸上？ 万长生竟然说：“谢谢，太帅的话我怕拒绝不过来……” 旁边仨终于忍不住，黄敏呛着了，咳得空空空，眼泪鼻涕一起的那种，俩男生喷水，还好都避开了美女。 万长生顺手在桌上扯纸巾分发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温柔体贴的行为触动了杜雯。 遂开口。 三位配角狼狈中，竟然听见一句他们绝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话：“要不我们出去合租个公寓吧，我给钱。” 黄敏这下真的呛到气管了，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丁晓鹏手里不由自主的捏了下水瓶，鲜橙汁滋了他一身，付仕亮好点，使劲拿纸巾擦耳朵，而不是滴水的嘴和下巴。 事实证明他这个举动才是英明的。 因为万长生居然非常非常非常装逼的回答：“我考虑下。” 付仕亮擦过的耳朵清晰听见这句话，看眼旁边又滋了自己一裤裆的室友：“我现在突然很想打人，你觉得呢？” 丁晓鹏只是把鲜橙汁举起来从头上倒：“我想冷静下。” 黄敏咳得都要断气了，很可能最后两句对话都没听见。 杜雯笑着点点头：“那我先去收拾东西，跟她们住在一起确实有点难受。” 付仕亮孤军奋战的跳起来，拳打万长生，可是只一拳就哎呀呀：“你是钢铁侠么，身上这么硬，玩健身的？” 黄敏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都勉力伸手去捏了把万长生的胳膊，确实感觉到和面容不相称的强壮。 万长生顿时有点怀疑，这个学美术的就真这么开放？ 男女之防如此淡薄？ ：。： 14、红颜真的祸水 下午再上课的时候，美术班的补习生们都看见杜雯推着个黄色的滚轮行李箱了，有点吃惊。 反正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中午食堂的那三位配角同学都没唾沫四溅的传播八卦，真正诠释了三缄其口的意思。 但是看他们仨的表情都不一样。 有沉默呆滞，有恶作剧，有难以置信。 总之都有种老子提前知道剧情，但是忍住不剧透，就是要看你们一脸惊愕的样子。 万长生比箱子还进来得晚，他溜到隔壁上色彩课的教室去看了一会儿，上午就看了一阵，但没找那边的女老师提问，纯属门外汉站在那看热闹。 反正跟他熟悉的那点墙面画壁画的技巧差别又是极大。 除了得用颜料画出光影体积，那些大块大块的笔触，非常粗糙的笔触，和中国画里面哪种都沾不上边。 万长生只能理解为考试时间有限，大家得飞快的抓紧时间？ 习惯了在观音庙前做点什么都应该等价交换、手艺吃饭的万长生，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课时，就不能去贸然给人家老师增加负担。 轮到自己上这个色彩课程的时候再说吧。 他只是习惯性的想提前预习下，感觉这个比素描麻烦。 当然更麻烦的是回到教室，看见杜雯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那个亮黄色的箱子极其醒目，黄敏都没有待在零基础小灶这边了。 万长生本来打算收回脚步，回寝室翻看下买的那几本色彩范画书。 杜雯好像瞥见这边，抬头对门口笑了笑开口：“你考虑好了没？” 和有点狐狸精味道的漂亮脸蛋不同，杜雯的声音不娇媚，还有点略沙的鼻音，可不管怎么，整个教室所有目光全都转过来看万长生了。 中午食堂那一幕肯定还是很多人远远看见了，台词虽然不清楚，但两位新生有交流大家是知道的。 现在都很吃惊这种交流的语气，很熟的那种旁若无人。 万长生在老家就习惯了被众星捧月的浮夸荼毒，真心想低调点。 可上午赵磊磊来那一出，就成了所有同学的焦点，现在这位女生，让他真想转身就走。 只是看着那脸笑眼不笑的表情，万长生似乎再次感受到了什么，迟疑了下。 杜雯继续旁若无人：“我上网查了下，这会儿周围公寓很紧俏，要租的话得马上抓紧时间。” 就像付仕亮、黄敏他们赶紧心满意足转头看到的那样。 整个教室里面差点成了油锅里面撒了盐。 哗的一声闹腾开来！ 这是什么？ 刚刚见面才几个小时，这是要同居的节奏么？！ 美术学院对男女关系确实没有那么严防死守，学生情侣，甚至师生情侣在外同居的事情比比皆是，考生里面也多，但这也太离谱了吧？ 这个女生看着这么漂亮，怎么会如此毫无廉耻，要说这个男生看起来是有点清秀白皙，可身上穿得也太土气，两人之间的反差也太大了。 完完全全的天壤之别啊！ 最关键是这才认识多久，而且这是考前强化补习班，大家到这里来的目的，拿着父母每个月差不多一万左右的学费，为的是抓紧时间突击强化专业技巧面对考试的，这么明目张胆的恋爱还同居，是男的有特长功能，还是女的饥不择食？ 怎么看也不应该是这种级数的美女主动说这个啊。 还隐隐有点公开故意要挟的意思！ 全都在瞬间安静不相信自己耳朵以后，找身边最近的同学验证刚才听见的话！ 教室里面肯定哗然一片的叽叽喳喳。 大多数还是高三左右年纪的补习生们就像看见外星人一样惊奇。 无论男女生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喊多少个卧槽都无法排解他们心头的感叹！ 非得吟个诗才能抒发！ 可在万长生眼里，整个教室如果像烧开的水面那么翻滚，杜雯就是像从沸水里面探出手来的溺水者，周围全都在动，唯有她一动不动的拼命伸手般醒目。 很奇妙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艺术敏感。 正好陆涛走进来，奇怪：“上课了上课了，这么闹腾做什么，万长生你这张不错，巩固下就尝试石膏头像吧，我还很好奇，你画石膏头像会是什么效果，特别是西洋头像，你画出来是什么感觉呢……” 他好像挺相信万长生的实力，只是拍着男新生肩膀走进来，看看女新生就招呼其他学生开始继续课程。 所有其他补习生现在面对的基本都是真人头像，都是起码学了两三年以上的最后环节，甚至陆涛都不是教他们画人像，而是大家都学过，汇总到一起由他来特别提示调整，各种不同老师带出来的风格各异画法，在他这里做些更能符合考试标准的调整。 这学费贵就贵在这里，由最靠近专业院校熟知风向的专业老师，调整最符合考试要求的窍门。 陆涛还真不是教基础入门课程的，所以连赵磊磊都来了，他自然不跟万长生多说啥。 当然也就更不会给杜雯说什么，这么漂亮的女生，还有两三个月就要考试，完完全全的啥基础都没有，不是来玩儿的是什么？ 这就像万长生之前接触过的那几家培训班，不是看在他大舅或者钱的面子上，人家根本就不会搭理。 几十上百个学生带着，不可能单独开小灶，何况开小灶都几乎没用，还可能惹一身骚。 万长生算是被推着走近些，看见杜雯放在膝盖上的画板画纸上，比上午的那不知所谓的两个圆圈，又多了三角形四方形，小孩子简笔画的那种水平，纯粹连几何老师画的都不如。 估计陆涛也是瞟到这个，才招呼其他人去了，带这样的学生很砸牌子的，多付出点特别关注，没准儿他就等着一堆投诉吧。 何况还这么漂亮，全都盯着呢。 年轻男老师对上这种得特别注意，很容易显得心里别有用意。 万长生就像无数次坐在观音庙前小摊上，飞快的看眼杜雯的脸，再看看周围好些学生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魂依旧在偷瞄这里。 只好坐下来，问得却很奇怪：“真的下定决心很想学画画？” 杜雯美眸闪动，看似漂亮灵动的脸蛋上，那实际上一直都有点冷漠沉郁的眼神都真的动了动：“你怎么知道？” 肉眼可见的零基础，来时候那个什么肖主任不是说了随便玩玩体验下。 无论谁看了都会觉得是玩玩。 好像漂亮女孩子对什么感兴趣都会觉得是玩玩。 万长生用下巴指指那个箱子：“你这决心可不一般。” 杜雯笑了：“你确实有点意思，能帮我吗，你也是昨天才来的零基础，我看你这一天就能画成这样了，很简单的样子。” 万长生能说什么，自己浸淫传统绘画十多二十年，付出的汗水跟心血远超这些临时抱佛脚的补习生，更不是眼前这样的真正零基础能比，正大光明的看眼那歪歪扭扭的几个圈和三角形四方形，再看看自己最新的打印作品，这巨大的差距让他都有些无奈：“你这个难度很大哦。” 杜雯不是傻，甚至可能是极其聪明：“所以才希望能请你做私教，帮我完成这个看起来不太可能的任务。” 万长生嘴动了动，还是那双很有故事的眼睛，透着与外表不相符的眼神让他叹口气：“那试试看吧……我这……” 没等他提出是不是应该有学费的问题，杜雯已经笑着站起身：“好！两个月时间也不差这几小时，我现在去搞定公寓的事情，你电话多少？” 万长生第几次被提醒到手机这种通讯工具了：“我没有手机，我说的……” 杜雯那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漂亮脸蛋终于波动下，做了个吐舌头又很好看的鬼脸：“晚点你帮我把箱子拿过去吧!” 说完毋庸置疑的就转身出去，在好多偷偷瞄着的目光关注下，经过付仕亮的时候拍拍他肩膀，问他要了手机号。 可把付仕亮激动得一下午都没法集中注意力画画！ 红颜祸水，可能就是用来形容这种场面的。 15、终于知道你是个什么人! 下午几乎整个大美培训机构的学生都在教学楼窗户、走廊跟各种能伸脖子的地方，欣赏了这个苦涩的青春记忆。 看新来一天的美术插班生万长生，推着新来的美女插班生那口行李箱出校门去，背上还背着个绣了图案的蓝黑色包袱。 称呼杜雯为培训学校的校花没什么问题吧。 男生可能会想书中自有颜如玉，特么这块玉这么快就被盘走了？ 女生也许更不爽，漂亮就能肆无忌惮的选择么，想选哪个选哪个，这男的明明看着还有点才华有点气质，立刻就跪舔了？ 特别是有些欣赏水平比较独特的女生，觉得那个包袱斜挎着还挺帅，询问谁的手机照片清晰点，那包袱上的图案是什么！ 而且这个培训机构指的还不只是美术班，隔壁楼的影视班、舞蹈、声乐、器乐班都在看这个八卦。 毕竟这轮培训最早的从春节过后就开始了，人少的时候各专业补习生是住在一起的，总有些相互先熟悉起来的关系，都是年轻男女，住在这么个创意园区的校舍里很快就会相互串联起来，谈恋爱的也有好多对儿，还不仅限于男女之间，八卦自然不会停歇。 午后其实就有人在发表路边社新闻，杜雯到影视班也不过一个月时间左右，去了就是全场霸屏的效果，各种专业老师……嗯，就有点像这边几位专业老师围着万长生的感觉，手拿把掐能考上的气势，只是区别在于平京电影学院到江大影视学院这样从上到下诸多选择里，哪个把握更大。 谁知道前两天毫无征兆的说想学美术，然后就转过来了。 没听说她跟任何同学还有老师有过任何矛盾瓜葛，平时爱笑爱闹的挺随和呀。 可能是那群漂亮女生之间觉得的随和吧。 要说长得英俊帅气的男生，影视班那边才比比皆是吧，奶、狼、泰迪、田园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怎么就突然看上了万长生呢。 而且明显是她先有转专业的想法，万长生才来。 两人根本不可能以前认识，更不可能有交集。 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人头孱动的各种窗口栏杆边，说不定还有不少老师的身影。 培训机构只负责收钱强化考前内容，所有生活、身体上的事情都是孩子自己负责，这是所有班级交费签字的单子上明文强调的事情。 学校只是提供个食宿学习的地方，尽可能帮助孩子们提高专业水准，不负责人生引导和人身安全，起码只保证校内正常安全。 出去租房子同居的事儿，其实真不少，培训学校管不了。 只是这只见面几小时就出去，还双方都这么引人瞩目的，算是头一遭。 肯定创纪录了。 好多老师的见闻里面，几十年来都是头一遭。 整个大美培训机构的浓郁学习氛围都冲淡了不少，以往热闹拥挤的画室、练功厅、演奏室都有点冷清。 从下午到晚餐再到各专业各寝室卧谈会，几乎都在讨论这事儿。 不少人甚至有点难以入眠。 可能是想到那俩正在干嘛的场面了。 最苦涩的可能就是付仕亮。 因为四点过的时候他那手机铃声响起来，接听起这么陌生的号码，只有一把略有鼻音的沙声：“你好，我找万长生，把电话给他好吗，谢谢……” 晚餐在食堂，就已经好多人戏谑的给他取了个绰号：“门卫老付！” 哪怕杜雯很有礼貌，哪怕万长生还拍拍室友的肩膀表示感谢或者歉意，都掩盖不住付仕亮脸上的失望。 所以万长生走出校门第一件事就是打算先给自己买个手机。 可这边比美院外面街区少了很多很多商业气息，除了公交车站临街一排排餐馆火锅店，就是小超市跟楼盘小区了，没有任何卖手机的店铺。 还不太熟悉这种城市商业分布的万长生拖着箱子走了一两百米，就决定还是先找到地方把箱子放了再说。 这个不难，他多有生活经验的随便找路边阿婆大爷询问两次，就在街对面一片社区找到了杜雯电话里说的地方，距离学校很近，直线距离两百米，门口保安还很严格的要万长生拿身份证登记了。 观音庙周围村子没这种楼盘社区，但住在市里的大舅这样亲戚家很常见。 万长生敲响座10-房门几秒钟，脱了外面羊羔领皮夹克，米灰色绒衣上下都露出牛仔衬衫的杜雯，头上戴着顶用白纸折的船型帽过来开门：“发现有点脏，我就试着打扫了一下清洁，挺好玩的，谢谢你把箱子拿过来。” 确实应该是在劳动，脸蛋有点绯红，比之前看见的漂亮显得生动很多，主要是双眼不那么冷漠。 这让本来进门就准备先说这个单独培训报酬问题的万长生有点闭嘴，起码这时候说不太合适。 不过他也没捋起袖子干家务的习惯，家里有的是人做事，连欢欢都理所当然的认为长生哥是做大事的，哪里需要做家务。 更不用说万长生的妈。 所以推着箱子进屋，脚下还绕开了杜雯杵着的拖把，首先跃入眼帘的就是客厅茶几上堆满的颜料、铅笔、画纸等各种绘画文具。 专业美术院校哪怕考前补习生，一般都不会买那种成盒套装的什么多少色颜料，因为实际使用量非常大，各种颜色消耗参差不齐，所以都是单个颜色分开一堆堆买，来美术班不过几小时的杜雯，居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尽是单种颜色的一盒盒摞在那。 除了证明她家经济条件比较好，还证明她确实是聪明的。 很善于观察人的万长生确认了自己之前的看法。 这就让他觉得舒心多了，和聪明人打交道很轻松的，就像他俩之前那有些莫名其妙的交流。 其实就是两个智商高得有点多余的小年轻懒得说废话的直接试探。 万长生感觉到这个女生有极为强烈的考取美术生意愿，女生发现万长生是能够超级强化提速的bug，所以抓紧这两个月每一分一秒的时间，搬出来住在一起贴身指导就是最合适的。 不浪费一丁点时间。 两人压根儿就没考虑半点男女之间的那些破事儿。 只是万长生没有答应同意的必要，所以杜雯得步步紧逼。 而且她再次证明了自己经济条件不错：“沙发上有个手机，算是给你的报酬，电话卡先充了两百，知道怎么装卡吧。” 万长生果然看见沙发上有个精致的崭新盒子，上面还有张电话卡信封。 也许在某些男生看来，能接近这样的美女是要花大价钱的，免费陪着住一起，人家女生还做清洁，已经是人生巅峰了，现在还送个手机，应该感动涕零的想入非非吧。 肯定是对自己有好感！ 至于细心的帮忙连电话卡都准备了，简直应该是仙女下凡！ 起码杜雯的语气就是这样，还尽量平淡点免得伤了这个穷男生的自尊。 万长生没有感动，拿起来掂掂，好像就能掂出来价钱似的，可自认为见多识广的他除了知道这iphone手机算是挺贵的，电子电器真是他的盲区：“多少钱？” 杜雯也许一直都有点好奇这个男生的反应跟她看到的都不同：“七八千，怎么？不用太在意……” 结果万长生摇头：“那不够啊，我这培训费都交了两万多，你这我恐怕要付出更多的时间精力。” 本来还以为自己挺大方的杜雯噗嗤，好看的大眼睛噎住好几秒，再重新扫视了下万长生：“我……明白，这段时间你的学费跟生活费，我都承担了，行不行？” 谁知道万长生还是摇头：“不够，手机钱我给你，住在这里的费用我承担一半，伙食费那是我应该自己付的，跟你无关，你的培训指导费用，看在你确实想改变点什么，那就便宜点，一个小时五百块，我们每次打表计算。” 杜雯那张略显挺翘的红唇小嘴，不由自主的张开，o形那种持续了好几秒，才好像发现自己也有点呆滞的赶紧摇摇头恢复到出厂设置：“我终于发现，你其实是个市侩的直男癌！” 啥？市侩很容易理解，万长生对直男癌这种新名词还不怎么熟悉。 16、不撩已经是很仗义 是什么促成了万长生，答应给这个完全没有绘画基础的女生单独辅导。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反正肯定是和杜雯本身没什么关系的，当然，那种和聪明人相处的舒适感，也是个加分项，美貌能加分多少就不见得了。 这是在教室认认真真听了一下午陆涛给其他学生讲课，倾听陆涛讲解人像画的各种要点以后，还有自己捧着示范画册给从头仔细翻看的结果。 现在摘下包袱坐在沙发上，取出兜里的绣花荷包，看看里面五张银行卡，分别是贾欢欢一直给他的各种零花钱，家里一直给的零花钱，这次出门母上大人特别给的学习资金，另外两张是大舅和二舅分别偷偷塞给他的。 总不能摸银行卡给对方吧：“你给我个手机实数，我待会儿下去取款机取了给你。” 看着那穷兮兮的布荷包，杜雯杵着拖把不知道为什么想一下打过去：“你也说了培训班学费交了两万多，平摊下来每天三百多，你敢要我一小时五百，凭什么？” 万长生笑了：“我平时说一两句话就能得一百，我按照这个计算的，一小时我得说多少话了，而且还得费心。” 杜雯自己都没发现，自己那冷漠沉郁的眼神，因为这个男生已经好几次消失殆尽，现在气得笑，把手里拖把砸地上：“我拖地了，你也享受了，给钱！” 这个万长生认可：“可以啊，清洁工每个月一般两千块，你要赚这个钱那就算你的工作，我承担一半，给你一千块。” 杜雯觉得自己像个气球，被哧哧的打气筒打得要爆炸那种：“找房子也是我跑的！” 万长生好整以暇的起身打量房间环境：“也行，你觉得哪里应该分摊，我该给你钱的，列张清单出来，合理的我都会给，你是女人，我让着你，你住大间吧。” 说完施施然的提着自己的小包袱，进了小卧室，还关上门。 挺干净明亮的两居室，中间是个方正的客厅饭厅连在一起，两间卧室在两边，很适合这样的合租关系，万长生觉得很满意。 主要是他也习惯了这种被服侍的生活，什么周边事务都被人安排好，自己只管享用就行了。 留下外面的漂亮女生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看手里的拖把，还有头上的纸帽，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保姆似的在争取底层人民的劳动权益！ 求着给涨点工资，能不能交上五险一金？ 或者把交通费给报了？ 高傲如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落到这种局面？ 气得把帽子都抓下来揉成一团，又扯开撕成了碎片！ 洒一地，那就干脆不收拾了，凭什么我做！ 把拖把再砸地砖上一次，不够响，她还踢了一脚！ 很孩子气的那种。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在里面听见了这点撕纸的声音，万长生的声音远远的飘出来：“我睡一下，如果需要上课提前两小时告知学习时间，我同意了就到时间计算，一个月结账一次。” 杜雯差点发飙把黄色箱子砸向客厅阳台的落地玻璃了！ 还好26寸的航空行李箱实在是有点重，没能得逞，也让重压下的美女清醒过来，诡诈的眼珠子转转，深吸两口气，就坐在沙发茶几边唰唰唰。 她当然不是绘制画面，拉清单呢！ 而且还越拉越高兴，兴致勃勃的那种，之前那些眼底的冷漠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本来就不是个小肚鸡肠的性格。 万长生小憩半小时出来，看见她还在喜笑颜开的写写画画，自己就绕开地上的碎屑拖把之类出门吃饭。 杜雯已经没了火气，很冷静的叫住他：“现在六点，七点开始上课没问题吧，上到晚上十一点行不行？我做了张学习时间表，你看同意不。” 万长生绕着纸屑又回来把清单拿过去，开口就是：“没问题……你这字不行，张牙舞爪的没个章法，可惜了中间的一点灵气。” 天地良心，杜雯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比同龄人成熟又聪明，看绝大多数人都有点看傻子似的藐视冷漠，挺难跟人动气的，就像成年人看小破孩儿的感觉。 这认识才多久，居然能被万长生轻而易举的把火气撩起来，然后又在一句话之间烟消云散：“你管……啥灵气？” 万长生才是心里笑笑，原来这外面的美女也差不多嘛，低身把那张清单展开共赏：“写字是有结构的，点画之间，部分之间，字与字，行与行，局部与局部，局部与整体，正文与旁注等，呼应关系无处不在，文章会隐瞒一个人的真实想法，但字如其人，笔画与笔画、字与字之间的呼应，上引下带，整篇看来的气势贯通，充满的都是气韵精神，你满心奇思妙想的高傲，却不得其法的横冲直撞，好好梳理下，超然而出，就会找到种高妙去处，懂了吗？” 坐姿稍矮的杜雯，抬眼看说这番话的男生时候，表情应该就是香肠嘴的梁朝伟那个眼神。 灿若星辰的眸子猛往上翻，下面露白，透出“卧槽，你特么是在哄我还是在吓我，但我信了”的那种内心独白。 万长生笑笑直起身：“这不是算命，里面有点拆字的技巧，但更多是对书法的理解领悟，看多了就明白了，通常我说这番话以后，就应该给我一百两百块钱了，没有骗你吧。” 还好杜雯不是观音庙前面的善男信女，噗嗤的聪明：“你刚才同意了，七点开始上课收费，现在没计时是免费期。” 没钱收，万长生就觉得无趣不想说话，点点头收起清单，示意上面有个金额，应该主要是手机和两个月的房租费用。 意思是待会儿他回来就给钱。 可他刚走到门口，杜雯就跳起来边穿外套边跟上：“吃饭吧，一起，一个人很不方便。” 万长生还有点纳闷，一个人吃饭有什么不方便的，但没钱拿的谈话他就没多大兴趣，老神在在的点点头，按电梯。 双手交握自然下垂，翻眼看着那上面楼层数字变化。 搭配他身上的黑色夹袄，就像个老冬烘。 迂腐老头子的样儿。 所以时髦靓丽的漂亮女生跟他这么并肩走出去，别人看着太奇特了。 百分之一万不搭的那种。 电梯里面万长生都一言不发。 杜雯似乎没被高昂的私教费吓住，抱着手臂打量万长生，很仔细很仔细的那种，应该主要是想分析万长生的经济状况。 可是从外表上，无论哪里都看不出来万长生是有一个小时五百块收入的档次。 所以她看得饶有兴致也不说话。 走出小区，外面次第毗连的全都是各种饭馆、药店、小超市，杜雯随手点了个江州最常见的火锅馆。 万长生也没什么意见的跟着一起，只是他习惯性的把这双手互揣在黑夹袄袖口里，饶是虎背熊腰，也很容易看成是乡下人的畏畏缩缩。 街头火锅馆虽然不势利，但看着这不搭的两人目光就太多了，基本上都是先被杜雯吸引，然后看到旁边的冬烘。 人家接待服务员都下意识的把点菜单给杜雯：“几位？” 杜雯指指跟着坐下来的冬烘，敏锐的发现万长生一点张嘴的意思都没，坐那把目光更多投向周围喧哗热闹的市井生活。 本来习惯于掌控局面的杜雯突然就有点不忿，把点菜板丢过去：“你来点！凭什么像大爷似的坐享其成。” 万长生接手了但理直气壮：“从来没点过，有什么不合适的担待下。” 然后唰唰唰的在各种菜品后面打勾勾，完成丢给服务员。 杜雯连忙要过来看他点了什么菜，希望分析出来点内容。 她没发现自己已经带着很强的好奇心，想了解这个男生了。 ：。： 17、一百块都不给 不是装酷装冷淡，而是真正的体现出实力，却不张扬跋扈的炫耀。 这才容易引起聪明人的兴趣。 杜雯就肯定觉得自己很聪明，观察得非常仔细。 通常这种专注的目光，只会出现在恋人之间，如果不是含情脉脉，那就是在抓男朋友出轨的痕迹了。 所以坐在火锅馆里面这双男女，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万长生点菜几乎是随意的，可在杜雯审视下，确实都是价格比较高的菜品。 譬如同样是毛肚，万长生随手就选贵的那种什么专属牛场出品。 还点了一瓶二两装的白酒，虽然是很有名的厂家，但肯定是廉价低端产品系列，万长生只打开抿了一口，就有点受不了那劣质的刺鼻，扔旁边不动了，也不在乎浪费。 火锅是个很下里巴人的美味，再高档吃起来都有种红汤沸腾，汗流浃背的江湖气。 可万长生吃得很悠然，长长的筷子只抓在末端，精确把控烫菜的时间，优雅的挟到调料油碟里，很规范的左右拌两下，放进嘴里，眯上眼享受那种味蕾在鲜香刺激下的绽放。 完全符合他身上冬烘气质的黑夹袄，就是个很会吃的老饕。 还特么很讲究！ 偶尔遇见菜品不佳的，吃一口皱皱眉，就再也不碰了。 这绝对不是杜雯之前猜测以为的那种穷则发愤图强的家庭困境，确实符合每小时五百块的价位。 万成生随便她看，也不说话的自顾自吃好，看杜雯还在磨蹭，就坐在那开始试着把玩手机，他不是没用过手机，而是自从高中毕业回了家里，就24小时待在观音庙周围，巴掌大的地方，随时都在母上大人的掌控中，他懒得再揣个手机在身上碍事。 最主要是他觉得玩手机耽误事儿，现在也主要是给母亲发消息，报上自己的电话号码，一切安好的勿念。 果然，发送以后万长生的手指在桌面上静静的敲了十下左右，那个熟悉的号码就打过来，接通以后慈祥的母爱隔着两三百公里都很热烈：“没有打麻将，我在跟你二婶她们摆龙门阵，住在学校冷不冷？听你二舅说四人间宿舍还没你那颜料作坊大，辛苦你了。” 听着高级手机传递过来的小心翼翼麻将块轻微碰撞声，万长生脸上有不由自主的温暖笑意：“嗯，记得多走走散步，我住在寝室呢，还是有点不习惯，所以另外找了个公寓楼搬出来住了，就在学校街对面，这样睡觉安静，各方面都自在些。” 当妈的赶紧：“好好，住得舒服点最好，我看了你大舅的照片，有没有什么好看的女娃呀？” 万长生看都不看对面好看的女娃，还是跟哄小孩子似的：“我知道嘛，这些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记得多赢点钱，尽量不要做清一色，你就是喜欢贪大……” 孙二娘哈哈哈自豪：“刚刚才……哎哟，又来套你妈的话！” 万长生嗯：“我是要你长命百岁，我不在家……” 杜雯听着这明显带些乡音的家常口吻，啰里啰嗦的絮絮叨叨，嘴角有点讪笑。 吃过饭她举手示意结账，起码说了几万块钱话的万长生才把电话挂掉，看眼账单，指出其中有个菜没上来，应该扣除，然后施施然的起身往外走了。 正在拿手机扫二维码的杜雯，突然又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或者说跟班！ 扣了那个菜钱，好气又好笑的出来，却看见万长生正在旁边的自动取款机上取现金，上万的那种！ 终于有点确认这个家伙是跟现在的城市生活有点脱节，快步冲上去的气势，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旁边的路人估计都要喊小心抢劫了。 美女有点没好气：“你不会绑定银行卡在手机上，然后所有金额、消费都用手机来完成吗？” 万长生无辜的举起手里的手机：“最近两年我真的没用过手机，不熟悉这个。” 准确的说，这两年万长生到观音庙前面摆摊都少了，忙，但他知道算命小摊都能扫二维码。 他觉得没有收现金爽。 杜雯看眼那哒哒哒吐出来的现金，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自己弄，回去我教你……”然后猛然兴奋：“收你一百块培训费不过分吧？” 换任何一个凑趣的男生都会嗯嗯嗯，不过分，多有情趣的事情。 万长生莫名其妙：“我不需要，而且就算要弄，我肯定也会去银行或者营业厅咨询柜台，才不会受骗吧。” 杜雯发现自己在这个男生面前，完全没有以往的满满优越感。 因为人家什么都不稀罕她。 万长生只是不熟悉独自生活，但有很强的自理能力，随手在小超市买牙膏牙刷毛巾洗脸盆的时候，杜雯双手插兜的跟在旁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跟着，结果顺便把纸巾、口香糖、零食、饮料买了一堆，最后就发现比万长生的还重。 还好万长生看眼，毫不犹豫的伸手提了走。 让店家对这分别付款，又没有任何言语交流的年轻男女关系有点纳闷，还提醒杜雯可以关注他的微信号，随时发消息送货上门。 杜雯没言语的双手插皮夹克兜里出来了。 换万长生好奇：“为什么不要他送货上门？” 杜雯耿耿于怀：“一百块！” 万长生哈哈笑声，就不问了。 他忍得住，杜雯忍不住，才走到小区门口就承认：“这是基本的安全防范心态，让不相关的人知道我微信号、还有住址，两三样信息交叉一起来很容易就能找到我所有的信息，对于我来说，危险是无处不在的，假如我一个人在家他送货上门图谋不轨怎么办。” 万长生看眼她那是很容易让人犯罪的外貌，居然长长的叹口气。 却也没问为什么就轻而易举的让他一起合租。 杜雯又有点牙痒痒，可紧接着她轻而易举的走进小区，万长生却被拦住要求登记。 黑夹袄无力又无奈：“我跟她一起的！” 保安尽忠职守：“送货的更要登记。” 杜雯哈哈哈哈的笑，把今日份的郁闷和冷漠都消耗光！ 保安更来劲的抖抖身上制服，要求万长生赶紧！ 看眼站在电子闸另一边笑嘻嘻的美女，万长生知道她不会开口，只好耐住性子摸身份证登记：“我住在座10-，下午五点过我回来已经登过记了，以后难道我每次进出都要这样登记？我应该办理什么手续我照办就是了。” 看见万长生写完自己的信息，又翻出登记表前面的文字。 保安将信将疑的放行：“凭产权协议或者租赁合同到物管办公室办出入磁卡。” 出来看见站在夜色中，仿佛一株夜来香那么美丽妖娆的杜雯，万长生也不可能有什么火气。 人生就是这样区别对待的。 就像他生下来是万家长子，那就肩负很多责任跟特权似的。 美丽就是有特权。 譬如他现在提着三十多斤的两个袋子，也心甘情愿。 绅士点是应该的。 杜雯就觉得有点摸不清他什么时候市侩抠门，什么时候大方殷勤。 特别是两人之间上课以后。 18、为革命挑灯夜战 用殷勤都不足以形容万长生授课指导的认真热情。 杜雯都感觉到他肯定是备过课的。 两个人都捧着画板画纸，面对万长生准备好的范画步骤图。 顺便说一句，画板画纸都是杜雯买的，那会儿她还很善良的照顾穷学生，买了两套，方便两人都不用频繁的把教室跟公寓的搬来搬去。 这会儿开课的时候，哪怕万长生真很不要脸的打开手机定时闹钟秒表计数，她还是忍不住要把这钱分清楚：“这个也要给我钱！” 一小时五百块的万长生计较：“这是教具，是为你用的教具！我用不着！” 杜雯气得嗝嗝儿的：“那不许喝我的饮料！” 万长生一脸的我什么时候稀罕你那碳酸饮料：“我烧水喝茶，你还上不上课了！” 杜雯严格要求：“时间从现在开始算，刚才几分钟不是！” 这个万长生不讲究：“好好好，我反复看了他们整理出来的近几年考试内容和针对性教学，发现一个漏洞，如果你这门课想过，我想漏洞就在这里。” 杜雯瞬间安静，开满了客厅灯光的年轻男女坐在沙发上，几乎是并肩而坐，都岔开腿把画板卡在其间。 女生觉得这个开合巨大的分腿坐有点不雅，不过看万长生一点猥琐调笑的气质都没有，就认真的照着做了，其实白天能看见所有补习生都是这么坐的。 其实有点像两口子危襟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样儿，可他们在认真的为了革命学习文化本领。 万长生指着范画：“陆老师不错，他故意当着我讲了一句很重要的话，中国画和西洋画有个重要的区别，在于学中国画起步都是临摹，知道什么是临摹吗，就是一板一眼的照着画，所有中国画入门起步，都是照着前人的画来临摹，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就是这个道理，我也是这么来的。” 杜雯快速的看看左右：“我需不需要记笔记？” 万长生摇头：“没什么需要记的，所有一切只是为了让你在两个月时间里面填鸭式的迅速能画出经过考试的东西，那玩意儿都不一定叫做画。” 杜雯听懂他的嘲讽，撇撇嘴，实际上万长生讽刺的是应试考题，连他自己打印出来的都不叫画，而不是讽刺杜雯的水平。 万长生没解释这个：“说回正题，陆老师说外国人学画画，一定是从画静物开始，画身边的东西，摆好了理解这种光影、体积、结构，譬如鸡蛋……” 杜雯连忙：“这个我知道！达芬奇画鸡蛋的故事！” 万长生其实喜欢这种有来有往的互动式教学：“对，就是这个道理，可实际上最近这些年的考试，因为考生太多，譬如说考试一次需要买几百上千个鸡蛋，又或者几百个罐子、皮包，样式还得基本一样保证大家的公平，至于画真人就更难以保证，几千几万个考生画的人难度不一样，坐的角度不同，再有石膏像之类的如果突然订购几百个，瞎子都知道要考什么了，所以现在往往是极少数两三个人讨论好考题，摆一组东西，摆个石膏头像或者找个真人模特，拍张照片，考试的时候让大家根据照片来画。” 杜雯的智商确实跟她的外貌成正比：“哦，对对对，这就绝对的公平一致了，好办法！” 万长生鄙夷：“这就是官样文章，案头放高头讲章，店里买新科利器……对不起，我不是抨击政策，这个只能这样，所以我不太喜欢参加考试，我要表达的就是，那么你发现没有，照片就是个平面的东西了，我们实际上近似于在临摹照片，然后只需要在里面加入西洋画要求的那些透视、光影、结构、虚实还有所谓的艺术性，一张高分就出来了。” 杜雯竭尽全力的想跟上：“照片是个平面的，我们在照着照片画……这个我基本有点懂，后面你加入的……抱歉我真的一窍不通。” 万长生很温和：“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从你可能驾轻就熟的影视专业非要跳到这边来，到底是什么打动你跳过来，但现在不需要搞懂这几样东西，我会在两个月里面慢慢教你，我想时间可能应该够，你参加普通高校美术专业的招生考试，难度比美术学院要低点，这是素描课，色彩我还没学过，学了再教你，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在课堂上学习，最后第三门考试速写，那是我不需要练习的高分项目，这个每天我会在课后花十分钟教你，两个月应该能拿高分。” 杜雯就觉得自己每小时五百块有点值了，认真点头尽量诚恳：“谢谢你，我知道很不容易，甚至有点强人所难，但我想改变，我想成为一个拥有专业能力的人，而不是任何人看见我都认定我靠脸吃饭，我无法想象我年老色衰以后，我的人生难道就结束了？不多的几次经过美术培训班，让我突然有种冲动，我很想学这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万长生笑着点头：“我不关心这个，你自己有决定并坚持走下去那是你的事情，来，我们就临摹范画，实话跟你说，我也是第一次这样照着范画的步骤画，我自己那套画法仅仅适用于我的基础，不适合你，现在我们一起从零开始练习这种标准的素描绘画方式，我也能随时知道你的困难在哪里，来，展开纸，贴上胶带，铅笔，我们一起来削铅笔，美术学院式的削铅笔。” 杜雯看着这个充满仪式感的男生，举着支新铅笔另只手拿了把美工刀，赶紧跟上，还额外付出了嫣然一笑。 再无半小时前，连饮料都不给对方的决绝。 发自内心的觉得很舒畅。 整个十多平米的客厅里面，瞬时都显得春光灿烂了许多。 万长生能欣赏美，也乐意欣赏，如饮佳酿的眯着眼还陶醉了下，就认真的开始削铅笔，并且观察杜雯的动作手势：“推，这根手指推动加力，对，你稍等下，我拿点胶布给你缠在这根手指上，以后记住削铅笔的时候就是这个部位在刀脊上用力，这是个记号，也能保证手指不要受伤。” 从那个不大的包袱里面，找出来一封伤湿止痛膏，撕下来一小条递过去，万长生在自己的手指上面严谨的指着位置，让杜雯自己贴。 绝对的不欺暗室真君子。 都已经把那纤纤玉指伸出来等着的杜雯，这会儿就是这种感受。 但聪明的脑瓜子难免会闪过，为什么他包里会随时带着伤湿止痛膏？ ：。： 19、我们很纯洁的 杜雯那十根纤细修长又白皙的手指，缠了几根指头的胶带以后，就像偶遇风寒的娘子，额头缠了头巾那么娇柔可怜。 但万长生恰恰是用这个办法定位，让杜雯明确自己削铅笔怎么用力，握笔拉线条的时候，哪根手指用力。 然后完全照着标准的那种魔法棒拿笔的手势，教杜雯感受铅笔在略显粗糙的纸面上划过，从最基础的短线条到长线条，一直练了三个小时！ 当然，只过了一小时，万长生就关掉了收费计时。 后面全都是杜雯自己坐在那反反复复的按照万长生要求的重复练习。 超过一小时之后，万长生话语陡然减少，只是把画纸上分成九宫格，每一格有不同的线条样式，他各示范几条，杜雯自己照着填满格子，每一格大概要画四五着拿了自己的画板和铅笔，就在那张白纸上，用握铅笔写字的手势，迅速不加思索的勾勒线条。 第一根线条很短，更像是括号的一撇，但后面行云流水般的组合上去一根根仿佛带着生命的线条，原来是额头，因为下面第二根第三根就组成了脸颊，下巴 自认为很聪明的杜雯，一边艰难的揉着右手手腕，一边凝神观看。 可她手上的动作很快慢慢停滞。 因为当线条扩展开来，她就认出来自己那件羊羔领皮夹克，略微高腰的皮夹克，在后腰的地方衣摆有点上翘，露出里面绒衫和衬衫下摆的同时，也露出了牛仔裤包裹的臀部。 翘挺圆滑的曲线，让杜雯相应的部位都动了下，有这么好看？ 她想照镜子了。 但这会儿显然舍不得把目光挪开。 好像在随着线条，自己抚摸自己 皮夹克的质感，和绒衫衬衫还有牛仔裤都截然不同，仅仅是黑白线条，竟然就能如丝如泣的表现出挺括跟柔软的区别，还有绷得紧紧的帆布面料，腿弯后面的褶皱，一直到最坚硬的高帮马丁靴。 从上到下被抚摸了一遍之后，杜雯都没发觉自己鼻息有点加重时，心无旁骛的万长生才回到那仅仅只有半边脸轮廓的头部。 在他这里，不可能有身体比例失调的问题，一切都好像在脑海里面有个激光放样，投射到画纸上毫无偏差。 扎成马尾的丸子头，没有刘海，头顶紧绷马尾蓬松，光光的额头在妩媚中似乎还彰显了智力。 杜雯感觉自己的智力在飞速消失，沉醉。 最后才看见万长生把铅笔在似乎只有寥寥几笔的面部停留，点睛。 画龙点睛，现在已经蜕变成某些舞龙赛舟点睛的仪式，但从古至今，这四个字在中国画里面的含义就是，所有一切的画作都只是铺垫。 唯有最后那笔，人中龙凤行牙走卒田园小憩江山万里，都得在最后一笔点睛，神来之笔似的，让整张原本只是线条组合的画作，在这一刻仿佛有了生命。 杜雯这一刻，才注意到这张画上的自己站姿，回眸，应该就是自己第一次走进教室的那个动作，回身对那位肖主任说谢谢的时候。 脸在笑，眼中却似有似无的的嘲讽！ 说谢谢的时候，内心其实充满了不屑跟嘲讽。 应该就是针对肖主任那句随便玩玩体验下。 一个充满内心骄傲的灵魂，被轻视时候脸上不动声色的笑着，眼底却在狠狠的抽脸。 竟然被万长生给捕捉到了，隔了十多个小时再呈现出来。 不是玄幻的注入什么灵气，就是笔墨痕迹的那么轻巧几笔。 勾勒出似是而非的那张脸蛋 不完全是杜雯那张有点妖气的瓜子脸，甚至还稍微丰腴一点。 眼角眉形点睛的眸子，分拆开就是线条，可组合起来有种活灵活现的气息。 这就是神韵。 这下就能明白为什么万长生对赵磊磊说的要有艺术感，轻而易举的能领会了吧。 他的白描就是源于杜雯，但高于杜雯，甚至更像是他心目中那瞬间感觉到的杜雯。 眼前这位美女不过是临时模特而已。 模特双眼呆滞在那。 万长生却习以为常的收工：跟着我学这个，不难。 然后习惯性的拍拍手上没有的灰尘，起身去洗漱睡觉了。 杜雯愣在那呆呆的看着画纸上人儿，仿佛在跟自己的灵魂对话，她甚至伸出一根手指去触碰那画上的脸颊，纸而已。 直到厨房那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才被惊醒似的跳起来，慌不迭的跳着脚在卫生间门口：我，我 三个小时坐在那不挪窝，万长生也理解，马上端了水盆回房间去洗漱。 重重的关门声表明了他的完全回避。 这让杜雯本来略微觉得要是主卧也有个卫生间就好了，现在放松得很，出来还顺便找了睡衣去洗澡。 借着滚烫的热水思考下自己今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什么促成了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 最后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个刚认识的男生住在同一套房屋里，竟然毫无担惊受怕，还对着那张挂在门后的白描，发呆了好久。 这大概就是寝室那边卧谈会最热闹的同时，话题中心里外出同居的男女生之间，正在发生的事情。 与此同时，赵磊磊倒是把那张拼接画的最后打印过程，得意洋洋的用手机展现在酒吧里。 一堆三四五十岁的老家伙看得呵呵呵。 美术学院有个特点，很惜才，因为几乎所有领导都是专业出身，特别清楚那种美术天赋蕴藏在心底的爆发感受，一旦发现好苗子，基本上很难出现打压，都是忙不迭的提携，引以为荣。 因为这个市场是开放的，又不会抢相互的饭碗，反而抱团的人多势众搞个画展也容易得多。 但老曹挤眉弄眼的坐在边角：今天肖胖子塞了个影视学院的女生过来兜底都能进表演专业的那种美女，非要学美术，我顺口安排给他挨着坐，听说晚饭时候，就跟这家伙搬出去住了。 一桌子三四十岁的老家伙都在卧槽！ 老童气愤的说不许这人渣考进美院来。 立马被赵磊磊揭发：我读附中的时候，你已经是青年教师了吧，有一次你跟那谁谁谁来我们班上帮女生修改习作，最后带走干嘛去了？ 众人马上起哄，狗日的连中学生都不放过！ 老童只能腆着脸说，这个小兔崽子颇有我当年风范。 大家都鄙视他，人家这是萍水相逢直接搞定，你那是利用职务之便关心下一代，水平有天地之别。 气得老童叫嚣等万长生考进来再收拾他。 一帮老不修的感叹后生可畏，比刚才说到画画的天赋，还要真诚。 万长生不知道耳朵有没有发热，自然是睡得极好。 20、演啥像啥，到底是谁的专业 对于万长生这种习惯了安静优渥的人来说，哪怕他没有养尊处优的心思，身体也很难适应宿舍里面的嘈杂环境。77dus 但是第二天一早，有点吃惊杜雯比他还起得早，在阳台上自顾自的做体操，怪模怪样的动作姑且认为是体操吧，万长生没有多看。 非礼勿视的道理他很懂。 等他去卫生间洗漱收拾出来，杜雯已经素面朝天的咬着橡皮筋正在束头发，点点头一起下楼。 哪怕万长生依旧惜字如金的保持沉默，杜雯的话却有点多。 不过说的都是心得体会，这种苦练的线条不知道隔了一夜会忘记多少。 杜雯有点小兴奋，那种在做自己喜欢事情的兴奋，并不觉得累。 万长生做了二十年都没觉得厌倦，但这会儿说再多也没钱拿，所以只含蓄的点点表示认可。 老神在在的样子，甚至有点耷拉眉毛，一点没有跟校花同居的得意洋洋。 杜雯指手划脚的经过早餐店时候：“吃面？还是豆浆油条？” 万长生都无所谓，他内心还是怀念家里的一切，这些热爱之外的日常事务有人帮他安排，那就是最简单的。 所以他才会觉得在学校食堂吃东西挺好的，当然，如果能一个人安静的吃完走人更好。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处，除了偶尔欢欢会来拖着他玩…… 到这里万长生才想起来给欢欢发消息报平安。 没有得到男生的殷勤，杜雯也自在，随手点了两碗面抽筷子，用手机扫码付款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现在都还酸疼，有点呲牙。 低头发短信的万长生听见，摸摸身上，说声等等，起身去隔壁药店买了伤湿止痛膏回来的时候，杜雯已经帮他把麻辣小面翻了好几下：“泥了就不好吃了，赶紧。” 万长生继续低头嗯的挑面，目光都在屏幕上：“我看了下这边有三四个牌子的膏药，这个最好用。” 杜雯发现自己双手撕开膏药袋子都艰难，换个女生可能会用瓶盖都打不开的娇柔之气递过去，她选择用牙。 万长生正好发完消息抬头，咬住筷子接过去扯开，干脆连膏药都揭下来递过去。 杜雯却关注手机上马上闪现的回复：“女朋友？” 万长生笑下：“我妹妹……” 然后又是埋头吃面加专注屏幕。 没看见杜雯脸上鄙夷的玩味表情，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那种。 然后也低头吃面。 这些动作交流，可以说是毫无男女之情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可以说是结婚多年的夫妻习以为常。 却被不少早上出来吃早餐的同学看见了。 同居情侣百分百被坐实。 而且昨天杜雯还穿得很时尚很显身材，今天竟然变成家居味浓厚的运动服。 很普通的保暖款式。 虽然不施粉黛的样儿反而有种清水出芙蓉的纯净，但结合昨天的形象，很容易有美丽仙女谪落凡尘的感觉。 于是两人一同走进培训班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的辨认他俩脸上动态有什么变化！ 女生有点疲倦，男生精神抖擞，这是最后大家共同的结论！ 这份观察的细心程度，要是用到速写课程上面，估计都能像万长生那样画出神韵来了。 现在全都消耗在八卦上！ 话题旋涡中的年轻男女旁若无人。 万长生试着按照普通素描的方式，构图、造型、明暗、虚实关系，一步步按部就班的画。 本来准备糊弄考试的想法，在赵磊磊点拨以后，万长生决定把这个有点意思的西洋画体验下，说不定在未来的漫漫生涯中，这是他唯一会在乎体验下西洋画的时刻。 杜雯正好成了个协助自己体验的普通样板。 没有绘画基础的人，怎么快速学习西洋画的技法概念。 所以与其说万长生是在自己体验，不如说是看着杜雯的画面体验，几乎是他画一点，停下等杜雯照着画时还得说几句。 这几乎等于是手把手的做示范了，除了没身体接触。 杜雯也极其认真。 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 时不时有人晃悠到旁边看，除了内心感叹有才气就是有杀伤力，还对杜雯的品位觉得离奇。 昨天还那么时髦，今天就降低标准朝着万长生这黑夹袄看齐了。 陆涛也偶尔踱过来看看，但基本上不言语，杜雯那太低端，万长生这理解又太高端，纯属练过降龙十八掌的，反过来从头琢磨下九阴白骨爪有什么特点，他这种教罗汉长拳基本功的还是别掺和了。 而且这都等于是帮他把基础最差、还最容易招眼的美女学生给顺带照顾了，何乐而不为。 其实众目睽睽下的同居男女，压根儿没有半点打情骂俏的撒狗粮行为，只是大多数人先入为主的认定这么漂亮的女生，搬出去同居不是那事儿还有啥。 很难冷静的观察。 黄敏就时不时探头看看这边，看万长生那弯腰低头宽阔的肩膀，几乎是一丝不苟的保持和旁边小半肩的距离，有点出神。 中午到餐厅吃饭时候，看见万长生和杜雯相对而坐，就端了餐盘准备自己过去。 却听得食堂门口那边略有嘈杂，几乎所有人转头过去，看见两个充满社会气息的时髦年轻人在门口桀骜的扫视，然后轻松的找到黑色夹袄，立刻往里来。 黄敏脸色都变了，加快脚步，还顺便招呼看见的付仕亮、丁晓鹏：“有麻烦！” 俩男生也变色，表情复杂的转头看万长生，他们应该都是从不和这种社会人打交道，跟万长生之间的关系也说不上值得为他做什么，但还是站起来了。 万长生早上好不容易劝阻了贾欢欢过来探亲，这会儿正在低头看她发过来的长篇大论生活注意要点。 听见杜雯都娇呼一声，才后知后觉的抬头，那俩年轻人已经气势汹汹的走到面前：“小子，居然敢欺负我妹……” 万长生把昂贵的手机揣牛仔裤兜，抖抖肩站起身。 两个染了头发，还刻意露出小臂纹身的年轻人，竟然硬生生的住了口！ 实在是万长生那件黑夹袄看着太乡土气息，他吃饭又是弯腰低头的有点佝偻，所以远远的看着就是乡巴佬小虾米的好欺负样。 现在从那餐桌边站起来，就像藏在人从后面的大汉高人一头露出来，超过一米八的个头，在西南地区真的算比较高大了。 阔肩挺胸的看着眼前俩人抱抱拳：“你们是拜哪个码头，跟哪位大哥的，报个名号看有没有渊源，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 表情居然是带着跑江湖架势的邪笑，嘴角拉起来那种，手势更翘了三根指头，有点打暗语的感觉。 杜雯惊奇的小张嘴，还赶紧伸手掩住，美眸闪动的先看万长生这站起来的不卑不亢架势，再赶紧看这边的时髦二人组。 她其实有点侧后对着这俩，然后别人居然都没注意到这样的美人儿，而是立刻有点踌躇，嘿嘿嘿的干笑几声，慌乱的学着抱抱拳转身走了！ 可能整个餐厅几十号人，都看着以为要发生点什么。 黄敏都要去叫老师或者保安了，却莫名其妙的所有人都看见，两个他们眼中的地痞流氓或者社会人，竟然灰溜溜的转身走了。 也许只有旁边的杜雯听清了万长生说什么，更只有她仰面看清这家伙，居然低头做了个极为生动的贼兮兮表情，摸出手机坐下来继续吃饭刷手机。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杜雯哪里还按捺得住好奇心：“什么？你刚才说什么龙王庙？你还在外面混过？” 仿佛一出极道太子爷隐姓埋名在培训学校的传奇故事正在播出。 万长生摇头。 21、你们真的是想多了 好女爱歪男。 就是长得漂亮、家世蛮好的女生，可能挺容易被那些有点小帅小帅还带点邪气的小混混男生吸引，因为新奇，可能还有点放飞自我的意思。 可惜万长生不是：“虽然我不怕打两下，但总是斯文扫地的事情，跑江湖呢，遇见这种事情最简单的就是扯虎皮拉大旗，故意说些江湖切口装模作样吓唬吓唬他们，一般小流氓自然就跑了。” 杜雯眼睛亮亮：“万一人家不怕，或者真的是什么流氓团伙呢？” 万长生摇头：“首先是我不怕事，其次是为了省事，选择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处理事情，你真当这年头警察局是吃素的，打输了住院，打赢了坐牢……我说你是不是应该赔偿我点损失，这多半是你昨天那个发脾气的室友惹来事情。” 杜雯撇嘴，不过还没说就换了表情假装吃饭用鼻音：“你的仰慕者来了！” 万长生抬头看向过来的黄敏和室友，泛起和煦的笑容也用嘴角发音：“是你的仰慕者……” 杜雯没忍住笑：“哈哈，都够不要脸的！嗨，你们好……” 她笑语晏晏的亲切样儿，让过来的三人忽然有点受宠若惊。 付仕亮都赶紧：“喝点什么不？我去拿过来。” 黄敏着急：“刚才那俩看着就不是好人，怎么了，怎么了？” 杜雯饶有兴致的观察女生。 万长生装腔作势的疑惑：“可能觉得我太帅，要把什么妹妹介绍给我？” 杜雯立刻哈哈哈的大笑，还伸手拉讪讪的黄敏坐下：“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被他这副看起来有点清高老实的外表迷惑了，市侩、贪财、内心极度高傲，而且还有点油滑、蔫坏。” 万长生已经在招呼自己的室友了：“让贪财的我去买饮料吧，刚才这种人出现在学校的情况多不多？” 丁晓鹏使劲摇头：“没有！从来没看见过，如果是美院附近的培训班，据说还有些街面上的小流氓骚扰，我们这边是创意园区，外面又是住宅小区，根本没有这种事情。” 万长生做恍然大悟的样子过去买水。 杜雯主动伸手认识：“杜雯，木土杜，雨文雯，看见没，就是他刚才这种表情，装的，他内心其实根本不在意这种小流氓什么，根本不放在眼里，但表情就是会做得比较夸张，很讨打吧？” 俩男生可能都在想今天要不要洗手了，付仕亮有点结巴，丁晓鹏主要负责脸红。 黄敏由衷的赞叹：“你好懂他……” 杜雯噗嗤：“首先学表演什么的课程要揣摩角色，其次他比我们大两三岁，就像我们看小孩子那种态度，别太把他当回事，就是可能比我们多些社会阅历。” 黄敏还是坚定：“我觉得他很有才华，以后一定会成为大家！” 俩男生没忍住回头看看那捧着五瓶水过来的家伙，哪里看得出来了。 杜雯凑近些偷偷询问：“喜欢他？” 黄敏吃惊同居女生居然会问这个：“你……” 杜雯再压低些声音：“喜欢这种男生会吃苦头的，信我这句话。” 万长生已经挨个儿按照昨天的果汁、苏打水、可乐分发过来，坐下低头吃自己东西时候反击：“杜雯其实内心才是很高傲，看其他人都跟看傻子似的，但下定决心要在两个月内从零基础突破到能够考出专业成绩，这点毅力很让人佩服，你们看看她手腕上的膏药。” 杜雯愣了下，翻手看看自己手上的膏药，做个鬼脸继续吃饭，不再逗这几个萍水相逢的同学。 黄敏眼神复杂的再看看这相互高傲的年轻男女，万长生已经在跟两位室友讨论素描明暗虚实关系的细节心得。 两位男生也有点服气，前天他还连勾线都是铁丝框，现在不光是嘴上能说，手上也能画啊，然后又疑惑万长生身上哪里有半点高傲了。 从认识他到现在，一直都是这种不紧不慢的温和性子，撇开跟校花同居这事儿，真是个好相处的人。 就连那身看着很土气的黑夹袄，其实坐近点都能闻到股香气，不是香水那种香，更接近檀香或者别的什么，一点都不是油腻肮脏的感觉。 怪不得杜雯会随时找他请教画画。 偷看观察这对儿“情侣”的补习生们，晚上卧谈时候，难免又会讨论是不是因为有才，美女就会这样放下身段主动追求。 甚至还会相互鼓励，加油学习，我们也有这天的！ 感觉求学之路又充满了激情和希望！ 如果陆涛听了这种卧谈会，说不定会传授自己的亲身体验，你们真的是想多了。 起码三天后万长生开始接触色彩课程的时候，杜仙女已经能勉强画出明暗素描了，虽然还显得很幼稚，但明暗关系有了。 对于毫无基础的美术生来说，很多人要花一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断断续续周末培训班时间，才能达到这样的水准。 最关键是，她和万长生都学会了那种用很多笔划，慢慢勾出外形的凑凑笔。 这个名儿是杜雯取的。 几乎现在所有的美术考生，都做不到万成生那种一笔下去，金钩铁描般的精准，他们所有受到的培训教育都是一点点凑出来，不着急。 一个圆可以用无数笔一点点凑圆，任何物体都是先画个大概，一点点修正，甚至一堆物体都可以先画个三角形来概括，再一点点修正精确。 这就像拿着一块石头一点点凿出来修成个什么物体一样。 最终的效果和万长生那种十多年功底，一笔画出来的形状，一样精确。 毕竟在传统国画里面，没有橡皮擦这种东西，而西洋画里面橡皮擦的功能不亚于笔尖，有些学生甚至还用馒头屑、面包片来代替橡皮擦，擦出那种朦朦胧胧的虚实对比来。 这几天万长生就借着帮杜雯从头铺基础，其实也是把自己静下心来走了遍回头路。 刚到培训班的24小时，万长生是在拼命追赶，不惜采用旁门左道的嫁接方式生搬硬套。 他的打印绘制方式，不过是按照命题作文一般，强行用自己深厚的白描功底拼凑出一张看得过去的结果。 也就是为了应付下考试。 总体还是他那种糊弄考试的思路。 不知道是赵磊磊那种天阶高手的洒脱风范，还是杜雯这样一根筋的想碰撞奇迹。 总之有什么触动了下万长生，来都来了，既然赵磊磊都说外国人很傻，什么都非要讲究个方法论，非要大虚实套小虚实的这样套下去，那自己就领会下，说不定还能找到些跟老祖宗东西结合起来有意思的东西。 有点意思。 也许就是这个让万长生决定停下来走走回头路。 再往前探索什么石膏头像、真人头像，他并不着急，到一月份的美术学院考试，还有三个月时间呢。 万长生知道自己早早回家去，母亲还是会有点失望的，那就给自己随便找点事情做吧。 没准儿帮杜雯，也是这种心态。 但现实分分钟打脸。 万长生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对唯一还剩下的那门色彩课程，有点一败涂地的感觉！ 准确的说，甚至还不如杜雯！ 22、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课程就是每周七天，一周色彩，一周素描，一周速写，三门课轮流持续上，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候，每个月学费食宿费都过万的价码下，就别谈什么周末休息了。 反正早上八点上课，下午五点下课，中间只休息一个小时，自己看着办吧。 总之下课以后，补习生们基本都会坚持不懈的自己练习另外两门课，上课只是为了得到老师指点，大多数练习都在课外，老师观察几天不见你的路子对不对，需不需要调整。 这其实已经是有点大学教学的模式了。 万长生不是搬出来住了么，恰恰就没有参与宿舍里面这种自习式的练习，每天晚上他都基本上和杜雯一起在钻研素描。 可能脑海里面还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带色的光影没什么大不了，看我素描不就一张一个变化么？ 他内心确实是像杜雯说的那样，有点高傲。 提前一天，同样高傲的杜雯就哼着小曲儿把颜料准备好了，还帮万长生准备。 三四天相处下来，杜雯的感受恐怕就是如沐春风的舒畅。 万长生没有任何逾越男女之间的举动，甚至连废话都没有，每天大概也就一小时左右的计时教学，其他都是辅导画，课堂上那么多指导也没算钱。 除此之外，虽然不怎么做家务，但两人显然都产生不了多少垃圾，除了绘画时间，万长生基本上都待在自己房里，翻看几本从付仕亮、丁晓鹏那借来的高中课本，看能不能先回忆起部分高考水准。 不然就刻章玩儿，从不看电视，不上网玩乐，连电话都很少打。 杜雯又有点疯狂投入画画的劲头，两人回公寓路上随便吃点，到了屋就辅导加埋头反复练习画。 事实证明她拉了万长生合租，对她的专业学习太有帮助了，这是全方位陪练啊。 万长生是什么眼光，他自己虽然还在对这种西洋技法融会贯通，但眼光摆在那的，赵磊磊给他点通了虚实关系以后，随口指点杜雯都是一针见血。 而且几乎是量身打造的平面临摹，根本不要杜雯去照着静物画实物，就是对着各种示范画册临摹。 所以全班包括陆涛都能看出来杜雯的水平是在突飞猛进，没有万长生那种一张一个台阶的怪物提升，也是一天当别人一周甚至一个月的变化。 画画这东西说到底，是手上的技艺和脑子里面的理解两方面结合。 绝大部分学生最难的就是理解，因为好老师都很忙，很难单独给谁针对性的分析，每个人遇见的理解瓶颈又不太一样，光看那些辅导教材就能悟通的人很少。 很多只能靠自己琢磨。 恰恰这就是万长生帮杜雯全部解决了的部分，她只需要按照每天不同的要求练手就行。 所以相处还不错，杜雯真不是小肚鸡肠的那种女生，挤牙膏似的给自己颜料盒格子嘟嘟嘟挤满：“哎呀呀，多出来了，喷出来了，堵不住了，快点，快点，你的来接住，接住！” 捧着色彩示范画册的万长生，正在皱眉，赶紧抓了自己的颜料盒子递过去。 于是就顺手帮万长生也挤了。 几乎所有人对画家的印象，恐怕就是手里拿着个调色盘，手指可以穿过那个洞这样，担在手臂摆出架势画画。 最好还戴个贝雷帽，就显得很有范儿了。 其实画画的大多不这样煞笔，首先那盘子不够装，其次有点傻。 考生们的颜料通常有二十来种赤橙黄绿什么的，有些消耗量极大，一天能用半牙膏管那么多，有些十天半月都用不了一指头，总不能敞开在板子上用一天就全都废掉吧。 所以通常都是弄个那种整整齐齐分成二十来个格子的颜料盒，把颜料分别挤在里面，满满的，杜雯形容就像女生的胭脂、粉饼盒，看着就欢喜。 她只要一挤颜料就快乐得很，但原因不详。 补习生们考试用的颜料类型理论上不限制，但百分之九十九都会用水粉色，也就是俗称的宣传色。 因为最常见的三种颜料中，水彩颜料画出来太稀太薄，对技巧要求很高，画上去不多会儿就固色，水痕印记更是考验功夫。 油画颜料则太厚，考试那么点时间，油料很难干，万一几百几千张考试画叠在一起被弄花咋办？ 所以不薄不厚的水粉颜料居中，既有水彩的轻灵鲜艳，又有油画的厚重层层叠叠，一层层敷上去二三十分钟也就干了，画错了，再敷一层也不打紧。 当然，从事绘画的大师大多会走上油画这条路，少数去画水彩，极少有以水粉成为大家的，这就是个中间什么优点都有，什么缺点也比较明显的画种，基本是启蒙阶段的练习过渡。 于是万长生也就从来没听说过这玩意儿，更没用过。 杜雯自从学了绘画，好像是真的挺快乐，提前去观摩了隔壁人家的颜料盒是怎么样，连每个格子放什么颜色，她都去总结考察了番。 以她的姿色，无论男女都会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管……端走人家的颜料盒估计都没问题。 心满意足的把每个格子挤满，就好像拥有了一盒崭新的超大粉饼胭脂，再学着别人那样用湿润的毛巾摊开蒙住所有格子，最后盖上塑料大盖，这样颜料就得到了水分保湿，再打开就不是牙膏螺旋状，而是美丽的一格格色彩斑斓的胶质。 等到上课时候拿出来，还给万长生表达自己的快乐：“简直像带了便当到教室里面的感觉！” 万长生表情复杂的看着她这种快乐，内心有点疑惑，有吗？ 自己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挤出来的时候明明像大便！ 然后漫不经心的铺上白纸，看女老师摆上那几个水果土罐在一张有褶皱的布上，这就是个标准的静物组合了。 万长生也看过色彩示范画册的，现在更抬眼看看其他所有人的步骤。 感觉是随便找点单色，在白纸上勾勒出大概的外形，然后再把各种颜色敷上去。 好像很简单嘛。 万长生学着人家摸了支最小号的细长画笔，跟筷子差不多，看看人家勾线不是蓝色就是褐色，他想都没想，肯定是蘸点黑色啊！ 刚落到纸上，就听见女老师惊呼：“错了！换张纸重来！不许用黑色……” 对的，几乎所有初学水粉的新手，都会被告诫一条准则，所有无论多少种水粉颜料颜色，黑色就是摆在商店卖，但永远都不要买来去用的。 因为这种颜色属于禁用。 终极禁忌的那种。 大美时代 23、不是色彩是哲理 对于脑海里面全都是知白守黑这样根深蒂固概念的万长生来说，这简直就是颠覆！ 万长生不是在自家那个地级市给培训老师说过么，世间万事万物都可以用黑白来体现。 知白守黑这四个字基本就可以作为国画最装逼的四字真言，就像印从书出这四个字是印章篆刻的真言一样。 明明知道什么是光明，却能守住灰暗的现实生活，这是老子的《道德经》里阐述的哲理。 就像那个著名的负阴抱阳太极八卦双鱼图，世间万物都蕴涵着阴阳两种相反又相成之气，不能偏执取舍的认为除了黑，就是白。 而是相辅相成的存在。 黑白是骨架，彩色只是如皮囊般的表象。 在中国意境的绘画里面，黑白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特别是黑色，毕竟大多数绘画都是在白纸上，可以说对于万长生来说，绘画主要就是黑色。 谁曾想，这里居然不准用！ 为什么呢？ 万长生肯定不懂就问。 这位身材高挑，穿着也高挑的女老师很和气，也不废话的直接用黑色在画纸上涂了一片巴掌大的颜色，然后换支笔，娴熟的在颜料盒里面随便挑几样颜色，跟打蛋器似的快速在颜料盒盖子上调和，变成像下了毒药的黑灰色，再涂抹到刚才的黑色旁边，仅仅就这么点时间，刚才的黑色基本已经干了：“感受下？这种黑叫做煤黑，煤炭一样的黑色，水粉色一旦用了黑色，干了以后会有这种很极端的死板黑，没有灵气，你再看看这个……” 又是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后来涂抹的调和黑色也干了，姓范的女老师还在做示范：“刚才我调的时候多加点蓝色、绿色，这片黑灰色就偏冷，现在多加点红色、黄色，这色调就偏暖，懂了吗，色彩绘画，起码在考试阶段的这种水粉颜料绘画中，用了纯黑色，这一块颜色就会变得非常死板，其他颜料压都压不住，整张画就毁了，所以我们所有的深色，哪怕你觉得是黑色，也要用其他颜色调出来，有生命的黑色，有自己属性的黑色，懂了吗？” 万长生表示自己在艰难的理解，那就让自己再理解下。 姑且先按照学素描时候的态度，先用自己高超的功底压住看行不行，不许用黑色，那就不用吧。 色彩不是自己看见挤出来这些颜色，直接敷到画上就行，得两种以上色彩相互调调，或者加点白色变浅，加点……什么复合调配的黑灰色变深，这些道理万长生都懂，观音庙墙上那些神仙画，有些颜色也是这么画出来的。 可真正开始画这种西洋色彩，万长生也许就是那种走岔路很难回来的具体表现。 他调色很艰难！ 他看不到物体上面的颜色…… 譬如一个梨子，是黄色的，国画里面就多半是涂上黄色，哪怕在工笔重彩里面，也不过是加一点点黑，涂在暗处即可。 中国画是想象的色彩，有个黄色这意思意思就够了。 但西洋画色彩要求精确到所有立体面，要富有色彩表现力的感觉！ 譬如那些发黑发暗的梨子阴暗部分，要体现出偏黄、或者偏红又或者偏青绿的色彩感来，一张优秀的色彩考题作业，必须充斥着对色彩的敏锐感受！ 要么生涩晦暗，要么明快清亮，这都能体现出这张作品的基调跟情绪。 在素描单色中充满神韵的万长生，在色彩表现的时候，呆若木鸡！ 范老师估计知道万长生是零基础，忍不住指指他旁边：“你俩一块儿来的，你可以学学她……” 高傲的万长生转头，看见杜雯正在兴高采烈的把颜料朝着画纸上面敷，这都画的什么呀，罐子歪七扭八，苹果干瘪瘪的，梨子画得像个香蕉，乱七八糟的尽是大块大块的颜料，有个柿子，她可能一共就用三五笔粗糙的色块表达了！ 范老师笑：“这位女同学的色感很好，对色彩的感觉很敏锐，你看看这柿子的红色，从亮面蕴含了阳光的生命力，到暗面的反光受到背景布影响偏蓝，她都体现出来了，至于形体不过是个需要练习的小问题，重要的是这种色彩丰富的感觉！” 可以说，这几天下来，万长生已经在杜雯面前保持了非常居高临下的心态。 谁能想到竟然在瞬息间就能一败涂地？ 杜雯还探头看了看万长生那艰难的画面，很奇怪：“很好玩，很简单啊，就像我给洋娃娃化妆一样！你怎么不画……” 边说还边给万长生显摆：“你看这个大刷子前面是平的，我喜欢这边蘸点黄色，这边蘸点蓝色，最后一起蘸上咖啡色画上去，中间隐隐就有点绿色，哈哈哈，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这生活就丰富多彩了吧？” 周围一片学生都笑得前俯后仰，连范老师都笑：“好了好了，别说笑话，我是鼓励你，你色感好，但是造型能力还差得远，来，换张纸，现在从造型开始就严谨点，这个同学你先练习对色彩的感觉……别着急。” 不说最后这句，万长生还感觉好受点。 本来不着急，现在都有点着急了。 颜料盒里面的颜色，不能直接用画笔抹上去对吧。 可万长生无论怎么调出来的颜色，老师都会评价，脏。 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色盲了。 范老师还专门打开手机，调出一套色盲测试卡，就是那种彩色碎玻璃似的拼凑图案。 万长生不说百分之百能完全认识，但起码大部分都能辨别。 女老师也有点纳闷：“你这对颜色的确不够敏感，但也不至于到这种毫无色彩感知的地步啊，老曹说你以前是画国画的？” 万长生只能说：“颜料都是自己做的，和这个完全不同，总之这门课我是完全的零基础。” 同样零基础的杜雯则大呼过瘾，哪怕老师评价她这个成绩还差得很，画得就像几岁儿童，但画面上的色块确实充满了感情。 开心得脸上都沾了颜色，也毫不在乎。 一边挥洒自如，一边给万长生分析：“我想……我可能就是从教室外面过，看见他们画色彩，才觉得我心里就好像有数不尽的色彩在跳跃，所以才来学画画的，画画不就应该是五彩缤纷么，我的人生也要五彩斑斓，绝对不能只是以色侍人……此色不是彼色也，哈哈哈！” 万长生只觉得自己脸上被打得啪啪的，所有之前在杜雯面前的气定神闲，现在都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装逼。 连黄敏凑过来看看，都有点吃惊万长生对色彩的感受怎么会如此匮乏。 天晓得万长生绘制那些观音庙里面壁画的时候，哪里需要色彩感受？ 青面獠牙的是妖怪、慈悲为怀的是菩萨，要么是画得如年画那样鲜艳无比，就是颜料盒里面的颜色是什么涂什么，要么是固定程式化的标配，菩萨一定是金光闪闪或者肉面大耳，妖怪一定是黑的绿的蓝的这些平日里不常见的颜色。 万长生的脑海里面早就固化了颜色分别暗示什么，他对色彩的感受和杜雯那种纯天然的童真，完全是两个世界。 一整天的色彩课下来，万长生哪怕知道自己未来的绘画世界不需要这种色彩感受，可是他还是被这种面对考试挫败的心情打得有些难受。 特别是身边还有杜雯这样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家伙：“来！五百块，买一送一，我对你够义气吧，跟我学这个，不难！” 听着自己以前说过的话，万长生要被她臊死了！ 24、天生我来必有赋 从第一天见面开始，万长生就没把杜雯当成需要追求或者捧在手心里的美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起码也得是君子发情以后，才会去逑。 万长生根本没这个思路，老婆在身边长大这么些年，他都从来没觉得心动神摇。 看见杜雯，最多也就是觉得眼神还有点意思。 这长相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不是看她眼里有点执着和跟外貌不同的内涵，还有都心照不宣的聪明人感受。 才不会帮忙呢。 妖里妖气的。 不过都没现在烦人。 一整天上课都跟磕了药似的，浑身扭扭着画画，不停的找万长生打岔，给他分享自己的快乐。 全然不顾万长生的沮丧。 下课以后回公寓，走得更是好像在跳舞，摇曳生姿的那种，双手还端起来扭，好像不这样就无法宣泄她对色彩的那种敏锐感受。 自己乐也就罢了，还在万长生耳边呱噪：“没事的，我都觉得这个很简单，你可能只是以前的习惯很难改变，扭转过来就好了，这下我俩扯平了，你教我素描，我教你色彩，哈哈哈，天造地设！” 万长生在电梯里默默的对她竖起三根手指，意思是要考三门课，自己好歹已经解决了两门，是二比一，不是扯平。 杜雯却按照自己的理解：“ok？对嘛，我就说你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我都心平气和认真跟你学习的。” 万长生要悲愤而死了，他也知道自己就是这个心态没转过来。 从来没画过画的杜雯，找画了十多年的自己学画画，不是理所当然的应该谦虚么？ 反过来画了十多年的自己，居然还要找第一天画色彩的家伙学画，这不是讽刺吗？ 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这时候终于证明杜雯说万长生是内心有多高傲了。 他都这么烦了，杜雯还摆谱：“该你扫地了，哈哈，上周学素描的时候都是我扫地，谁当学生就扫地，这个规矩真公平！” 万长生烦躁得开门就回屋，还把门关上。 杜雯一点没有中国女性的传统美德，那些什么温柔贤淑之类的根本不沾边：“兄嘚！咋了，一点不顺心就摆脸子啦？这世上技不如人的时候多了去，姐姐我长成这样，也知道我混影视圈很可能就是别人的一盘菜，所以我才要遵循心底的呼唤，来学我真正渴望的东西，这点挫折你都经受不起？枉自你那仰慕者还把你当成什么似的……” 万长生说到底还是个在观音庙要什么有什么，一路顺风顺水的庙几代。 从小到大一直被整个观音庙四大家捧得跟什么似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挫折？ 哪怕二十岁成年了，他也一直都待在庙里，其实没经历过风雨啊。 恼得扑到床上，抓了被子使劲盖住头。 可都堵不住那个杜妖精的魔音贯耳：“不就是向我虚心讨教点色彩感受吗，又没有要你倒茶认错，你本质还是好的，就是太傲了，其实我觉得现在受点挫折挺好，来，给我点个外卖，师父要吃肠粉，用你的手机点，我昨天还请你吃了牛肉面的……” 万长生懒得理她！ 杜雯得寸进尺，居然敢敲门了：“差不多行了啊，你还来劲了，信不信我进来了！” 万长生赶紧跳起来把球形门锁反锁上，又跳回床上趴着。 咔咔的拧了几下，万长生正有点窃喜。 没想到过了几分钟竟然听见那门锁咔嗒一声开了！ 杜雯得意洋洋：“哈哈哈，你没发现从来的那天起，所有门锁上的钥匙都被我收起来了么，小样儿，跟我斗！” 说完就把门推开，声音立刻变得更加妖艳：“哎哟哟，万长生你可真爷们儿，还赌气趴床上躲被子里面，真出息，来，拍个照……” 听见手机快门的声音，万长生真是腾的下跳起来：“你够……” 杜雯一脸无辜的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在看淘气的孩子。 更主要是这笑容真的好看，没有讽刺，没有讥笑，就是眉开眼笑的看着跳起来的万长生。 只要是男人，就不太可能对着这样一张脸怒火万丈吧，更不可能动粗打人。 万长生也没欺负女人的习惯，他也没发现自己的各种情绪化为乌有，只能好言相劝：“我真的有点郁闷，你好歹给我点时间，让我自己消化下，好不好？” 杜雯摇头，后面的马尾就跟着俏皮的抖抖：“不好，时间很紧了，同志，我们要抓紧争分夺秒的时间，不要让自己沉迷在这些无谓的情绪中！” 万长生站在那。 杜雯寸步不让的继续靠在门边，那双曾经充满沉郁安静的大眼睛，这会儿只有笑意，明媚的笑意。 能够把菩萨眼睛都画出神韵来的万长生，读得出那眼里的鼓励。 就像他曾经给予杜雯的那些鼓励一样。 对峙了十来秒吧。 万长生发现自己心里烟消云散似的没什么疙瘩了，只剩点不好意思：“见笑了，确实是没受过这么大的打击，特别是在画画这件事上，从小到大都是被捧着的。” 杜雯依旧那么靠着：“我从幼儿园就一直被捧着，人人都说好看漂亮，唱歌跳舞绝对我是排在最前面的，可等到小学，我就发现我这嗓子的确唱不出百灵鸟的味道……” 是，她的嗓音就是有点低沉，还带点鼻音，绝对不是那种带磁性的低沉，如果非要形容，反而有点撒娇的媚气，感觉故意在卖萌似的。 所以平时杜雯说话就喜欢尽量爷们儿点，特别是和万长生熟了以后，说话就是哥们儿的口吻，只要跟她这脸同时感知，就觉得很出戏！ 万长生这下只能感谢了：“谢谢，那……我请你吃饭，晚上好好教我色彩？” 杜雯没让开：“还没说完呢，小学唱歌，我一直都是滥竽充数的跟着哦哦哦，但那会儿我还是觉得我起码跳舞好，各种傲气的排舞，指挥别人，到了中学都养成习惯了，结果有个平时很不起眼的女生，听我指挥了两三年，初中毕业汇演的时候，终于报了个独舞，芭蕾，人家专业练了十年！初中毕业进团了，可这两三年里面都是听我个业余外行瞎比比，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万长生认真的想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杜雯绽开个能让冰雪融化的笑意：“天赋，从那时起我就明白，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天赋，好比我曾经以为我的天赋就是长得漂亮，但今天我才真正确定，我的天赋应该是对色彩的感知，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吗？” 万长生这下能完全理解杜雯的开心来自哪里了：“这确实值得庆贺，我请你吃饭……你不把这么高兴的事情和父母分享下吗？” 杜雯的表情跟枇杷叶似的，一翻就冷了：“没，他们不关心这些，忙得很，走吧，就为你提起我不想提的事情，我要吃好点，你付得起钱吧？” 万长生抱歉又感激，当然是心甘情愿：“没问题。” 小姑娘，你怕是不知道庙守多赚钱！ 25、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江州的特点就是遍地美食。 住宅小区外面成片的各色餐馆，只是档次肯定不会有装模作样的西餐厅，都是很接地气那种。 选了家江湖菜，杜雯故意朝着贵的点了几样，万长生果然熟视无睹。 认识快一周的时间，除了中午在食堂，早晚两人大多都在这小区外面的餐馆解决，每次aa平分，万长生从来不在乎价格，但店家别想算错占便宜。 这会儿他脸上也没了白天的那种焦躁郁闷，应该是被杜雯彻底的扒下脸皮，心态反而轻松下来。 摸摸手机，最后却没打开，静静的那么坐着有点发呆，并没受到对面好看女生的影响。 杜雯也没玩手机，观察下万长生有点放空的眼神，她也坐在那不动，只是习惯性的有个用手背托着脸颊的动作，带点西子捧心的娇柔。 好菜就上得有点慢，再说这会儿也是用餐高峰，周围划拳喧闹的声音不小，经过偷瞟美女顺带看眼对面木讷男生的目光也挺多。 可这边桌前的两人间，沉默却不觉得尴尬。 自顾自的神游。 直到有人暴喝一声满堂红的酒令，好像惊醒了万长生，换他茫然的看看对面女生，捻捻手指，从夹袄口袋里面摸出那支刻刀，就像个老烟民喜欢把香烟拿在手里把玩一样，轻轻在指尖翻动。 杜雯终于开口：“经常看你拿着玩，什么东西？” 万长生顿一下，把这金属条递过去：“刻刀，篆刻印章的刻刀，以前没用过这么高级的东西，确实好用。” 一掌长度，好像是六棱的金属条稍微有点螺旋扭曲，通体黑色却好像是铸造锻打留下很多磨亮的小坑，只有两头按照不同的宽度磨出雪亮的刀刃，中间再缠上精细的麻绳方便握持。 看似粗糙的工业制品，其实充满金属和柔绳对比的美感，像个工艺品却带着刃口寒光，体现出应有的实际用途。 杜雯在自己的胶布条手指上这么摆弄下：“你会刻印章？这也算是美术么？” 万长生其实自己也不懂：“应该算吧，以前字画不分家，书法跟绘画是相辅相成的，画完画要题字，还要盖章，在我看来都是美术，这美术学院外既然有卖这个的，那就是一起的。” 杜雯正要说什么，服务员把菜端上来了，挺大的一个白铁金属盘子，很浅却几乎占满了桌子，里面分扇形排满了香辣鸡丁、麻辣兔、火爆鳝段、辣子田螺、蒜蓉小龙虾、干煸小黄鳝，满满当当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其实就薄薄的一层，分量对两个人来说不算很浪费。 万长生已经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对干煸小黄鳝下手。 杜雯看见那黑乎乎的盘旋状物体有点怵：“什么啊？” 恶心点形容，就像小孩子的大便盘起来，还黑黢黢的干瘦。 万长生熟悉：“最难得的就是这个，几寸长的小黄鳝活着煎炸，就会自然而然的盘起来，叫做盘龙，撕开里面这条肠是不要的，味道……嗯，还行。” 杜雯把看他脸上又是习以为常的嫌弃，递回刻刀：“怎么？” 万长生确实是被养叼了嘴：“这是水产市场养殖的小黄鳝，和我在家吃的田地里土黄鳝天壤之别，嗯，这个火爆鳝段你也少吃点，我看也多半是养殖的，很可能用了药物来催肥，对身体不太好，特别是女孩子。” 杜雯对那种盘起来的黑色小物体还是有点接受不能，也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的拆小龙虾，动作肯定没她拿画笔娴熟，还询问哪些部位能吃。 一看就不熟悉这种街头菜式。 万长生看眼她那翘着兰花指的小姐手艺，把刻刀装进一只一次性手套里，只戳破点刃口，轻巧而锋利的这么一划一拨就剔出虾尾上的肉，拨到对面，又对付下一只…… 杜雯看见那刻刀翻飞着跟炫技一样，唰唰唰的把一只只虾肉剔出来堆在边上。 本来就一二十只，万长生一口气就弄完，再面无表情的指指辣子田螺，意思是你吃不？ 杜雯醒过神的抓了一只：“这个我会吸！哈哈……啊呸呸呸！” 肯定是吸力过大，吸到了不该吸的东西，刚才还撅着红润的唇瓣，现在忙不迭的吐出点粉红舌头，使劲摆动，好像这样就能把田螺肉里面的脏东西散发掉一样。 别提多可爱了。 万长生瞥了眼，估计觉得算非礼勿视，把桌上的茶水壶推过去，摇摇头继续开始剔田螺。 看似坚硬的田螺壳在合金刻刀面前就是齑粉，轻而易举的剔出来花生米大的田螺肉，斩断后面的脏东西，拨到汤汁里。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下刀、剔开、拨的时候甚至还有翻面方便浸泡。 杜雯本来都端着茶水杯，又有点看得出神，喃喃的：“你……可以去直播剔这个，完全可以算表演。” 万长生习惯性的傲气还在：“雕虫小技吧。” 杜雯就笑了，缓慢拉出笑意时，还有抬眸的小动作，竟然有一丝傲娇和颓败的迷人感：“经常给女生施展这种雕虫小技？” 万长生根本就没抬头看，快速把最后几颗田螺收拾了，看看麻辣兔和香辣鸡丁用不上刻刀，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扯张纸巾擦拭刃口：“我妈最喜欢指使我拿手艺给她做这种事情，还有我妹妹也喜欢。” 收起刀，自己也就不用手套了，拿筷子收拾，又回头看看柜台摆放的白酒，最后还是忍住，肯定是嫌弃没好酒。 杜雯也学他拿筷子品尝，居然说：“这本来像嗑瓜子，你把嗑这个乐趣完全给剥夺了。” 万长生对女生刁钻的思路有了新认识，做个哦的表情，意思是下回再没这种事。 杜雯明显注意力不在吃的上：“你……好像看你经常跟妈妈打电话，你父亲呢，做什么的？” 万长生没表情：“我十岁那年父亲就去世了。” 表情笃定淡然的杜雯终于波动：“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 万长生一直都没抬头看：“没事儿，抓紧时间吃吧，趁热才有味道，这口味特色还是不错的，除了东西稍微差点，待会儿还要找你请教色彩课程呢。” 杜雯挑眉撇撇嘴，感觉被堵住了似的，可能真是很少遇见她想聊天，还不怎么乐意说话的家伙吧。 不习惯。 可能也就是因为这点小情绪，让她回了公寓有点皱眉：“这光线不行，没法说色彩。” 每天晚上都会挑灯夜战的万长生略显不解：“很明亮啊……” 杜雯倒也不是无中生有，随手打开自己的颜料盒，随手挑点黄色抹到白色盖子上：“你没觉得这颜色受到了灯光干扰么，看不准的。” 对于长期不重视色彩，更不讲究灯光照明，经常黑灯瞎火随便点个灯就在庙里画壁画的万长生来说，完全莫名其妙：“有吗？” 还认真的凑近观察。 看了他的衰样，杜雯心情舒畅，带着优越感用长筷子似的笔尾把他拨远点：“感觉！远点看看感觉，你不觉得这种日光灯下，这黄色受到影响偏蓝偏绿吗？” 天地良心，在万长生眼里，这坨黄色就还是黄色。 杜雯还为了证明，捧着白色盖子到卫生间，打开炙热的取暖浴霸：“你看这灯够亮吧，但是呈现的就是偏红偏黄的颜色，让这黄色都有点金黄了！” 这么极端的环境影响色，让万长生终于感觉到差别，但有点头疼：“这也太……复杂……” 但他好歹明白，就像自己对形体很敏锐，那么就有人对色彩很敏感，叹口气：“我真的看不出来，我……要不我回头还是找曹老师看能不能帮我介绍那位赵教授，请他给我再补补基础课，我觉得我还能抢救，只是有些弯没转过来。” 杜雯有种要被抢饭碗的紧迫感，连忙收起些显摆：“啊，不用不用，你用心教了我，我也会用心教你，让我好好想一下，明天早上一早我们趁着天光上一个小时的早课，怎么样？” 万长生迟疑的点点头，确实不差这一两天，他也需要平复心态面对现实。 这点还真要感谢杜雯，所以点头说好：“那我现在还是给你讲半小时的白描……” 杜雯看了他认真恢复授课者态度的样子，又开始抱怨：“天天这么拉线条，有什么用？” 万长生苦口婆心：“你没有画速写的基础，要达到他们的水平都很难，更别说学我这种功底，但现在的好处是我可以教你用最简单的白描笔法画速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要先把单根勾勒的线条拉熟练了，最后组合到人物上就水到渠成，不要急，就按照我示范的这几种线条，反复拉半小时……” 肯定是因为别人要思考怎么指导自己，万长生就各不相欠的也耐心不少。 杜雯明显有这种感觉。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还有点好气又好笑。 可是该怎么教导这个没有色感的家伙画色彩呢。 其实自己也才第一天画色彩的杜雯，居然想得有点失眠！ 26、不日久，也生情 早上万长生见面就有些吃惊：“你没睡好？” 杜雯打个呵欠，很慵懒的眯着眼：“阳台，到阳台上面去，我给你讲解这个色彩的问题，把这个拿上。” 万长生有点纳闷的接过面台镜，猜测是要用镜子增加反光，提高清晨还不够亮的天色么？ 感觉这姑娘还是挺聪明的：“我帮你拿颜料？” 杜雯居然说：“不用，先坐到阳台等我，马上……” 睡衣外面裹着防寒运动服的姑娘，到洗手间随便抹了把脸，回去用个化妆发圈把所有头发都箍到脑门耳后，端着自己那盘化妆品出来了！ 万长生很吃惊：“这……” 杜雯胸有成竹：“我跟你解释下，我对色彩的感觉，应该全都是从我化妆来的，现在我的脸，就等于是一张白纸，对吧？端高点……” 万长生捧着那个台镜，就像捧着遗像框似的，动作都呆滞了，贾欢欢还没到化妆的年纪，孙二娘平时化妆都是鬼画桃符，再说寡妇打扮得花枝招展做什么，更何况万家大媳妇，可是好多人盯着的，万长生对这门手艺并不是很清楚。 百思不得其解，这怎么能跟色彩搭上边呢。 杜雯对着镜子，也能娴熟的正反颠倒，和万长生篆刻时候的熟练如出一辙，快速的拿化妆棉先清理下面部水渍：“你注意看鼻子，其实我的鼻梁并不高，但是如果我把两侧的粉底稍微上重点颜色，再给鼻梁上刷点这个高光，是不是就显得很立体了？” 中国画里面，哪怕工笔重彩，都没有这种邪术！ 万长生叹为观止：“对……” 杜雯有多负责呢：“没看清？我擦了再来一次……” 万长生赶紧：“可以了可以了，我知道这个意思就行了，立体感是这么表达的，嗯！” 还特别重重的点头表示不用在脸上又擦又抹。 天啊，那是脸皮，不是画纸！ 杜雯想了一夜的步骤：“这是明暗，然后色彩你看我的脸，我并不是很白的那种皮肤，发现没，我不是白里透红的那种天然好皮肤……” 天哪，要让万长生在这张脸蛋上分辨白里透红，那得多近，聚焦得都能看清细腻毛孔了，甚至脸颊上淡淡的茸毛都能被晨曦映衬出来。 其实这会儿的天光……万长生终于发现有点金色了！ 轻轻的染在这吹弹可破的脸蛋上。 几多红泪泣姑苏，倚风凝睇雪肌肤…… 应该就是用来形容这种感觉的。 杜雯不停的在镜子和万长生的眼瞳里面跳跃自己目光：“看什么呢？认真点！” 认真还不是要盯着她的脸，万长生终于明白，为什么杜雯的画笔用得那么娴熟了，真是在化妆笔上沉浸了好多年的功底，而且一只手上夹了三支笔！ 国画工笔，也不过是要求十字交叉两支笔吧，这姑娘还高阶进化了！ 先抹一点点腮红在脸上，然后迅速用另外一支排笔在脸颊刷开，接着翻腕用球形笔头晕开，自然的白里透红，是那种害羞得沁出来淡淡粉色！ 万长生还惊诧的发现，杜雯的无名指上还反戴了个粉扑，这样能在化妆笔动作时候，垫住手指不接触脸颊！ 这时候万长生已经觉得自己像她请教不冤，不管能不能教会自己，起码人家是在这上面练了多少年，有这个资格了。 杜雯的化妆教学应该都是她针对自己总结出来的：“看见这点腮红了吧，脸上肯定不会出现绿色、蓝色这些，但眉毛呢，是不是可以稍微动点这种手脚，我很讨厌那种纹眉或者画得很死板的眉毛，自然眉才是最能体现气质的，可立体感要怎么体现呢，那就是在黑色的眉毛中，稍微加入点蓝绿色的衬托……” 万长生又学习了，乖乖的捧着台镜，看着近在咫尺的绝美脸蛋，还真是眉头上有那么一点点瑕疵的自然柳叶眉，被这种别出心裁的画眉方式改变，有了不少神采。 等到进入最为重要的眼妆时候，万长生只能叹服：“厉害！” 杜雯竭力控制住得意的眼神，因为实在是精细，为了让万长生搞懂这种色彩对比变化的最现实版本，本来她这些天都没浓妆艳抹，今天算是全套上阵：“我很讨厌别人把我看成傻白甜，也就是不喜欢有迟钝、娇憨的感觉，所以我会故意从腮红到眼线的色调都偏深点，不要那种粉嫩的元气色系，减少天真烂漫的感觉……” 万长生感觉打开个新世界，什么时候光是红色就有这么多种讲究？ 特别是杜雯着重展现的眼线：“这是种微醺妆，看出来没，也就是说喝了一点点酒眼部偏红的色调，但我会偏赤红色，也就是稍微靠橙黄色的这种红眼妆，我不要粉嫩，看出来没，粉嫩是这样……” 万长生觉得这五百块是不是给得有点少，自己再努力授课，也没在自己脸上捯饬吧！ 这姑娘简直太忘我！ 左眼是偏粉红色系的粉嫩，右眼是黄红色系的时尚新潮，完成后对着万长生忽闪眨巴：“区别，看出来区别了吗？” 万长生基本上五体投地：“看出来了！” 这就是杜氏教学的核心所在：“颜色是有感情的！譬如说如果要冷漠……哎呀，我眼睛不够用了，给你画个哥特烟熏眼妆就知道了……” 万长生惊骇莫名：“不用！男人化……” 杜雯已经伸出魔爪，稳稳的固定住万长生的脸：“想什么呢！我知道我现在对于色彩绘画还不够熟悉，但既然范老师都说我的色感很好，我就是从化妆里面揣摩出来的，就像你的素描功底是从国画里面出来一样，我们也可以互相帮助的共同进步，这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哈哈，曾几何时，万长生也淡淡的说过有点意思。 现在他终于体会到那句，装逼被雷劈的感受了。 看着眼前这张严肃脸，还是左右眼不一样的超美脸蛋，万长生只好一动不动的让杜雯实施眼妆教学。 那种暗黑系的冷酷哥特烟熏妆，确实彰显出完全不一样的感情色彩来。 以黑白判断整个世界的万长生，这时候只能承认，颜色都是有感情的，怪不得要说感情色彩呢。 红色，黄色象征热情、温暖，粉色暧昧、娇嫩，蓝色清爽高雅，绿色充满生机无限，而且同一种色彩重一点轻一点显然都会改变色彩的感情倾向。 杜雯扬起下巴：“然后就是搭配，我这样偏成熟，也有点个性的彩妆，最好就是用自然系的唇彩，避免过于艳丽的唇彩让我像个作风不良的女人，你看……我上下分两种唇彩颜色你比较下，哦，还有这种暗黑系的，跟你的眼妆配，也比较下……” 万长生看眼镜子里面那个简直像奸臣曹操戏妆的自己，哪怕只画了一只眼，也让他感到不堪入目，而且在眼角外侧这么点颗痣是什么意思? 这下绝对不会再接受还要画唇彩了：“到时间了！到时间了，马上就要上课了，今天的课很好！很触及灵魂，我印象深刻，我还需要时间来消化，让我今天去教室用色彩感受下，我现在去洗掉！能洗掉吧？” 杜雯露出个小恶魔般的邪魅笑容：“洗不掉……” 万长生魂飞魄散的冲进卫生间，用水洗确实不掉！ 他都要哭了：“你，你……” 27、大力出奇迹 等万长生知道还有卸妆水这种东西的时候，他已经顶着这枚哥特烟熏妆上了一天的课！ 当然，以他的智慧肯定不会让烟熏妆被人围观，士可杀不可辱，那样的话，观音庙庙守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毁于一旦，死不足惜那种。 所以杜雯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万长生找出自己最爱的伤湿止痛膏，直接把这只眼给贴了！ 他也是够决绝。 如果是黑色呢，看起来可能还有几分海盗船长的桀骜，白色嘛，那就是个伤员的感觉了。 万长生甚至还得意洋洋的到卫生间镜子前面去照了照，对自己的聪明感到很满意。 杜雯则本着画都画了，这么美美的妆那还是稍微搭配一下，习惯性的回房间稍微折腾了几分钟衣服。 出来那叫一个惊艳！ 灰色宽松卡通头像毛衣，盖过了臀部那种，于是就遮住了下面的牛仔短裤，小麦色长袜的外面，居然套了双白色过膝袜，最离谱是前几天都还看着好像黑长直的马尾发，今天散开来有点蓬松，额前碎发也就罢了，各种彩色小夹子一通招呼，质感不咋地，看着倒是很活泼，怪不得她色感好。 走上街头，走进培训学校，坐上教室的小板凳，那都是百分之百的回头率！ 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搞得付仕亮和丁晓鹏他们都忍不住过来亲密的嘲笑万长生的眼：“你在干嘛？是要配合她的打扮么？” 万长生只想把脸捂住：“不小心，不小心撞在柜子角上，有点淤血，别管我……” 他巴不得自己是小透明。 可坐在杜雯旁边怎么可能有这个效果。 要说万长生这脑海里面有没有想过自己搬个板凳坐远点，远离这个视觉焦点中心呢。 肯定有，但说好了杜雯又要手把手的教他色彩。 这让万长生只好勉强坐下来，使劲埋着头。 黄敏明显没有之前那么热情，但还是关心，隔着杜雯关心：“我这边找了本色彩基础练习的范本，你再看看，其实按照步骤来，应该问题不大，我觉得你速写肯定也不会差，下周速写课的时候，请老师帮你提升下，这个色彩你只要跟得上普通水平就行。” 杜雯好心提醒：“要不我坐那边去？” 黄敏赶紧丢下书，起身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杜雯就不正经：“她是真的有点喜欢你，但这种幼稚的感情随着时间推移会慢慢淡化的，你不要若即若离的勾引别人就好。” 大两岁的万独眼有气无力：“画画吧……唉，哎？我发现一只眼看东西好像还有点不一样哦。” 杜雯试着捂眼感受。 范老师已经进来，她个子很高，一米七五以上那种模特身材，上衣多半高腰，裤子多半七分，反正就是穷人家孩子衣服跟不上生长速度的感觉，但她的经济情况又肯定不可能，所以美术学院周围尽是这种穿得怪怪的个性。 也怪好看的，顶着一头三角饭团似的蓬松发型进来就啊哈：“你这发量惊人啊，羡慕羡慕！” 还伸手摸了摸杜雯的彩色小发卡们，嘻嘻笑。 然后才注意到旁边万长生的白眼罩造型，居然也见怪不怪：“呃……一只眼呢，能够忽略掉空间感，你这种时候确实也需要把所有注意力关注到色彩感受上面来，挺用心的，好好加油！” 这就算指导过，溜达着去看其他人了。 万独眼满脑袋的啊？ 但翻开黄敏递过来那本基础范画，里面还特别夹了书签提示那页，万长生就发现这个女生是真的帮自己想了办法。 他的优势是什么，造型能力超绝。 现在对明暗关系也很有掌控力了，又不是人物头像这种复杂的东西，考试基本上都仅限在静物类。 所以黄敏夹了书签的这一页，讲解的就是用单一色彩，先勾勒涂抹出比较精准的外形和明暗关系，相比大多数同学草草的勾个单色形状就开始上色不同，这种画法把单色走到极致，最后再上点色。 扬长避短的把造型放在重点，色彩只是后期的完善。 这就有点像万长生在寺庙画壁画的那种状态。 也就是说万长生只要把这单色想象成水墨就行。 这个好像不难。 万长生仔细了两遍范画下面的文字介绍，依样画葫芦的开始。 一般这种色彩勾形的颜色就两种，偏冷或者偏暖，但是举目四顾，几乎所有人都是用蓝色在勾形，万长生也就听人劝吃饱饭。 用细细的长签子画笔蘸点这种被称为群青的蓝色，开始在画纸上走形。 老实说，这种铁丝框一样的勾形才是他最熟悉的吧。 撇开色彩的纷扰，万长生果然超乎常人，精准的外形，娴熟的晕染。 也就是那种蓝色不需要添加别的颜色来调和，多加点水就变淡，少加水原色最深，就这么简单。 这基本就是水墨画法，万长生很熟悉。 光影明暗按照素描那种刚学到的原则来。 关键是放下了自己前几天又被烘托出来那种傲气，老老实实按照自己擅长的角度来切入。 这画面就好看了。 起码那位范老师溜达着在后面经过时候，不由自主的被拉住脚步：“同学，可以了可以了，以单色来说，你已经走到极致了，现在开始上色，我理解你这种思路，可以了，在这个基础上色吧。” 万长生如履薄冰的尽量按照自己画壁画的那种手法，黄色的梨子那就调点黄色抹上去，红色的苹果上红色，原物是什么颜色就上什么色，至于杜雯说的那些复杂变化。 奈何小生是真的看不到啊。 范老师欲言又止，她和陆涛一样，哪怕是美术学院毕业出来的，但在高考强化培训班里面做老师，除了对教学特别热爱，可能专业性上，在整个专业美术殿堂里面，就跟古代私塾的老夫子差不多吧，最多算落魄书生秀才而已，超出常规范畴的现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万一说岔了路子，害了人，这么贵的培训费闹将起来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所以她走开后，还是杜雯悄悄探头：“重点儿，用力！用点力，别软趴趴的……” 万长生还没说什么呢，旁边几个同学噗嗤！ 庙守纯洁的小声：“让我一步步来呗，你都说了先找找感觉。” 杜雯诡笑：“感觉这东西稍纵即逝，大力出奇迹，放飞自我，你感觉那是什么颜色里面还有什么颜色，就加点什么，好像厨子炒菜，觉得不够咸，就加点盐，要香甜就加点糖，多简单！” 万长生鄙视她：“说得你好像会做菜似的，从来没看你做饭。” 杜雯反唇相讥：“哎哟，你还不是只会吃不会做，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说着直接拿自己的画笔调点颜料就敷到万长生的画纸上。 还别说，她那种丰富多彩的调色方法，就是显得灵气十足随便画个果子，虽然歪瓜裂枣的样，却透着难以言表的色彩感受。 范老师远远的看见，只能叹口气：“上课时间不要嬉戏打闹，谈恋爱自己回家去谈，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强化学习！” 看着吐吐舌头的那满脑袋彩色小夹子漂亮姑娘，旁边一群同学，无论男女都感觉吃了柠檬精那么心里酸酸的。 都是读强化培训班，咋差距就这么大咧。 万长生在纠结自己的色彩学习到底要不要听杜雯这个二杆子的！ 28、高手，真的是高手 杜雯确实在色彩上有天赋。 万长生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天赋是什么东西。 任何手艺，熟能生巧是必然之路，但花费同样的努力跟汗水，有天赋的那个将会事半功倍的让其他人望其项背。 还是那句老话，成功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一点天赋，没有那点天赋，也就是一堆让人嫌弃的汗腺分泌的液体而已。 艺术行业就是最吃天赋的地方。 没天赋的人进入这里以后，很容易被碾压得信心全无，因为这里会教你明白什么叫做老天爷赏饭吃，或者真正的不公平。 谁也说不清天赋是个什么形态的东西。 但每个人应该都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的天赋，老天爷在这上面可能还是公平的。 只是能否发现自己命运中的天赋，并且正确走对路，那又是听天由命了。 山里面的穷孩子，能活下来就耗尽所有能量。 杜雯这经济条件显然不错的城里姑娘，就能突发奇想的尝试下学习美术。 然后才能发现自己对色彩的敏锐。 万长生知道这个不能比。 就像杜雯不可能学习他那种打印式的素描方法，万长生也不可能复制杜雯的色彩缤纷，肆意挥洒。 他在悉心感受黄敏提醒的那种方案，单色颜料画出明暗来以后，薄薄的铺一层颜色，把下面的明暗阴影透出来就行了。 这是个有点耍赖的办法。 万长生等于是用单色先画个素描，再着色。 有点类似国画里面的工笔重彩，如果画得比较精细，梨子浑圆、苹果熟透的样子倒也可以糊弄过去。 反正看上去朝着照片的样子接近。 他不敢把这个拿去问杜雯，怕被色彩天赋爆表的美女打击，悄悄问范老师。 年轻的女老师苦恼：“你这不按照套路来，我都不好说了，你这种做法得看运气，知道吗？看阅卷的教授们中间有谁欣赏这种风格不，有点另类，不好说。” 万长生只有寄希望于另外两项：“分数不太差就行，实在不行……我就不考美院，联合招生的什么大学美术专业都行，反正我的目的只是要个大学文凭。” 范老师还是清楚的：“你这样的传统国画出身，到普通大学的美术专业很吃亏，他们只是简单的学习下国画类别，大部分都是西洋画种，你的专业很难再得到提升突围，因为说不定国画专业的老师还没你水平高，千万别太高估普通大学的美术专业水平，专业院校有专业的道理。” 万长生耸耸肩，不然咋办呢。 他还是有点古时候读书人的那种清高傲气，庙几代在前面二十年就没求过人，万长生是真不擅长这个，既然当初都那么潇洒的给赵磊磊刻了印章两不相欠，现在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讨教。 再说万长生内心固守的始终是自己那点东西。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会儿装逼，没要赵磊磊的电话，不知道哪里去找！ 真是活该被雷劈。 不过他不去，不意味着别人不来呀。 他在色彩课程上被雷劈，老曹还是知道的。 下午另外一位青年油画老师溜达着进来。 因为赵磊磊去了外地讲学。 这又是个跟天赋有关的例子。 同样的黑色机车皮夹克，沾着颜料的休闲裤，穿在这位青年老师身上，就是英俊潇洒，器宇轩昂。 因为他身材高大、五官端正、棱角分明，外形上就帅气很多，再加上这种专业领域挥洒自如的洒脱派头，比赵磊磊那标新立异的奇人异士长相吸引异性目光得多。 外表也是种天赋。 在不少女生叽叽喳喳回头偷看中，抹抹很有明星味儿的乌云盖顶黑发，单手插兜，和范老师对上目光，都让年轻的培训班女老师有点眩晕：“茅老师！您怎么有空来……找老曹么？” 茅老师点头笑笑，用目光扫过学生，自然是轻易的看到了黑色夹袄…… 不过，显然跟赵磊磊来的时候有点差别，黑色夹袄旁边，现在多了个满头五彩缤纷小夹子的身影，身上的灰色绒衣虽然很宽大，但是都掩盖不住那种对自身美丽的自信散发……嗯，简单点说就是知道自己怎么瞎几把穿都好看的那种随意捯饬。 茅老师的目光就几乎忘了旁边的黑夹袄，连范老师这边都不多看，手插兜的过去，驻足在杜雯身后看了好一会儿。 万长生又在开始磨下午的这张习作，还是那种单色打底，薄薄镀上层颜色的鸡贼做法，但是比上午的更逼真，他现在就是尽量朝着逼真走。 所以他是不会在乎旁边有谁在看的。 杜雯也不在乎谁看，沉浸在色彩世界里面的她很专注。 再说她被人看得还少了？ 这种六七十厘米高的画板，背后有个t字型的小支架，画素描的时候最好夹在两腿间，但色彩因为画笔比较长，所以最好支着。 杜雯的问题就在于她从来没有这样悬臂用过笔，所以很难在近乎于垂直的画面上勾勒出准确的形状，那种二三十厘米长的画笔对她有点苛刻，笔头是抖的。 但这都浇灭不了她对色彩的热情，口中轻声哼哼唧唧，右手在颜料盒里蜻蜓点水似的把画笔连着点好几色，才在盒盖充当的调色板上飞快调和下，打蛋清那种手法，然后把颜料敷上去，感觉不对就直接在画纸边露出来的画板上抹掉笔头多余的颜料，再调整下不同颜料之间的配比重新来。 其实有点像中药房抓药的老师傅，在无数个小抽屉里面到处抓点，合成一包。 偶尔满意了才上半身后仰，好像退远点看看色彩之间的感觉，随便瞟眼精细作业的万长生，芳心大悦！ 优越感满槽的那种。 再把画笔丢到小水桶里面涮洗下，动作和涮羊肉差不多，放到盖颜料的湿毛巾上抹抹，开始下一轮色彩调和。 这中间不可避免的会偶尔把画笔笔头抹到自己腿上或者衣袖，她也满不在乎。 确实很享受这种徜徉在色彩世界里面的感觉，偶尔还眯上眼很嗨的左右肩扭扭。 万长生就最烦她这种自己画得嗨，还显摆的坏习惯。 一点都不照顾他这种没色彩天赋家伙的感受！ 他就没检讨过自己打印素描的时候，在乎过周围人的感受吗？ 有天赋的家伙都有病。 身后站着那位茅老师也有点，忽然笑着蹲下来在杜雯的身侧开口：“同学，你的色彩感觉很好，但造型方面我有些建议……” 说着不请自来的从小水桶里面，随便扒拉一支中号的画笔，就在桶边轻轻磕两下把水抖掉，快速的选取几种颜色调和，在杜雯的画面上进行修饰。 肉眼可见，杜雯画出来的东西往往有点蒸笼里面包子馒头酵母放多了膨胀感，可在这位茅老师的笔下，刀切斧砍的就被收拾得清爽利落。 既保留了她之前的色彩感觉，又让形体效果迅速攀升好几个层次，绝对是一张漂亮的水粉画静物习作！ 高手，真的是高手！ 各方面都是。 ：。： 29、挫骨扬灰的降维打击 “帅锅锅，你咋不理我呀，说话嘛……” 抓着陈楠手臂摇了摇，江小米凑上来，身子都快跟陈楠贴在一起了。 “你没抽风吧？” 陈楠往霍欣雅那边移了移，他心里是真的郁闷了，平常男生追女生，最惯用的伎俩就是死缠烂打，而且成功率非常之高，没想到江小米一个女人，竟然也会这一招…… 江小米心中很是恼火，这混蛋竟然骂她抽风！ 强忍着发飙的冲动，她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别扭的笑容，搬过一个凳子在陈楠旁边坐下来，“我英语也不好，我也想一起听听，阿楠哥你不介意吧？” 一会儿一句帅锅锅，一会儿又是阿楠哥，再加上江小米那嗲得很怪异的语气，陈楠感觉浑身都有些发麻，尼玛肉麻啊！ 一旁的霍欣雅也是满头黑线，这江小米简直……太不要脸了。 “那我们继续讲吧。” 霍欣雅说着，讲解再次开始。 她和陈楠都挺认真的，可江小米却心不在焉，那双眼睛压根就没上书上看，始终都盯着陈楠，一眨不眨的，说的好听点，是在欣赏帅哥，说的难听点，丫的就是一女色鬼。 “这句话的谓语和宾语……” 霍欣雅正仔细的讲解着，可这时江小米却突然插了一句—— “阿楠哥，你眼睛好有魅力哦。” 不光陈楠无语，霍欣雅也有种崩溃的感觉。这野蛮妞哪里是来补习的，分明是来骚扰，是来捣乱的。 “帅锅锅，你这样看着我干嘛？人家好害羞的。” 江小米眨眨眼睛，低下了头，可脸上哪有半分害羞之色，陈楠所看到的就只有两个字——得瑟。 “江小米，你到底要闹哪样？” 江小米挠了挠头，满脸无辜的样子，“人家就是想泡你嘛……” “……” 陈楠都懒得骂她了，一开口就说要泡别人，有这样害羞的吗？ “那个，你们先聊着，我回宿舍睡个午觉。”霍欣雅无奈的站起身来，转身朝外面走去。 陈楠连忙道：“你不要误会，我和她没什么。” “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谈一下。”霍欣雅笑了笑，走出了教室。 陈楠想追出去解释一下，可江小米却死死的抓着他手臂，就是不让他走。 “你到底想怎样？”陈楠盯着她。 江小米鼓着小嘴，水嫩的脸上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眼巴巴的看着陈楠，“你不是喜欢温柔的吗？人家都学的这么温柔了，你就给我个机会嘛……” 陈楠算是知道了，难怪这妞儿要装温柔啊！ 叹了口气，陈楠无奈的道：“米米，我的好哥们，你放过我行吗？” “不嘛，人家就是喜欢你嘛……” “嘛个屁啊，能不能别嗲了，我都快被你雷死了。”陈楠郁闷道。 江小米翻了个白眼，满脸委屈的道：“人家都这么温柔了，你竟然还嫌弃我，呜呜，实在太伤心了。”说着，她竟然哭了起来。 陈楠愣了一下，这哭的也太假了吧？ “行了行了，别装了，你要是会哭，那母猪都会上树了。” 江小米一听，哭的更凶了，双手擦着眼睛，可就是不流眼泪，挤都挤不出来。弄得她自己也很是郁闷，早知道这样的话，就应该抹点辣椒粉…… 陈楠叹了口气，“哭得这么猛，麻烦你掉一滴眼泪行吗？” “人家天生就不会流眼泪嘛，古人都说了，女孩有泪不轻弹。”江小米边哭边说。 “那你先哭着，我出去透透风。” 陈楠苦笑着，站起身便朝教室外走去。 一看陈楠要走，江小米顿时捶胸顿足，哇哇大哭，“人家哭的这么伤心，你也不安慰一下，太没良心啦。” “你喜欢哭就继续哭吧，我去叫几个人来围观一下。” 江小米顿时止住了哭声，知道自己骗不了陈楠，瞪眼说道：“混蛋你站住，老娘有话要跟你说。” 刚才还一口一句阿楠哥，现在转眼就变成混蛋了。 陈楠回过头来，“什么话？” “那个叫什么公孙雨蝶的，我查到她在哪了。” 陈楠眼睛一亮，“真的？她在哪？” 江小米勾了勾手指头，说道：“你先过来。” 陈楠想也没想，急忙走了过去，可江小米却扑上来一把抱住他脖子，张嘴便朝他唇上吻去。 “我靠！” 陈楠一把将她推开，“你个女，能不能别这么无耻？” “老娘就是无耻怎么了？不服啊？不服你咬我啊！”江小米指了指自己小嘴，丝毫不觉得害臊的说道：“想知道那公孙妞儿在哪里，你就送上来让老娘亲个够，否则我不告诉你。” 陈楠差点一头栽在地上，“你矜持点好不好？” 让她亲个够？这看着挺正常的一个妞儿，为什么就这么呢？莫非是色鬼投胎？ “哼，少废话，一句话干不干？” 陈楠犹豫了。 自己怎么说也是个爷们，要是为了这事而牺牲色相，那脸面何在？自尊心何在？ 可是，如今她已经知道公孙雨蝶的下落了，只要拿到那半卷画，就能找到小师妹，为了师妹，别说是亲一下，就算出卖身体陪她睡又如何！ 咬咬牙，陈楠苦着脸走了过去。 “哈哈，你是老娘的啦！” 江小米扑上来一把抱住他脖子，朝他嘴上狠狠的亲了过去，那猴急的模样，当真如同饿狼扑食一般，怎一个色字了得。 被美女亲吻，固然是一件享受的事情，可陈楠却半点心情也没有，他是被强迫的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潜规则吗？老子被这色妞给潜了！ 陈楠心里顿时变得阴暗了，被女人强吻还不能反抗，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情吗？ 陈楠心中郁闷，他没有发现，此刻的在教室外面，一只打开摄像功能的手机，正竖立在窗台上，对着里面拍摄视频画面。 而这只手机的主人，就是江小米，是她进门之前故意放在那里的。 强吻陈楠，只是她的一个“阴谋”而已。 而与此同时，苏清清也来到了教学楼，站在教室外面，正好看到他们拥吻的这一幕……/div 30、怜悯是发自内心的善良 说到底，色彩才是西洋绘画的核心。 成名成腕的大师千千万，以素描或者写闻名的寥寥无几。 素描终究还是作为一种形体结构的练习手段。 色彩才是绘画的灵魂，色彩敏锐感觉在西洋绘画中的份量极重。 这位茅东阳的色彩敏锐感觉也是极好的。 或者说他也就比赵磊磊稍逊一筹，也算是青年教师中的佼佼者，指点下两个刚入门的新手，真是信手拈来。 老曹先是有点诧异万长生的眼睛，但可能也理解成他在练单眼绘画，见怪不怪的看眼万长生的画。 对他那种薄薄淡淡的色彩盖在单色明暗上的画法，笑着拍拍他肩膀：“这个办法可以试一下，你暂时把这里停了，到美院那边街上去买点水彩颜料画笔跟纸张，以后你的色彩就专攻水彩，可能更适合你，找家大点的店问老板全套的东西别拉下，去吧……” 万长生对上老曹那宽厚的手掌，甚至有点感动。 自己给了学费是没错，但从赵磊磊到今天这样的指点，都源于当初来时候那句承诺，他会找人帮万长生想办法。 一诺千金的江湖道义。 所以对上这种人，万长生就格外尊重，点点头放下东西赶紧去。 却也没看到老曹眼里那点无可奈何的怜惜，有点皱眉的看看这边又蹲回去凑在杜雯身边的茅东阳，招呼都懒得打了，转身给那位范老师示意下就出去了。 他的内心是想把这个可怜的男生支开吧，在这种最尴尬的时候走得越远越好，看能不能让这种情窦初开减少点被打击的痛苦。 在最一无所有的年纪，却无法抓住最美好的她，这种无助可能是每个成年男人都会感触最深的。 实际上万长生呢？ 他有屁的痛苦，他有屁的尴尬，内心甚至早就笑得前仰后翻了，杜雯这个狐狸精终于去祸害别人了。 跑出来到美术培训学校的小卖部看了看，确实一点关于水彩的画具都没有，几乎百分百的考生都是用水粉颜料作画，这里配备的供给也全都是水粉。 隔了差不多一周时间后，万长生才又一次踏上美术学院的街道，本来今天想悠闲的到处走走看看，可走进上次那家最大的画具商店，他又有点流连忘返，而且从坐车到进店，都得捂着眼，不然太招人看了。 先是到书架上找了几本水彩画的范本教材，然后才是从颜料到画笔纸张的采购。 这时候比当初要清晰多了，起码知道自己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会消耗多少纸张颜料，万长生这在寺庙里面宅惯了的家伙，居然本着一口气干脆都买了，免得下次再跑。 方餐桌那么大整张纸，就叫纸张的标准尺寸，整开纸。 每沿着长边对半裁开，就叫做对开，然后四开，八开，所有纸张都是按照这个开数来计算大小的，所有书籍背后的价目那里都标注了这是多大开本的书。 这个开字，就是这么来的。 考试是八开纸大小。 万长生单独要面对的水彩画纸都比别人贵些，纸面上还带着坑坑洼洼的小点，一度让万长生怀疑这种纸都不光滑，能画画？ 老板说没错。 他就带着乡下少爷的气质，要对方帮他裁成两三百张八开纸，然后自己背着手继续逛那些自己看都没看过的画具。 水彩画笔也是不一样的，这可不是那种儿童用的泡沫水彩笔，轻柔的羊毛……德国的一看就高级很多，来一套。 那颜料也就用德国的了，就像那把篆刻刀，贵肯定有贵的道理。 既然都走到了外国品牌专柜，万长生顺便把德国铅笔整几盒，橡皮定型液，甚至连贴画纸的胶带都有德国货！ 乡下来的万长生对德国有种莫名的信任。 因为观音庙历史上能接触到的外国货，就是抗战前后的德国货，观音庙周围作为全球猪鬃主要产地，用这种一战二战时期的主要战争资源，换来不少德国货。 万长生的爷爷没少给孙子讲关于德国机器有多好用的故事。 哪怕只是很小时候讲的，都会在幼小的心灵里面留下深刻印象。 更何况万长生真的是个没怎么出过远门的乡下青年。 等他土豪进城一般要了一堆东西，再顺便要了几方不同材质的印章料石，就赫然现，两三百张八开水彩画纸已经是很厚一摞。 还有这么大一堆东西。 不可能提着去逛街，正准备说把这些东西先寄存在店里，自己去转转，手机响起来，杜雯的声音一洗之前的甜腻，沙沙的干净利落：“你跑哪里去了？” 万长生笑了：“有搞头没？” 杜雯的声音也笑：“有……好大好大的搞头！等我搞定这边转头就没看见你人了，我当时听得太专心。” 万长生一点都不像个失落的男朋友：“我觉得这一两个小时，起码值五千块。” 杜雯哈哈哈的爆笑：“我跟你说，应该值五万，你那两万五，我这两万五。” 万长生奇怪：“不是二百五就好，为什么还牵扯我？” 杜雯肯定不在教室：“我猜他的目的本来是找你指点下的，那位主任老师问他给你的意见，我也听见了，后来没看见你，我趁着他神魂颠倒的，就仔细的问了下，为什么建议你画水彩，他说得倒是头头是道，赶紧回来吃饭我给你说，肚子饿了，今天我请你！不是你也不会钓到这么大的鱼！” 万长生更奇怪：“鱼脱钩了？看他的样子，起码今天缠着你吃饭什么的少不了吧？” 杜雯爆出更哈哈哈的笑声：“所以我说你个王八蛋蔫儿坏呢，你认为我处理这种场面，还比不上你对上小流氓的时候？” 这么一说，万长生顿时就释然：“哦，那倒是，你对这种追求者早就司空见惯了，失敬失敬！” 杜雯不耐烦：“赶紧滚回来，我饿了，有话见面再说，瞧你那酸不拉几的劲儿，骗小姑娘还行，别跟我装。” 万长生挂了电话，其实应该和杜雯都有一样的感觉。 能遇见个相互心领神会的聪明人，相处起来真的很轻松。 万长生难得的催促着老板赶紧把东西装好走了，老板有点拖沓，他还不耐烦：“算不了就不买了，我有事儿。” 老板赶紧奉上账单，得刷卡，老板又啰嗦现在都是扫二维码，也就他接待不少老教授，才保留了刷卡pyis机，万长生嫌弃的轻舒猿臂，挟了两大包东西走。 出门就打车，归心似箭的那种。 然后上回那个老头心急火燎的晚了一步跑来，气都喘不匀：“人……人呢！” 老板惋惜：“我使劲拖，没拖住，又不好说有人找他，我了消息也不知道您是不是真要来，结果刚刚出门打车走了。” 老头有心脏病作要抽过去那种，老板赶紧帮他倒水看座：“您先歇会儿。” 老头艰难：“走，走的哪边？” 老板赶紧指方向：“那边，不是校门口，出租车追不上了。” 老头缓口气：“买，买的什么？” 老板赶紧拿过刚才的清单：“全都是关于水彩的东西，高级货，应该是很有水平的那种。” 看眼几千块的账单，老头像个福尔摩斯：“经济条件不错啊……水彩，画水彩专业的？” 这就有点费思量了，绘画专业国油版雕，没有独立的水彩专业，社会上以水彩作为绘画方向的极少，就连美术学院内部，也只是美术教育系那边有这个水彩画的传统。 老头坐在那起码歇了十多分钟，才缓过气来，边走边打电话：“老郑，你们画水彩的最近有没有长得挺高的年轻人，或者看见有谁懂篆刻的……” 老板隐约听见，忙碌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有监控的，而且忘了说这年轻人遮着半边眼呢，下次等这位老人家来，再调给他看看吧。 不过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转头就忘了。 31、你就是魔鬼，住到心里那种 杜雯还是那头彩色小发卡的蓬松头发，但明显又跟范老师那种烫出来的蓬松不一样。 这会儿手掌托着脸看万长生的独眼，终于有点忍不住：“不好意思啊……待会儿回去帮你把这眼妆给卸了！” 万长生其实不计较：“嗯，确实有点影响空间感，出门判断距离都有问题。” 杜雯翻看下万长生买的东西：“这位茅老师呢，人品不怎么样，眼光还是很毒辣的，我就故意问了，为什么要你画水彩，他果然看出来你有很强的造型能力，前面的单色明暗基本上就没有拖泥带水的废话，每一笔都是稳准狠的有目的，所以这种笔法，对于落地生根的水彩，就很容易上手，更主要是水彩的颜色，和水粉、油画不太一样，有大量晕染的特点，他说你多半有国画晕染的基础，这样一结合，换到水彩不做什么改变，稍微适应下就能掌控局面。” 万长生现在还完全没有尝试过水彩，但莫名的居然有点小兴奋，能看的就是水彩颜料盒上的广告水彩画，轻轻点头：“这两万五确实值……说不定我就此解决了问题，你呢，你解决没？” 杜雯忍俊不禁：“我那两万五也挺值的，明天给你看看就知道了。” 万长生欣然点点头，举起茶杯：“那就以茶代酒，我们祝对方都顺利。” 杜雯笑着碰杯了，但喝过之后，就变成了手背撑着脸，有点玩味的那种：“你不觉得我今天的做法很婊气吗？” 万长生还询问了下什么叫婊气，嗤笑摇头：“在我看来，这叫打秋风，他在打你的主意，想得到点什么，那就相应的需要付出些什么，这很正常，只是他表现得太猴急了点，哪怕男欢女爱，那也是在双方自愿的基础上，如果用技艺手段来换取，那就不是感情了，你应该懂我说的意思。” 杜雯秒懂：“你的意思是我跟他有什么也是正常的？” 万长生波澜不惊：“那是你的事情，每个人作风态度观点不同，不过，我以为你会跟他有什么，主要是那会儿你演得太像了，起码他指导你的素描速写，可能都会比我强，你马上选择跟他合作也是可能的。” 杜雯表情慢慢变冷，似乎又回到当初第一次见到的脸笑眼冷，今天连脸都不笑了。 万长生是真的不在意，看店家把菜肴端上来以后：“你这么聪明，不会在意我什么看法吧，两三个月以后我们很可能再也不会见面，因为这个你情绪不好，有必要吗？来，趁热吃。” 杜雯竟然眯了眯眼，然后再睁开就是带着笑颜：“对，还是你看得透彻，感情上的弱者，往往就会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万长生摇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这太冷酷了点……我们年龄都还不大，还有很多需要体验感悟的东西，这时候有什么资格说感情，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思。” 杜雯笑笑：“那我就赋个词给你看看。” 说着拿起手机简单的发了几句，然后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没过一分钟，手机讯息就来了，杜雯看都没看：“喏，他已经上钩了。” 万长生皱皱眉：“这种游戏不好玩，会引火烧身的。” 杜雯笑笑没说话。 然后在两人吃饭的过程中，那部关掉声音的手机就在不停的被拨打，杜雯都没接。 结账以后慢慢走回去时，万长生终于有点好奇：“接下来呢？” 杜雯轻松：“让你见识下什么叫舔狗。” 万长生又得申请普及舔狗的定义。 杜雯不解释：“明天你就能看见了。” 万长生望文生义，还是觉得有点不忍：“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残忍和不尊重人？” 杜雯看眼他：“你不是那种不分黑白的滥好人吧，他是那位主任老师邀请来帮助你 吧，见色起意立刻把你甩到脑后，然后你觉得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来接近我的？善良好心的指导我学习？教室里面一百来号儿人呢，为什么找我，还那么熟练，既然他撞上枪口来，就给他个教训咯。” 万长生叹口气：“唉，长得好看也是种错误啊，所以我不把自己捯饬得太帅，也是有道理的。” 一直在展示玩世不恭冷漠态度的女生终于绷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不要一张脸！我才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万长生再劝一次：“好了，不要再开玩笑了，他肯定品行不咋地，但这也不是你就能恶意对待的理由，那不就把你这么天生丽质的拉到跟他一个道德水平了？我觉得有点可惜。” 杜雯不说话了，默默的走。 万长生言尽于此也不说了。 现在黑夹袄不会在小区门口被查身份证了，但杜雯伸手从万长生那里拿点东西帮忙分担下，哪怕是那轻飘飘的德国水彩笔盒子，那也是个意思啊。 但走到楼下前，杜雯忽然转身：“你误解我是水性杨花的那种女生，是不是也该给我道歉？” 万长生嗑都不带马上：“对不起，是我误解了，我知道你很聪明，但好像你家庭不那么让你快乐，所以你应该是没有我这样温暖的家庭感受，但这也不是你就可以肆意伤害别人的理由，反而因为你长得特别漂亮，那就应该……” 后面说不下去了，因为杜雯的脸实在是忍不住笑，然后直接展开双臂，给了万长生一个充满弹性的拥抱！ 万长生不是一只手抱着两三百张水彩画纸，另一只手提着几十斤的颜料画册铅笔之类么，躲都没法躲，绷直了接受时，听见特别漂亮的姑娘在他耳边：“谢谢，我把你当朋友，所以就会在乎你的看法，更谢谢你懂我的感受，谢谢你万长生。” 所以再回到公寓，她脸上就一直带着笑了，先乐不可支的把万长生带到卫生间去，用卸妆水洗那哥特式眼妆，顺便观察到万长生的眼睫毛比她还长！ 当然是在她没有用睫毛膏之前。 万长生觉得在狭窄的空间里，感受着温热的手指在脸上动作，实在是有点授受不亲，接过蘸了卸妆水的化妆棉自己慢慢擦拭。 杜雯收起手抱在胸口，倚门笑：“我跟你说个小窍门，以后给女朋友或者老婆就买这个牌子的卸妆水，去污能力特别强，不用它卸妆，也可以擦灶台、擦窗台、擦茶杯、擦被口红或者别的什么化妆品沾染的名牌包包衣服，什么难以去除的油渍、茶渍、各种污渍都能瞬间抹除，比正儿八经卸妆还好玩，只不过很多人不知道，应该是绝大多数人觉得有点贵吧。” 万长生斜眼看看这姑娘：“能用这个擦去你心里的不舒服吗？” 杜雯都忍不住：“卧槽！不打算撩人就不要这么撩好不好？！” 万长生还认真的想想：“撩什么？” 杜雯无语的摆手：“行行行，我看以后谁来收拾你。” 过了会儿，她好奇的蹲在茶几边看万长生挤水彩颜料到盒子里，刚准备伸手抢过来自己弄，手机又亮了。 这回万长生看见手机屏幕上居然是个数字编号！ 杜雯接了，起身给万长生做个鬼脸：“茅老师……不好意思，刚才我跟男朋友看电影去了，关了声音没注意到，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就是他，嗯，我想可能是有点误会了，嗯，祝您工作顺利，我要洗澡了，再见。” 然后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还做了个太极拳收功的动作来平复心情。 万长生还是为那边的男性默哀。 有些女人简直就是魔鬼啊。 哪能随便招惹。 32、来听杜杜姐给你上课课 可画完速写线条练习，万长生还是没忍住问：“如果你继续之前的游戏，会是什么样呢？” 已经把化妆发圈箍到头上的杜雯停下脚步，蛮有故事的眼眸看着万长生，就在万长生刚刚要说算了算了，你不说就算了的时候，嫣然一笑，拿过茶几上的手机打开递给万长生。 万长生有分寸，不接摇头：“我不是怀疑你面对追求的处理能力，只是相比我们这样的补习生，很明显他不是陆涛那样的初级教师，你这是越级挑战，越了很多级的，你很有把握？” 杜雯放下手机，重新坐回沙发上，回来就换了宽松的家常服，这会儿小发卡们已经拆了，所以她还有个顺手把披肩黑长直头发向后散开的动作。 然后好整以暇的跷二郎腿：“喏，我刚才这个小动作，就基本类似于孔雀开屏的求偶动作，雄孔雀想吸引雌孔雀的时候，就开屏跳舞展示，人也一样，这就是撩。” 万长生放下水彩画册，认真的倾听点头。 杜雯摆讲师范儿：“这种行为是动物本能的性激素分泌结果，你也许觉得熟视无睹，但有些人就会被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小细节吸引、暗生情愫，特别是没什么感情经历的小男生小女生，但相比之下，青春期女孩子比同龄的男生要吃香，更容易被异性追捧，可以说很多女孩子一生的红利期就在这一段，那么经历更加丰富的女生往往比男生成熟得多，有些天资聪慧的女生知道怎么放大这种若有若无的好感，就能把男生牵着鼻子走了。” 万长生是竭尽全力的在理解思考，只是他读中学的时候根本就无暇关注这些事情，校园之外全都沉浸在碑林、寺庙的环境里，还是有点难以想象，感情世界比色彩的世界还要复杂么？ 杜雯肯定看出来学生眼里的茫然，笑笑：“情感这个东西，有些人理解醒悟得很早，有些人很迟钝，我父母在我很小时候离婚，再加上从小追求我，追捧我的人就多，所以我很敏感，初中开始住校，寝室里面各种奇葩见得更多，可以说前几天你看见我在影视班的室友，更是这方面的高手，所以这种事情再简单不过，在让他经历了如沐春风的一个下午以后，被我拒绝了的晚饭时间，肯定会心里面痒痒的想着我时，发个消息给他说谢谢今天的指导，下次有机会再好好请教，他基本上就会沉沦进来了。” 古井不波的万长生略微怀疑的眼神，立刻被杜雯抓住：“要不，我明天早上按照原计划再发个消息给他，给你证明下？” 万长生马上摆手：“不用不用，我相信你的魅力！” 脑海里其实在想，你刚才不是都拒绝了么。 杜雯叹口气：“也就你这种不开窍的家伙心无旁骛，包括我打电话时候说我跟男朋友看电影去了，这都是在撩你，也是撩他，撩起他的妒忌心，你感觉不到？” 万长生在情感方面确实是白纸：“你不是顺口撒个谎么，我又不会当真。” 杜雯定定的看着他：“嗯，你确实是内心毫无波动，但他估计今晚都睡不好了，不管有没有这个电话，明早，我发个语音给他，是不是还没起床啊？大懒虫……” 声音还用上了那种甜甜的鼻音，这下万长生终于体验到了浑身酥麻的小刺激。 杜雯摊开手：“接着我只要说嘻嘻，男朋友刚走，就想起来给你发个消息，有点想吃哪家的什么蛋糕，可是要赶着去上课呢，这就是被称之为专属舔狗的契约仪式了，他内心的九尾舔狗已经浪翻天，没男朋友把我看成天仙，有男朋友那就是可以寻求刺激还不用负责，总之我有九成九的把握知道他会把早点送到教室来，后面都是若即若离的那套把戏，多线操作控狗的手法，我最多看到过十二条的，就这么简单。” 其实也很擅长利用香客心理的万长生，顺着这种思路想了想，终于恍然大悟：“哦，原来男女之间撩也是这样，道理跟我那一样，利用求福、求平安、求心安的心态，放点饵，再收套，嗯嗯嗯，懂了。” 这下他知道，只要不太丑，稍微会表现点自己魅力的女生，这样操作下来的吸引力都会很大，更何况这种妖孽祸水级别的特别漂亮女生了，应该是十拿九稳吧！ 欲擒故纵的收放几下，就跟钓到大鱼遛鱼似的，这谁顶得住？ 杜雯轻笑：“所以我说要跟你搬出来，就是放点饵，结果你还拿乔，眼里更是没有那种神魂颠倒，只想着那种事儿的乱糟糟，我就知道你是九成九外的那个了。” 万长生居然高兴的打个响指：“学到了！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人生处处有学问啊，谢谢！” 说完就跳起来去厨房烧热水，洗漱睡觉了，他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就是睡前喜欢烧壶开水烫脚，一年四季都这样，愿意从寝室搬出来住，这也是个原因。 剩下刚刚袒露不少心声的漂亮姑娘，坐在沙发上偷偷做了一连串鬼脸，看口型是在学万长生最后说的话，可表情实在是夸张得好笑又好看。 最后才耸耸肩做个哂然的嘲讽笑容，起身回房间卸妆去了。 几天下来两人已经很默契，基本上睡前都是万长生先捣鼓，她自己保养卸妆，等万长生捧了热水回房间烫脚，杜雯再去啰里啰嗦的收拾自己，完全避免了男女私密尴尬。 只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捧着水彩画具的万长生又吃惊：“你还是没睡好？” 杜雯好想拿东西打他一顿！ 因为万长生关心的事情果然是：“你的两万五是什么样子？” 杜雯吃早餐的时候用了很多时间，定定的看着万长生，不停夹杂带着嘲讽的冷笑。 万长生就当她是在练习表演了。 昨晚这么一剖析，他才惊觉自己其实走过好几道剃刀边缘，这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子，防范心跟心机都不是一般的深。 祝愿她以后的人生伴侣不要被她玩死吧。 普通人确实配不上这样的女孩儿。 反正杜雯的话少了很多，另外多了副耳机，上课就戴上连手机放音乐。 万长生刚刚把自己的水彩画具摆好，就看见杜雯已经一言不发的调了一大盘黑褐色，当然是没有用黑色，而是好几种深色颜料调出来的那种，跟一大盘子中药似的。 拿小水桶里最大号的笔，两指多宽的笔锋，平时大家都很少用的，她直接唰唰唰，全涂在画纸上！ 每个角落都不放过那种，很快满满的一张纸就完全涂成了黑色！ 嗯，是略微带点泥巴色的那种黑色。 填满了黑色，还画什么画？ 这是什么鬼操作，万长生看得都有点愣住了。 杜雯气定神闲，转头轻蔑的点点万长生那空白的画纸，意思是忙你自己的，瞎操心什么？ 万长生就赶紧低头看自己的，还是先蘸点群青色，尽量稀释得很淡的那种，用他那精准无比的造型能力，单手拿着最小号的水彩毛笔，迅速勾勒出所有物体外形，再换支大一点点的，给这些罐子水果涂抹群青色的阴影…… 他没注意到，旁边戴着耳机的杜雯，单手轻轻托住下巴，从自己肩头这么垂眼回看他操作。 静静的眼眸里居然有点伤感的愁绪！ 这多愁善感的青春啊。 33、手拉手的弯道超车 昨天晚上万长生肯定好奇的试验过水彩颜料。 这是种比水粉颜料稀释得多的牙膏状东西，准确的形容有点像拉稀的汤水。 稍微加点水稀释就会变得很淡。 然后涂抹到那带满小坑洼的水彩画纸上。 顿时明白那纸为什么不光滑了。 因为就像多孔海绵似的，强烈吸水。 如果不吸水的话，画板这么斜撑着画水彩，颜料上去多半就流汤滴水的跑了，还画个什么呀。 所以这就是万长生昨晚了解的特性，也跟他在水彩范画教材上看到的差不多。 听杜雯说公寓客厅的日光灯色调有影响，万长生也没多画，现在才算开始尝试。 前面群青色的单色阴影明暗，看起来还差不多的话，等他开始循着静物的颜色开始涂抹各种色彩时候，不同画种颜料的特点就呈现出来了。 水粉色是不透明的，除了黑色或者玫瑰红这样过于顽强的颜色会隐隐的盖不住，几乎所有色彩都能相互被盖住，后来的颜色可以厚厚的敷在表面压住下面的色彩。 水彩不会，透明度非常高，万长生把黄色的梨子色抹上去时候，下面的群青阴暗面很自然的透上来，他之前比较头疼的色彩立体感，顿时就出来了。 而且水彩具有很强的流动性，水渍的感觉非常重，干湿浓淡的变化很明显。 甚至能洗掉下面的颜色。 简而言之，对色彩的要求似乎没有水粉那么复杂，因为被水稀释过的颜料总是呈现出很淡雅的气质来。 不那么要求非常细腻的色彩感觉，因为融合到一起的不同笔触水分，自己在交汇出独特的色彩来。 透明中有点神奇的相互渗透。 而且那种水痕流淌的印记，淋漓清新，别具一格。 让之前很不适应厚厚的一坨颜料敷上去的万长生，这时候居然找到点飘逸的工笔淡彩感觉。 水痕印跟工笔重彩里面的晕染感觉也差不多，顿时有些大呼过瘾。 找到老朋友了。 水色一体，灵动的神韵让苦恼了两三天的万长生深深的出口气，他终于能找到自己习惯的神韵了。 哪怕是在色彩领域，他需要的还是这种流淌的灵气。 高兴的回头想把自己的突破跟杜雯分享下。 结果一眼看见杜雯正在那张黑纸上作画！ 她抱着画板用铅笔在已经干了的水粉颜料表面，用凑凑笔描出所有的物体，包括背景布的折痕走向。 石墨铅芯在干掉的黑褐色颜料表面，呈现出略微反光的金属印记。 这样杜雯对于拿着长长的画笔，没法精准造型的基础能力问题就被跳过了。 重新立起来的画板上，她开始用各种色彩敷到黑褐色画面上。 等于是用深色打了个底，然后在上面用浅色作画。 之前她画面中色彩缤纷，却有点乱七八糟的问题迎刃而解！ 因为所有后来的颜色，都没有那无处不在的黑褐色抢眼，所有的颜色都有了主次关系。 这就像乱糟糟没有纪律性的公司里面，突然来了个黑脸包公坐镇，噤若寒蝉的其他员工不敢喧哗造次，做什么都要偷偷摸摸的看黑脸包公。 整个公司的秩序就建立起来了。 换一种专业水准才会尝试的特殊绘画技法，就能一次性解决两个本来很顽固的基础性问题。 这，也许就是代差带来的绝对实力碾压。 好比范老师，新奇的目光中显示她可能没想到过用这种办法来解决问题。 她的天赋或者眼界，就只能在普通的色彩考试强化范围内做文章，怎么画得更靠近高分，更有特点，对于大多数循规蹈矩的补习生应该怎么引导她肯定有些心得，但遇见特点和缺点同样分明的学生，特别是杜雯这种色彩感觉超好，造型跟整体把控力远远不够的新手，她就束手无策了。 又或者对上万长生，她可能会想到换水彩，但她的身份地位决定了不敢贸然提出，画水粉画不出来那是时间太紧，自己色感不好的原因，如果她来建议换水彩，考试砸了的话，人家就会找她负责了。 只有站在金字塔上面的人，才会毫不在乎后果，因为承担得起。 其他补习生很快也跟着范老师挤到这俩插班生的背后，默默的看着人家弯道超车！ 这就是赤裸裸的弯道超车！ 明摆着一个从来没接触过西洋色彩绘画，一个甚至连画画的基础都没有。 硬是被天阶高手们下来，传点功力，然后强行弯道超车！ 万长生那前两天才让补习生们有种心理上的平衡，叫你狂，叫你打印机，哈哈，这下上帝总算是公平的，给你打开一扇窗，总得给你关上一扇门吧。 结果人家这边硬生生的换个墙，直接锤个门出来。 换了颜料媒介的结果就是，万长生画出来的色彩，跟全场所有人都不同。 四个字就能形容，飘逸潇洒！ 万长生之前的色彩画不能看，就是他小心翼翼的非常拘谨，似乎他的性格就没有狂放的那一面，画个梨子都是光溜溜的像是剪了片黄色贴在画上。 现在换成水彩，那种流淌的变化其实是画家，起码很多初学者自己不能控制的，带着不少偶然性。 仿佛完美补缺了万长生的性格缺点。 人生哪有那么多谋定而后动，哪有百分百的冷静判断得失付出，偶然性总会出现在每个角落。 背景布上他本来想画出大开大合的布幅变化，却被流淌的水痕变得很朦胧。 他这第一张水彩习作从考试的意义上来说其实是失败的，但他这第一张水彩画却带着难以言表的美。 准确的形容就是下雨天，看玻璃窗外的感觉，五彩缤纷的世界被玻璃上的水痕模糊得朦胧又仿佛清晰。 万长生那种超强的造型能力还是保证了几个主要物体是清晰的，所以就形成这种独特的魅力。 这就是艺术的魅力。 不是算无遗策的机械操作，而是充满灵感和偶然的无限可能，在技艺的挥洒中绽放光彩。 有时候技艺反而并不是最主要的，因为技艺只是为了让这种绽放的几率更大一些。 譬如杜雯，她的技艺可以说是一塌糊涂，想象下满篇都是涨变形的包子馒头那种感觉，她控制不住笔法和颜料，就像开玩笑说的四条桌子腿，锯来锯去始终不平，最后锯得一条腿都没有，桌面都只好放在地上。 她的色彩艳丽缤纷，却始终要画错，为了掩盖又多画点，再出错又掩盖，到处就乱七八糟。 现在黑褐色打底以后，却神奇的让所有物体都不出错了，因为错点也被黑褐色掩盖了。 更主要是最美丽明亮的色彩，其实是需要深色来衬托的，杜雯之前的画就是没深色，她肆意挥洒的都是那些明亮飞扬的色彩，色彩反差距离拉得不够大于是整张画就显得有点平淡。 现在完全被那黑褐色的底子给衬托出来。 灿烂辉煌的那些形象，往往都是在一堆反差中衬托出来的。 她这种奇特的画法，就等于是先主动把所有陪衬摆在那里，再开始补上明亮。 只有站在深渊，才能看见光明！ 隐隐的有点这种哲理。 怎么能不美。 范老师都评价杜雯这张考试成绩不会太差了。 这特么才学几天，已经有资格跟大家比了。 补习生们心态真的有点崩！ 好想把这公母俩送走，别在这里害得大家道心不稳，都没法修炼了！ 34、冷漠都是为了谁 当然，杜雯肯定是美的，哪怕今天没怎么化妆，她脸上骨感还是很强，侧面也非常立体，简而言之就是瓜子脸狐狸精。 下巴、眼角、鼻尖这些五官细节太尖锐了，便会带来浓浓的攻击性。 这就是为什么第一次走进这里，明明看着很漂亮的女生，却会让黄敏都觉得下意识的退两步。 当她化了妆，其实是在削弱这种攻击性，又或者带上甜美的笑意也可以淡化些。 但今天坐在那就是冷冷的厌世颜。 眼皮放松，有点斜瞄带点倦意的懒散，嘴角微微下拉，显得很有自己的想法。 不跟万长生交流说话，更不会给别人好脸色，坐在那低头画画时不时抬眼看静物，就有点眸子往上翻的动作，也就是俗称的三白眼，眼仁左右和下面都是白的，再搭配她冷漠的表情，具有很强的轻蔑感。 还戴着耳机，拒人千里之外的那种冰冷都快有寒气了。 所以包括范老师都没开口说什么，实在是觉得这种妖孽级的女生最好还是别招惹。 万长生是另外一种反差，有点佝偻着好像喝了两杯好酒的糟老头子，眯着眼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 柔软的水彩笔笔毛，也比水粉那种挺括的触感让他更加熟悉，和毛笔的感受很接近。 甚至有点被以前工笔过于繁琐的禁锢释放开来的轻松。 很好奇的在感受水彩的融合跟偶然变化。 他对色彩不敏感的缺点，被这种自然融合产生的奇妙色彩感觉抵消了。 所以整整一上午，除了杜雯去上过厕所，万长生去泡了杯茶，两人几乎都从没挪窝，专注在自己的画作上。 和其他所有人都迥异的两种画作。 范老师都只能跟其他人叮嘱：“看看别人有多用功，从来没有玩手机、抽烟、聊天，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绘画上面，比较下自己呢？” 在现在几乎人手一台智能手机的环境下，能做到这点的寥寥无几。 其他同学终于从分崩离析的心态中稍微回来点，人家有天赋有人脉，都还这么用功。 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抓紧？ 只有少数内心八卦之魂比较浓烈的那种，观察感受之余还悄悄在手机上讨论，这俩看起来有裂痕，要分手了？ 出了昨天那种事情，是个男的都会受不了吧，何况杜雯还这么浪。 好像什么时候都说过，头上不带点绿，这生活都过不去啊。 唉，可惜了这不错的男生，算是毁了。 吃瓜群众的脑海里面昨晚就脑补出来一大片狗血剧。 谁知道事实真相是什么样的呢。 人生就是这样被浪费掉的。 直到中午，没浪费时间的两人都分别出了两张考试习作。 万长生已经找到明确的方向，他就是需要大量的画，在反复尝试练习中，熟悉水彩颜料那些似乎无穷无尽的变化，当偶然的色彩融合跟水痕印记都变得烂熟于胸的时候，那些变化就成了有意为之。 他色感不太好的短板就会被弥补起来，充分展现造型能力的强势。 像他这种具备强大基础的怪物就是这样，找到正确的方向，达成目标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而他又不缺乏足够的执行力和坚韧。 杜雯则吊儿郎当些，第一张完成以后，第二张又开始瞎胡闹，主要是偶然瞥见万长生画面上的神奇水渍融合特点，就偷偷拿自己的笔去挑水彩颜料来涂抹。 结果发现万长生有超级好的脾气，随便她捣乱。 又不是完全无视她存在的那种漠然，就是两人画笔撞车的时候，万长生还把颜料盒朝她拨过去点，方便她玩儿！ 可所有注意力全都在自己的画上，感觉随手哄着她似的。 所以杜雯第二张画自然就乱七八糟了。 她还顺势：“你这太划算了，不是我他未见得会真心实意指点你，两万五可以吃多少顿饭了，请我！” 就是想放肆撒泼的那种。 万长生觉得很有道理的全盘接收，但调整下叫了自己的朋友，还问黄敏、丁晓鹏他们有没有相熟的同学，一起他请客。 付仕亮笑称要不喊上林建伟吧，缓和下气氛。 丁晓鹏贼兮兮的说这几天天天在寝室听林建伟骂人，指桑骂槐的谁都知道是针对万长生。 黄敏皱眉说不至于吧：“关他什么事情？” 杜雯就没前几天的那种春风拂面，保持上午的厌世颜，还多了些讥讽：“妒忌的熊熊火焰能够烧毁一切丰功伟业，再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只要有了嫉妒，我拨弄下头发都能让人背后咒我得hiv。” 万长生又得问什么是hiv。 黄敏缓和话题：“走自己的路，让傻逼都无路可走……优秀的人总是会从这些负面的东西里面脱颖而出。” 在外面住这几天，万长生和杜雯算是把沿街的餐馆挨着都吃了不少，几乎不带重样儿的。 两人的经济条件都很匹配，这会儿只对视看看，就选了比较熟悉的那家火锅，主要是上菜很快，不耽误时间。 可五人刚坐下来，俩男生还比较拘谨，全靠万长生带动话题的时候，黄敏忽然拿起手机，有点欲言又止，最后给杜雯看了。 杜雯的冷漠脸才多了些色彩，抬头对桌子对面的万长生开口：“那位茅老师又来了。” 付仕亮和丁晓鹏立刻不自在，不知道怎么摆造型的感觉，黄敏却立刻看万长生。 万长生抬头看杜雯，温和的眼神只片刻，就让杜雯笑起来，一洗之前的冷淡，变得积极的张罗喝点什么。 黄敏也尽量轻松些：“可能找不到人就走了……昨晚听说他专业很强，可作风口碑都不太好。” 杜雯居然笑着直接说：“我的口碑也不太好吧。” 三位朋友顿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万长生开口：“心里龌龊的人，才会想得龌龊，譬如我跟杜雯一起合租在外面，除了因为生活环境安静点，主要还是我们两个基础比较差的，可以相互交流抓紧一切时间学习追赶，也许因为我大两岁，她见识多点，我们的目的性都非常强，这个阶段就是要全力以赴的提高自己专业水平，我是必须要考上美术院校拿文凭，她是必须要找寻自己感兴趣又能立身之本的技艺，就这么简单。” 杜雯居然甜甜的笑了下，低头在油碟里面轻轻搅拌。 光是听见这个我们，她都会觉得甜。 也知道自己的心情就像那油碟里的蒜蓉，给压榨得细细碎碎散乱一片。 三位朋友面面相觑，然后看看万长生那人畜无害的诚恳表情，黄敏首先选择相信：“嗯，我就说你们很优秀，向你们学习！” 付仕亮还特别的把万长生使劲打量下，可能难以置信居然能跟这种级别的祸水都同居了，还啥都没做？ 丁晓鹏赶紧招呼菜来了。 热气腾腾的一顿火锅吃完，说说笑笑的五人走回创意园区，还在教学楼下就看见辆英菲尼迪的豪华suv，丁晓鹏连忙说这好像就是那位茅老师的。 坐电梯上楼，茅东阳果然站在楼道口，通红的双眼，蓬乱的头发，表情甚至有点狰狞！ 万长生纳闷，搞艺术的都这么容易为情所困么？ 35、到底谁撩谁 只有茅东阳自己才清楚，过去不到二十四小时他经历了什么。 或者说他一直都是懵的。 自从离开这个培训学校，他脑海里面荡漾的就只有那张甜美的笑容，和糯糯的声音。 只要回想起来，内心就暖暖的像吃了个热水袋。 美院的学生对补习班考生，都基本上处于碾压状态，更不用说比研究生还高阶的老师了。 学生因为仰慕老师的才华，以身相许或者共接连理的例子，比比皆是。 爱的都是才华嘛，谁都会说不是因为钱或者其他什么的。 但有些男教师就难免会乐此不疲的常换常新。 因为才华一直都放在那里，仰慕却接连不断啊。 再说艺术的勃发也需要激情嘛。 艺术本来就讲究释放天性，天性就是，嗯嗯，原始人那样随心所欲。 所以茅东阳一直以来觉得自己是很有优越感的，当然出身农村的他却怎么会变成这样浪荡，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应该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漂亮的女生。 漂亮得他直到晚饭时候都还在晕乎乎，第一次怀疑是不是有把握能拿下。 但看见那条短信，就已经变成他被彻底拿下，满脑子只有一句话“我要得到她！” 如果知道这女生住在哪里，茅东阳才不会只是拨打电话呢。 但一晚上都没拨通的电话，显然就像个不断加压的高压锅，突突突的都要爆炸了。 脑海里只会把这梦幻般的下午反复回味，纵然他已经是情场老手了，也压抑不住这种念想。 念想反过来又推动他不停拨打电话。 只是最后接通却得到个让他如被重锤的消息，居然有男朋友，而且还是补习生里面看起来那么不起眼的家伙！ 心头简直有滴血的感受，整个人都被极度扭曲的难受。 买醉混乱的一夜之后，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跑到这里来，哪怕楼道上那些远处偷看的学生目光，都不会让他转身就走。 终于等到那张脸蛋从电梯里面出来，当然，今天茅东阳就注意到杜雯身后那个高大年轻的黑夹袄了。 心头又是一阵如同刀绞，仇恨的心理都有了。 万长生对上这眼神的时候，心头一阵乱烦。 他很讨厌这种争风吃醋的破事儿，任何一个有所作为的男性，都不应该把自己陷入到这种狗屁倒灶的情爱纠葛中去吧？ 但对上这样个明显有点情绪不太对的成年男性，万长生皱眉但还是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 只是他这往前这么迎上，茅东阳的神情就更咬牙切齿的也走过来。 杜雯感觉到，没有回头看却把一只手往后这么一伸，挡住万长生的同时自己已经笑着开口：“哎呀，没有化妆，头发也油腻腻的……你不会看到我就跑吧……” 一边说还一边顺手就把今天松散扎成马尾的额前发拨乱，好像真是羞愧得要遮住自己脸。 简直又是教科书级别的分散注意力！ 外带不经意的挑逗。 万长生和他的三位朋友，就目瞪口呆的看见茅东阳神情立刻缓和下来，堆起笑容：“哪里，哪有……” 再没昨天的风流倜傥感觉，这时候别说杜雯油头垢面，哪怕她当面抠鼻屎，茅东阳可能都会觉得惊为天人。 杜雯很轻巧的指指旁边楼道自己背着手小声：“我们到那边说话，别管他们……” 黄敏甚至还想义气的帮忙保护下杜雯，万长生已经叹为观止的拉住她，示意我们几个该干嘛干嘛去，再说这光天化日的真有什么，杜雯还不会叫？ 他已经相信杜雯会处理这种事情了。 果然不过几分钟，杜雯就神态轻松的回来坐下，轻声倾到万长生耳边：“不好意思，我的美貌给你带来了不必要的困扰。” 这时候，万长生已经知道杜雯是在撩自己了，哈哈一笑：“那我是不是应该也道歉，因为我的关系打扰了你的美貌？” 杜雯凝神想了想，肯定的点头：“好！归根结底是你的原因，那晚上请我吃蛋糕跟奶茶。” 万长生还迟疑了下，下课以后不是争分夺秒的学习时间么。 杜雯当初刚见面就展现出，她很擅长加码要挟：“本来我是打算要他去给我买蛋糕和奶茶的。” 万长生马上就屈服了，为了不让那个可怜的家伙掉进深坑，只有牺牲自我：“行行行，下午下课以后再说。” 杜雯露出个趾高气扬的得意表情。 她这种本来就特别好看的女生，还如此神采飞扬，真是让人侧目。 连黄敏远远的看了都皱成八字眉，杜雯这一天的表情变化她看得一清二楚，这还能说是清白的？ 万长生是问心无愧的，立刻投入到自己的第三张水彩创作中去。 杜雯本来得意的也拿起画笔，却想起什么的低声：“你是真的不关心我怎么给他说的？” 万长生小声回应：“你这也算是撩我吗？” 杜雯只能长长的叹气：“对……” 完全溃败的那种口吻。 万长生就了然的点点头：“好！你今天上午第一张不错，延续这个状态……说起来刚才我还真该感谢下茅老师，现在我觉得画水彩还多有意思的。” 杜雯终于抬手，轻轻的在万长生头上弹一下：“你就是个老狐狸。” 万长生庄严的观察下，手指指却没说话，好像在提醒注意界限。 然后真的投入到创作中去。 杜雯下午的色彩绘画，则明显陷入一种灰暗的调性。 哪怕所有的流程跟上午第一张都一样，刷了黑褐色的底子，可等着底子干的时候，她就呆呆的撑着下巴看万长生快乐的在水彩里游泳，仰泳自由泳还有骚包的蝶泳。 看得范老师经过时候咳两声，才惊醒的在黑褐色底子上作画，没了那种恣意飞扬的神采，也就没了明艳的色彩。 灰扑扑的画完一张，又有点索然无味的坐在那无所事事。 目光自然是又停留到万长生那。 万长生都在搞第四张了，手脚麻利得要命。 杜雯又把耳机连上，戴好，然后静静的看着。 那种安静又忧伤的小模样，让其他男生看见，简直有种心碎的味道。 万长生忙完了收工，深深的舒口气，从一点点沉迷中苏醒过来，扭头看见杜雯的目光，毫不躲闪的看着他。 那是种小鹿般纯净的眼神。 相比初见面时候，脸笑眼不笑的充满沉郁的安静，后面几天时不时欢笑的目光，这会儿只有楚楚可怜的干净眼神。 还有点委屈。 好像是看见万长生嘴在动，她马上就摘了耳机。 却听见万长生这该死的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 杜雯剧烈的深呼吸下：“老子懂！” 万长生就不说了，收拾东西起身：“还吃蛋糕和奶茶不？” 杜雯抬头：“这就是你撩我了。” 万长生说：“我可没下饵，也没下套，答应好你的事情。” 杜雯跟着站起来恹恹的：“我也没想下饵，谁知道有些东西就是莫名其妙的。” 万长生指指她下午的画往外走：“你看，本来多明快好看的画，多了些莫名其妙的尘埃，有意思吗，现在两个月都不到的时间，你要参加考试了，把这么宝贵的时间精力耗费掉，值得吗？” 杜雯跟着走得意兴阑珊：“很幼稚，道理我都懂，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就来了，忽然觉得什么都没意思。” 万长生看电梯那边的同学很多，就顺着楼梯台阶走，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你……是不是那个要来了？” 杜雯真是愣了下，然后破涕为笑：“滚！你才是！” 36、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旋即杜雯就感到狐疑：“你怎么了解这些女生的东西，你不是扮猪吃老虎吧！” 万长生习以为常：“如果你有个从小都要照顾着长大的妹妹，还有个成天只知道玩，满脑奇思妙想的妈，就会特别觉得有时候能沉浸在字画碑林中，是多么舒坦的事情……” 说到这里，惊觉好像说了政治不正确的话，赶紧弥补：“我不是不孝，我妈很好，妹妹也不错，只是太闹腾你知道嘛，她俩天生就八字不合。” 杜雯看着无意流露心声的小伙儿，眸子早就亮起来，尘埃一扫而空的轻舞飞扬：“那边，这个点儿不好打车。” 万长生不解：“去哪？” 杜雯已经在伸手招出租：“我不是说了我喜欢的那家西点么，如果就在小卖部能买到，怎么凸显千里迢迢指使人的操控力，而且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 托她美貌的福，哪怕接近下班高峰期，出租车还是滑过其他客人停下来。 万长生看眼逐渐熟悉的街道，真是为那一排这几天吃过的餐馆叫屈，不过这街面上的蛋糕点心最多是早餐的档次，跟杜雯划定的标准肯定有差距。 他也就被杜雯拉着坐进后排，杜雯说了个其实仅仅一站路的地名，不过和美术学院不在一个方向，而是最近的商业中心步行街，说起来这周围就是因为靠近商业中心，才只有各种民生服务便民项目，稍有需求都会去步行街了。 距离近到杜雯在车上只说了句：“其实，我不是江州人，也是第一次来江州……”就拿手指捅万长生下车了。 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大酒店，万长生是从没涉足过，但也没什么踌躇，甚至还带点好奇的迈步就进。 他那充满乡土气息的黑夹袄，肯定从门口的迎宾到大堂里的各色人等都会侧目，万长生却没有半点乡下人的局促，饶有兴致的驻足观看欣赏：“去哪，你带路，我才是第一次来。” 杜雯就更不怕被围观了，款款而行得好像自己家里那么熟悉：“一般这种高楼型的酒店，一楼是大堂，二三楼就是宴会厅或者咖啡厅、西餐厅，五六七八层会有spa、夜总会之类灯红酒绿的地方，上面才是客房，高级的会分出来行政楼层，也就是贵宾区，差不多都是这样了。” 万长生跟着她走进高雅豪华的电梯间：“你家里是开酒店的？” 杜雯笑笑：“不是，但从小这种地方来得就跟家里一样。” 走进到处都金灿灿还能当镜子的轿厢，果然在楼层按键上找到三楼的西餐厅，杜雯还给万长生教学的指指：“什么托尼西亚、爱琴海韵的洋名儿，都是为了自抬身价吓唬人，也迎合那些附庸风雅的人，那些自以为小布尔乔亚的人，就信这个。” 走出电梯的万长生都无暇询问什么是小布尔乔亚，除了观察感受这种新奇氛围，就是观察杜雯。 在观音庙前面摆摊，是个体验民情、洞察万象的祖传法子，足不出户就能接触各色人等。 但那是古代的法子，古时候乡镇城市没有那么大的区别，房子建筑街道风情都差不多，在观音庙多接触点人就不算坐井观天。 现如今的飞速变化，哪里是以前三教九流就能概括的，起码杜雯这种女生，就不太会对观音庙感冒，更不用提巨大的城乡差距了。 未来的庙守，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多接触下这些新生事物，包括杜雯这样全新姿态的女生。 她聪明、自信、独立又恣意妄为。 和乡下还动不动要求女人要三从四德的陈旧观念差别很大，其实和贾欢欢…… 想到这里万长生本能的斩断了比较，怎么能跟欢欢比呢。 在穿着蓬蓬裙的女招待殷勤领路下，杜雯确实跟回家似的熟悉，找了个临窗的小圆桌：“我喜欢来这种地方，不是因为东西好吃咖啡好喝，而是无聊的时候能看点狗血剧，起码在这里被搭讪比在街头上被围观好。” 万长生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跟这静谧高雅的环境确实天壤之别，也不多问，抱着体验的心态坐下来，看杜雯随口点了几样东西，还是主动给女招待说：“我付钱，谢谢。” 女招待温柔的回应这位土包子：“您离开的时候再结账，谢谢。” 杜雯就洗去刚才又泛起的那点玩世不恭，试着调整成温暖的笑意看万长生：“从小到大，我所接受的教育就是，只要足够努力，就会成功，因为对我来说，只要我愿意付出努力，都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万长生发现这小圈椅坐着很舒适，要是弄这么张回家摆在屋檐下，闲来坐看云卷云舒肯定是极好的：“那你的家世一定很好了，才有这样的底气。” 杜雯笑笑：“我父亲是蓉都省的干部，职位说不上太高，但是实权稳定、风流倜傥，哪怕我母亲年轻时候也很漂亮，也管不住他的喜新厌旧，所以早早就离婚了。” 换个暖男可能已经开始呵护，万长生是：“不错，言简意赅的就把整个来龙去脉说清楚了，你当个传令兵肯定很棒。” 杜雯哂然：“小时候我父亲跟人在这种地方约会，带上我那就是必杀技，无论是获取好感，还是洞察女人的妒忌心，那都是轻而易举的小菜一碟。” 万长生恍然大悟：“从小参加这样的智力游戏，确实才会让你现在这么聪明。” 服务员把点心和咖啡端上来了，杜雯拿小勺帮万长生加糖和奶：“但慢慢长大我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如果一开始，你的策略，你的定位有偏差的话，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成功，更主要是我不愿意按照我那个要求极为严苛的父亲指定路线去发展，所以我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万长生在极为严苛、指定路线等字眼上打了标记，心安理得的接过女生帮他调好的咖啡，尝一口觉得有点苦，本来想再吩咐加点糖，算了，还是自己动手吧。 杜雯已经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这几天的相处给了我挺轻松舒心的感觉，难得有这么几天没有掺杂算计防备，你把人品跟才华都保持在很高的水准，还有不难看的外表……现在我说完我的情况，能介绍下你吗？” 自认为智慧过人的万长生，可能真是从小到大听惯了这样的吹捧，居然没察觉这种问话跟局面暗藏杀机，这是大都市里面最司空见惯的相亲台词儿啊！ 年轻的他还装模作样：“谢谢你的抬举，其实我的生活很简单，你可以把我理解成个乡下地主家的儿子，有点小产业，但我主要就负责写写画画……” 杜雯的眼里已经开始闪烁着非常感兴趣的光芒！ 地主家的傻儿子，这有多新鲜！ 蠢萌蠢萌的可爱！ 所以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孙二娘把儿子踢出门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考虑到万长生从来都不知道江湖险恶吗？ 她也真是太低估未来庙守的吸引力了。 ：。： 37、踉跄 万长生的感受其实和杜雯差不多，他应该也是第一次遇见各方面都比较匹配的同龄朋友。 加上没在家那种谁看见他都惊若天人的夸张吹捧，就这么平等轻松的交流，多舒心啊：“平时跟我生活交集最多的就是母亲和妹妹，我的生活里面只有碑林、庙里的壁画跟菩萨，如果不是我们那的文化馆要求必须有专业文凭，我打死也不会出来考什么美院。” 真不是刻意回避，万长生觉得跟个现代城里人讲解自己和贾欢欢是娃娃亲，有这个必要吗。 杜雯却有种直击心灵的敏锐，捧着咖啡杯嘻嘻笑：“嗯，原来你还是个德国骨科……” 万长生已经疲于学习杜雯口中层出不穷的新词汇，看下手机指桌上的蛋糕：“五点四十了，你还吃晚饭吗，如果不吃我就随便买点什么包子馒头对付，回去画画吧，我觉得以后要调整下时间，下课以后趁着天色还没黑，赶紧画点色彩再吃晚饭，饭后再给你加强素描练习和速写，怎么样。” 杜雯不想走：“就这样待会儿呗，什么都不想做，你看你看，那个女的就是小资味道很浓的，坐那钓鱼呢。” 万长生顺着她暗示的方向看眼：“嗯，坐等凯子上门，应该就是住在这酒店的客人，搭讪吃饭开房买东西之类吧，没什么稀奇的，走吧。” 杜雯想探究一切：“你不是说你生活中只有碑林、壁画什么吗，怎么清楚这些？” 万长生已经招手示意结账：“不能闭门造车呀，隔三岔五都要到寺庙前面去摆个刻章的摊位，观察善男信女的世间百态，这样画人的时候才能准确把握到性格精髓。” 杜雯想起自己那张画：“所以你一看见我，就能读懂我眼里的情绪？” 万长生迟疑下点头：“理论上每个人眼里都有情绪，但大多数人太微弱了，他们随波逐流到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情绪，你还很出色，所以作为朋友，我期望你善待自己的出色，不要让这份与众不同的精彩变得泯然众人，那太可惜了。” 也许，只有出色的人，才会吸引到另一个出色的灵魂。 杜雯坐在那看万长生起身用现金付账，包括那黑夹袄，都显得跟现在的好多人格格不入。 包括对她的态度，这可能是到现在为止对她最无所求的一个人了。 真正的一无所求。 从两人认识开始，几乎都是万长生在帮助她，甚至有点纵容。 如果说是为了她的外表或者别的什么也就罢了，偏偏万长生什么都不图她。 这点杜雯是绝对相信自己感受的。 对于从小到大，周围几乎所有人都在觊觎她的一切，这反差太大了。 所以万长生接过找补的零钱，回头再温和的看她一眼，杜雯就起身跟上。 只是她走在那彰显豪华的深绒地毯上，稍微绊倒就摔，万长生本能的伸手，杜雯嘴角拉起点暗戳戳的诡笑，精准的把手送上去。 真正是一个踉跄的十指紧扣！ 功力深厚。 万长生反应过来时，杜雯已经扣紧：“我知道你心无旁骛，这是走向成功的基本要求，我也一直很冷静的在这样要求自己，曾经我那些高中室友就说过，我这种平时看着百毒不侵的冷眼旁观，等真正遇见自己的感情到来时，就会火山爆发一样可怕，我觉得我已经在爆发边缘，需要你小心翼翼的呵护，协助我平稳度过，也许到了我们可以稍微放纵放松下的时候，我们再来开诚布公的谈谈，行吗？” 高级酒店咖啡厅的灯光往往都是氤氲的，可纵然是这样，侧头俯视的万长生果然在杜雯的眼里看到了火苗，坚定坚决的那种，就像孙二娘偶尔要发飙，贾欢欢准备和未来婆婆干仗时候的眼神差不多。 从身高上看杜雯应该过了一米六五，差了十来厘米的身高几乎完美搭配，脸上曾经拥有的那些冷漠、精明、厌世和攻击性，全都化为轻盈灵动的笑，外加点坚决的一往无前。 话说面对爱情的时候，女性往往会比男人更爷们儿，这是无数爱情都证明过的准则。 万长生就像看着骄纵过渡的孩子那么温和，刚刚准备开口，女招待已经在旁边殷勤的鞠躬说慢走，所以他也只能走开几步去，那就是十指相扣的携行了。 杜雯骄傲的笑起来，对自己充满信心的笑，然后惊觉：“哇，你的手怎么……” 捧起来才能发现，看似白皙修长的手指，布满了小茧，只是因为太过细密都看不出来，只有触手感知，才有格外粗糙的沧桑感。 万长生也就借着这温柔而坚决的把手抽出来，然后在杜雯瞪眼的时候，竟然做出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动作，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很熟练的展开个怀抱那种：“好了，不要任性了，古人说克己，现代社会叫自控，这是我俩都具备的能力，你心里很明白所有道理，但在做的时候不如我现在坚定，可能是因为你真正得到的关怀太少了，不要因为一点点关怀就以为那是爱情，然后昏了头。” 杜雯觉得自己已经晕头转向了，肩头的拥抱很有力很真实，话语却不是甜言蜜语，抬头又是那种小鹿般纯净的眼神：“啊？你懂什么是爱情？” 万长生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关怀的动作过头了，松开还拍拍肩：“我妈跟妹妹成天看这种爱情小说，还给我念，唉……但我觉得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你不会因为别人对你有点好感就以为是爱情吧，我更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我……”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说自己有娃娃亲的时候，杜雯似乎已经被刚才那个拥抱充满电，再次彰显出她跟其他女生不太一样的地方，扩扩胸：“对，这句话很有道理，见证过我父母那些狗屁倒灶的感情，我就明白，绝对不能找一个有点喜欢我，比较喜欢我，或者只喜欢我的外表，喜欢我家庭背景的人，那样迟早会痛苦，我要找的那个人，就要天下第一喜欢我，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喜欢我，就要清清白白，堂堂正正，随时可以见光的喜欢我，如果不是，那不如不要！” 万长生赞许的走出电梯，并肩穿过大堂：“所以……” 也许正是重新回到很多目光聚焦的熟悉场面，杜雯那种与生俱来的骄傲又支撑她占据制高点：“所以你有优点也有缺点，我同样，而且我们现在还很年轻，有很多感情之外的事情要搞定，甚至我的麻烦比你多得多，你不过就是钢铁直男的那种书呆子，迟早有开窍的那天，我趁机把自己变得更加优秀，这事儿并不矛盾，我很有信心让你喜欢我。” 差点一踉跄的万长生，很想说大千世界，谁给你这么大的勇气和信心。 况且我有老婆了。 38、小地主的归属 万长生就是这么跟杜雯解释的。 两人站在酒店隔壁的购物中心商厦男装部说的这话。 杜雯说来都来了，万长生你这几个月难道就不准备换衣服的吗 哪怕这件黑夹袄是挺有个性，看久了也觉得审美疲劳吧。 再说哪怕是外套也不可能整个秋冬季都穿着不洗 孙二娘塞给儿子的小包袱里面，除了两三件换洗内衣，就是银行卡了，行走江湖只要带上钱就有了一切。 所以万长生觉得也确实有这个必要。 一边溜达在各色服装中，万长生尽量轻描淡写“我对男女之情比较淡然的原因，是家里从小就有婚配，之前本来没想给你解释，我那妹妹实际上是父辈早就定下的亲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以我们做朋友是挺不错的，但其他承蒙姑娘厚爱，小生已有婚配。” 特别漂亮的姑娘做了个呲牙，瞪大眼，然后眼仁儿都不由自主骨碌碌左右逛两下的吃惊表情，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耸肩“21世纪了老爷，大清早就亡了，民国也灭了” 所以万长生也觉得跟杜雯相处挺轻松呢，这姑娘聪明又有趣啊“我们乡下人有些东西我不是说了吗，如果不是为了求个文凭拿回去交差，保住我家的文化馆职位，我根本就不愿离开乡下，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挺好的。” 杜雯挑了两件绒衣夹克还有长裤塞给万长生指试衣间“我有点怀疑你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你有这青梅竹马的照片吗” 万长生摇头“我手机都没用，总不能叫她现在拍照，那不是我随便找张照片也能糊弄你，我说是真的就是真的，这种事情没必要撒谎。” 说着去试衣间把衣服换了，他对男性服装审美有点迟钝，家里的衣服不是老妈随便糊弄，就是欢欢给他从镇上那几家流行服饰买，准确的说还有点乡镇杀马特的档次。 但杜雯的眼光显然不同。 等他出来，灰黑竖条纹绒衣，外面黑色毛领夹克，绒衣比夹克下摆还长点，所以在宽松的黑色运动长裤之间，起到分隔的作用，不会全身上下黑黢黢的鬼魅。 这会儿时间，杜雯还去旁边抓了双黑绿色的运动鞋，有亮黄色鞋底的那种，提给万长生示意他换上“我这还真是，第一次主动出击，就遇见个超高难度的，但是我觉得你跟她感情好像也没多亲近不多几次都是看见你跟你母亲打电话哦，看不出来你还是穿衣显瘦，脱了有肉呢。” 万长生有点吃惊镜子里面的自己，干净挺拔，头小脸小，长腿长手，宽肩厚背，并不是那种细长仙鹤腿的修长，而是壮实宽厚的感觉，等蹬上那双增加活泼元素的运动鞋，就显得成熟又阳光。 堪称画龙点睛的一笔。 万长生猜测杜雯的色感也是这么练出来的“她小我三四岁，一直当成妹妹照顾长大，熟悉得好像左手跟右手，最近她也高中二年级了，学业挺繁重的，我当然希望她能考上一所好大学，看看更广阔的世界，拥有更出色的人生，所以尽量淡化些不干扰她学习。” 杜雯敏锐“意思就是她要是上大学，遇见别的男生，你会祝福她” 万长生笑了“如果是这样，事情反而简单得多，好了，这是我家的私事，你这身衣服搭配得很好，走吧，结账回去画画了。” 杜雯有点上瘾“一身衣服哪里够，你身材好，应该多尝试不同的风格，男人也要会打扮，画画不在这一时半会儿，思想上不理清，我下午都懒洋洋的，回想这两天的事情，我觉得我像个故意出轨来吸引你注意力的可怜虫，好多年我都没做过这种傻事了。” 万长生再看眼落地大镜子里的自己“曾经你是想在父母那里获取存在感，现在不一样你这么漂亮都惹麻烦，我打扮得太帅了不更麻烦” 杜雯哈哈哈的确认万 长生是真有点自恋“我有信心面对任何女性生物的挑战，来，再试试这种。” 万长生看看特别漂亮的女生，必须承认她确实有这个自信心。 就像女人谁不爱自己美丽，男人对看起来有气质很an的自己，也觉得赏心悦目啊。 万长生半推半就的当做请了位穿衣顾问，反正他自己刷卡买单就是了。 这身是嘻哈潮男风格，有点刺眼的亮黄色羽绒服搭配宽松补丁牛仔裤，宽边棒球帽和白底红色的运动鞋。 没错，杜雯又给他配了双运动鞋。 然后是带着港式潮男的机能风，军绿飞行夹克和橙红色衬衫t恤，水磨牛仔配灰色运动鞋； 还有日式工装风潮男的穿法，小风衣和宽松休闲裤跟帆布运动鞋，外加绒帽的穿法。 万长生都有点看出来套路，每套都有运动鞋，运动鞋不是为了功能性，而是整个服装穿着中的一点搭配。 杜雯很娴熟“你得相信会多线控狗的渣女们深谙怎么搞定男生穿着，最容易迷惑男生的就是帮他们买球鞋跟运动裤，绝大部分男生一定会觉得穿运动裤比牛仔裤透气舒服，加上缺乏高跟鞋的磨练，脚掌也娇气得不行，只要买运动鞋跟运动裤，就摆足了善良体贴型女朋友的人设，谁给你买这个，就绝对是行家。” 万长生一不小心又被教学了。 而且不光用运动鞋来装饰，还有饰品，杜雯直接把人服装店模特上的装饰单品也收了，金属吊坠，皮绳腕链，弄到万长生身上，真是应该让那些金链汉子好好学习下。 很多直男肯定会认为只有女生才戴饰品，越过这个门槛又有很多男生一配饰品就有用力过猛的混混感觉。 万长生不会，杜雯让他这点缀的一点东西就是显着潮气十足。 被拿了装饰单品的店员本来开口说我们这个是公司配发饰品不卖，杜雯直接挽住万长生“给我们拍两张照片，发给店长经理问敢做主送给我们不，他这样穿出去包你们有销售好处，单店这些配饰品都不值钱，手表不要，我们另外买，不然衣服都不买了。” 对行业特点的了若指掌，外加居高临下的颜值冲击力，让人家女店员顿时没了抵抗欲望。 万长生刷卡的时候，杜雯又在旁边饶有兴致的观察“你这小地主家里经济条件还不错哦。” 万长生带着乡下人的狡黠“一般一般，差不多了吧，回去画画” 五六身衣服就意味着有五六双鞋，还顺便买了几件内衣，总价也不便宜，够万长生说好多句话了。 杜雯摊开手“这是你的，我怎么也得搭配两身才合适吧，而且都帮你免费搭配咨询了这么久，你也应该投桃报李的帮我拎包啊。” 万长生想想也对，其实脑海里有想过要不要送人家两件衣服的，转瞬还是决定注意分寸，千万别越过aa这个界限。 事实证明他用体力回报就足够了。 杜雯唰唰唰的愣是很快就把万长生挂成个人形衣架，各种服装店、化妆品手提袋堆了他一身 万长生自己那几套简直小巫见大巫。 如果不是他身强力壮，搬动这些袋子都成问题 杜雯自己换了身米色小风衣高跟鞋，加上买化妆品的时候柜姐给化了个妆，立刻把之前的学生气抛了个干净，婀娜身姿的充满了成熟韵味。 出来已经晚上八点过，走在人头孱动的步行街，正是华灯齐放、喧嚣热闹的时分，这么出色的美女，捧着二十多个手提袋的帅哥跟班又是那么显眼。 真的就像杜雯说的，出色的人就注定要被围观。 只是这种帅哥美女的组合，还拿着这么多高档品牌的袋子，好歹也应该有车吧。 大包小包的提着在街上去找出租，是故意显 显摆还是拍网红视频啊 不合理啊。 起码都得有个奔驰宝马之类的才配得上吧 杜雯也是这么觉得的，回头“我们去买个车吧” 万长生啊 合着自己把原则问题都摆出来，还没解决问题 39、掌控 杜雯无视了万长生的娃娃亲。 两人回到公寓，万长生放下东西的时候，她都只是轻描淡写：“如果你真的喜欢你那个青梅竹马，你不会有什么祝她看到更广阔世界找到幸福的念头，你只会不顾一切的都要陪着她，我猜测你对她只是父兄般的责任心，亲情大过于爱情，看你现在这都没开窍的样儿，哪有什么爱情。” 万长生强调：“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少代传下来都是这样！” 杜雯自顾自的脱了风衣到自己房间去换衣服，居然都不关门了，所以能让声音传出来：“我爷爷就是老革命，当年也是家里父母定下的乡下婚事，当他出来读书看了世面，就回去休了乡下老婆，这在革命年代最常见不过了，你不想最后走到这步还害了个无辜的女孩子，就趁早退了去！” 万长生很想说能退了才怪！ 贾欢欢才不是乡下的裹脚小太太！ 但这时候不能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画画吧，我们是来学习，怎么会突然就变成现在这种局面了。” 杜雯咬着发卡束着长发出来，身上已经变成宽松的家居睡衣：“万长生，我明确的告诉你，我杜雯喜欢上的东西，就会不择手段的拿到手里，包括爱情，我很喜欢你这种表面书生气文质彬彬，实际上有点腹黑还不要脸跟抠门的复杂真实，跟我无比般配，所以你趁早灭了跟其他女生眉来眼去的小心思，现在我不逼你，我会让你慢慢喜欢上我，而且是长久稳定输出的只爱我一辈子，这是我在我还有一个月满十九岁时候给你说的话，你乖乖的给我记住了。” 万长生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杜雯。 还没卸妆的特别漂亮姑娘，一瞬不眨的坚定回看！ 最后居然是万长生长叹口气：“何必呢……画画，画画，唯有山水间，方能解千愁！” 杜雯噗嗤下笑了：“就喜欢你这种明明得了我这么漂亮优秀的大美女垂青，还摆出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哈哈哈。” 万长生已经摆开自己的水彩纸开始研究水痕和不同色彩交融的偶发性：“我真的有老婆了，我真不会跟你谈恋爱，不要来烦我，再烦我就搬回寝室去，你把租房子的钱退给我，真是不讲信用，说好了搬出来就是相互提高学习，结果你居然打我的主意，我算是看错你了。” 杜雯更乐：“你这说得我还有些小三上位、破坏婚姻的小刺激，行行行，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把态度表明清楚，我会等到你说真香的那天，还是教素描吧，我现在更加迫切的清楚明白我要考上个能够主宰我自己命运的高校，所以说优质的爱情应该是让人更有动力，而不是变得颓废无用。” 万长生表示这话自己没法反驳，这姑娘道理都懂。 杜雯蹲身，还很注意的捂住了睡衣领口不至于走光，哪怕她已经完全表露了心声，但依旧非常注意这种细节，柔声但不是那种魅惑的甜美：“万长生，我不是下嫁，也不是高攀你，选择你这样的男人，我遇到阻挠会比你多很多，但我会承担起我自己做出选择的后果，你哪怕不爱我，也别让我对你这个人感到失望，你有点小富即安的懒散心态，最好得改。” 万长生兀自嘴硬：“我就是个画画雕石头的，你扯得太远了。” 杜雯笑笑，抖抖脸蛋把发丝甩开，开始专注到素描练习中去。 果然对什么谈恋爱，讲感情只字不提。 仿佛这两天突然爆发出来的感情旋涡，在浩浩荡荡的长江水里一闪即逝。 但万长生只需要看看她那笃定的表情，就知道这是种谋定而后动的专注。 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身体肢体上的亲密接触，没有话语言谈的加深，没有多余的嘘寒问暖，也就更没有试图对万长生的生活有任何改变。 依旧是万长生烧洗脚水，杜雯卸妆，端了盆子回房间，她才去洗漱，只是坐在自己房间，万长生感觉到杜雯好像在厨房卫生间呆了挺长时间，比以前都长。 第二天早起上学更无两样，只是万长生的衣服从黑夹袄变了，他也有小小的抗争，不完全按照杜雯搭配的成套来，打乱了随便凑一身。 其实有点孩子气。 这让杜雯在客厅看见有些莞尔，却没说什么。 做完瑜伽健身动作的她换上件灰绿色短大衣，刚开始万长生还只是觉得挺好看的，等两人坐在早点铺子，他就发现两人身上的衣服怎么隐隐有点趋同。 而且他这美式飞行夹克，上面点缀着好几片军味刺绣铭牌，杜雯那短大衣上面也有。 情侣装啊！ 走进学校教室，所有同学的眼光都变了。 之前就算同居，也没有现在这样昭告天下的穿着情侣装来实锤的。 而且万长生这换下黑夹袄以后，也太让女生们觉得惊艳了！ 这年头的男生，不是白白胖胖不爱运动，就是高瘦在抽条，他这样身材壮实，脸却有点清瘦白皙轮廓的样儿，很有狼狗气质啊。 连其他班的女生，都找着借口溜过来打望了。 据说打望这个词儿就是从美术学院流传出来的方言，生动形象的彰显了人民群众对美的真实渴望。 杜雯依旧只是笑笑，没有和万长生有半点多余的亲昵动作，但主权宣布已经完成，其他女生都该知趣的知难而退。 她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无论是外貌还是智商。 好整以暇的给万长生留足所有空间，不让他感觉到半点压力。 嗯，就是俗称的温水煮青蛙那种。 甚至中午都不跟万长生吃饭了：“跟你的小伙伴吃饭吧，我找黄敏约几个女生吃，不然我就真是浪……得虚名了。” 最后加强发音的那个动词，让万长生都多看杜雯两眼。 杜雯把今天的马尾随手拨到一边身前。 确实充满了女性妩媚的好看。 这让万长生在食堂跟付仕亮他们吃饭的时候，脑海里多少都会浮现那个靓丽的倩影。 男生们也好奇：“你咋不跟女朋友一起吃饭了？” 隔着两三张桌边，杜雯和黄敏还有几个女生聊得风生水起。 果然是只要她想获取的好感关系，马上就能随心所欲的达成。 看眼那鹤立鸡群般的漂亮姑娘，淡定如万长生，内心也会有种虚荣心在飘动：“不是女朋友……” 一群男生跟着付仕亮和丁晓鹏拉长声嘘他。 女生们远远看眼这边，也嬉笑起来。 杜雯都没顺势过来彰显点什么，她游刃有余的掌控着自己和万长生之间的距离感。 直到下午上课，万长生把水彩纸给贴在画板上了，杜雯漫不经心的递过耳机：“这个charlieputh的曲子，我觉得比较有色彩感，你画的时候当成背景乐试试看？” 对学习有益处的事情，万长生点头接过来试试看。 轻柔的情歌果然提供了一种缥缈舒适的空间感，几乎没听过外文歌曲的万长生听不懂那些英文发音表达着什么，但很舒服的保持了种创作状态。 相比绝大多数补习生只能算是画些符合考试要求的短期习作，万长生已经带着创作画稿的态度在钻研。 所以沉浸其中的他，自然没注意到身边撑着下巴的女生脸上带着一丝溺爱又贼兮兮的诡笑。 又是范老师经过一片黑褐色画纸的她身后，咳两声，杜雯才赶紧开始拿铅笔描图，还给女老师甜美的笑笑。 范老师居然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这种看似跟之前没什么两样的色彩学习持续了四五天，整个强化补习班的学生，已经有点人心思动的好些人想跟着万长生学水彩了！ 老曹都过来看了看万长生的水彩作品，笑着没说什么。 只是多看两眼旁边那个和他穿着一样亮黄色羽绒服的漂亮女生，发现万长生戴着的耳机，牵了根白线到女生的兜里。 这还能说什么？ 就没打搅他的摇摇头走了。 散开的学生们，又跟驱散的麻雀似的，悄悄围过来好几个，看万长生画水彩。 据说有好几个晚上已经在寝室开始尝试这个。 忽然门口那边有点骚动，好多人转头一看，那位茅老师竟然捧着一大束玫瑰走进来！ 范老师忍不住扶额，这都何苦呢！ 40、小星星那个小星星 杜雯让万长生戴上耳机听音乐，这肯定是有预谋的行为，但很难说清楚，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为了让万长生在她选择的各种音乐里面徜徉，把控他的内心世界。 还是为了让这会儿不受外界影响。 音乐和美术在某些情感倾诉上是共通的，所以很多画家在进行艺术创作的时候，喜欢放点音乐，美术学院的教室画室里面放着音乐的场面比比皆是，只是这年头人们越来越自我，条件也越来越好，所以大多是自己戴着耳机不影响别人。 万长生绝对是进入创作状态就心无旁骛，旁若无人的那种。 所以从陆涛到范老师都对他这种天赋加投入的劲头很尊重呢，因为他们都明白，这种人一旦跳进那座殿堂，就会风驰电掣的和普通人拉开差距！ 在艺术殿堂里面飞升得道的往往都是这种勤奋专注和才华都不缺的家伙，更何况万长生还有这么强的底子。 于是这会儿教室里面的小骚动，影响不到他，他眼里只有那一堆静物跟背景布，如何让这堆东西呈现出美丽的韵味，利用水彩容易交融晕染的特点，表现出如梦如幻的感觉，这是万长生这两天在尝试的感觉。 这就是差距，别人辛辛苦苦学两年，还在追求从画得像到有感觉，他已经在主动寻找表现出自己认为的感觉。 感觉这个词儿，太缥缈了。 画室里其他同学就感觉茅老师和前两次看见截然不同。 第一次来的时候，绝对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态度，然后亲切细致。 第二次虽然匆匆出现，好多人看见他站在楼道口那边，跟噬人的受伤野兽差不多，焦躁不安。 今天更像是鼓足了勇气的初恋小男生那么幼稚，西装革履还在领口系了条丝带那种，就是装得很斯文的组合，直直的朝着杜雯走过去。 不过看见两坨亮黄色羽绒服的极高相似度和聚集，他的脚步就变快，脸色也开始扭曲。 一片惊叹声中，黄敏忍不住叫了声：“杜杜！” 这是这两天女生们开始试着亲昵称呼杜雯的方式，杜雯形容充满了丰腴小肚腩的丰满手感，提醒她要忌嘴，但又充满了酱香猪肚的浓香滑韧口感，象征了她的美丽，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也算专注在自己绘画中的杜雯闻声，回头看了眼。 再次给全场女生，包括范老师上演了什么叫做美女应有的素养。 先泛起个甜美的微笑，但笑容的同时，是轻柔的把兜里手机抽出来，放到自己板凳上起身，耳机线连接那边的万长生就完全没受到影响。 教科书般的翻脸表情，可又不是真正的翻脸。 撒娇的那种。 欲拒还迎的背着手，还稍微摇晃下肩膀嗔怪：“干什么，我很不喜欢你这样！” 所有目光叹为观止的看见茅东阳脸上，从暴躁转变到羞涩！ 肉眼可见的转变，而不是强行按捺或者控制，就不由自主的变化过去，一大捧玫瑰遮住了少数角度，急着那边的补习生都站起身来伸长脖子看别人的惊叹了。 感觉茅东阳积蓄了好几天的情绪修养瞬间消失无踪，有点结巴：“我……我……” 万长生的亮黄色羽绒服是走嘻哈风格，比较肥肥的搭配宽大牛仔裤，他自作主张的换成宽大黑色运动裤，也行，大不了是从洛杉矶嘻哈到哈林区嘻哈的区别，但杜雯的亮黄色羽绒服就是高腰款，其实都是时装款的羽绒服，好看是第一，并不怎么保暖，这两天突然下雨有点猛降温穿着也不热。 高腰就得搭配细腿裤，紧透露，永远是女性穿着中的的三大要素，而且这三样最好别同时用。 杜雯的选择也堪称教科书，黑色紧身牛仔太常见太普通，她选灰色格子八分裤，既凸显了她那让女生们羡慕的细腰翘臀，还显得很有品位，没有廉价感，这就是配色的功力了，更何况紧束到小腿上的裤边还彰显了匀称结实的长腿，会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这样一双腿不紧露出来，要是穿上萝卜裤工装裤什么的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最后点睛是银色亮片的平底帆布鞋，杜雯不是背着手嘛，翘起只脚跟晃悠下，很闲逸的感觉：“我们到外面说话，别管他……” 事后杜雯总结，自己还是实操太少，这特么分寸感有时候就是多个们字可能效果都不同。 茅东阳本来都顺从使劲点头要转身舔着脸跟着出门，却闻言，顺着那亮黄色羽绒服看到万长生身上，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杜雯这几天玩情侣装玩得可开心了。 这就像已经吐出来的狗舌头，在最后一刹那用仅存的一丝清明狠咬口舌尖，想起自己来的初衷是什么，说起来茅东阳也不是毛头小伙子了：“不，就在这里说清楚，我非常正式的表达……” 所有吃瓜群众瞟眼那个继续埋头的亮黄色坨坨，赶紧目不暇接的又看杜雯，因为有些的补习生已经又在齐齐小惊呼。 杜杜脸色直接拉下来，极度冰冷厌世的脸色：“够了！当他诚恳的给我说想感谢你，是你指导他打开水彩这条路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不顾我们还有一两个月就要参加专业考试，恣意妄为的来破坏教室课堂秩序，相比之下，你觉得我会选择哪个男人，优秀！茅老师，你永远达不到他那种优秀的程度，从性格，品行跟三观，你都不可能达到他现在的样子，更何况他比你年轻很多，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所以你没有资格跟他比，你所倚仗的那些优越感，在我们眼里一文不值，请放弃对这个课堂的干扰，走吧。” 那位范老师的眼里都有点冒小星星了！ 其他补习生更是齐刷刷的震惊，卧槽，人，真的有这么大差距么？ 如果说之前他们觉得同龄人之间的差距，是考试成绩高点低点，大部分因为有美术专长，在自己中学小学同学们中间还有些优越感。 这一刻简直默默的张嘴愣住。 这么漂亮的女生，却有如此清晰的价值观跟狠辣的眼力，还敢说她是浪得虚名？ 万长生这一个多星期，俨然已经超越那位林建伟同学，成为所有女生公认的校草。 时间总是能证明一切的，补习班再相互不多掺杂同学感情，一门心思猛攻专业强化，或多或少现在都有点接触，也有更多了解。 万长生的温和淡定性格本来就很难让人反感，特别是去掉那还有点距离感的黑夹袄以后，现在时尚挺拔又豁达的高大帅气，要不是杜雯干净利落的刨到自家院子里，估计万长生会被骚扰得不胜其烦。 所以这几天，他还有点纵容杜雯，就是真的只需要面对杜雯，就能完全获得很清净舒服的学习环境。 他觉得还挺划算。 这样的杜杜，战斗力秒杀同龄人了。 但这样真不是控狗手法，茅东阳脸色骤变，歇斯底里的过去一脚踢翻了万长生画架：“老子让他考不上！” 唉，所有的学生心头在为万长生默哀的同时，也真心摇头。 不管有没有谈过恋爱，都觉得这样的男人，太lyi了。 然后看看那个骤然从艺术海洋里面被摔上沙滩的万长生，满脸懵逼的睁着无辜小眼睛眨巴眨巴，可怜兮兮的样子。 杜雯的脸上如冰雪初融，绽放出明媚的笑容来。 人比人，爱死个人哦。 41、做人留一线，哪怕不相见 起码花了两秒钟时间，摘下耳机的万长生才回神看清局面。 茅东阳手里还拿着那束玫瑰，当然现在已经不是爱情的宣言，变成类似于一个体育比赛奖杯状的东西，恶狠狠攥在手里准备跟万长生厮打砸过去。 胸中有盆熊熊的怒火在燃烧啊。 有些同学已经站起来，黄敏更是拉着付仕亮和丁晓鹏他们靠近些，两个男生已经准备伸手阻拦的时候。 万长生却先弯腰把自己的画板捡起来，立得远远的，这让本以为他要选择武器的茅东阳都调整了下迎战姿态。 然后站起身的万长生却转头对杜雯严肃脸：“道歉，给茅老师道歉，我不知道你说了什么，但一日为师的道理永远不过时，你说呢？” 这下，整个教室里面的补习生都哗然了。 刚才杜雯那段话让他们震惊同龄人之间的差距，但是都没让他们发出这种声响。 原来有些人真的不一样。 可以说是羞辱威胁，甚至是人家已经扬言要毁掉他的前程时候，居然首先在自己身上找问题，真有这种品行的人。 就像刚才杜雯斥责的那样，差别如此之大！ 但还是有人幸灾乐祸：“装！你怕是你没听见他说要让你考不上！” 包括黄敏在内，都有些厌恶的回头看看那个曾经还算帅气的男生，这种时候都还落井下石，品行也可想而知了。 所以不由得算是跟着杜雯提高了点自己的眼力吧。 万长生面不改色，只看着杜雯。 杜雯呢？ 她听到了茅东阳对万长生的愤恨威胁，更听见万长生的批评。 如果不是关系特别，几乎听不到万长生批评人吧？ 他总是一副关我屁事，不熟我话都不想多说的懒散样儿。 但这一刻终究他内心还是有点不一样了。 不然他有什么资格要求杜雯给人道歉？ 所以笑盈盈的眸子艰难离开万长生，表情不能再满意的吸口气，正色面对茅东阳：“茅老师对不起，长生说得对，您指导过我的色彩，帮我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也指点了长生能找到正确道路，我们应该以学生的态度尊重您，那两天我跟他正好有点争论，可能给了您一点误会，这里跟您诚恳的道歉，对不起，也请您在冷静下来以后，收回有些过激的话语态度，谢谢。” 整个教室里再次起更加热烈的惊叹，好多人都忍不住鼓掌！ 太有范儿了！ 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可能就是用来形容杜雯这番话的。 这样的杜雯，确实是只有万长生才配得上。 甚至感觉两人隐隐的有点大侠风范的那种夫妻味儿。 掌声好热烈！ 这让靠在教室门边，被喧哗引出来抱着手臂眯着小眼睛的老曹都笑了，摇摇头分开身前挤满的隔壁学生：“呵呵，干嘛！干嘛，拍电视剧么，还有不到五十天考试了，你们觉得很有把握了吗？赶紧各自回到座位上！你们两个插班生不是更应该抓紧时间吗？老茅……这花不错，是准备送我的嘛？来就来嘛，你太客气了！” 学生们有噗嗤笑。 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娴熟而有力的搂住了茅东阳肩膀，往外低声：“这是隔壁老肖……” 茅东阳想挣扎，老曹的胳膊却搂得很紧，出去了。 出门前，小眼睛却回头对万长生这边轻轻挑一下，万长生立刻恭恭敬敬的站在那抱拳致歉感谢，又是老曹帮他解决了，这眼前的局面总是不好的，他发自内心的抱歉。 杜雯就笑嘻嘻的跟他并肩站着，喜不自禁的样儿像个安静不下来的母猴子。 万长生叹口气，啥都没说，只心疼自己画上的鞋印，还给被画架碰翻东西的几位同学道歉，屁颠颠的赶紧把人家几个洗颜料笔的水桶一并拿了去重新接水，又找拖把来清理泼水地面。 杜雯终于安静下来，眸子亮亮的看那个忙碌的男生，在家从来都不做事的懒散，现在却一个劲的弯着腰边做还边说对不起。 她心安理得的享受了，舒坦得要命那种。 有个人会包容自己，并且承担责任的感觉，真好。 只是在万长生的视角，偶尔无奈的看眼杜雯，看着她那闪烁奇异色彩的眼眸，心头长叹。 女人好麻烦啊！ 天晓得这个妖精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离开了孙二娘和贾欢欢的折腾，难道还跑不掉么？ 其实杜杜哪有那么刁钻泼辣，她只是下课后跑影视班那边去买了个黑色口罩！ 明星常戴的那种款式，影视班从现在就开始学，进出男女生都好多戴口罩的。 回来嘿嘿嘿：“怪我怪我，长得太漂亮了惹些祸端，以后我会收敛的，这方面其实我还是很传统的，有男人了就不要让人有非分之想……” 万长生用看蒜蓉香辣猪肚的眼神，漠视她。 因为对于这种眼里有故事有内涵的聪明女生来说，戴个口罩反而更突显出明眸灵动。 算了算了，万长生懒得说她。 直到午饭时间，杜雯有点忍不住的要跟万长生一起吃饭，但现在会带上一群女生：“介绍女同学给你的朋友，请大家一起吃火锅好不好？” 补习班真的非常枯燥，高昂的学费，现实的目标，让绝大多数强化补习生都会把所有精力集中在每天重复的绘画上，培训方对于普通班有时候还会组织到周围古镇景区写生体验，强化班根本没有这些神仙时间。 每天都是几百块钱的学费和食宿，每天都意味着倒计时又接近一点点！ 所以有时候几个月下来，男女生之间都只大概知道名字没说过话。 只是十八九岁的青春年纪，谁不喜欢玩呢。 看着付仕亮丁晓鹏满脸惊喜的被六七个女生围着一起出去，其他男生说不羡慕是不可能滴！ 早知道杜杜嫂这么大度有派头，真的该跟着万大哥混！ 不过就像跟着一起吃饭的朋友们都会担心的那样：“那个……他不是威胁说不让万万考上么？” 万长生年龄肯定是全班最大的，嫂子叫杜杜，那他就应该叫万万了。 杜雯表示又很喜欢这个称呼：“啊，没事儿没事儿，他有这能力也没事儿，更何况还没这能力呢。” 毕竟在补习生的眼里，美院学生就是很强大的存在了，这种成名成腕的老师不就更能只手遮天么。 杜雯这个反应也太淡定从容了，隐隐的还跟万长生如出一辙。 这货依旧是挟片猪腰子，很老饕的在红通通锅底里面滚翻几下：“这个要特别注意火候，时间不到有骚气，过了吃起来老气，就要刚刚好……” 起锅以后在油碟里面滚两下，再放进嘴里又很舒坦的眯眼享受，左手还有个虚空晃荡下的动作。 一副某些音乐指挥家，陶醉在乐章里面时候的不要脸样。 根本就没把那什么声嘶力竭的威胁放在眼里。 就像当时说道歉时候，压根儿就没看茅东阳一样。 道理原则，万长生会遵守，但具体到人，那样的人，也不值得他去低头。 只不过他这种派头，显然和杜雯的淡定，底气却是两码事。 杜雯现在是看什么都觉得喜欢，却决定还是给万长生买点好酒。 她知道他那晃悠的手，是习惯了喝点什么好酒。 再说如果不喝醉，哪里来机会呢？ 杜杜从来都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祝各位六一儿童节快乐哦，今天我也放假一天带儿子，嗯，因为情况特殊，我还是建议不要养书，有看就赶紧看，谁知道神兽什么时候来呢，但因为合同不一样，这本书如果遭遇什么，我们也会用其他方法解决，所以，随时了解进度，追读正版才是最能跟上大部队的，谢谢 42、最难是那份懂你 感谢电商平台，足不出户就能选购各种商品，下午放学前两瓶五粮液送到教室。 杜雯居然还很懂行的并没有去搞什么烂大街的茅台，因为蓉都就是全国真正的酒都酒乡，全国十大名酒差不多有一半都出自这里。 所以她猜测同出蓉都乡间的万长生多半喜欢浓香型。 试问有几个女孩子，搞得懂这酱香型和浓香型的区别？ 万长生对杜雯下午收了快递，也没多看，下课就赶着回家，趁着还有天色搞张水彩，然后再慢条斯理吃晚饭，上素描课准备明天的速写课，安排得井井有条。 拿定主意的杜雯这几天早就没了那两日的忐忑纠结患得患失，悠然自得的从现在就开始享受这种二人相处。 她并没有庸俗的要什么卿卿我我，下课把那分量挺沉的包装箱示意下，万长生顺手跟抱炸药包似的就拿了，各自说笑着告别同伴，在创意园门口分手回家。 难得不少补习生今天都出来放风。 因为这一周的色彩课上完了，下周就是几乎所有补习生最头疼的速写，哪怕没有周末休息，有老师关系在校生关系的都得赶紧走动下，去讨教几分。 再不就是被憋得太紧，到步行街去走走看看，顺便练习画几张人物动态速写，算是难得的放松。 在万长生这里不需要放松，他可以日复一日的都保持枯燥，耐得住寂寞才沉得下心。 另只手托着两人的颜料盒，跟托塔天王似的稳稳往回赶。 杜雯想溜达下都没得逞，但她现在已经不知不觉把回公寓改成了叫回家。 等到万长生画水彩时候，她就像个家庭主妇似的先在厨房卫生间转两圈，最后坐在旁边沙发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刷手机翻日历。 偶尔还抬头观察下整个公寓，不知道那漂亮的脑瓜子里面又在转悠什么鬼点子。 于是当暮色降临，坐在阳台上的万长生有些意犹未尽的收起画笔颜料，洗把手跟杜雯一同下楼时候，杜雯旧事重提：“你会不会开车，我去买个车，这样以后生活方便点。” 万长生就是瞟眼淘气孩子的那种眼神：“别闹了好不好，每天我们都是三点一线，教室吃饭公寓，没有这个必要。” 杜雯不疾不徐：“听说江州也有很多漂亮的地方，既然我们都来这里学习生活了，还是应该抽点时间去走走看看，一周放松半天，一个晚上之类的不过分吧。” 万长生心志坚毅：“不用，水滴石穿恒心在，这才多久时间？我很享受这种压迫自己全力以赴冲刺的感觉，你想玩随时可以自己去。” 杜雯从善如流：“那也行，之前我还觉得你有点懒散，其实你随时都能上紧发条哦。” 万长生摇头：“我是习惯，从开始跟着长辈学这些东西，所有学校之外的时间都待在碑林和壁画前，我习惯了这种专注沉浸在喜欢东西里面的生活，我从来都不会觉得枯燥。” 杜雯秒懂：“嗯，除了觉得有点心疼想陪着你一起，我没别的想法，我不指望你成神成圣，研究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变成大画家，但我知道这种全身心投入，会让你的一生都不白活，也许到某一天，突然就会发现你成了某个方面的权威专家，我们不稀罕用来赚钱或者显摆，哪怕没有这天，我们也活出了价值，当别人再提起我的时候，不会只有最不值钱的美貌，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外表是最不值钱的。” 万长生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杜雯，好像是想从对方那狐狸精似的容颜中看出这番话的真假。 杜雯却摘了口罩，展现出妖孽般的甜美笑容：“觉得我可爱了吧！很难遇见这样的知己对吧？跟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对吧？” 万长生摇摇头：“我知道你玩世不恭的面孔下，有颗敏感而细腻的心灵，就像我说过你写的字，充满想冲破禁锢的灵魂，专注到你的色彩感觉，我相信你也会成为某种权威或者家，你会有价值的，不要因为一些心灵上的魔鬼，浪费了……” 杜雯夸张的甜笑，随着万长生的话一点点收敛，变成夜色中的文静，最后戴上口罩：“嗯，我又输了，想逗着你玩儿，结果还是你堂堂正正的拥着我，明晰我的一切小把戏，可是你学过化学吧，再好的元素，也需要媒介或者说催化剂，才能完成最为灿烂的升华，完成质的改变，不然永远都只是之前的那点原料，懂了吗？” 万长生点头：“这比喻很棒，但你别偷换概念，催化剂不是唯一的，只要保持好的心态，你迟早能遇上另外一个合适你的人，你是不是又在拿我练手，我不否认拒绝你这样的美女有点莫名其妙的得意，但我们不需要耗费时间在这上面吧，吃这个？我记得他们上菜比较快，现在也过了饭点。” 杜雯却点了旁边有盘龙的那家，坐下来把自己拿着的纸袋放桌上推过去：“没浪费时间，也就下楼吃饭顺便跟你说说话，这也是潜移默化的影响，让你逐渐清楚我最真实的样子，好比我也在慢慢了解你一样，你不想聊我们就说别的，或者不说话只喝酒，也行。” 万长生拿出来哦哟了下：“我记得……这个好像得一千块左右吧，你不喝我就转一千给你，你要喝就是aa。” 现在杜雯已经不会为这种撇清动容了，笑着点头：“那我就喝一杯。” 万长生马上开始算一小杯大概是百分之多少，可以换算出一杯多少钱，不贪这个便宜。 杜雯都像看淘气孩子一样，笑眯眯的随便他。 口罩上都能看见她的眼在笑。 这可能就是主观态度吧，换个女生恐怕会觉得这男人真抠门，请美女喝一杯不是天经地义吗。 杜雯却知道万长生故意分这么清楚的目的。 因为这种人，只要受了别人一点好，就会耿耿于怀的要还回去，与其说内心不安，不如一点便宜都不要占，分清楚最省事。 听她这么分析说出来，正在美滋滋开酒瓶的万长生手指停顿下，又看桌子对面特别漂亮的女生。 因为杜雯又把口罩拉到下巴，泛起那个红颜祸水的甜美笑容：“你的青梅竹马恐怕没这么聪明，也不会这么知心吧，走过路过莫错过哦，漂亮聪明还认真，外加可能不缺钱，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去写休书？” 万长生真心哈哈笑：“这点我不否认，跟你相处挺快乐的，值得喝一杯，老板！拿俩酒杯。” 瞄着杜雯过来的饭馆老板鼓起勇气：“自带酒水，我们要收开瓶费哦。” 杜雯冷笑着摸手机：“早就出了规定不许……” 万长生的处理方式总带着他个人特点：“大哥，你看这么漂亮的女生，如果我们经常来吃饭，你信不信你生意都会好些，你可以收这一次，我们大不了下次不来就是了。” 杜雯马上高傲的用手背托着下巴，露出天鹅般修长的脖子，还有她那充满立体感的侧颜，瞟着门外。 本来就只是想套磁的老板，只看一眼就马上屈服：“好的好的，两位要经常来吃哦，我给你们打折，加个微信呗，来之前说一声就先给你们准备好……” 这公母俩一起频频点头，但老板最终也只得到了万长生的微信，还是杜雯临时帮他申请的，顺便也帮万长生把银行卡绑定在手机上，这样就不用每次都到外面取款机上拿现金。 这种干点什么沙雕事情，都有人陪着的感觉，然后生活琐事，都被打理以后的轻松，确实很愉悦啊。 庙几代没法说谎。 43、你习以为常的是我所奢望 但杜雯还是失策了，万长生喝酒只是浅尝即止的那种。 很明显，万长生只是在享受美酒入口的口舌刺激，特别是和佳肴一起搭配的感觉。 而不是求醉的那种喝法。 感觉每次只是浅浅的沾点白酒，就露出享受美味的舒适来。 这让自己都倒了杯名酒，准备壮胆提神助兴的杜雯愣住了：“你就这么喝？！” 很瞧不起的口吻，都没让万长生动摇：“对啊，这一瓶你让我一个人喝，我能喝半年。” 杜雯大失所望：“这叫什么喝酒！” 万长生依旧刀法迅捷的帮杜雯把小龙虾、田螺肉剔出来，就当感谢对方帮自己买酒的行为：“你没看过武侠小说里面，真正的刀客都不会喝酒吗？刻刀这个东西毫厘之间区别就很大了，你说我磨了一手的茧子，才能保证精准稳定，用酒精麻痹了神经以后毁掉，值得吗？” 杜雯皱眉懊恼，在几秒后展颜噗嗤：“我真该在酒里下药！” 万长生也笑，举杯子示意走一个。 杜雯美美的举杯回应了。 有些人只会看结果，却错过了沿途的风景。 杜雯要结果，也在乎这会儿两人相处的感受。 只喝了小半杯，明显表情就有点醉了，随口吃点万长生剔好的肉低声：“我很快活……” 万长生舒坦的抿点美酒，还赶紧咬点盘龙嚼着：“你是眼光太高，其实路边这些店我都能吃得快活，当然我知道，能有个谈得来的朋友一起吃喝也是人生一大乐，我也觉得很幸运，没想到我出来考美院能遇见这样的好朋友，聪明又有趣，而我最推崇的就是这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我相信只要我们保持好这种分寸，除非你以后找了个醋坛子，欢欢也会允许我跟你喝酒聊天的。” 杜雯已经开始玩筷子：“欢欢？” 万长生点头：“贾欢欢，我很坦荡的承认，我喜欢你走进来那种眼神，藐视周围的睥睨气质，当时我就想画那张白描，所以你后来一问一答我都觉得很有趣，但这中间没有掺杂任何非分之想，这样的状态我就觉得非常满意了。” 杜雯轻展笑颜：“可能这就是你从小生活在一个比较温暖家庭的原因，你平和、淡定，容易满足，这也是我向往的东西，可我实际上充满侵略性，好比现在的局面，你的态度是享受当下，明天哪怕我走了，你也最多不过是心里叹惋两声，该怎么依旧会怎么，哪怕你忘不了我也会接受这种现实，而我则会考虑我要把这一切牢牢的抓在手中，我要保证在我未来的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要拥有这种局面，小部分我可以视为达成目标中允许的局部牺牲。” 万长生难得皱眉：“牺牲？有这么凶险？” 杜雯笑笑：“你都说过，要得到什么，必然要付出些什么，只是投入回报比的大小区别罢了，我当然是要大获全胜的那种乘胜追击，而不是遍体鳞伤的惨胜，现在我觉得挺好，本来无聊无趣的生活，变得有干劲多了……再喝点么？” 万长生有分寸：“我陪你把杯中酒喝完，就收吧，不浪费，这酒瓶没法灌回去的。” 边说还边观察酒瓶口的防伪灌装设计。 杜雯觉得自己集聚的战斗力，都快被这惫懒的小男人消磨掉了，也想这么与世无争的简简单单，只在乎这五十块钱一杯的美酒能不能打包。 所以定睛看着万长生在那大盘子里面拨拉找寻还剩下什么干货，一脸舍不得浪费的市侩表情，竟然有些痴了。 原本清亮的小鹿般眼神，忽然慢慢堆积起来些晶莹闪亮。 叼了块鳝段抬头的万长生，恰好贼兮兮的对视，像是被抓住偷吃的一样愣住。 杜雯没顺势做什么，而是慢慢的让笑容泛起来，竟然能把原本有些发热的眼圈就那么恢复正常，把最美好的样子留给万长生。 万长生端起酒杯，有个探询的点下巴。 杜雯却只是轻轻摇下头，就完全笑开来，举着酒杯调皮的匀了点给万长生，然后一饮而尽。 结账拎着酒瓶回家，杜雯已经推翻了之前的计划，本来连各种细节都估算进去了，现在看看电梯里出来的高大男生，回家只想带着微醺做个美梦。 未曾想万长生却难得的拉住她：“明天开始上速写课，我估计他们的进度肯定又是要求画点什么，那么你还在线条阶段也许会不知道怎么办，所以现在你有必要抓紧时间，我们来熟悉点简单的衣服跟面部画法，这样明天你就能起步建立个不错的自信心。” 杜雯眼圈又热了，抿紧嘴皮看万长生。 高她一截的男生点头：“其实每个人都有困难跟责任，既然你已经选择了发掘自己的专业天赋，让自己有立身之本，那就别错过这种幸运，你已经比这世上很多很多人幸运了，我们乡下你这样的女孩子，有些连读书的权利都没有，因为乡下人认为读再多书还不是要嫁人生娃，这世上怨人不如自怨，求诸人不如求之己。” 那仿佛什么都读懂的温和眼神，让杜雯怎么会不想投入怀抱痛痛快快哭一场，可这种信任跟担当，在自己其实已经打开心房，最为虚弱的时候，却不乘虚而入的做法。 让她真是瞬间坚定起来。 这才是那个睥睨的杜杜啊，使劲吸口气，坐下来说好。 十余天的拉线条练习了，高强度重复枯燥练习的结果，不可能没点成效。 万长生随手拿了件自己的小风衣挂在阳台门上，用长线条教杜雯组合：“西洋的速写我看了不少他们的习作或者范本教材，光滑的长线条比较少，你说的凑凑笔、矫揉造作的曲线很多，我认为这都是基本功不够的掩饰，我们这种国画白描类型的速写，一定会是高分，所以现在三门专业考试你已经非常清晰的看到方向了，下一次的素描课我们冲击石膏人像，色彩作业你保证这种深色底子的画法，然后速写保证今天的延续，我想在参加全国联考的时候，问题就不大了。” 杜雯也有点吃惊，自己拉起线条来那种信手拈来的娴熟，虽然还有点犹豫迟疑，主要是不自信。 但万长生在旁边一笔一笔的拉：“就像那位茅老师教你画画时候嘛，我画一笔你就照着画一笔……” 杜雯竟然嘻的笑出声来：“原来！你还是偷偷充满醋意的在旁边看着？！” 万长生冤屈：“当时你那种挫骨扬灰的榨取剩余价值做法，全教室都在看吧，我只觉得还好我一直毫无私心杂念的在相互帮助，才不会掉到那么神魂颠倒的地步。” 杜雯平静的嗯，马上就换上甜美的嗲声：“长生，这个我不会……” 万长生连滚带爬的躲了开去：“我先去烧洗脚水……你这简直是核武器！” 看着他夸张的动作，杜雯也配合着欢快的笑几声，脸上却带着有些若有所思的凝重，敦促自己投入到速写练习中。 每个人都有靠自己的本事而受人尊重的机会。 爱情之间的博弈也一样。 总不能靠浪得虚名和控狗术吧。 这样的男人，值得全力以赴。 44、艺术是什么 关于速写这件事，在杜雯身上完全体现了名师出高徒的古训。 万长生没想到的是居然老曹来教速写课。 老曹显然也没想到杜雯起手居然画出这样飘飘欲仙的线条来。 要知道他完全清楚，两周前杜雯是什么样。 那是拿起铅笔都只能画出小鸡啄米图的百分百生手。 而且通过第一周的素描学习，也只能说她在绘画上算是普通天赋，最多体现在色彩感觉很好这个技能点上。 对于速写这种同样是用铅笔、钢笔之类，在白纸上随手勾勒人物形象的这种快速造型能力，绝对是从零开始的。 但今天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组对画作业。 也就是七八个人一组，成圈的坐好，相互对画，这种作业一来形象各异画着不会觉得枯燥，二来为了照顾别人，自己也得尽量不要动，变相的提高了专注度，让学生能保持一个动作专心画。 在这个人人兜里带个游戏机、照相机、音乐播放机和电视机的年代，要控制学生不玩手机真的很难。 可万长生轻轻给杜雯指了下黄敏，这姑娘就老老实实的坐到女伴对面，还在画板旁边拉了几道线条找找感觉，然后再带点颤抖的开始在自己画纸上拉长线。 真的，几乎所有这种强化出来的速写作业，因为要求在十五分钟甚至更短时间内画出人物形象，这就不能用之前速写的凑凑笔，很多学生只能用那种貌似很艺术的褶皱笔划，抖抖索索的抹，这样看起来很艺术，还能弥补造型能力其实不强的短板，也就是画出点艺术的味道，所以绝大多数艺考生的速写都画得有点脏兮兮。 这也是大多数考生都最头疼的项目，因为这个不像素描色彩可以用时间堆砌来慢慢修饰，只有几分钟十分钟时间，能不能勾勒出来一个合适的造型。 特别是现在考题越来越刁钻，不再是活人模特，不再分不同角度方向，全都是发张某人的坐姿照片给考生，每个人看到的照片一模一样，画得稍有走样，考官一眼就看出来。 而这也是最考学生造型天赋的科目，一张考卷可能就二三十笔到五六十笔，很难蒙混过关。 总之在专业级别的教授考官眼里，天赋就像是写在考卷上那么清晰。 所以这个是大多数考生的困难项目。 但杜雯呢？ 她确实没有很强的造型能力，更比其他考生少了一两年以上的练习时间，但这线条一出来，本来在游走的老曹就笑了。 看万长生的表情，纯粹是那种你这小子真特么舍得教啊！ 万长生居然走了一条让杜雯直接跳过造型能力的路！ 艺术是什么？ 艺术就是对现实生活的提炼。 艺术来源于生活，必须高于生活！ 这就是照片不能代表艺术的原因，因为照片反映的是百分百生活，没有高于，甚至ps下都叫提炼，都比原生照片多点艺术味。 所以准确的说，女生美颜p图那都是艺术创作。 那么万长生就直接帮杜雯拔高到提炼阶段，按照国画白描的手法画速写也就罢了，还刻意的只教她用长线条画！ 于是本来造型能力就不强的杜雯，根本掌控不住人物比例，拉得巨长！ 就像时装设计师的手稿，全都是故意拉长的模特造型，杜雯画的就是这种，而且偏偏还是古典手法。 这就让看的人很迷惑，懂得古典手法的一定是行家，行家还画得这么变形的，那就是故意艺术提炼，有了这个心理暗示再看看，好像是哦，这画得还挺有意思的，有点大智若愚的古朴稚趣！ 谁能想到这就是特么的愚，装模作样的用娴熟古典笔法，很不要脸的装老手！ 其实根本不会造型！ 最后脸蛋那几笔，就是昨晚万长生给杜雯特训的一点点眼耳口鼻画法，算是死记硬背的古典宫女脸蛋，或者带胡须的公公脸，无非就男女区别。 结果画出来就是有种与众不同的妖娆神韵。 关键就在于万长生要求杜雯下笔一定要狠，绝不拖泥带水，感觉很潇洒很肯定的长线条，错了就错了，要感觉错得理直气壮的那种，当时的原话是：“我六岁就在庙里墙上画菩萨，画错了就假装再画个什么，从来没有被发现……” 这样培养出来的杜雯，线条确实修长优雅啊，一米六的女生能被她画出一米九来，明明坐在小板凳上捧着画板，她画来就好像慵懒的女子躺在牙床上，捧着个本子附庸风雅的写写画画！ 一眼看上去就会有故事感！ 而不是别的同学画出来好像是有点像了，也有点艺术味了，但距离有故事感，还差得很远呢！ 反正杜雯身边的同学瞥见就有点啊啊啊的指着说不出来！ 引得其他人都探头，稍有眼力的就看出来：“哇！这是请了大师带路……这不跟那外面黑板上的示范有点类似风格么？” 别的学生也点头：“细节相差很大，但味道都一样，有点国画的底子，原来杜杜你学过国画哦，好看！” 杜雯也来劲，马上就在旁边再开一幅，让心痒难耐的黄敏跳过来看，就在众人围观下又信手一张，而且确实是有了第一张的信心，线条更流畅大胆，那么画面感就更有欺骗性。 就感觉是个老手，故意模仿笨拙的手法来讲述点什么！ 其实这种画法在八九十年代，rb漫画入侵大陆市场之前，百花齐放的连环画市场上，有过很多。 但这些明显是艺术圈人画的孤芳自赏连环画，在画本身是艺术品，但作为连环画就不怎么称职，最后被极具感染力的rb漫画迅猛的占取了市场。 也就是艺术性被市场性全面打翻在地的常见戏码，后来这么画的人就越来越少。 不过只要学艺术的，看了就能感觉得到。 除了老曹站在边上有点斜眼观察万长生，几乎所有人都惊叹，询问杜杜真的是从插班那天才开始学画画的？ 速写学了好段时间吧？ 找的名家老师带路吧，这么明显的风格！ 杜雯带着那种我长得漂亮有什么办法的语气，拨开点口罩：“唉，我也就会画点这个，老虎狮子肯定是画不出来的。” 众位补习生要吐血，什么时候美术院校考试要求画老虎狮子了，你想画平时也找不到模特来练习啊。 万长生不做声也不画，静静的坐在旁边看，可能唯有老曹和杜雯知道他是在查漏补缺，思考这种模式还有什么漏洞，会不会遇上没眼力的考官评个低分。 要保证更稳妥的办法。 老曹突然有点不忿，想给这个只向美女献殷勤的家伙踢一脚：“你不说两句？” 万长生对老曹是真心实意尊重，连忙转身站起来：“说什么？” 那个林建伟真的没忍住：“说什么，叫你也照着画一幅啊，上回全靠女生帮你求来人指导怎么画色彩，现在又可以跟着她学速写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些人的情商真的很低，不太会说话。 但林建伟这绝对不是情商的问题，纯粹是嫉妒，甚至连具体的嫉妒点都不一定。 嫉妒万长生来了以后夺走他在这个补习班的最帅校草地位？ 又或者是因为得到漂亮女生青睐？ 还是素描中体现出来那点超乎寻常的才华？ 其实艺考生之间有竞争，但也未见得多竞争，一所美院一年会招好几百人，考生起码好几千上万，十比一、二十比一的比例，能说参加高考的考生之间就应该有不共戴天之仇？ 又不是我上去，你就一定上不去，或者某个机会必须我俩争得头破血流。 至于嘛？ 就是有些人心胸狭窄到忍不住。 这么多同学都觉得有点尴尬，你这也太针对明显了吧？ 黄敏他们这些可能平时和林建伟还比较熟悉的同学，简直难以忍受的鄙夷，觉得你怎么是这种人？ 然后杜雯带头笑出声，特别探头看这仿佛小公鸡抖羽毛的男生，和付仕亮、丁晓鹏他们对眼神“就这煞笔？” 自己的男人真是全靠这些煞笔衬托，才那么高大帅气。 ~~被封掉了几百万字的书，不能评论，不能章评，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正版网站跟d版比有什么区别，我甚至也不知道继续写下去还有没有人看正版，所以在这个有点艰难混乱的时候，请大家支持我，努力陪着一起走过大美时代，感谢大家 45、投桃报李 老曹也在挑挑眉毛看这种场面。 补习班、培训学校里面比较简单，因为大家的目的性都很强，这不过几个月的同班经历，不会掺杂太多私人感情。 补习强化班的老师也不涉及人生指引方向，只要不在校区闹事影响教学秩序，可以说整个美术学院的大学专业老师都没多大兴趣关心学生的人生思想。 咱们关心的是艺术！ 有点像仙侠小说里面那些什么学堂，老师们忙着修仙升天，哪有闲情逸致来指导人生。 但总会出现恋爱同居、争风吃醋和打架惹事的个别情况。 万长生脸上竟然是带着抱歉的那种惭愧，感觉自己太特么优秀，又给老曹带来点麻烦的小尴尬。 跟杜雯那种我长得就是这么美，我有什么办法，算是异曲同工。 甚至可能两个不要脸的住在一起半个月，相互有点影响发酵，变本加厉。 反正这态度都是对着老曹的，压根儿没看出言不逊的林建伟，感觉那种在路边伸个腿想要绊翻大象的蚂蚁，有什么值得多看的。 傲到骨子里面了。 其实对于这个现实而残酷的社会，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所以老曹伸手抹抹自己的花白光头：“好，万长生……你来给大家上几天的速写课吧……” 整个教室都闹腾了，啥？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建伟更是立刻面红耳赤的要发作！ 交这么高的学费来强化，你就这么偷懒？ 还好老曹比较高大，而且有种敦实的洒脱：“我也在，不愿听他那套的，继续由我带着上速写课，但……杜同学这个速写，是你教出来的吧，独乐乐不如众乐……” 其实后面的话已经被学生们的闹腾淹没了。 杜雯赶紧又伸长脖子看那个小公鸡，看那面红耳赤的被憋成什么样了。 黄敏脸上则惊叹又笃定，还欣喜的对万长生鼓掌：“真的吗？你画出来是什么样？” 万长生也吃惊的看着老曹，俩都是小眼睛。 老曹笑眯眯的点点头，示意我没有开玩笑。 万长生不再迟疑，就当是回报，老曹在学费之外帮了他那么多，现在应该投桃报李了。 抱拳笑笑表示应承下来，招呼丁晓鹏过来跟自己一起，把外面那块墨绿色的大黑板搬进来，顺口叫付仕亮先把靠墙的桌子准备好。 聪明的学生已经一窝蜂抢到这边争位子，这也是美术院校的一个特点。 一组静物，一个模特，无论是什么东西摆在那给一堆人画，必然有些角度很好，有些角度鸡肋甚至很糟糕，如果自己不争取，在这么个简单的竞争中，就落在不利的位置了。 所以美术院校的学生，都很喜欢抢位子，习惯就是从补习班开始养成的。 既然老曹都敢说让万长生教速写了，这水平肯定是有的。 再看看杜雯的风格，脑瓜子稍微灵光点的，大概率都能隐约猜到那黑板上很有大师范儿的白描是万长生手笔了！ 回想下，当初好像确实是万长生来那天有的这幅画。 绝大部分补习生，这会儿看万长生，已经是高山仰止的倒吸口气。 怪不得！ 怪不得有赵磊磊来给他指导，怪不得跟打印机似的那么变态，怪不得说换水彩就换出个五彩斑斓…… 然后有些女生再看杜雯的眼神，难免带着刮目相看的惊叹，是什么样的眼力，让她来了就一眼抓住了万长生这个绩优股，看出来他有恁大的潜力？ 不过那位茅老师，不是放言让万长生考不上么？ 补习生们的眼中，现在已经有种看神仙打架的仰视感。 他们算是彻底明白，万长生跟他们早就不是一个层面了。 在天赋决定高度的艺术界，这就是云泥之别。 甚至说句不过分的话，很多在场的人未来会以跟这种人同班上过学，作为炫耀的资本。 毕竟现在这种情况，无论有什么想法，先听听看看总是没错的，说不定有些有用的东西呢？ 所以几乎一股脑的都涌过去，小板凳围坐开来。 唯有那个林建伟超级尴尬！ 本想抓住难得的机会奚落出口恶气，却把自己挑在风口浪尖上。 感觉现在整个浪尖都冰冻凝固了，就他站在那上面被人围观，刚才的面红耳赤变成一阵红一阵白。 遭遇这种直接打脸的局面，有人会羞愧，有人会低头，但心思偏激狭隘的人，只会更加愤恨。 因为他们从来不会检讨自己的问题，不会反思明明就是自己招来的难堪，反而认定全都是对方带来的这份羞辱！ 脸色真的难看。 老曹都看得有些内心叹气，走过去拍拍少年的肩膀：“坐下一起听听看？” 可林建伟就是钻牛角尖的那种：“我可不会听这种乱七八糟连学历都没有的教课！我交钱是要保证起码有本科以上……” 他这声音又刻意放大，似乎以为这样就能煽动些同学跟他站在同一立场。 殊不知，其他人就算有回头的，都是把他当成大煞笔看。 老曹都推荐万长生来教学，杜雯又是个案例放在那，再说听听又不会掉块肉，还绷着自己那点根本就没有的面子做什么？ 老曹摇摇头：“行行行，同学这边坐，把你的速写作业给我看看……” 万长生已经不为所动的开始自己的教学。 年轻气盛这种事情在他身上看不到，对那些不相干的声音，完全忽视听不到，但对上现在充满渴求的眼神，也绝不藏私。 其实他之前好早就想说这种速写画法要不得，只是自己都是个插班生，说了人家可能会嗤之以鼻，就忍住了懒得吭声：“我猜测原因可能是大家都从素描，色彩这样的美术培训班开始走上这条路，那么一开始就没有要求大家一笔定江山，所有的造型都可以从模糊到清晰，一点点收紧精准，这也是我跟杜雯同学在讨论的时候取了个名儿叫凑凑笔，任何物体都可以用这样一点点凑上去的形式来勾画，好处是没有任何绘画基础的人，短时间内都能画出像模像样的东西来……” 边说，手上就飞快的用粉笔唰唰唰的大概勾个方框，再缩减到椭圆，一点点收紧变成个梨子。 这是大家最熟悉的套路，理解起来很简单，几乎所有人听得都很专心。 杜雯的脸上哪怕有口罩，还是遮不住亮晶晶的笑眼，还心满意足的转头欣赏周围其他人的表情，一度想把手机拿出来拍照的。 后来估计还是照顾万长生的面子，没这么望夫成龙的显摆。 不是教杜雯素描，万长生根本就没这么画过：“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让人失去了对物体勾勒的能力，遇见需要迅速勾勒出物体外形的速写或者别的时候，画笔已经不适应这种精确勾勒的能力，所以找到问题所在，我们就可以训练自己，首先满足对线条的自信，线条其实是最美好最基础的造型工具……” 随便挑了个坐得比较边角的男生，唰的一根长线条就大概勾勒出对方坐姿，然后飞快的在主线条上分支，身上的运动服、牛仔裤，戴着的眼镜、微卷的头发。 刚才还安静的教室里面，顿时惊叹四起。 46、美是什么 万长生这个时候就是炫技，他那画了十多年的壁画勾勒功底，挥洒自如，可能很多画家都不习惯的粉笔在垂直黑板上绘制，对他来说无比熟悉。 特别是这种等身大小的长线条，有几个初学补习生画过？ 从自己头顶一直拉到腰间这么长的？ 可能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画大型人物，几乎和原型差不多大，却又不完全是那个男生的模样，运动服似乎宽大了很多，竟然有点古时候长衫的味道。 牛仔裤的褶皱轻松写意，也比原型宽大。 平添几分潇洒和古风。 万长生平时是极为低调的，如果不是那个谁都忍不住多看眼的杜雯提高他的存在感，以他刚来时候穿着黑夹袄坐在角落自己捣鼓自己的风格，很可能连老曹都不会发展到要他来上速写课。 有些事情真的是命运中冥冥的安排。 这时候几乎全班补习生都欣赏到一个挥洒自如的万长生。 甚至有几个可能隔壁班上厕所还是抽烟经过的学生，都忍不住在门口观望，接着挤在他们身边的人越来越多。 因为万长生抬手：“气韵生动，遗貌取神，这是我们绘画的基本原则，遗忘外在的容貌是什么样，提取其中最有神韵的东西，我们中国人的传统绘画，在几千年来早就凝聚了这么深厚的韵味，哪里是洋鬼子们能比的……” 可能所有看见的补习生们心里，都继刚才被杜雯显摆以后，再次重击。 你特么画得这么好，当然说什么都有理！ 那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可能竭尽全力的想更神气些。 但最神气的还是万长生：“老祖宗其实早就说清楚了，初学分布，但求平正，刚开始画的时候，构图，对吧，西洋画叫构图，力求平整正气，人物也尽量画得真实些，但既知平正，务追险绝，这什么意思呢？当你掌握了基本的能力，还四平八稳，那就叫匠气，就是俗！” 可以说补习生们已经百分百服气。 还说什么呢，换谁来可以这么信手拈来的画着，还半文半白的讲解？ 汉语文化博大精深，现代人好像听点文言文就感觉像是鲁迅说的那么是名言。 服气！ 万长生也说得理直气壮：“险绝其实只是种过程，是和平正纠缠在一起的必由之路，单纯的险绝又会偏向怪异和狂放……” 说到这里，还随手在衣冠上画了个歪嘴咧齿大板牙的夸张面容，就好像钟馗似的，那个男生是有点小小的豁牙，这会儿使劲抿嘴都遮不住，脸都红了，其他同学更是轰然笑了下。 万长生顿时觉得抱歉，国画里面对于男性，因为务求印象强烈，故意夸大特点，常常都是这样有点扭曲的夸张，相貌奇古，身首不称才是常态。 真不是侮辱和丑化，他没想到城里人会这么在乎，周围笑声也有些戏谑，就赶紧拱拱手不好意思的擦，眼睛瞄其他人！ 有人遮脸，有人挺胸！ 那男生却连连可惜：“不碍事不碍事，不擦，能不擦么？” 补习生们又哄笑。 万长生也笑：“所以既知险绝，复归平正，平正险绝要体现在同一幅作品里面，就如同虚实转化，才是实实在在之后的超拔，才会臻于绘画美的妙境……” 他就没擦那男生大板牙，却顺手在旁边画了个假山石，石头角上正有只蜻蜓在停留。 寥寥几笔整个意境瞬间改变！ 明明刚才看着这么衣着飘逸宽大的男生，带着粗犷的面部造型，眼角聚精会神盯着的是这点小景，顿显可爱！ 张飞绣花的那种反差萌！ 教室里面只稍微安静了下，不由自主的好多人齐齐鼓掌！ 说不定他们中间好多人都是奔着美术专业好就业来学的，哪怕从小也爱好美术，恐怕没人这么给他们清晰的阐述过艺术美，到底是什么样。 其实就在身边点滴中，一低头，一凝神，一落叶，只要把这种神韵表现出来，那就是美。 一直沉浸在各种应试教育中的他们，对美术的美字，可能最多体现在那些传世名作上，到底自己如何跨进这个门槛，今天才感受到了。 简直有点启蒙的味道。 所以补习生们的惊叹是止不住的，黄敏早就举着手机全程录像了。 这又提醒不少人拿手机。 但在万长生看来就习以为常，像个做拉面的老师傅一样熟练，展臂挥洒的同时不忘结合实际：“杜雯你来给大家展示下你这半个月练习的拉线条……” 戴着口罩的美少女连忙跳起来，她不适应粉笔，拿了铅笔在自己的画板上唰唰唰，开头几下还有点乱，很快找到熟悉的节奏，就成了熟练演示，哪有以前冷漠的厌世劲儿。 万长生提醒：“只有对这种线条熟悉以后，才能对大家在勾勒形体时候有帮助，与其说天天这样勉强的画速写，我给大家的建议就是学杜雯这样，每天抽出点时间来练习对线条的感受，你的速写手感就会直线上升。” 杜雯像是卖跌打药的托儿：“不影响正常学习的，平时该怎么学还是怎么学，睡前花半个小时反复拉线条，长生做了九种线条示范，照着拉就可以了！” 万长生看着自己的助教有点无语：“那是因为你一点基础都没有，才做几种线条示范，大家已经有了自己的基础，稍微注意下就能有提高。” 补习生们却听懂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示范，示范，哪九种线条？” 万长生叹口气在黑板上画的时候居然嘟嘟囔囔：“我给她上课可是五百块一小时的……” 杜雯带头哈哈哈的大笑，好像是发现操之过急了，要是跟万长生这样习惯性的下个套儿，一点点挤牙膏似的教大家，没准儿还能骗几顿饭！ 想到这里她更忍不住笑，黑色口罩上的大眼睛别提多勾人了。 同学们更觉得奇货可居，当然也有部分感觉被强行灌了狗粮，我明明是在学美术强化补习的，为什么还要当柠檬精？ 万长生颇有点舍不得的把九种线条画在黑板上。 杜雯的心思跟他不一样，好像巴不得帮万长生宣传，还自作主张的又自己在画板上用铅笔勾出来。 功力虽然不如万长生，但胜在这段时间天天练，似模似样的挺接近。 再像个拳台佳丽似的托着自己的画板巡场，示意手机随便拍，一直觉得她不好亲近的补习班同学们争先恐后伸头看。 万长生有点吃惊她的主动积极性，估计挺后悔拉杜雯来当助教：“你坐回去好不好？” 黄敏这时候带头买狗粮：“画杜杜，给杜杜画一张！” 对，刚才那么平常个男生，都画得那么有趣，要是画杜雯这样大美女，肯定才是百分之百的美妙感受！ 大家立刻都有点来劲，想看更美的。 谁知道万长生和杜雯都同时摆手拒绝：“不了，不了……” 补习班的同学们这会儿都能对杜雯起哄了：“你们要不要这么默契！” 杜雯别提多开心了，眉开眼笑的跳着坐回去：“听他讲，听他讲，还是蛮有道理的。” 万长生叹口气：“没什么可讲的，基本功，线条是造型的基本功，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画画也是一样的道理，基础线条千万不能放松落下，抓紧时间每天练习，十天半个月以后，起码会比现在多几分吧？来，跟着我从基本线条练习开始……” 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让补习生们觉得占了多大的便宜！ 笑声四起的抢着学！ 百来号人越是热闹，就越是显着另一边的孤僻。 老曹都饶有兴趣的看着这种钓鱼式教学。 却没注意到林建伟眼里就只有怨毒。 47、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填鸭式塞的，总不如自己抢来吃着香。 万长生能瞬间调整出这种套儿，也算是心思敏捷了。 杜雯却装着败家子似的到处兜售大白菜，让补习生们忙不迭的收藏武功秘籍。 再上课，就有不少人愣是挤出时间来拉线条。 这种考试练习又没人监督非要怎么画，好些人都在画纸上一侧先大量的拉线条，把这几根熟悉了再拉到人物上，立刻就会觉得气象大变。 但因为仅仅是几根主线条有点变化，一旦涉及到细节还是犯难，所以唯唯诺诺的想试探着举手要指导。 感觉每天给了几百块，平时叫老师指导都理直气壮的，但今天对上万长生，知道他是免费帮忙就有点不好意思。 还好黄敏心无旁骛：“万万，我对衣服的处理感觉很不好，能给我说下么？” 万长生温和的笑着蹲过去：“琐碎了，提炼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几个褶皱跟衣料走向即可，不要让自己陷入大量的褶皱中模糊了主题，你要表现的是这个形象慵懒、挺拔还是奸诈？跟主题联系起来考虑。” 有几个艺考补习生要求自己的速写作业是在凸显模特的气质主题？ 能把动态或者形象表达出来就不错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多点神韵和气质，那绝对上了个台阶。 就像万长生刚才说的，遗貌取神，有了神韵，外貌反而要求要放松点，这道理在所有人读中学学散文的时候就学过，形散而神不散。 其实文学、音乐、美术这些艺术真是共通的。 万长生颇有点鸡贼的提醒同学们，如果你能抓住点神韵，就能跳过外形这个等级，让审卷老师刮目相看，给分的时候明显从高阶起跳。 这即是他给杜雯量身打造的路子。 杜雯不会嫉妒是不是把自己独家享受的东西扩散开，更不会忌惮要是大家的速写成绩好了影响到自己，笑眯眯的举手机偷拍万长生指导的动作，还跟黄敏要刚才的视频。 黄敏兴奋的说已经发到群里共享了，万长生和杜雯是唯一没进群的，现在拖进去？ 杜雯却摇头，只加了黄敏传文件。 到下午上课，隔壁班已经有人偷偷溜进来混着了。 老曹泡杯茶，悠哉游哉的到处看看，指点万长生要学会以点带面，而不是一个个说，问题类似的可以揪到一起，效率就高得多了。 万长生恍然大悟的受教。 老曹心安理得的溜达过去给林建伟说两句，又跑别的教室班上去转悠了。 杜雯远远的观察两个男人之间互动。 下午放学回家时候，她找万长生询问：“你跟那个主任老师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他不仅仅是个培训学校主任的状态。” 当初第一天来她就觉得这俩之间眼神不对。 万长生想得简单：“是个爷们儿，答应过我会协助考进美院，介绍老师指导我，就真心实意在帮我，出发点应该是爱才惜才。” 杜雯出考题：“那今天这样的行为你认为是什么。” 万长生不会多想：“他帮过我，我就该回报，越不见外的要求回报，反而是知道我不愿意欠人情，再说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感跟爱，付出总得有回报，对吧。” 杜雯轻轻摇头：“我觉得不完全是这样。” 万长生也不傻：“那就走着瞧呗。” 果然，老曹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偷懒，反正顺势要求万长生每天给他做速写助教。 而且说是助教，实际上全都是万长生指导，老曹反倒是捧着茶杯清闲，偶尔给林建伟这犟脖子指导几句。 也不管教室里面的学生越来越多！ 大美强化培训补习班有三个，只是为了教室装不下，才分开上课，大体的课程差不多，有些设计专业多点装饰设计的课程而已，而且错开的课程，让有些哪门课特别差的可以一直调整专攻。 所以相互串门并不少见。 这个班的补习生们据说晚上回了寝室都在开始拉线条。 特别是杜雯也贡献出自己在公寓画的那种九宫格，拿了好几张画得满满当当的过来，贴在教室做示范。 结果被补习生们珍而惜之的问能不能分别拿几张回寝室照着练。 分别对应长短、转折等各种情况的线条，基本囊括了大部分情形，这才是短期内强化提高速写的捷径。 所以偷偷挤进来的别班学生越来越多。 这时候大家也才能发现，杜雯那一蹴而就的速写也不是凭空掉下来的，看看这枯燥至极的单线条，一张下来没有半小时一小时完不了，而且杜雯介绍是最好别停，跟舞蹈之类一样，反复练习的目的是让肌肉形成惯性，只要一拉就自然而然这样了。 她这现身说法的吸引力更加不一般，偶尔说得兴起还把口罩拉下来比划！ 有些男生很可能就是奔着这个过来学速写的！ 面对这么多人，万长生没有半点怨言，甚至认真思考观察，把学生逐渐分类，问题趋同，风格接近的逐渐凑到一组，这样一拨拨的相互之间画起来更有比较性，他讲解时候也更有针对性。 可偌大个教室里面哪怕三五成群的分布，只要他讲解示范的时候，其他人就呼啦一下涌上来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杜雯不用去，她都远远的拿手机拍两张，然后重点观察老曹这个时候的表情神态。 高大威猛的老曹偶尔在诡笑的时候，被这戴着口罩的女生抓住对视，都是豁达的呵呵笑两声点头，端着保温杯用趿着拖鞋般的懒散步离开。 这愈发让杜雯确信这里面有问题。 但也很支持万长生全力以赴的指导这种课程，甚至晚上贡献出自己的学习时间来研讨商量教学方案！ 两个插班生，居然不务正业的干这事儿。 好在杜雯似乎受了这种情况鼓舞，更多时候是要被人当成大师姐来围观，看她个零基础的怎么在这种线条优先的模式下，匪夷所思的弯道超车。 所以愈发专心刻苦。 杜雯的脾性看来就是越围观越自信的特色，越发放得开，再加上万长生肯定每晚回去都会针对性再给她微调下。 很具有杜杜特色的俏皮速写显着她好像很有天赋似的。 这也鼓舞了好多人拉线条。 所以到了周末这天，几乎全场的速写都带点长线条的味道了，老曹依旧是眯着小眼睛呵呵的看，下课前点点万长生的肩膀，让他跟着去办公室。 很轻松的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叠钱丢桌面上：“七天，七千块，这个价格对普通老师不便宜，但是对你来说，我占点便宜，有没有兴趣以后每周抽两天给各班上上速写课，帮我把整体的速写水平提高一点点。” 万长生有点吃惊美术老师的收入，但想想一个班几个月下来收几百万的学费，好像确实又差得有点远。 老曹好像知道他在心算什么：“美术培训水很深的，学费支出给授课老师的只是很小部分，有兴趣吗，因为我看你三项专业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了。” 这才参加强化培训二十来天的时间。 万长生也没了之前想早点学完回家歇着的思路，开始觉得这条路，好像还有点意思，毫无惭愧的伸手把钱收到嘻哈宽松牛仔裤里：“非常感谢您承诺帮我达成目标，在考试前我会努力帮您，谢谢。” 老曹呵呵点头，小眼睛笑起来都眯成缝了。 ~~~哈哈，今日猜谜，大美时代前面有章被查封自动修改了，你们能猜到是哪章么？ 所以别养书，有看就赶紧看，免得连原版都看不到了~~啊啊啊，苦笑中，唯有起点阅读才是中秋月明最推荐的正版阅读，请各位手机下载起点读书或者电脑登陆起点中文网，其他收费阅读有些真是盗版 48、画虎画皮难画骨 晚上回到公寓，万长生当面数了两千块给杜雯“我知道你是因为别的原因帮我，但希望你不要在这上面荒废耽误自己的时光，当然这一周你做得很好，学习没耽误，情绪自控更是做得很冷静，这两千块是你作为助教该得的，你没意见吧？我说了那么多话，拿五千块也还正常。” 刚换了睡衣出来的杜雯在挽头发“那边……你那新手机的盒子拿过来把这钱装上，你那点也装进去。” 万长生有点楞，但还是照做，尺寸还刚刚好。 杜雯还指挥细节“分开分开！这根发圈给你扎住，我再去拿，红的扎少的，黑的扎多的，嗯嗯，盖好了，你那德国胶带呢，封口……” 弄完自己头发，摸手机给万长生转了五千块“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凭知识能力技艺赚钱，也是我俩第一次合伙赚钱，值得纪念，等老了的时候再看看一定很有意思。” 万长生不喜欢讲大道理，更不喜欢反复说教，这几天杜雯只字不提两人之间的感情，现在他也只抬抬眉毛。 果然杜雯也不纠缠在这上面，示意开始素描课程。 就这么几天，天色黑得也早了些，所以晚上的时间，两人全都用来练习素描。 实在是因为杜雯可能最危险的就是这个。 速写可以用灵性来弥补，色彩有天赋加成，唯独素描必须得实打实画出来。 万长生挖空心思的在各种素描考前范本里面找捷径。 只能说杜雯的优点就是聪明，一点就通，然后具有漂亮女生里面非常罕见的刻苦。 只要进入两人的授课状态，就二话不说的全力以赴。 比刚开始凭着兴趣画画的劲头强多了。 所以还是得有目标。 陆涛再看见万长生的时候，就是赞不绝口“我说了你有教速写的水平了，明显那两个班上好些人的速写水平都提高了些，你这法子可以啊！” 万长生客气“也就是我们乡下一点土办法。” 陆涛不顾师生差别的勾肩搭背“普通的培训班从基础教起来，学生的水平跟悟性就和办班的老师水平很相关了，实际上这门生意现在扩展到了很多地方，依托文化馆、少年宫之类都能搞，一年也不少赚，但这些老师的水平参差不齐，普通师范学校出来的美术老师，普通大学的美术专业，还有美术院校的在校生、毕业生，起码这几种不同档次教出来的水平差异很大。” 万长生想起自家地级市那个培训班，点点头愿闻其详。 陆涛解释的意思是“我们自然是水平最高的正宗美院科班，所以这个强化班的意义不在于传授多高级的东西，而是把来自各地的不同补习生，把他们身上各家各派的水准尽可能整齐划一，打造成适合考试的样子，你是因为国画底子过硬，但在速写教学中也最好不要掺杂太多个性化的东西，考试永远是个应试教育的标准线，你激发了学生更多的想法，万一在考试中弄巧成拙就不划算了。” 对于充满善意的提醒，万长生若有所思的说谢谢，陆涛还叫上他去教具室搬石膏头像，顺便介绍了几句内行话“你对人物头像的素描最多是个适应问题，但是那位小杜同学难度肯定比较大，所以尽量让她从老年头像入手，而且现阶段先从石膏头骨开始，这些编号了的，你就以上课的名义自己签字借回去画，那柜子里面还锁了个真人头骨，你可以先问问老曹能借回去不。” 原来答应帮老曹上课，还有这个好处，万长生欣然拿过那只石膏头骨，略微好奇真人的。 陆涛耸肩“二三十年前真人头骨教具很多，很多是从医学解剖那边调过来的，其实我们也有艺用解剖课程，但现在各方面情况变化，真人头骨就越来越少，政策上也不允许随随便便有个头盖骨吧？但是要精确揣摩骨点，可不 就得看真的，石膏都是翻了很多次的结果，细节走样很大。” 普通女孩子可能看见头骨会大惊小怪，杜雯看见石膏头骨，居然爱不释手的小声“真想给它化个妆！” 万长生悄悄翻白眼。 不过这几天他帮杜雯铺垫接触人物头像，确实不知道还可以在中间加上头骨这一步。 现在对他来说，也有点新鲜。 这恐怕就是陆涛提醒的那个问题，别太宣扬中国画那套到速写里面，有点冒险。 中国画是不在乎骨头的，中国画里面提到的骨，往往指的是风骨、韵味之类，而西洋画里面的骨就真的是骨头。 老话里面画虎画皮难画骨，用中国画的理解就是画得再像再匠气没有神韵都白搭，也就是万长生在速写作业里面给大家提到的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掌握了画得像的基本能力，就要去追求神韵。 而西洋画则是老老实实的要求把皮肉拆开，学习骨骼架构，找寻骨点。 陆涛说到新手画老人，就是这个原因。 因为老人家皮肉松弛，很容易显露出颧骨、眉弓等等骨骼形状，哪像年轻人满脸的胶原蛋白，骨点都找不到，那自然也就很难画了。 所以在画人像当中，越是年轻漂亮的女生、孩子，其实难度越大。 那些满脸褶子的老人头像则容易得多。 万长生看见陆涛就娴熟的把补习生们分成几组，能力稍差的用莫里哀、米开朗基罗甚至还有鲁迅头像，这种中老年面部丰富多彩，刻画细节比较多的来做进阶练习，已经比较熟练的，才针对阿波罗、胜利女神、维纳斯等面部光滑，更讲求技巧的脸蛋来画。 只有黄敏、林建伟他们不多的十来个人，直接上人物照片，画真人头像，这部分是力争高分出成绩的。 其他人肯定都画过真人头像了，陆涛只是用这样进阶的方式，要求在这周的素描课程里面，从基础到高阶的快速走一遍，这也是加深技艺，有针对性找寻自身问题的解决办法。 反正最后考试，到底是考石膏头像，还是真人照片，又或者搭配点别的什么物件，年年都会有点新花样，但大范围就在这不会错。 有点猜题的意思。 唯有万长生和杜雯，可怜兮兮的坐在角落，面对一个石膏头骨，还有俩贝多芬的石膏面孔。 也是到了教具室，万长生才知道还有这种石膏切面头像，也就是把贝多芬的面孔，简化处理成一块块切面，譬如鼻子就变成有棱有角的锥体，也是为了让初学者体会掌握面部立体结构。 听说光是画这个，在普通培训班都得练个把月，这里万长生和杜雯恐怕就只有一两天的时间，粗粗了解下，就得跳过。 说到底，万长生其实和杜雯一样，对头骨都没什么立体结构认识，他画头，都跟那速写中画的艺术夸张一样，追求神韵哪管什么解剖骨点？ 但对这俩来说，难度却天壤之别。 万长生看着头骨，观察好一阵，唰唰唰的就开始打印。 杜雯就犯难了，凑凑笔凑了好久，才勉强把个头骨外形描出来，万长生看一眼，这头骨难道是那周口店原始人的么，谁后脑勺有这么大？ 真叫杜雯画个真人，可能就像小儿脑积水的骇人模样了。 打印一半停下来的万长生，不得不要求自己换张纸，从头按照普通绘画方式，和杜雯一起同步绘画。 戴着口罩的少女，忍住拨弄头发的冲动，只从眼角流淌出温柔的笑意来。 49、什么都要尝试下 万长生为什么会帮杜雯？ 一开始他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仅仅就为了那瞬间的感觉，那个漩涡中拼命伸出的手，那种想摆脱命运禁锢的挣扎，促使他伸手。 现在他更清楚那个漩涡的存在了。 可被命运禁锢的人多了，为什么偏要帮杜雯呢？ 还不是因为她漂亮。 哪怕一开始不太在意这，可真要换个不漂亮甚至丑陋的，有些东西肯定不一样。 这就是人性本质，谁都喜欢看好看的。 黄敏还迷万长生的样子呢。 画了张人物头像的女生，几乎是习惯性的踱到万长生这边来，看他耐着性子跟杜雯同步画石膏头像。 初学者都用石膏，因为白色石膏没有物体本身色彩的干扰，能够最清晰反应出形体。 万长生打印出来那半张石膏头骨就在旁边，看着跟白玉似的光滑细腻，远近虚实都头头是道，只是画到一半戛然而止，挺可惜的。 所以黄敏等到这俩勉强画完，才问万长生要了那半张去，说是可以学习下。 杜雯偷偷看眼：“我要不要来个重火力打击，彻底灭了她对你的心思？” 万长生用国产铅笔头轻轻磕下她的画板，意思是你还是操心好这个吧。 杜雯深吸口气，重新一个猛子扎进学习去。 但循规蹈矩就不是杜雯了。 从下午开始，她又陆陆续续的收快递！ 到后来直接请陆涛帮忙签收，她坐在那画画都忙不过来呢。 放学时候，万长生大盒子小盒子的包装抱了一摞：“这都什么东西？” 杜雯也象征性的拿了几个巴掌大的：“榨汁机、电饼铛、锅子、厨具、餐具，我决定这些天试着做点饭菜甜点，看有没有天赋。” 万长生再看眼路边遍布的餐馆：“还有几天就十一月了，只有一个半月时间，你就要参加艺术联考，你还有时间学厨艺？” 杜雯眼角都在挑逗：“年轻有散发不完的荷尔蒙冲动，你又不跟我玩，我只有另外找些事情才能让自己忙得更彻底些，压下内心的躁动，我这个做法没错吧？” 万长生稳若磐石：“这是你的自由。” 杜雯走路都是按捺不住的蹦跳：“以后我们结了婚，你肯定也是一门心思沉浸在自己事情里面那种书呆子，这是我把情况想到最糟糕的地步，我总得找些事情来平衡吧，总体来说我还是有点贪玩，喜欢热闹不要无聊，难道你真以为我会给你买顶绿帽子？” 万长生侧目：“你可真够深谋远虑。” 杜雯指挥转向：“楼下那家超市……买菜，以后孩子读什么样的学校我都想过了，因为我见过太多出轨的婚外情，更知道对感情不忠贞会怎么样，所以我得未雨绸缪，当然如果你真的爱我，迁就着我去感受更多生活，可不就完美？只是这世上我觉得没这么好的事儿，如果真的发生了，我肯定认为非奸即盗。” 万长生不接婚后生活的话茬：“对感情不忠贞是什么下场？” 杜雯隔着口罩应该是笑笑，但看不出是苦笑、讪笑还是微笑：“爱情就是两个人之间的契约，违反这个契约，等于放弃了价值观，就好比放弃对自己信念的坚守，选择吸毒，那就是另外一个世界，滥交、偷情、出轨各种各样的人间丑剧会变得习以为常，这个世界本来就存在这些东西，只是看我们愿意选择坚守什么样的价值观而已。” 万长生点头：“嗯，这个观点我很赞同，传统礼教某种意义上也是这样，教化人众遵守，但在漫长的岁月演变中，就跟我们今天画的那个石膏头骨一样走形了，夹杂了很多禁锢人性的东西，所以古时候的东西有正确的地方，但不能不加甄别的就全盘接收。” 杜雯开始找店员询问最贵的面粉、砂糖以及各种西南地区丰富多彩的调料品：“你把这些东西搬回家再来接我吧！” 店员羡慕的看着帅气漂亮的年轻小夫妻：“我们可以免费送货上门。” 这时候万长生都能摇头：“谢谢，还是我再跑一趟吧……真的，这会儿时间你又能练两张速写了。” 杜雯回头：“我们不是为考试活着的，对吧？” 万长生又不能再赞同了，乖乖的捧着所有东西先回去。 结果第二趟来到这家超市时候，万长生怀疑杜雯是不是办了个超级vip，因为有俩店员殷勤的帮她推着购物车在门口等待，还再三强调现在是物联网系统，周边小区都可以把小推车放到门卫处，他们自己去收。 回到公寓，本来就挺狭小的厨房堆得满满当当，好些东西还只能堆在外面餐桌上。 杜雯自然就没画画的时间了，采花的小蜜蜂般忙碌着在厨房客厅进进出出。 结果她预言的婚后生活好像真的实现了，万长生绝对袖手旁观，哪怕他今天也画得有点想吐，宁愿坐在客厅沙发上刻章玩儿，也绝对不会伸手帮忙做家务。 当初刚搬进来时候，杜雯为了拖地都跟万长生吵吵。 现在熟视无睹他当跷脚大爷，还给万长生泡了杯黑果枸杞茶：“所以我觉得婚前同居是真的有必要，我也想看看我到底能够耐住性子到什么地步，这会儿我觉得挺有趣。” 万长生嗯：“我在家就从来不做家务，就当你是在扮家家玩儿了。” 杜雯尝试素手调羹：“那夜宵想吃点什么，醪糟汤圆我估计是没什么问题的，水煮蛋我最拿手，估计荷包蛋的区别也不大，明天还可以选黑米粥，电饼铛我还得熟悉下面粉，居然还分死面活面。” 万长生怀疑：“你做的东西能吃吗，不会把我当小白鼠吧？” 杜雯尽量甜美点：“相公，免费送到手边的东西，而且是我杜雯活了快十九年，第一次主动下厨做的纪念版夜宵，是不是应该用更加鼓励的态度表达呢？” 万长生发现她小拳头都攥紧了在强撑：“好好，随便随便。” 就让她去碰壁感受生活的艰难枯燥吧。 等杜雯深呼吸以后回厨房，万长生才自以为得计的嘿嘿嘿偷笑，抓过旁边的砂纸，磨掉刚刻的印，重新开始动刀，结果刚沉浸到“石户之农”的境界，就突然被厨房传来的惊呼吓得差点把刻刀和石头都掉了，蹦跶起来闪身到厨房：“怎么？！” 被杜雯算无遗策的跳起来在他胳膊上落个正着，连头都被一片软玉温香的抱住，感受瑟瑟发抖同时还有娇滴滴：“蟑，蟑螂！” 万长生啼笑皆非的用刻刀，把那个抖动触须的家伙挑起，丢卫生间冲走以后：“可以下来了吧！” 杜雯好整以暇：“你在刻什么呀？” 语气助词有点糯。 万长生就有点怀疑刚才那是不是从哪里被找出来的可怜虫了，厨房里面乱七八糟不方便，出来到客厅，轻巧的一抖就把杜雯给摔沙发上：“玩够了没，要么还来得及再画会儿速写，要么就早点休息了。” 杜雯顺势摆个贵妃醉酒的优美姿态，还会给自己找台阶：“现在我还是觉得画画更有意思点，小万子，把本宫的纸笔都摆上吧……” 于是厨房那一堆刚买的新鲜玩意儿就扔在那了。 这样千变万化的败家娘们儿，真不是随随便便工薪族能养活的。 50、有好终须累此生 其实谁都能看出来杜雯的素描水平在突飞猛进。 因为有万长生这个怪物坐在旁边。 黄敏又有点相信这俩男女之间没有私情了，因为万长生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有半点试图身体接触。 但极为严苛，杜雯的苗头稍有不对，就换纸重来。 不计较画纸，不计较时间，几乎单对单的强攻。 提高路线精准得没有半点差池。 再加上杜雯全面配合，智商在线的听讲以后就点点头嗯，马上调整。 万长生还找老曹，把那真人头骨和两尊三四十厘米高的石膏像借回公寓反复揣摩练习。 这种进展不可能不高。 而万长生自己直到周四才画了张俗称的马赛头像，应该是某个马赛曲纪念雕塑的局部，满头长发跟马克思似的奔放。 历时三个小时，终于没有用打印机的方式，而是老老实实的按照标准要求，先总体关注大框架，然后逐渐收拢造型，精雕细琢刻画面部五官几个细节，最后收拾整体画面气势，保证背景、须发、石膏像座这些部分不喧宾夺主。 这就是标准的总分总顺序，跟小学时候刚学做作文没什么两样。 开头叙事时间人物地点，接着详细描述干了什么，最后带着美好的新奇度过了很有意义的一天，下次要如何如何的总结。 整个色调由浅入深的循序渐进，不再是以前从边角就完成的那种妖孽画法。 只是原本摆在墙角的石膏像，被万长生把背景几乎画成了浅黑色，有点朦胧的那种黑灰色，反衬出白色的石膏像，熠熠生辉，哪怕石膏上因为搬动碰伤，还抹上什么颜色的细节都表现出来了，整体还是给人感觉白得像玉石雕琢。 陆涛开始看的时候就嘿嘿笑，等要画完的时候老曹也踱过来跟其他学生一起看。 等万长生收工，所有人都嘿嘿嘿。 因为万长生能画出来，这个大家已经不稀罕了，对于他这种一张一个台阶的进度，所有补习生都有点麻木。 但他这种心里面把这石膏像想象成什么，再表达出来的国画习惯嘛。 老曹最先说话：“你知不知道马赛曲什么意思？法国大革命时候的战斗歌曲，这个形象也是无数战士中的形象，会像你这样么？” 坐旁边的杜雯都噗嗤，因为万长生这画出来，哪哪都似模似样，就是有点慈眉善目的！ 像个菩萨！ 万长生自己也嘿嘿笑：“这种泥塑的东西，我画出来肯定就是这个味儿了，画人不会，再说我也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啊，我还以为他在仰头唱歌呢，菩萨之歌嘛……” 现在补习生们都觉得他很亲近，都在哈哈哈。 陆涛也哈哈哈：“还有材质，石膏的材质会有这种汉白玉的光泽度吗？你还是忘不了中国画重传神的特点，无论神采还是材质，西洋画都要写实，不能加入太多自己的解读，起码在考试这个阶段应该这样，速写里面适当的允许一点点发扬，但也不能太过，杜同学有些已经有点太过了。” 陆涛的专长，恐怕就是在专业美术考试类别方面，钻研得确实比较透。 现在万长生的素描终于开始进入到他能够指点的区域了。 哪怕放到专业领域，这也不过是张普通寻常的习作。 但考虑到起码大半个月以前，万长生连明暗素描都画出不来。 这个进度堪称惊人。 &nb sp;所以下课前，老曹拍拍万长生的肩膀低声：“晚上过来美院大门外喝两杯？” 万长生还在犹豫呢，就在旁边的杜雯求之不得，赶紧答应：“好！您说个时间！” 老曹好笑的看眼这俩的反差：“九点左右在校门口。” 杜雯一口应承下来。 等老曹走了，才恨铁不成钢：“人脉，知道吗？既然你准备考美术学院，要在这个圈子里面混，那就要有自己的人脉关系。” 万长生还嘴硬：“我只是来混个文凭的！” 杜雯恨不得直接拿画板敲他头：“我们退一万步说，哪怕你最终回老家在你那个什么碑林呆一辈子，你能抵挡住外界的风风雨雨吗？这次不也因为什么改革逼得你非要出来考个大学文凭，反正要在外面读几年的书，你为什么就不能顺势建立自己的人脉关系呢，哪怕是做研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如果有好的人脉，也能更好的保护传承你这些东西，对不对？” 万长生低头看着自己的素描作品，沉思半刻，顺手拿铅笔在画板的角上，写了句：“有好终须累此生”。 就收自己的东西准备走了。 万万没想到杜雯居然拿起自己的铅笔，在这句话前面添了句“无情何必生斯世”，然后得意洋洋的撑着下巴看万长生。 年轻人有点愣住：“你知道这句话？” 杜雯的黑口罩遮住了几乎所有表情变化，让她仿佛可以气定神闲的观察万长生：“《楞严经》里面的话，曾经有段我非常迷仓央嘉措，看过他不少东西，也顺便看到过这句话，有没有觉得茫茫人海中，能遇到这样知己，是种很幸运的感觉？” 万长生凝视那娟娟字体：“在你看来，人生而有情，无情无义何必留在人世间，可对我来说好碑、好帖、好石头、好画，每一样都值得下十年二十年的功夫，这才是这辈子不虚此行。” 杜雯笑：“你有温暖的家庭，还有看似稳妥的婚姻，就像个家里有钱的孩子，当然可以说不在乎钱了，我缺得很，等你分我点。” 万长生破天荒的拿起画板：“能遇见这样的朋友，确实是幸运，走吧，下课了。” 杜雯也不啰嗦谈情：“还是那个道理，你看过多少好碑、好帖、好石头、好画？那么多名家名作，博物馆里更是珍品无数，看不完，画不完，临不完的，有人脉就能看到更多更好，你觉得对吗？” 万长生经常发现杜雯说什么都很对，也许他这个观音庙前的小算命宅男，遇见这种见识广博的女孩子，才是命数。 所以吃过饭之后，万长生还是决定跟着去见见什么人脉，虽然他自己觉得没必要，就当杜雯无聊得很，跟着去转转呗。 谁知道两人在公寓又练了张素描，万长生起身准备等着杜雯换衣服，睡衣姑娘却指指那带着黑洞洞眼眶的真人头骨：“晚上有小骨陪我，你自己去玩得开心点。” 万长生楞了：“你不去？” 杜雯展现出一个美丽绝伦的甜美笑容，但眼里带着促狭的夸张语气：“哦哟，开始舍不得我了？” 万长生转身就走。 剩下杜雯在公寓里自己转了两圈，竟然先去拍拍那已经变成古铜色的真人头骨，再哼着小曲儿到厨房去咬咬牙再次试验那个什么俄罗斯发酵面粉！ 不知道为什么，各种程序都按照网上攻略，精确到品牌跟克数，杜杜搞出来的面团就是不会正常发酵！ 这让她准备做点爱心小甜点的宏伟计划，不断受挫，简直有点抓狂！ 只感觉面粉比男人还不可捉摸！ 51、孤独.骄傲.辉煌 其实主要就是擅长在观音庙前给人下点小套的万长生，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掉进个大套。 接近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万长生发现自己真的有点习惯了杜雯的存在。 这在他三次前往美院的不同感受中很清晰。 明显得老曹都看出他神态：怎么，跟小女朋友吵架了？ 万长生连忙收拾表情：不是不是，她真不是我女朋友，只是我俩都是插班生，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相互帮助快速提高，所以搬出去合租公寓，我不是很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我和杜同学都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 老曹居然笑着搂搂他的肩过马路：随便起来就不是人么？哈哈哈。 一点没有师尊派头，让万长生还噎了下，得适应这种氛围。 也许就是老曹这种气质带头，让万长生很难对接下来认识的这些中青年有什么人脉的感受。 赵磊磊也在，笑呵呵的举起个玻璃杯：喝点什么？洋酒还是啤酒？ 万长生踌躇下：有白酒么？ 其实这会儿有点后悔该把那瓶还没喝到一半的五粮液带过来。 四五个人哈哈大笑：是有点趣 正好那个略微龅牙的老童掀开门帘进来：乐什么呢？ 有人抢话：白酒，你不是有几瓶好白酒吗，这就是老曹那个小万，坐下就说喝白酒！ 万长生连忙摆手：我没喝过洋酒，在家也基本不喝啤酒，只有小酌两杯白酒的酒量。 老童寸头，宽皮大脸张嘴就龅牙，未声先笑的感觉，再打量下万长生点头：穿得很新潮，不像磊磊回来说的感觉啊。 老曹笑：有个巨漂亮的小女朋友，自然就穿得新潮了，但刚才他跟我解释他们是纯洁滴 拖长的声音让众人哈哈大笑，乐不可支的那种，老童赶紧摸电话，估计是吩咐家里保姆还是谁把他那瓶老窖送过来，挂了电话一脸不正经：对对对，我们要一直以纯洁的心灵面对人生，这是个首要前提 感觉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事情，反而让中青年们轻易的就接纳了万长生。 白酒来了以后，也就只有老童和老曹跟万长生喝点，其他人基本都是倒杯洋酒，极少数人街头气息浓厚的直接拿瓶喝啤酒。 明显还酒量不是很好的那种，不多会儿就有点微醺状态。 话题中心也只是开头拿万长生调侃几句，好奇他的小女朋友怎么没跟着一起来，然后就散发话题，从艺术流派到写生感悟，嘲讽某个捧臭脚的厚颜无耻，偷笑谁谁谁抄袭作品被抓了现行，天南海北的胡吹。 来之前万长生的犹豫，其实就是以为这是应酬。 就像在家贾欢欢提到过她父亲在外面做生意经常喝得醉醺醺那种应酬，万长生本能的有点反感这种浪费时间的喝酒。 主要是反感为了什么利益喝酒。 所以杜雯叫他来经营人脉，他也有点抵触。 但其实不知不觉他还是按照杜雯的要求来了。 万长生从来都不是个固执的家伙，只要不涉及原则底线，他大多数时候都可有可无，顺着自己那点小宅男的心思就行。 结果没想到是这种感觉。 包括这种酒吧的感觉。 完全不是他想象中有穿得很少的小姐姐那种乱七八糟地方，充满了文艺气息。 还有坐在这里的所有人，相互只是称呼小万老曹，就像的根本没有职务背景，就是轻松的瞎扯淡。 这不就是古代文人最推崇的那种肆意酣畅狷狂名士风流自得的精神世界写照么？ 没有人吹捧万长生，但也不会忽视他，谁瞟到他就顺手来走一个，后来话题唯一沾边他就是有人提到那谁最近颇有点疯疯癫癫的，不知道为啥。 其他颇有好几人偷笑着指万长生：不是说了他有个很漂亮的小女朋友吗？ 提到这个的顿时张大嘴，然后给自己俩嘴巴，举酒瓶子对万长生：我说错了，万老弟，走一个！ 除了这个话题，万长生觉得其他所有时间都舒服极了！ 在家的时候，哪里去找一堆这样的狷狂书生？ 不为了什么利益关系，就是相互谈得来，可以随心所欲表达观点，还有人反驳探讨争辩。 一个人蜷在碑林里面，感受那么多，全都憋在肚子里面的万长生，爷爷已经老了，早就不能陪着心爱的孙子谈天说地，万长生其实很孤独。 这是种精神世界上的孤独。 所以他跟杜雯有种神交已久的感觉。 但是和面前这堆男人相比，那就是个渣！ 不是有谁说过吗，撇开哆嗦几秒钟的事儿，男人从本质上其实更喜欢和男人玩儿。 聊天时候略显羞涩的赵磊磊，豁达敦厚的老曹，最喜欢高谈阔论的老童，还有那个明明长得跟鲶鱼似的，还要扎马尾辫的油腻啤酒大叔，反正个个知识渊博，说话又好听，让穿着亮黄色羽绒服的万长生很快就不由自主的双手互揣袖笼，除了叫他喝酒，都是保持这个佝偻着背乐呵呵在那傻笑，对每句话都聚精会神倾听的样儿。 这是他在观音庙前摆摊时候没遇见过的人物。 有种在沙漠里面走了很久，遇见甘泉的酣畅淋漓。 所以他脸上那种甘之若饴的表情，大哥大叔们都看得出来。 浑没把他当成还没考进美术学院的门外汉，说是几乎天天这里都在凑着喝喝酒聊天，就类似于一个沙龙，谁出差出国都没所谓，有空就来坐坐。 于是不知不觉，万长生居然跟老曹老童一起把那瓶两三千块的老窖给分了，不知道谁去顺手把帐结了，然后众人十一二点一拍而散。 老曹都没管万长生：我还得回画室画点画，下回叫你去我画室喝酒，自己回去没问题吧？ 万长生恭恭敬敬的拱手：没问题，很感谢您带我结识这么多有趣的好朋友，下次我带瓶酒来喝。 老曹笑着拍拍他肩头：考完再说吧，其实是想让你看看，美术学院能够让你找到志趣相投的朋友，这不是什么多高深的地方，但这也是个充满骄傲的地方，我们有才华，不一定是安邦定国的那种才华，但历史上依旧不会少了我们这种人的灿烂辉煌，万长生，男人要把眼界和心胸都放得开阔起来，我喝了几杯可能说点胡话，走了！ 摆摆手转身就走。 剩下万长生，站在初冬微寒的风中，心里莫名有些滚烫。 观音庙的碑林里面，其实有很多历代先祖郁郁不得志的诗词歌赋，在那些充满战乱的年代，观音庙除了自建私塾给几家弟子学文习字算数，还庇护过不少文人墨客，文墨鼎盛的时候也有书院秀才，可慢慢到了现如今，生意越做越大，和尚越来越多，文人却逐渐凋零到只有万长生一个了。 他都以为现如今这个年代，没有文人墨客，没有这种书生意气的肆意酣畅了。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所以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抬脚走过马路，信步踱进对面的美术学院校门了。 前面两三次来这里，居然都没有走进去参观下自己希望考取的院校环境，可能那时候万长生的内心并没有那么希冀吧。 这一刻他终于有点想了解下这里。 可是第一次走进这大学校园里，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种灯火通明，书声琅琅，反而有点阴森昏暗。 喝了点酒的万长生，当然也就没法看见白天能看见的道旁景象。 导致他人生轨迹完全不同的景象。 52、雕琢 在一片昏暗中瞎转悠十来分钟，除了看见几处坐在长椅上偷偷摸摸的身影，万长生的第一次美术学院之行，啥都没看见。 打车回家时候已经快午夜十二点，这个点杜雯往往已经睡了，所以他轻手轻脚开门进户。 首先就看见门口玄关的小板凳上，居然正对放着那个骷髅头！ 如果真有什么小偷小摸的坏人进来，看见这样一对冰冷的大窟窿，估计会被吓疯。 反正喝了点酒的万长生心里都咯噔一下。 但莫名的又泛起点笑，因为脑海里面立刻出现了杜雯贼眉兮兮捧着头骨摆放的样儿。 确实很有趣。 不过立刻万长生就看见杜雯在沙发上蜷着打盹，身上就一件平时画画的家常睡衣裤。 旁边的茶几上还摆着个盘子，装了俩看起来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方块煎炸物，可能是吃的吧，还配了杯什么绿油油的糊糊，看着就有点瘆人。 但冬夜里，男人回到还亮着灯的家里，有个女人在等待，吃的不那么好，喝的哪怕是毒药。 也会觉得心里暖洋洋。 这恐怕就是无数男人在外面含泪打拼的企望。 可万长生在玄关站着，静静的看了几秒，估计是判断这姑娘到底在演戏还是真情实意。 因为道具都太经典了。 如果是真实夫妻或者男女朋友，就该抱着进卧室了。 万长生最后掰掰手指，过去拿沙发抱枕推推：“喂，醒醒，可以起来进去睡觉了，这样会凉的。” 推了好几下，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杜雯应该是证明了真实。 因为站起来就有点摇摇晃晃，第二天早上更是明确无误：“我……病了……” 万长生不需要鼓起勇气尝试茶几上的试验品，昨晚端到厨房后回房间倒头就睡，喝了点酒以后的那种酣睡醒来，有点诧异阳台上居然没有杜雯的身影。 等他准备出门第一次敲敲那边卧室的门，听到虚弱的声音，推门看到的就是杜雯那张面若桃花的脸蛋。 勉强睁开的眼睛，透着可怜巴巴的可怜神情。 应该还是受凉发烧了。 江州和绝大部分南方地区一样，没有冬天开暖气的习惯，而且江州还是个两江交汇，水雾湿度比较大的城市，所以从十一二月开始进入冬季，就会有种特别阴冷的刺骨寒气。 这刚进入冬季就最容易迷惑人忽略保暖。 万长生终于有点愧疚了，确认杜雯真的是因为等着自己回来生病了。 什么时候生病，能比得上这个时候危急？ 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就要参加艺考，还有无数学习内容需要追赶。 稍微耽误个十天半月，那就能摧毁之前所有的努力。 所以万长生难得突破授受不亲的摸了下额头，确认滚烫得不合时宜，赶紧先找了片毛巾淋湿以后叠放在杜雯额头，叫她忍耐下，转身就跑出门去。 只是万长生没看见被窝里，杜雯脸上勉强挤出来点心满意足的舒坦笑意，就支撑不住自己昏昏沉沉的又睡了去。 万长生有丰富的照顾人经验，甚至如果这是在观音庙，他甚至能到赶圩的集市上收集几样中草药自己来搭配调理。 但现在是在什么都有的大城市，万长生跑着去培训学校那边给陆涛请了个假，这才相互留了电话号码，然后到药店买了几种中成药，早餐铺子里的粥，麻辣小面，体温计等各种东西一大包回去。 9度多的体温，换个人都束手无策了，万长生还有条不紊的先扶着杜雯坐起来把麻辣小面吃了，尽可能激发一身汗，不管有没有效果就再吃中成药，然后把这边能找到的被子、大衣全都盖在娇滴滴的姑娘身上捂汗。 他就坐在旁边的门口外，拿杜雯的素描习作，和自己的对比观察，思考能不能找个更有捷径的突破办法，弥补这生病可能会有的耽搁。 不过只要咫尺之外的被子堆里发出点声音，万长生都会探头回应：“怎么？” 被子里面只有点泣声，他只好把脖子再伸长些，看见那张梨花带泪的脸蛋，勉力想把眼睛睁大点，可泪水又忍不住往外涌，就不停的眨，眨得还有些吃力：“重……” 看那委屈巴巴的样子，万长生就笑：“捂汗呢，这是遇见了风寒，捂出一身汗是最快能够激发身体免疫功能的治疗办法，你哭什么哭……” 这时候他还是知道扯两张纸巾盖那脸上自然吸水。 杜雯艰难的鼓腮帮子把纸巾吹开，居然又噗嗤笑。 万长生更奇怪：“你笑什么？” 全身跟压在五指山下一样，一动不能动的姑娘泪中带笑：“影视……那边有个化妆老师说，长得好看的人，因为立体，所以哭起来眼泪是大颗大颗的落，长得不行的一大片平铺整脸，这贴着就吹不开了……” 万长生都忍不住哈哈笑：“精神好点就好。” 杜雯像孙猴子那样艰难的扭头还要求：“过来点，我看不见。” 万长生只好像唐僧小心翼翼的爬五指山揭偈那样凑近些：“怎么？” 病人为大嘛。 病人看着他：“从我记事起……就没亲人这么照顾过我生病。” 万长生撇清：“我这是人道主义，你自己昨晚不注意，而且幸好我没有吃你做的东西，那样说不定现在就是两个人分别卧床不起的等待救援了。” 杜雯不生气，更可能是没力气发飙，所以只能温柔：“真好。” 万长生鄙视：“神经病……我看你有点清醒了，我们来说说素描吧？” 杜雯柔柔的说好。 万长生心无旁骛的举起昨天的素描：“我觉得可以再进一步取巧，反复对比观察最近几年的高分考试作品……” 等他叽里哇啦一阵，发现没有回应的转头，看见杜雯已经带着甜甜的笑容又昏睡过去。 只是脸颊上的泪水确实是好大一颗的滑落。 万长生只好拿纸巾帮她印了，再挠挠头退回到门口，结果低头发现被子下面伸了只小手，紧紧攥住他的衣服。 看看这还是杜雯给自己挑的衣裳，万长生叹口气怜惜的坐在床头边，根本不抬头这临时闺房，继续专注在素描上，强迫自己挖掘更多的可能性。 其实到这时候，万长生已经隐隐有点感觉到什么。 他很擅长绕开墨守成规的那些东西，独辟蹊径的找寻新办法。 杜雯就是个例证。 她在素描造型方面真的没有太多天赋。 但万长生却在自己都白手起家的状态下，硬生生的拖拽着这么个零基础走得越来越好。 他有点沉迷这件事，因为这有点像他最喜欢的事情的那样。 雕琢。 只不过现在雕琢的是人。 想到这里，万长生无意的回头看看，看见那张吹弹可破的娇艳脸蛋，出神了几秒钟。 摸出衣兜里的石头和雕刀，破天荒的很想把这张脸记录下来。 要知道万长生以前从未涉足过这种写实的雕刻。 在印章端头的那些龙虎凤龟，无非是老祖宗传下来已经很套路化的手熟，更多就是炫技的糊弄下香客而已。 至于其他时候的雕刻，万长生基本都是闭门造车…… 这应该也是他学过素描，还有最近这些感悟以后，才会有的突破。 所以说，离开观音庙，万长生的人生不可避免的会改变。 会遇见林建伟、会遇见茅东阳，也会遇见杜雯，遇见老曹，赵磊磊…… 生命不就是这样才会变得充满不可捉摸吗？ 53、来啦，老妹儿 等到下午杜雯再醒过来的时候，却变成她自己羞耻不已的场面。 哪怕用最文雅的形容词，那也是香汗淋漓到她觉得自己是个泡菜坛子里的胡萝卜，都快腌出味儿的那种！ 而且浑身湿漉漉的待在棉被里的感受肯定也不好，撑着仅有的体力要求万长生关门退出去，她自己换衣裳，可能还要把床单被褥什么都得换掉。 万长生其实有经验：“你这时候见风才是容易加重病情的，我把这床干爽的被子给你铺在旁边，自己裹进去……换上这身衣服，我再给你捂上，然后吃晚饭，喝点粥补充水分跟体力，今晚再捂捂，我去买个取暖器，把你这房间的温度给提起来。” 杜雯本来害羞不已的想看万长生帮她拿内衣是什么表情。 结果万长生拿自己崭新的t恤：“上次买回来就过了水，我还没穿过，你将就下。” 没多一阵，杜雯就感觉换了新生似的，蜷在新的被子里，万长生甚至先用她的电吹风把被窝先暖了下，才让她赶紧滚过去，两条长腿都没给她展现的机会，帮她到阳台收了条运动裤来在被窝里穿上。 剩下就是万长生帮她收拾床单被褥了。 说起来头头是道的特别漂亮女生要手机，咔嚓拍照：“这是你第一次给我收拾床褥照顾我。” 万长生不解风情：“是个男生我也照顾，主要以前欢欢生病了，我都是这么照顾的。” 杜雯莫名其妙的再提：“我们还是买个车？要不什么时候我回家把我那车开过来。” 万长生终于有点警惕：“为什么？” 杜雯顾左右而言他：“男生不是都喜欢开车么，我那车不是很好，但也还可以开，奥迪的什么小车车。” 万长生也不熟：“古古怪怪的，你是不是烧迷糊了，还是吃了退烧药，好好休息，要不听我再给你说素描，上午你听了多久睡着的？” 杜雯自己都疑惑：“不知道，就是听着你唠叨，怪放松的。” 果然万长生没念多会儿经，这姑娘又头一歪睡着了。 等到晚饭时间确实精神头好了些，起码能支撑着半坐起来喝粥。 半夜十一点过，已经摇摇晃晃的起身坚持要去洗个热水澡。 估计是实在受不了身上腻乎乎的感受。 万长生只能叮嘱她把水开烫点。 最后把万长生那件洗过晾干还烘热的黑夹袄当成棉服来裹上，水色粉嫩的带着焕然重生的感觉靠在沙发上回忆：“昨天……好像是忘了关窗，坐在这儿不知不觉就睡着，对了，你昨天怎么样，见到什么人了？” 万长生不在意：“七八个人吧，来来去去的反正挺多人，除了曹老师跟有位赵老师以前见过，其他算是点头之交。” 杜雯指点：“只要进入这个圈子就行，目前你的等级还很低，少说话多倾听，主要是分辨哪些人更值得交往，但慢慢要树立一点点你的观点，什么观点无关紧要，但能让别人都记住的那种。” 万长生笑了：“行了行了，我还是个没有考上美院的补习生，你别把你那套耳濡目染的东西教给我，我不需要。” 杜雯拍拍身边的沙发：“过来坐着说。” 万长生摇头坐小板凳上：“你还是早点休息，明天还是恢复期，最好的情况也要三五天才能正常，养足精神才能尽量弥补这场病的损失。” 杜雯轻声：“我会努力的，因为我要足够优秀才能跟你站在一起，就凭这个，对我的促进力就够大了。” 万长生依旧摇头：“我看了下，你的素描水准要考美术学院还有点难，所以确定一个比较适宜的目标更稳妥。” 杜雯柔柔的：“你可能是照顾过青梅竹马习以为常，我母亲很少见我，父亲不是忙于公务应酬，就是他那些红颜知己的川流不息，除了保姆，没有谁会这样耐心的照顾我，女人很感性的……” 万长生听着厨房里面的动静起身：“我的洗脚水烧好了，你自己早点睡觉，我明天还得帮曹老师那边上速写呢。” 杜雯撇嘴：“我又不吃了你，跑什么跑！” 万长生躲到厨房，才能做几个鬼脸。 这种温柔乡真不能随便沉迷。 果然，第二天杜雯哪怕还有点头重脚轻，但还是能坚持着和万长生去学校了，本来万长生叫她留在公寓自己练习的。 杜雯吃着麻辣小面摇头：“一个人在家不如看着你更有精神。” 万长生就不说了。 只是以往那么注意穿着的杜雯，今天重叠裹了两条运动裤，上身更是直接把万长生那件黑夹袄当成半长棉衣来御寒，再戴着棒球帽和口罩到培训学校。 几乎所有同学看了都有点，咦，衣服都互相穿了，还能说啥都没有？ 还别说，万长生穿着跟个老冬烘似的黑夹袄，杜雯穿起来就有种别样的风情，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黄敏还来问了她病情好点没。 杜雯给她展示自己兜里各种药和冲剂，她还挺喜欢黑夹袄的兜很大。 既然来了，万长生就敦促她赶紧按照自己调整的素描特点提炼，他自己则跟着到另外一间教室去当速写助教，引得这边教室有不少人也偷偷溜过去上速写课。 各种院校考试，三门课基本是平行分总分三百，素描色彩短时间内提高余地不大，速写这种大家都比较头疼的类别，要是能突破下，十分二十分的差距有时候很要命的。 所以万长生一直忙到下午，才有点空回到教室，快速的给自己画了张素描，其实也主要是给杜雯印证下这种更适合考试的画法。 也就是大部分画面都只画到七八成，集中时间跟能力刻画眼口鼻，特别是眼神、鼻尖、唇边人中那一带，这个三角区是重点精雕细琢的地方，其他都可以放弃。 因为考试时间就那么点，杜雯本来就不够熟练，与其说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到处都有点平淡，不如集中火力把这最重要的地方凸显出来，甚至还会显得周边七八分的区域是故意虚化突出重点的。 他这么快速推了一张一个半小时的标准画法大卫头像，已经挤了一堆补习生在背后观察，其中肯定有部分人找到能让自己获益的东西了。 万长生装着没听见。 反正都是他在教杜雯，其他人要不要借用下这些技巧，那都看自己的实际情况。 总之都比那充满愤恨，好像万长生欠了他多少钱似的林建伟好，狭隘的心胸让这个男生愈发的气急败坏，听丁晓鹏说现在动不动还在寝室跟人吵骂。 付仕亮却说他觉得林建伟好像有点有恃无恐的得意洋洋，以前不这样。 万长生还是装着没听见，很随口的建议两位伙伴的素描，可以试着把背景削弱一些，这其中也有知白守黑的理论，但万长生没提大道理。 一个月前，万长生刚刚拿起铅笔画铁丝圈的时候，大家都在俯视他。 谁能想到一个月的时间，万长生已经能指点这些先学了两三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同学，大家还觉得理所当然。 等把这一波搞完下课，万长生才观察下杜雯的神态，略显萎靡但总体是在朝着恢复的状态走。 只是坚持画了一天，疲惫得眼皮子都有点耷拉了，也可能是吃了药的原因：“去……吃个火锅，再刺激发发汗，我觉得已经快要好了，今晚早点睡，明天希望就能满血复活！” 万长生觉得也行，又顺口邀请朋友们一起吃火锅。 没想到是黄敏拉住了男生和其他想加入的新朋友：“杜杜身体不好，你们快点去吃了也早点休息，我们自己再琢磨下，晚上教室加课，有人一起没？” 感觉万长生带动了一股钻研热潮。 杜雯眯着笑脸给黄敏做个飞吻，其实还是恹恹的一起出来。 可刚走到隔壁有家银行取款机的火锅馆门口，两人就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长生哥！我终于等到你了……” 呀，欢欢百里寻夫来了！ ~~~章节说跟评论终于回来啦，没有沙雕评论的书是没有灵魂滴~~欢迎大家回来 54、充满求生欲的价值观 所以说人的精神力量确实是存在的呢。 杜雯都那么萎靡不振的疲惫，看见这跳出来的明艳少女，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 整个人都挺拔了。 但也没伸手去搂抱万长生，而是看着这肯定应该就是青梅竹马的双马尾少女，背个双肩包飞跃到万长生手臂上！ 还娴熟的往万长生肩头攀登！ 杜雯默默的伸手接过万长生手里画卷，还退开一步抱着手臂静静的看。 贾欢欢死死搂着万长生的脖子眼泪迸发：“一个月了！你都走了一个月了，你妈还不许我来看你！” 万长生不尴尬，像抱着孩子似的溺爱，笑着拨贾欢欢的马尾，不然一直扫脖子好痒：“吃火锅不？不是让你专心学习嘛，你爸送你过来的？” 贾欢欢委屈死了：“昨天中午就来了！在这等到天黑都没看见你，电话也打不通，只好去同学家睡觉。” 这火锅馆正对创意园区，如果不是昨天杜雯生病，下午放学肯定能遇上，这会儿万长生看眼杜雯，这边平和的点头示意进店，还带头迈步了。 总之给万长生一种夫妇俩抱着孩子吃火锅的错觉。 贾欢欢确实像个孩子，挂万长生身上就不下来，都坐下来了在万长生肩头蹭掉眼泪，才发现桌边还有个人，而且身上还穿着万长生的黑夹袄！ 为了防范风寒，杜雯把自己裹得跟个端午节肉粽子一样，这会儿慢条斯理的把棒球帽摘了，散开那一头浓密的黑长直，再把黑色口罩摘了，露出颇有些妖冶祸水的脸，笑笑不说话。 漂亮姑娘很多时候其实不用说话。 杜雯把这招用得很熟，譬如她曾经问过万长生好几次，真的不关心她和茅东阳站在楼梯转角说什么了？ 她其实啥都不用说，就睁着小鹿般纯净的大眼睛这么看着，很少有男性能抵挡得住。 起码万长生熟视无睹的避开，也说明了威力。 哪怕在同性之间，这种后发制人的安静也显得更有威慑力。 譬如那天拒绝黄敏加群的时候，只这么看了看，可怜的原美术班班花，就乖乖的加微信传文件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嘛。 根据杜雯在这会儿观察的感觉，明显有点土气，哪怕是瓜子脸也还带点婴儿肥的脸颊，这就是典型的还没长开，只能说是娇憨。 特别是配上那对儿马尾，越发显得小姑娘气。 所以借着这几个动作，杜雯愈发沉稳大气，展现个自己最美好的侧颜，用手势招呼店家把点菜板拿过来。 却没想到贾欢欢快速瞄她几眼，竟然从万长生身上滑下来，不落地的直接爬上旁边的条凳，带着极好的平衡感那么蹲在上面，对万长生伸一只胳膊。 万长生就知道给她摘下背上的包，然后有点好笑又诧异的听见欢欢说：“你就是他新找的姨太太？” 没有气愤，也没有羞辱，更多是好奇。 杜雯的手都凝固了下，回眼：“你还知道姨太太这种说法？” 欢欢先回头给万长生分析：“她声音有点怪怪的，但也还好听……” 接着马上又回答杜雯：“有啊，长生哥的爷爷就有姨太太，现在三姨太、六姨太和大奶奶都还在，就他爸被孙二娘收拾得服服帖帖，啥都不敢，留下长生哥这独苗苗，什么事情都要他来承担，好累人的！” 杜雯听出来了：“你不反对娶姨太太？” 贾欢欢理所当然：“一大家子呢，人丁兴旺不好吗？不过你得叫我姐姐，这是规矩。” 还回头问：“对吧，长生哥？” 万长生摇头：“别瞎说话，这是21世纪，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里，再也没有姨太太这种封建糟粕了。” 贾欢欢多惋惜的帮万长生摆碗筷：“还挺漂亮的，我觉得还可以，那胡老大不是就在外面偷偷养了个么……” 本想气定神闲的杜雯终于忍不住，啪的拍下桌子：“爱情就是专一的，不可能分给谁！” 被拍那一下吓一跳的贾欢欢，斜着眼，眉头都皱一块儿了，牙也酸：“哎哟，这城里姑娘动不动就爱情，嘶，好好好，你说什么是什么吧！长生哥喝点酒不，我给你带了点……” 前面嫌弃的模样，好像她才是看见小孩子酸不拉几讨论什么爱情的阿姨，后面又极快的转化成了邀功，一脸我很棒吧，快来表扬我！ 万长生笑着捏捏那双肩包，就从里面拿出个碧绿色的瓷葫芦：“好了，杜雯，这是贾欢欢，我青梅竹马的妹妹，从小我们万贾两家就定了亲的，这是杜雯杜姐，是我在美术补习班的同学朋友，我们现在住在一起，昨天她生病了，现在得穿着袄子捂汗。” 贾欢欢的眼里就没什么旁的人，撑在桌上起身伸手：“倒一杯！倒一杯，真开心，我等了整整一天！孙家人真讨厌，问你大舅二舅你去了哪里，打死都不说！” 万长生真是宠溺又抱歉：“那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是故意不说，满以为能让这小姑奶奶两三个月安生下，起码也多关注下学习。 贾欢欢得意的打个响指：“再倒，再倒！好想你的，短信呀，你那张银行卡在异地取款有显示地址的，我给爸说了声，昨天陪回江州来的同学就过来了，明天晚上再回去！干一杯！” 杜雯又是那个手掌轻轻托起下巴旁观的动作，生病了嘛，带着一丝天然的西子捧心娇柔感，可眼里显然不是灰心丧气的那种。 反而带着知难而上的钻研精神，全力以赴的观察贾欢欢。 贾欢欢仿佛就是另一个万长生。 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纤柔美女，略有婴儿肥的脸蛋上，浓眉大眼……嗯，有点像王祖贤最童真的样。 火锅菜来了，她欢天喜地的蹲在长条凳上，手舞足蹈的拿筷子挟菜烫菜，却不会让人感觉不懂规矩的讨厌。 好了先给万长生，但又不是唯唯诺诺的那种，非要抢万长生那块毛肚给自己吃，璞玉般的天然纯真。 看到她这样，才能明白万长生是真的心中干净，他对杜雯是绝对的没有非分之想。 这会儿端着酒杯，一口酒碰一下，再来一口肉，两人连欢喜叹气的表情都差不多！ 如果是现在同时认识这俩，杜雯多半会哈哈笑着祝二位伉俪情深，妙趣天成。 但晚了，杜雯现在已经不会退让了。 她只静静看，万长生居然觉得背脊有点发凉，分出点精力：“你也吃啊。” 杜雯笑笑，拿筷子吃，还是不说话。 贾欢欢也跟着万长生关注下她：“还有劳你平时多照顾下长生哥，他是做大事的人，来，吃这个鸭肠，我觉得比鹅肠好吃！” 杜雯嘴角都动了动，忍住没开口。 因为贾欢欢挟菜过来时候的眼神里，没有敌意，没有藐视，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压根儿不把别人当什么威胁。 她刚才要杜雯管她叫姐姐，还真没说错。 居然有种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气势。 嗯，这也可以形容她那不太高的娇小个头。 55、谁能心无杂念 杜雯甚至观察到贾欢欢用的还是个直板机，这让她有点迷惑小地主家的经济情况和社会环境。 这年头的女生，还有不喜欢用智能手机打游戏、玩自拍和各种社会交友的么？ 酒足饭饱以后回公寓的路上，贾欢欢摸出这个手机分别给父母和那个同学打电话报喜讯：“嗯！我找到长生哥了，那我就不过去找你了，明天下午五点再见！” 爹妈那边更是言简意赅，好像小两口天经地义的就该在一起。 其实这也不过才是个高中女生吧。 贾欢欢打完电话，才舒坦的打个饱嗝，摸摸肚皮：“好像比镇上韩四爷家的火锅还是要好吃些哦？” 万长生溺爱：“明天……带你去吃蛋糕吧。” 杜雯的嘴又动了动，没说。 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小肚鸡肠，虽然很不爽。 贾欢欢有计划：“我听同学说这旁边就有个动物园，我们去看看呗？” 万长生二话不说：“好！” 这个杜雯有话说了：“是谁昨天跟我说时间非常紧，要抓住每分每秒来学习呢，又是谁刚才给我说，长生哥是做大事的，这种紧要关头却扯了他去动物园玩？” 贾欢欢嘶的倒吸口气：“这个姐姐说话阴阳怪气的！” 杜雯也发现了，有点苦恼：“我也不想啊，控制不住，其实我觉得我涵养已经算是很好很好了。” 万长生解释：“欢欢难得来江州一趟，我说要抓紧时间的是你，曹老师都让我指导别班的速写，自然也是对我现在的强化进度比较满意的。” 杜雯赶紧抓住这个理由：“对呀，你说好明天还要帮主任老师带班上课的，可不能失信于人啊。” 万长生有轻重：“没事，白天陪欢欢，晚上我单独给他们开堂课，我想他们大多是愿意的。” 免费加课谁不愿意啊。 杜雯走过楼前轻声：“晚上是我的时间。” 万长生好说话：“你也一起上速写课吧，你别以为你那个就一定得高分。” 杜雯回头的地儿就是上回拥抱万长生的地方，连天色感觉都差不多，深吸口气准备加强语气说什么的，可看见万长生温和的眼睛，真是心一软啥都不说了。 自己都惊奇自己调整得如此之快，还帮这俩按电梯呢。 贾欢欢走进屋里第一眼就马上来个金鸡独立的刹车：“哎呀妈呀！怎么还有死人头呢！你去盗墓了么？” 万长生忍笑，抢步上前拿东西给盖住：“画画要画这个东西，不看就是了。” 贾欢欢单腿还蹦跶两下，才恢复背着手踱步的领导视察状态，从玄关到饭厅、厨房卫生间都看。 杜雯看见已经晾在阳台上的床单被褥，就打开自己的房间，然后却坐在外面沙发上，开始一言不发的拉线条。 贾欢欢从厨房出来：“有面粉咧，明天我给你包点抄手，做点面块丢冰箱里，以后晚上饿了就煮点，开水丢进去，飘起来就成！”探头已经去了女生卧室。 不过只在门口看一眼，对那乱糟糟的局面做个鬼脸，收回来踱到另一边，自然知道是万长生的房间，嘻嘻一笑，蹬了鞋跳上床去，然后在上面打滚。 万长生笑眯眯的靠在门边，看贾欢欢如此的欢脱，他也开心。 只是刚舒适的把脚尖提起来，右眼瞥见一墙之隔的沙发上，杜雯攥着铅笔正在恶狠狠的拉线条，力透纸背，气吞山河，咔嗒，那可怜的铅笔芯就断了！ 杜雯的手甚至都惯性滑了一段才刹车，又面沉如水的伸手去茶几上抓铅笔。 万长生连忙心疼的凑上一步：“这个这个！国产的一块钱一支，这德国的要十多块！” 真有这么贵，还有三十块一支的典藏版，土豪如万长生，打包买了好几盒德国铅笔，也只是画速写时候用用。 真画素描，他俩一天能消耗七八支铅笔！ 杜雯想绷住，可看见那张市侩抠门又真心实意的脸，赶在笑出来之前简直有点低吼：“不开心！” 贾欢欢耳朵可好：“天天跟长生哥住一起，还不开心？” 这下杜雯就彻底蹦跶起来，要跟里面对骂，万长生难得的伸手拉住她：“冷静，冷静，何必呢？” 杜雯摁住那粗糙的手，熟悉又特别的手感让她仰头四目对视，万长生站着嘛。 这会儿姑娘的眼里就只有委屈，说不出的委屈。 无声的对视确实有杀伤力。 万长生不由自主的伸手摸摸她的头：“好了，别孩子气了，心里面真的空灵干净，才静得下心追求你最想追求的东西。” 这话是没错。 可万长生低估了城市女生对摸头杀的感知威力。 他还觉得比拍手或者肩膀更合适些呢。 杜雯那本来有点梗着的脖子，真的放松下来，还在万长生掌心碾磨下，然后闪开露出个笑：“对，心浮气躁啥都干不好，静下心来才能追求，嗯，对！” 说着起身拿了画板铅笔回房间，不知道是准备眼不见心不烦，还是拉清单画战略示意图。 但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的转身，回头对万长生瞪大眼露出个问询的表情。 反正万长生看了就秒懂，无声的回应个你想哪里去了。 杜雯才皱皱鼻子做个哼哼表情，转身进屋了，却不关门！ 显然保证了雷达开机的。 万长生是真抱歉，感觉自己带人来打扰了室友。 可回身看见贾欢欢的样儿又抱歉这位。 因为就这么点时间，贾欢欢竟然已经仰姿八叉的摆个大字睡着了！ 这是真累了。 很少单独离开家的少女，昨天中午来了站在那取款机那等了多少小时？ 今天一早又来了吧，等到下午五点，之后却只字不提，只有欢笑如昔。 万长生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赶紧摸出来发现好像从昨天早上去买药付款时候就电量不多，后来照顾杜雯就忘了充电，他压根儿就没有用手机和常常充电的习惯。 这才让贾欢欢等了这么久。 轻手轻脚的过去展开被子，帮贾欢欢盖好，关了灯再拿了几件自己的厚衣服外套，关门出来。 蹑手蹑脚的刚转身，却被无声无息靠在对面门边的杜雯吓一跳！ 人都哆嗦了：“你……干嘛？神出鬼没的！” 杜雯静下心了：“挺可爱的，我都挺喜欢她。” 万长生骄傲的笑了：“嗯，画画还是早点休息？” 他自己坐到沙发上，随手拿过画板，这会儿还不到八点，实在是有点早。 杜雯放下抱在胸口的手过来，挨着万长生坐下，万长生还挪了点，她又挪近，万长生又挪……直到沙发尽头，最后点杜雯却没抵近了：“如果我一直这么逼着你，你就跑的，对吧？” 其实这也变相的等于两人远离了那边门口，说话也不用太刻意压低声音，万长生点头：“不是跑，而是承蒙厚爱，可我们应该是朋友，界限非常清楚，不然这会害了你，也害了我。” 杜雯又把手臂抱起来，其实她这会儿穿着黑夹袄，这么抱着挺可乐的，不过她不笑：“挺好的，她挺好，你也挺好，我更觉得我俩挺好，走着瞧吧。” 万长生终于忍不住提醒下：“作为朋友，不是应该祝福么？” 杜雯斜眼看他，那挑起来的眼角，狐狸精气质愈发浓厚。 唉，有些事情真是相由心生，命中注定。 56、大学生也要做选择 杜雯很平和了：“你俩真是般配，神仙佳眷的那种，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万长生想把话题斩定在这个时刻：“谢谢，谢谢，那……” 杜雯却毋庸置疑的转折：“但那是古时候，是小农经济的解放前！而不是互联网时代的二十一世纪，不是现在！” 万长生都惶恐了，我不就是个娃娃亲，怎么还扯上了历史车轮。 但杜雯真不是一般姑娘：“我给你说过，我爷爷也做过富农地主家的儿子，也有娶姨太太的时候，但他走出了革命的那一步，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万长生，你走出那个村镇，出来考大学，你也改写了你的命运，你已经不再是那个田间地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乡下书生了，只要你走出来，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就变了。” 万长生急于否认：“不是的，不……” 杜雯慢悠悠：“这个小姑娘很好，纯真不做作，全心全意的眼里只有你，但别忘了，那是因为她看见的世界只有你们村镇那么大，她受到的家庭教育也是以你为天，你走出来了，她也会出来，我不是说她会变心，而是你们面临这个社会的冲击会比我大得多，这跟你们以前的生活差别太大了。” 万长生发现自己有点说不过：“我会回去的，我说过，我只是出来考个文凭，我……” 杜雯从黑夹袄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给万长生展示：“你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你站在所有人面前的姿态，所有人都服你，除了极个别心胸极其狭隘的人，所有人都不因为你才学了一个月，就瞧不起你，他们就是认可你的天赋，你看看你的样子，除非你现在马上就夹着尾巴滚回村镇去，只要你还往前走，你就不会再回到那个极低的起点，你在一步步提高升级，你还不明白吗？” 万长生看着屏幕上的自己，又觉得无法反驳。 杜雯的手机肯定也是高级货，双摄镜头里果然如赵磊磊所说，故意把人物突出，周围虚化，这放大镜头集中在万长生脸上的照片，看起来让万长生自己都陌生。 意气风发的自己。 和观音庙前面刻意装着抖抖索索佝偻乡下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当然，身上的衣服也极大的改变了气质。 杜雯随手拖开下一张：“你看看你照片上的样子，自信、睿智、天赋爆棚，万长生，城乡差别在哪里？乡下基本就是一潭死水，哪怕处在食物链上层的地主村长，也永远只是地主村长，不会有本质上的变化，而绝大多数底层很难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城市里面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机会，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小地方的年轻人，大学毕业以后，哪怕赚不到钱、找不到爱情、买不起房，但依旧要留在大城市的原因，因为这里还有一线机会，他们回到以前的环境，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万长生都情不自禁的点头了，突然醒悟，等等，不是说我们的爱情吗？ 怎么扯到这么宏大的话题上面了？ 杜雯由远及近：“而城里的孩子，从小就习惯了这种升级打怪的过程，我们在不断攀登，当然因为原生家庭基础不同，成功的概率也不同，你，就是从乡下来，明明具有很高的成功概率，却缺乏这种攀登原动力，明白吗？” 万长生扭头看杜雯，也看见自己的黑夹袄被抱起的纤细手臂托得鼓鼓囊囊的，真是胸中元自有丘壑，盏里何妨对圣贤。 杜雯不怕看：“你以为你躲起来就发现不了你吗？没有用的，你是这么拉风的男人，不管在什么地方就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你说这美术培训班两三百号人，那主任老师为什么要叫你去喝两杯酒，为什么要叫你当他的助教，你就真以为他缺个教速写的人？一千块一天，四条腿的马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得是！醒醒吧，长生，你走出来就不再是以前那个地主家的儿子了！” 万长生不知道有没听过杜雯调侃的电影台词，但确实有点愣住。 他所有的能力超群，除了在专业上，其他也就是在观音庙前称王称霸，真走到这样的大城市。 老实说万长生也知道自己那点专业能力，在老曹带来的那群人里面也就是个屁。 其中任何一个估计都能单手吊打自己。 最多只是看好自己年轻，还有很大的发展潜力罢了。 又或者还有那么一点点文人气质的相投。 要说能力，自己真差得远。 这是个前面还有无数台阶的艺术圣殿。 自己面前还有很多台阶需要一点点去攀登跨越。 这跟戴上袖笼，每天蹲在碑林里面的自己。 曾经以为会一辈子的自己。 判若两人。 这时候，万长生难免想起老曹喝了酒以后随口说的那句话，美术学院是个充满骄傲的地方，这种艺术才华也许说不上安邦定国，但历史上从来都不会少了这浓墨重彩。 是默默无闻的佝偻在观音庙里慢慢老去，还是站在这个时代的巅峰，去看那最美的风景。 曾经的万长生，从来没想过。 杜雯肯定看到了万长生眼底燃起来的那一点点火苗，满意的站起来，本想顺势躬身亲一口的，最终却变成也在万长生头上摸摸：“我很喜欢你，但不代表我就会放弃我的尊严，哪怕我的梦想是你，也要你心甘情愿的和我去努力，好好想想吧，谁都想过与世无争的神仙生活，但实际上那种淡出鸟来的生活，哪怕你受得住，别人也未见得，只有弱者才会把举手投降无奈平庸，粉饰成享受平淡。” 说完，就转身进屋了，不过过了会儿，倒是把自己床上，本来就是万长生拿给她捂汗的被子搬出来，顺手铺在沙发上。 再关上门睡觉了。 万长生坐在沙发上，想了几分钟，最后还是把自己沉浸到画笔当中去，拿起德国铅笔，信手就在画纸上画了张刚才杜雯抱着手臂的模样。 那才是自信而飞扬。 长大以后，缺少父亲指引的万长生，其实已经隐隐是庙守，观音庙周围任何事情只要他开口拿主意，都会听从他的意见。 所以除了亲戚们浮夸的吹捧，万长生几乎还没有听到过这样振聋发聩的话语。 孙二娘更不会这样教育儿子。 万长生有点呆呆的看着画纸上的姑娘。 突然醒悟过来的时候，觉得这不对，赶紧翻过来，重新勾勒了一张贾欢欢撑在桌面上挟菜的画。 而这时候，杜雯像是把所有精力都耗费在了之前的谈话中，萎靡得不得了。 可哪怕这会儿吃了发烧药，还是靠在床头有点睡不着，摸出手机，把刚才那几张照片静静的看着有点痴了。 另一边的小卧室里，贾欢欢靠在门上，睁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不知道想什么。 都有点睡不着。 57、这就是天 贾欢欢起得很早，跑到周围农贸市场杀鸡买肉，拎回来一大堆东西，然后在厨房里面忙活。 万长生想帮手，贾欢欢吃惊的把他往外推：“以前你从来都不伸手的！” 女高中生简直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手，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娴熟的包抄手，可还是一直嘟着嘴。 等杜雯睡眼惺忪的起床，走进厨房的时候，之前乱七八糟的场面早就变得井井有条，她买的电磁炉上炖着个汤煲，还贴了张纸条在上面：“微火慢炖八个小时，不用关” 杜雯手指都放在开关上了，最后还是笑笑不屑。 随便找个厨师保姆也能做得比这个好。 但想想打开冰箱，果然发现冷冻室里面已经用保鲜袋装了一袋袋的抄手，分包的一袋显然就是一碗，足有二三十袋那么多，显然是给万长生下个月的单人份。 杜雯做个鬼脸，关上冰箱门。 又想起什么的打开拿了一袋，决定煮一碗来尝尝！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贾欢欢已经和万长生在动物园了。 其实就在上次喝咖啡的那家酒店旁边一百米距离。 相比那种豪华高等人的地方，万长生更喜欢这里。 从小就在景区长大的俩人无比熟悉，故意赶在七点前就免费溜进来了！ 因为国内有这个规定，很多公共绿化资源等早上都有个免费开放给当地居民晨练的时间段。 其实也不是逃票，而是深谙这种地方万长生知晓，越是这种时间段，越能看见不一样的景致。 果然，从一早饿得嗷嗷叫的大熊，到起床气的老虎，还有睡眼惺忪的河马跟早上就嚼嚼嚼的长颈鹿，让贾欢欢看得目不暇接！ 观音庙再自给自足，也没有动物园。 各种只有在书报电视上才能看见的动物，竟然真实存在。 万长生也是第一次看见。 自然而然的，他就会想到昨晚杜雯说过的话。 这不过是个在全国勉强能排进上半区的省会级城市，就有这样完全不同的见识。 城里人也许觉得司空见惯的动物园，英语教材上刚开始就会学的zoo这个单词，其实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 中国画喜欢画山水、活物，因为前者有胸怀，后者有灵性，所以很少画静物。 历史上也有无数画动物出名的高手。 万长生自然也手痒，贾欢欢从他背着的双肩包里，找出来笔记本和圆珠笔，陪他坐在栅栏边画熊猫。 这种懒洋洋不动的天然萌物，自然比那到处乱跑的鸵鸟更方便勾勒。 清晨的动物园，到处都是鸟鸣兽吼，贾欢欢轻轻把自己靠在长生哥的背上，万长生连忙歪过来点扩大面积，方便她靠稳。 高中少女啊，正是多愁善感的年龄。 也许只有靠在万长生的背上，仰头的少女才会露出些淡淡的愁容：“真想每时每刻都这样陪着你。” 万长生的笔尖稍微停顿下继续：“别听杜雯瞎说，她和我们不一样，有些想法很功利很现实，你不用操心这些事情的。” 贾欢欢叹气：“可是你走得越来越高啊，小学时候在乡里我就不用操心，到了中学，那些女生就不知廉耻，忙死我了！” 万长生笑：“你是不是嫌男生都被我吓住了，没让你虚荣心得到满足？” 贾欢欢不笑：“我让你不读大学，你就不去，可最终还是没法改变哦，命中注定你终究要走出来。” 万长生想想：“走出来也不意味着就是结识女生吧，我遇见了不少人，比我有才华，比我更有见识。” 贾欢欢幽幽：“可在我的眼里，就只有女生，昨天看见她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吓一跳，太漂亮了。” 万长生宽慰：“第一，她是会化妆，哪怕淡妆她每天都要化妆的，第二腹有诗书气自华，她很聪明也很愿意学习，所以气质就不一样，你比她更好，化妆不过是技巧，谁都能学，你也可以看很多书，学很多知识。” 玛德，直男就是不会说话，居然还敢承认那确实漂亮，高中女生不说话了。 万长生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再说两人之间太熟悉了：“哦哦，你不用学她，你怎么都是最好的欢欢！” 多愁善感的少女啊，看着天上的白云，还有掠过的飞鸟低声：“她会一直陪着你吗？” 万长生赶紧摇头：“真的不会，也没有关联，她的专业水准考取普通院校的美术专业都有点难，更不用说美术学院这要求最高的，我跟她认识是因为正好都是插班生，都需要抓紧时间半途补课，住在学校寝室不方便，还有一个月她参加全国艺术联考就完了，我还有两个月参加蜀川美术学院的专业艺考，考过了拿到通知书准考证，明年六月还要参加高考，一个月以后我跟她就没有往来了。” 贾欢欢果然被这正反两个消息转移了注意力：“明年参加高考？那你就要进复读班了？我们又能一起上学了？！” 万长生使劲点头：“就是啊。” 贾欢欢再确认下：“这周围有没有什么普通院校的美术专业？” 万长生佯装思考下肯定：“没有！” 贾欢欢再进一步：“那这周围有没有什么适合我的学校呢，明年我也高三了！” 万长生一贯言听计从的：“好好好，我抓紧时间打听下。” 但显然杜雯说得没错，才华这种东西，就像珍珠的光彩，拉了屎的气息一样，掩盖不住的。 日上三竿以后，因为是周日，动物园的游客骤然密集起来。 这时候万长生和贾欢欢才发现他们提前进来的打算是多么英明。 熊猫馆这种地方简直人山人海。 可今天显然是把万长生当熊猫看！ 如果是以前，万长生画熊猫，一定是水墨风采，大块的黑白轻描淡写铺就憨态可掬，但现在他的感受肯定不同了。 背上负着欢欢，手里是圆珠笔的线条描写，充满毛绒绒感觉的那种。 甚至万长生还感觉到那段水彩绘画，都对自己在虚实关系上有了提醒，所以刚开始是准备随手勾个外形，真画起来有点收不住手，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国宝级萌物啊。 欢欢开始还仰头看天呢，逐渐就发现有点靠不住，因为过往的人只要瞄一眼，就会探头看。 特别是那种带娃的，只要看了就拉孩子来教学：“看看！看看这个大哥哥肯定是画家，画得这么好，想不想学？！” “肯定是附近那个美院的高材生吧，啧啧，画得真好！” 确实画得好，要说是那种画家范儿的拿着油画箱摆开架势，可能围观者是高山仰止的不敢叨扰。 这种圆珠笔随手画在笔记本软面抄上，多接地气啊，谁都能靠近看了说两句！ 蓝色笔芯描绘出的熊猫，倚在树边嚼竹子的模样，别提多有灵气了。 特别是眼珠子，几乎能看出来水汪汪的感觉。 开始贾欢欢还是自豪的，就像在观音庙周围那么自豪。 可明显城里的姑娘是那么的主动，慢慢挤到旁边的尽是年轻姑娘：“小哥哥，你学画画的么？你是哪个专业的，我也学过点的，可惜后来家里没让我考美院，你能教我吗？” 还有蹲在旁边探头的：“帅哥，这是你妹妹么？” 全家都是你妹！ 不就是个头娇小了些么，该有的都有，贾欢欢气愤的跳出来叉腰挺胸，却被嘻嘻哈哈的年轻姑娘们说好可爱。 大城市就是这样，不是你想找个清静无为的地方就能舒舒服服享受二人世界，谁都得跟这个社会频繁的打交道才能立足生活，周围的一切，都像这个时代充满了无孔不入的海量信息般，瞬间能把人淹没掉。 感觉从乡下来的小夫妻，被冲得东倒西歪。 58、过犹不及 贾欢欢嫌这里人太多，简直就像观音庙前面开庙会，所以拖着万长生往人少的地方去。 躲不掉的。 人少还更方便搭讪！ 而且人少，这拿着小本子画画的年轻小哥模样，更容易被注意到。 万长生在狮子馆，刚勾勒出那悠然自得的母狮子身形，就有四五个结伴来玩的青春女孩儿惊呼：“哇，画得好好看哦！帅哥，能给我画一张么？” 贾欢欢气得都要七窍生烟了！ 要说万长生长得俊俏奶油如蔡国青老师、陆意老师么，也不是，准确的说甚至跟唱歌的那位小眼睛李老师有点像。 在家安静规律的生活，现在也谈不上大鱼大肉，万长生脸上棱角分明，之前在家，为了方便戴头巾的贴头皮寸头，现在一个月正好繁茂。 主要可能还是那种专注在绘画中的魅力。 不是说专注的男人最帅么。 他只要进入绘画，就能心无旁骛。 高大健壮的身材坐靠在动物栅栏边，别提多醒目了。 所以接连换了两三个馆，都很容易被人搭讪。 贾欢欢只好闷头拉了万长生再走，而且不许长生哥画画。 可两人逛到百鸟园，就是那种在天上支了个几十米高的网格帐篷里，到处都是绿树花草中，鸟儿自由自在的到处叽叽喳喳玩耍飞翔场面，万长生手痒得要命！ 要知道花鸟人物山水，这就是中国画几乎所有的主题，特别是鸟，占据了比所有动物都更高的地位，可能因为古代画画的都是文人吧，又没有动物园，总不能一身腱子肉的战天斗地画老虎去，那是武松。 历史上花鸟名家比比皆是，甚至还出了一位宋朝的皇帝宋徽宗，人家观察细致到“孔雀登高，必先举左腿”，话说没见过孔雀的话，怎么能得到这样的细节呢？ 万长生在观音庙的壁画里面画过无数的鸟儿，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品类的鸟，而且其中绝大部分应该都是所有人平时生活难以看到的。 五彩斑斓、通体洁白，展翅高飞，精致小巧，各种各样的鸟儿都在到处飞，到处叫，可能是见惯了人，也不怕，有些还敢靠近来讨吃的。 更不用说时不时都能看见孔雀高傲的在小径草坪上，唰的一下开屏！ 又让万长生想起杜雯给自己描绘过的求偶方式。 新奇得终于得见，那种长长的尾上覆羽，展开尾屏时候，就像柔软的羽毛扇一样还抖动着波浪，不亲眼看到，怎么知道这种韵味呢？ 真想画一画！ 可万长生怎么舍得让贾欢欢不高兴，现在更是有些内疚抱歉，所以忍着不画，还买了鸟食陪欢欢开心，看她把鸟食摊在手心，引得一群漂亮的鸟儿争先恐后来围着她，花季少女别提多惊慌又多惊喜了，咯咯咯的笑着都合不拢嘴。 万长生连忙摸手机出来拍照留念，还退开两步学他大舅的马步站姿。 结果就这么点距离不在欢欢的掌控区域，又有俩花枝招展的女孩儿问万长生：“帅哥，帮我们照张相呗？” 贾欢欢无语，这些城里的女人太凶险了，不在这人堆里打混，玩游乐项目去。 现在这动物园往往也带着不少游乐设施，对于小县城来的年轻人，旋转木马都是从未体验的新奇玩意儿，碰碰车之类就更不用说了。 笑容又重新挂到贾欢欢的脸上。 人家往往是一个家长带个孩子玩的各种项目。 她都拖着万长生挨个儿体验。 结果还在玩碰碰车的时候，又冒出来苗头，那些城里面疯疯癫癫的年轻女孩儿就故意开车撞这俩！ 相比之前那些还遮遮掩掩的接近，总得找个什么托辞，现在这游乐场里面，那就是理直气壮的来碰瓷，一边撞还一边放肆的娇笑着帅哥来撞我啊！ 哪怕万长生和贾欢欢坐在同一辆车里，可把贾欢欢撞得手忙脚乱，哐哐哐的头昏脑胀！ 撞发了性的欢欢，把这些可能本来也只是好玩的年轻姑娘都看成了妖魔鬼怪，卯足了劲的猛踩油门猛打方向盘撞得七荤八素！ 全靠万长生展开宽大的胳膊搂住她当安全固定。 这反过来又触发了其他被撒狗粮的碰碰车，不分男女都来撞这俩了。 有才华，还长得帅，性格又好，贾欢欢觉得自己命好苦啊！ 你他喵的能不能消停会儿！ 下车来的时候贾欢欢都有点摇晃了，看见旁边的碰碰船还叫嚣着要去试试。 这回万长生终于温柔而坚决的拉住她坐到水池边的长椅上，啃根美国甜玉米吧，这碰碰车最多是撞得有点晕，真到池子里，看看那动静。 橡胶轮胎的原型艇，冲撞起来啪啪啪的水花四溅，这可是有湿身的危险。 而且这十几条船要是又被人针对上，万一撞得掉进水里，那可就玩大发了。 贾欢欢看着那水面上呼啸穿插又娇笑连连的碰碰船。 终于有点沉默。 像只小松鼠似的双手捧着玉米，慢吞吞的啃了好一阵才开口：“长生哥，我们真的只有出来吗？就不能一直都待在观音庙么？” 万长生也在思索：“文化馆的职务只是个引子，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我在美术学院已经认识了些很了不起的人，到底是回到庙里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还是跟他们在学着看不一样的风景，我想读大学的这几年会给我确切的答案，我必须考上美术院校，这是无法改变的起步，所以我们起码这几年肯定要出来，你也一样，大学之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到底走到哪一步？先把大学读了再说。” 坐在动物园小湖畔的青年男女，像老夫老妻一样看着眼前那些肆意飞扬的年轻人。 最后贾欢欢痛定思痛，总结还是万长生受了狐狸精的诱惑，穿得这么帅！ 是乡镇上的那些流行品牌不好看吗？ 非要穿这么骚包的！ 明明以前都穿得那么普通。 所以提前从动物园出来，贾欢欢带着万长生去步行街上的青春流行服饰品牌换衣服，她的要求就是朴实稳重。 总体要把万长生搞得灰头土脑才满意。 万长生对青梅竹马的回报就是带她去那个高级酒店的咖啡厅吃蛋糕。 少女的第六感已经高度敏锐，走进酒店就怀疑：“是她带你来的？” 长生哥自己，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到这种地方来。 万长生顿时觉得失策！ 好不容易才把高中生哄开心，这下过犹不及，又捅娄子了。 贾欢欢不上楼，却直接在大堂前台询问：“就这周围，除了蜀川美术学院，还有什么好的大学吗？” 人家很有职业素养的礼貌回应：“以我们酒店为中心，相同距离的两三站路，往南是美术学院，往北是医科大学，您有什么需求吗？” 贾欢欢不加思索的转头对万长生表达：“我们现在去看看这所医科大学？” 万长生知道她的意思，还给无意中当了一把升学顾问的大堂经理说谢谢，屁颠颠的跟了贾欢欢出来，打个车直奔医科大学。 距离确实不远，看起来就像学生的两人，轻而易举的踱进比较紧凑的校园里面，转了几圈，顺便就在校门外吃了顿三十几块钱的毛血旺。 贾欢欢拿定了主意：“那我就考到这所大学来，陪着你。” 万长生提醒女高中生：“这所学校的分数应该不会低哦？” 贾欢欢也有了明确的目标：“我会努力的！” 59、战略战术要分清 周日这天，万长生不在身边，杜雯却遭了大罪。 本来就烧没好，体虚昏头，现在又加上拉肚子，拉得花容失色。 再美丽的姑娘也会拉肚子的。 最频繁的时间段，杜雯简直想住在洗手间了。 她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从没煮过抄手的她，只知道按照听来的只言片语，那抄手刚刚浮起来，她就捞了来吃，味道说不出的鲜美，但肉可能没熟透。 顺便也有点怀疑是不是贾欢欢在抄手里面做了手脚。 以她的七巧玲珑心，当然会假设这种可能性，而且还会细思极恐的想到，如果贾欢欢真是算准了她会偷吃，特意把加料的放在最外面。 那这个对手的心机简直可怕得让人兴奋！ 对的，杜雯觉得自己要真遇见这样的对手，会觉得非常兴奋，人生从此不无聊啊。 但现在的主要工作还是拉肚子吧。 从中午还没去食堂吃饭，杜雯就开始频频跑洗手间。 黄敏帮她去买药吃了，也没能马上见效，整个中午杜雯都快虚脱了，直到下午三点过才好些。 但还是坚持着在学校上课画画，给老曹帮万长生请假。 最主要是应付好多补习生理直气壮的来找大美女问万长生哪里去了。 杜雯都强颜欢笑的回应他家里有事儿。 真是不知道这种强颜是因为那青梅竹马，还是自己的身体确实嗨皮不起来。 总之等万长生五点多出现在培训班食堂的时候，杜雯可怜巴巴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万长生还要搞晚上加班，她不也早就可以回家躺着了么。 现在真是虚弱到连回家这么几百米来回都艰难，索性就在食堂吃饭等着，还好陪着她的人不少。 但肯定都比不上万长生出现的身影。 黄敏连忙跳起来招手示意万长生：“这边，杜杜病得有点厉害！” 万长生只觉得杜雯那楚楚可怜的大眼睛，连双眼皮都加大了不少：“要不去医院吧？” 杜雯摇头都娇滴滴了：“先上课，黄敏你在群里招呼一声，抓紧时间上课。” 这种住校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一呼百应，两三百号补习生很快把教室挤得水泄不通。 还好写课也不需要占用多大空间，前面一两百人坐着小板凳，后面靠墙挤着站，有不少人拿着手机拍照摄像或者录音。 杜雯依旧戴着口罩柔柔靠坐在前面墙角，除了观看万长生上课的样子，就是拿手背撑着脸，看着这些充满尊重的面孔。 万长生的穿着风格也突变，肥大的休闲黑裤子，臃肿的所谓正装黑夹克，还有咖啡色懒人皮鞋，属于只看背后就人海茫茫找不到特点的平庸样子。 不过倒是显得老成很多，更符合老师的样子：“在中国，绘画表现着文人雅士对主观世界精神家园的向往，西方绘画则更重视客观物象形貌逼真的再现，是反映自然的文化，而中国绘画重视内在精神和画家主观情感的表现，内心精神世界流于意境之美，是一种人格化的自然，这种区别是我在书上看的，而写我认为就体现出了这点，历年来的写高分作品，基本上都是能达到传神的韵味，各位同学如果能在自身基础上加点神韵，分数肯定只高不低。” 场面好安静的，感觉就是万长生一个人在那比比。 可实际上数百人挤在一起，偶尔咳嗽的声音都有种比空无一人更有场面感的气场压力。 这让准备离开的老曹和几个老师都不由自主的也挤在门口。 万长生主要是用自己的手绘来配合例证：“考试时间很短，我建议大家尽可能简练迅的熟练线条的运用，然后适当增加细节，这里可以根据大家不同的优势，强化面部、或者手部、又或者一点衣领衣袖之类的细节，这都是能够加分的地方。” 苍老皱褶的手背，表情清秀的小姑娘脸蛋，衣衫飘飘的裙装，万长生在黑板上都信手拈来。 绘画教学终究是个需要手上展现功力的事儿，万长生很匹配。 甚至他自己都很享受这种感觉。 积累了十多年的技艺，又擅长密切关注对象倾听者的反应，迅调整自己的言行表达。 仿佛万长生之前那些习以为常的功夫，全都能用到这上面来。 而且这是他觉得最舒坦，视为一方净土的精神堡垒啊。 说的是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做的是自己最擅长的行为，所以这时候的他怎么可能不侃侃而谈，挥洒自如？ 囊括了三个补习班绝大部分学生的场面下，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忘了这仅仅只是个来强化补习了一个月的插班生。 所以杜雯的眼神怎么可能不骄傲。 稍微麻烦点就是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万长生想拿学生的写来点评，就稍显困难，因为挤站在后面的学生看不到他手里大小的画面细节，不由自主的往前涌，差点把有些人挤翻在地上。 忽然生的时候，学生们还有些争吵推攘。 上课上到要打架的地步！ 这里面纵然是有专业强化培训的紧迫感，也不可避免的证明了万长生讲得吸引人。 老曹他们赶紧出声招呼控制秩序：“明天，明天晚上再上课吧，我去找点设备过来，不然这样不方便，而且刚才万长生讲的已经足够大家今天消化吸收，大的关系要自然流畅，然后抓紧时间补充点有神韵的细节，一张高分考卷就出来了，最重要是怎么跟你们现在的基础、原本的优劣势结合起来，这个时候不要贪多，明天我希望上课时候，大家已经有了新的感受，现在我建议大家还是一起感谢万长生的精彩授课。” 哗哗哗的掌声马上起来，补习生们都纷纷把写本夹在腋下或者放膝盖，腾出手来使劲鼓掌。 在学费如此昂贵的压力下，万长生的免费补课更显珍贵。 万长生有点羞涩的笑笑，摆摆手下来问老曹：“什么设备？” 老曹有趣：“这些事情你操心什么，女朋友生病了就去照顾嘛，走了走了，都回去好好思考下扬长避短的关键点在哪里。” 这让本来很多等着围过来想单独询问的补习生，只好悻悻散场。 万长生也回头看站起来都摇摇晃晃的杜雯：“还是去医院吧？” 杜雯虚弱的摇头：“这时候就显得有个车的好处，我真是一步都动不了，只想回家躺着。” 万长生没扭捏，低身蹲下：“走吧，我背你回公寓。” 杜雯心满意足的笑了，趴上那宽厚的肩膀搂住万长生的脖子，还给黄敏他们远远的轻摆手再见，口中更轻描淡写：“青梅竹马回去了？” 万长生却问：“你打算考什么高校？” 杜雯聪明：“她希望我俩分开，不在一个学校？” 万长生不怕伤人：“我说过，我们只是有缘在这个时期做同学、室友，还有一个多月后，就几乎再也没有交错的机会，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打算考什么学校，蜀川美术学院……其实造型绘画专业你应该是很难考上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有分造型类别和设计类别，其实你应该去考设计类别，对你的色彩天赋更友好，但你的专业底子太差，很难考上美院，那么选择综合性高校的美术专业是比较靠谱的，蓉都？还是哪里？” 杜雯沉默下：“我还在考虑，这是个战略性的问题。” 美女的嘴里居然能冒出来战略性这个词儿，真是罕见。 60、慢慢点亮的旁支技能树 杜雯不跟万长生分享她的战略性，只关心衣服：“这也是她逼着你换的？” 万长生手上还提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运动鞋袋子，双手箍住女生的膝弯稳定又有礼貌：“你还是去医院吧，明明昨天看起来好了不少，今天怎么反而加重，这有点危险，你这个时候不能拖成大病。” 杜雯却不那么迫切的想痊愈：“我发现她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天真无邪……哦，我不是说她坏话，我知道这很减分，我只是有点吃惊她有多喜欢你，尽量把自己塑造成你喜欢的样子。” 万长生终于被拉回到这个聊天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杜雯居然靠在他肩头笑：“逼着你换衣服这么明显的事情，如果她真是毫不在意我，不会有这种下意识反应的，这是种领地被侵犯的感觉。” 还好她戴着口罩，不至于吐气如兰。 但万长生已经觉得有点不妥：“我还是打个车把你送医院吧，如果你这病情持续加重，我觉得你也不用再浪费报名考试费了。” 杜雯这么虚弱，还能笑出声来：“不好意思的承认下，早上发现她做的抄手，我很不忿她的贤惠就吃了一包，结果可能没煮熟拉肚子，跟发烧感冒没关系，已经吃了药。” 万长生意外的啊了下，只能说：“怪不得……这么轻。” 杜雯还想哈哈哈的笑，但实在是没了力气，只轻轻嗯一声不说话了。 十一月的夜晚，路边的各色饭馆商铺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背着杜雯的万长生就行走在这火热的生活里，说不温馨是不可能的。 杜雯就那么把头放宽阔的肩颈上静静的看，一直走进小区，走在光线暗淡的绿化道路上时候，才重新凝聚起一点力气：“从小父母离婚早，我是在平京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他们不算大官但也能给我不错的生活，小学快毕业爷爷去世，才到蓉都跟父亲团聚，本以为有家庭温暖，其实他根本就不在意我，生病都只是匆匆丢在医院，甚至还顺便到医院会情人，所以我不喜欢去医院。” 相比之下，自己的童年生活就幸福多了，父慈母乐，还有自己热衷的爱好，所以万长生轻轻点头。 回到公寓，帮杜雯把热水端到床边，关上门让她自己洗漱完了再帮忙收拾去倒了。 杜雯裹在被窝里，忽然开口：“你没娶，她没嫁，甚至还谈不上爱情，我不惧怕任何人的竞争，但你得知道，温柔体贴还有本事的聪明男人，确实很容易吸引女孩子喜欢，以后你得注意不要当个中央空调，让所有女生都觉得温暖，那就挺麻烦的，现在全靠我给你镇住，不然你看看补习班的女生也会很积极。” 万长生自我检讨下，中小学的时候的确全靠贾欢欢帮他挡住各种烂桃花，高中毕业以后更是大量时间都宅在庙里：“我只是想以礼待人，况且我们之间我也够坚定坚决的表明了态度吧，难道我还是应该搬回寝室去住？” 杜雯笑笑：“从小到大喜欢我的人肯定比你多，但我足够高傲，别人就很难接近了，未来你独自在大学的时候，可以参考下这种模式。” 万长生好像得到了一个暗示，在内心模拟了下趾高气扬的那种傲慢：“嗯，我努力试试看，晚安了。” 杜雯点头说帮她把小台灯打开，再关掉房间的灯。 万长生照办了。 果然第二天开始，万长生试着让自己冷漠点，甚至还学着杜雯也去搞了个黑口罩来戴。 让勉力支撑着去上课的杜雯暗自偷笑。 老曹则去搞了台教学幻灯机，万长生只要把画面像复印一样扣在玻璃上，就能投射到墙面很大，稍微调节焦距就能变得很清晰。 这让万长生的晚间速写课上得满堂喝彩。 几乎所有大美美术强化培训班的补习生全都集中在这间教室里面倾听他的评讲。 这跟之前陆涛他们的授课方式不太一样，主要还是因为人太多了，万长生没法让大家乱糟糟的画着速写，自己到处转悠点评，因为很明显他只要停顿在哪里说什么，很可能就会让其他学生一窝蜂的围上来，前些天他上速写课的时候就很容易出现这种场面，所以他还是利用幻灯机来公开点评讲解比较合适，也更有效率。 “我只是因为从小学习国画，还有长期保持画壁画的实践经验，所以比各位多点不成熟的见解，只要能对各位的学习提高考试有用，那就希望能帮到各位，我的出发点还是用白描的方式来解决速写……” “因为白描主要就是线条，形、神、光、色、体积、质感等都得以线条表现，难度很大，那么就必须取舍力求单纯，对虚实、疏密关系产生刻意对比，所以白描有朴素简洁、概括明确的特点……” 万长生备了课的！ 就像他给杜雯传帮带最多的素描，他潜心研究了好些示范画本，耐住性子从头学习普通素描绘画技能，然后把自己感受到的经验一点点传授给杜雯。 现在老曹让他给补习生们上速写课，他之前就跟杜雯一起备课商量过，昨晚杜雯睡下以后，他又反复考量总结之前讲的东西，再归纳提炼下。 考虑好怎么浅显易懂的给这么多风格各异、水平不一的补习生讲解。 多年来，万长生在观音庙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算命刻章小磨练，对他的嘴皮子肯定有帮助。 所以这种公开授课，适应得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要知道很多成名画家也只是习惯于寥寥数人的师徒讲解式授课，而不是这样面对数百人的场面。 公开讲话是种艺术。 万长生跟杜雯从认识开始就体现出他的口头表达能力，其实不像他看起来那么内向木讷。 他自己也觉得很带劲。 可能相比在观音庙前面忽悠一两个人，现在自己表达的东西能被数百人关注反应，内心确实有极大的满足感吧。 完课以后，全靠杜雯摆出病怏怏的惨状挂在万长生身上，才得以让他从热情的补习生包围中离开。 黄敏他们几个已经自发组成了教务辅导队伍：“杜杜真的生病了，万万这都是牺牲个人时间给我们上课的，搞点互助学习小组吧，相互画了以后下次课再让万长生来给大家讲评……” 补习生中已经有声音：“可以叫万老师了。” 杜雯就挂着万老师，演绎病西施的虚弱，出了创意园才分开，但要求成功授课的万长生请她吃火锅！ 万长生狗改不了吃屎的继续温和体贴：“你这病没好，肠胃也很虚弱，吃点养生汤锅吧。” 杜雯其实吃什么都行：“我发现你有做老师的潜质，你不怯场，知道吗，我第一次登台表演，哪怕做了很多准备，大腿还是忍不住发抖。” 万长生思索：“但其实我在专业方面跟赵磊磊他们差得很远，只是因为我恰好在速写这个环节，可能因为国画功底，有些具体的小窍门可以跟大家分享，我还真是蛮喜欢教这种补习科目的。” 杜雯想给他培养眼界：“考前补习算什么，你的着眼点应该是未来的大学教授，研究学者！” 万长生没想那么远：“我也不是想当考前培训老师，但现阶段这是我能回报老曹的最佳方式，来喝点这个汤，养胃健脾……” 可接下来上色彩课的这位老师，却让万长生和杜雯都有些发现自己坐井观天。 61、只要会发光，就会被发现 距离全国艺术专业联考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可以说三门专业科目基本都到了最后一次授课强化的机会。 一早到了教室，万长生和杜雯就发现来的色彩课老师不是之前的范姑娘，而是个戴着眼镜的圆脸小哥，非常和气的神态，开口更带着绝对不是西南地区的软糯普通话。 授课方式也是万长生那种三个班全都集中倾听的场面，气势比万长生还开阔：“这里我把全国美术高校分成三部分，北方，南方，还有西北西南地区，根据我们近些年的大数据分析，三个地区的色彩考试标准是有差别的，所以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特点来选择报考院校的方向，我现在具体分析下每个地区的侧重点。” 万长生从来没想到过，有人会把艺术考试这种事情细化到如此地步，而且非常的言之有理。 譬如杜雯的色彩考卷，就更适合去北方：“总体来说，北方院校倾向于这种色彩鲜明，大开大合的强烈对比风格，昨天晚上我看了下你们上次的练习作品，这张画就是比较典型的北方考卷，我可以这么说，放到南方这张色彩习作会起码低二十分，想考西南地区美术类高校，也会低十来分，唯有北方院校，这张作品再纠正下关于造型的问题，甚至故意再朝着装饰风格走走，一定会是高分。” 两三百张补习生的色彩作业，这位圆脸小哥挑中了杜雯，万长生本来内心想说肯定是因为丑得有特点，而且她这种深色打底的画法也太特别了。 但没想到居然给这么高的评价。 人家也不知道是美女的作品，还做了个很中肯的建议：“但最近两年我提醒下，已经不太流行这种深色打底的画法，这位同学可以稍微调整这种打底颜色，譬如考题要求黄色调，你就用很淡的黄色打个底，要求红色调，你就用稀释的淡淡红色打底，明白吗，现在考题一般都会要求是什么色调，用相应的打底即可，不用这么深的底色，稍微降低点对比。” 隔了几张他把万长生的拿出来放到幻灯机上的时候，好些人都笑，还有偷偷鼓掌的，但不敢打扰这位老师。 因为这会儿都明白，人家说的全都是干货：“我不知道你们在笑什么，但这张水彩习作，是我在所有同学中间看见最特别的，我建议这位同学去江浙沪一带投考，因为南方地区的美术院校，最近两年特别强调这种好像什么都加了一点点白色，清净淡雅，这张作品在北方会很吃亏，特别是他还很强调造型手法有点拘谨，所以短期之内无法调整色彩特点的话，南部地区更适合。” 这下几乎全场都笑了。 这老师是硬生生的棒打鸳鸯啊。 杜雯不笑，撑着下巴坐在边角地方若有所思。 万长生却是在观察人家授课的方式。 分析精准犀利，还能言简意赅的提出改进意见，节奏非常之快。 一个多小时的授课结束以后，还有去年各院校高分范画的画册售卖讲解。 各班分开自行开始色彩绘画，万长生才从黄敏他们那里听说，这种老师就是在全国各地巡讲的高价指导老师，顺便卖他们编撰的考前范本画册，也能赚一波。 但人家是真的有水平，带过好多届艺考补习班，经验丰富，熟悉各院校招考特点。 所以会被全国各地的强化班争相邀请过去上课。 中国这么大，由北到南市场也无比广大。 所以人家基本就像空中飞人似的，到处赶场子。 这都是以前只待在观音庙的万长生，从未想到过的事情。 他对赚钱没有太过强烈的意愿，但是却对这种能走南闯北到处去看看世界的工作有点好奇。 杜雯看他表情，调侃揶揄：“你要是也把九种笔法总结下编成范本画册，说不定轻轻松松也能赚钱买台新手机。” 因为从动物园回来，万长生连手机都换成了贾欢欢的那部直板机，明显是把昂贵的新款苹果手机给了高中生。 杜雯倒是没什么在意，本来也是万长生给了钱的，但总归是她去买的东西，有机会也会拿出来开玩笑。 万长生不抵抗：“你还不去打听下北方有什么好的美术院校？” 杜雯悠悠然：“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实际上是平京户口？” 万长生对这完全没有概念：“平京？什么意思？” 杜雯笑笑：“我奶奶是西疆大美女，所以你看我的五官有些混血的感觉，爷爷奶奶跟我父亲，都属于教育文化系统的，平京享受着全国最好的教育资源，所以哪怕后来跟我父亲生活在一起，我的户口依旧跟奶奶在平京，那么在报考平京区域的高校时候，我能享受到很多地区保护政策，这跟家庭背景没关系，平京一直都这样。” 万长生恭喜她：“那你基本确定了会报考到平京？肯定最好的美术学院也在平京吧，哪怕今天老师说了你的色彩不错，但要考最好的美术学院肯定难度比蜀川美术学院还大，也不要过于好高骛远……” 杜雯鄙视他：“你就这么想我考很远？异地恋……呵呵，让我想想，平京美术学院在平京我知道，那绝对排第一吧，对不对？黄敏？” 探头过来的黄敏如数家珍：“平京的那当然是最高级别，但全国几大美术学院里面，中央的有两所，然后就是江浙的国立美术学院，今天这位老师就好像是从那边来的，前三位基本就这三家，蜀川能排到五六名吧。” 万长生还是那个态度：“踏实点，专业美术学院对你的水平还是有点距离，普通高校美术专业更靠谱。” 杜雯加强鄙视：“你就巴不得我早点参加联考然后早点走远些？怕日久生情掉我坑里？” 万长生不跟她打嘴仗，黄敏聚精会神的装没听见，但肯定内心在分析这个瓜到底甜不甜。 到了晚餐以后，已经不需要教务辅导队伍召唤，补习生们就全都聚在教室跟万长生上速写课。 万长生迅速的把那位圆脸老师的一些手法用到自己的教学中：“今天我们主要分析最近四五年能够找到的各种速写考试高分作业特点，我们也来学着分不同区域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规律。” 补习生们大呼过瘾！ 因为万长生真的分析出来点东西。 就像他第一次晚课里提到过的那样，这几年的速写高分考卷，不知不觉的在增加细节刻画。 不梳理不分析，真的很难注意到这个趋势。 就像这年头动不动说大数据分析，只有拉通了整个考卷好些年份，才能逐渐找到些规律。 而这种绘画的东西，恐怕还没什么软件、设备能做人工智能的大数据分析吧，所以万长生这段有些模仿人家的分析，居然显得有条有理：“早期是动态为主，大概的动态优美、体形精准了就能高分，但是从这里大家能看到，越来越多的高分考卷，都是增加了细节，特别集中在手部、面部、衣服褶皱的细节上，这时候就能看出来你的侧重点是什么，表现这双清洁工阿姨的手沧桑？还是这个军人的脸充满坚毅？又或者这位衣衫褴褛的特点只能通过布料来体现，最终落脚点还是神韵，细节刻画的目的是为了这点神韵……” 教室里面两三百位补习生，听得鸦雀无声，如林一般举着的手机都在无声记录这些宝贵的传授。 恐怕这时候没来的，也就那位林建伟。 老曹则笑眯眯的靠在门边，给圆脸老师显摆：“怎么样，我们今年准备考国画的……白描真是有特点，上午那张水彩也是他画的。” 戴眼镜的圆脸年轻人凝神瞩目，直到万长生习惯性的在黑板上快速勾勒一个形象分析如何有效的增加细节，那熟极而流的飘飘线条才让他确认：“明天晚上，叫他跟我去趟闽建，我正好要去那边上堂课，他们还想要个讲速写的，价钱跟我一样。” 万长生肯定万万没想到，自己是出来考美术院校的，怎么就迅速展开了技艺变现的商业行为。 他还只是个考生啊。 62、大清真的灭了 拥有一技之长显然是这个年代最佳的变现资源。 老童这些处在艺术圈高层的就不用说了。 赵磊磊包括茅东阳他们这些算是青年教师的佼佼者，肯定瞧不上补习班这样的收入，要真是到老曹这里来上一天课拿个一两千，主要是丢不起那人，不如索性卖个人情，可以来转悠下。 要他们跨越几千公里到另一个省份舟车劳顿的去上一两天课，没个几万块估计都请不动。 所以恰恰就给了万长生展现自己的机会。 补习班授课，基本上是整个教育圈可能门槛最低，也最尴尬的环节。 各级正规学院学校的师资力量，都有相应的国家要求资质，起码得有教师执业证。 唯独在这种培训学校里面，很多规章制度都形同虚设。 当然，到艺考这个层面，那就是看专业素养了。 万长生这种水平不高不低，正好合适。 三千块一天，所有食宿路费都由校方报销，其实就过去上两天课，明晚出发，大后天晚上飞回来，两三小时的航程有时候在大城市市区堵个车都不止这点时间。 万长生下了速写课，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肯定是楞眼的：“啊？” 又是杜雯一口就帮他应承下来：“好，感谢主任老师让长生多出去见识！也麻烦苏老师帮忙照顾下长生，他没怎么出过远门。” 苏琦冬看起来比万长生还和气，笑着扶扶自己的圆框眼镜：“一回生，二回熟，就按照今天这种套路讲课肯定没问题，实际上我这边经常都需要相互组队上课，这是实话实说，速写在很多培训强化中心都是短板，年轻老师教速写好的比较少，年纪大的又不愿像我们这样到处跑，手上有功底，表达没问题，还要有自己的主题，这样的讲师哪里都需要，我们会经常合作的。” 万长生除了觉得杜雯怎么总是喜欢代替自己做决定，其实内心还是很想去的，起码他没坐过飞机啊。 拱拱手答应下来，杜雯又帮他跟苏琦冬约定航班和明天出发的时间。 苏琦冬肯定还找万长生加微信，结果万长生只好摸出那个直板机说还是加个电话号码吧。 老曹促狭的站在旁边不说话，苏琦冬顿时对万长生的经济情况有点同情：“我……跟那边说一下，争取再给你报点补贴？” 这时候才注意到杜雯的穿着打扮，虽然黑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黑长直的头发扎成丸子头看着眉眼之上也很惊艳啊，可身上的黑夹袄是不是也太另类了些。 有点贫贱小夫妻的感觉。 谁知道这俩，贱是够贱的，贫就肯定不是了，哪怕身体还虚弱着，杜雯都笑得花枝乱颤：“不用不用，主要就是让他出去见见世面，别动不动就把手机送女孩子，我加您微信吧，有什么事儿我也方便沟通。” 俩老师表情就各异了。 回公寓的路上，杜雯顺手在手机上帮万长生订了机票：“喏，这就是我说的那个道理，你注定不是用直板机的人，当然你也可以朝着用直板机那种大佬努力奋斗。” 万长生愿闻其详，杜雯笑着摆摆自己的手机：“最贵的奢侈品手机就故意要用直板，彰显我不需要管这些琐事，自有秘书助理什么的完成，手机对大佬来说就是个通讯工具，再好的智能手机，都不如带着秘书助理智能，对吧？” 万长生恍然的明算账：“飞机票多少钱，我给你现金。” 杜雯调戏他：“要不要女秘书全程陪同啊，反正食宿都是对方包了的，就说是带着助理一起，显得很有面子，大不了机票钱我自己给，就当去沿海吃个海鲜。” 万长生赶紧摇头：“我的短板就是色彩，跟这位苏老师一起走还能套近乎请教下，你差的主要是素描，抓紧时间反复练，你还很不保险，生病已经很耽误精力，怎么还掺和这种事情！” 杜雯果然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黏乎，笑而不语。 教万长生简单的收拾点行李，第二天中午还特别到步行街给买了个小商务拉杆箱，让苏琦冬下课以后跟万长生会合去机场时候，都有点吃惊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这么成熟老练的样儿。 看着创意园门口路边，挥手告别的靓丽身影，万长生心里不可能毫无波动。 开车送两位老师去机场的老曹从后视镜里面观察：“你说这不是你的女朋友，苏老师你觉得呢？” 苏琦冬只嘿嘿嘿的笑。 万长生还想解释，老曹摆摆手：“年少有为颜如玉，都是正常的，主要是对小杜很惊讶，以前觉得她只是个漂亮又任性的小女生，这一个月看下来是真刻苦，好像你也确实下了很多功夫协助，然后在有些为人处世的社会应酬方面，她又成熟得让人刮目相看，你俩确实很般配。” 万长生没想到会得这么个评价，只好做个鬼脸不吭声。 苏琦冬直到下车的时候才忽然抱怨：“那我怎么没遇见颜如玉？” 老曹哈哈哈的大笑告别。 感觉之前还不怎么熟悉的两人走在崭新宽敞的航站楼里，寒暄都有了话题。 其实苏琦冬的轨迹跟陆涛差不多，今年也不过从国立美术学院毕业四五年，都是觉得在自己专业上发展，不如到这个艺考体系里面如鱼得水，而且苏琦冬显然因为在商业气氛浓厚的江浙一带，比陆涛更懂得经营个人品牌，画龙点睛的关键性指导课程，在全国各地的艺考培训学校当空中飞人，忙得不可开交，钱赚得不少却没精力谈恋爱了。 万长生已经被宏大的航空建筑给震撼到，穿行其中更是对各种彰显高档的空港元素不停留意，这会儿真有点后悔还是该再买个拍照好点的手机。 离开碑林、离开观音庙，确实有很多很多跟以前不一样的东西可以看。 他没有在苏琦冬面前掩饰自己乡巴佬的好奇样。 苏琦冬也就顺口给他讲解这些机场其实看多了也差不多，但说到规模庞大，京沪粤确实非同一般，江州这个也就是稍微新点，规模并不算大。 万长生去买了张全国地图，他有点迫切的想建立起这种看世界的空间概念。 苏琦冬还是提醒他，这些东西都可以用手机体现，现在一部智能手机上，就能从订票、订酒店、订饭馆、定位导航到跟各方对接联络，一应俱全，基本上除了一点换洗衣服啥都不用带，甚至还羡慕万长生：“我这色彩说起来要复杂得多，起码带台笔记本电脑，需要存储大量的讲解画幅，你这速写，一支笔一个本儿就完了，哈哈哈。” 万长生都顾不得顺势找苏琦冬请教色彩绘画的技巧细节了，因为巨大的铁鸟已经在夜色中加速滑行，在万长生难以抑制的胆战心惊中腾空而起，这么沉重的钢铁巨兽带着些许摇摆挣扎上空中，看着下面的万家灯火越来越细微。 二十岁的未来庙守，难免会看着外面的夜空，想着两个完全不同的女孩。 杜雯使劲拉着他要看看这个世界那么大。 贾欢欢却娇憨的呼唤着他还是家里好。 就像很多男人这时候下意识的摸摸衣兜想找支烟，万长生却想摸自己的刻刀，最后发现杜雯早就帮他把刻刀包装放在行李箱里，并且再三提醒他这个只能托运，不然很可能面临收缴。 长大走进这个社会，终究得适应这个社会啊。 万长生如是想。 63、这个市场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地图上看起来那么远的距离，对万长生来说，两个多小时的航程就如同时空穿梭般抵达另一个位面。 从观音庙到江州，二舅的车也开了两个小时呢。 这边培训学校的接待车辆已经在机场等候，哪怕已经接近半夜时分，依旧不由分说的拉到装修上档次的风味餐厅接风洗尘。 看看苏琦冬习以为常的态度，万长生也跟着有样学样。 觥筹交错间，苏琦冬也把万长生吹嘘成师从名家、家学渊源的传统画派好手，对于艺考补习的速写专业有特别研究，这次也是忙里偷闲被他游说着过来顺便看看。 万长生在这种场面不会拘谨，他甚至还能察觉苏琦冬的酒量似乎一般，就不声不响的帮他接过来带着故作高深的表情喝了。 其实对方也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对于万长生这种沉稳气质会加几岁的派头不奇怪，反而热情的邀请待会儿再去k歌饮酒欢乐一番？ 这个万长生就没什么好奇体验的心态了，和苏琦冬一起连连摇手说还是养精蓄锐用最好的态度面对明天的教学。 对方掏钱买两位讲师授课的当然也心甚喜之。 谁都想花钱买到更好的质量。 回到酒店，还在习惯手机的万长生才看见直板机上有杜雯的短信留言：“安全抵达以后给我说一声。” 万长生乖乖的回应到了。 第二天一早，当他在气派宽大的高级酒店客房醒来时候，就是被响亮的手机铃声叫醒，接通果然是杜雯那甜美中带点沙哑的慵懒魅声：“是不是还没起床啊？大懒虫……” 万长生没有心动神摇的感觉，只是哈哈哈的大笑着神清气爽起身。 杜雯还是保持那个声调：“那边的接待方有没有安排美丽温柔的南国佳丽，陪伴你度过难忘的夜晚啊？” 万长生唰的一下拉开窗帘，才发现外面竟然就是天高云淡的大海！ 相比江州，这里更早明亮，海天一色的空旷肯定是万长生此生第一次看见。 杜雯奇怪的恢复正常语调：“怎么？在跟美女结账么？” 万长生情不自禁：“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杜雯就不会被念诗的男生迷倒，反而笑着回应：“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海始终都在那，是闲情逸致的感叹畏惧，还是充满好奇的去探索，都在我们的选择中，嗯，大海里有沉沦的痛苦，也有苏醒的欢欣。” 万长生当然听得懂杜雯借景鼓励的意思，一时间没说话，有些珍惜的倾听那边的呼吸，看着眼前的美景。 高级酒店能建在海滨，角度自然是很美的。 杜雯也不再催促玩笑，也静静的没有挂电话。 直到苏琦冬在外面摁门铃，万长生才快速：“好，我要去吃早餐然后上课了。” 杜雯回应：“以前看了部电视剧，里面男主角到海边举着手机传递海涛的声音给女朋友，当时觉得好白痴，现在忽然有点懂了那种感觉，注意安全，另外最好还是换个智能手机，方便得多。” 万长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跟苏琦冬享用了酒店早餐以后，就想去买手机。 但接待方的车已经来了。 苏琦冬给他出主意，直接在网上订购了一台，还很体贴的推荐了台价格亲民的国产机，性能主打万长生希望的照相。 等万长生上午的速写课上完，崭新的手机已经摆在办公室等着他了。 来不及把玩，培训方热情的又拉着感谢万老师的精彩教学，先吃饭。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幸亏有杜雯上次买的好几套衣服，其中带点港式潮男的机能风，衬衫t恤刚好适合这边的温润天气，落落大方的万长生上台就得了不少女生的小起哄！ 这就怪不得苏琦冬没能遇见颜如玉了，从外形上对比，他无论脸皮还是身材都差得有点多。 万长生自己也兴奋，有种在观音庙前面遇见好客户的舒畅，上来就先拿了前排一个男生做模特，随手在黑板上画张速写。 大多数老师，还是习惯于在小幅纸面上勾画，他这种根本无惧尺寸大小，信手拈来的洒脱派头轻而易举的镇住全场，后面的课程就一马平川。 万长生也在总结自己的授课程序，新来乍到不熟悉，露一手之后还是先点评几张这里学生的速写，对大概水平有了了解，再开始兜售自己那套适当增加细节追求神韵的理论。 理论又要联系实际操作，这是他从杜雯的艰难起步中得到的丰富经验，选了好几个学生上来，能力基础不一的状况下，如何结合自身特点，做点能够显著提升成绩的调整改变。 这就太立竿见影了！ 三个半小时的课程，他自己说得兴起，滔滔不绝的中途没停过，居然都没学生要求下课，偶尔有人悄悄起身上厕所什么，都是快去快回的生怕听漏了。 这种授课态度，培训机构这边当然觉得物有所值。 中午吃饭时候，催着万长生把微信装上新手机，然后就把报酬转过来。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万长生才知道，今天下午下课以后，还得马不停蹄的赶往两百多公里外的省会，明天的授课就是针对另一家培训机构。 而这座城市和闽建省会的培训机构同属于一家公司的分店，公司总部就在国立美术学院所在的浙杭市，人家已经覆盖了整个华东南地区把加盟培训班开满了各级省市，更有几家较大的校区存在，省会那边就是东南地区最大的分校。 这是个每年全国超过百万考生的巨大市场！ 想想每人每年五到十万的学费生活费材料费…… 过千亿的市场！ 这个国家太大了，哪怕是细分的美术艺考生，作为雄霸包含舞蹈、音乐等所有艺术专业半壁河山的主力项目，好比蜀川美术学院这样每年招收上千学生的院校，每年能有近十万人参加专业考试！ 还是这个国家经济不断发展，吃饱穿暖以后选择多了，不再所有人眼睛盯着公务员、医生、银行这些看似铁饭碗的单位，美术专业这种具有很强社会实用性的科目，很受青睐。 家长和学生都越来越意识到这是条捷径，比拥挤纯粹的高考独木桥，去读个自己都不知道干什么的文理科专业，这种人生规划要清晰得多。 也许最终成为职业画家的美院生会很少，但无论是装修装饰公司，还是广告行业，美术专业都有大量的用武之地，起薪也比很多行业要高得多。 说得最直接点，这是种很容易变现的手艺行业，相比学文学理，往往要在一个企业架构里面体现价值，美术专业的可选择余地太大了。 宴席上大家讨论的东西肯定和老童、赵磊磊他们在乎的东西不一样，但更加现实商业。 躲在观音庙那个小地方，怎么可能看见如此巨大的历史洪流。 万长生主要是倾听。 苏琦冬都对他上午的授课赞不绝口，午宴的时候一直在看手机录下视频，竭力邀请万长生明天跟他一起回浙杭，那里现在堪称全国艺考美术的最大本营。 以万长生现在的水平，到那里运营包装得当，年入百万都不是问题！ 言下之意，好像考不考美院都无所谓了。 反正都是赚钱！ 64、最好的未必是最合适的 二十岁的年纪，年入百万的诱惑。 有多少年轻人顶得住？ 而且这显然还不是信口胡诌，按照万长生现在拿的价码，如果再能加上出教材销售提成，每年跑个两百天说不定就能搞定。 观音庙庙守内心肯定更有些吃惊。 这一刻本能的，他想找人分享讨论这件事，竟然第一个念头就是问杜雯。 在下午上课前，他顺手把这套说辞简单的组织下语言，在百字内解释到微信上：“我的目标肯定是要去获得美术院校的文凭，但的确如你所说，只有出来看看世面，才知道这个局面是怎么样，我很吃惊，但确实又有点享受这种传授技艺给那么多渴求目光的感受，不虚此行。” 下午就是给苏琦冬上午教过色彩的学生交叉教学，但据说有不少上午的学生又跑过来再听一次。 实在是速写作为美术专业考试中的老大难，学生们太想从这上面获得突破了。 但哪怕是这样，万长生还是有点疑惑，偌大个美术圈，难道还找不到自己这种水平的培训老师么？ 不是说浙杭那边是美术艺考的大本营么，国立美术学院听起来就比蜀川美术学院牛逼得多，难道还不能产生很多擅长白描的年轻高手？ 下午又是三个多小时的一口气宣讲，上午听过课的学生连呼值得。 因为万长生明显还在做调整，他可能和很多照本宣科的老师不一样，在观音庙前面，他就习惯于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现在更是很喜欢从补习生们的反馈气氛中调整自己的教学内容。 所以察觉这下午班的速写基础似乎要差点，他又祭出了杜雯揶揄过的九笔大法，提醒大家珍惜现在每一分钟，那就抓紧时间在每个碎片边角中练习这种长线条，最后多少能增益点分数。 等到下课后稍事休息，也就是上个厕所聊几句，万长生有点喧宾夺主的比苏琦冬还要感受热烈的，被六七位培训机构主管和绩优学生，拍着万老师的肩膀，握着手送上别克商务车，直奔省会。 上车苏琦冬才提到，中午有人把那段授课视频发回浙杭，这家连锁培训机构的老总已经直飞闽建省会，晚上设宴款待畅谈下！ 万长生抛出自己的疑惑。 苏琦冬明显是个心胸开阔的，又或者见多识广跟万长生之间根本没有利益之争，大家虽然同在这个行当，专业都不同：“你是不知道，现在年轻还能画得一手深厚功底的多么罕见，包括我在内，基本上都是循着这条高考前强化培训的路子走进美术学院，等我能够熟练掌握这门手艺，已经毕业后二十六七岁，而相比素描和色彩，速写是最吃天赋的，天赋好到速写能自成一派或者功力深厚的，二十六七大学毕业，这时候应该主力朝着职业画家、当讲师评教授方面努力，可以零零碎碎的接这种活儿来赚钱，但不可能全力以赴干这个，清楚了吗？” 万长生若有所思。 苏琦冬说得更清楚：“昨天我在江州已经说过，手上有功底，表达能力没问题，还能提炼出自己的主题，光这三样就很难找了，关键还得年轻，这样全国到处飞是苦差事，刚开始也许新鲜，一两个月恐怕你就想吐了。” 万长生感谢了苏琦冬的好意：“我……肯定还是要考美院的。” 苏琦冬不意外：“那当然，以你的天赋和基础底子，考美院是理所当然的，未来也能往更高的台阶深造发展，但我建议你来考国立美术学院，这边的国画系专业在全国都是最好的，江浙地区书香门第的底蕴很厚，然后边读书边赚这种快钱，岂不乐乎？” 说到这里还低声掩嘴：“这老板来呢……肯定是想签你长约，这种优点是可以一次性拿几十万，但我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所以我只签合作协议，始终保持自由身，我建议你也可以这么操作。” 随手帮万长生带进这条门路，还不藏私。 这样的亦师亦友，万长生真心感谢：“我还有些其他原因，主力还是应该要考蜀川美术学院。” 苏琦冬点头：“我只是建议，其实你在江州也方便，要知道蜀川美术学院和国立美术学院是全国报考人数最多的两家，有预测今年蜀美可能会打破国美保持的历年来报考人数最高记录，反正我们这种全国各地飞一下也不过两三个小时，各守一方大本营，以后还能互通有无呢，我相信你在这个圈子肯定会很快打下名声。” 万长生感谢了前辈的预测，还是觉得纳闷：“蜀川美术学院地位这么高？不是应该平京美术学院最好么？” 苏琦冬笑：“平京就是太好了，只有顶尖的才敢去报考，其他人还是集中精力冲击自己最有把握的院校，而蜀川美术学院显然就是中等里面最好的，加上江州蓉都那边这几年城市形象不错，所以报考热门也是必然的。” 万长生终于有些搞清楚了形势。 手有点痒痒的想摸出刻刀来把玩下，可这车上明显不太适合精密行为，最后捏捏手指摸出来的是手机，看见却是杜雯的留言：“这样的诱惑，我每天都在经历，谁都认为我的美丽是可以用钱来买的，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拼命的给自己找到另外的价值所在了吧，太漂亮也是一种罪啊。” 万长生没忍住脸上泛起来的笑容，苏琦冬好奇：“女朋友？有照片没，一直都看见她戴着口罩的，为什么？我看江州的雾霾不严重呀。” 万长生不解释：“你这边色彩考试画水彩的多吗？其实我是从上个月才开始接触这种西洋画法……” 苏琦冬再次鼓动：“那就来考国美呀，这边采用水彩的考生多得多，蜀美那边很少的。” 万长生继续坚持：“你刚才不是说了我们各守一方互通有无么，给我再补补色彩课呗，晚上我请你吃夜宵嘛，闲着也无聊。” 苏琦冬笑骂：“哎哟，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够精，你说会有你请吃饭的机会吗？” 这话真没说错。 又是两三个小时，类似观音庙到蜀美的距离，抵达省会以后，从浙杭赶过来的培训机构老总热情款待，甚至还安排了年轻漂亮的女助理！ 可能是听说万长生年纪轻轻吧，反正女助理帮忙给倒酒的时候可热情了：“万老师这么年轻有为，要经常来我们南方啊，南方女孩儿可热情了！” 万长生连忙按照杜雯教的做冷漠状。 反而招致更加热烈的奉承：“有女朋友没？我们钱总有很多朋友，艺术学院、戏剧学院的老师都有，帮你介绍女朋友呀！” 一桌的男人都哈哈笑，苏琦冬终于忍不住：“怎么老钱你从来没说过帮我介绍女朋友？”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万长生心里可能在想艺术学院很稀罕么？ 脸上还是温和中带点高冷：“哦，谢谢，我们蓉都、江州的女孩儿也很漂亮的。” 他这社会经验还是少，干巴巴的回应，反而引得大家兴致勃勃，女助理就娇嗔了：“钱总！你看他嫌我不漂亮……” 钱总哈哈哈的笑着切入正题：“真的，小万，这是个时势造英雄的时代，来加入我们，三到五年内，我们就是上市公司，五到十年成为全国最好的教育行业集团！” 很多刚出校门的年轻人，就是被这样的大饼给忽悠了。 未来庙守却注意到，自己的手机上闪过杜雯的留言：“这种时候，我觉得你应该适当的给那位主任老师打个电话汇报下你的情况，这才能面面俱到的保持好关系。” 这种姑娘，如果真能娶回家当老婆，不发达都不可能。 65、懂你 万长生很不耐烦这种应酬，但人家是掏钱的金主，哪怕只是三千块一天的授课费，他这个未来庙守应该不屑一顾的三千块钱。 但万长生起码还是懂这是个圈子，起码的礼节意味着未来自己能不能在圈子里面混下去。 既然自己有点兴趣继续讲学，那就要耐住性子应付：“钱总，刘秘书，很感谢今天的热情款待，画屏深掩瑞云光，罗绮花飞白玉堂，银榼酒倾鱼尾倒，金炉灰满鸭心香……” 宴席桌边十多个人吧，培训机构的老总跟助理秘书，这边省会分校的校长老师等等作陪的，本来嬉笑着各自在寒暄敬酒，对钱总招揽这个新冒头的速写老师，也不过司空见惯，几个老师可能有点羡慕，包括苏琦冬在内，也知道就是个画大饼的套路，没太在意，这样的事情天天都在发生。 可万长生这句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安静下，然后忍不住环顾四周。 身家多少多少的老总请客，当然是很高档的酒楼，充满古典风格的雕花屏风，金线锦缎的窗帘吊灯，桌上处处奢侈闪亮的杯盘酒盏，还有那些山珍海味，特别是油亮焦黄的烤鸭，都没吃几片呢。 应景！ 在座的可以说人人都跟美术相关，不是学美术的，也是开美术学校的，都具有起码的审美跟形象画面感。 哪怕现如今大家不会随时把诗词放在嘴边，但听了就能马上在脑海里面冒出来这俩字！ 再看万长生这起身举杯的年轻人，眼光都不同了，如果之前还觉得小年轻是不是有点不识抬举，这会儿就感觉，人家这叫傲气。 有才华的人，就应该有的那种傲气！ 万长生已经很收敛自己骨子里那种你们在座都是渣渣的孤傲了：“其实我最感谢的，还是苏琦冬苏老师，他也是我的老师，不光教导我怎么上课、演示、引导学生，带我走上这条培训讲学的道路，还指导我的艺考色彩课题，希望我在今年的专业艺考中，能出个不错的色彩分数，才算对得起苏老师的鼎鼎大名。” 这话说得极其得体了，让苏琦冬很是开心举起酒杯，学美术的人大多还是没那些复杂奸诈的念头，纵然是花花轿子人人抬，万长生这么尊重他，还是很受用的。 可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一脸震惊：“啥？你还要参加艺考？” “什么？你是考生？” “万老师，你到底多少岁……你……” 高朋满座的盛宴桌边，除了苏琦冬，所有人都是大跌眼镜，这个在美术艺考强化补习班上讲得头头是道的年轻老师，居然还是个考生？ 万长生也不会砸自己的招牌：“十几年来我一直都专注在中国画这个范畴，本来没打算出来的，只是我们那现在要求必须有大学专业文凭才能保证头衔职务，所以不得已来报考美术学院，当然还有些家庭因素，所以现阶段不会搬迁到浙杭来学习工作。” 这下钱总都换了口吻，不是居高临下的打鸡血画大饼，好奇的询问：“你们那是什么地方？” 万长生貌似憨厚，内心狡黠的高深：“乡下小地方，很蔽塞的，不值一提。” 神秘感永远是自抬身价的不二法门，再高级的地方被人知道了根底，现在这年头一搜索就起码褪掉一半的神光。 反倒是万长生这样，明明与众不同的才华横溢又骄傲，却欲盖弥彰的样儿，一看就不一般。 苏琦冬都帮他吹嘘是师从名家、家学渊源的。 这下更觉得来历不凡了。 而且光看万长生在餐桌上的派头，也不是乡下人吧，他那种被杜雯都忍不住要鄙夷的老饕派头，装都装不来。 隐藏的某二代气质满格！ 特别是加上那种不太熟练的高冷态度，美女助理都不敢随便发嗲，但小心的问万老师加了微信：“一定常联系呀。” 钱总更是不再提签约培训机构的事情，化身为传统文化爱好者：“长生这个名儿就充满了古风，琴棋书画自成一家，你肯定书法也不错，刘秘，安排下，今天一定要留下长生的墨宝。” 这个万长生不虚，但更下意识的会体谅人：“没有没有，不用这么麻烦，钱总不嫌弃的话，我送您一方印，因为是我随身带着练习的石头，质地很一般，但我想这四个字是最适合您的，算是苏老师和我对您今天还有这些朋友盛情款待的感谢。” 宴席边真是众人全都兴奋激动起来！ 万长生的反应太有文人雅士的逼格了，连那位年富力强的钱总都精神抖擞，好像万长生是多有名的大家，要给他画像似的。 所有人都以为万长生是有一方什么现成的印，结果他只是从自己的行李箱里面取出刻刀和石头，当他习惯性的捏捏手指，算是动手前的热身时候。 钱总都忍不住把那小皮套装的刻刀双手捧出来观瞻。 不得不承认，寻常一把刻刀几块十几块钱，万长生这把近千元的刻刀确实有足够的逼格。 那缝线精美的皮套，宛若大马士革钢的叠锻花纹，还有扭转造型时候故意留下的那些打磨坑洼，最后缠绕在上面的紧密细线，都彰显出非同凡响。 只要不是玩这个的内行，恐怕都会认定这一定是篆刻界的倚天屠龙。 老实说这也能算篆刻刀里面的奔驰宝马了，虽然还没到超跑那个级别，一定是高级货。 然后更让大家吃惊的就是万长生刻刀的娴熟潇洒！ 要知道，在观音庙前面刻章，那是带点炫技性质的卖弄，怎么举重若轻，怎么漫不经心，都是从小长辈言传身教给万长生，这关系到能不能随口一句话，就换来一张最大的面钞…… 天地良心，万长生真的只是想让话题在自己熟悉的掌控节奏中，不要轻易的被人带着走。 但这个节奏也带得太熟悉了吧！ 甚至比以前在观音庙有了大幅提升，众人只看见他在那方五块钱的练习石上一阵迅猛操作，叹为观止的还不知道他刻了些什么篆文呢。 万长生已经轻轻放下刻刀，抬头选了桌上一碟菜，油料更接近印油浓度的那种，用手掌在石印上抹抹，蘸一下的动作跟窝窝头蘸白糖差不多，再轻轻印在旁边摊开的雪白纸巾上。 十多颗人头早就挤过来，还有好几个把手机镜头一直拍摄万长生刻章的，这会儿都不如钱总聚精会神。 万长生可是从头至尾都没有问过他全名，到底会刻个什么呢？ 最好笑的是，万长生印在雪白纸巾上的纹样，居然没有一个人能一口认出来！ 都知道是篆文，可这玩意儿也是最容易露怯的东西，认错了可丢人呢。 还好万长生不是卖弄这个的：“印外求印，这是清代著名篆刻家赵之谦老师的名言，对，他就是江浙人，从印章之外的角度来找寻创作的灵感跟气魄，钱总您是在做美术教育培训，但却是在培训之外更大的天地里面找寻方法来做好这件事，这跟我们只会着眼在纸笔书画上，就有云泥之分了……” 哗的一下，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万长生这个吹捧，真是不带半点烟火气的十足真心！ 既高雅，又高超，还高明。 钱老板居然都红眼眶了，有种遇见知己的味道，伸手拍到万长生的手臂：“老弟……你真的懂我……这个求字说到了我的心坎上……啊……” 看得出来仰头含泪的他，是很想赋诗一首，又没有万长生那种信手拈来的才气。 憋得那个眼圈都红了！ 众人赶紧使劲鼓掌，刘秘书还连忙倒上两杯酒。 场面极其煽情感人！ 可能只有杜雯在现场看了，才会撇嘴，你个贱人，又在骗人钱了！ 66、到底什么才是正常 文人的字画篆刻怎么能说骗呢？ 万长生最烦这个。 连买卖都不能说，那太俗气，只是润笔一二而已。 最后略显意外，又习以为常的收了个一万块的润笔红包，话说江浙地区对这种优良传统真是保持得比较好。 怪不得唐伯虎仕途受阻，靠润笔也能过得那么风流快活！ 万长生要是真到这边来混，没准儿会比苏琦冬赚得还要钵满盆满。 他多会骗人不，是揣摩顾客心理呀。 回了酒店才给老曹打电话，把自己在闽建遇见听说的情况和盘托出：我是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这些事儿您肯定都清楚，明天还有一天的课，晚上就回去，确实是得出来走走看看开眼界，但我很清楚我现阶段的主要目标还是考美院，今天跟苏老师请教了不少考试上的东西，也算没有浪费出来这两天的时间。 老曹还是呵呵笑：江浙一带的商业化本来就做得比我们好很多，天底下做生意的就数他们最精，我知道这个老总，他们准备把美术教育机构整合上市，人家这种心态我肯定不能比，你如果要留在那边赚钱，给我说一声就成。 万长生简洁：不用。 老曹能听出来：不用跟不会的区别可大了，好吧，明天几点的航班，我来接你，顺便聊两句。 万长生本来想婉拒好意，听了最后几个字答应下来：啊，我还没订票，马上确定以后给您发消息。 结果万长生根本就不会在票，到隔壁敲敲苏琦冬的门，没回应，只好硬着头皮发消息给杜雯。 会者不难，分分钟就搞定：要不要我来接你，有点想你了。 文字有时候比甜美的声音更能打动人，特别是停留在屏幕上，和一晃而过的语音是两回事。 万长生把目光在那字眼上停留几秒，回应：不用，老曹说他来接我，顺便跟我聊两句。 杜雯就是绝不恋战：谈的时候尽量谨慎点，不要轻易许诺，也别头脑发热就士为知己死，我觉得他肯定有什么用意，他全名叫什么，我先搜一下看看有能了解的信息没。 万长生刚把航班消息发给老曹，连忙劝杜雯：不要这样，我觉得还是以诚待人，有些人我还是分得清楚。 杜雯顺势接过话头：那你觉得对我分清楚没？ 万长生像个刚接触少年，觉得这种文字聊天的形式也不错：我们作为朋友是很好的，昨天坐上航班的时候，我都在想，你使劲拉着要我看看世界有多大，如果这只是朋友感情，我觉得那就太感激了。 杜雯打字娴熟高速：我很确认是爱情，友情反而不会太多生拉硬拽，因为朋友没有义务和权利去改变对方，但爱情可以，我希望你变得更好，更强大。 万长生想了想：爱情就非得要改变对方？ 杜雯回应：我说的是我的爱情，每个人不一样，譬如你那位青梅竹马显然就是什么都顺着你，然后呢，你自闭消沉怀才不遇躲在那个角落自娱自乐，她都顺着你，这是好事情吗？溺爱是最大的伤害，我选择的婚姻爱情，应该是两个人共同努力，相互提高协助对方，这样的人生才有意思，不然懒洋洋的只会你好我好，那也太无聊了。 万长生反复看着这段拆成好几句出现的文字，这跟他之前的人生方向确实有点抵触，可明明自己对新奇的世界就是充满了跃跃欲试，所以内心是承认这番话的。 最后只能回一句：我尊重你的看法，也请相互尊重我的态度，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杜雯花样多：你房间还有其他人？ 没有，接待安排都是一人一间房 我不信，开视频让我检查下 可怜万长生还从来没打过视频电话，在杜杜的一步步带领下，手机顶部噗呲的跳出来个前摄镜头，怪怪的对着他，然后屏幕上就出现了杜雯诡笑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万长生真觉得亲切。 杜杜夸张的皱眉疑惑：举起来，把镜头朝着周围慢慢扫动哎哟，待遇确实不错哦，这么大张床会不会孤枕难眠啊？ 万长生举着到窗口：那边也是海，但比昨天那家酒店好像距离要远些。 杜雯的声音在视频中有点轻微的断续：是想我和你一起看大海么？ 万长生批评：又开始疯言疯语，检查完了吧，早点休息。 杜雯叹息一声：我这才是孤枕难眠，只有小骨陪着我啊，死神相伴你说这死神到底算是神还是鬼？ 万长生想起那骷髅头骨都有点牙疼：你这可真够闲得慌，有区别吗。 杜雯思索：应该是神吧，因为如果叫死鬼的话，不是很严肃，对吧，死鬼？ 最后俩字带着鼻音拖长，万长生没忍住笑出声来，然后赶紧收敛：你能不能想点正常的！ 杜雯就噗嗤：正常就该想男人了，哈哈哈，你看，我这睡衣还行吧？ 万长生刚才就注意到肩头光溜溜的，非礼勿视的没多看：你忘记你在生病吗？ 杜雯赶紧把被子拉上来点：好好好，没事没事，估计是亲戚要来了，我觉得这样偶尔分开聊聊天蛮好的，比你在家成天摆着正经脸好玩多了。 万长生只好强行把那跳出来的摄像头摁回去，顺便也摁掉了杜雯哈哈哈的笑声。 结果不知道怎么，这晚上万长生真是做梦梦见了杜雯，还有那光溜溜的肩头。 这让万长生觉得很无奈。 梦境总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吧。 而且在那些老板面前游刃有余的自己，怎么就在杜雯面前老是吃瘪呢。 还是赶紧收拾好去上课，这让他站在讲台上的时候格外认真。 但也格外震撼。 万长生第一次看见好几百上千的补习生汇集在大厅里面上课，人数多到一行行一列列甚至得分方阵！ 按照最低收费估算，一学期这里也能收取上千万的学费，还不包括食宿费用。 他除了站在巨大的投影仪前面，还得带上扩音耳麦，万长生很怀疑坐在后面的学生能不能看清自己的手指是怎么持笔的。 但显然这种声势浩大的局面，也给了补习生巨大的影响。 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多数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投入进去。 他们就像是流水线打造出来的成品一样，源源不断的送向美术院校。 万长生甚至都注意到这些补习生的作品，已经开始有着千篇一律的规范，单独看某张作品好像是挺不错的，可一旦看到十张百张都带着类似的特征，就会觉得这好像隐隐的又有哪点不对。 好在这种情况在素描里面最严重，色彩次之，速写是最容易拉出差别来的项目。 这又造成万长生的速写课人头孱动，听者如云。 67、聪明人到处都有 好几个年岁不一的这边培训机构速写老师，都站在讲台边，他们肯定没有资格参加昨晚的宴席，对这么年轻的高价巡讲师，相当不了然。 要是他们知道万长生还只是个考生的话，没准儿都要气得跳起来了。 但钱总他们清楚万长生是个考生，这会儿依旧是带着专注欣赏的神情站在大厅后面的角落。 他们已经确认了这个年轻人的不平凡。 不会像这些老师带了点不服气的表情态度，要看戏的样子。 万长生何尝看不出来？ 这回他就没什么顾虑了，随手挑了这几位老师中间一人。 戴着扩音耳麦的他，就像个唱跳明星似的，边说边画：“初学分布，但求平正……” 嘴上说平正，手上却唰的拉出长线条，这边是用的那种大型白板，万长生拿着水性笔也没啥不适应，就以其中他觉得心胸没那么狭窄的一位男老师为模特。 还破天荒的先画脸，画出那种斜眼咧嘴的不屑神韵以后，才开始补充全身动态。 这就是手艺的特点，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直接摆出来最直观。 而万长生恰恰最强的就是手上功夫，而且还特别是这种大场面的壁画，他画了十多年啊！ 连模特都笑了，跟着其他老师一起鼓掌：“有一手，很有特点……” “这是北派的白描手法吧？” “我觉得跟张派有点像，大风堂的那位……” “哦！你还别说，真的有点像！” 跟这些老师开始接触，万长生也逐渐体会到，真天赋好到速写能画得很棒的，绘画之路走起来哪有闲暇来教艺考补习生？ 这些速写老师最多只能算是笔头玩得熟，套路掌握得比较多，真说到白描的精髓，他们中间很少有人在上面花了十多年苦功。 更何况是万长生接受的那种心无旁骛的潜心领悟。 古时候很多人是不识字的，寺庙里面的壁画其实就承载了传递文化和社会价值观的用途，所以香火那么鼎盛的观音庙，历朝历代的扩建中上百间厢房大殿，都画满了壁画。 满墙的神佛、忠义孝廉故事壁画中，有很多前辈先祖画得有神韵有才气的，也有匠气十足资质平常的，万长生往往就是把差的慢慢刮掉重画，对好的加倍揣摩。 光是这活儿就做不完，因为不停的有老壁画在斑驳脱落，烟熏火燎中损坏黯淡，全靠最近几年逐渐用上新的外购颜料，保存期未来才会更长些。 所以他这不亚于跟着山洞里的绝世武功练了出来行走江湖。 成名成腕的老前辈们都躲在名川大山里，外面的小辈们成天忙于潇洒风流，求名求利，没他那么多苦练的功底。 确实很难遇见对手…… 学生们如同朝圣一般，聚精会神的看着台上那个年轻人。 万长生也发现这里管理非常严谨，平时授课是不许拍照摄影的，但校方有拍视频，任何学生课后可以去找老师转发拷贝。 但是当万长生终于把这堂课讲完的时候，全场哗啦啦的全都把手机举起来，拍下这个年轻老师的身影。 哪怕是学生，也清楚的明白，这位校方专门请来的高价讲师，确实兜售了一连串的干货。 还这么高大帅气有外形特点，连小眼睛笑起来都那么可爱。 因为要下课了嘛，接二连三的有声音响起：“万老师多少岁呀？” “万老师，能不能单独再给我们上会儿课？” “中午一起吃饭呗……” 还尽是女声，引来一片片哄笑。 探头的苏琦冬都有点纳闷了：“怎么我上课的时候，就没遇见这种事情呢，我觉得万长生也是相貌平平嘛！” 刘秘书都能抱着文件夹在旁边鄙夷：“苏老师，男人不一定是非要长得什么样，最关键是要有趣，你看这么高大的男生肯定很有安全感，说话风趣又斯文，诗词歌赋张口就来，对待女生也一定是个温柔的态度，这就是个人魅力的展现啊，人家举手投足都吸引人的……” 后面欲言又止，肯定是不想打击苏琦冬，你个矮冬瓜戴着眼镜又有点胖乎乎的样子，一看就是技术型宅男，谈什么魅力呢？ 连那位培训机构的钱总，都破天荒的走上台去，他很少在教学中参与发言的，今天也很感慨的样子，等万长生面对这么多人做完了速写讲座以后，接过麦克风：“万老师非常难以邀请，他的时间也非常宝贵，就跟你们一样宝贵……” 连万长生都以为他要说自己是考生的时候，钱总却话锋一转：“全国联考的时间只有一个月左右了，我知道你们其中大部分是以考取国美为目标，但时间依旧非常紧张，在这里我就提三点！” “首先我不否认美术培训班的学费很贵，因为万老师这样优秀的老师很难请到，他们来，就是为你们立竿见影的增加分数，所以少说闲话，少玩手机，多画几幅画，珍惜在培训班的每一分钟，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其次是我们三令五申强调的问题，先把稚嫩的爱情放一放，这个时候不是用来脱单的，是给你用来脱贫的，你们花着父母那么贵的学费，是来脱离你知识的贫穷。” “最后无论你学习有多废寝忘食，但不要忘记和父母报平安，请记得他们是最牵挂你的人，也要记得感恩这些老师在帮助你们竭尽全力的提升技艺！” “所以这个时候，我建议大家一起向万老师，以及其他老师表达你们的谢意！” 人家能做到这样连锁几千上万名考生的机构老总，情商能力都不是白来的。 万长生刚觉得自己回头也可以吸收利用这几句话，就看见下面上千学生齐刷刷的站起来，在这位钱总的引导下，恭恭敬敬的向老师们鞠躬。 一个人鞠躬叫做礼貌，十个人就显得有了气势，百人、千人，那就会形成震撼。 而且显然这些学生脸上挂着的表情很真挚，之前还有点跳脱、嬉闹的情绪一扫而空，让万长生感觉带头鞠躬的钱总真是太善于营造这种气氛了。 这个时候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放到谈恋爱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 万长生当然就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位了，旁边的摄像机、照相机镜头忠实的记录下这些场面。 上千学子面向老师鞠躬行礼感谢的场面啊，哪怕放在人多为患的国内，也是很罕见的场景吧？ 这些照片会迅速的扩散到培训机构的公众号、网站、各种资料上。 就像苏琦冬在全国各地讲课抢手的原因，就是营造出了相当专业的授课形象。 万长生的形象真的比他要好推广得多。 只要把万长生塑造成了什么风度翩翩的大师，培训机构才更能有理由收高价啊！ 不签约，没关系，那还不用给你签约费呢！ 这么宣传吹捧你，总不能说是侵犯你的肖像名誉权吧。 算盘永远都是商人打得最精。 ~~周五求个推荐票咯！！！！还有半个月上架，正在努力存稿，订阅越多，我就加更爆发越多，欢迎大家来起点读书app正版阅读《大美时代》 68、贱人也随处可见 人家钱总在送别晚宴上直言不讳的谈了这种宣传的趋势，大家以后经常合作，光是这家连锁培训机构在华东华南地区，就有四家分校和三十多所加盟培训机构，预祝万长生在今年能考出优异的成绩，这在明年可是值得大肆宣传的重点噱头。 对这种唯利是图又加上情感打动的作风，万长生欣赏学习了，还实践照做，被钱总安排车送到了机场后。 终于记得给母亲打电话汇报自己现在在闽建省会。 孙二娘很吃惊：“怎么突然跑那么远?” 万长生简单解释了来龙去脉，肯定非常小心的撇开了杜雯所有的痕迹：“还是在碑林打下的底子，所以我在这门课程上面有些自己的特色，现在有幸能跟着别人到外面来讲学，收入不低，关键是能够看到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孙二娘终于像任何一个慈祥的母亲那样，开始唠叨注意，可最终还是归结到那个问题：“有女朋友了没？” 万长生问心无愧：“妈，我是出来求学的，欢欢……” 孙二娘哼哼：“前几天贾欢欢跑去找你了？小丫头片子还以为我不知道，我跟你说，贾家和胡家心思可不少，万家孙家都看着你呢！” 万长生又想刻点章画张画了，他是真心不喜欢掺和四家里面那些争权夺利的破事儿，特别是还沾染到自己和贾欢欢之间：“好了，好了，您别再跟我说这些，以后我都不想回去庙里了。” 没想到这个试探一口就被孙二娘接住：“不回来最好！你安安心心在外面玩开心，但万家要开枝散叶，你倒是早点给我找个儿媳妇生个娃啊！多生几个都行，我成天闲得只有打麻将了，这都怪你！” 万长生无语，这都能怪到自己头上。 挂了电话，靠坐在登机口前平心静气。 目光随眼瞥见旁边的礼品店，想起来还是应该给曹老师带点手信，起码人家往来接送自己到机场，都是多远的距离。 不过起身在店里选购的时候，难免又想到要不要顺便给杜雯买点？ 最后万长生还是买了。 因为临到快登机的时候，：“快登机了吧，待会儿落地先给我报个平安，怪心慌的。” 万长生就赶紧脱离排队去补买了点，还有些惭愧。 哪怕知道杜雯是在撩自己，万长生也给自己解释没什么，也就这一个多月，过了就过了，朋友之间带点手信也是应该的。 苏琦冬没飞，顺着高路往北面走苏南、安皖、沪海再到浙杭，这一路基本上地级市都会挨个儿扫一边，可以说每天都是排得满满当当，特别是在省会级城市将是联合收割季的狂飙模式，好几位他这样到处巡讲的考试大拿全都在疯狂揽金，万长生也被拉进了讲师群里，对他相当热情，因为专攻写的就他一个，所以听说他今年还要考蜀川美术学院，基本都是哈哈哈的一片嗤笑，然后红包祝万长生考不上，这样明年就能跟大家一起组队开黑捞钱了，费那么大劲考进美院也就是为了拿个文凭而已。 所以万长生登机关掉手机前，分别给老曹、杜雯和苏琦冬都了消息，说自己出了。 第二次的航班，新鲜程度果然降低不少，万长生甚至能习惯性的开始观察空姐、乘客，还有眼神凌厉的安保员，因为他瞥见对方后腰有那种特殊的绳子，在观音庙警署当差的四舅也有那玩意儿。 好像是叫枪纲。 万长生又手痒得想摸刻刀，最后无奈之下只能捏捏手指，拿出小本来勾勒这绳子的编织细节。 又引来邻座姑娘的注意：“哇，你是学美术？我也学过一段时间的，不过没你画得好，这褶皱真棒！” 嗯，在观音庙万长生画出朵花来，都不会遇见这样的搭讪，只会浮夸的称赞长生画得真棒！ 于是这两个多小时，真的就不无聊了，那穿着时尚的姑娘贡献了自己的手作为模特，让万长生画了好多种形态，她肯定想万长生把这十多页纸都送给自己：“我能留下做纪念吗？” 未曾想万长生只是不浪费时间的顺手整理下手部写绘画的范本：“拍照可以，但画出来我是有另外用处的。” 这可把原以为他在撩妹的姑娘搞得有点不知所措。 但还是赶紧开机拍照吧，实在是画得好看。 万长生也被提醒报平安。 托运了拉杆箱，完全空着手的万长生也没说帮人家姑娘拿下箱子什么的，闷着头到大厅等着取行李的时候，注意力也都是在各色人等的动态，拿手机拍了不少画面。 让偷偷远观他的姑娘甚至有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啥怪癖。 老曹对万长生双手奉上的肉松鱼丸哈哈哈：“你这个风气不好，我们三天两头要在外面采风出差之类的，每次都带礼物，怕不是要累死，下不为例啊……” 说是这么说，上车就拆包装开始吃：“闽建口味还是有特点，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赶，顺便到几个有特色的地方走走采风，感受风土人情这是我们一个很重要的情感交流。” 万长生受教：“忙过这一档的报考美术学院，只要能顺利考上，我想还是可以跟这位苏老师一起到各处厚了脸皮讲学，也就顺便到处采风，我以前都在乡下，现在很想多走走看看。” 老曹点头：“不过他这都是去的城市，有些风土人情还是乡村，特别是民族风情，哪里是在大城市可以看见的。” 万长生就有点憧憬：“先看看不同的城市，等有了机会再扩大这种采风的深度。” 老曹分享：“美术学院每年都有安排学生外出采风的课程，就是在培养学生对于这种天然风景、风土人情的美感，我都在考虑要不要给培训班也逐渐加入这种东西，补习生的采风不需要太远，就在江州周边找个古镇、山水风景不错的地方都行。” 万长生连忙汇报自己在外面学到的：“第一珍惜时间，第二不要分散精力谈恋爱，第三在这种时候也不要忘了和父母培养感情，这三点还是很能够触动人的。” 老曹满意：“你自己都没有把自己按照一个补习生的身份来限制，有这样的角度看法很不错，可能是因为你比他们大两三岁，有种本能的观察思考，所以我想说的就是，你有没有兴趣到大美培训学校来当个教务主任。” 万长生吃惊，脑海里面肯定闪过杜雯的提醒，原来老曹真的是有更多的想法：“为……什么？” 老曹笑了：“本来呢，我就有这个想法，但就在你走的这两天，我还接到了文化事业局的问询，说有人投诉我们学校任用没有资质的人在当老师，招摇撞骗，所以我觉得你先担任个行政职务比较靠谱。” 万成生下意识的猜测到，大概是谁在做这种见不得光的龌龊事情。 可他内心是不怎么在意的，雕虫小技又能如何呢。 关键是老曹为什么会特别在意自己，仅仅因为自己画得还有点特色？ 老童、赵磊磊他们那边不是大把的人手么。 这时候他甚至有点想偷偷把手机打开让杜雯旁听给自己建议。 在观音庙前游刃有余的小庙守，还是有点吃不准这外面的世界。 69、市场不需要才华，只要升学率 老曹开着辆极为普通的富康两厢车，跟之前茅东阳那种张扬的进口车差别很大，开车风格也是极为稳健的平和，跟他说话一样：“你对现在这种美术院校招生考试有什么感受？” 这是万成生那次跟随老曹去参加酒吧，听得最多的内容，老童他们一帮人带头把各种招生考试贬得一塌糊涂，算是主要话题之一。 所以万长生没觉得是对自己的测试，他还想了下：“上次听他们在酒吧里面说的……我感受不深，其实在来这里找你考美术学院之前，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这种院校，体制啊、改革啊，我都不懂，也不感兴趣，但这次出去讲学，我有个感受不知道准不准确。” 老曹点头：“你说。” 万长生不按杜雯提醒的来：“大美培训的人数不算多，两百多人感觉还不明显，但是去到这次闽建的培训机构感触就格外清晰，上千人的巨大教室里面，大家基本上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程度好坏差别而已，谈不上风格差异，几乎全都是朝着怎么最好怎么来，包括我在内的指导教学，也都是尽可能找最适应考试的方案去总结靠拢，以前我只教杜雯一个人时候不觉得，教整个大美的补习生还没看到成效，但在人家这么多人面前，就发现他们已经成气候了，我只是隐隐约的觉得这样好像有哪点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出来。” 老曹的小眼睛亮了亮：“标准件，对吗？这就是为了应付考试，培养出来的标准应试考试产物，是不是这种感觉？” 万长生猛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个人是比较反感应试考试的，当初高中毕业其实高考成绩还不错，但我就是反感……嘿嘿，那时也没什么想考大学的思路，主要还是自以为在乡下就看破了这科举考试般的模式，就酸不溜秋的待在家里了。” 老曹笑：“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本底气，待在家里……这么说吧，美术学院以前还有附中，就是招揽从小体现出艺术天赋的孩子，初中毕业就开始培养，总体来说就有点类似你这样早早进入艺术道路的道路，譬如赵磊磊、老童，嗯，那天你看到半数以上都是从附中成长起来的，我当年是不知道还有附中这一说，但这条路在十多二十年前就废了。” 万长生诧异：“为什么？” 老曹解释：“附中的艺术成材率相当高，考取也非常难，现在十比一，几十比一的美院录取率，附中招生通常是两三百比一，能招进去的那就确实是早早对艺术有天赋感悟的好苗子，但这种艺术天赋过人的孩子往往有个问题就是偏科，在类似高中的阶段，他们已经开始冲击艺术领域的个性，文化成绩肯定会比普通高中的落后，毕竟他们要花费半数以上的时间投入到专业领域，和一心只攻读文化，面对高考的高中生不一样，所以等到他们和普通高中生一起站到高考面前，专业成绩极高的他们，高考过关率却很低，这就导致很多附中的好苗子，却没法考进美术学院。” 万长生目瞪口呆：“会这样？” 老曹点头：“现实就是这样，每次的专业艺考排名前列的全都是这些附中生，他们的专业过关率基本上百分之百，可高考过关只有百分之五十甚至二三十都有，那么作为家长还愿不愿把孩子送到附中？况且从十多年前开始美术院校成了报考热点，各种培训学校这种强化补习，有针对性的在短时间内能够突击缩小专业差距，附中的存在意义就越来越小了。” 万长生从来都没想过这种事情：“然后呢？” 老曹摇摇头：“附中十多二十年前就取消了，因为招不到生，所以从那以后几乎所有的美术院校招生，都是通过培训学校这样短期培训出来的标准件，任何对美术有兴趣的孩子，也不需要提前学习，反而因为学早了影响文化或者走错路容易坏事，就在高中一年级开始进寒暑假短期培训，接着高二加大周末培训密度，高三脱产半年来强化突击，最后回去参加高考，这样一张白纸好作画，连什么时候开始学习发力，都成了标准流程，除了你这个异数……嗯，还有小杜。” 万长生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培训学校里面的补习生，水平都差不多，怪得不他们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老曹笑下：“可艺术不是标准件，这种短期强化突击培养出来的学生，哪怕进入大学以后他们的后劲都会显得不足，其中的佼佼者当然还是能脱颖而出，但赵磊磊这样进入大学以前就完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情况，几乎绝迹，你是我们这十来年看到唯一一个类似的。” 万长生如梦初醒：“怪不得苏老师说又要年轻，又要具备一定速写功底的人不太好找了，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老曹点头：“当年为了保住附中，想过很多办法，保送附中尖子生，降低高考难度等等，但这样又会产生一些招考弊端内幕，所以一味抨击体制或者招生模式是没有意义的，有头脑的人会想办法在现有局势下怎么推动改变，这是我们前几年几个在校教师合伙搞了大美培训学校的初衷，探索下有没有什么可以改善的方法。” 万长生已经大概知道答案了：“结果呢？” 老曹看他眼：“我们因为有很强的教授老师，所以在拔尖子生上有优势，但现如今这个年代，要的是升学率，成材率，家长不会听许诺什么未来更有潜力，他们要的是立刻、现在、马上立竿见影的考上美院，所以赚钱不能是我们的主要目的吧？” 万长生笑了：“您这话说得可真有派头。” 老曹确认下：“怎么样，我的目的就是想让你来试试看，在我这边保证升学率的前提下，你来尽量引导开发补习生的天赋，毕竟这种事儿，我总不能花大价钱去请赵磊磊来做吧，我也要画画还有自己在大学的教学任务，你只要考进大学来，就当是勤工俭学，每周周末过来带班，平时适当的熟悉下情况，总体来说就是协助我当助手，你那谈恋爱可不也得花钱么。” 万长生果然有市侩的狡黠：“我可不敢完全答应你每周周末来带班，肯定我更感兴趣的是借着讲学能到处走走，但您这么照顾我，也介绍我跟苏老师合作，我肯定会全力做的，本来我对读大学也没有抱着太多的期望，现在发现教教补习生，确实有点意思，我先试着来，而不是拍着胸口到时候却做不到，行吗？” 老曹笑着点头：“行，本来就说了不耽误你赚钱，开这种速写班我还得琢磨怎么打着旗号，尽量把年龄段拉长，招生很麻烦的，你以为都像你跟小杜一样自己溜达进来。” 万长生随口：“苏老师这种教学加出书的模式我觉得就不错，他说这叫个人包装。” 老曹若有所思，抬眼却指着路边：“好吧，不耽搁你了，可真难得……” 万长生已经看见了，就在创意园对面的路口各色餐馆明亮的门前路牙子上，十点左右正是各种餐馆生意最热闹喧哗时分，沸反盈天的背景前，杜雯穿着黑夹袄、戴着黑口罩翘首以盼的身影，肯定给两位艺术家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艺术家正是具备了这种敏锐感知，才能造就艺术。 70、往来无白丁 雀跃的杜雯，蹦跳下路牙子，先躬身甜甜的给司机说了谢谢，才欢喜的伸手拉扯万长生。 就是那种喜不自禁的爱不释手。 万长生也给老曹告别后，正眼看杜雯。 没有扎起来的长发披肩，些许的刘海遮住点白皙额头，跟口罩一起，只露出那双充满感情的眼眸。 甚至可以说正是掩盖了会影响主题的其他五官，只让双眸展示，更加凸显出炙热的情感。 跟当初那有些漠然沉郁的眼神，判若两人。 充满了无限生机的希望。 万长生都笑了，但控制住自己的手，只点点头抬步：“你怎么知道这个时间我们会到？” 杜雯并肩：“早点下来等着就是了，迟早会回来的……这下我能明白你那青梅竹马等着你是什么心情了。” 万长生抬头四顾：“还吃点东西么？” 杜雯随意从黑夹袄里面抽出来个瓶子：“你想吃，就吃呗，哦，我把你那剩的五粮液带出来了，万一遇见色狼的时候还能当武器。” 那就还是去吃那家盘龙，也不需要那大盘子，就随便弄俩香辣火爆的鳝段、田螺什么的当下酒菜。 等着上菜的时候，万长生想起来从小拉杆箱挂着的袋子里拿出礼物：“在机场买的，你跟老曹我都带了点。” 杜雯的眼角露出些意味深长的笑意，然后把口罩拉到下巴，夸张的欣喜：“哎哟，终于知道给我带手信了，我能现在打开吗？” 万长生纵有面对孙二娘和贾欢欢的丰富经验，也只能无可奈何：“这只是个礼节。” 杜雯一边笨手笨脚的拆瓶盖，一边表扬：“教学都得一点点慢慢来，我很有耐心的，猪肉条，这个用来下酒也不错，我陪你喝点。” 老板这会儿亲自端着菜上来，杜雯还逗乐：“我们自带下酒菜，这个不另外收开瓶费吧？” 看着这样的女生，万长生和餐馆老板一起笑。 但美滋滋的抿口酒，万长生还是说正事：“这次借着跟那位苏老师同行，请教了不少关于色彩绘画的细节，你我都有可以立刻改进的项目，另外在人家的培训机构，也看到别人对素描考试有些很有针对性的练习，我想对你也是有帮助的，今天……有点晚了，明早起来就抓紧时间推进……对，你身体觉得好点没有，头还昏吗？” 看着实际上已经不知不觉有点话多的男生，杜雯优雅的撑住下巴，轻启朱唇的也沾点酒，幅度很小的回应：“好点了，但还是有点精神不振，下个月你要参加全国联考练练手吧？” 万长生点头。 杜雯步步为营：“10号联考，14号在蓉都还有个专业考试，你也陪我过去练练手呗？” 万长生凝神：“什么考试？你不是参加完全国联考，就应该回去准备高考文化学习了么？” 杜雯轻描淡写：“全国联考以后才是各种专业美术学院的自主校考，蜀川美术学院还有一个月才进行，但有些学校早点，我想都分别试试，那位苏老师不是说了么，我的色彩也许更适合北方院校，要不你陪我去平京参加考试？” 习惯于在观音庙前面给人下点小套的万长生，还是有足够的警惕：“不去，你有必要吗？” 杜雯好看的耸耸肩，就抵消了黑夹袄的老气：“花个一两百块的报名费，就能尝试多种可能性，你觉得这个性价比高不高？万一哪家院校的评审瞎了眼看上我的画呢？” 万长生有点摸到脉络：“所以你也会参加两个月以后的蜀川美术学院校考？” 杜雯眯起眼来笑得像个偷了鸡的小狐狸：“对，而且春节以后，国立美术学院二月才进行校考，我们再一起到浙杭去考一回呗？我知道有家的醋鱼味儿不错，平京美院也是2月，但是比国立美院晚十天，平京那时候说不定还能看见雪呢，怎么样，我们挨个儿考一遍吧，听说有九大美院呢，全国都去走一遭。” 万长生真的忍不住笑，跟看调皮孩子的那种溺爱：“好了好了，别开玩笑了，硬生生的又多出俩月来，我不可能的，你知道吗，我已经高中毕业两年，很多语数外的考试内容都忘得一干二净，要抓紧时间回家乡去复读文化，所以绝对不可能到其他地方去备考浪费时间。” 杜雯还想争取下：“听说国立美术学院就在西湖旁边，你不去看看碰个白娘子？” 万长生已经有点懂行了：“不去，我这次跟着苏老师，他是从国立美院出来的，他都怂恿我去考国立美院，特别是那边的中国画专业，是有独立的中国画基础跟线描人物考试，这应该是最适合我去的地方，但我还是拒绝了，父母在，不远游，如果不是为了拿文凭，我不会出来读大学，这里距离家最近，我很清楚我的目标，不会朝三暮四。” 杜雯听出来：“我就是那个应该最适合你的人，但你还是不会朝三暮四？” 万长生对视：“跟你相处，真的很舒畅，说什么你都懂，比我懂得多更知情达理，可朋友就是朋友，我已有婚配，那么我们就应该发乎情，止乎礼，这才是最冷静正确的态度，更何况今天我还学到了作为专业补习生，应该先把稚嫩的爱情放一放，这个时候不是用来脱单的，是给我们用来脱贫的，我们花着父母那么贵的学费，是来脱离知识的贫穷。” 杜雯还是那种撑着下巴听得笑眯眯的样儿，还轻轻点头：“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这句话以前我还觉得挺有品味的，现在我就觉得扯淡，我一定会努力争取我看好的爱情，哪怕失败，也要留下一段值得一辈子怀念的美好，那才算是满意，你执君子之礼，我又不着急，我不相信还有别的什么女生会比我更漂亮，又懂你，还有我们这样的感情经历，现在我知道我在你心里已经有痕迹了，慢慢来，来，给我讲讲你这次出差的过程吧，我喜欢听。” 可能在控狗方面，杜雯确实是经验缺乏、眼高手低，但对待起自己的情感，游刃有余的没有给万长生半点压力。 甚至还很舒适。 这么漂亮出色的女孩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倾心，对任何男人来说都会有种油然而生的自我感觉良好。 这是生物本性决定的。 万长生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修行者，他只是还没体会过爱情的滋味。 但现在的感受肯定是舒适的，如沐春风那种。 所以看着眼前赏心悦目的笑颜，还是敞开心扉，把自己从坐飞机开始的感受，到看见大海，甚至连回来航班上遇见个姑娘画了十多张手部特写，都和盘托出，因为他是真知道杜雯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甚至也明白他连对方长什么样儿都没关心。 这样的相处的确轻松又开心。 只是笑得眼睛都眯成缝的杜杜，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万长生就无从知晓了。 71、是什么让人面目全非 但举报万长生的人，肯定和那个林建伟脱不了干系，这点几乎所有培训班的人都知道。 甚至连林建伟自己都不掩饰。 用付仕亮的话来说，林建伟本来的专业水平还是可以的，起码在整个培训班里面，他的素描和色彩都是很有特点的，经常被老师拿出来作为示范讲解。 当然这种事情在万长生出现以后就绝迹了。 绝迹得更多的，恐怕就是其他同学围坐在他周边讨教的感觉了。 好多东西就怕对比。 有了万长生的温和，就会发现林建伟那种耍酷显得很幼稚。 有了万长生的素描和速写，更会觉得林建伟的画还差点那个意思。 这种巨大的待遇反差下，林建伟有些不满、嫉妒甚至怨怼，那都是理所当然的。 本来万长生也觉得不相干，悠然独行的狮子老虎，根本就不会在意旁边的野狗狂吠。 可嫉妒到偷偷摸摸去举报，这就有点心理扭曲了。 还变本加厉。 万长生从闽建回来以后，照旧给大家上晚间速写课。 这次在闽建，看到那么多考生跟作品，肯定又有些新的体会。 考生们非常专注，却忽然看到林建伟挤开后面的学生，带着两个中青年男性走进来，后面还有戴着大盖帽的一男一女，散发着兴奋激动的脸上有些扭曲，迫不及待的高举着手机拍照摄像：“看见没！看见没，这么多人，这是上课吧……没有任何教学资质的人也能上课，还要收费，我们交了这么贵的学费，就是让这种没有资质的人来给我们上课吗？” 亢奋的声音有些大，肯定让挤得满满当当的教室里面，任何一个学生都听见了。 瞬间呆滞！ 真是齐刷刷的呆滞，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仅仅只有零点几秒，这几百人就突然爆发出各种口音的怒骂：“林建伟！你还是不是人！” “你自己不学，还不许别人学？！” “天底下居然有你这么自私的人……” “卧槽你玛，你个龟孙子怎么就知道玩这些阴的！” “林建伟，你特么学什么不好，学人举报，这是最卑鄙阴暗的！” “你这叫告密，你知道吗？你太没有人性了……” 男生女生都在骂，简直潮水般的怒骂。 可都无法让林建伟有哪怕半点羞愧，甚至得意洋洋的看着眼前这么多愤怒的脸，觉得大爽：“我是为你们好，教学是要有资质的，这种滥竽充数的家伙，误人子弟！一定要查查他有多少非法所得！” 杜雯不骂，她一点都不像个护着鸡仔的母鸡那样跳起来维护万长生，而是笑眯眯的靠坐在前排角落，这是大家不约而同每次都会给她留出来的座位，方便她看着万长生，有时候还要当助教，但更多时候是在旁边揶揄活跃气氛。 她的视线只时不时的从万长生那扫过，谁不遭遇点这种破事儿呢，她最在乎的不过是万长生怎么反应。 万长生也有点意外，或者说是难以置信，在观音庙周围没谁会这么对他，出来这么一两个月，万长生遇见的人也大多都很友善，或许这跟他的态度有关。 和善的人在意交往的人都不会恶毒到哪里去，特别是万长生这种性格，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根本就不屑于再有第二次接触。 所以他觉得整个世界还是蛮友善的。 这时候他根本就不看那两个举着手机也在拍照取证的中青年男性，更不看对方出示证件：“我们是文化事业局稽查科，接到群众举报……” 万长生只看着林建伟：“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林建伟哼哼哼的充满快感：“我是正当合法的举报！没有私人恩怨！” 刚刚安静下的补习生们再次哄闹。 “是没有私人恩怨！你就是嫉妒！” “你不就是喜欢前呼后拥，大家都来捧着你吗?万万来了，没人理你了，你就要去举报！小人！” “真是从来没见过心眼像你这么小的男人！” “他还能算是男人吗？就是个长不大的小毛孩！” 林建伟脸上有点阴晴不定，但还是咬牙切齿的注意到万长生脸上，真的像非要咬一口的野狗。 但万长生只反手对着人群轻轻压一下，就全体安静下来，就是有这么大的控场力量，那几个工作人员都吃惊了。 却听见万长生开口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你知道什么意思吗？你的父母没有教导过你，要做一个光明正大的人，堂堂正正的人，心怀坦荡的人，是他们的错，举报，我想确实是针对错误行为的一种正当合法手段，但你内心其实是知道我没错的，在场三百多名同学也知道我没错……对吗？” 杜雯听见万长生不带脏字的就问候了对方父母，就有点笑。 林建伟涨红脸刚想反驳，万长生却回头问了俩字，全场爆发出那种声嘶力竭的齐声怒吼：“没错！”“对！”“好！” 嗯，吼得是很凶悍，就是不整齐，大家不知为什么就哄笑了，刚才的愤怒都不见了，连忙在几个人的招呼下：“重来！重来，是没有错！1、2、3！” “没有错！” 这下声音简直震得楼板都在抖动！ 大家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一跳，立刻收声，然后开心的一起哈哈哈笑起来！ 跳梁小丑而已，在这样洪流般的齐声协力中显得是那么可笑又荒唐。 这让林建伟都情不自禁的抖了下，想反驳的话都给压回去。 万长生一直看着他眼睛的：“你觉得我的想法、审美、价值观跟你不同，你可以选择无视，如果我让你愤怒，让你不吐不快，你也可以找这样的机会，面对面站出来，用思想、语言和逻辑战胜我，而不是用举报的方式来，封住我的嘴，打碎我的牙，这种手段，很聪明，但是很坏，这还是你父母没把你教好，是他们的错。” 几百人的教室里面啊，鸦雀无声，真是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的样子。 连那几位工作人员都带着厌恶的表情看着那个已经有点猥琐扭曲的男生。 瞎子都看得出来什么叫做坦荡荡，什么叫常戚戚的巨大对比。 那个高大明亮的男生啊，恐怕会把身影映刻在好多补习生的心里。 因为万长生居然笑了：“喏，你的眼神是游离的、黯淡的、阴沉的，投机钻营的告密者，灵魂和心灵都是龌龊的，明亮的眼睛才能透视着心灵的坦荡……你配不上跟我说什么，走吧，免得大家忍不住想对你动手。” 林建伟的表情真的扭曲，本来还算修长帅气的身形，这会儿只有毒蛇般的阴冷，却又没有毒蛇那样的战斗力：“你……你！就是违法了，你跑不掉，学校也别想开了！” 所谓损人不利己，就是这种家伙，老子过不好，你们也别想好的无耻卑劣心态。 让补习生们出离愤怒了！ 几位工作人员脸上也无奈。 有举报就要处理不是？ 这里的负责人是谁？ 72、创作的源泉 大晚上的，老曹才不会跑到教室来浪费私人时间呢。 那两位戴着大盖帽的男女是工商部门的，他们本来正准备打电话联系注册负责人的。 万长生却面无表情的从讲台下面抽出来张劳务合同：“这是我的身份证跟合同，我是大美培训学校美术部的教务主任，行政管理人员不需要老师资质吧，我也有义务开会给大家说明考试中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是我的工作，难道也违规？” 看着他那淡然又无辜的表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同学们，轰然笑开来，还有人调皮的在喊：“万主任好！” 工作人员脸上都笑了，也和气的点点头，拿过劳务合同跟万长生的身份证一起拍照，再转身面对林建伟：“这是我们对你举报情况的处理意见，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问题就请在这里签字……” 这戏剧般的反转，让林建伟脸上扭曲的神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苍白得满头大汗都出来，还想垂死挣扎：“他……他就是在非法上课……” 不需要工作人员们说话，补习生们已经没了怒吼，现在到处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氛：“这怎么是上课呢！开会！” “哎哟，不能说是开会，非法集会也是不对滴，我们是饭后聚在这里聊天。” “对对对，你们怎么又在聊天啦？” “聊天不是上课吧……说考试时候不要睡懒觉迟到了，这算是上课吗？” 接着便是更难懂的话，什么“间歇性聊天”、“课间资源合理配置”、“教学任务调整与改革研讨”之类。 美术生其实都是很皮的，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教室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只有林建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巨尴尬的站在那里。 因为工商局那两人，公事公办的要他在表格上签字，而且得等他们把事情经过，处理意见都现场写好了再签。 也就等于放林建伟站在那被周围尽情的奚落。 哪怕是工作人员，也不乐意晚上七八点被投诉叫出来加班吧？ 文化事业局的签字简单些，但年纪比较大那个临走的时候，对着林建伟：“年轻人，我看你内心还是不服气的，但我觉得刚才那个年轻的主任说得很好，服气不服气，那都要用实力来说话，而不是搞盘外招，你这种心态，哪怕一时能获得好处，也不可能永远得好处，因为你的心思已经偏了。” 万长生真是连多看一眼都懒得，干脆让大家先散了去：“今天的……开会就到这里吧，大家回头多想想，有什么下次会议再说。” 然后自己就带头先走了，杜雯倒是意犹未尽的过来，凑近些观察林建伟的脸：“你知道你这样子很丑陋吗？这让我想起父辈们说的那些丑陋年代，世道变坏，就是从恶意举报开始的，你不是出于公心揭露错误，而是想坑人，你迟早会掉进大坑的。” 跟着杜雯的一群同学使劲鼓掌。 还有些人忍不住故意经过骂脏话，这特么本来两小时的课，硬生生被打断，谁开心啊。 嗯，可能唯一的开心就是可以同仇敌忾的痛骂这个家伙，也算是宣泄下过于紧张的备考情绪。 走到门口回头的万长生无奈，两人并肩回公寓的路上才说话：“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这种人就是坏，说了没用的。” 杜雯耸肩：“算是警告他，不要再做这种卑鄙的事情，趁早滚蛋！” 但显然大家错估了有些人的心理会扭曲到什么样儿。 第二天漫不经心的老曹压根儿就不问这种事。 谁知道林建伟也没有提出来转学转班。 其实这段时间的转学转班非常频繁！ 培训学校里面的气氛越发紧张浓厚，还不停的又有插班生进来。 不过这时候就不是当初万长生他们这种白板生了，基本上都是来自周边其他培训学校，甚至其他省市的专业生，相互整合调整，有些是老乡介绍过来，有些是培训老师介绍来，甚至还有各培训班之间的交叉互送，因为有些班可能侧重于某家独立校考的院校，考生们就开始逐渐集中。 大美肯定是在蜀川美术学院有口碑，陆陆续续又添了四五十个学生。 万长生听说这都是按照天数给学费的，他也听说好像学费中相当部分都会被介绍人提成拿走，培训学校这边实际上能拿到的学费并不多，主要还是得靠食宿费用来增收。 林建伟也没有从宿舍搬走，听丁晓鹏他们说，林建伟忽然就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白天跟着上课，下课就不见，直到晚上睡觉才回来。 脸上经常都带着越来越桀骜的不屑。 肯定没有从灵魂深处检讨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但万长生基本上不参与这种话题，专注在自己的绘画练习之外，就是真是以一个教务主任的身份，注意协助整个大美培训班带好速写。 其实他跟老曹之间，只是签了张合同来应付这件事，依旧还是按照课时费来结账。 可时光真的很快。 如果沉浸在自己感觉舒适的美好时光里面，甚至会觉得嗖一下就过去了。 万长生甚至有点惊奇，杜雯连自己十九岁的生日，都没有特别提醒，就是两个普通室友下课回公寓的路上才随口说起，然后顺便就在外面吃顿火锅。 杜雯很随意：“对我而言也只是个小小的纪念日，没什么特别，除了奶奶，别人都未见得会记得在意，而且从小看见我父亲在玩纪念日这事儿上特别溜，我就知道这种纪念日浪漫往往是做给人看的手段而已。” 万长生对这受到家庭影响的姑娘，眼神里面略有怜惜，就被杜雯轻易抓住：“如果说把下个月在蓉都的校考报名作为礼物送给我，你会不会吝啬呢？” 万长生当然只能点头了：“本来也说好要协助你考试的，那就去试试吧。” 杜雯心满意足的要走了万长生的身份证去做网上报名。 万长生也看见她的身份证上的确写着平京市地址，有点疑惑：“那你不是应该回平京去参加考试么？” 杜雯贼兮兮的挑眉笑下：“可我的学籍在蓉都，你别忘了，我家已经两代在教育部门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好像是为了过生日，杜雯上午去把头发剪短了些，齐肩中长发而已，主要是之前老喜欢束丸子头露出光光的白皙额头，现在变成有些刘海儿，万长生肯定觉得很新鲜。 习惯了她快两个月的形象，有点焕然一新的味道。 所以现在头发略微耷拉在额前这么挑眉一笑，说不出的俏丽潇洒。 万长生又想给她画张素描，或者拍个照来搞点什么创作，这是种喷薄欲出的创作欲望。 他还是只能忍着不要越雷池半步。 因为很容易被误会。 于是万长生从联考到去蓉都校考都交给了杜雯报名，他也习惯了这种周边事情让杜雯去弄。 蓉都作为那么大的省会，估计也还是有几所院校招生的。 万长生刻意的不让自己去打听知晓杜雯准备报考的学校，未来就装着不知道，一别两宽吧。 73、初试 进入十二月，苏琦冬有两次，讲师群里其他人有四次。 通过微信电话召唤万长生跟他们出去组队。 这种面临全国联考之前的时段，简直就是他们大肆捞金的黄金期。 组队威力更大，也更轻松，起码三个人一起出去，在机场、酒店没事也能斗斗地主不是？ 万长生坦荡的婉拒了，说自己正在准备应考。 苏琦冬很不见外的在群里揶揄：“你会考不上？帮你那很漂亮的女朋友备考才是主题吧？” 平日很商务风格，只有各种业务讯息的讲师群里顿时闹腾：“无图无真相！” “早就听说江州、蓉都那边的女孩子漂亮，照片！” 万长生一般不参与这种八卦话题。 但苏琦冬肯定是在机场候机或者等车，无聊得紧：“我听说那女孩子，十月份到培训班的时候，毫无基础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培训，你俩第一天就搬出去24小时全方位培训，这可是把白板生硬推着参加专业考试，要是真考上了，你这也太牛叉了吧？” 其他人终于恍然大悟：“卧槽，这得多漂亮，才让小万能投入到这种地步，换成培训费的话，我不收个五十万，都不敢接这种单子！” “五十万？我给你五十万，你帮我这边有个白痴新手辅导下？要求不高，能进联考线就行。” “呃，我随口说说而已，现在谁敢收这种钱打包票？要不你先把他的画给我看看。” “哈哈哈，你还是贪财，没可能！两个月时间，从零基础培训到能过联考线，除非这女生天赋异禀，我不相信！” 苏琦冬平心而论：“色彩色感很好，但素描和速写那就是生拉硬拽到现在这样儿很不错，真的是零基础？@万长生” 万长生老老实实回答：“零基础，10月13号来的，和我一样，绘画铅笔都不会拿，我是有国画白描基础，她是真一点都不会，所以我把素描和速写拆开做了全套的模拟辅导……” 不到十个人的国际艺考高端讲师群里，沉默了一会儿就炸了，有两三个之前基本上也和万长生类似不爱水群的讲师，都出来开口：“有没有刚开始的画作” “现在素描和色彩照片呢？” “速写就不用说了，你搞的素描模拟辅导步骤是怎么样的。” 万长生敏锐的把握到这是个占便宜的机会，赶紧找杜雯把她的画作整理了一些前前后后的照片，发到群里。 果然换来一堆中肯的点评。 要知道这帮家伙才是真的一句话一百块的那种惜字如金，除了在课堂上，下来都基本上不再讨论专业内容的。 毕竟大家都只是把这当成个业务，天天讲，讲得都要吐了！ 但万长生给了他们一个匪夷所思的信息。 如果有可能，真的会出现零基础的考生，在两个月突击里面搞定的？ 如果真有这样的案例：“我特么敢每年接几百个！知道吗，我们在各地讲学，遇见最多就是这种屁事儿，都事到临头了，学生家长才跟想起了似的，突然想来学美术，问三五个月能不能搞定，谁敢接啊！这个套路如果整理出来高价突击，绝对血赚！” “对对对，别说两个月，半年以内如果能突击成功，我们就能多赚多少钱，市场上绝对新增爆点！” “可是你们别忘了，24小时全方位培训，要满足这种培训的前提是漂亮，还得很漂亮！” 于是群里又只剩下一堆哈哈哈的大笑。 万长生怀疑这个八卦肯定是老曹给苏琦冬说的。 学美术的看来都很崇尚美啊。 但现在讲师们都把万长生形容得好像在憋大招，都想一起看看最后杜雯和他到底能考出什么成绩。 因为万长生这种零西洋绘画基础的案例，也确实可以吹嘘，这点跟那位钱总都有一样的眼光。 巡讲导师，就是要会包装能吹嘘。 顺便锲而不舍的问万长生要女朋友照片。 万长生只说这女生忙着备考，不拍照。 杜雯也确实很投入的在疯狂冲击。 有时候感觉她每天调戏逗万长生几句，都是难得的放松，所有时间都用在了画画练习上面。 早上六点半起来，能一直坚持到晚上十一点睡觉。 她也确实成为万长生建立自身信心的一杆旗帜。 这么毫无基础的女孩子，只要自身够努力配合，也能一点一滴的看着出效果。 万长生就像在打造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一样，精心雕琢。 培训班上的其他同学对这俩早就麻木了，看着杜雯每天都在进步的一点点靠近他们，色彩和速写还有弯道超车的领先身位。 于是出奇的整个班居然没有一个人转班！ 包括那个越来越形单影只的林建伟，整个大美培训学校的美术生们没有任何人转走到别的培训校去整合。 老曹都承认，这跟万长生每周开三次晚上速写课有很大关系。 免费提供给学生们立竿见影的提升环节。 光是关于手型的速写细节，万长生都能凑出两节课来给大家强化梳理。 对于一共三科的专业考试，有时候这就是要命的几分增长。 谁都不愿放弃。 在这样的气氛下，12月上旬，万长生和杜雯，终于跟三百多位大美培训学校的补习生一起，开始参加全国统考。 老曹调了近十辆大巴车，提前一天，把几百号学生统一拉到考场那边现场确认身份、熟悉环境。 万长生纯粹是练手，顺带陪着杜雯督阵。 黄敏就坐在旁边还给杜雯减压：“对于大多数这种全国统考的院校来说，这仅仅是一张专业准考证，只要达到了一个专业合格标准，就可以拿到参加高考的通知书，未来录取时候，专业成绩基本没什么用，跟其他文理科大学高考招生一样，看那个六月份高考的文化成绩从高到低录取。” 万长生给杜雯设定的就是走这条路，也是最现实可行的，她那点强化突击起来的专业基础，只要冲过这个坎儿，剩下都是进入高校以后再弥补的事情了，根本不用考虑老曹说的那种专业美术学院没后劲的问题。 现在很多综合性大学都有美术专业，建筑设计、广告设计、装修设计、师范美术老师甚至舞台美术等等都在这个范畴，艺术考试只是敲门砖，关键还是看高考分。 杜雯只是笑笑点头。 付仕亮他们则在给万长生普及：“所谓的九大、十大美术学院校考招生，那就是另一回事，专业考试完了以后拿到通知书去参加高考，高考过了院校定的文化分数线以后，那是看专业成绩从高到低录取的！” 这有本质的区别。 专业美术学院要录取的都是专业尽可能好的那一拨人。 所以万长生打心眼里认定杜雯参加校考就是想蹭着跟自己玩儿。 在家被亲戚们浮夸的崇拜，现在又被杜雯成天逗着说喜欢，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自恋了。 而这次全国艺术统考的江州考点，就在两所有师范专业的大学跟蜀川美术学院分别设立。 也是到这个时候，万长生才知道蜀川美术学院还有个面积更大的新校区在大学城那边，他这种矢志专一的要考取一家院校，却从来没有去学校内部朝圣的做法，也算是极为罕见。 万长生也根本没有到处巡游看看美术学院，只是诧异：“啊？我俩是分开的考试位？” 杜雯已经是日常操作：“哎哟，现在都形影不离的舍不得我？多新鲜，你以为考试还跟在家里似的可以随便让你凑我旁边？” 听见这戴着口罩的美女揶揄，浩浩荡荡的考生们都忍不住打量这个高大的男生，羡慕又摇头。 万长生从回去的路上一直到公寓，简直有点唠叨加焦虑：“那素描整个步骤你不会乱吧？独立操作有没有问题？速写不要一开始就大大咧咧的，一共只有半小时的速写时间，容不得错误……” 杜雯都不耐烦了：“闭嘴！喜欢我就说出来，别叽叽歪歪的影响我考试！” 万长生马上闭嘴。 74、诡迹 就像高考一样，最后的考试前也会休息一天，杜雯则形容是给死刑犯行刑前吃顿好的。 万长生认真的帮杜雯把德国铅笔都全部削好。 杜雯投桃报李的帮他把颜料挤得满满当当。 除了极少数自命不凡的尖子生，几乎所有艺术补习生都会参加这种兜底的全国联考，相对这个门槛是最低的，哪怕后面的校考出现闪失，也大概率的都会通过这个联考拿到高考准考证。 那样最差也能根据自己的文化底子，选择相应的普通高校美术专业，二本的几率很大。 这就是现在艺考越来越热门的原因，给了孩子一条不那么艰辛的专业道路。 所以目标大多在蜀川美术学院的大美培训学校补习生们，走进考场时候挺轻松。 还全体集中在美术学院考点的校门边合影。 杜雯也难得的把口罩摘下来，和万长生并肩站在人群正中央。 整个培训班的同学们都承认，这一对儿就是全班的明星。 杜雯还心情很好的接受了很多同学单独合影的要求。 唯独万长生表情绷得比较紧。 大家都知道他是忧心女朋友的发挥，因为从杜雯来到培训班的第一天起，几乎她所有的习作都是坐在万长生身边进行的。 万长生简直有点后悔，自己千算万算，算掉了应该早早的让杜雯适应独立绘画的状况。 虽然他也知道遵守考场规矩，不可能在考试时候给杜雯交头接耳的指导，但两人挨着坐，让杜雯能有迹可循的跟随自己节奏，这是万长生从一开始就确定的基本方案。 谁知道完全不是这样。 付仕亮安慰他：黄敏跟她一个考室其实还是应该到现场来确认考生信息，好像就基本能控制座位靠得近些，提前在认就很容易被打乱了随机安排。 丁晓鹏小声：林建伟就现场确认的，居然跟万万一个考室，难道他这时候还想搞事？ 万长生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回到自身：你速写的时候简练点，形象挺拔些肯定会好很多，晓鹏你就要收敛些，少用侧锋 俩前室友频频点头，付仕亮还伸手邀约：鼓个劲？ 结果周围争先恐后的很快抓了几十只手进来，不少目光还看万长生，好像在期待他说什么。 可能这就是万长生当了一个月速写老师的后果影响吧，特别是从那次被林建伟举报以后，整个美术培训班好像都和谐了很多。 万长生想想：这次只是演习！放宽心态尽量发挥，然后我们再总结经验教训，到校考的时候考出更好的成绩！ 本来大家同是考生处在相互竞争的关系，平时很多学生几乎不和其他人交流，这会儿居然有点感动，跟随付仕亮摆动的手一起重重摇几下，七嘴八舌的尽量想统一：加油！感恩！努力！演习 然后又被这零乱的喊声恶心得哈哈大笑。 杜雯为中心的一群女生站在旁边，俨然一副把她当师母大嫂看的态度：万万确实很正能量，能带动男生哦，我都有点感动了！ 要不我们结业前还是搞个联欢晚会吧？ 时间这么紧，怕是来不及。 杜雯严肃：这个时候哪里还有精力搞联欢？明天我俩去蓉都，准备14号的蓉都考点校考，还有哪些人报名了的，尽量一起。 女生们赶紧也七嘴八舌，敢去的没几个，说是到处考一圈，那都是要时间的，一处考点前后三四天时间，跑几家考点，这一个月就晃过去了，大多数人还是联考打底，再选择两三处重点攻打的美术院校校考，就是最切实可行的方案。 八点不到，大家已经分开走进考场，人数多得让万长生吃惊，单单这里三五千人都是应该有的。 远远的和杜雯对了下眼神，仿佛看到的不再是那个从旋涡里面伸出来的手，杜雯还俏皮的对他做了个打一枪的手势，嘟嘴吹枪口呢！ 万长生勉强笑笑。 因为他觉得这是杜雯最重要的考试，校考对她来说真的稍微好高骛远了些。 八点半开始素描考试，三小时的石膏头像，万长生坐那一个半小时就打印完毕，杜雯不在身边，他就毫无顾忌的唰唰唰，搞完以后还有点不习惯的抬头左右看看。 结果发现林建伟隔着小半个考室居然也在看他。 万长生点头笑笑，他不在意对方那种非常阴沉的目光。 最后还剩半小时的时候，万长生终于没忍住提前交卷，监考老师都有点诧异，居然不知道这专业考试提前交卷的应该让他出去还是干嘛。 因为十一点半结束素描以后只给十分钟休息上厕所的时间，马上开始速写考试，原座原位呢。 万长生只好抱着手臂靠在教室外无所事事的哪也去不了，有点后悔还不如在里面起码有个座儿。 结果居然看见老童跟几个看着就很大佬的人物在楼道上晃悠着经过。 瞥见万长生孤零零的站在考室外，顿了顿，忍住了过来打招呼，只是远远点个头，走了。 半小时的速写，两张人物照片照着画而已，万长生更是在五六分钟就画完，这次耐住性子，捏了手指坐到最后，还得忍住指点旁边考生速写的冲动！ 这一个多月他教速写已经教得有点魔怔了。 睁眼闭眼都是杜雯的速写，到了教室更是铺天盖地的各种考生速写。 反过来其实也让万长生的白描，更添加了很多适合考试的特征。 也算是种另类的提高学习。 十二点过十分全体出场，十多分钟以后，万长生才终于看见杜雯：怎么样？素描和速写完成得如何？ 杜雯面无表情，当然口罩遮住了大部分表情，主要是眼神冷漠：好又怎么样，坏又怎么样，反正你还不是巴不得我早点走远些！ 万长生无语，内心肯定有点惭愧，两个人之间的情绪不对等这是明摆着的。 这两天杜雯脾气都有点不太好，那也是理所当然。 黄敏在旁边欲言又止。 老曹堂堂的美术学院专业老师，就因为牵头搞了培训班，中午时候还得操心补习生们的午餐，培训校的办公室主任文员几个常任辅导老师跟后勤大妈大叔全员出动，召集大家发盒饭，因为两点就要开始下午的色彩考试，一个多点小时时间，万一有人到宾馆开房睡觉过了头，又或者人生地不熟的迷了路咋办？ 还有自己找地方吃饭，要是拉肚子怎么办？ 全都集中在大巴车停车场边吃盒饭吧，吃了还能顺便在车上打个盹。 收了钱那就要考虑这么多破事儿，老曹端着盒饭的时候给万长生吐槽，简直有点后悔来搞培训校，最烦就是考试时候。 万长生心不在焉的看杜雯只冷冷的拨了两三口饭，她其实有点锦衣玉食的娇贵。 想去给她买个酸奶，又觉得是不是痕迹太重。 忍了。 大多数第一次参考的艺考生还是兴奋的，跟普通文化考试完了以后对答案似的，相互交头接耳讨论今天的发挥。 但万长生已经被归结到了老师的范畴，没几个敢过来随便打扰他跟老曹他们说话。 陆涛还羡慕万长生搭上了苏琦冬的船，全国巡讲赚得可不是一般般啊。 万长生心里这会儿其实已经有点淡淡的忧伤了。 决定接下来几天把杜雯照顾好。 他几乎都忘了杜雯就来自蓉都吧？ 75、傻子 因为大多数同校的补习生们都是把全国联考当成练习。 所以下午的色彩考试也波澜不惊，只听说有考室出现了争夺考位的情况，这让万长生有点纳闷，考题不是用文字指定了一堆东西，要求画成蓝灰色调么，这坐在哪个座位有啥区别？ 两年多没有经历考试的万长生还觉得有点新鲜，轻描淡写的画完水彩提前出场，因为杜雯开考前请曹老师统计下有多少人要去蓉都备考的，如果人数够多，不如直接在这里凑一车就从高速路过去了，免得返回城区又出来。 结果见到老曹耸肩：“就七八个人，你去考这个学校干嘛？你的高考文化成绩很好么，都毕业两年了。” 万长生居然到现在才问：“是什么学校？杜雯要去考，我只是陪着协助她。” 老曹好像在看怪物：“清京大学在全国的十多个考点之一……你不知道？” 万长生吃惊到嘴都合不拢：“清京还招美术生？真……” 他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平大、清京，这是全中国唯二最牛叉的两所高校。 就像全国老百姓提到帅哥都会说刘德华老师一样，提到全国大学的最高巅峰，肯定就是这两家，绝无争论。 万长生怎么都想不到清京居然也有美术专业，这就跟听说刘德华还是个著名钢琴家似的。 陆涛在旁边都无语：“中央直属的美术学院就两所，平京美术学院，另外一所是平京工艺美术学院，十多年前并到清京大学里面，叫做清京美术学院，虽然只是个二级学院，但却拥有完全不亚于所有省级美术学院的实力，而且挂了清京的牌子就更了不得了，你有兴趣去考这学校？那可比蜀美难得多！” 清京、平大，如果当年万长生的高考成绩能到这种学校，估计他也舍不得弃学。 这几乎是全国高考的顶尖所在，就跟少林武当似的，报上名头就够让人抖一抖了。 杜雯居然想去考这所学院？ 万长生内心有点震撼，他知道杜雯心气儿高，但是高到这种程度。 那就让他挺佩服了。 果然，等杜雯他们出来，几位准备去蓉都参加清京校考的学生都集合上，基本都得回去整理收拾行李，明天晚上之类再搭乘高铁去蓉都，后天才现场确认跟熟悉考场呢。 杜雯就继续冷着脸：“那行吧，我们现在打车过去，回头考场见，走了！” 全体培训班的考生和老师们都有点楞。 江州到蓉都三百公里，大学城确实在这条高速路上二三十公里的位置，但返回市区坐高铁也就一百来块钱，打车过去怕不得一两千。 关键是今天都来考试的啊，除了画具什么都没带，就这么走了？ 但杜雯的表情让万长生都不敢多问，告别这边师生随便叫了辆出租车出发，杜雯还叫万长生跟她一起坐在后面整理两人携带的画具。 可随着出租车在高速路上疾驰，万长生小心翼翼的发现杜雯眼角好像蕴含着笑：“考得……还不错？” 杜雯声音还是冷冷的：“我怎么知道，还不是要等着打分以后才能看见，什么时候能上网查询？” 万长生打听过：“十天左右吧……这边考点地址在哪里？” 杜雯用嘴角吐了个大学名称，万长生赶紧摸出自己的手机来查地图，这都是他去闽建出差时候跟苏琦冬学的。 然后惊奇的发现：“哎哟，要路过我家！” 也不算是刚好路过，得从高速路拐个弯二三十公里。 杜雯斜眼：“想回去看你的青梅竹马？” 万长生滞一下：“我有两个月没看见母亲了。” 杜雯的口罩动了动但没继续说话。 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的万长生，看着导航地图上一点点接近家乡，还是有点想念，近乡情怯的复杂感受有了。 杜雯佯装心软：“好吧好吧，回去看一下？” 万长生叹口气：“算了，这边要备考，就这么两三天的时间做准备，你今天的感受怎么样，到底有没有哪些需要调整的。” 杜雯忍住表情，甚至得用不耐烦来掩盖：“那就回江州的时候去看看吧，考完就没事了。” 万长生怦然心动：“主要是……亲戚太多，回去一时半会儿都得不到清净，白白耽误时间。” 但参加完清京大学的校考回程，稍微休息下或者住一晚都不碍事了吧。 杜雯一个多月的步步挖坑，还能掩饰得像是好心出主意：“你笨啊，不会提前给母亲打个电话，约到镇上、市里的什么地方见面，不要在亲戚朋友很多的乡里啊。” 万长生顿时觉得此计甚妙：“对对对，我现在就打个电话……” 杜雯不动声色的转头看外面，听万长生跟他母亲煲了快一小时的电话粥，明显是孙二娘想去打牌了，敷衍情真意切的儿子：“那去省城帮我带点好的面膜回来，你三婶在做微商，成天给我们推荐面膜，我怕是假货，你买点好的回来比较下。” 这又触碰到了万长生的社会盲区，挂了电话自然也看不到他妈那边奸诈的诡笑。 只好期期艾艾的问杜雯懂不懂买哪种面膜，平时在公寓，三天两头还是看见杜雯把自己脸上敷得跟个吊死鬼一样。 杜雯趁机拿腔拿调：“你妈年龄多少、皮肤偏油性还是干性，黄褐斑多吗，皱纹呢，法令纹和眼袋怎么样？” 一连串的专业术语绝对比她画人脸素描时候还精确，逼得万长生只好在杜雯的指导下翻开微信，找到他妈的朋友圈，失望的发现尽是些麻将战况！ 杜雯明显很享受这种调教，舒适的把自己靠在椅背上：“你不会现在就直接问你妈自拍张面部照片？” 万长生恍然，感觉他在观音庙前面的驾轻就熟，绘画领域的挥洒自如，这会儿智商丢得有些厉害，实在是对于现代城里人熟悉的这些手机应用很陌生。 好不容易抵挡住孙二娘狐疑的反问，对话好多句才绕着圈子要来母亲的自拍大头照。 杜雯轻描淡写的看眼：“好吧，我知道了。” 想到过几天就能看见母亲，万长生还是很高兴的，把手机揣兜里还拍了两下，闭目养神两分钟，又想起来询问：“你最终就是决定尝试下清京美院？就因为它是平京的，你可能会享受到一些政策？” 杜雯在口罩下悄悄做个鬼脸：“算是吧，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给父亲说过我要转美术，你得知道在很多人陈旧的思维里面，学美术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旁门左道，蜀川美术学院对我父亲来说可能会不屑一顾，但清京大学的名头就太响亮了，完全能压住他对我擅自改换专业的不满，你觉得呢？” 万长生认真的想了想，承认杜雯的思路确实大开大合：“不过他们告诉我，清京美院的专业考试难度远胜于蜀川美院，你这越级挑战可也越得太多了！” 杜雯做个得意的表情，转头却暗自叹口气。 她哪里是想考清京美术学院啊？ 这傻子。 76、命运是可以靠自己改变的 万长生也发现了这个苗头。 三个小时左右抵达蓉都省城以后，杜雯完全没有面临考试的紧迫感，驾轻就熟的找了家高级酒店开了间行政套房，放下仅有的那点画具，立刻兴致勃勃的带了万长生逛街！ 这是一个紧锣密鼓准备参加专业校考的样子吗？ 杜雯还振振有词：“这几天就算不换外套，内衣也不换吗？卸妆水总得要吧？还有睡衣呢，我可不穿酒店里面的睡衣！” 万长生头疼：“新买的还不是不见得干净。” 杜雯哼哼俏笑：“那晚上我就来教你怎么洗睡衣咯。” 结果买的主要是万长生的衣物，杜雯还感叹蓉都的时尚潮流果然比江州要在线得多。 赶着在购物中心关门前忙完这一波，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两人才来得及吃晚饭。 又是杜雯轻车熟路的的带着万长生品尝地道的蓉都美食，可能真是饿了，鱼香肉丝让万长生狠狠的刨了两碗饭，这下总有力气做正事了吧？ 可拎着大包小包回了酒店，万长生刚想谈谈今天的考题。 杜雯已经把今天刚买的丝绸睡裙拿出来了，吊带有蕾丝边的那种，在装饰豪华的干湿分区卫生间洗手盆里放满热水浸泡，十指芊芊的只用指甲捻着，哪像个洗衣服的，但倒进洗手液、沐浴液的仔细，又像是在做化学实验，最后把双手给万长生看：“没买护手霜，也没有家里的橡胶手套，帮我清洗下呗？” 面对这洁白无瑕的富家小姐玉指，万长生还能说什么呢，平时在公寓，杜雯光是护理面部和手都能慢悠悠的晃荡大半小时。 这会儿只能伸手胡乱的把那轻薄的衣裳滤水清洗，头都扭开那种。 因为杜雯笑眯眯的靠在门边当监工，不知道给手上涂抹什么：“明天再去给你妈买面膜，其实我觉得顺便再买点修护套装，你妈的鱼尾纹和法令纹都该保养了。” 万长生仿佛被点中了软肋：“有这个必要么？我们乡下也没给谁看……” 杜雯鄙视：“你认为你妈就没有资格美丽了？在她这个年纪依旧应该享受爱情和关怀，你认为她应该给你爸守寡一辈子？” 万长生顿时觉得洗洗睡衣都不算什么了，有点呐呐：“我……当然想我妈过得幸福，但我们乡下规矩有点多，很多叔伯长辈也看着，婆姨妯娌的更是闲言碎语很多。” 杜雯摊手：“那就接出来生活啊，我说过，万长生你回不去了，你看看你才出来两个月，你的性格、人品还有积攒的实力，让你如鱼得水，你会慢慢的开辟自己新天地，那乡下最多不过是你叶落归根时候的省亲去处，努力奋斗改变你母亲的命运，让她不用只沉迷在麻将里面生活，这才是做孝子的正确思路。” 万长生不知不觉的已经把那淡蓝色的小绸缎洗净拧干，因为他的内心确认杜雯说得是对的。 孙二娘在观音庙不可能再改嫁，背后牵扯的利益还有说闲话的人太多了，碑林里面那些贞节牌坊更多。 但万一她愿意出来到城市里面过自由自在的新生活，如果能让母亲多个选择呢？ 万长生一直都认为老祖宗的东西，有些有道理，但有些已经过时甚至是有害的，那就应该摒弃。 所以思忖着点头，轻轻抖开手里的东西：“晾哪？” 杜雯侧身擦过，带着股好闻的馨香指点台子下：“有衣架挂上，然后拿电吹风帮我吹干，待会儿要穿的。” 看着手里这不大点面料，万长生刚想推脱，杜雯又把手给他看：“干燥是皮肤保养的大敌，你妈估计也得买点手部护理，她底子其实非常好，但肯定这些年没怎么科学保养，得抓紧时间跟衰老作斗争了。” 万长生只好乖乖的坐在那吹干。 还好这轻薄的面料很容易干，可杜雯又要求顺着方向来，不然会皱！ 恁的这么多要求！ 万长生隐约觉得是个圈套了，杜雯马上开始跟他讨论今天的考试。 气氛啊，始终在杜杜的掌控中！ 开一间房的时候，万长生还觉得没什么，在公寓两人不是同住一起嘛。 可真待在这豪华舒适的套房里面，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感觉就是不同，环境真的能影响心情。 还好杜雯不疾不徐，更不会用什么流鼻血的招式来吸引万长生。 最后提着干爽的新睡裙进卧室睡觉了，睡沙发上的万长生脑海里面再心无旁骛，也稍微翻了几下烧饼。 第二天一早依旧是杜雯比他先起来，但蹑手蹑脚经过外间的时候，还是把万长生惊醒了：“你要出去么？” 杜雯眼珠子转转：“我去拿点东西，待会儿就回来，等我一起吃早饭。” 万长生想可能是女生不方便说的什么，嗯嗯的也觉得自己在客厅能被回避下更自在。 不过等他洗了澡换上昨晚洗了晾干的新衣裳，又画了张素描才接到杜雯的电话下楼。 发现她居然开了辆双门小车在酒店大门口！ 上面银色，下半截是淡蓝色的那种小巧玲珑可爱车车，不是跑车却更符合杜雯的年龄特征。 万长生对车辆不怎么熟悉，除了认得奥迪车标，对型号一无所知，但能想起来：“你……回家开的车？” 杜雯点头：“对啊，我还顺便回家拿了些衣服、日用品，考完以后我们直接开车回江州啊，我说了有个车就方便些，现在我带你去买面膜，赶紧上车吧。” 鉴于酒店门口清晨的车水马龙，后面排着的车辆已经不客气的在闪灯了。 万长生赶紧跳上副驾驶，也注意到后面乱七八糟的堆了不少衣服外套，甚至还有靴子、高跟鞋！ 他终于反应过来，脑海里面好像隐约抓到点什么：“你……你……” 杜雯已经娴熟的把车汇入大道：“我什么我，起码还有一个月的生活学习，我预定的也只是待到这两天就该回来了，多待些日子好多东西都要带上，蜀川美术学院一月中旬考，二月上旬春节，我还能顺便把你送回家呢，多方便，你有驾照没？” 万长生服气：“你真是为了考清美才来蓉都，还是别的原因？” 一直都听她提到买个车，现在终于如愿以偿的要把车开回江州去了！ 杜雯笑笑：“你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我说过我会认真对待，并且让你心甘情愿的喜欢上我。” 万长生苦笑：“你们城里人套路太深了，我想回农村！” 杜雯哈哈：“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农村人，先说好，你这段赚了有两三万吧，给你妈买保养品心疼不？” 老曹还是按照每次速写晚课的时间段给了万长生结账的，加上出差和那整周速写课的五千块，更有一万块的润笔红包，这一个月的确没少赚。 小富即安的万长生，对保养品的概念还停留在宝宝霜、擦香香的地步，震惊：“要多少钱？” 换杜雯苦口婆心：“这是你第一次在外面赚钱吧……” 万长生打断：“没有，我从小就在观音庙前面摆摊赚钱了，你这是什么保养品，要多少钱？” 杜雯忍住笑：“那我们就说你到外面来赚了钱，该不该孝敬母亲嘛！” 在观音庙前面那么鬼精灵的万长生，在杜雯这里处处受制，关键他还老感觉杜杜说得对：“该……可是……” 杜雯还煽情：“你母亲辛苦这么些年把你拉扯大，你知道女人有多么艰难吗，特别是单亲妈妈……” 听说现在考播音表演专业的声调最擅长的就是把人说哭。 万长生惭愧得一败涂地：“买买买！” 77、倨傲 如果不是已经和杜雯合租两个月，相互熟悉到跟男女朋友都差不多了。 万长生真怀疑自己遇见了黑店的托儿！ 三十毫升有多少！一百毫升有多少！ 一两杯白酒的份量，这还算多的！ 其中还有五毫升、十五毫升的小瓶，抿一口就没了的感觉，一共五瓶的修护套装三千块！ 这还是杜雯拿着什么vip卡打折以后的价格。 万长生终于明白，漂亮就意味着得用钱来维持的真理。 杜雯选的面膜不是那种摊开贴脸上的，而是用个小刷子轻轻刷到脸上的膏状，五十毫升，两千块！ 她说相比一张几百块的好面膜，这种可以有的放矢的反而更划算。 万长生曾经觉得那些好酒真的贵，现在跟这比起来简直就是地摊货！ 好歹那几千块有一斤白酒啊。 这里就巴掌大的丁点一小瓶，大部分的重量都是瓶子。 杜雯看着万长生苍白的脸：“你放心，你赚钱只要给你妈买保养品就够了，我有信心自己赚自己的。” 柜姐尽量不流露出怜悯的眼神看待这男生。 万长生只能咬咬牙：“出差一天就能赚一瓶，也行！” 杜雯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躲在你那个小地方，看着你妈满脸皱纹的老去，和让她漂漂亮亮的跟亲戚显摆这都是儿子给她孝敬的，你愿意选哪个？” 万长生肯定选后者。 那就眼霜再买点，凝霜、乳霜、柔肤水、爽肤水又凑点，万长生自己赚的教学收入就差不多了。 这让他差点掏出手机问问苏琦冬最近蓉都有什么活儿没！ 捧着不大的袋子回到车上，万长生第一次感受到了金钱的压力。 他不是没钱，是没这么花过钱。 但还是记得中午主动说请吃饭感谢杜雯，因为万长生知道这下孙二娘肯定会在家里好好显摆些日子了。 真正的大牌产品家里人都会上网查价格啊。 在这上面花钱，总比打牌好。 杜雯也没延续这种奢侈消费档次，路边冷锅串串也能和万长生吃得不亦乐乎。 饭后万长生终于能跟她提出：“咱们回酒店画画吧。” 杜雯点头同意，但要万长生把车后面她的衣服都给抱上去，因为后备厢里还有口乱糟糟的箱子，看得出来她回家拿这些东西非常匆忙，基本上就是塞在后座尾箱里。 万长生只好脱下自己的外套做了个包袱，厚着脸皮穿过到处都是高档人的五星级酒店大堂，门童想帮他代劳的，万长生还不习惯享受这种服侍。 可显然回到蓉都自己的大本营，杜雯就比在江州那个旮旯嗨得多。 下午和万长生把昨天的考试全面复盘，主要是素描和速写详细的走走，色彩大概示意下，她就忙着收工外出吃晚饭。 有特色的什么兔子肉，让万长生又喝了两杯。 吃过以后再要求随便找个地方坐坐，说是练速写。 万长生哪怕在江州没怎么逛，也发现蓉都的夜晚要有情调得多，不像江州放眼看去尽是猜拳闹腾的火锅馆，这里连个普通的住宅街区都能毗邻一串各色酒吧、咖啡厅，而且是气氛相当优雅浪漫的那种。 杜雯就像在夜色中格外美丽绽放的妖冶花朵，哪怕戴着口罩也是回头率挺高的身影。 昨天新买的宽大户外夹克，红白横条的立领，搭配黑色细腿牛仔裤和红白相间的高帮运动鞋，看着就是有种时髦又休闲的气息，而且还隐隐的和万长生穿的灰绿色户外夹克匹配。 这一回，微醺的万长生终于没忍住，从夹克兜里掏出来小速写本和铅笔头，坐在酒吧高脚凳上，尽情勾勒杜雯的身形。 一条腿蹬在脚下，一条腿伸直，摘了口罩面露轻笑。 确实美丽。 最能激发艺术灵感的那种。 万长生简直有些忘我的一张接一张画！ 这跟用相机拍摄是完全不一样的。 杜雯也配合的改变不同姿态，摘了头上的红色绒帽，或者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卫衣。 相比跟老曹、老童、赵磊磊他们在酒吧里面，万长生那时完全处于一个倾听者的角度，大多数时候都一言不发的笑呵呵。 但现在他可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来打扰。 因为杜雯知道他在干嘛，偶有好奇的目光过来，都被她示意远离。 这种情调酒吧感觉没有那种社会人的蛮横不讲理，文质彬彬的居多。 所以到后来杜雯索性找店家要来纸笔，也开始对万长生画速写。 这也算是教学练习嘛。 万长生心安理得的跟杜雯在酒吧里坐到半夜十一点才回去。 差不多画了有二三十张手稿！ 杜雯喝了酒的脸蛋红扑扑，挽着万长生步行走出酒吧街，车就扔在这里明天再过来开了。 万长生自己晚上喝得不多，但这街面上走出来各色人等还是比较杂乱，保护好杜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到了酒店从出租车上下来，他也还扶着杜雯的手臂。 两人跟任何情侣没什么两样的穿过大堂，杜雯几乎就眯着眼倚在他怀里装沉醉。 站在富丽堂皇的电梯间，叮咚一声等开了门，一位梳着整齐背头的儒雅中年西服男人，挽着年轻漂亮的丰满女子迈步出来，然后就定住了。 万长生清晰的注意到对方眼光停留在杜雯脸上，接着勃然动怒的挥手！ 他当然一把就抓住了！ 那猛然会动的手臂可能只感觉自己被铁钳子给夹住了吧。 惯性动能啥都没有的猛然刹车，还不敢置信的挣扎几下，都纹丝不动！ 终于抬眼看想万长生，充满震慑力的低吼：“放开手！你这个小混蛋！” 杜雯也终于睁眼看了，万长生扶着她的手臂明显感觉到有紧张哆嗦下，但瞬间就紧绷稳定下来：“爸！怎么会遇到你啊……” 万长生从五官特征上就有了八九分的把握，但对对方怒气值没把握，所以手没放，只是稍微送开点空间不紧箍。 杜先生简直怒吼：“你在干什么？！” 杜雯尽量轻松：“你在干什么，我就在干什么。” 那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子似乎有点赶时间，快速的看了看手机。 所以万长生开口：“杜叔叔，要不我们就在这旁边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说？杜雯是来参加……清京大学考试的，昨天她刚刚参加完全国联考，我们只……” 边说边观察对方神情，觉得好像随着清京大学四个字出来，确实有缓和情绪的兆头，所以放开了手。 但却被杜雯斩钉截铁：“这俩月我们都同居在一起，要不要谈一下？” 万长生发现杜先生又有勃然大怒的趋势，刚要说话，杜雯已经直接跳到他身后躲起来，从远边探头：“我已经放弃学表演了，我不想当个花瓶，也不想靠脸吃饭，我在学美术！我很有天赋……” 杜先生果然是从愤怒迅速转变成了不屑：“呵，画画？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在画画上体现过天赋？” 万长生被动的护着杜雯，主要是观察到那位女士确实不感兴趣的东张西望，就推着杜雯往后退：“那边有个咖啡座，请坐下来谈谈吧。” 故意拉开的距离，果然让那位女士抓紧时间在杜先生耳边低语几句，就匆匆转身出去。 从之前有点尴尬的场面，被缓解到简单的对话。 杜先生再走过来的时候，表情就平静很多了，但那种倨傲显然是针对万长生，和美术行业的。 78、风流才子小鸳鸯 疏不间亲的道理，万长生很明白。 这是人家父女之间的事情，自己一个外人别掺和。 按照乡下的态度，人家当爹的真挥手打女儿，自己都没有立场去打岔。 但杜雯不松手，紧紧的抱着他胳膊，随时注意把万长生隔离在自己和父亲之间，所以万长生想想那就一起吧。 这时候他已经无从考虑这到底是偶遇，还是杜雯非要来蓉都参加考试的真实目的了。 坐在那一声不吭，看侍者给每位先端上白水来，杜雯飞快的点了三样，从自己的兜里摸出酒吧信笺，还有万长生兜里的小速写本翻开推过去：两三个月以前，我是丝毫美术基础都没有的外行，但自从认识他，我们住到一起之后，是他辅导我快速强化达到能够参加全国艺术联考的水平，昨天我们参加了面对全国普通高校美术专业的联考，今天到蓉都来，是因为明天有清京大学美术学院的自主校考分考场在这里安排，考完我们又要赶回江州参加蜀川美术学院的校考，接下来还有浙杭的国立美术学院平京美术学院等好几所著名美术学院 万长生能听出来杜雯这话里真真假假。 可怎么把自己描述得像个风流才子？ 杜先生的脸上始终带着讥讽的笑容，话说杜雯那种漠然沉郁的气质，就有几分跟这沾边。 目光在那些速写上也没停留多久：蜀川美术学院算什么，省级院校罢了，国立美术学院都不算啥，也就清京大学听着还行，你有把握吗？ 杜雯把功劳全都推到风流才子身上：都是他在手把手的教我。 杜先生脸上讥讽的意味更浓，显然对风流才子如此殷勤教导的动机很清楚，所以完全忽视他的存在：你有几分把握？ 杜雯坚定：他陪着我，我就有把握，今年考不上明年继续考，很多人培训了两三年，我只学了两个月，但已经能超过很多人了！ 杜先生始终没有正眼看万长生，好像迅速下定决心的站起身，整整西装：走吧，跟我回家，我明天了解下情况。 明显带着官腔。 没想到杜雯抱着万长生的手臂摇头：不了，明天就要到考场，我们还有准备工作要做，你先回去休息吧。 杜先生毫不动气了，只是稍微皱皱眉，指指万长生，带着非常浓重的警告意味，随手拿了张杜雯的信笺转身走了。 这会儿侍者才把三杯饮品端上来。 万长生想问能不能退的，但觉得有点丢庙守的脸，端过来勉强喝了，顺便看杜雯。 姑娘浑身脱力般涣散下来轻声：我没想到他最近都活动到这区来了，该住普通点的小酒店。 全程只收到点警告的万长生致力于把三杯饮品都不浪费的喝了，实在是觉得这价格有点贵：但看起来还是很好沟通的嘛，咕嘟嘟，这味道不错，你喝点不？ 实在是有点喝不下。 杜雯失神的摇头：也就是因为听见清京大学的名字，不然能几巴掌打死我。 说着苦笑的指指下巴：这里被打脱臼过，那会儿我才十三岁。 怪不得她没事儿就喜欢托着下巴。 万长生终于收回大禹治水的精神挠头：我妈也打过我，尽量往好的方面想，父母打骂总归还是为了我们好，不要耿耿于怀。 杜雯摇头：所以我才说这两个月是我过得最轻松舒心的日子，今天如果不是你在，估计又是另外的场面，他很要面子，在这种场合跟你对上很掉份。 万长生自嘲：嗯，我乡下人嘛。 杜雯轻轻把头靠在他肩上：做官的人，看其他人都是蠢货，对搞艺术的更是嗤之以鼻，所以跟你走到一起，需要我付出很多努力跟代价。 万长生再人渣也说不出那就不要走到一起的话，只能忍痛放弃最后一杯半饮品起身：走吧，还是先回房间休息，有些事情想多了无益，只能自己去做。 跟着起身的杜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万长生那小速写本揣自己兜里，忽然说：那我们就做吧？ 万长生楞：啥？ 杜雯是认真的：我们生米煮成熟饭，最好还怀个孩子，我会算时间！ 万长生捂头，接过侍者的账单，熟练的用手机买单，到了电梯间才低声：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一直给我展现的都是个独立自强的现代女生，怎么也有这种封建落后的思想，更重要的是，你觉得像你父亲这种人，会因为这种事情改变主意？ 杜雯可怜巴巴的抬头：你也看出来了？ 万长生无奈的摊手耸肩：我给你说过我摆摊刻章，经常都得兼职算算命拆个字啥的，多少能看点。 杜雯可能是真喝了酒：忽然想跟你一起过那种摆个摊，合伙下套骗点钱的小日子。 万长生最烦这个：怎么就是骗钱了呢？我是凭手艺吃饭的！ 看着苦恼的万长生，杜雯那眼底流淌的感情哦，禁不住就把手从万长生的胳膊往他脖子上挪。 还好叮的一声，电梯到楼层了。 两人回房间，杜雯还想真的借酒闹事，可惜真没万长生力气大，轻而易举就把她制服了丢床上，关门睡觉去！ 但这一晚显然不太平。 凌晨两点过的时候，竟然有警察来查房！ 哪怕万长生睡在外面沙发上，依旧被警察翻来覆去的盘问了好久的信息。 被惊醒的杜雯抱着手臂靠在卧室门边一言不发。 傻子都知道这不是空穴来风。 第二天两人赶到考场确认报到，熟悉了考场以后，杜雯立马开车回去把房退了。 然后也没再找什么酒店，打电话给她什么同学，一位女生开着辆斯玛特过来拿了房门钥匙给她，好奇的看了万长生还鬼鬼祟祟的给杜雯竖大拇指！ 万长生觉得自己又有点像勾搭了大家闺秀私奔的穷书生！ 可私奔的小鸳鸯，考前的晚上正待在这套三环内高级大平层客厅里面画素描，杜雯接了个电话：我马上就要考试了，你能不能别搞那些让我很丢脸的小动作停啊，你把我的银行卡停掉啊，反正现在我还可以找奶奶，找我妈要零花钱 旁听的万长生又感觉自己是吃闲饭的小白脸。 但随着杜雯的动作慢慢凝固，好像在听那边长篇大论说什么，他就能顺手在画纸上给杜雯画白描了。 万长生隐约有种感觉，差不多到头了。 他跟杜雯之间这段相处的时光，已经走到了尽头。 因为和前面尽量强硬的虚张声势不同，后来杜雯有悄悄瞟万长生，目光里带着犹豫和思索。 那就是在权衡了。 自问在观音庙前面多少练出来点眼力，这俩月对杜雯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知根知底。 万长生知道她在面临抉择。 所以抓紧时间快速的勾勒下这美丽的身影吧。 或许，以后真的再难相遇了。 万长生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 这世上很多的随口告别，其实都是见此生最后一面。 千真万确。 79、杜杜永远都说得对 万长生其实最想画下的是那位杜先生的嘴脸。 这两天他一直在揣摩这种神韵，准确的说，万长生以前从来没看见过这种表情。 简单的说是倨傲，冷漠又不屑一顾的倨傲。 用讥讽来形容他的反应都浅薄了些。 因为这种态度是被隐藏在看似礼貌的言谈中，实际上却拒人千里之外。 方圆几十里地的观音庙周围，谁敢用这种态度面对庙守？ 又有谁能具备这种复杂的表情功底。 所以杜雯的神情特点，还是带点家传的。 换个年轻男孩，在这样的中年男人居高临下目光中，可能已经自卑得无比沮丧或者勃然大怒了。 就连杜雯不也显现出这个年纪最尴尬的虚弱么，经济上还没独立，消费又如此大手大脚。 但万长生内心只有作为艺术家的触动，甚至有点小窃喜，不走走看看，哪里能接触到如此丰富的人间百态呢。 再叫他去画什么神鬼佛魔的故事，恐怕在眼神上都会有些新的体会了。 至于什么当官的权势地位跟钱财、成见，万长生心头只想哂笑。 观音庙都看过多少朝代更迭、官宦沉浮了，屹立不倒、延绵不息的反而只有万家生佛。 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杜雯挂了电话，果然什么都没说。 但也没再画画，双手交叠着坐靠在沙发上。 那种白色雕花镶金线的打扣皮沙发，看着就很富丽堂皇的高级。 万长生看眼她端庄平和的观音模样，更想拍张照画点什么了。 只是杜雯的目光一直看在他身上，不知道想什么。 晚上更是破天荒的点点头就自己早早去卧室洗漱睡觉。 第二天一早前往清京大学美术学院在蓉都的分考点参加专业校考。 依旧三门课，依旧三个时间段设置。 但素描就困难了些，要求按照照片画人物头像，这回万长生注意了在现场确认，基本上能和杜雯排在同一个考室，也能相互关注到对方的绘画进度。 画画比高考做题还是有些差别，更强调手上技艺的熟悉，强化突击了两个月的杜雯亦步亦趋的跟着万长生耐住性子的节奏，慢慢画来，最终的效果也算像模像样。 速写就更有考试瞟人卷子的优势了。 本来绘画不太可能有抄袭的场面，因为无论笔法、轻重、技巧都有很大差别，照抄反而容易东施效颦。 但万长生基本算是杜雯的师父，他怎么画，杜雯就怎么来。 他俩的笔法风格都是类似的，更主要万长生死死卡住了每一步该做什么，精确的要求杜雯跟上。 所以中午休息的时候，万长生给了杜雯一个鼓励的眼神。 他俩到这会儿都没怎么说话。 早餐在外面店里都是默默的，两人这段生活积累下来的默契，让他们不用说话，也能一切如常。 另外几位赶过来参加清美校考的补习生询问这俩什么时候回江州，大家可以一起，高铁只要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万长生解释：“我得先回家一趟，因为正好就在回江州的半路。” 既然买了一两万的化妆保养品，不知道保质期是多少，万长生肯定要先拎回去给母亲，至于杜雯，不知道她现在考虑的是什么。 万长生不随意揣测，或者说他刻意的让自己淡然些。 杜雯还是不说话。 只静静的坐在茶餐厅里面单手托着下巴，用沉静的眼神看万长生。 万长生略不自在，但现在能泰然处之的从兜里找速写本，想画杜雯的样儿。 没找到就随手用点餐单来画。 可把那几位补习生激动得，纷纷放了手里的东西挤到万长生后面观看，可没谁敢要求杜雯把口罩摘了。 只是有人刚偷偷摸出手机拍万长生的速写，杜雯就若无其事的起身，示意万长生跟她出去。 气得其他几位补习生差点把破坏气氛的家伙打一顿！ 万长生猜测杜雯可能要给自己说什么。 谁知道两人顺着有法国梧桐的街道慢慢走了一程，杜雯随意的回头看眼，摸出手机请路边一位看着也是考生的年轻人帮忙照张相。 可能那个男生举着手机好像在搞艺术创作的架势提醒了她。 冬日略显萧瑟的梧桐树前，她摘了口罩，还轻轻的晃了下头发，不是那种充满魅力撒播的拨弄长发，就是随意的摇摇头让刘海和披肩发自然散开，然后双手揣运动夹克兜里，站万长生身前，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胸口，再笑下。 万长生觉得告别的意味特别浓，就站在那也只露出个微笑，笑得有点牵强。 帮忙拍照的男生显然有点构图技巧，迅速的撅屁股、半跪甚至趴在地上，用各种姿势一连串的咔咔咔，还转换角度！ 对这个自动加戏的路人考生，杜雯都有点猝不及防，但保持住脸色随便他搞艺术创作，甚至还有配合的踮脚、屈膝、扭头和转换点表情。 因为这个男生每拍几张都会不厌其烦的跳起来给杜雯看屏幕上的成果。 以杜雯挑剔的眼光，都会觉得这个男生拍得还有点那个意思。 能用手机就创作出接近专业水准的效果。 所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更激发那男生的创作热情，在万长生开口询问还要拍多久的时候，居然敢主动询问杜雯能不能给她拍张照了。 杜雯又是那种极度冰冷的翻脸，可能她对于迷恋自己容貌的行为真的有些反感，话都不想说的接过手机只是做个摆摆手的动作就拒绝了。 反倒是万长生觉得有点歉意的对那男生说谢谢：“今天参加考试还是有点紧张，祝你也能考出好成绩！” 男生脸皮也厚，马上顺杆上：“你们是来考清美？你哪个专业？” 万长生笑笑：“试试看，我考蜀美的。” 杜雯伸手扯下他的衣服，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就走了。 万长生还双手合十的感谢下，才跟上：“这就是你给我说的高傲？以后待人接物，还是应该稍微和气点。” 杜雯却把手机举起来：“我觉得这张最有夫妻相。” 万长生看眼，忍不住回头看那个男生，那家伙正偷偷摸摸的隔着几十米拿手机拍这边呢，连忙装着若无其事的转头了。 确实拍得好。 普普通通的手机拍摄，原来他故意趴到地面，要的是能让镜头跟人头还有太阳在一条线上，这样拍出来的画面就把两人的头发染上了金黄色，更影响了曝光度，让整张照片偏黄，充满了岁月的气息。 万长生无意的正眼看前方没看镜头，在这样的仰拍中显得很有眺望的气势。 而杜雯却侧脸仰头抬眼，嘴角挂着点轻笑的看男生。 高级手机能带来的那种虚实景深变化，确实凸显了重点，就在两张目光不一的脸上。 高大强健的丈夫，充满爱意和眷恋的妻子，仿佛共同度过了好些年幸福时光的那种默契。 万长生都不能否认，这张照片充满了艺术魅力。 杜雯看他点点头：“好，我发给你了，走吧，抓紧时间考试，完了到你家一个半小时能过去吧？我没怎么开过高速路。” 万长生吃惊：“你还要去？” 杜雯正色：“你不觉得上万块的保养品，应该有位专业人士给你母亲解释下使用事项么？化妆品专柜大价钱聘请那些柜姐，你真当她们是花瓶摆设？” 万长生只能承认，杜杜说得对！ ~~还有十来天，《大美时代》就要上架了，我在努力存稿，恳请各位正版订阅，订阅越多，我就加更越多，这是我第一本上架以后没有字数限制，也是关系到我养家糊口的书啊，恭请到起点读书来正版阅读支持我，手机下载app，或者电脑网站阅读都可以 80、就是跟仙女儿似的 杜雯的色彩考卷，果然遵循了苏琦冬的提示，再结合了之前深色底子的特点，色彩鲜明亮丽，整张画面颇有争奇斗艳的感觉，却又能牢牢把控在试题要求的色调中。 这恐怕真是杜雯在长期的化妆和服装搭配里面养成的习惯。 既要服装单品出彩，又不能影响整体效果。 她对于这种掌控是游刃有余的。 万长生就不行，他依旧只能在水彩范畴里找寻些天然变化，好在现如今他已经画得很熟练了，再说也从没有考取清美的意向，就当成一张习作，快速收拾搞定。 第二次参加专业考试也没了新鲜刺激，脑海里面甚至主要在思考待会儿见了母亲，怎么介绍杜雯。 他越来越觉得这个事情有点不妥。 以杜雯这种姿色，还见人说人话的乖巧，在孙二娘面前恐怕会相见恨晚吧？ 可现在的情况居然是不可能不带杜雯回去！ 坐车回去顺路…… 万长生倏然而惊，车？ 杜雯一个多月前就在说买个车，后来又说把车搞到江州。 这时候万长生终于有点回过味儿来，这特么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杜雯的目的哪里是车，她明明就是借着有车这个条件，才理所当然的送自己回老家去。 什么来蓉都考试，买化妆保养品，这都是一个个的连环套！ 自己乖乖的一个个钻进去，最终却发现被套得死死的，一点挣扎余地都没有！ 真相只有一个！ 杜雯绕这么大的圈子，明明就是想去见自己的母亲！ 万长生被这个大胆的猜测震惊了，难以置信的侧头看看旁边还陶醉在色彩海洋里面的杜雯。 只要验明身份进了考场，就不许戴着口罩的杜雯很专注，散碎的齐肩发披散下来，她偶尔有随意拨到耳后的动作。 绝对是随意的自然动作，但都能透着妩媚，撩人的那种。 万长生看得还有点出神。 结果监考老师发现了，过来咳嗽拍拍他的肩，提醒别违反考场秩序。 所以万长生只能忍到考试结束离场，才能开口询问。 杜雯熟练的揉方向盘把车驶出停车场：“把导航打开吧，这个时候再探询事实的真假有什么意义？可能事情真会如你所愿，我要去读清美，你这个时候还来跟我探讨我怎么想的，是不是有点没眼力？” 事件发展的震撼性，终于让万长生被带开注意力：“清美？？！超级难考的，不说专业成绩，你文化成绩很好吗？能够进清京大学的哪个不是学霸？” 杜雯嫌弃的给他肩头一巴掌：“导航！抓紧时间，现在已经接近晚高峰了，你打算在外面住一晚回家？” 格外珍惜时间的万长生，赶紧在自己手机上操作：“不是，专业成绩还没考完，你就开始说去清美，你这……你们家不是什么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吧？” 杜雯嘴角扯扯，却没笑：“真有权势，会去那培训班遇见你？有些东西不是权势大就有用，而是知情权，就像你到大医院看病挂号，到车管所去办手续，一生偶尔就去个次把次的人，怎么都没有混迹其中的内行明白门道，所以才有了黄牛这职业，教育资源也是这样，譬如清京大学是当年八国联军的庚子赔款建起来，每年还有几十个孩童名额送到欧美去留学读书，中国近现代史上那些洋务运动的名人，甚至开国元勋中留过学的人，都跟这个赔款留学有关，你再天资聪颖，轮得到你吗？不谈暗箱操作，说是公开选拔，有几个人知道这事儿？全国据说就来了几百人应考，连权贵们都不一定知道参与，就被实际操作者们瓜分了。” 万长生哑口无言的把手机导航摆到中控台上。 杜雯声音温柔点：“行内人士就跟黄牛党没什么区别，部分家长知道艺术加分、体尖加分等等已经算是消息灵通，实际上还有很多内幕消息怎么可能让所有人都知晓？这就是你在乡下看不到的现实，譬如现在每年其实也有各种文化交流出国留学机会，门槛其实非常低，甚至免学费包食宿，属于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协议委培，有多少平头老百姓知道？这社会本来就这么现实，就好比学校老师家的孩子，学校总得给点内部待遇吧。” 这么一解释，万长生算是基本明白了：“你父亲提出来的？” 杜雯点点头：“曾经我是很不屑这一套什么人生都安排得严丝合缝的轨迹，甚至想过叛逆下，才有故意摆脱学美术的意思，但显然如果不是清京大学这么响亮的金字招牌，我没法获得家里的全面认可，换取他们对我更换专业，更换人生目标的认可，这也是我说的牺牲。” 万长生又对杜雯来蓉都考试的目的有些模糊了：“你一开始就这么考虑的？” 杜雯摇头：“逐步调整，我们回了江州，你带我去找那位主任老师，请他帮我介绍点专业老师或者我们付费请指导，我需要非常专业的美术史论以及美术常识等方面的系统教育，只有半个月时间，月底之前我得去趟平京面试，能否上清美，关键在面试，甚至都不在今天的专业考试和半年后的高考。” 万长生叹服：“普通人家确实能知道这些渠道的机会都没有。” 杜雯没啥得意的神情：“其实各家高校手里多少都有些这种调剂名额，重点就是照顾当地名额，有给关系户的，也有给特别优秀的尖子生，特殊贡献生，我这时候只有到蜀川美术学院，才能最系统的得到专业指导，这是我能争取到跟你回江州的筹码，对我来说，想轻轻松松跟你在一起，都得算计。” 万长生沉默了。 他从来没有这些压力，浮夸的吹捧庙守之风，让观音庙的人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尊重，母亲长年和贾欢欢看不对眼的戏码，哪怕有点家族斗心机的影子，也基本都是逗乐子的成分比较多。 他只需要把所有精力都心无旁骛的放到碑林跟寺庙壁画中就行。 杜雯已经把车尽快驶上环线高速：“可能有些人会忌惮女生工于心计，就喜欢那种什么都仰望男人的傻白甜，我不是，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我就从来没隐藏过这点，也许跟你在一起的轻松，会促使我加倍努力对待生活，反而有种找到方向的感觉。” 万长生还是不说话。 杜雯不满：“喂！我现在单方面支撑努力已经很辛苦了，没有逼着你表态或者承担责任，但你起码吱一声啊，你该不会觉得很反感很不公平吧?” 万长生没有逗趣的吱一声，而是慢慢摇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我是万家的长房长孙，理所当然的就能得到最好的资源，这些同学家里没点经济基础，再爱好美术都走不进补习班的门，我没这么矫情，同样是石头在地下埋了千百年，有的变成和田玉，有的成了鸡血黄，还有的一文不值连铺路都嫌粉碎，哪怕同样是好料，落在不同人手里雕琢，结果也千差万别……对我来说，道理都懂，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但以前很少这么想，你得容我自己慢慢思考，我以前都是被家里人捧着不食人间烟火的。” 这个走心的回答，对于杜雯来说，肯定比嬉皮笑脸的吱一声满意多了，她都噗嗤笑出来：“哎哟，说得你跟仙女儿似的！” 万长生认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观音庙周围的家家户户，都说长生是文曲星下凡呀。 这么说起来杜雯才是那苦哈哈的放牛妹？ 81、深谋远虑赛黄蓉 所以文曲星，哪里敢随随便便带着仙女儿回观音庙周围。 高速公路下道，万长生才约了母亲到村口见面，都不敢下车，提前把自己藏到狭窄的后排座位里，悄悄指点：妈路边，您到路边来就行了，我真不吃周婶家的米糕，米糕店外有一车，蓝色的，对，挂了啊前面那就是我妈。 杜雯拨拨头发：这下我真有点相信你家是把你当仙女儿在养阿姨，您好，我是长生的朋友小杜 甜甜的语音变化中，俯身探手推开车门的动作无懈可击，感觉要不是万长生偷偷摸摸的行为，她能下车热情的聊个生动火热再帮忙开车门。 孙二娘吃惊眼前女孩儿的容貌，弯腰看见儿子贼兮兮的坐在后面，眼珠子转转坐上车来惊喜：还敢跟我打埋伏？！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居然都不给我透个风？！ 杜雯连忙做谦虚娇羞状：阿姨好，我跟长生刚到蓉都参加考试回江州，他天天都念着想回来看您。 万长生把手机导航递到前排扶手箱上：顺着前面直走，十五分钟能到旁边村子，我们到那边吃晚饭，晚点再送妈回来。 杜雯甜甜的回答说好。 孙二娘表情更惊讶：都喊妈了？！ 万长生没脾气：杜雯，雨文雯，她挺喜欢开我玩笑的，这是我妈，姓孙，也很喜欢开玩笑。 杜雯认真：之前看见长生，猜测阿姨肯定很漂亮，现在看，还是长生长大了有点走样。 孙二娘果然如她所试探那么脑子灵光，哈哈哈的笑起来：真会说话的小姑娘，我们长生是乡下孩子，进城里出洋相了，你别往心里去。 杜雯更精神抖擞：没有没有，早就听说这里人杰地灵，只是长生有才华，待在乡下就像怀才不遇的书生，难免可惜了，您知道吗，现在外面找他一起做事，年入在前头 杜雯心领神会：他那个青梅竹马的娃娃亲嘛，我见过，看着挺天真无邪个小姑娘，我觉得不适合长生。 孙二娘皱眉：你怎么这么咄咄逼人，小姑娘，有时候太聪明不是好事情。 万长生回来正好听见杜雯寸步不让：我不是那种需要长生照顾的娇滴滴，我如果能够更加强大，他才能心安理得的钻研学术做学问，长生不是个柴米油盐的人，他要成家立业的家，是什么方面的专家，而不是只会围着锅碗瓢盆转的小家。 这时候，万长生基本能确定杜雯对这个和他妈见面的场景，做过充足的准备。 因为就像第一发准确命中了孙二娘还有点爱美之心，这一发稳稳命中了望子成龙的母亲心思。 孙二娘笑了：这么俊的小姑娘，还这么聪明，我们长生果然是有福气的！ 万长生听出来，自己不过走开一两分钟，风向已经改了：妈 杜雯索性展开潮水般的攻势：阿姨，趁着还有点时间，我给您做个简单的护理，有些手上的东西还是要感受才最清楚 说着就拧开了两三千的瓶罐，手法一看就不是穷人家的孩子。 孙二娘还能说什么，笑眯眯的抬脸感受，理都不理儿子。 万长生像个在旁边瞎蹦跶的癞蛤蟆：不是，你们都说了些什么杜雯，你别动不动给我妈灌迷魂汤 杜雯早就举了洗澡盆大灌特灌，单手尾指节轻轻叩着孙二娘的脸，然后在上面轻柔的涂抹：我爸妈离婚早，所以我跟母亲在一起的日子很少，一直都很渴望有个像大姐姐一样的妈妈，一起化化妆逛逛街，做个头发做个脸，您看，这一共其实就七个步骤，养成习惯的话每天晚上十多分钟就能完成，您平时化妆不重的话，这种效果是很明显的。 孙二娘只剩下嗯嗯嗯：我也挺后悔当初该再生个女儿的，他爸走得早 都开始拉家常了，万长生想再进谏下：妈，我说 孙二娘提高音量：出去几天，就不听话了？长生你闭嘴，去看看汤好了没，我要喝番茄牛尾汤！ 万长生乖乖的去了，但有没底气的请求：杜雯，你别整幺蛾子了。 杜雯分寸感极好，反倒只字不提的秒变柜姐：第一步是清洁，皮肤表面是有很多死皮和黑头的，我们这样 等万长生三步并作两步的回来，调理焕活修护眼护滋润跟防护已经到了后半截。 菜上齐的时候，孙二娘顶着花了几百上千块钱的脸表情都不敢多做，更是亲热的和杜雯坐到一起，嫌弃儿子到对面去！ 这也方便了杜雯给未来婆婆盛汤！ 因为这会儿她已经脸不红气不喘的叫妈了！ 万长生只深深的觉得，您把人生纠缠在我这么个乡巴佬身上，真是屈才了，去国家战略忽悠局上班啊，没准儿还能把美帝国主义都忽悠没了！ 孙二娘偶尔看眼对面的儿子，更多是和杜雯一起礼尚往来的欢声笑语。 可能十多年都在跟贾欢欢斗气的孙二娘，终于能体验下和睦的婆媳关系应该是怎样，什么都一拍即合的感觉，真不错。 吃过饭，婆媳尽欢的共同乘车回观音庙的时候，差点忘了万长生还坐在后面。 82、谁都有瞎眼的时候 把孙二娘直接送回万家大院门口的时候，杜雯温柔甜美：“今天来得唐突，我就是跟着长生来看看妈的，等下次有些事情搞定了，我再正式过来拜见各位长辈。” 孙二娘很满意这样知情知趣还知礼的小媳妇，试问现在这年头的小女孩，有几个知道去男方家里登门的礼节，这样未婚入夜鬼鬼祟祟上门，是很不礼貌的行径。 所以站在路边挥手告别的动作，基本都是给杜雯的。 杜雯还是甜甜的笑着再见，缓慢离开，转过弯才开始提速。 万长生就蜷在后座，也不说停车把自己换到前面。 杜雯还把这辆奥迪a1在观音庙镇上转了一圈，乡下的夜晚没那么多娱乐营业场所，黑灯瞎火得比较早，九点多已经有点静悄悄的意思。 于是，就像万长生夜游美术学院错过了白天才能看见的场景，杜雯也错过了观音庙香火鼎盛的大场面。 如果早知道这里日进斗金的样子，不知道她会不会调整自己的计划。 一直到小车车驶上高速公路，万长生一直蹲坐在狭窄的后排。 奥迪a1虽然是双门小车，但实际上跟大众polo是同平台的，看似临时救急的后排座位，比大多同类车还宽松些，只是一米八几的万长生头得佝偻着，更显他抱着膝盖生闷气的样儿。 杜雯从后视镜看眼：“我承认一开始就谋划着要跟你妈搭上线，因为无论你打电话，还是青梅竹马表现出来的只言片语，她跟你妈都不怎么和谐，这就是我的可乘之机了。” 万长生郁闷，因为他发现自己最郁闷的可能是智商被调戏了。 一直以来在观音庙前都忽悠别人的自己，居然被杜雯逗得团团转。 关键是他内心还不怎么抗拒。 感觉这俩月还乐在其中。 这让他有点恐慌。 一直带点俯看他人心态的未来庙守，心里着实有点慌乱。 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抱着膝盖坐在角落想静静。 所以闷声：“不想跟你说话。” 杜雯乐了：“找我这么好的女朋友，你还像个受气包似的，差不多就可以了！” 万长生不说话。 杜雯其实不强硬：“我知道感情这种东西不是把所有条件摆出来好，那就该喜欢，我哪怕各方面远超你那青梅竹马，可你就是喜欢她，我也没辙，但事实情况是，你把她当个小妹妹宠着，内心对我更有认同感，是吧？” 万长生在漆黑的后座翻白眼。 杜雯心情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这事儿我现在就摊开了明说吧，叫你跟我去清美，你多半是宁死不屈的，再说你那文化成绩我看也未见得能考上清美，所以假设我俩都能考上美术学院，很大概率就是异地恋，一年到头天各一方，我觉得是好事儿。” 万长生又不由自主的抬头了。 这该死的杜杜就真的像肚子里的蛔虫，老是能挠到痒痒的地方，看看后视镜满意的笑：“长生，我是真喜欢你，你心里多半对我也有些好感了，如果没有你的青梅竹马，我俩慢慢走下去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现在你还不足以站在我父亲面前，我也要越过你那青梅竹马的坎儿，所以与其说飞蛾扑火的昏了头瞎爱爱，不如冷静的慢慢经营，这方面你又比我更理智，对吗。” 疾驰在高速路上的小车周围，几乎没有任何光影，连对面车道疾驰而过的大车头灯，都被隔离带遮了个大半，远处的山川田野和农家更是漆黑一片，偶有萤火般的微弱光亮。 所以万长生从后座，只能看见女司机脸上，被仪表盘上的淡淡微光镀了点淡色，周围的黑色仿佛都是为了衬托这种具有雕塑感的轮廓，他知道自己这一幕可能会永生难忘。 终于不声不响的摸出手机，靠在副驾驶椅背上，稳稳的拍了几张侧影，脑海中思索的都是用什么方式，把这种感觉表现出来。 杜雯略吃惊他的反应，但神色未动的保持驾驶，她确实没怎么开过长途高速路，更没开过夜车，但现在很享受。 两人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不需要甜言蜜语，都能让她甘之若饴，轻松惬意。 所以车开得并不快，还把快车道给让出来，不过因为蓉都和江州之间有三条差不多距离的高速公路，车并不多，天地之间都感觉只有两个人，很舒坦。 车厢里面沉默了好一会儿，但是不尴尬，杜雯甚至还把手指在方向盘上蹦跶。 万长生头顶着副驾驶座，低看那黑色中仅仅透着轮廓线的照片好久才开口：“我读书的时候就很少说话，所以我妈经常逼我去庙前摆摊，免得成了哑巴，因为除了上学上课，我几乎所有时间都待在碑林和庙里，欢欢从小就照顾我，那么小就给我送吃的喝的，陪着我也很少打扰我，所以你跟我妈确实有点类似，都在推着我改变。” 杜雯除了把方向盘抓得紧些，没说话。 这样的空间也让万长生有倾诉的欲望：“跟你相处这俩月，其实我的改变很大，有你推着的原因，也有这个环境变化太大的关系，你说得没错，你非常优秀，我也很认同你的各种态度，各方面都是我很欣赏的好朋友，但也就仅限于好朋友，杜雯，我和欢欢虽然未娶未嫁，可一纸婚书跟娃娃亲在我眼里没什么区别，都是盟约契约，表明了对另一个人的忠诚承诺，还有共同生活的义务，这是我从小接受的传统教育，最基本的为人处世要求，我很喜欢你说过那句一别两宽，各生喜欢，祝你遇见更喜欢的人，我们也不要把任何高尚纯真的爱呀什么的，建立在伤害另一个人的基础上，就到这个位置，一切刚刚够了，你再也别提我们之间爱呀什么的，那有点搞混我们这些日子的相处，君子之交淡如水是我的追求。” 车厢里面更安静了。 杜雯出奇的没有任何反应。 依旧稳稳的掌控轿车前进，只是手指弹跳的频率忽快忽慢。 万长生又低头看着那照片上的轮廓线，更怀念自己的刻刀，可惜参加考试没带在身上。 快接近半夜，奥迪小车车才抵达江州，驶进小区。 停稳，回档，拉上手刹，杜雯才转头对万长生轻笑：“从小我就懂得保护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拒绝别人，所以哪怕有喜欢过什么样的男生，但是都默默的放在心里，曾经我也想过，油滑点跟你开玩笑，不一定多真诚，这样可以不用赌上一生，还有回旋余地，但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我才明白，有些东西是按捺不住的，在我心里没什么表白了就要掉份，就要倒贴的顾虑，就是要坦坦荡荡的对你说我喜欢，要么一辈子能在一起，要么未来就没了指望，所以我不会收回我的话，走着瞧，万长生，你有一天也会明白我这种感受的。” 说着熄火下车丢下钥匙：“开车累了，我先睡，你收拾搬东西没问题吧？” 万长生在后座捣鼓好久，才找到机关钻出来！ 83、睁眼看世界的癞蛤蟆 果然如同杜雯自己所说，冷静下来慢慢经营的她展现出极大韧性。 依旧是早上六点们听进去，往往要有名人加成，那么这位达芬奇在数学光学力学天文学物理学上面的非凡成就加起来都不如他的艺术界地位，长得就像这位小哥一样帅，但却没有女朋友，这是为什么呢？不要忘记很多大艺术家都是同性恋呦，这可是艺术大咖的禁忌 杜雯听出来这位老师对万长生的调侃，笑得可是花枝乱颤。 万长生眨巴下小眼睛，心想老子长得帅还年轻，怪我咯？ 应该说老教授是羡慕少年郎啊，谈笑风生中就把课上了，人家还很负责的带了笔记本电脑，人少就不用投影仪，直接在屏幕上翻页ppt：这是他的第一张成名作，二十岁时候老师在画这张基督受洗图的时候病倒了，唯独剩下这个角落的孩子没画，只能让他捉刀替枪，喏，从此以后，他这位有血性的老师再也没有画过画。 万长生和杜雯一起噗嗤。 真是就怕人比人，气死人。 这么张西方宗教壁画，对于长年累月也在寺庙里面画壁画的万长生来说，还很亲切。 可画面中央的两位主角，外加另一位孩童的形象，单看起来都还挺不错，说得上高手，偏生旁边跪下手捧法袍的小天使，脸蛋上都透着圣洁的光芒，为整个画面添色，同时也让其他部分失色黯淡，跟这个人物比起来，其他部分都格外呆板，充满了宗教图解的插图味道，而不是艺术。 真正的喧宾夺主可能说的就是这位了。 万长生差点没把自己的头凑到屏幕里面去！ 神韵！ 这就是中国画里面强调的神韵，对方哪怕也是用极为写实的西方绘画手法，却展现出了异曲同工的精神领域。 这对于从未接触过西方绘画大师作品的万长生来说。 不啻为打开了一座巨大的宝藏！ 两三个月前，刚刚接触素描色彩时候那种还有点轻视的自视甚高，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现在他只想舔屏不，是捧着这张画好好钻研。 杜雯轻轻拨下发丝到耳后：老师，这张画，现在还在吧？ 老教授对女学生偏爱些，和颜悦色：对，现存意大利佛罗伦萨的乌菲齐博物馆，我前年去文化交流的时候还看过。 杜雯就拿手边随便抓到的长画笔，打万长生伸长的脖子：上课呢！考完了我们过去看现场，学无止境的，这就是睁眼看世界的意义，别成天就盯着你那巴掌大点小地方。 对这种三娘教子的口吻，老教授听得大乐，《最后的晚餐》《蒙娜丽莎》这些著名的画作展示出来，让壁画界的小后辈，对大佬有了更加崇拜的叹服。 原来艺术世界，还有如此广博精深的世界，曾经以为碑林观音庙就是全部的世界。 实际上那真是一点点狭隘的空间。 自诩为天才的万长生，看看达芬奇才知道自己啥都不是，建筑师音乐家数学家工程师发明家解剖学家制图师植物学家和作家，欧洲文艺复兴三杰之一，七千多页的手稿如果在当初全部发表，被评论为世界将会前进一百年。 以前的自己，就是坐井观天的那只青蛙。 还好杜雯这天鹅把他从井里给叼出来。 曾经的他最多翻看过美术用品店卖的那些考试指南，怎么最适合考生的那些基础范画，从没想过去看什么名家名作。 特别是西方美术的那些东西。 因为他本能的有种偏见。 老祖宗的东西就是最好的，西洋番邦都瞎几把搞些什么玩意儿的根深蒂固，对于万长生来说其实有点必然。 但他其实是不狭隘的，特别是他能欣赏啊。 看见这些顶级大师的作品，立刻有种相见恨晚的急迫心情。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要厚积薄发的冲破点什么。 眼神专注而沉思。 这样的男生，确实当得起旁边女孩儿的喜爱。 老教授都点头了。 84、殿堂 冷静的人往往就是目的性非常明确，不会浪费精力到无用的事情上。 万长生之前对西洋画甚至因为考试的原因有点厌恶，听老童、赵磊磊他们聊起艺术也更多是围绕中国传统，对他们抨击西方美术的有些论点，其实根本get不到那个层面。 他压根儿就没接触过。 加上这几个月来到培训学校，直接被杜雯带到外面合租，离开了普通学生之间的环境，就少了很多全方位接触的机会，杜雯自己也是个美术外行啊。 所以他俩在公寓从来不谈论什么美术大师，赵磊磊可能就是万长生迄今遇见最大的前辈了，但他也没想过去找赵磊磊的画来看，人家是画油画的，跟自己无关。 万长生从来没在这些不知晓的事情上面耗费注意力，他只看考试范画习作。 现在终于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不是没有，而是自己眼界不够。 半天的专业史论艺术课程结束以后，万长生立刻打车去电脑城，买了部大屏幕的笔记本电脑，忙不迭的搜索到达芬奇的素描作品，特别是他那张著名的自画像，在出租车上就看得目不转睛。 下午再上课的时候，万长生已经开始学着那种化繁为简的笔法，开始大幅度改动自己的素描绘画！ 相比他之前精准打印的风格，开始多了些飘逸的东西。 老实说，对于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要参加美术学院校考的考生，这样临阵换枪的改变风格极其危险！ 可出现在万长生这里，大家仿佛觉得已经理所当然，叹为观止的挤在他那小板凳后面，看万长生减缓之前的打印速度，终于有点字斟句酌的味道，调整着勾画素描，其中甚至有些他那白描中的长线条。 考生们都有点吃不准了，这到底是素描，还是速写？ 速写本来是快速勾勒形态的手法，可万长生本来动作就快，人家画个速写的时间，他硬生生的能再多画点五官细节，这就有点古典西洋画派的素描手法了。 素描则要求完整得多，但考试素描因为时间较短，仅仅也就是要求三小时内，有个相对具体的人物或者石膏头像就行了，这跟很多专业学科里面动不动几十上百小时的长期素描习作相比，其实也有点像速写。 或者说本来素描、速写就是相通的，都基本是单色创作，只是前者更强调造型、明暗的立体效果，后者在乎是动态、神韵。 万长生画出来却把两种都有点融合了。 简化的素描，深入的速写。 明明画的是石膏头像，却隐隐然带着灵动生气！ 陆涛探头看得笑了，有些摇头。 艺术天赋这种东西就这样，旁边人辛辛苦苦在琢磨、钻研想提高点画面改善，他却duang的一下随意就改变了模式方法！ 就跟普通程序员在艰难的一点点打补丁，想让程序运行起来更加优秀。 总有些大拿却随意的在安卓、苹果系统里面到处切换，想想又开发出来个windows版本。 有时候跟这种人在一起共事，会觉得非常沮丧！ 自己倒是哪根筋不对，非要跟这种人干同一件事，却随时都会产生无力感，怀疑自己付出这么多努力到底是为什么，还不如人家看一中午达芬奇的素描自画像，就脱胎换骨的又上升一个档次！ 这是吃了大还丹，还是捡了武功秘籍？ 所以陆涛作为老师还得安慰大家的情绪：“勤奋，勤奋，万长生这种自己已经苦练十多年的白描功底，打下基础才能这样游刃有余的支撑风格转换，你们努力下去，也有这样的一天！” 其实心头都在哀叹，老子当补习班老师好几年了，怎么没遇见苏琦冬他们这样三翻四次催着一起开黑赚钱的？ 这就是差距。 万长生确实是做到了有那么点关键的天赋，又确实付出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现在才能这么随心所欲。 还好老曹溜达着过来笑：“我还以为你以前临摹过这些呢，有兴趣再看看丢勒的素描吧，他才是写实派的鼻祖……” 当万长生在网上搜到这位德国著名大师十三岁时候，无师自通的自画像素描以后，深深的震惊了，这简直就是神童吧？ 老曹觉得要打击下万长生的疯狂积极性，不要在考试前沉迷到艺术创作试验中去，这会儿还是要先脚踏实地的对付完考试：“十六、十七世纪其实涌现过大量的顶级写实派大师，所以你要学习要看的非常多，丢勒、卡拉瓦乔、伦勃朗、再到米勒，大概的看看吧，总结汲取下就行了，这个阶段不要搞什么很前卫的胡闹。” 可在真正的大师面前，万长生又一次感到高山仰止。 西方浓厚的文艺氛围，让艺术从文艺复兴时期之后，就进入到了社会各阶层，丢勒这样的匠人后代，米勒那种农家子弟，都能拿起画笔走上艺术之路成为大师。 而这种从上到下都懂艺术的社会，反过来又会大量保存历史上的精品流传，哪怕是在战争中都不会出现焚书坑儒的糟蹋艺术品行为。 哪怕社会风气喜欢媚俗的东西，但也会把各种风格都保存在来，而不是像中国在漫长的各种朝代更迭中，常常毁于一旦。 所以国外留存下来的画幅非常多，网上就有非常多高精度画幅的图片可以欣赏。 万长生看得都有些花眼了。 杜雯陪着他看。 她的专业课程基本上都停掉了，只是每天随手画点东西算是保持手感，其他时间全都用来攻读这些美术史、艺术论等专著，必须要超越一问三不知的外行白痴状态。 就在这么点比之前专业考试学习还要少的时间里面，差不多要概览七八本大部头！ 阅读量可想而知。 补习班上的同学非常纳闷，早干嘛去了？ 如果真是要考史论专业，这就跟文科考试一样，早早的就得开始背书熟悉，这明明就是参加了校考以后才临时决定的方向？ 问到万长生也有点奇怪，难道杜雯准备放弃色彩等专业底子，重新选择研究美术史等非专业类院系？ 但他肯定无暇过问，一来不想探讨牵扯太多，二来确实是沉迷到西方美术史上那些鼎鼎大名的巨匠中间，无法自拔。 要知道万长生从小在观音庙学习，没多少教材范画的，除了祖父长辈的言传身教，就只有那满墙的壁画和碑林里面的各色样式，自己慢慢琢磨吧。 就连中国画里面那些名家名作，他都看得少，再说国内的名家名作流传也真少，哪怕有也是被富贵人家收藏起来，不像欧美国家到处都有博物馆供普通爱好者欣赏。 必须承认，欧美国家靠着掠夺那些年，真的积攒了太多太多好东西。 一进一出，国内就更没什么可看的了。 所以随着美术史学论的老教授把课程一天天展开，万长生开始目不暇接的看到越来越多的美丽画幅，一个个本来应该如雷贯耳的名字出现在课堂上。 这方面杜雯的知识面都比他宽广些，甚至老教授提到的法国沙特尔大教堂，她去过，凡尔赛宫，她去过，卢浮宫，她也去过，京都的浮世绘，罗马的斗兽场，都亲眼看过，在蒙马特高地甚至流连徜徉过好几天，至于国内主要集中在平京，最有分量的那几个博物馆，那她就更眼熟能详了，其中那座皇宫博物馆，她小时候还去参加拍过电视剧呢！ 知道些老教授都不知道的宫里段子。 乐得那位老教授都问漂亮的小姑娘到底准备考什么院校，要是这能考上，以后有没有兴趣来他这里读研究生啊。 这种因为家庭原因积累下来的经历、见识，恐怕才是杜雯这时候最大的底气。 真是被容貌耽误了的美术之路。 85、隐患 万长生恰恰和杜雯相反，他有闭门造车的深厚功底，偏偏没有开阔的视野和丰富的见识。 他对卢浮宫跟贝聿铭的关系肯定无从知晓，rb浮世绘在西方社会的文化影响力甚至高过中国的态势也闻所未闻。 对杜雯来说是把所有文化知识点，用艺术这条线串联起来的讲学，万长生就完全是科普知识。 文化艺术史的早期，往往是各个民族都还在摸索自己的文明，象形文字、岩画洞壁还有各种陶器就算是艺术了，但自从欧洲的文艺复兴之后，这一支文化就走上了写实科学的道路，也就是现在最基础的欧美西洋画，这种现实科研的精神，跟欧洲工业革命、点亮他们的科技树是息息相关的。 所以近代史上，唯一走上写实风格的欧洲，占据了生产力的最高峰，也收获了最肥美的全球资源。 一直沉浸在各种抽象艺术中的国家，思维模式就没那么一板一眼，自然也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谁说艺术跟经济、政治不相关的，老教授这样的授课高度，让杜雯听得是频频点头。 万长生还是只关注在艺术家本身。 每天上午这种已经接近于研究生内容的专业授课，让万长生和杜雯再次成了被所有补习班同学侧目的所在。 从他俩来插班开始，就是完全脱离普通群众的存在。 招摇过市的外出同居，火箭爆发式的专业追赶、弯道超车，还有高水准的外援老师来指导。 直到这插班生居然变成了速写老师，来给这么多人讲学上课，甚至还上到了外省市去。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点。 最后两个开始被人看轻的插班生，竟然敢联袂去参加清京美术学院的校考，这可是全国排名第二难考的地方。 回来以后就请了教授来单独上课，上美术理论课？ 这让本来因为上速写课，有点亲民的俩人，再次给拉开了和同学们的距离。 前些日子逐渐围绕在万长生和杜雯身边的补习生又少了很多，连黄敏都说要鼓起点勇气才能站在他俩面前。 感觉天赋、实力和背景，都这样儿了，还如此努力。 有点匪夷所思。 杜雯察觉到这种距离感，说正好圣诞节了请大家吃火锅，赚了钱的万老师请客！ 万长生觉得这洋节也都跟观音庙前面的庙会差不多，变着方儿找噱头吸引消费而已。 他更能察觉杜雯是在刻意帮他笼络朋友圈，虽然万长生觉得没必要，但这样的交际他也不反对。 还是凑了二十来个同学的，杜雯依旧是捧着大部头在旁边。 到这时候她已经基本上跟万长生寸步不离。 下午万长生上素描色彩课的时候，她就坐旁边看书做笔记，晚上万长生给大家上速写课，她依旧坐在旁边看书做笔记，只有累了的时候，才坐在小板凳上背靠墙面，双膝并拢，纤细的双腿八字岔开，有点网上流传的那种女友跪姿态，静静的看会儿万长生。 仿佛汲取了一点力量，重新埋头到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会觉得无比枯燥的美术史文字中，哪怕有很多配图，但那还是专业著作，而不是消遣娱乐的轻松小说。 所以黄敏对杜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么漂亮，家里条件又这么好，还这么努力的，杜杜你真是我看见的第一个！” 杜雯只笑笑：“有了目标，这些事情不难的，起码比那些山里孩子步行几小时去上学容易得多。” 火锅桌边的同学们肃然起敬，还是那句这么漂亮，还有这么高的觉悟，万长生真是走了狗屎运！ 好像漂亮就应该理直气壮的靠脸蛋吃饭，啥都不用做不用想似的。 现在谁都看得出来杜雯对万长生那眼神里的眷恋之情，据说在女生寝室那边，已经成了郎才女貌的范本，只是现在到底是杜雯追随万长生留在蜀美，还是万长生跟杜雯去清美读史论，还得等着看八卦。 万长生也不解释废话了，边吃边跟男生们探讨那些大名鼎鼎的巨匠，结果人人都有自己崇拜的大师，说起来万长生才是孤陋寡闻的那个，连丁晓鹏都能说到林建伟现在是空有卡拉瓦乔的脾气，却没人家的能耐。 说起这位意大利十六世纪的著名画家，拥有精湛细腻画技的同时，还有随时都在爆发的坏脾气，三十九岁的短暂生涯里面，除了留下一幅幅名画，就是一场场决斗、群殴的案底，一生放浪不羁爱自由，专注作死三十载，连死都是死在追杀别人的路上得了疟疾。 然后最近林建伟在寝室因为万长生可没少跟大家争吵不休！ 只要谁提到万长生的速写，跟杜雯的八卦，那家伙就能跟点燃的炮仗似的，脸红脖子粗的痛骂不休，就像万长生挖了他家祖坟似的。 杜雯听到这个，才不屑的抬头笑笑，然后又一边吃菜，一边低头看书。 她现在是披肩发，简单的扎个松散的发尾羊角辫在脑后，没了以前的咄咄逼人，甚至有几分娴静温顺的样儿，也就这时偶尔眼里透点凛冽之气又消散不见，拿筷子头慢悠悠烫点什么菜的动作，甚至有几分万长生的影子。 付仕亮低声重提旧话：“我们可不止一次听他说起你考不上蜀美的……其实你的水平考京美或者国美都行，清美特别讲究色彩，京美最合适，都在平京！” 杜雯不声不响的举饮料找付仕亮碰个杯，可把看门老付乐成什么了。 万长生耸耸肩：“我总不能为了避开他这种胡言乱语，就远走他乡吧，不用理他，你们呢，除了蜀美还有什么考试选择吗？” 众人纷纷摇头：“还有二十来天，我们就算是万里长征走完了一半，剩下就是要全力准备参加高考了！” 还是付仕亮最熟悉形势：“今年听说全国各地开设的蜀美分考场都多了不少，全国报考蜀美的特别多，一共就一千多个名额，竞争压力大得很啊！” 丁晓鹏对万长生有信心：“以前有附中的时候，听说前十名永远都基本被那些附中生包揽，现在……今年蜀美的专业考试前十名，不，前三名一定有万长生的名字吧？” 杜雯看书还是不认真，当然也有可能是听见了万长生的名字，噗嗤笑出声来。 万长生脸上也有点讪讪。 众人连忙好奇的听杜雯揭晓：“昨天晚上刚刚查到我俩在清美的校考分数，他那分数还不如我呢！” 万长生也无奈：“光色彩分数，我就比她差了二十多分，速写我多十分，素描两人的分数却差不多……” 杜雯已经在摆大嫂的架子：“当然他是为了照顾我才画素描的时候尽量按部就班，跟他这些天捣鼓的素描更不一样，可艺考这东西我觉得跟我们考表演也差不多，都有点玄学，成绩好不好得看阅卷老师的感觉，不喜欢他那种淡雅的水彩风格，就能比我少一大截分数。” 在场的大家都已经拿到了最基本的全国联考合格通知书，说起这个顿时都有些惴惴不安，就算是在联考中间，大家的分数也有些大跌眼镜的出现，毕竟画画这东西又不是数理化答案，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好坏差别，在千篇一律的强化风格答卷中，想要强行出头就得冒很大的风险，押对了阅卷的喜好得到高分的几率，绝对比让人觉得乱出风头、恣意妄为的可能性小得多。 万长生就是三门课程都具有很强个人特色的高风险。 至于其他人，素描和色彩还好，大家的速写已经有点受万长生影响，不再是那种常见的画法，清爽流畅了很多，这次普遍得到了分数提升，但到底在蜀美的校考中能不能得到阅卷的青睐。 现在感觉大家都在跟着他冒险了。 连万长生都说不保险，大家顿时觉得鲜美的火锅吃着都有点味同嚼蜡。 86、不尴尬的沉默，还有点默契 这样的气氛压力下，补习生们肯定没有心情去欢度圣诞平安夜，尽量热烈的举杯庆祝了这短暂的相聚，纷纷抓紧时间回寝室去再做点练习。 但杜雯还是要求万长生跟她到旁边的步行街走走，就当是饭后散步。 万长生同意了。 因为这半个月来杜雯勤奋得让他都吃惊，随时都抱着大部头在研读，虽然不要求能够牢记脑海，也不是什么时间年代的强行记忆点，但总不能把文艺复兴三杰跟后印象派三杰搞混吧，也不能连莫奈的作品和毕加索的名画都认不出来，虽然这些后现代派的大师们风格都有个变化的过程，但里程碑式的那些巨作，肯定要过目不忘，最好还能评论几句。 好在杜雯是个对绘画真喜欢，又有色彩天赋敏感的，这种快速大部头的填鸭式补充知识点，不算痛苦。 但实在是量太大。 连两人去步行街的公交车上，她都还抱着本《艺术的力量》。 打不到出租车，苦逼的紧张疯狂备考状态仅限于补习生，哪怕有数千上万的美术补习生开始集中到蜀美周边，但对于周围大量的中学高校还有年轻人来说，平安夜确实是个值得狂欢的日子，所以各种交通工具都挤得满满当当。 杜雯也没说回去开车，感觉她把那小车弄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跟万长生返乡见他母亲，之后就再也没用的丢在小区停车场，任凭停车费日积月累。 公交车上也拥挤，全靠万长生身强力壮的挪出点空间，让杜雯靠在厢壁。 在欢笑跟吵闹糅合成的喧哗中，她双手把大部头抱在胸口，口罩上的眸子透着和周围不匹配的安静笑意，看万长生不太习惯的抓着把手，在车辆行进中摇晃或者被挤得有点无可奈何。 她就更笑。 万长生都随便她了，因为他知道就在这两天，杜雯要启程前往平京参加面试，要说万长生心里毫无涟漪那肯定是骗人，但他自己都没体会过这种淡淡的情绪是什么。 甚至有点新奇的在暗自分析。 以朋友之道平静送别就是。 到得步行街商业中心，倒也不用从前门挤到后面下车，全都要下来，万长生对人山人海的步行街气氛感到很吃惊。 这是种和观音庙庙会不太一样的人头攒动，大家没有神佛拜见，也没有烧香求签的节目，就是纯粹的凑热闹，感觉来身临其境的感受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就很乐了，周围商业广场购物中心大厦上，偶尔的什么欢庆圣诞平安夜画面都能引得一片片笑闹议论声。 绝大部分十多岁的年轻人是主力，无处发泄的精力配合这个年纪特有的想获取关注出风头心理，让他们到处嬉戏打闹。 引得人群时不时会因为他们的横冲直撞，惊呼闪躲混乱下。 刚刚下车，杜雯就在路边小贩手里买了个有红色尖角的发箍戴上，哪怕口罩都遮住了脸，仅凭一双眼也能透着俏皮的美丽，特别是打开发箍上的开关让红色尖角亮起灯来，周围本来就在左顾右盼的人群，都会不由自主的注意到这个女孩儿，真好看。 万长生不看，他个头算高的，挺直了背尽量远眺观看这种盛况，心里想的都是要是非得表现这么多人的场景，该怎么画。 中国画历史上大场面最出名的就是《清明上河图》，几百上千的人物真是拉开了历史画卷一般，展现整个火热的社会生活同时，栩栩如生的展现每个角落的小人物生活，相比之下万长生到现在看见的西洋画大场面，大多凸显的还是有最中心人物，这和中国画散点聚焦的方式不太一样。 嗯，在这种年轻男女带着浪漫心厅的照片，然后坐到沙发上，双手撑在两边，翘着小腿摇摇，好像很轻松的环顾四周，阳台上的简易画架，茶几上堆满已经用得差不多的颜料画具，从没打开过的电视机，还有睁着空洞大眼的小骨，最后是地上不可避免的铅笔屑。 所以杜雯破天荒的起身找了笤帚，仔细的把客厅地面清扫了下，顺便检查下厨房，抄手早就吃完了，冰箱里面剩下都是她买的冷冻食品还有些保养化妆品，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有些习惯在家吃夜宵了，半夜煮个泡面或者汤圆饺子之类的，还是没什么问题。 杜雯又拿手机拍照。 可能是劳动完有点热，脱了外面的高腰羽绒服去洗澡，啰里啰嗦好久换上睡裙再裹了保暖睡衣出来的杜雯，咬咬嘴皮敲万长生的门：睡了没？ 坐在窗边的万长生有些慌乱，把手里忙碌的印章石和刻刀一起藏到枕头下，又看见窗台上的手机，明明黑屏，他还是手忙脚乱的打开又关掉短信界面。 那上面是孙二娘从上次回江州来以后，发给儿子的文字：儿媳妇笨，我过得自在，儿媳妇聪明，你过得自在，儿媳妇太聪明，我俩都自在。 杜雯的声音还是温柔：我自己开门了哦？ 万长生连忙模拟含糊鼻音：啊？我睡了 所以人生怎么可能从来不撒谎呢。 87、没想到你是个假文人 杜雯噗嗤：别装，表演发声的课程我好歹也上过，睡眠 语调都笑起来，又强行转回温柔：好了，开门。 万长生像听见外面要送温暖查水表似的斩钉截铁：我睡了！有什么明天再说！ 杜雯终于按捺不住，哼哼的回去找出门钥匙，尽量鼓舞气势得像皇军进村子那么理直气壮：睡什么睡，哪有这么早，我不信！ 万长生后悔自己为了演得更像睡觉，为什么要躲在被窝里：别闹，真的别闹，我睡了，裤子都脱了 杜雯强忍住脸红动手扯被子：瞎说！有本事给我看看！ 害怕走光的万长生拼命摁住了被子！ 可怜的蚕丝被，从生产出来到这个世上，本来的使命怎么可能是用来拔河的呢？ 用尽全力的万长生真是拼命护住了这床被子。 感觉杜雯要是敢上床，他能一脚踹飞了去！ 所以杜雯忙得满脸通红，都没能获得哪怕一丁点胜算：喂！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嘛？ 简直恨得牙痒痒，主要还是季节不作美，要是在夏天稍微穿得那啥点，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杜杜有这个自信！ 万长生小心翼翼的把脚脖子漏出来点：我真的脱了长裤睡觉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还有事。 杜雯大喘气：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万长生摇头：不知道！别闹 杜雯气得绕到床头这边，抓了枕头就砸：城里人这都不算什么，有没有也不影响我们接下来的人生规划，临走了打个记号而这什么？ 万长生看见她靠过来就躲得靠里面，却忘了自己枕头下的东西，被杜雯眼明手快的一把抓在手里，脸上有种破涕为笑的惊喜：什么时候刻的！ 其实是店里随便买的那种最便宜练习印章石，几块钱一块，根本谈不上温润若脂的高品相，但二指宽一指长的方料，现在却被万长生雕琢成了一尊小小的石像。 就像这些日子他们经常画的石膏像那样，下面有一点点四方的基座，上面却是个女孩儿的侧脸，没有完全把整个石料都刻掉，脸蛋也只有大是有点对国美动心的，但他能控制住，这里是距离母亲最近的学校，不远游，起码这个求学的阶段不远离母亲，也不远离欢欢。 就像他能控制住自己，不让心里面那些莫名其妙的情愫发散开来，自由乱蹦一样。 静静的把所有心思都放在那尊石头上，反复思量自己这第一尊写实的人物头像得失在哪里，而且第一次用这种质地较软的印章石来雕刻印章装饰以外的东西，和以前在碑林的石头感觉完全不同，万长生好像发现了一片新天地。 假如自己能找到一块跟石膏头像那么大的印章石，是不是就能刻一尊真人头像大小的石雕？ 当杜雯拿着那块印章石，几乎是强忍着心里蹦跳的欢快心情回到房间，蜷在床上有些忍不住红眼圈的时候。 万长生考虑的是石雕。 他那一身强壮的肌肉，其实是打石头打出来的。 相比画壁画，万长生这些年干得最多的，其实是打石头。 他也不知道，全国无论怎么排美术学院的座次，各大院校历史上总会有些自己引以为傲的强项，譬如最顶尖的平京国家美术学院，那肯定是以油画这种绘画之王来坐定第一把交椅，身处江南水乡的国立美术学院，以前的江浙美术学院敢改名儿叫这个，自然就是在国画上特别有底蕴，清京美术学院的前身是平京工艺美术学院，当然就是以装饰装潢设计的工艺美术为主要方向。 所以杜雯那种极强的色彩敏感，具有装饰性色彩的表现，的确到那里才是最合适的。 而蜀川美术学院，这个藏在山城中的美术院校，仿佛就天生应该和大山石头为伍。 这里是以雕塑专业作为全院最拿得出手的顶梁柱。 可惜万长生坐在酒吧那天，看到的几乎全都是绘画界的家伙。 谁都以为这是个基本常识，也就没谁来给万长生普及，嗯，我们美术学院都是有雕塑系的。 就是那种天天捏泥巴打石头的专业。 连赵磊磊都仅以为万长生是爱篆刻，那是国画系文人们最喜欢的玩意儿，和雕塑差着十万八千里。 谁能想得到呢？ 没谁知道他最擅长的其实是打石头啊。 不然哪里需要那么多伤湿止痛膏。 万长生实际上是个下苦力的。 88、就怕幸运的人比你还努力 第二天一早，万长生再起床，看到的就是杜雯留下张纸条：“我去平京了，照顾好自己，保持冷漠不要撩妹，随时可能回来查岗，爱你哦！” 美术生还在后面画个了笔芯的手势。 不知道为什么，万长生之前有些复杂的情绪，竟然一扫而空，甚至有点轻松！ 笑着把这张纸条……本来想顺手夹到自己的小速写本里，忽然发现不见了。 仔细回想下，好像从蓉都回来，自己就再也没在小速写本上画过画，因为总是教室公寓两点一线，有的是各种绘画工具，就不用那便携的小本了。 最终能回忆起来的，就仿佛是在蓉都不见了。 万长生只好到学校小卖部再买了一本。 看着形单影只的他，所有美术培训班的补习生，这下都知道杜雯走了。 万长生自己都还没觉得有什么呢，同学们却纷纷带着怜悯的眼神跟情绪来安慰他！ 也许杜雯实在是不像个该混迹在美术界的样子，她那靠脸吃饭的祸水样儿，迟早都该离开这个必须靠才华的圈子。 没人相信她会一直待在这里，就像当初那位肖主任带着来时候说的，玩玩就行。 连老曹都来拍万长生的肩膀，给他个肯定的眼神：“晚上想喝酒的话，一起去酒吧坐坐？不过还有半个月就要考试了，调整好情绪啊。” 万长生简直觉得莫名其妙，小生内心很嗨皮的好不好？ 再说手机上刚刚才收到杜雯已经抵达平京落地的报平安消息，还有横着做剪刀手的卖萌照片呢。 何来情绪？ 可中午吃饭，伙伴们还是跟憋了大便似的唯唯诺诺：“万万……没什么的哦？” 黄敏握紧拳头：“我们相信你！” 甚至晚上的速写课完成以后，那些别班不太熟悉的补习生都来给万长生鼓劲：“万老师，你是最棒的，要加油！” 好些个女生还组团来找他合影！ 不知道是为了安慰他那孤独的心，还是想趁虚而入。 总之刚刚觉得单身生活是多么轻松自如的万长生，不得不摆出冷漠脸的同时，也干脆做出点化悲痛为力量的专心画画态度。 免得大家来烦我！ 这段时间他果然是按照老曹提点过的那位德国十五世纪大师丢勒的特点，去改进自己的素描风格。 万长生现在已经可以谈风格了！ 这就好比大家明明只是来学点罗汉长拳，看能不能考进少林寺，他却已经拿着最基础的长拳开始跟达摩院那些高僧长老似的，开始在这种最基础的东西上面找寻自己的风格特点。 万长生最精准的素描造型能力，曾经他以为只是毫无感情打印的东西，这会儿已经开始呈现出浓烈的个人感情。 甚至还举一反三的学杜雯那种色彩画法，万长生在浅棕色的牛皮纸上面画素描，用黑色铅笔和白色勾线笔交替绘画！ 这是他偶然看见丢勒那张著名的《祈祷之手》以后萌发的思路，这样画面就等于是打了个中间色的底子，然后用黑白两种颜色朝着两个方向同时发展。 而且万长生居然用的是十五十六世纪的画家们常见题材，自画像！ 也就是当年那些自拍狂魔们对着镜子画自己的方法。 万长生在观音庙画了那么多年的画，居然从来没想到过画自己。 现在不过是因为今年蜀美的素描考试基本确定是石膏头像，所以这最后的课程中就没有了真人模特，万长生自然也就只有画自己了。 这也是他向这些前辈学习的一部分。 之前完全是为了应付考试的初衷，已经消失无踪，万长生带着初生婴儿看什么都好奇的态度，开始各种试验这些前辈们展现出来的丰富技法模式。 好像完全忘了自己还有半个多月就要考试了！ 呈现出来的艺术感染力自然是非凡的！ 这种画法展现出了强烈的光感！ 牛皮纸带出了自然的加重肤色，德国软铅提供足够的明暗变化，白色勾线笔却用带着古典主义手法的线条勾勒出非常明亮的光感！ 用同学们围在旁边感叹的话来说就是：“万万这是在自己脸侧加了一盏柔光灯吧！” “就像好莱坞老电影里面常见的那种主角光环一样！” “天啊，万万明明是第一次摸索尝试这种绘画技法，这是要气死人么？” 纸面上凸显出让人过目难忘的魅力，真不知道是因为画上的人，还是这种绘画能力。 这让其他还在苦苦摸索普通考试素描的补习生们，内心开始成片哀叹：“你特喵的不是在失恋么？” “怎么失恋反而激发出来你这么多妖孽的绘画技能，这样会让我们完全丧失信心的！” “而且还这么自恋的画自己！” “万万，你要不还是画我们吧，好歹也可以留作纪念！” 好几个同学都问能不能用他们做模特画画了。 万长生顿时有点动心。 还好被老曹看见了，一边笑嘻嘻的没收了这张作品，一边警告：“素描考试不允许用带色的纸张，也不许用白色协助，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先把这考试过了再说！” 万长生就只好回到公寓再做这种尝试，不过他却从没有带人来公寓的想法，哪怕杜雯走了以后，这里就变成一个人的空间。 他也不想再让任何人来打扰这里。 但这真不是在等杜雯回来。 其实万长生感觉那个女孩儿已经开始自己另外一个世界的光彩人生了。 从每天不多的微信留言里面，万长生知晓杜雯提前了三五天去平京，目的就是趁热打铁的把平京的几大著名文化博物馆再走一遍，其中也包括清京大学校园。 国家美术馆、皇宫博物馆等等都值得仔细品味下。 毕竟现在学了美术，再带着美术的眼光去这些曾经的景点观看，感受完全不同。 话不多，但是给万长生拍了不少的照片。 本来只是简单回应好，注意安全，一路顺风这种极简高冷话语的万长生，不得不流着口水摇着尾巴请杜雯把有几张照片能不能发原图给自己！ 《清明上河图》很难看见共开展出，这《千里江山图》也是古本珍品啊！ 万长生差点想弃考过去看名画了。 这该死的杜杜，总是能稳准狠的抓住万长生的渴求点。 而且最后还给万长生下了个套：“高考完了以后，我们去趟意大利吧，从江州飞罗马，往返机票才三、四千块，我们就能到罗马、佛罗伦萨还有都灵去亲眼看看那些印刷品上的真迹。” 以前在乡下的万长生哪里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会去洋鬼子的地方？ 但想想孙二娘一瓶眼霜的价钱，就能飞到番邦看见自己天天琢磨的名作珍本，这是多么难以置信的划算。 心动，但是不接招上当，现在已经有点会用上网搜索大法的万长生，打算慢慢摸索搞懂了，还不是能够自己去。 有妇之夫哪能跟别的姑娘一起外出同游呢？ 万长生的思想还是很传统的， 他觉得这个比住在同一屋檐下，还要出格。 不过杜雯的面试好像进行得有点复杂，原定只有一两天的模糊日期，后来发展到接连不断的面试谈话，万长生这边都要准备参加蜀川美术学院的校考了，她才简短的给了万长生一个结果。 “定了，自招完成，服装设计专业，勿传” 万长生只能说黄牛党真牛批！ 这特么还没文化高考呢，就把专业都定下来。 而且清京美术学院有多难考呢，据说给江州这个直辖市的名额也就两个，每个省差不多都只有两个！ 也就是当初去蓉都参加考试的那些艺考生里面，只有前十前五的专业成绩有可能会进，因为有时候前几名还会选择其他院校，所以绝不会超出前十的可能性。 这么狭窄的选择范围里。 杜雯…… 哪怕她已经很努力，哪怕她有着超出所有地区的平京户口，但就连了解大概来龙去脉的万长生只能说这还是命好。 当然他这种继承庙守之位的幸运儿，没资格说别人命好，他能在观音庙里面学得一身手艺还确实拥有这样的天赋，这才是最大的幸运。 人生就是有这么多的不同。 带着些许的这点感叹，万长生把杜雯的影子，完全抛诸脑后，踏上了自己真正的考场。 89、蜕变可能是化蝶也可能是成虫 话说没了杜雯帮他报名，万长生还真有点不习惯。 所以还得拜托黄敏帮他提醒些报考细节，所以重新夺得班花头衔的女生赶紧把他拖进了培训班大群。 这次大多数补习生都没有浪费那天的现场报到时间，直接在一报名确认，反正考试地点跟上回的联考一样都在大学城那边的新校区，不用再往返几十上有点接近欧洲写实主义的风格，塑造出考题要求的石膏像结构。 具体画什么对万长生已经不重要，他甚至都不需要知道这个石膏像叫什么，有什么人物背景，他只观察石膏像本身体现出了什么情绪。 再也不会有画什么像都有点慈眉善目的笑话。 三个月的时间，如果杜雯还收获了爱情，万长生就是在她那里收获了踏踏实实的放弃成见，真正踏入了绘画的殿堂。 没有杜雯，万长生很可能就是强行用自己的深厚造型功底糊弄考试，只求考进去完事儿。 现在完全拥有另外一种境界。 两小时左右画完，直接交卷出场，坐在外面台阶上，又看见老童跟其他人一起巡场经过，又是远远的点头示意笑下。 不过这作为蜀川美术学院自己的主考场，巡场的频率就大得多了。 那个曾经两次在美术用品店里追出去找万长生的老头，也从外面经过，多看了几眼这个唯一提前出场的年轻人，当时万长生低着头正在观察地上的蚂蚁搬家，没能对上眼。 老头皱皱眉，和其他几个年岁相仿的老头老太太一起走了。 直到速写考试展开，万长生又有了变化，这两个月以来，他在大美培训学校已经教出来两三万长生要是有空暑假还是过来教暑期班吧，那可是从十二三岁的初中生到高中生都有，说不定能发掘跟他一样的好苗子。 但这会儿万长生确实有点想去意大利开眼界，老曹鄙视他好高骛远：我都还没去过你还真是敢想敢做，年轻就是好。 万长生滞了下，内心想说，如果不是杜雯的开发推动，估计他也不会觉得这么理所当然。 所以带着对杜雯最后的一丝丝感谢。 万长生走进下午的色彩考场。 考完这个，他就该返回家里准备六月的高考文化复读了。 看起来好像轻松得手拿把掐的样子。 根本没注意林建伟一直跟他在一个考室。 90、轻松 色彩算是万长生的短板。 这些日子的画技精进可以说全都集中在素描。 按说这种查漏补缺的时候，万长生这种做法很作死。 在清京美术学院的校考中就已经体现过，素描再好，也不过是从90多分往上能增加几分，还得看阅卷老师是不是欣赏他的风格。 因为他的素描下限已经很高了，连赵磊磊那会儿都能笑着拿了他的打印件去收藏，老曹更是把万长生的有色纸素描收缴了，这种时候再折腾素描也增加不了多少分数。 可色彩稍微滑坡就能少二三十分，他那水彩画成绩被杜雯甩开，固然有北方院校的评审标准不一样，也跟他没倾注太多专注度有关。 所以总分最终他比杜雯还少了近十分。 虽然拿到了文化考试通知书，但十多分的差距足以让万长生被排除在前十名开外，对于清美的极少招收名额来说，万长生参加这校考就是失败的，毫无收成。 但蜀川美术学院的情况肯定比清美要宽松很多，虽然从报名确认那天就已经传出来惊人的消息。 今年的蜀川美术学院报考人数居然达到十一万人之多！ 但最终招收学生仅有一千五尽量中规中矩的发挥完成，深吸一口气站在了考场外。 原本不应该有多少私交情谊的强化班补习生们也有点依依惜别的感受了。 有些着急的学生，昨晚就把行李打包托运，现在就拎着手边的这点东西直接返家，大多数都是第一次离家几个月的高中生啊。 现在完成了艺考，就要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高考拼杀中去。 平日里好些学生每天一早起来都在看文化科目的功课，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放下专业全身投入。 万长生不着急，他终于想起来应该在美术学院这个新校区逛逛。 可刚从老曹跟后勤保障的老师手里接过集中保管的手机，就看见杜雯发来一长串工作指示，车停到创意园校区去，公寓这边房她已经退了，押金万长生自己先收着，付停车费什么的都需要，她的那些衣服跟日用品就分别装在两口箱子里，然后就把小车车当成保险柜，包括万长生的画具乱七八糟东西都应该放在车上，反正大半年以后，他还要回到这里来入学，直接轻松回家吧。 另外记得回家前给母亲带点礼物，杜雯甚至都指定了品牌跟款式，根据她的观察，买个铂金镯子是最合适的，她也争取这大半年做点什么，赚点钱买礼物孝敬。 然后吩咐万长生在暑假一定要把驾照拿到，没准儿还得他把车开到蓉都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上大学以后有车还是方便得多，她在平京肯定用不了这辆蓉都牌照的小车。 最后祝万长生在这次专业考试中旗开得胜。 孙二娘没说错，如果老婆聪明，对万长生来说就格外轻松自在，因为他没那么多精力放到生活周边上，他的脑海里面想的总是那些画的刻的东西。 就算要万长生做点什么，最好都像杜雯这样条理清晰的指示到位，万长生只管照章办事即可。 如果还要万长生耗费精力来照顾，他就没法这些画家老师，很多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画痴，在他们眼里只有画画，也从没想过那么多的人情世故。 唯有专注才能把艺术推向更高峰。 对于万长生这个还没考进来的补习生，也只看他的绘画热情，当成小朋友一样热情喝个痛快就是了。 万长生这会儿终于能跟人聊聊丢勒米勒的素描细节特点了。 那几位老师比他还热烈，甚至让其他桌边的画家都聚过来不少。 这才是艺术家们最喜欢的那种畅所欲言的纯专业氛围。 没了应对考试的压力，也没有师从关系的拘谨，万长生这一回才是尽兴而归，趁着酒意回公寓睡觉，第二天一早跟房东交接完就轻松回家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很快又不得不回来。 91、金玉其表的泥菩萨 万长生怀疑杜雯看过自己的钱包，当他依言去给母亲买了个铂金镯子，就惊奇的发现自己整个出来学习期间赚的钱，恰好花得干干净净，连最后一段时间老曹给他的速写课时费都没了！ 不得不翻出以前的银行卡，才能给贾欢欢也一起买了副铂金耳坠。 但实际上直到万长生出门前，他给贾欢欢买得最多的东西恐怕还是村口的麻糖，为什么会突然暴涨到这种消费层面。 万长生也觉得是在外面被带了节奏。 仅仅离开三个月而已，重新回到观音庙的他就感觉格格不入了。 坐大巴车到市里，再叫了辆出租车回到镇上，刚下车给欢欢买麻糖的时候，万长生就重新陷入到父老乡亲们的热情喧嚣中。 卖麻糖的张婶哎呀呀，就引来隔壁周婶把米糕端出来，说万长生好久没吃了肯定想念得紧。 对面躺坐在铺子前的七叔公，大上午的已经开始晒太阳打发时间，闻声跳过来欢喜的拍照发到亲友群里。 各家各户感觉大好时光都闲得很，拖家带口的出来看长生！ 年轻小伙子少些，主要是些大叔大妈，毫不见外的拉扯他身上衣裳，感叹去了城里几个月，状元味道都有了！ 什么叫状元味道？ 以前的万长生一直生活在这种围观里面，他基本上都能淡然处之，笑眯眯的和亲戚们寒暄几句，沉浸到碑林里就是了。 但现在却觉得格外闹腾，赶紧强调：我还要参加高考，这只是搞完了画画的专业考试，我还要备考复习，那时候过了关才能说得上是考上大学而已，而且只是很一般的美术学院，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亲戚们不这么看：你是文曲星下凡，眨眨眼睛就能镇住考官的 还有老辈子捻着胡须摆姿态：就是考了秀才还要去殿试嘛，简单的，简单的，长生你只要给他们把学问甩出来就是了！ 万长生想哭，可能恰恰就是昨晚，万长生刚享受了那种极为舒适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文艺氛围，现在反差太大。 谁给你们的勇气，说自己这么个观音庙的乡下小子就能畅通无阻的，光是遇见个杜雯这样的城里姑娘，都能把自己耍得团团转，你们真是活得太蔽塞了！ 但他还不能摆脸色，一个劲的感谢大家热情：我得先去看我妈，看爷爷，然后到庙里祠堂都去拜祭下。 想脱身的小诡计哪有那么容易得逞，亲戚们一部分簇拥着他要同去同去，其他人开始热情的张罗摆个流水席庆祝下！ 这场流水席居然还一口气就摆了三天，把万长生心里臊得可慌，只想埋头躲到碑林里面去。 但显然他也只有每天在席上表演下自己新学到的素描人像，从孙二娘到爷爷，再到几个叔公婶娘都喜滋滋当了模特，一起惊叹原来这就是西洋画法！ 爷爷还为此开心的喝了两盅。 直到贾欢欢从市里中学期末考试完毕，马不停蹄的中午就赶回来，才把万长生从亲戚们的宴席里解救出来。 终于能够躲到观音庙里。 寺庙还在营业，但香火鼎盛的信客喧哗被隔在了重重院落外。 自小就在观音庙里长大的万长生和贾欢欢肯定熟悉得就像是家里后院。 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后院。 万长生推门跨进摆满牌位和四座先祖塑像的偏殿祠堂里，贾欢欢连忙把手里捧着的麻糖纸包放旁边，使劲在肥大的蓝白色运动校服上擦擦手，才亦步亦趋的抬右脚跨过门槛，跟着万长生跪在牌位前双手合十。 从见面就眉开眼笑的表情顿时变得文静贤淑，哪怕还是掩不住她眼角的喜气。 好像这样和长生哥跪在这里就是最开心的事情。 万长生从头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外出考取美术学院，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形：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艺考成绩出来如果能达标，我就会全力参加高考，去学习更多外面的绘画手艺，再把祖宗们传下来的观音庙 忽然万长生就在这里顿住了。 已经眯着眼在无数次模拟拜天地的欢欢悄悄睁开一只眼，俏皮的观望长生哥的停顿。 万长生脑海里面有从未想过的念头，就说出来：我想在村里办个美术培训班，让观音村，还有周围村镇的孩子，都能免费学习美术，有天分的跟我去考美术学院，没有天分的那就当成个手艺，起码无论是打石碑还是画壁画，既把观音庙里面的事情撑起来，也能做点事 实在是这几天，万长生觉得村里的乡亲们太闲了！ 老了老了的叔伯婶娘们这么慵懒闲散那没法说，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小农生活，但看着那些小孩子也跟着成天玩耍，只知道反正各家宗亲能养活有饭吃，每个月还发零用钱，十三四岁的孩子就跟着娴熟的打麻将，万长生直觉得心里发慌！ 曾经的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些，因为从小他也是这么长大的，只是他还有庙守的责任，还有那么多手艺要学习，恰好他又真的喜欢。 所以没沉迷到其中。 在江州的时候也没想过。 但回来想起看到的那些强化补习班里面，疯狂努力的年轻人，万长生突然有点为观音庙发慌。 身为庙守，不就应该指引正确的方向么。 观音庙不能养着越来越多游手好闲的乡里乡亲。 万长生本能的觉得那会出事。 贾欢欢连忙小声：手艺都是我们万家传男不传女 她早就习惯自己是万家小媳妇的身份了。 万长生好笑：我们以为是什么绝世武功，其实拿到外面就是十块钱一本的地摊货啊！ 欢欢赶紧给祖宗磕头解释：长生哥在外面好厉害的！一定会把我们万家的手艺发扬光大，长生哥是这么想的！ 万长生笑着再深深的叩拜下：那我就这么决定了。 然后牵了贾欢欢起身出来。 欢欢捧起麻糖，从里面挑了一小片喂给万长生，细声规劝：还是要先给爷爷说一声？ 万长生思忖下：老人家有些思维很难改的，我自己做决定了，我给你父亲打电话帮忙吧，还有不到二十天就除夕了，现在各家各户的孩子正好放假，我马上抓紧时间把这个培训班搞起来，也省得这些孩子逗猫惹狗打架惹事！打麻将打得好能有什么用？ 欢欢睁大眼，感觉长生哥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可万长生没想到的是，连贾欢欢的父亲都不支持他搞培训班：这些小兔崽子学点什么手艺都行，但万家的绝活儿不能放开来，这是老祖宗说了的原则不能改！ 本来想请自己未来老丈人买点纸笔颜料，再支持下教室空间的，万长生刚提出来就被堵住了。 二十岁的未来庙守难得强硬下：贾伯，万家的手艺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以前交通闭塞，资讯不发达，可能我们这些手艺一代代传下来在方圆几十里是有些优势，可是现在稍微走远点，就是省会直辖市，甚至就连我们这市里面，都有美术补习班，这些东西早就不稀罕了！ 未来老丈人很倔强：长生，我们观音庙有今天，靠的就是守住老祖宗的规矩，你成天在家里不懂，我们在外面跑看见的事情多了，不管这手艺稀罕不稀罕，我们都要供起来，这样整个观音庙的家家户户心气儿才不会散！人心散了，队伍就很难带，这个道理，老祖宗早就说过了！ 万长生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就是个被供起来的泥菩萨！ 92、长生哥做什么都行 午后。 孙二娘靠在房门口，看儿子坐在书桌边平心静气的写字：“小杜到底怎么样了？” 万长生毛笔尖都没带抖动的：“我跟她只是同学一场，别听她开玩笑。” 孙二娘笑：“不是她，你也不会想着回来就搞这个补习班啰？” 万长生轻言细语：“是你让我出去开眼界，我真的看到外面的巨大变化，观音庙也许不会变，但只要有变化，有多少人能适应变化？所以尽可能让他们读书上大学、学手艺，才是我该做的事情。” 孙二娘满意：“那我就更觉得你该娶了小杜，你看看才两三个月，她给你带来多大的变化？” 万长生终于有点苦恼：“妈！我就不能是自己感悟变化吗？” 孙二娘抱着手还掏耳朵：“没见过小杜，我还信你这句话，但现在你不就是看到了她，才看到了差距吗。” 万长生放下毛笔：“那你支持我搞这个培训班不？” 孙二娘摊开手：“我支不支持有什么用？这观音庙从来都是男人说了算，枉自那神龛上面站了个女菩萨！” 万长生不解释观世音菩萨实际上是个男的，这国内民间可不一直都是称呼观音娘娘么，深深的吸口气小声：“我……在城里安个家，你跟我到江州去过日子吧，到处走走看看旅游，结识些新朋友，过些新生活，不用一直待在村里打麻将。” 孙二娘眯着眼诡笑：“哎哟哟，小杜想得这么周全，连婆婆改嫁都还给你建议了？” 万长生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是我想的。” 当妈的更嗤之以鼻：“哈哈，你屁股一抬我就知道要拉什么屎，真有这想法，这么多年不跟我说，怎么出去和小杜过些日子就知道说了？” 万长生惭愧得要低头：“以前待在碑林，想的都是那些石头字画，真的不孝，没有替妈着想。” 孙二娘收起靠在门框上的动作，站直了：“你这趟出去几个月，妈挺满意的，不管以后你带回来的是小杜小费还是小心肝，妈就是想你出去多见见世面，不要呆在碑林里面成了书呆子，妈已经过惯了村里的日子，不会成为你以后生活的负担压力，等你结婚有了孩子，我在这村里帮你准保带得白白胖胖，你在外面想怎么闯都行，别老惦记我，怪没出息的！” 万长生苦恼：“可我这次是真的想给观音庙里面带来些改变！” 孙二娘已经走了：“那你就到碑林里面去问你爸！” 相比城里青年还在艰难的为自己的住房奋斗，哪怕是贷款当房奴也压得喘不过气来，万长生在万家大院里，自己就有个单独两进深的院子，推开院后门，直接就进了观音庙的后山！ 观音庙不是个平摊在广场上的寺庙，依山而建，观音村就围着山脚边，万家大院实际上和观音庙就一墙之隔。 走进去就一片小湖，亭台楼榭和曲廊稀稀拉拉的不算多，也没有苏杭园林那么雅致复杂，但五六间琉璃瓦大房还是有的，湖边垂柳纸条，莫名的让万长生想起某人的高马尾，青翠、柔软、细长的随风荡漾。 但放眼看过去，柳树、假山跟亭台之间，随处可见的都是石碑！ 而且是各式各样的石碑，飞檐翘角的，狮子滚绣球的，龙腾虎跃的，龟背万年的，一人多高的石碑带着各种不同的装饰，确实如同树林，密密麻麻的分布开去！ 如果说城里人还有搞个书房的习惯，这里整个都是万长生的书房，除了他有要求，所有人都不能随便进来。 庙守，最主要的职责就是守住这片碑林。 记录了万贾孙胡四家，多少年来悲欢血泪的碑林。 是历史，也是枷锁。 万长生无比熟悉自己的书房，随便踱了几步，就在一尊乌龟驮着的石碑旁坐下来，靠在石碑上，把自己这三个月的见识经历，原原本本的从头倾诉，连杜雯那些事儿都说。 不知不觉，靠在冬日午后的暖阳下，万长生居然打了个盹。 也不知道这刻满了诗词歌赋还有各种祖先生平事迹的碑林里，万长生的老爸有没有给他托梦。 反正他是被欢欢轻手轻脚盖上的灰夹袄惊醒的。 女高中生瞬间展开的欢欣笑容，却掩不住眉间愁思，让万长生都心疼了：“没事没事，你爸是个老顽固，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本想他看在我俩的份上能通融下，没想到他还真是铁面无私，这本来就是他作为父辈这一代领头的责任，我又不怪他。” 贾欢欢终于嘟嘴：“我刚才劝他还被骂了，说我没有照顾好你。” 万长生把灰夹袄给欢欢裹上，自己靠在石碑上惬意：“这个班我是一定要办的，村里不许办，我就办到市里去，反正春节以后我们就要回市中学上课，老祖宗们不会怪我的。” 贾欢欢已经换了衣裳，青春靓丽的蓝绿色毛领羽绒服，虽然没有杜雯那种随意搭配都带着强烈时装感的味道，却被白绒绒的毛领衬托出浓眉大眼的娇憨，精心盘起来的乌黑发丝更显清纯，她嘴很小，嘟起来就是樱桃小嘴的那种，随着万长生说老祖宗，就连忙把眼珠子四周骨碌碌的看下：“他们当然会保佑着长生哥了……” 坐在龟背上，她的脚就撑不到地，索性摇摆着小腿：“那就不要跟爸爸，还有爷爷他们争了哦？” 万长生正在自责，怎么又拿杜雯的穿着来比欢欢，这下不由自主的还是会想到，杜雯会鼓励我争吧？ 然后赶紧给自己小小一巴掌！ 贾欢欢吓一跳：“怎么？” 万长生装神弄鬼：“我说了你爸是老……什么来着，就被我爸要求打嘴巴，可不能随便说自己老丈人坏话。” 贾欢欢笑得咯咯咯：“你们要是吵架，我就太发愁了，我肯定是要向着你，可现在还没成亲……” 万长生也试着询问：“那……以后我们如果就留在城里，譬如江州生活怎么样？” 贾欢欢立刻陷入复杂运算中，使劲睁大的眼眸，还有嘟成樱桃的小嘴，都表明这个问题需要考虑的变量很多。 但很快还是很肯定的重重点头：“嗯！长生哥你说在哪里就在哪里……” 接着又纠结：“但爷爷肯定希望你能一直在这里呀。” 那进退两难的小表情哦，真是让万长生抱歉，怎么又把欢欢拖进来苦恼了。 所以笑着连灰色夹袄一并抱在怀里：“当年老祖宗们如果不争，我们观音庙什么都没有，时代不同了，如果只是唯唯诺诺的什么都守着老规矩，观音庙是没有出路的，老办法怎么能解决新问题……” 说到这里，望着那漫山遍野的碑林，就像一块块黑色麻将牌似的，万长生又愣住了，老办法？ 万长生好像被提醒到什么，不管能不能成，总得努力试一下才知道结果。 所以万长生毫不犹豫的就给自己下定决心了。 也许这就是父亲给自己的答案吧。 至于欢欢这会儿已经面红耳热的靠在长生哥怀里，脑子里一片浆糊了。 长生哥做什么都行，做什么都是对的。 花季少女这会儿知道和小时候的搂搂抱抱感觉不一样了。 93、小小的人性 入夜。 观音庙后院的正堂屋里，中老年男性十多人坐了一屋，万长生是唯一三十岁以下的。 白炽灯下的这么多脸色，却没了白天在流水席上的嘻嘻哈哈，都凝重得很。 本想先斩后奏干了再说的万长生，没想到找的第一个帮手就出了岔子。 这也得怪他从来不参与这些宗族事务。 但现在站在屋中央：我决定要办个培训班，这是为了年轻人好，他们飙车打牌斗殴，成天无所事事的无心向学，就因为这些年观音庙的收入不错，各家各户分的钱让他们不劳而获，年龄大的我管不了，我想帮还在读书的，凡是愿意跟我学的，我免费教，材料画具什么都我来出，我想再声明一点，万家的手艺，在外面美术学院大把有的是人会，只不过我下了十多年苦功，还有点价值 以往无比疼爱孙子的爷爷，这会儿却有些面色凝重：长生谁都能进的碑林，那就不是碑林了，在我们观音村，只有万家子弟可以跟着学手艺，这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你要毁了规矩，就是毁了观音庙！ 堂屋大厅是没有门的，正对前面的天井那边影壁背后站满了妇道人家，哪怕如孙二娘这样的，在议事时候都上不得堂屋，她眯着眼远眺那边站着的儿子，再看看对面满脸焦灼的贾欢欢。 白皙的面容上不知道是什么神采。 万长生的声音能穿透过来：那我不用万家的手艺，我用西洋技法，就教他们现在外面美术学院正宗的西洋技法 这声音，感觉穿越了上话的长辈就忍不住动容。 四大家呢，总有人想自家后生学这老祖宗的手艺，而且真从外面招来人，就成了肥水流到外人田里去！ 何必呢？ 不许其他三家学万家的手艺，却禁不了外人。 这就有点自相矛盾了。 爷爷杵着拐杖都说不出话来。 贾伯也皱紧眉头，应该是在权衡到底哪个危害更大。 放出这个饵以后。 万长生趁热打铁：既然未来我还有个做庙守的可能性，那我现在也有资格要求丢牌子，就为这个事情在场的各位叔伯爷公，我们公平起见的丢牌子，过了半数就允许我开这个培训班，没过就当我放了个屁，啥都没说。 长辈更有点嘈杂，因为都有多久没有丢牌子了！ 这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老办法呀！ 遇事不决的时候，那就应该丢牌子。 实在是这么些年来一直萧规曹随，很难遇见需要决断不下的事情得表决。 更主要还是爷爷年纪大了，好些年都没有管具体事务，万长生这未来庙守也一直无心参与管理，很多权限都被各家各房分着把持了。 现在这是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争夺。 但谁都想不到一贯温和不管事儿的万长生，这次居然强硬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贾伯都有些吃惊，看了看自己的未来女婿。 万长生已经走到堂屋，对着八仙桌后面半人高的观音像鞠躬行礼。 长辈们快速的相视交错眼神，看见爷爷已经颤颤巍巍的起身站在孙子旁边，也都跟着站起来按照各家管事的大小排成了三四行。 看万长生亲手摘下了观音像手里的净瓶，倒出里面一块块棕黑发亮的竹牌，准确的说，更像以前的竹背骨牙麻将牌。 数出十七块竹牌排列在桌上，万长生把空空的净瓶翻覆下示意里面没了东西：同意我的丢圆口，反对丢方口，这老规矩就不用我说了吧 说着把那碧绿青釉的净瓶放在桌上，还扯了观音座前的红布盖在那特意做成半边菱形口，半边圆形的瓶口上。 这是古时候常见的阴阳瓶，看着是一个壶，里面分了左右暗格。 投进去的竹牌就在一念之间，谁也不知道别人是投到了哪边。 算是个很公平的不记名投票。 他自己就拿起块竹牌，掀了红布盖头投到圆口这边。 爷爷用红布盖住手也投了。 贾伯没盖，当着这么多双眼睛投进菱形方口里。 可后面的每个人都盖住了红布。 再怎么着，也没人愿意被万长生记恨吧。 贾伯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 他们翁婿间跟其他长辈又不一样了。 两边厢房还有不少亲戚乡邻挤着看热闹，终究还是发出不少议论纷纷的声音了。 反倒是女眷那边安静得多，但不由自主的挪步凑近些，三四十号人都挤在天井里伸长脖子。 全都看着万长生那高大的身形站在一群长辈中。 几家里的小姑娘小媳妇儿们忍不住探头看贾欢欢，人和人的差距还真是无处不在。 等桌上的十七块竹牌都被投进去之后。 万长生自己摘了红布举起净瓶，在所有人的眼中，拉开瓶底的暗板 哐啷啷的，竟然只有五块竹牌掉下来了。 整个堂屋厢房和天井里面爆发出有点惊讶的喧哗声！ 看似凶险的气氛中，居然有十一位长辈选择了支持万长生！ 万长生翻过瓶身来，从那圆口这边，哗啦啦的掉出来一堆竹牌。 几乎所有的女眷都松了口气。 其实谁不希望长生赢呢？ 除了万家，其实谁又不想学那传说中的手艺呢？ 只是没想到，他会以这种形式，无形中宣布了对观音村的掌控。 开始在整个观音村的宗族里面发声了。 94、谁不是个孩子呢 万长生不是想争权夺利，更没有兴趣掌控什么，他只要办个补习班，让更多孩子走正道，别被城里人甩开太远。 光是高考就已经扯开了多大的差距，还不兴从别的地方找补点？ 其实回来以后，他就把以前高中的教材复习课本都找出来，开始快速翻阅，希望能找到脑海中残存的高考记忆。 欢欢放假回来，也带了很多在学校收集的试题考卷。 万长生毕竟是经历过高考的人，知道反复做题就是最简单的复习办法，所以春节前的日子就留在观音村自己看书做题，等到下个学期开学再到市里面高中去复读补习。 现在不过是在缓冲找到高考复习的节奏。 也顺便就让万长生能先把美术培训班给办起来。 说干就干，既然通过翻牌子获得了这件事的主动权，那其他人就不能对万长生指手画脚了。 何况孙家是大张旗鼓的全面支持长生，二舅一大早就开着凯迪拉克送万长生去江州买画具。 因为相比去市里未见得能够找到这么齐全的美术用品商店，不如多花一两个小时的往来路程，索性直接去最完备的地方购置，再说这量也不小，万长生觉得可以跟熟人讲讲价，顺便送几方印章石也是极好的。 小算盘打得是啪啪响。 二舅也参加了昨晚的丢牌子，乐得唾沫横飞：“我跟你大舅三舅肯定要支持你！我还狠狠的挖了胡老三两眼，庙里那么多墙上画得都要你去，哪里忙得过来，就算给他们胡家带几个后生进庙里，他们肯定也是愿意的，教他们画画，别教碑林的那套，还是你看得准，手艺谁不想学？” 万长生不想掺和四家里面的勾心斗角：“还是要团结，贾老大不是针对我，他也是怕这么做了有不好的影响，一切照着老规矩来是最稳妥的！” 二舅哼哼：“长生你从小就是个主意正的，到外面学了东西更有把握，贾老大就是觉得欢欢跟你成亲以后，你又不管事儿，事情什么都得他们贾家来说话！万家两代单传了，你爷爷几个姨太太都没……” 万长生岔开话题：“现在学驾照麻烦不？我可能还是要搞一个。” 二舅乐成什么了：“搞一个搞一个，早就叫你搞一个，你七舅跟人搞了个驾校，让老四和他合计下，马上给你办了，回头你去露个脸就成。” 万长生还是认真：“该怎么考我就怎么考，只是技术我大概还是没问题的……” 二舅哈哈哈：“你才十二岁就拿我的车开，有什么技术问题，没问题！要个什么车？弄个跑车吧，气死贾老大，哈哈哈！” 万长生无语：“说了别针对他，春节以后我到市里面复读，还要经常回来照应培训班，总不能老让舅舅接送，随便找个旧车给我就成。” 二舅已经迫不及待：“村里小崽子们一个个都在买车，你不可能开个比他们差的，四家人都丢不起这个人，我打电话给你三舅，让他安排，一定搞个好的！” 万长生头疼：“舅！我还要去高中复读，开个好车在学校像什么样子？而且完了以后我就要去读大学，也用不了车。” 二舅奇怪：“怎么你读大学就不用车呢，谈个恋爱回个家都要车吧。” 万长生看见二舅已经有驾驶过程中打电话的举动，赶紧接过来：“你好好开车，我给三舅说一声，随便找个旧车就行了，我还是先给七舅说驾照的事情吧。” 二舅感叹：“万家长房就你一个独苗苗，你那几个叔伯也想跟着让孩子学点手艺，其实哪家不想学呢，就贾家……” 结果等凯迪拉克抵达美院的时候，亲友微信群里据说已经呈报给万大爷，孙二娘嬉闹着要公公给孙子买个好车！ 二舅迫不及待的翻看微信群，乐得哈哈哈：“你爷爷棺材本多着呢！其实最好是你回去找你六姨婆撒个娇，她最有钱，最喜欢你！” 万长生都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幸福的烦恼，做啥都一大堆亲戚拉扯。 回想起来还真是补习那三个月最轻松，刚才经过培训学校外面的时候，万长生都下意识的看了眼公寓楼小区那边。 赶到美术用品店采购，万长生路上列好的清单，交给那老板筹措，忙得老板几次三番想拿手机发消息，都来不及。 关键是万长生还事儿妈：“这个印章石，能不能帮我找点大的，这么大……也不能跟真人头像这么大吧，那又要找更大的刻刀。” 人家连忙喜笑颜开：“有的有的，这种大型刻刀，意大利原产，也有俄罗斯的便宜货，但石头……这种石头的特殊尺寸真得定，谁现在还刻大章啊，又不是玉玺，要订货吗？” 万长生就定了两方，告诉他大概要一个月才能到货，万长生不着急，但很体贴的把钱先给了，又不贵，三四百块而已，留下了电话。 昨晚丢牌子以后，就有十三个各家各房的孩子被带过来找长生报名，今天欢欢带着这帮孩子去观音村和邻近几个村子做宣传广告去了，还要把万家以前做颜料的那个工坊收拾出来当教室，所以万长生就暂定了三十个孩子的名额，但备量可以大些，反正用不完慢慢用，自己以后也不少用。 事实证明来这里才是最正确的，无论是纸张、颜料、画笔画板这些画具，还是石膏头像、蜡制水果、背景布甚至静物台什么都有得卖。 真正的一站式购物，所有需要的东西全部能搞定。 人家老板还非常懂行：“您这是要办补习班吧，我给您做个清单，我们很熟悉全套配备的。” 得，连动脑都不需要了。 舅甥俩趁机出去随便的吃了碗蹄花汤泡饭，都对这肥而不腻的口味赞不绝口。 只是二舅对城蹄花汤卖到五十块一碗有点吃惊，决定回去钻研一下，孙家也在观音庙外开饭馆的。 回来把各种物件满满当当的装了整整一车，越野车放下后排座的空间优势让万长生也觉得好像是不错。 他就随口说了句好。 二舅只关心这个：“奔驰！买个奔驰越野车，或者宝马的越野车，包在你舅舅身上！” 万长生真的捂头：“不用那么好，你想换车，就把这车给我，你买新车去。” 二舅直摇头：“那我不得被别家骂死，贪你的便宜，车要买好点，人家才会高看你，咱们家又不缺这点钱，就算你上了大学，咱家就是有钱，就是有本事，不服气来呀！咱们观音庙赚的钱又不是伤天害理。” 感受着舅舅趾高气扬的暴发户做派。 万长生更觉得应该早点把各家各户的孩子们收起来做美术培训了。 能找到有天赋的固然好，次点也算是给他们练就一门手艺，最差最差，也起码让孩子们在学美术的过程中，明白知白守黑、含蓄低调的道理啊！ 明明大家都是系出同门，这学了东西和不学东西的区别就有这么大。 他这边固然是拉了满满一车货回家。 那边美术用品店的老板终于等来了那位酷爱印章的老人：“知道您忙，这回是真联系上了，所以也不催您，这是电话，这是我们店里的监控视频，就长这样儿，他买了不少东西，应该是准备放寒假了搞个美术补习班？您看看这清单……哦，对，还定了两方这么大的印章石，而且是最便宜的这种练习石，也不知道是干嘛。” 老人原本和外面寒冬差不多的冷脸，这会儿拿了货单翻得聚精会神，还笑起来：“挺有趣啊，这孩子……” 95、这就是改变 虽然观音村的所有人都笃定万长生肯定能把这个什么美术培训班搞好。 但这对于观音村来说，还是个破天荒的新鲜事情，全都来围观长生的培训班。 好在万长生也习惯了被围观。 连夜在颜料坊做好各种准备，欢欢带着那十多个本家的孩子忙着给他打下手，第二天一早开门接待学生。 比想象的规模大了很多，周边村子居然有五六十个孩子被父母报名送过来。 观音庙万家的名声，确实在周围是如雷贯耳，哪怕没见过人，肯定也听过名号，好多家庭都在围绕观音庙谋生活，哪怕寺庙周围的摊位生意肯定都是贾孙两家垄断了，做线香、切黄纸的各种配套活路也给周围村子带来不少收入。 所以听闻万家长子免费开了美术培训班教手艺，踊跃程度非同一般，而且这还是第一天，后面每天都有新的孩子被塞过来。 大清早万家颜料坊门口各村各家送孩子的车辆络绎不绝！ 万长生都站在门口，对各位送孩子来培训班的家长点头哈腰说感谢支持。 家长们更客气，像乡亲见红军那么热烈：“长生教孩子，那是天大的福分，不听话就打！使劲打！” “对的，放了寒假，这些臭小子就在村里到处瞎折腾，长生你无论教什么，都真是感谢你了！” “来！给长生哥磕头！” 莫名其妙被父母送来挨打的孩子们噤若寒蝉，对传说中的万家长生哥，更是畏缩恐惧，年龄大点的好些，但又有些桀骜不驯不耐烦的。 万长生都看在眼里，小声给欢欢分析：“这就是管教的结果，人就像庄稼，不打理就会疯长乱长，得从小教。” 欢欢重重的点头：“好！” 结果凑起来的孩子比预期还多，万长生还得安排找些凳子来，但是上课没什么影响。 颜料坊的窗台、门口都挤满了乡亲看热闹，最讨厌的是有些家长还动不动在窗口叫骂自己孩子别乱动，脾气大的直接拿鞋底砸。 万长生走上前面讲台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欺压学徒工的恶霸，家长们还强行要求孩子鼓掌欢迎。 他很想把这些乡亲赶走的，临近春节了观音庙可不也香火兴隆嘛，都凑在这里干嘛呀。 但还是做好自己吧，他已经很娴熟了，走到前面，就在预先挂好的四开白纸上画前排随便挑的个小男孩，坐着比较文静不乱动的最好。 半侧身绘制一张类似速写的头像，对万长生现在来说已经熟极而流。 衣领只是随意的勾勒几笔，重点在面部，跟丢勒的那种素描速写绘制有点类似，线条非常明快简洁，但造型非常准确。 惊叹声瞬间就起来。 三村五乡的周边早就知道观音庙里面那些画儿都是万长生画的，但亲眼见到他画的过程还是第一次。 万长生前几天给爷爷、母亲画头像的时候，就观察过，大家是从来没见过这种西洋素描画法，惟妙惟肖的传神，是这种画法的精髓，而且他还边画边说：“你们看到过外国在旅游景点画画的艺人吗？画这么一张就是十块，几十块钱，学成了这个手艺，以后在观音庙外面的街头，我给开个专门为游客画头像的铺子，你们就能赚钱了。” 孩子们的眼神，瞬间被吸引。 年纪小的是觉着画得好看，年纪大的已经开始知道金钱的好处。 原来学会了画这个，就能赚钱！ 就这么简单的出发点，站在外面的乡亲们就啧啧称奇：“长生果然是文曲星下凡，看看这画得多像！” “村口周家的小子吧，一看就是！” “不过好像跟庙里画的不太一样？” “你懂什么什么，这就是西洋画呀……” 万长生欢喜，发自内心的欢喜，看着这些七八岁到十五六岁的孩子，抬头用渴求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就心情爆好，恨不得倾囊相授：“庙里以后也要招人专门来跟着我画墙上的画，真正画得好的，还能跟着我去读大学……就是这样！” 那雪白画纸上睁着大眼睛的娃，活灵活现的样儿，确实跟传统国画的技法区别很大，普通人也能一眼就看出来像不像，好不好。 万长生轻松简单的样子，显然也给了所有人一个心理暗示，这事儿很简单。 不由自主的就跟着走了。 抢先吸引注意力，感受到学了的实惠在哪里，万长生再摆上静物水果，开始授课教素描就显得顺理成章。 这真是从怎么握笔开始一点点教。 贾欢欢则拿了竹篾条，撑着腰在后面，看谁调皮捣蛋，pia的就抽过去！ 真打！ 口中还恨铁不成钢：“长生哥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家里做善事，你敢荒废？！陈家小二，你再摸季朵朵的衣裳，我打烂你的手！” 那真是容不得长生哥的心血有半点白费，敢不听课，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第一天就打哭了四个娃！ 可哪怕他们回去哭诉，第二天还是被感恩戴德的送过来！ 相比老曹在城里搞培训班，小心翼翼的啥都不敢得罪，这里完全是交给万大少爷你随便打！ 不过想想也是，放了寒假，这些小子就在家里瞎折腾，上山下海的呼啸着各种皮，现在能送到以学问手艺著称的万家去，哪怕学不到东西，管起来家里也省心啊。 全力支持！ 而且第二天来的孩子还更多，甚至有几个都到城里过春节的儿女都被叫回来。 三五天的时间，颜料坊里里外外坐了一百二十多个孩子，据说周围四五个村子所有适龄的孩子都被塞过来了！ 包括万家、贾家在内，这些长辈还是低估了观音庙在周围的影响力，也低估了现在农家想让孩子学好的思路。 爷爷和贾大伯都闻讯过来旁观这盛况。 相比春节前正香客如织的观音庙，这颜料坊里挤得满满当当，门口随时站满了看热闹乡亲的场面，任何人对万长生都是交口称赞。 谁都看出来万长生是真的在花心血认真教孩子。 客客气气的斯文温和，仅仅这几天的授课，就迅速划分出来有二三十个孩子明显是喜欢画画，画起来进步也比较明显的，单独凑成一组。 其他认真上课，但进展缓慢的老实孩子又一组。 不扰乱秩序，只是无可奈何来跟着画画玩的占了一小半，这种就凑一起画着玩儿吧。 唯有七八个顽劣不堪的家伙，万长生先骂，骂了不听贾欢欢上篾条打，还敢吊儿郎当无所谓的，那就直接滚蛋赶出门去。 哪怕其中有几个的家长第二天带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孩子又过来，万长生都不收了：“读书也读不出来的话，那就早点去打工吧，我只教能教的孩子。” 没人敢骂万长生，只有转身把自家娃再暴打一顿，而且这些撵走的家伙，不管周边村子，观音村里，甚至四大家里都有。 万长生始终是这种态度，佛还只度有缘人呢，那些拉不动拽不走的根本就不会费力去拉，省点力气付出给渴望珍惜的人，那才是最有效的。 这种公平处事的态度，让周边乡邻都没得话说，甚至出现好些成年人，三四十岁了也腆着脸天天在窗户外面听，然后自己带了纸笔来跟着画。 万长生就把他们让进来又在旁边组一圈。 爷爷吃惊得很厉害，等六姨婆也跟着来看过以后，二话不说的掏钱，让这边上课的安排上午饭，都算是长生哥全包了。 包括贾大伯他们才若有所思的连连点头。 这才叫万家生佛嘛！ 96、财源滚滚喜临门 万长生刚开始也吃惊家里长辈的这种转变。 还是孙二娘旁观者清“你给周围这么多娃当了老师，各家各户不都得尊重你，你说什么他们都得看在娃的份上，这可是收买人心的大好办法呢。” 连爷爷都来给孙子点头“这下谁都记着我们万家的情分，其实又没花什么钱，只要不把万家的手艺拿出来教，这个办法是可以的，可以的！” 万长生哪里想的是这些东西，他就想让孩子们学点手艺，多个选择。 那就干脆直接教西洋画这套素描色彩的课程吧。 得益于在大美培训学校上课的经验，特别是还有给杜雯这种零基础扶上马的心路历程，万长生教得很顺手。 这里肯定不可能有谁敢去举报万长生的资质问题，被发现了估计会被打个半死。 所以如果不是欢欢提醒督促长生哥看书做试题，万长生可能会把所有精力都投放到培训班教学跟备课上面去！ 但杜雯的电话终究还是提醒他，外面那个世界还在运转“是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装着冷处理我了？还老不接电话！” 万长生得尽量让自己语气随意“没开铃声，我这回来就开始搞美术培训班，忙得不可开交，再说我还要复习功课，可不像你那样稳坐钓鱼台，在平京还是蓉都？” 杜雯就柔柔的荡气回肠“想你了，我去找你过春节好不好？” 万长生赶紧“我真的忙死了，我要复习考试啊，真的，真的……” 杜雯鄙视“谁知道你是不是陪着青梅竹马游山玩水，蜀美校考的成绩出来了，黄敏给我发消息说培训班群里都闹翻天了，你也不冒头，真的是君王不早朝啊？” 万长生真的特别忙，赶紧哦哦哦，等挂了电话才去翻开培训班的微信群，一冒头问“成绩出来了？” 马上就被人送上截屏“第一名！万长生你是专业考试第一名！” 那排名表上，万长生的素描成绩98分！ 速写竟然是998分！ 不给那02分可能就像是语文成绩作文什么的不可能给满分吧？ 就算万长生最担心的色彩，也拿到了93分的好成绩。 关键是那两项扯起来的分数太高，让最终的2908独占鳌头！ 第二名都只有287分。 微信群里迅速炸开锅似的“今年创纪录的有十一万人报考蜀美！你是专业最高成绩，真正的第一名！” “状元！这才是状元啊！” 回了家就没怎么习惯看手机的万长生，上课比较多更是把大部分铃声都关掉了，这才注意到那个讲师群里面也有无数他的讯息，那些巡讲导师肯定也注意到蜀美放榜以后的专业成绩，万长生这个三月前还没有半点西洋画经验的家伙，居然能一蹴而就的考出这么高的分数。 这值得整个巡讲导师群都拿去吹牛批啊！ 巡讲导师们都是国内纵横培训界的金牌，但这也仅仅是因为他们对掌控艺考这套手法很牛批，并不意味着他们的专业能力有多强，天赋有多高。 但万长生立下了一个标杆！ 可以跟外人吹嘘，三个月以前才开始学习素描色彩的半路出家，最终居然考了蜀美第一！ 十一万人的第一名！ 强烈呼唤他把素描和速写总结下，出教材！ 艺考状元的心路历程！ 这种东西拿去卖简直就是爆款！ 各种催促中间还夹杂着对杜雯的问候“女朋友考多少？相比你，我们更关心美女，如果能够到时候把她的前后作品对比搞本书，对普通天赋的初学者借鉴意义更大一些！” “她没有参加蜀美的考试么？是叫杜雯吧，我们没有检索到她的名字，是不是名字搞错了，没过线？” “到底行不行，不会你这个解决方案只适合你自己吧？” 深情呼唤下，已经在自己搞培训班的万长生，毕竟还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怎么能被说不行呢，稍微露了下口风“她……没考蜀美，考的是清美。” 顿时把微信群里面所有人又炸出来“清美？疯了吧？你去都未见得能考上，她是哪根弦不对么？” “老兄你在开玩笑吧？” 但有人手快的立刻打开了他们可能才比较熟悉的数据库，还真的找到了杜雯的名字“卧槽，真过了专业线的……但这个分数很悬啊，清美的招考难度你知道吗？绝大多数省份只有两三个名额！” “这个不重要了，只要能过清美的专业考试线，这个已经很牛逼了，老万，把你女朋友最早的画面，还有最后临近考试的画面，全都成系列的整理下，拿给我们找人给你找出版商，还有你的，这个绝对能狠狠的赚一波！” “对对对，兄弟们分点股份，众筹投资吧，老万你出资料就行，其他人出钱设计印刷各种费用，老万算两份，我们一起帮你推，绝对能卖出个爆款来！” 万长生心想，你们要是知道杜雯现在已经考上了清美，估计下巴都要惊掉吧？ 所以还是帮杜雯保密“她肯定不同意做这个，有些原因，她是平京户口的。” 谁知道他就这么一句，巡讲导师们全都是人精啊！ 而且比万长生对这个市场熟悉透彻得太多太多了，秒懂！ “卧槽，懂了，懂了，兄弟，等着你的好消息！” “三位一体还是特殊渠道？绝对是这个，不用说了，这是牛人！” “怪不得敢堪堪过了专业线就投考清美，今年国立这边的三位一体争得头破血流吧？” 反过来万长生还得询问什么叫三位一体。 果真是如同杜雯所说，各地各校其实都有些照顾本地保护，或者特殊保留的名额，国立美院对江浙地区保护的名额也不少，专业文化的分数要求都要低些，有些果然也需要去面试，现在各大院校更有百分之三到十的自招名额。 巡讲导师们已经见怪不怪“人家美国高校还有推荐制度呢，达官贵人才能行，有钱还能买体育加分，全人类在这方面都一样，有钱有势总能买到些优势的，只要大体是公平的，这个就有得玩，最烦就是那些串通作弊啊，那才是砸牌子，砸整个行业的牌子！” “而且最怕窝案，哪个院校出一次窝案，我们积累的人脉资源全都没了！” 万长生觉得自己关于艺考的知识全都来自于这些前辈。 正在这时候，欢欢探头“长生哥，快点，他们说你的车和驾照都回来了！” 有种正好喜事凑一起的感觉，以万长生这么淡定的性子，终究还是高兴的站起来“我专业考过了，第一名！十一万人中间的第一名！” 贾欢欢睁大眼喜上眉梢“那就是状元了？！” 万长生笑起来“对于这家院校来说，算是吧，走，去看看什么车。” 上课这几天，七舅带着万长生直接去考场连考题到开了一圈到街上，一次性走完，就等着拿证了。 但车子真是舅舅叔伯们张罗着去买新的。 万长生想要个旧车，都还不行。 只是他把手机揣进兜的时候，没注意到，又有一连串在呼叫他的讯息。 。 97、不以物喜 一见到人，贾欢欢就开心的宣布：“长生哥当状元了！” 本来都在快步挤着出去看新车的亲戚们，立刻驻足：“真的？” 万长生觉得真该叮嘱下欢欢，不要这样宣扬。 因为等万长生看见那辆奔驰越野车的时候，又是好多亲戚都围过来恭喜。 “双喜临门！双喜临门……恭喜长生了！” “十多万人里面第一名，长生真是所向披靡，威猛呀！” “摆席摆席，摆个流水席庆贺下！” 好像大家真是成天闲得没事儿做，找到个理由就要摆流水席！ 也是，请了专门做喜事的宴席团队过来村子里，大家就可以连饭都不用做，开心的打麻将、喝酒唱歌，开心的玩好几天。 反正观音庙天天都在赚钱的！ 万长生又得一个劲的双手抱拳，感谢大家的恭喜。 这回连未来老丈人都恭喜，亲手把车钥匙递到万长生手里：“办学这个事情，长生你做得确实有远见，现在村里各家，周边邻村，提到你都是竖大拇指，都说要跟着我们观音村做事情，这比我们修路架桥还要得人心，先前是我错了！” 万长生肯定不会倨傲显摆，反而更加谦虚：“贾伯您说哪里去了，我也只是想做点事情，哪怕我接下来考上美术学院去读书了，也要找人来代替我把这个课上下去，以后这培训班只要一批批的带动起来，就能给庙里带来好些人手协助了。” 欢欢看父亲跟长生哥和好，别提多开心：“开车，开车嘛，长生哥开车最帅了！” 七舅这边拿着万长生的驾照：“对，长生去考试的时候，都是轻轻松松的拿了高分，这驾照就等于是放那随便拿！你开这车合适，都说合适！” 昨天刚把女儿也送来学美术的胡三叔相互吹捧：“你大舅二舅选的车，但为了在春节前拿到现车，你贾大伯没少托人，我这边顺便也把牌照拿回来了，先去转一圈，转一圈？” 其实村里各位管事儿的没少买好车，奔驰宝马卡宴啥的真不稀罕。 这还是万大爷要求大家别那么张扬，不然家家户户可不得买好几辆好车到处显摆。 观音庙就像个聚宝盆似的，不停的在赚钱嘛。 所以万长生作为年轻一辈里面最有资格的，当得起这辆奔驰gls450。 黑色铮亮的庞大车身，显着卓尔不群的气势，还带着相当稳重的感觉。 确实挺符合万长生温和而沉稳的性格，也配得上观音村庙守的地位。 万长生有点跳眉毛，年轻小伙子肯定喜欢这样的好车，充满力量跟肌肉，但万长生更希望的是符合自己价值观的低调生活。 起码也不是这样被人山人海的父老乡亲们围着扬长而去。 那不是他的作风，他从诗词歌赋、传统文化里面接受的教育，都不应该是那样。 所以还是先照顾大家：“对，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考美术学院的专业考试过了，承蒙各位关照，也是我们观音村的家传手艺发扬光大，还有列祖列宗的保佑，我在这次的十一万多人考生里面，幸运的考了第一名，值得庆祝下，那就请胡三叔安排下，今天晚上开始吃流水席，我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推荐我们的年轻孩子们，可以跟着我去考美术学院，这是条很有前途的道路，可以看见很多新鲜有趣的东西……” 郎朗清声的万长生，站在村口被围观着说话的样子，让长辈们频频点头，贾大伯更是带头鼓掌。 万长生是庙守，这是无可争议的事情，所以如果他要收回各种权力，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各家都要遵照，不然会被所有人群起而攻之。 一直以来万长生展现出年轻人少有的沉稳，但没想到他现在变得外向开朗多了，不再是那个一贯都蹲在碑林里的背影。 长辈们肯定是喜悦的。 所以万长生只是礼貌的看了看这部越野车，还是招呼着大家准备上工、摆席、打麻将的各忙各吧，他也要赶着去上下午的美术课了。 热切的赶着把新车提回来要让万长生过年有车开的长辈们，还有点发愣。 反倒是最后过来的爷爷一语中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因为看见点东西就欣喜若狂，长生在碑林里面磨练出来的养气功夫，哪里是你们能比的，以后孩子都交给他来带吧，那都是他的子弟兵。” 忙于做生意跟应酬的长辈们摸不着头脑，看见好东西怎么就不能欢喜了？ 还是胡家几个念佛的好歹隐约能懂：“反正就是很不得了！庆祝下，晚上搞个道场让大家都沾沾长生的喜气！” 和尚都是自家的，那就类似于唱卡拉ok的场面了。 还有人张罗着干脆把新车拿去挂红披彩，也开个光，保佑长生以后开车安全！ 这可是关系到观音庙未来发展前途的大计。 得到不少响应。 万长生自然是不知道亲戚们的这番好意，却没想到很快就用上这开过光的新车了。 因为直到四点过，他终于把下午的课程上完，有点疲惫的准备回家休息下，再到摆流水席的村口去出面应酬，摸到了兜里的手机。 随手打开一看，一如既往的一堆微信讯息，也就罢了，杜雯和老曹给他打了几十个未接电话！ 杜雯其实都不经常打电话，主要是每天会在微信上跟万长生说几句。 老曹更是从考完分别以后，就再也没有打电话联络过，万长生准备只是春节除夕的时候发个消息拜年的。 这是有点什么事情？ 万长生先给老曹打过去，那低沉的声音一听就有点不妙：“这次的事情，确实是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万长生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事情？” 老曹还吸了口气才说话：“现在那放出来的公开榜单上，不是已经查不到你的成绩了么，中午突然接到通知，有人实名举报你在考试中有舞弊行为，而且牵连到一系列参与评卷的老师和领导，现在正在开会讨论关于对你的处理意见，要不要报到教委去取消你所有高考资格，据说还有可能追究刑事责任。” 他已经尽量平静的表述这番话了。 但都比不上万长生淡定，他只是莫名其妙自己这么容易就被定罪：“你……相信我不会舞弊吧？” 老曹的声音听起来就在摇头：“你当然不会！你是被牵连了。” 万长生不问自己被什么牵连了：“那我还有没有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老曹咬牙：“有！肯定要调查，也要想办法证明你的清白，不然这会毁了你所有的努力，也会毁了你的一生，一辈子挂着艺考舞弊的帽子，那就抬不起头了，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我打电话给你就是，尽快来江州吧，我们在尽一切努力争取对簿公堂的辩白机会。” 连辩白的机会都要争取，这情形看起来确实不太乐观。 万长生嗯的答应一声，挂了电话，还在院子口静静的站了会儿。 是好事多磨，还是该当此难？ 万长生忽然又有点想杜雯，这种时候跟她商量下，可能整个情绪都会更加稳定。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样的信心。 众筹白银盟感谢单章 感谢大师姐扇中人召集大家伙儿给我众筹上白银盟 我们上这个的目的，也就是为了让更多人看见《大美时代》这本书 作为作者的我，除了感谢，也没啥好说，过两天就加更给大家，顺便我也不再开单章写上架感言，免得影响大家的阅读感受，在这里叨叨几句。 钱多多走得有点莫名其妙，我也是被举报诬告，说是有伤风化，低俗描写。 迄今为止，因为开了新书，我没精力去喊冤求放出来，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一个字都没改过。 我真不知道改哪里…… 甚至我明白我没做错，我承认什么错误。 但书迟早会放出来的，等我缓过这口气。 因为《大美时代》是我回到起点以后的第一本分成书，就是订阅有多少，我能得到多少稿费，以前都是买断的。 目前看起来，肯定比以前除了富二代的每本书成绩都好，但收入嘛……估计会被腰斩，因为我手里没有老书，还可以持续收到稿费的那种老书，我就像个新作者一样，只能全看这本书有多少订阅。 估计得熬个两三年，等我累积两三本成绩不错的书了，可能才会慢慢有点收入 所以如果这本订阅不好，真是养家糊口都没了，我就得另外想辙。 在这里恭请各位七月一号开始，正版阅读吧，而且我在这里提醒一句，用手机正版阅读，起点读书app，一天也要不了几毛钱，感谢各位了 再次感谢众筹白银盟的各位兄弟姐妹，感谢 一颗青葱，一杯陈酒 在明兄不凶 孙永春 肥爷不菲 海盗猫哥 海盗木匠 海盗瞭望手 海盗喝茶 海盗007 海盗老实土豆 海盗熊 海盗s 海盗贪狼 海盗豹子头 海盗约汉翰 海盗二富 海盗天衣 海盗勿扰 瘸腿老海盗 海盗无良军医 海盗三木 海盗777 海盗比竹 海盗海牛 海盗亦有道 海盗风洛云 海盗星期一 海盗抠逼 海盗寻鱼 海盗政委 海盗海 麻烦先生 海盗晓东 海盗票王 海盗连连 海盗后勤处长 海盗牵牛 海盗船长 海盗军师 海盗栗子 海盗水手长 海盗蛋花汤 海盗门德尔熊 海盗大侠 crezzzy 九月初九 张建栋 我是大不同 虎蝎 头狼 至人无已，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刘宏超 海盗老董 海盗舵手 海盗轮机长 海盗三石 海盗甲乙丙丁 痴云 冷暖自知 铁血之救赎 飞羽 白开水 永勇 马良 汤智 大象漫步 彬冷的吴 超级无敌风火轮 孤独的根号 李倞 lwj5227 孙鹏 盘龙湾 忘 鸿福源 完美不在 古大叔叔叔叔 离水之木 sooou 中弘pvc总汇 杨金瑞 熊猫的晚餐 江先生 陈飚 莉娜 大怪菌大禹 孤飞一雁 乐谦 穷死个人 逝水蓝莓 君歌 林子 海盗军械师 陶桃逃 junz（雨） 1700 愤怒的老猪 加油 肥仔 加勒比海的云 王昕彤 孤是传奇 笑看今生 紫光 曙光 raspberry 白水米饭 撒哈拉 zhc667 juesl 时光 路 浅秋夜雨 中华 当一个人成了命 阿凡 天然 海盗盗海盗 雨中漫步 李腾飞 玉仙人 梦∮阳 闲情 山城一把刀 海盗真假 海盗梦里带刀 静虑 天纵神武 李春馨 马俊 来自寂寞的我 错过的那份缘 明天更加美好 浮冰 刘春雄 纯洁滴老纳 李梦 鼎盛潜水 大头 阿宇 楠不慕生书友 搬戏 自由行走 dota2ggg 风雷桀骜 好吧，你赢了 芳利 忝鲂夜谭 壹剑 帕罗西汀 那一夜的寂寞 finally juesli jietsai 胖胖 98、我听说呀 可是万长生直到驱车前往江州，也只是给杜雯发了个消息“出点问题，小事情，我跟曹老师他们一起处理，勿念。” 想想，还把勿念二字删了，换成“不用担心”。 给家里也只是简单的解释考试那边有点问题，自己得过去处理下。 本来孙二娘破天荒的叫贾欢欢一起去吃流水席，高中女生还是倔强又顽强的窜上了长生哥的新车“放假了，我要去照顾长生哥。” 留下孙二娘直撇嘴。 gls这种大型七座豪华越野车，开起来就像是万长生那种气质，厚重沉稳，哪怕在高速路上也给人感觉悠闲从容。 贾欢欢有些兴奋，脱了鞋在后排座上翻腾“这个新车的味道挺好闻的，后面好大，比我爸那辆车还要宽敞，啊呀呀……” 无意中按到二排靠背上的电钮，座椅竟然就自动向前翻折起来，和后面形成平整的巨大空间，简单的说就像张床那么大小，更把贾欢欢先惊后喜，全放平了差点在后面翻跟斗。 用料讲究的方向盘上都是真皮材质，万长生还在适应这种高级奢华的出行体验“有没有想去哪里玩的，如果有时间我们到处走走看看，就当出来旅游。” 贾欢欢更高兴，翻到副驾驶蹲着“好呀！”说话间，耳垂上挂着的铂金小坠晃悠着，更显天真烂漫。 万长生舍不得让贾欢欢为自己的事情担心，只温和的笑着提醒“高速路上要系安全带。” 贾欢欢照着做，但嘴不停“爸这两天在家里赞不绝口，说你这个办学堂的事情确实做得好，也怪不得大家支持。” 万长生轻笑“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是说对很多普通人来说，不让他们懂太多，反而好管理，万家的手艺对观音庙来说就是个至高无上的供奉，神神秘秘的好管理，但古时候读书人都是稀罕事情，这种手艺当然金贵，可现在不一样了，敝帚自珍或者装神弄鬼都唬不了人，观音庙何去何从，是应该要做出些改变的，不然年轻一辈都懒得做事，以后风气越来越坏，那才是最大的坏事。” 贾欢欢由衷感叹“你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万长生伸手过去在贾欢欢手背上拍拍，用溺爱回应她的盲目崇拜。 贾欢欢笑得确实甜蜜开心。 这时候万长生电话响了，贾欢欢连忙拿过来滑开凑到万长生的耳边，听筒里传来杜雯那慵懒略沙哑的声音“什么事情，突然在公布的成绩单上查不到你名字了，所有名次顺位前进一名，出什么事情了，还要你去跟曹老师处理？” 万长生居然有点心惊肉跳“我……现在正在去江州的路上，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我得去看了才知道是什么事。” 杜雯却从他的语气里明察秋毫“说话不方便？” 万长生随意的嗯。 杜雯马上机敏“难道是你那青梅竹马一块儿的？心跳加速没？呼吸加重没？男人啊，就是在这样的局面下磨练出来的，你要若无其事的放轻松，对吧？” 万长生还是只能平静的嗯。 杜雯乐成什么了“本来很想捉弄你的，但不想你难堪，好了，方便的时候再把事情给我说一下，我感觉似乎很严重的样子。” 万长生说好。 杜雯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在做鬼脸“真想看看你这会儿的表情，唉……挂了。” 万长生示意贾欢欢收起电话时候，坦坦荡荡“是杜雯打过来问情况的，我那个专业考试的分数有点问题。” 贾欢欢低头摩挲着手机“她也考上了么？” 万长生摇头“她考上清京大学了，只是朋友之间的普通关心，我不会跟她有超出界限的联系。” 贾欢欢快速抬头，摇晃小脑袋，刘海和双马尾都在摇晃“没有，没有，只要你觉得开心，怎么都行。” 万长生坦诚“欢欢，杜雯确实见识不少，人又聪明，但我跟她强调过了，仅仅就是谈得来的朋友，我想过了这个阶段，相隔这么远读书，有些开玩笑的话也会慢慢忘记，我只是专心的读书拿文凭。” 贾欢欢看万长生，单纯的发愁“等你上了大学，一定又会有不顾廉耻的女人缠着你。” 万长生也叹口气“说得我成天在勾搭人似的。” 贾欢欢摇头“是现在外面的女生太不要脸了，我们高中班上好多谈恋爱的，还出去开房！” 万长生跟着鄙视“所以我才觉得观音村周围的年轻人也不学好，急着要把小孩子们都教一下……” 贾欢欢终于想起来这个，满脸充满神秘的凑近些小声“我听说，我听说……” 万长生听她这难以启齿的口吻“听说啥？” 贾欢欢更小声了“我听说……美术学院要画，画那种不穿衣服的坏女人啊？” 万长生还是纯洁的“啊？我没听说啊……是叫模特吧，我们现在只学画人像，所以请过人像模特就是坐在那里画，穿着衣服的。” 贾欢欢脸蛋都红成小苹果了“我上次去看你，回去路上给同学说了你在考美术学院，她就说你们要画光屁股女人，还说城里人都知道，回到班上我绕着圈子问了问美术老师，她也说是的……” 万长生做技术性思索“可能……可能是为了熟悉了解人体结构吧，就像我们画香蕉桃子似的，嗯，从美感上来说，肯定是年轻漂亮的男女更能呈现美，反正我不知道，等上学以后再说吧。” 贾欢欢难以置信“就光着屁股站在那给人画？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万长生也觉得有点匪夷所思“我觉得不会有，但为了钱，可能还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然会有什么人愿意干这个？ 贾欢欢就猜测“那不晓得好贵！” 两个乡巴佬对于果体人模表示完全难以想象。 跟他们坐着的豪华越野车一点不相称。 但讨论的语气，就跟两口子拉家常似的。 抵达江州已经是晚上点，万长生打电话给老曹“一起吃个饭，喝两杯？” 老曹严肃“现在各方面都很敏感了，你确认你没有跟任何其他老师有超出规则的约定吧？” 万长生轻松“我所有认识的老师都是你介绍的，都没有私下联系过，情况到底是怎么了？” 老曹严谨“那你还是就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下来，具体的细节我都还在了解，我是相信你的，但现在据说是证据确凿，所以我会以你的培训老师身份要求整个事件透明公开，不能说要杀一儆百、严肃纪律就错杀好人，毁掉你的前程，更不能对一群人泼脏水。” 万长生只能说谢谢。 老曹叮嘱他随时保持手机畅通才挂掉电话。 淡定的万长生，自己都觉得是不是过于冷静了。 也许还是跟他是个庙几代的身份有关，搁到普通艺考生身上天都要塌下来的局面，万长生却觉得也不过如此。 本来就只是出来求个文凭，最差也就是回到碑林，继续过自己与世无争的生活。 这也许就是万长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像个老头子似的安然淡定最大原因。 。 99、大件事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让贾欢欢保持快乐的心情吧。 正像杜雯提过的那样，江州夜景挺美丽的，山水之城栉比鳞次，特别是晚上万家灯火铺出来那立体的光影还倒映在江水中，让小村小镇长大的小两口看得有些花眼。 忍不住举着手机分别拍摄了不少作品。 繁华的市中心步行街上，更是整栋整栋的高楼大厦流光溢彩，不比电视上看见的著名大都市场景差。 而且临近春节的街面，游人如织，到处都呈现出跟观音庙那种热闹完全不同的多彩缤纷。 贾欢欢心性活泼，手里拿着口水鸡，又盯上盐水鸭：“吃不完你吃哦？” 万长生手里已经捧了三四个盒子袋子：“嗯！喝点水，不着急，慢慢吃。” 贾欢欢兴奋：“明年我考到这里来读大学，我们要经常来！” 万长生百依百顺：“好，今年的期末考试成绩怎么样？” 贾欢欢立刻做萎靡状：“哎哟哟，说到学习，我就有点瞌睡，我们回去困觉了吧。” 万长生忍俊不禁：“那你还怎么考医学院？” 贾欢欢咬紧牙关：“春节过了就努力！” 万长生督促：“那我就跟你一起加油，可不能再天天睡懒觉了。” 贾欢欢马上发现那边又有个人潮汹涌的网红摊位：“那是什么？我要吃那个！” 万长生溺爱的好好好。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无微不至的体贴技能不会从天而降。 万长生能娴熟的帮杜雯剔小龙虾、螺蛳肉，肯定是贾欢欢的功劳。 现在万长生也知道帮贾欢欢买睡衣，当然他俩选的肯定是那种乖宝宝棉质印花衣裤。 万长生还很有底气的许诺回酒店就能洗净烘干。 包括到酒店开房，他也不是新手了，贾欢欢则耳根子都在发烫。 这真是他俩第一次在外面开房，万长生也理所当然的住在一起。 人家前台经理看看两人身份证，估计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羡慕这开着豪车的年轻富二代禽兽不如。 贾欢欢靠在卫生间门口，看万长生在热水中哗啦啦的帮她洗睡衣，别提多感动了，长生哥平时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时候做过家务啊。 有些男生怎样给女孩子献殷勤，目的肯定只有一个，但万长生真是想细心照顾，还有点小显摆：“哈哈，看见没，听说只有好酒店的电吹风才这么好用，还有烘干功能，你去洗澡吧，好了我给你从这里递进去。” 万长生从小还帮贾欢欢洗过澡，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手带大。 可欢欢就脸红透了，同龄的女孩子大多会比男生早熟些，更何况万长生这种一心只有书画雕刻的在碑林好几年，比女高中生在校园得到的信息蔽塞多了。 话说回来，原本去到培训学校很可能触类旁通的万长生，又被杜雯早早的抓出去合租，其实也是另一重意义上的封闭消息。 所以心无旁骛的他还奇怪：“洗呀，我这个很快的，你先洗，我来收拾东西，出来读书还是挺锻炼生活自理能力的。” 果然，等贾欢欢红扑扑的脸蛋在腾腾水汽中探出来，万长生已经隔着玻璃门，把带着香香软软的睡衣裤叠好递上：“我出去把空调风关小点，这边地上我铺了毛巾的，别摔着了。” 然后关上卫生间的门，留下花季少女跳出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害羞不已。 城里的镜子为什么都这么大！ 而且还不起雾的。 脚下踩着舒适温暖的毛巾垫子，贾欢欢也意识到大城市里面的生活太不一样了。 穿上睡衣出来，万长生赶紧又拿电吹风帮她打理头发：“记得给爸妈打电话报平安。” 在家习惯了照顾长生哥的贾欢欢，像个女儿一样听话的点头。 她爹妈只问钱够不够！ 还说怎么环境这么闹，贾欢欢连忙甜甜的显摆：“长生哥在给我吹头发！” 万长生都不好意思了，等她挂了电话才提醒：“我俩有些事情别什么都给爸妈说……” 贾欢欢赶紧哦。 其实洁净紧绷的纯棉睡衣又充满了纯洁无瑕的诱惑，还好万长生真的没绮念，贾欢欢更不懂发挥，虽然不是她预期的结果，可温暖的被窝、宁静的空间和坦然的心情，让她觉得更幸福。 用被子裹着头，只露出张脸，蜷成一团，竭尽全力的睁开双眼，本想好好看会儿长生哥，却瞬间就睡着了。 和被杜雯掌控了所有事务不同，万长生细致到悄悄去把贾欢欢的袜子内衣都洗了，还把溅满水的洗手台都收拾干净，力争让贾欢欢的第一次高级酒店体验是完美的。 看眼夜灯下沉睡的小姑娘，万长生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溺爱，小心的试试长发干透了，才坐到旁边床上，再看看，就从外套里找出小速写本，快速勾勒身边的小天使。 那睡梦中都眉开眼笑的轮廓，值得万长生一辈子都好好守护。 相比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万长生只爱这个。 可人生在世，哪怕贵为庙守，也仅仅在那个狭小的范畴有点地位，万长生再不在乎外面的地位名声，终究也要面对。 第二天一早老曹约了他在动物园的停车场见面，鬼鬼祟祟的像地下党接头，甚至还换了辆车。 万长生终于有点意识到严重性：“真是辛苦您了。” 老曹对他开来的豪华越野车有点意外：“怪不得你不怎么在乎。” 但主题也不在这上面：“理论上来说，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因为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牵扯进去就很容易被泼脏水，而且现在事情很诡异。” 万长生坐到老曹车上愿闻其详，看贾欢欢在停车场边那些摊位上东游西荡：“我知道，您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避开最简单，可还是愿意对我伸手。” 老曹苦笑下：“首先是我弄巧成拙，把你介绍给老童、赵磊磊他们，本来是想让你的才华能得到些赏识，但没想到他们足够欣赏，你的成绩也太树大招风，现在就容易被人怀疑你能拿到第一，是因为他们徇私舞弊的给你高分，绘画这种东西我说不值99分，怎么都能找到理由的吧？” 万长生也苦笑：“早知道我画得差点，凑合着混进去就行？” 老曹摇头：“其次就是任何单位总有些意见不合、各有看法的派系，所以老童作为招生组副主任，赵磊磊他们好几个都参与了评审阅卷的老师，被人抓住机会攻击也是理所当然的，你就算考低点，要攻击你本来考不上也有说法，只是力度肯定没有现在大。” 万长生这才有点明白，老曹为什么一开始就说抱歉，老童他们聊天中，是常常都有那种文人意气的抨击，那就有对立面，没想到把自己掺和进去了：“可，所有试卷都是封卷吧，阅卷谁也不知道是谁啊。” 老曹点上烟还问万长生要不要：“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肯定是不知道，但画水彩的就几个人，还有你的素描和速写，实际上在明眼人看来，那都是鹤立鸡群的，哪怕阅卷的时候几百上千张这样铺开，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风格。” 万长生这种时候居然还有闲心说谢谢，让老曹终于多了些笑容，稍瞬即逝的重新严肃：“不过现在从监察小组得到的消息是，你的画上确实有约定作弊的暗号。” 啥？画张画还能画出来个密码了？ 这就大件事了。 100、人心最奇妙 舞弊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之前巡讲导师群的年轻老师们都说过，这种事情往往一抓就是一窝。 要么学生一窝，要么阅卷的也一窝。 这年头不常见，但抓住就惨烈得很。 所以老曹站出来帮万长生发声，近似于做个辩护律师的行为，才显得尤为可贵。 如果是普通的培训学校校长主任之类，估计早就躲得远远的。 毕竟为了一个考生，和这种专业校方产生什么矛盾，都是极为不明智的行为。 以后他这培训校就别想有人考进去了，各种刁难是必然的。 而他这种在校老师搞培训校的，可能会躲得更远。 因为大学老师算公职在身，稍不注意被开除或者彻底在圈子里面坏了名声都可能。 穿小鞋也是很难受的事情。 但老曹还是站出来发声，要求成立调查组竭尽一切可能的论证细节，并且把万长生叫过来等待调查。 摆出了问心无愧的姿态。 结果下午，万长生就被要求去到区教委外面一家宾馆报到，交出所有通讯工具和证件，听候处理也就是被控制起来，在大堂有警员出示了证件以示合法的。 万长生只能当面给等在楼下车上的贾欢欢打电话，说自己有点事情让她先回家。 欢欢说自己要等着，还要给长生哥送饭，所以也自己开房间住进来。 人家也没法阻止她。 不许告诉她房间号没关系，贾欢欢把八层楼的宾馆，坐电梯到顶楼，一间间开始挨着敲门下楼，最终在323房找到了万长生，看看平静的万长生，她就问：晚上想吃什么？ 万长生叮嘱她：先不要给家里说，免得担心，那就吃毛血旺吧。 贾欢欢没有那些呼天抢地的哭喊作风，只甜甜的笑下说嗯。 然后工作人员吃惊的看见这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竟然从自己房间里面把被子枕头抱到那辆一是作弊，而且可能影响我的一生，我也要求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希望能证明我是清白的同时，也要严惩诬告者。 面色凝重的调查人员不理他：那么现在我们所有的询问过程都是按照教育考试条例调查细则，现场录音录像的 万长生也提醒：考场内部也有摄像头吧，我亲手画的画，在摄像头里都能看见吧？ 人家不按照他的提问来：是我们找你调查询问，第一个问题，你在本次蜀川美术学院专业校考中，有舞弊行为吗，包括但不限于抄袭提前得知考题在试卷上涂抹留下暗号 万长生算是对作弊行为有了个粗略的话，坐在旁边观察万长生的什么领导开口：那就看着他们吃吧，人是铁饭是钢，小万你不要在这个时候有违规违纪的行为，不要传递信息串供。 万长生肯定把这个场景深深的镌刻在了自己脑海中。 昏暗冰冷的楼道里，贾欢欢倔强的站在那一声不吭，就像一道吹不灭的火苗，照亮了他的胸膛。 刚才被当成作弊者问讯的那种不舒服感觉，烟消云散：好的，谢谢领导，欢欢，我们就在这里吃。 说着还拉出来两把椅子，就在楼道里面公开被人看着吃，因为他也发现会议室里面没摄像头，楼道有。 这年头的城里似乎什么都讲究个摄像证据。 在贾欢欢眼里，只有丈夫就是天的那种朴素简单概念，马上低头端着过来给万长生把饭添好，拿筷子把下面热的翻起来：明天早上吃稀饭馒头，还是豆浆油条，我再去买点你喜欢吃的泡菜，我打听过附近有个很大的农贸市场。 万长生笑：你也吃，这个毛肚可以，但笋子以后不要，我怀疑泡的时候加了漂白剂。 贾欢欢就说好，终于又笑了。 万长生只是随手拉了两把椅子出来，贾欢欢就把不锈钢盆放在椅子上，自己蹲在旁边，吃吃的笑着举碗接长生哥挟的午餐肉，因为万长生说老板是奸商，只有这么一两片。 所以她就探头想找到另外一片给长生哥。 万长生说：我不喜欢吃午餐肉，加了好多淀粉的。 贾欢欢就欢天喜地的自己吃了。 两个年轻人几乎把周围一切都视若无物的样子。 给转身走到电梯口，正准备下楼的调查人员们，肯定也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走进有点嘎吱作响的电梯里，都沉默了。 不过走到大堂的时候，楼下那个安全人员给他们指了指那部崭新的豪华越野车：那么年轻就很有钱的开着这种车来，肯定是富二代吧？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观感肯定又变了。 人心还真是个微妙的东西。 ~~~今晚十二点过了应该就上架吧，只要正式上架，我就还是老规矩，七月一号第一天发两章，能过三千均订的精品线，七月二号我就保底加更到五张，每多五百的首订，我就加一章，上不封顶，富二代是九千二的首订，这本因为各种原因肯定会差点，那么就看各位是不是正版订阅了，最后求明天的新一个月月票~注意看看这个月的保底月票有没有哦，明天投给我吧 101、不为人妒是庸才 当然吃过饭，贾欢欢就被要求离开了。 贾欢欢没给万长生说自己睡在车上。 因为只有睡在那里，她才能看到任何抵达这里的车辆和人。 第二天一早刚刚吃过早饭，又有人过来找万长生调查取证：这是你的考试试卷吗？ 给万长生看的当然是照片，他捧着凑近了观察，不可能是伪造自己的赝品：是。 从素描到速写，再到色彩考卷，都被这样要求拿给了万长生过目。 谁曾想那张色彩试卷竟然被单独又出示了张放大的局部，没有被封住边角条码和准考证编号的右上角，特写，上面有图钉孔！ 对于考生来说，使用胶带还是图钉固定试卷是个人习惯问题，从补习班时候的强化练习到考场上都没有硬性规定。 万长生从来不用图钉。 所以看到这个细节，他马上举手示意：这个边角的孔不是我留下，我从来都是用胶带！而且你们能看到我这四周边框留白，就是粘胶带以后留下的痕迹，我再用图钉或者别的东西不是画蛇添足么，这绝对不是我留下的。 因为这时候万长生也看出来，这组小孔不简单。 哪怕覆盖了绝大部分的颜料，在试卷这个雪白的边框留白上，这组小孔居然是按照梅花排列的六眼！ 没错，在教室也经常会看见有些画纸边角的图钉，留下了好几个孔，有可能是画着掉了，又或者取下来做了什么，反复钉几下并不稀奇。 但这组图钉孔也显得太整齐，太诡异了！ 与此同时在美术学院的会议室里，也在围绕这个边角爆发巨大的争论：就凭这个断定，这名学生是在作弊？ 不要激动嘛，十几年前某校不是出现过有人用这种方式内外勾结打分么？不然怎么解释这名学生的试卷，其他三个角都没有图钉孔，而且素描考卷根本没有打孔，偏偏只出现在速写和色彩试卷上呢？ 对啊，我也想问，全场最高分的速写试卷，在座所有人可以看看，这是不是最高分的试卷，他需要通过作弊的方式来获取高分吗？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我们关注的是有没有作弊，这跟他画得好不好没有关系，我们只看作弊的结果，这个东西出现在这里不合理，也有作弊的案例证明这就是作弊，那么就应该裁定这名学生在作弊，而且由此得到高分，并且要求对参与阅卷的老师分别进行单独调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没有动机作弊！如此优秀的答卷，这张答卷获得最高分是多少人在场共同决定的？院长你也在，你不表达下意见？ 一头刚直花白平头的院长，使劲往后梳理下头发，好像在借着这个平复情绪：那么最该调查的就是我，题是我出的，照片上模特也是我，这张试卷的高分我更参与了商定，主观上我认为这个学生没有作弊的动机。 谁能想到那两张速写的男女照片，其中竟然是这位美院院长亲自上阵扮了个农民呢？！ 可刚才强调关注点的校领导摇头：院长，你不能把你的觉悟和所有老师放到一起吧，参与阅卷的只要有一个人是内外勾结，就会引导成绩调整，不能因为基础好有才华就放过作弊这个行为，德才兼备才是我们高校育人的基本准则，我们现在是确认这张考卷上有作弊的证据！ 老童终于开口：这样一个莫名其妙附加的作弊痕迹，难道不能是别人栽赃陷害吗？谁是举报人？他怎么注意到这个细节的，我觉得有必要查一查。 校领导坚定：我们要保护跟错误犯罪行为作斗争的同志 老童哂笑着点支烟：我认识这个学生，优秀，从人品到天赋，还有学习能力都很优秀，我用我的名誉来给他担保，他没有作弊。 对面摇头冷笑：这不是谁担保就能逃过惩罚的事情，这是对公平招考制度的巨大伤害，那就应该受到公正的处罚！ 老童直接：放屁！安的什么心，大家都是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这就是栽赃陷害，殃及无辜！ 整个会议室顿时大乱。 这边万长生强调：我再说一遍，我从来不用图钉对，我那块考试用的画板上面，从来都没有钉子眼！ 调查人员凝神：画板在哪里？你怎么证明那就是你考试用的画板？ 万长生摊手：我说过真心实意查，任何事情都会留下蛛丝马迹，考室都有摄像头，我的画板上面涂抹过什么颜色是肯定看到的，每块画板都不一样，甚至应该能看到我有没有朝画板上面钉图钉的动作，我们乡下安装的监控摄像头都能保证安全，我不信城里看不到，所以现在我也不敢随便说我的画板放在哪里，反正就在这周围什么地方，从考试完了那天起，就一直放在那没动过，但我信不过你们，非得有我信任的人一起陪同，拿到画板留证据，我才能说在哪。 调查人员威严：你这就是不配合调查了？！ 万长生居然笑了：我说了，我一个考了第一名的考生，正在家乡安排庆祝，结果给我安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失误，是有人在整我，我都不知道整我的人藏在什么地方，也许 说到这里他看似很随意的无奈摆摆手，显然坐在这里的任何人都可能参与其中，谁知道呢？ 这本来就是个没有公信力的社会。 调查人员警告：万长生，现在是你涉嫌考试舞弊，这是非常严重的犯罪行为！你应该放下所有包袱和幻想，全力配合调查！ 万长生耸耸肩：请你们也理解一个受到诬陷的人，立刻会产生的防范心理，能够堂而皇之的把这种东西弄到我的试卷上，还能精准的马上举报成功，我可以提供两个人的名字给你们，但不保证他们是不是始作俑者，一位是在两个月前号称让我不能考上美术学院的老师，一位是同在培训学校，向工商部门文化局举报过我的同学，他们都有诬陷我的动机，我能协助调查的是这个，对一个清白坦荡的考生，为什么就不能先调查是不是有人诬陷我，却先入为主的认为我就是在作弊呢？你们带着这种思维，我就没法相信你们，起码我要看到我的美术培训学校导师，那位曹老师能够一同前往拿到画板，亲眼见证画板上本来就没有一个图钉洞。 说完这个，万长生甚至慢慢挺起之前有点佝偻的身形：现在是什么个局面，我不清楚，但我只知道我的专业考试第一名没有了，如果不能给我恢复，我会从头开始打官司上访或者投诉，我现在都不知道你们是哪个部门，什么单位，有没有资格来调查我，但我很乐意你们提供手续给我看看，不然我就只有从美术学院招生的老师，或者校长开始打官司，必须还我一个清白。 一贯温和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变得强硬：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天地之间，浩然正气，总不会被宵小鼠辈蒙蔽一世的，我没什么可畏惧的，但也不会当傻子。 调查人员们不得不正眼看这个他们眼里的富二代了。 逐渐强硬起来的万长生。 102、人善被人欺 下午，老曹终于被找来到了会议室，万长生才报出那辆奥迪a1的位置：车钥匙在我开过来的奔驰车扶手箱里，考试完当天晚上七八点钟，我把画板锁在车里，从对面丹桂园停车场开到培训校的地下车库，这些都是可以从监控镜头上看到的吧，那车再也没动过，我那块画板上从来都没有用过一个图钉。 老曹挤出点笑说好。 中午没能送到饭的贾欢欢，让老曹给会议室打了电话，亲耳听见万长生说可以把那奥迪车钥匙拿走，才看着老曹被一群人簇拥着去了。 然后万长生这里又陡然变成了无人问津的角落。 整整两天都没人来。 除了留下两三个人轮流看住他，甚至比以前还严密些，不许贾欢欢送饭，不许跟外界有任何接触。 贾欢欢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真的送饭都不可以？ 工作人员公事公办的摇头：现在他是涉嫌舞弊的犯罪分子 哦，也许就是这个特别给调查人员指点万长生开了豪车来的安保人员一句话。 惹得贾欢欢发了飙！ 可能任何人看起来，这个梳着双马尾的女高中生，身高不到一米六，白皙的瓜子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乡下少女拘谨笑容，连端着饭菜都是低眉顺眼的沿着墙根走。 就以为她很好欺负了。 却不知道贾欢欢的逆鳞在哪里 竟然敢污蔑长生哥是犯罪分子！ 手里端着的餐盘晃了下，就在宾馆大堂经理和这个安保工作人员都以为她要砸过来的瞬间，竟然硬生生的控制住。 放到地上，先摸出手机打电话：爸，长生哥被抓起来了，他们污蔑他的状元是作弊，现在还把他关在这里的宾馆里面，不许我送饭，不许我看着长生哥，他们要害长生哥 听着这十足的乡下口吻，大城市的宾馆经理或者说工作人员脸上浮出讥讽的笑容，这乡下人真是有点钱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有什么通天的关系，尽管使出来呀，反正照章办事的只管听上面命令就是了，锅都不用背。 那个安保人员甚至开口撵人：好了，出去 低头把坐标发完的贾欢欢，这才回复到那个观音庙上蹿下跳敢跟孙二娘作对的彪悍少女！ 嗯，农家少女最不缺的就是彪悍之气！ 二话不说的直接弯腰把汤盆，菜盘砸过去！ 砸了对面几人满头满身！ 在对方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如离弦之箭的蹦跳拔腿就跑，往外跑的时候，竟然还顺势撞翻宾馆门口的经理桌，那沉重的桌面，哐当一下猛砸在人家宾馆的落地玻璃门上！ 地弹簧门扇剧烈晃动两下，哗的垮了一地碎片！ 贾欢欢贼兮兮的诡笑着脚下不停，竟然又接连撞翻了外面不锈钢金属水牌！ 宾馆门口一般都有个略高于停车区域的迎宾台嘛。 顿时就倒下去砸了辆车顶！ 这还不算完，一排灭火器也撞翻了！ 听铃哐啷一阵响！ 沉重的灭火器直接砸破了前面车的挡风玻璃，还有两三个骨碌碌的到处乱滚！ 特别是那红彤彤的灭火器金属罐，叮叮当当滚动起来动静可大了！ 天哪，城里人真的很难想到她这种横冲直闯的招数，更搞不懂她为什么要碰翻这些不相关的东西！ 难道不知道要赔钱吗？ 停车场门口本来是有个保安的，被这边的动静和大呼小叫指引，跑过来想两边夹击，抓住这个突然发疯的小野猫！ 谁知道贾欢欢手忙脚乱的又碰翻这边的迎宾花盆！ 本来放在高架上的花盆顿时垮了一地！ 又有两盆砸到停车场引擎盖上。 保安下意识的就扑过去，可能想赶在砸到车以前先来个空中揽月尽量抢救下最后一盆，却被贾欢欢嗖的下，就趁着这个间隙，冲出去到街上了！ 还满脸带着惊讶和哼哼哼的回看下！ 等满身丝瓜片红油肚条的人气急败坏的跑出来，哪里还能看见那个神出鬼没的身影。 回头看看已经被砸了三部车的莫名其妙场面，可能心里都在想，这找谁来赔呢。 这下好了，轿车防盗器汪汪的狂叫着，事情闹大了！ 只有给上级汇报，听候指示了。 当然肯定也去找了万长生，严厉警告他马上通知那个小姑娘回来投案自首！ 万长生这才知道刚刚楼下响声大作是为什么。 竟然依旧没有半分焦躁慌乱，甚至想笑：还有几天就过春节了，你们毫不在意的把我一个受害者关押在这里，想拖过去么？我可不知道什么碰翻了东西的事情。 这边的工作人员匪夷所，有资格使用宾馆的各种空间跟停车场吧。 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一大堆，颤颤巍巍的在宾馆大堂都坐不下了，到停车场外，人行道，甚至马路上。 啥都没做，只是挤坐在那，有些还自己带了折叠小板凳呢。 可孙二娘带着一帮老娘们儿从车上下来，打开接在面包车上的带轮大音箱，开始跳广场舞咯！ 五六十个老娘们儿小媳妇，扯开广场舞天团的阵势，在孙二娘胡三姐跟贾婆婆这三大巨头的带领下，那可是把气质这块捏的死死的。 天天操练的乡村广场舞不是白跳的。 震耳欲聋的大音箱扰得周围一扇扇窗户都打开探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大都市人流量多大啊，随便撞死条狗都要凑多少人看热闹。 现在莫名其妙的多了这闹腾，路边立刻挤满越来越多的人探头：怎么了？春节讨薪么？要跳楼么？ 这是要拍印度电影吗？怎么说跳就跳起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打架吗？扯衣服没？ 乡下人自有乡下人的狡黠。 ~~订阅越多，加更越多，每一个都珍贵月票！ 103、不看看世界，哪有世界观 要的就是把场面乱起来。 哪怕是一堆车主讨伐要赔偿的局面，也能让利害关系拖住些人下水。 混杂的人越多越好。 宾馆乱七八糟的脱不了干系，自然会找调查组讨说法。 交通秩序或者外面看热闹的人太多，自然也会引来相关部门的压力。 用万长生自己最后的话来说就是：我这么个讲理的人，被逼成个流氓才能好好说话，这有意思吗？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受过文化教育的人，这件事，让我十多年的教育被羞辱透了。 其实贾大伯他们一点都不像流氓，带着一群青壮年探头看看被砸坏的三部车，特别是气急败坏的车主，诚恳得很：赔，送到修理厂去，该花多少钱都规规矩矩的修好，并且再加倍赔偿，好不好？ 有车主嘟哝：我这天天可都得用车！ 贾大伯摆手：没问题，现在城里不是有租车公司么，给您租辆差不多的车开，成吗？ 也有贪心不足蛇吞象的，这会儿想得寸进尺：双倍不行，得再加倍，我这车头都给砸瘪了，以前从来没修过，这修过的车卖不出好价钱。 贾大伯冷笑翻脸：给脸不要，那就没加倍赔偿，您自己去报警，一切按照规矩办事，该怎么就怎么，那我们不伺候。 想贪便宜的车主立马就萎了。 就像这宾馆似的。 终于咂摸出来不对劲，这人山人海的看着是开了不少房，但正常运转都成问题了，周围到处都在投诉。 而且还有变本加厉的兆头。 现在是人行道堵得水泄不通，好多看热闹的人都挤到马路上，交通受了影响那可就大条了。 街对面儿可就是机关办事单位，很快有领导打电话来询问这是在搞什么，赶紧处理好恢复正常。 可有谁敢去拉扯老头老太太啊。 再说又没干啥，还不兴过来看看长生啊。 乡下人，没那么多思前想后的顾虑。 大不了一无所有的回家种田了。 乱成一锅粥的局面，很快反馈到美术学院，解铃终须系铃人呗。 因为万长生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老老实实在这里配合调查，要知道我才是受害者，我今年要考大学，现在被人整得给关在这里几天了，我会投诉你们的。 最后被找来的是老曹和另外一位老者。 还没考进学校，就给美术学院惹了一堆麻烦，万长生肯定也算是让人印象深刻了：曹老师好这位 老曹眯着小眼睛：院办的钟教授，区里打电话到美院，院里责成他来处理这件事，这动静可真不小啊。 万长生还是慢悠悠：我好好生生的参加考试，交了试卷给美院，这么几天时间，还没把我那画板看完监控视频看完么？ 钟教授有点皱眉：你先叫你那些亲戚老乡，特别是老人回去，这么对待老年人合适吗？这就是不孝！ 万长生脸色就冷了：如果我顶着个舞弊的头衔回去，那才是不孝，我没有作弊，把我的考试成绩还给我，而且我要找到陷害我的人，加倍偿还我现在的遭遇给他！ 钟教授更不悦：你这个学生怎么是这种脾性？还得理不饶人了！ 万长生笑了：哟，终于有个人承认我是得理了？换您遭遇这个来试试看？我考出来好成绩，好好的现在应该在家复习备课准备高考，还要跟家人过春节，现在被通知成绩是作弊，您怎么想？换做是你的儿女遇到这种事情，你也不管不问？还得理也饶人的让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诬告？ 老曹小眼睛再眯一下，开口：万长生在补习班上了三个月课，被人举报到文化事业局，说他给同学们上速写课是非法授课，都没跟人红脸，现在这种局面，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性呢，不管院里怎么争论，总不能损害无辜学生的利益吧？ 万长生听懂这个提示了，这几天院里一定争论得很厉害。 钟教授也似乎被提醒到自己来的职责，耐住性子：是不是无辜还没有定论，但这样乱糟糟的影响社会秩序总不对，先叫人回去。 万长生摇头：那是我的长辈，我叫不动，我一直被收了手机待在这里，连我家人送饭都不允许，外面的事情那就跟我无关，别觉得事情闹大了难以处理就全推到我身上，现在我根本就爱读不读这个美术学院，你没资格指挥我，但只要放我出去，我还是要去告官，这里告不了，我去市里告，省里告，平京告，我就不信讨不回这个公道，我就为了讨公道，不读了行不行？ 这下顿时感觉遇见个横的了，但这真是万长生的内心话，本来就是图个文凭，谁知道参加考试还遇见这种破事儿，谁乐意呀。 语气中本来还带着点居高临下，你不听话就不收你的态度，这下钟教授有点抓瞎：你这孩子，你到底要怎么样？ 万长生要得并不复杂：公开考场的视频监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把我的画，我的画板这些证物证据全都拿到现场，当着我这些父老乡亲的面，给他们看清楚我是不是作弊了，这位老师，你没在乡下待过吧，我们把名声看得很重，我要是自杀了，亲戚们能把尸体抬到你办公室去讨个说法，你信不信？ 钟教授终于被那种想象的场面恐吓住了，立刻转头到门外打电话。 老曹点支烟，还示意给万长生要不要，压低声音：有些人咬死不认画板，不认视频，就认画上的孔，脑子里面像灌了铁水 后面噤声了，因为那位钟教授拿着手机进来：院里面同意了，走吧，让你这些父老乡亲都到我们指定的地方 万长生像看傻子一样看对方：你觉得可能吗？我现在能得到点跟你们对话的权利，都是因为这种冒着被打击，甚至还有可能老人家出生命危险的状态才获得，会轻而易举的束手就擒吗？拿到这里来，当着这么多人，还有区里的领导们看看，凭什么把我定义成作弊，我都反复想过了，只要交卷给你们，那么多天的时间，随便谁都可以在上面摁几个孔说我是作弊，这是你们的错，你们赔偿我的名誉权，如果我今年没考上，所有的损失都是因为你们造成的，我会一直这么赖着不走的！ 钟教授肯定没想到居然遇见这么个刺头：你这我做不了主。 万长生淡淡然：那就叫能做主的来谈，现在还要赔偿一切损失，因为眼前的事情，都是你们造成的。 钟教授早就没了批评的派头，这会儿只能嘟哝：你们怎么这么瞎胡闹！ 万长生看着对方：我们乡下人不懂规矩，可明明是考了状元，竟然被人诬陷是作弊，还是犯罪，不洗清这个冤屈，这些父老乡亲是没法回去见祖宗的，关了四五天，也不拿个说法，给足了面子配合调查，真当我们乡下人是哈龙包随便欺负，大过年的不把我们当人，那就只好讨个说法了！ 别以为乡下人就真的是一潭死水，随便拿捏。 104、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万长生不知道，这会儿美术校考第一名，却因为作弊被取消成绩的八卦爆料新闻，三四天的时间已经在网上剧烈发酵，广泛传播开来。 他不爱上网，甚至连看电视的兴趣都不大。 但是有多少人在推动这件事呢？ 很多很多。 刚开始是有个艺术微博大v的账号，在网上贴出了蜀美专业考试前十名的名单，而且是万长生被抹去名次以后的两份名单对比。 配文是：“专业美术学院，有史以来第一例专业头名，因为考试舞弊被取消成绩。” 就像有些艺考圈子里面的人以为自己知晓的这些常识，都是人尽皆知的那样。 其实艺考不过是个绝大部分老百姓都没接触过的遥远事物，分不清国油版雕各系有什么区别，水彩和水粉又有什么差距。 所以这条消息一开始没激起多大的波澜，接近春节放假的各大美术院校学生都没怎么关注。 但首先是下面出现了条痛骂作弊者的回复，迅速被点赞送上首位：“作弊的该死！枪毙一百遍都不止！就是这种人抹杀了多少人辛辛苦苦多少年的努力！” 谁都有对不公平公正的憎恶，谁都有被不公正对待的惨痛感受。 自然是对这种态度感到认同不已。 相当多跟艺考有关的微博、朋友圈都在转发截图转载。 逐渐在艺考圈，特别是艺考生里面传播开来。 可很快下面又冒出来一条高赞回复，不同的是这次带上了几张照片：“稍微有眼力的，都可以判断下，这位被取消了专业头名的考生，他的绘画天赋到底配不配得上头名，真要说抹杀，倒不如说这种栽赃陷害的无耻手段在抹杀别人多少年的辛苦努力。” 能关注看这个艺术微博的，多少都有绘画底子，下面的几张以速写为主的单色照片，真的足够惊艳！ 应该是万长生在冲击最后的考前练习中，画过的一系列人物形象。 大多以教室补习生为对象，造型精准，神韵十足，真正的形神兼备。 立刻就有好多人点赞的同时，在下面回复：“确实画得好，这样的画作，哪怕是放在美院学生中间，也是高手！” “作不作弊不敢乱说，但能画得这么好的，有必要作弊吗？考了第一名有额外奖励吗？” “现在我觉得还是应该要彻查此事，还给校方和考生一个明明白白的结论……” 当然，根本看都不看内容，蒙着眼一味痛骂的网友更多，这下更是如同被打了鸡血的狂躁病人一样，逮谁骂谁，帮作弊的洗地，收人钱财不得好死，哪里可以赚到这种洗地费，求介绍门路…… 极尽讥讽嘲弄之能事，当然就激起骂战了。 这个社会只有引起争论才会吸引眼球。 于是这个话题硬生生的迅速被推上了超高网络热度。 毕竟艺考生大多都年轻，跟这些上网群体重叠性非常大。 再有各种心思的推动加入以后，话题越来越火爆。 可以说出发点，跟贾欢欢不惜“无意碰翻”撞坏几部车如出一辙。 如果是个毫无根基的可怜学生，真有可能在成年人的权力倾轧下一文不值的被牺牲掉了。 但万长生显然不是。 当他的亲戚朋友按照乡下人的狡黠在把事情尽量闹大的时候。 杜雯终于也知道为什么联系不上万长生了，除了从老曹那里得到证实，她不是还加了苏琦冬的微信么，马上把消息传递给他，非常明确的表明态度：“万长生被陷害了，起因就是跟着你去讲课，回来被人举报说没有资质，现在无论作为同事，还是朋友，你都应该伸手，而且他如果能在这一场博弈中获胜，你得到的收益绝对赚翻。” 言简意赅的从道德和利益上打动说服对方。 苏琦冬跟老曹他们不一样，他是独立身份的讲师，到处巡讲的艺考导师，主要是和美术培训机构打交道，甚至可以说他的主场是在国立美术学院那边，和蜀美一贯没什么利害关系，甚至隐隐的还会看笑话。 一口答应下来，他们可是还指着万长生，这一波专业校考第一名的自我宣讲发财呢。 于是整个讲师群立刻开始分头高速运转起来，利益当然才是最大的原动力。 关于万长生在考生时期的速写课程宣讲，被制成精美的ppt宣传资料，开始送到网上分发，这个时候他已经被驾轻就熟的包装成了这个美术考试巡讲导师团队的资深专家！ 师从名家已经学习了十多年的传统国画，这次顶着三个月的专业强化学习，从未接触过西洋绘画的经历，却展现出了巨大的转变。 万长生之前不是已经把关于自己的素描和速写资料，很多都提交给了这帮家伙准备出书吗？ 现在完全派上用场。 一个能够在全国巡讲的专业导师，是有能力获得高分成绩的。 他们的艺考培训渠道，那是遍布全国各地！ 迅速获得了极高关注度。 苏琦冬更是从某个渠道，获得了万长生在校考中的作品照片，组织人手从专业角度分析，到底有没有获得专业好成绩的底气。 速写，依旧是最毋庸置疑的高分。 特别是那两张风格迥异的男女对比，连国立美术学院这边请来的教授都很惊讶，多少年的专业考试当中没看见这种根据画面内容、形象来调整笔触风格的浪逼了。 这是对自己的能力有充分的信心，才会在这么关键的考试中，尽情展现自己的才华啊。 还有素描，万长生这张素描考卷，更是破天荒的采用欧洲古典写实派的手法完成，这王八蛋居然在炫技！ 行家眼里可不是看热闹，人家从一丁点笔触和线条的交叉都能看出来师从何处，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考生采用这么原汁原味的素描技法：“这应该是……国内现在仅有的几所美院附中的尖子生吧？” 这下艺术圈子，特别是美术院校的艺考、培训、师生等各种微信群、朋友圈、微博都开始疯狂转载。 还是有爆炸性的效果，毕竟十一万人参加考试的专业场面，能取得第一名！ 又以作弊的理由被取消资格，这种事情确实罕见。 但最过火的是万长生曾经拿过一万块红包的那家培训机构。 那才是真正唯利是图的商人，得到苏琦冬的联络，立刻大张旗鼓的开始宣传万长生的课程宣讲，打抱不平。 连老曹手里都没有万长生讲课的视频，这家已经在华东华中地区大肆扩张的培训机构却剪辑了一条三十秒的宣传片，娴熟优美的台上手绘演示，夹杂不少诗词文言文的讲课风格，搞得好像万长生是他们重金培养出来的顶尖高手！ 但言语之间却隐隐然的推波助澜：“万长生虽然年轻，但作为培训导师功力深厚，经验丰富，具有绝对的实力，惊闻质疑他的专业第一名考试成绩有作弊嫌疑，这极大的影响到我机构培训公正性，所以恳请有关部门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予清白！” 可能有些人以为这些培训机构会对有作弊嫌疑的导师避之不及，殊不知，在国内很多人其实都相信走关系、有门路才是王道。 几乎每个培训机构恐怕都接受过类似的问询：“多少钱能包进，走关系摆平的那种……” 这都能通路子走到拿第一名了！ 据说这家培训机构立刻接到了好多心照不宣的询问！ 市场对这种手眼通天的渠道趋之若鹜！ 所以整个话题传得极猛。 让蜀美这边的社会舆论压力极大。 现在没想到从宾馆这边产生的基层官方压力变得更直接。 ~~感谢各位，已经过了三千均订精品线，所以今天加更一章，明天五章起步，再有订阅更多，我就加更更多，因为这个订阅数比富二代差远了，嗯，明天开始月票加更活动！！投月票啊 105、骄傲谁能懂(第一更) 会议室里面终于坐得满满当当，看那大电视画面上的监控视频，老曹眯着小眼睛抱着手臂，据说这跟美院那边的领导、招生组还有调查部门是同步在看。 受到各方压力下，大家终于能面对开始这种类似电视电话会议的公开场面。 之前是绝对不可能的，有些人总是习惯于拿着权力就高高在上的彰显。 过场走完了给你宣布下就算是施舍了，哪有这样面对面的机会。 那位之前不怎么说话，总是坐在斜角观察万长生的调查组领导，在操控视频播放的内容：“考生第一堂考试的过程没有什么问题，试卷上也没有留下痕迹，但最后是提前交卷出场的，据说这也是整个考场唯一一个超过半小时以上提前出场的。” 会议室里面的各家话事人跟长辈，立刻认为这是对长生的褒奖，古时候那些才子不都是潇洒的提前出场么，热烈的掌声啪啪啪。 调查组领导提醒：“请保持安静，我们全程取证摄像的。” 孙二娘就很不屑的对那边镜头做个v。 快进略过的素描考试刚刚要被跳过，万长生忽然开口：“把我走了以后的画面也快进，然后到其他人交卷。” 操控台那边照着做了，就像电影快放的那种木偶加速动作之后，终于有人站起来示意交卷离场，一个，两个，三四个。 回到正常速度的画面下，万长生静静的看着没说话。 那就开始速写考试的画面，因为有作弊符号，所以正常速度下甚至还有减慢。 发下雪白的考卷，天花板墙角高度的镜头忠实记录下了现场几乎所有人的动作。 万长生是个斜侧面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脸，但手上动作百分之八十都能看见。 美术考试不是普通文化考试那样整整齐齐的分布统一方位，因为光线和写生中心的原因，甚至会坐成一个个扇形。 和大多数同学把那张考试照片粘在画板角落作为范本不同，万长生先看，拿着那张黑白复印的照片看，所以他这个凝神直腰的动作有点鹤立鸡群，然后放下照片在旁边地上，用胶带习惯性的粘贴住四个斜角。 应该就是这么点时间在脑海里面就勾勒出来形象，剩下万长生就是在画板上信手挥笔了。 动作挥洒自如得，引起会议室里再次掌声：“长生的手艺就是没得说！” “他六岁时候我在庙里就看见他这样画了！” “这次长生办学教小崽儿们画东西，才真真是菩萨心肠……” 老曹回眼看了下。 万长生却皱着眉紧盯画面。 又不是专门把摄像头对着他，所以多多少少会有些镜头缺失，不可能百分百的都捕捉到他的手，有没有快速的偷偷把图钉摁在纸角。 这个东西确实只能作为辅助的证据。 但也没有看见他有摁图钉的动作吧。 其实十五分钟左右，万长生已经画完了两张速写，剩下的时间他都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发呆，手指肯定都没去触碰过那个试卷的右上角。 哪怕是高清监控摄像头，还是不至于能看清这时候角落上到底有没有图钉孔。 亲戚们再次鼓掌！ “看看！看看，长生都懒得跟这些人比划了！” 万长生悄悄翻个白眼。 老曹有点忍俊不禁的冷笑。 话说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内心得多骄傲。 还会去作弊？ 因为速写时间确实比较紧，有些学生直到考试完毕还在奋笔疾书的样子，老师催促了几遍，场面略显混乱。 有些高考是把答卷放在桌面上离场，但美术考试因为基本上都坐在小板凳上，而且考生们有画板画具等等一堆东西要带进带出，所以大多要求自己拿到门卷，无论素描、速写、色彩，都有个画面保证干爽干净，不要因为重叠被黏上、抹花的情况，所以绝对不允许使用画面保护液，就怕来不及干。 万长生也没急急忙忙的抢着交卷，揭下胶带收拾好东西，才拎着到门卷。 忽然看着画面的他叫停：“倒退几秒放慢点行吗，谢谢？” 调查组照做了，其他地方看见的画面估计也是这样。 然后万长生赫然看见，林建伟就恰好跟在他的后面交卷！ 但镜头几乎就在交卷门口的上方，只能看见考生们把画卷交给老师出场，几乎就是头顶能看见发旋的角度。 万长生的平头晃了晃，林建伟的分头也晃了晃，看不到任何手部动作。 “没有其他角度了么？” 调查组摇头：“这都是平时的教室，安装摄像头都是这几年的事情。” 万长生没再说什么。 老曹回头看了看万长生，嘴角无奈的拉起些冷笑。 速写考试的监控视频里面，看不出来万长生有作弊上图钉眼的动作，可也无法否认他没有这个动作的机会。 这是个近乎于死循环的逻辑模式。 在有些国家如果找不到确定犯罪的证据，那就是无罪推定原则，只要无法证明被告人有罪，那么就是无罪的，这种司法原则就是“宁可放走一千个罪犯，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恰恰在我们这个社会千古以来就不这样，虽然一直在尽力想实现无罪推定，但疑罪从轻、疑罪从挂的有罪推定，才是司空见惯。 首先怀疑你有罪，那么就从这个出发点去判断并追查。 万长生就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本来是个受害者，却变成了舞弊嫌疑人，而且在现在高考级别越来越严厉的大环境下，舞弊随时可以定性成触犯法律。 仅仅因为试卷上面出现了疑似作弊的符号，就能取消成绩，就是这种思维模式的必然结果。 色彩考试的答卷，万长生足足坐满了三个小时，调查组也是快放了，因为从万长生那有点佝偻着坐在小板凳上，像个机器人似的加快动作，蘸颜料、调色、绘制，根本就看不到他对那个该死的右上角做过任何举动。 他们肯定早就每帧仔细慢慢看过。 特别是色彩考试中的透明胶带贴满了四个边框，更加明晰的看到那角落没有任何东西，看不清小孔，起码也能看清没有图钉。 直到最后交卷。 这回不需要万长生提前说，调查组也放慢了交卷的镜头画面。 林建伟，又跟在万长生后面交卷。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疑罪从有的原则，又不会运用到这里了。 万长生的试卷上确实出现了不寻常的符号，那么他所有的怀疑都从这个出发点建立起来。 而林建伟不过是“恰好”两次有不寻常符号的考试，交卷都在万长生身后，这能指证他在万长生的试卷上做了手脚？ 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林建伟这两次跟着万长生交卷有什么意义。 哪怕拿出一个月前的那次举报投诉例子，来证明这个人的动机，可也无法跟眼前的事情直接联系起来吧？ 或者说万长生如果素描不提前交卷，三次这个人都跟在他后面交卷，也许会让人质疑。 两次还能叫做巧合？ 谁叫万长生觉得素描剩下一个小时太无聊了呢？ 天才的人生可能真是太无聊了。 老天爷才会给万长生找来这种破事儿吧？ 106、不以己悲(第二更) 人生真不是非黑即白。 哪有那么多明明白白的对错判断。 画板的照片也出现在了大屏幕上，同时并列的还有万长生在考场里面某个画板被拍到正面的截屏。 但凡画颜料的，大多有这个往画板上面涂颜料的习惯。 因为每笔颜料调的时候多少会蘸满饱含颜料，可画了几笔以后，觉得要调整颜色，这笔头上的颜料哪里去呢？ 直接洗笔一桶清水要不了几笔就变成颜料浆了，画一上午画估计全都在不停换水，所以讲究人会拿不粘连的纸捏着挤掉颜料再洗笔，学生们大多就直接在画板或者毛巾上蹭掉颜料。 再说哪怕再爱干净的人，也会在日积月累中偶尔抹两下到画板上。 所以每块用了很久的画板，都像指纹似的，带着各有特色的乱七八糟色彩痕迹。 从两张照片上，基本能够把两块画板完全重合，人家甚至做了个半透明的重叠，所有色块都是完全重叠的那种。 放大的画板照片上，那中心通常用来贴画纸的干净空白方框，四个角都确实从来没有过图钉孔。 这应该是确凿的证据了吧？ 可这位调查组领导靠在椅子上：“我们也觉得这应该可以证明万长生同学，可以排除在画板上钉图钉的行为，可是……” 他也有点疲惫的揉揉鼻梁：“这更加说明这个记号是有目的的，其次，也不排除另外偷偷在上面做记号的可能性，况且……有美术学院的领导也给我们提醒，对于美术生来说，照着原样再仿制一块没有问题的画板，这种可能性非常大，而且就算是填补图钉孔，对美术生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毕竟这块画板离开现场有七八天，我们也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亲戚老乡们轰然喧哗，要不是孙二娘站起来压手，估计就群体破口大骂了。 万长生还是那么淡定：“意思就是说，怀疑我作弊，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添加细节，试卷在离开我以后才增加的细节，就让我来承担考试舞弊，取消资格，甚至送去法办的后果？” 调查组的领导指指电视机画面：“法律上有个词，叫做自由心证，就是要求法官在判决的时候，依据良心和理性，利用自己的法律知识和审判经验，合理判断证据的证明价值，得出结论，这是欧美国家判决的重要原则，其实很多法律案件最终都是这样难以靠证据说话的，从我的角度，对你这位年轻人的判断来说，我非常同情你的遭遇，也不相信你会去作弊，但我们仅仅是接受委托来调查，最终的决定权不在我们这里，这还没到法律管辖的范畴，我希望能有个好的结果吧。” 面对这样的人，万长生就咨询：“我还能走什么样的正规手续来保护我的这种倒霉呢？” 对方想想：“先看相关招生的单位作出什么决定吧，如果觉得不公正，可以提出起诉，如果其中有政府机关的不作为或者错误，也可以提出行政复议，具体我建议你可以找家律师事务所来代理。” 万长生居然还能态度好好的说谢谢。 这位调查组领导也难得的笑了，起身：“人生受到些挫折跟不公正对待，其实是很多人成长路上的必由之路，是怨天尤人的偏激、自怨自艾的放弃还是奋力反抗，又或者积蓄力量从头再来，这都是不同的人生选择，看得出来你是个优秀的年轻人，希望这会是对你有用的一课。” 万长生想想，这句话忽然有点触动他。 爷爷最近几年已经教不了孙儿什么东西了，万长生更多时候是自己在碑林和古书中间徜徉。 没有父亲言传身教的他，不可避免的受到乡下那些思维影响比较多。 最后笑着起身给对方竟然鞠了个半躬：“受教了。” 这反应真有点出乎对方的意料，也笑了伸手握一下告别：“这个调查结束了，你的配合调查也结束了，自行处理行程，明后天美术学院方面应该会当面跟你谈这次事件的处理结果，真正成功的人，哪个不是经历常人难以忍受的磨难，梅花香自苦寒来，加油。” 接过装着自己手机跟证件的文件袋，万长生一直陪着送到会议室的门口。 亲戚老乡们已经沸腾翻天，吵闹着要去继续扩大影响，甚至有人想出干脆拿俩车在高峰时候出个车祸堵路的坑爹计策来。 万长生定定神，做手势让大家平静些，显然年轻庙守还不足以压住这么多中老年亲戚的情绪，没培训班的补习生们默契。 骂骂咧咧的好一会儿才能听见万长生开口：“满招损，谦受益……我想我也要学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是不是平日里太过招摇自满，没有在乎别人的感受，也不会招来这种陷害。” 亲戚们显然不这样想：“不是吧！我们不当缩头乌龟的，这种事情就是闹才有结果！” “是不是刚才你叫停那个兔崽子陷害你，我们找人弄他……” 蜀川盆地乡下的民风本来就彪悍，孙家胡家更是有搞团练乡党的传统。 万长生摊手：“现在是讲规矩，讲法律的时代，虽然我看这法也不完善，但总不能别人当流氓，我们就真变成流氓吧，回吧，其实江州还不错，没来过的干脆明天就在江州搞个一日游，火锅还是不错……哎哟，对，我们去吃火锅吧……” 就有这么神奇，满腔怒火居然在吃火锅这个提议下，就烟消云散了。 开心不开心，好像没什么吃顿火锅不能解决的。 万长生也邀请老曹了：“一起吧，刚才那位领导说得对，大不了我不读蜀美，现在一月初，我二月上旬去国立美术学院参加专业考试试试看，但前提是不能因为这次的事情给取消了资格，这方面不知道能不能沟通缓和下。” 因为从站起来，万长生就看见老曹的睛里充满内疚，小眼睛都关不住那种。 这件事说到底，无论始作俑者是谁，最终还是因为派系角力利用了这个事件吧，万长生不过是恰好被绞杀其中。 如果没有老曹把万长生介绍给老童他们，又或者没有赵磊磊、茅东阳来指导，可能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但万长生还会不会画成这样？悟到这样深有感触的绘画技巧呢？ 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谁也说不清其中的因果关系。 老曹重重的伸手跟万长生握一下：“不管怎么说，我是把你当朋友，当弟弟，不忙的话呆两天，完了以后我们好好喝场酒，以后无论在哪里，都永远是朋友。” 万长生点头：“我始终记得你跟我说过，我们充满骄傲，我们有灿烂辉煌的才华，所以我会一直记得你的教导……” 老曹笑得小眼睛都眯成缝了，拍拍万长生的手臂：“喝多了瞎胡说……电话开机开铃声吧，要养成谁都能随时找到你的习惯。” 看得出来他还有要去争取的东西。 所以万长生把老曹也送到楼下上车。 亲戚们已经开始呼朋唤友的邀约着一起去吃火锅了。 走到奔驰越野车边，贾欢欢终于从里面眉开眼笑的跳出来：“长生哥！搞定了吧！” 满脸都是快表扬我的得意。 看着这张一心只有自己的亲近脸蛋，万长生心里半点郁闷都没了，笑着伸手牵住上车：“嗯，走吧，吃火锅去！” 贾欢欢更高兴得手舞足蹈：“要得！要得！” 不过背后传来孙二娘不满的声音：“干嘛，妈都不要了么？” 万长生又看到最亲切的婆媳争霸赛了。 温暖。 107、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第三更) 吃着火锅，几乎包下两个店铺的亲戚们，已经基本上忘了什么学院。 大不了就回家去。 这是最典型的农家思想。 万长生端着酒杯轻抿一口，脑海里面却没了这种念头。 爷爷也来了，他还是低声：这个状元没了？ 万长生想想点头：大舅和二舅带着我来的时候，刚才那位高大的老师就答应会帮我找好老师辅导，结果我也认识了一群谈得来的老师，虽然我是个无名之辈，但他们很爱护我，可能这件事还是卷入了他们跟其他老师领导的争执中，就成了牺牲品吧。 爷爷缓慢的举杯和孙儿碰一下：那就回去再休养一年？ 对于年轻人来说寸金难买寸光阴，可在他这样七八十岁的老人眼里，一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万长生笑了：这件事看起来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再躲回乡下观音庙，确实像个缩头乌龟，刚才我给那位曹老师也说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去江浙考那所国立美术学院，全国排名第三 已经经历了三场考试，自己更有苏琦冬他们这帮熟悉国立美术学院的行家，万长生相信自己卯足了劲能考出个好成绩。 信心十足的他放言：如果能够再次名列前茅，那才是狠狠的打了这边的脸，不是说我作弊吗？假若我能够换个地方，依旧考出好成绩，甚至是在排名比蜀美更好的院校出光彩，那才是用自己的实力说话。 贾欢欢这会儿正在到处张罗着帮亲戚们点菜上酒，孙二娘则寸步不让的招呼着女眷们。 所以只有二舅还有胡三叔这几家的掌柜坐在一起倾听，不过他们几个举杯比较多。 内心真的不在乎这个什么学院，家里有矿怕个鸟！ 观音庙不等于家里就有矿么，还是永远挖不完的那种。 爷爷看着沉稳的孙儿，别提多开心了：对！男子汉就是要心胸开阔，不要被这点小沟小坎就绊倒了，看得更远一些！ 万长生点头：相比之下再耿耿于怀的纠缠在这个破事儿上，反而会浪费了眼前的机会，错过，可真是只有明年才能参加考试了。 其实他心里都在想，也许命中注定自己就该去考那所更适合国画的美术学院吧？ 贾大伯还是有点耿耿于怀：真的就这么放过这个状元了，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万长生苦笑下：只要不把这件事上升到取消所有参考资格，追究法律责任的高度，我已经决定放弃这里了。 所以现在就看老曹他们到底能不能把事件控制在这个范畴。 如果真要把自己逼到无处可考的绝路上，那时候才需要破釜沉舟的硬碰硬。 万长生的性子里面没有一根筋，从小在观音庙前面长大的他，实际上还有点油滑：之前我故意说些要追究到底的狠话，更多还是说给他们听，这样求其上，退而求其次的概率就要大得多，他们也要考虑下真的让我走投无路，那就意味着不死不休的纠缠了。 长辈们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的点头，举杯庆祝下长生可能要去江浙。 贾大伯还搬出来些自己认识的江浙商人，看是不是要准备到那边买房，欢欢可能未来也要到那边上学啊，小两口得有个家。 至于江浙高企的房价，不在考虑范畴。 吃过火锅已经八点过，有些从未离开过观音庙的亲戚，一点都没有看看外面世界的念头，赶着回家睡自己熟悉的床铺吧。 哗啦啦的走了十多辆车，连爷爷都赶着回去了。 剩下的大多是中青年，万长生干脆开车带着母亲去到处转转，欢欢当然不会跟着别苗头，已经带着贤内助的身份去安排各家各户的住处。 孙二娘却关心杜雯：她说跟你住在一起，住哪？ 万长生无奈：只是个朋友，会慢慢淡出各自的生活，只是恰巧在这个她想找到自己未来方向的时候遇见我，现在她已经找到方向了，我们南辕北辙。 孙二娘揶揄：我看可不像 万长生觉得这事儿没法解释，得靠时间来证明，尽量转职做导游吧，说起来他也仅仅是上次配欢欢转了一圈。 结果孙二娘对什么夜景也毫无兴趣，拉着儿子随便找家美容美发店剃了个时髦的莫西干寸头，按照乡下风俗，这是洗掉晦气的最好办法。 贾欢欢也嫌原来的宾馆晦气，干脆全体转移到另外一家高档不少的酒店了。 还是孙二娘看自己手机微信群知道的，即刻被召唤回去麻将房里鏖战，万长生才想起自己那好几天没见的手机忘了充电。 回到酒店充上电，洗过澡开机，自然又是一大堆各种留言和未接电话短信。 万长生快速翻了翻，杜雯的很少，只有几个询问他在不在的表情，最多还是苏琦冬他们那个巡讲导师群的链接，一连串关于万长生的微博朋友圈视频还有各种接。 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好多人都知道的br/> 黄敏付仕亮他们也在微信上说，整个大美培训班的同学们都在到处扩散发送消息，整个步骤都是在杜雯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让舆论压力层层叠加。 苏琦冬也在留言里面提到，杜雯联络他张罗好各方面事情。 万长生想想还是先给杜雯发消息：基本调查完毕，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我自己作弊留记号了，但试卷上就是有明明白白的标记，现在看起来有些人咬住这点不放，我能提出的证据都提出了，所以接下来我准备去投考国立美术学院，只要不封死我报考其他院校的资格，我准备放弃这里，不做无谓的纠缠，感谢这几天的努力。 发送以后，刚刚准备去同学群跟导师群分别解释下结果。 目前这种压力甚至会成为整个事件继续拖下去的副作用，又或者让自己顶着作弊状元的头衔被更多人知道的话，那就没法转战他处，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掏个说法，非要洗清冤屈才能放手了。 结果马上杜雯的语音就拨过来：刚刚我跟曹老师也沟通了下，赞同你的决定，已经通知黄敏，让她转告大家暂停推波助澜问题的关键点还是在于能不能让校方放弃扩大惩罚，对吧？ 听到这略显沙哑，甚至还能感觉有点疲惫的声音，万长生似乎立刻感知到这几天杜雯在忙碌什么：对，很感谢你这几天帮我做的一切，不然也不会这么快放出视频来结束调查，本来一直在拖。 没有亲昵的寒暄，杜雯解释：我问过相关部门的人，凡是涉及到高考的这种舞弊案审查规格都很高，现在我们还是保留后手吧，我这边先联络找位有名的律师，争取明天上午拿到律师委托书，然后发图片给你，只要他们提出不利于的禁止参加考试要求，我们就立刻放出律师这张牌，表明态度走司法程序，一定要闹个不死不休，因为我也咨询了律师，这件事的漏洞很多，校方无法证明是你在试卷上做手脚，大部分时间试卷其实是保存在他们手中，有无数的时间和人手都可以陷害你，而且现场不能完全拍到所有角度，那也是他们的责任 嗯，就像孙二娘说过的那样，杜雯这样太精明的姑娘，确实让万长生可以完全不用操心这些世间俗事，只需要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关注到自己的技艺上。 听着话筒那边的声音，万长生发自内心的轻松。 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大美时代 大美时代 108、铺路架桥(第四更) 父母都在，贾欢欢自然是不能跟万长生住在一起的，第二天早上才看见万长生的新发型，又是一阵花痴的欢喜！ 悄悄拖着长生哥又去动物园旧地重游。 可仅仅十点过，万长生就接到老曹打来的电话：“打个车来美院吧，别开你那豪华车，免得刺激某些人脆弱的神经，尽量别跟他们争执，平稳的把这件事结束了，我们欠你个人情，实在是让你无辜受牵连。” 早就做好打算的万长生也同意别那么高调，还特别把贾欢欢送回酒店，免得她跟着自己又炸刺。 在维护长生哥这件事情上，欢欢不会有半点犹豫。 出租车经过美术学院街面上的时候，万长生忽然想起来自己不是定了几方大块的印章石么，待会儿就顺便带走吧，未来很可能都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 万长生低头寻找电话号码拨打给那位美术用品店老板的时候，没注意到出租车颠簸过校门口的减速带，驶进郁郁葱葱的校园。 对于基本上无缘再会的地方，万长生就没怎么抬头张望：“对对对，到了？那就麻烦您先给打包装好，待会儿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之后，就过去找您拿，行吗？” 挂了电话，老曹他们十来个万长生在酒吧曾经认识的老师、画家都站在楼前，老童、赵磊磊都在，这种阵势，还有他们脸上认真的表情，让万长生顿时觉得这帮中年大叔是不是有点中二得过头了。 口中：“扫码，扫码付款……”，脸上已经迫不及待的浮起些笑容。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派系斗争，让自己无辜的卷入旋涡，但从发生到现在，万长生没有半点对这些人的怨怼。 因为从认识到现在，哪怕只有仅仅两三次接触，万长生却有一种心意投合，忘形之交的感受。 老童使劲的抹抹自己的脸，难得严肃：“万长生，你品学兼优，这次因为我的原因，让你考试被人栽赃陷害，我也没能帮你洗清，这是我四十多年最愧对人的事情，抱歉了，今天过了以后我就会辞职，对于这样的局面我应该来负责……” 旁边几人都很吃惊的表情，显然老童准备辞职的打算连他们都不知道。 赵磊磊反而笑起来：“要辞也是我辞职嘛，既然有考生因为舞弊登上榜首，自然也有老师里应外合，我来承担责任，再说我还有几个导师和同伴调到国立美院去了，听说长生要转投那边，我也过去吧，希望以后能帮长生弥补些这次的伤害，我们画画的，还是应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作品上。” 万长生一时半刻居然说不出话来，也许有人会认为这些人是抢着给他戴高帽子，让他无从抱怨堵住口。 可在万长生看来，这就是真心诚意的肝胆相照，颇有古人之风的那种意气，可能不太适应这个时代，现在也很罕见的意气，仅仅因为意气相投，又或者心中有愧，就恨不得能付出点什么，才能弥补内心的愧疚，而不是不声不响的躲了开去。 在深谙世事的年纪，依然可以守着内心深处的“幼稚”。 在应该明哲保身的时刻，还能义无反顾的承担责任。 这才是情义。 老曹站在旁边，啧啧两声：“好了，好了，都几十岁的人了，万长生心里都清楚，其实我觉得最可贵的，是我亲眼看到了万长生的改变，从他刚刚到培训班学绘画技巧的改变，以及这次他心态上的调整改变，我想读大学的意义也就是在找寻这些改变，这些经历不都促成了提高改变么？那就够了，也许换个地方还能更上一层楼呢，走吧走吧，我说我来接，你们非要一起……” 还是那喜欢拿着啤酒瓶吹的鲶鱼头长发油腻大叔，伸手揽万长生的肩膀：“说那么多做啥子，有些东西要靠自己悟，小万看起来就是个比我聪明的家伙，会开窍得多，走走走，我们陪你，早点把这些过场走完，喝酒去！” 万长生欢喜的笑起来，抱拳拱手对各位老师：“那行，我们就待会儿喝酒，喝个痛快，真的，我本来考美院就是图个文凭，没想到却结交了你们这群比我渊博，比我有见识，还带着赤子之心的大朋友，三生有幸，就厚着脸皮叫你们一声兄长了，待会儿喝酒。” 众人轰然叫好。 老曹听了干脆溜号儿：“那我就懒得上去了，先去张罗点下酒菜，这大上午的卤菜摊子摆出来没有哦？我那正好还有两箱进口黑啤，就到我画室去吧，酒吧还没开门呢。” 其他人立刻鄙夷：“两箱啤酒怎么够，我车屁股里面还有几瓶茅台，万小弟不是说要喝白酒么……” “我回去拿红酒吧，81年的，不过我不认识牌子啊……” “得，还是我那81年的鸭溪窖靠谱点，我去拎过来，老曹那聚吧。” 老童不再说什么，很显然他的资历和职位都不同，豁开牙笑笑点头：“行，我先陪万老弟上去，待会儿见。” 赵磊磊把自己的小马尾甩甩：“我还是跟着一起吧，免得童老板待会儿又发飙，影响了喝酒就不值当了。” 于是真一哄而散，有些腌?事情提起来就恶心，还是欢欢喜喜的喝酒聊天，自由自在多快活。 走进这栋气派漂亮的行政楼时候，万长生已经在跟赵磊磊打听起国立美院的特点，并咨询自己已经联络了那群巡讲导师准备过去强化这一个月，思路对不对。 赵磊磊笑：“你还把我问住了，说实话我真不熟悉艺考那一套，但我觉得思路是对的，他们专攻艺考，特别这帮人基本都是国立美院出来的吧，行，江浙那边市场化本来就做得极好，推广也是很好的，你跟他们先练着，铺路架桥的事情，做兄长的自然会帮你准备上。” 老童背着手在旁边，还是只笑，不说话。 万长生这傻子，可能真是不知道这句话的份量。 就像陆涛也是在培训班教课，但没有苏琦冬带路，陆涛就永远只能在普通强化班做个老师，一个月一两万比普通工作肯定强很多，但在业内就是个起步水平，连万长生这打酱油的都比他高。 等到万长生进了苏琦冬那个圈子，年入百万不是梦。 而赵磊磊他们代表的是国内一幅画几十万上百万级别的艺术圈画家黄金档位，多少人本科、研究生甚至打破头的想方设法留校任教，就是为了能挤进这个圈子。 能够有人带路，从画商、画廊、拍卖行到评论家、鉴赏家、收藏家的各种人情人脉，这才是最梦寐以求的。 今天就为那个被莫须有搞掉的校考第一名，大家愿意用这个来弥补回报了。 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这里有十来位前辈啊！ 更何况还有连赵磊磊都要开玩笑叫童老板的，最愧疚那位。 其他人要是知道的话，估计羡慕得眼珠子都恨不得掉地上来。 别说用个考试成绩来换，十年寒窗都抵不上。 哪怕名不见经传的没考上大学，一样能包装成天赋异禀的山野散人。 当年齐白石不就从来没有科班根底吗？ 全靠有人捧。 偏偏万长生还没不知晓的哦哦哦，前面已经看见好几位脸色严肃的老人家了。 看着就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109、有才无德，其祸甚焉(第五更) 当先的老者，头发白了七八分，和动不动就长发的艺术家们相比，这位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还有身上不扎领带的黑西装，显出很大的不同。 跟在他旁边的几位中老年装束都差不多。 看看万长生那时髦的莫西干，简直和旁边的赵磊磊如出一辙，皱眉。 老童的表情就更皱眉了，话都不多说，带着万长生他们扬长而过的走进会议室。 椭圆形的那种十多个人会议室，陆续抵达坐满的所有人脸上都很严肃，只是有些人目光停留在万长生那里，有些人刻意不看。 万长生神态自若的坐在长边中央，对面就是那位白发老者，老童和赵磊磊坐在他右侧，他甚至还有闲暇环顾了一圈在场的人，看看仿佛世间百态的各种表情。 惋惜冷笑傲慢漠然的各种神情，其实都写在脸上，起码跟万长生对视那一下，很丰富。 作为一个艺术家，似乎更应该在意收集这些感受，忘却那些周遭的勾心斗角。 所以万长生的神情可以说是淡定得要命。 一点不像个被含冤待雪的倒霉蛋，甚至连坐在对面的那位老者清清嗓子，戴上眼镜开始念诵手里的文稿，他的目光都不带波动的。 在试卷上出现了高度疑似作弊的记号 虽然在其他环节没有收集到任何跟作弊有关联的证据 但已经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形成巨大的社会影响力 所以征求各方意见，鉴于涉事考生配合度较高，只是有重大嫌疑，故从轻处理，取消本次参与校考的疑似作弊成绩，但不上报给教育管理机关备案，不影响本年度和以后参加各级高考研究生等考试资格 扎心啊。 一个人有犯罪的重大嫌疑，但是证据的方面还有瑕疵，偏偏没有新的证据或者犯罪嫌疑人出现，鉴于社会舆论的压力，就认定这个重大嫌疑人有罪，然后再从轻量刑，这就叫疑罪从轻。 还有点恩赐的意思。 二十弱冠，血气方刚的男儿，在这个年纪除了胆怯害羞的原生怯弱性格，大多数人恐怕都会暴跳如雷，起码愤慨红脸泪目等各种情绪反应应该有了吧。 万长生没有，如果有人能够如他，十年如一日的坐在碑林里面，一錾子一锤的慢慢雕琢敲打石头，或者孤灯如豆的佛堂庙墙前面，只身独笔的描画那些鬼怪，就能轻而易举的让自己冷静平和，甚至还能用淡然的目光一直看着对方的老者。 他只是在竭尽全力的想分析，眼前这个看起来一身正气的老者，到底是为了派系斗争，而昧着良心的不顾自己这样一个无辜路人被牵连，还是发自内心的认定自己真有作弊，只是无可奈何的从轻发落。 老童似乎是动了下座椅，但赵磊磊伸手重重的按住他手。 泥人都有三分火性，万长生心里没点灼热升腾的感觉是不可能的。 昨天说实话还有点忍辱负重的意思。 是那位调查组的领导提醒了万长生，任何事情有很多种方法对待处理，不同的选择就有不同的结果。 是不计后果的正面刚到底，还是转身响亮的抽一记耳光？ 没必要争。 万长生认为今天只是战略性的撤退，唯有避开这个无法占优的局势，才能迅速又合理的转战别处，获得实质上的胜利。 就像他对于观音村培训班的处理，既然老人家们太顽固，那就先避其锋芒，推出西洋画培训，等大家都看到好处，再慢慢扩展到家传手艺。 习惯在观音庙前下套的万长生，从来都不喜欢硬桥硬马的刚，那是退无可退，背水一战的悲凉。 古往今来的谋划神机妙算，都是尽量不要让自己落到那种无从选择的局面。 所以今天还蛮心平气和的。 可现在他脑海里面又有点变化了，因为对方太四平八稳的义正言辞，那语气感觉比他还忍辱负重！ 万长生没有这个年纪的鲁莽，却有加倍的内心跳脱灵动。 他忽然有点想了解这种老顽固的内心。 家里一群老顽固，这里又看见个老顽固，看那样儿就是认定万长生弄虚作假的憎恶，这也太有趣了。 对，万长生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满桌子成名成腕的画家各系领导院校领导，还有教育部门相关官员的场面下，竟然关心的是这个。 这对于塑造人物形象，太有意义了。 杜雯在车里给他倾诉衷肠的时候，万长生只注意到那镀了光影的侧颜。 现在他也只关注老顽固的心路历程。 也许只能说天才的脑回路都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吧，这些家伙有恃无恐的只按照自己的思路游戏人间。 因为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不受俗世约束。 现在初步处理意见已经出台，请问涉事考生，你有什么意见吗？ 很明显，非常明显，万长生听出来最后这句话的语气里，饱含着深深的痛惋，没能把犯罪分子绳之以法的那种心有不甘，甚至连最后微微抖动的文稿，用力摘下老花眼镜的动作，都说明对方花费了更大的力气在控制情绪！ 特喵的，明明是自己受到了这么大的冤屈，怎么还搞得让您觉着是放自己逍遥法外了？ 所以万长生那旺盛的艺术探究之心，让他没忍住在这个时候居然开口问：您懂画画吗？ 一点挑衅的意思都没有，万长生已经使劲使劲的让自己这句话显得幼稚无辜又天真，就差使劲扑闪着自己那双小眼睛学欢欢了。 全场没忍住哗然了下，老童的理解肯定是讽刺，哈的一声笑出来，心头大爽的感觉。 赵磊磊吧嗒下嘴，多半心里一片卧槽，老子摁住了老的，怎么没摁住小的？ 但更多人，有的斥责有的哼哼，还有人赶着介绍：你才多少岁！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苟老浸淫绘画艺术几十年，桃李满天下 老顽固脸色铁青的看着万长生：略知一二，有何指教？ 万长生真的只是想采访下对面的心路历程：您觉得我的速写画得怎么样？有哪些缺点需要改进调整的？ 老顽固却立刻懂了万长生的意思：不就是想问问你画得好，我为什么还要力排众议的处理你吗？不错，你的速写作业，特别是那张女性速写，颇有顾派风范，看似迟钝呆板，却带着大智若愚的灵动，这是种古法佛像的塑造手法，如果单独看这张画，可能还觉得有些匠气，但对比另外一张男性速写的现代手法，就知道你是在故意炫技，同时具备不同的塑造手法，这是极其难得的才华。 但话锋一转：可相比才华，德才兼备，是我们对文艺工作者的要求，有才无德，将比无才无德多了无数的隐患，危害更大，年轻人，不要以为自己有点才华，就可以恃才骄纵，你逃脱了这次惩罚，如果不触及灵魂的自我反省，只会在将来犯下更大的错误，甚至无法翻身！ 咦，这句话，万长生怎么觉得有点熟悉，不是当初那位工商管理的干部，批评林建伟的吗？ 这下看起来，老顽固是真的觉得万长生十恶不赦了。 110、外圆内方(第六更) 啼笑皆非的万长生，真没想到自己也会被归类到有才无德的范畴，可见人只要有了偏见，带着有色眼镜看人，那会是多么大的偏差。 但他没打算解释，人家地位、岁数、见识哪样不比自己高出很多，连家里爷爷、贾大伯的固执，万长生都从来没有去说服的意愿。 要知道越是成年人，越是年纪一大把，固有观念就越难以改变。 所以他平静的嗯嗯点头，算是把对方的警告听进去了，确实不应该恃才骄纵、得意忘形嘛。 自己这次多多少少也有点忽略了其他人的感受，值得汲取教训：“谢谢您的指点教诲，我对这个处理没话说，虽然我知道我是清白的，但多说无益，祝各位未来画作大卖、龙马精神吧。” 说到这里，万长生已经跟在摊位前面的用词儿差不多了，轻松的完全把注意力都准备转向江浙。 手上还习惯性的捏了捏手指。 应该说他这种平静的回复跟态度是出乎对方意料的，被称为苟老的这位老先生重新戴上眼镜，认真端详了下万长生，恰好就看见万长生这个动作，他还下意识的也这么捏捏手指。 这是个飞快的把食指、中指、无名指挨个儿捏捏小动作，长年的雕刻石碑劳作，让万长生的手指不光磨满了茧子，也多少有些关节肌肉劳损，特别是他还不喜欢用刻章专用的那种夹具，因为篆刻玩家往往都是随身携带石头和刻刀，随时能够把玩雕刻，巴掌大的厚厚夹具很不方便，更重要是让他觉得没有手感，没有那种和石头直接捏着交流的感受。 死死的握着一支笔粗细的刻刀和印章连续几小时用力，就知道手指关节有多疼了。 所以万长生才随身携带伤湿止痛膏药，没事儿就喜欢捏捏手指，算是放松按摩。 这是种只有长期手指高度用力的习惯动作，比较少见。 感同身受的苟老，再使劲打量下做了新发型的万长生，摘了老花眼镜狐疑的看看，居然问了句：“你……知道印从书出？” 万长生意外的抬头：“对，印章之道，先识篆隶，嗯，字既识矣，当习书法。” 苟老的眉头皱得跟老树皮似的：“那你识什么字？” 应该说在座绝大部分画家、行家都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绝不是认得多少文字的意思，而是字体。 万长生平铺直叙：“识字有序，先从秦篆、汉隶开始，这是比较容易的，然后才古文、籀文这些比较难点的，但我主攻秦篆，太难了别人看不懂，纯属自娱自乐的卖弄。” 苟老的表情有些勃然大怒：“这怎么是自娱自乐的卖弄呢？！你在瞎说什么！” 万长生性子就是：“啊，行行行，您说什么是什么吧，这事儿算完了么。” 旁边人真以为这俩吵起来呢！ 连老童这样深谙国画的都跳起来准备护犊子：“别把你那些学术之争用来压个孩……” 没想到苟老抬头怼他：“你懂籀文吗？” 老童不怕露怯：“不就是石鼓文吗，我从来不钻研这个，我不懂，我不否认这是历史文化的瑰宝，但也要有个度，百花齐放的意义就是你可以捍卫你对籀文的尊崇，但不能扼杀或者禁止我对另外一种艺术形式的追求！这才叫学术自由！” 苟老竟然当着这么多人实名鄙视老童：“不懂，我跟你说个鸡毛……”然后转脸和颜悦色的对万长生：“你懂吗？” 全场都有点目瞪口呆了，不带您这么变脸的吧。 刚才还痛斥这年轻人有才无德呢。 这会儿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有几个熟悉苟老的，眼里已经有了变化。 万长生依旧平静：“篆书之美，天地造化，如满天星斗，篆刻心间……” 转头对老童：“对，我很赞同您这句话，您不喜欢籀文大篆，但也尊重我喜欢这种文字的追求，篆书说到底，体现了象形文字的魅力，直线的安静安定，曲线的动感活泼，夸张变形意趣多，这都是人类在原始时候对自然界和社会生活观察得到的启示，越深研，仿佛就能想象到那个飞鸟出林、担夫争道的田园场景，很美的，我建议您有空可以……我刻一封送您。” 老童大爽的哈哈哈：“好的好的。” 苟老出奇的没有怒色，如同喝了二两好酒的表情还很快活：“你跟这种外行说那么多有用吗？别理他……” 万长生回头正色：“老先生，也许我们在大篆上有共同的爱好，但正是因为您这种态度，不让人家知道篆书之美，怎么才能让这种文化大美广泛传播呢？在座这么多人，假设只有我俩懂，要是我找不到儿女徒弟喜欢继承，我这一脉就断了，孤芳自赏、自以为是珍宝的藏在深闺大院不轻易示人，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殊不知外面连地摊上都卖不掉，根本就没人在乎，这才是自欺欺人。” 不知不觉，万长生开始抹掉他外面惯常伪装的那种温和甚至圆滑，内心何尝不是把自己对观音庙的感受和盘托出。 美好的东西，要让大家都懂得那美在何处，才能成为真正的大美！ 会议室有刹那的安静。 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道理，关键是这么个刚刚被取消考试成绩的考生，居然敢大言不惭的对老前辈这么说。 谁给你的胆量和勇气？ 又是老童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力鼓掌：“好！这样的见识，还是有才无德，我也算是见识了！” 谁都以为苟老会立马针锋相对的怼回去，却没想到他竟频频点头：“道理是这样，可篆文不像路边的野花、天上的风景那么人人都能欣赏，这需要有个引导的过程，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呢？” 万长生还真是有点自己的见地：“办美术培训班啊，有天赋的走专业道路，没天赋的学个手艺，只要愿意学，我就愿意教，我自己是认为争论吵架没什么意义，浪费时间精力而已，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一点算一点，如果能遇见同好，大家共同努力，越来越多人参与，自然懂美术的多了，就能有喜欢篆书篆刻的人被唤醒，这就是我的态度。” 苟老仰头思考下，眼神跟表情已经跟万长生喝酒那些位画家大哥差不多，遇见同好如美酒酣然的感觉，但有些摇头：“你还是太年轻，太理想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宣扬文艺之美，引导人民群众的正确审美，大家应该在统一的方向下传扬真正的美，而不是被那些哗众取宠的所谓创新给带走了市场！” 说这话的时候，还很傲然的瞥了眼老童。 万长生终于有点摸到脉络了。 派系的争斗……就好比观音庙翻牌子之前，能说爷爷、贾大伯是坏人吗？ 不是。 他们的出发点依旧都是为了观音庙、观音村所有人的生计未来，既然老祖宗的东西传承了这么久，那就自然是实践和历史都证明了正确性，萧规曹随即可，不要去冒险探险新路。 在这个宗旨态度下，自然会强硬的反对任何创新冒险的行为，因为他们害怕捅娄子。 可……现在不是在宣布对万长生涉嫌考试作弊的处理意见么？ 歪楼歪到哪里去了。 111、急转直上的回头弯 枯燥乏味的金石文篆书，对普通人的吸引力肯定不如打麻将。 万长生不知道老童的创新是什么样，但肯定比篆刻有趣。 因为老童面露嘲讽：恰恰就在五话，心胸算是很宽广了。 万长生甚至有点惶恐：啊，您客气了 实在是剧情反转得太快，快得万长生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如果不知道说什么的话，那就还是喝酒吧。 万长生被一群老师裹带着，应接不暇的听他们好奇打听各种这专业第一的乡下小伙儿是怎么练出来的，穿过几间校内建筑，根本没看清那到处的绿化带跟建筑还有随处可见的雕塑，就晕头转向的走进一片好像大仓库排列起来的地方，一辆坦克昂首朝天的停在中央台子上。 赵磊磊一边提醒万长生还是给家里先说一声这个变化，一边随口介绍这里就是各种画室聚集起来的画家村，就叫坦克仓库吧。 万长生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从未见过的铁疙瘩，已经被他们拉着看见一大片酒瓶子。 呃，所以万长生又错过了参观美术学院，这到处都有雕塑的公园般环境，那些一定会让他感兴趣的雕塑。 也不一定，譬如说这种把一辆真坦克捣鼓起来的样子，也叫雕塑。 这跟万长生理解的雕塑，肯定有巨大的差别。 他还欣赏不来。 112、幸运有你 这场酒，万长生事后唯一能记得的，可能就是老童在老曹的画室，趁着酒兴，用油画颜料画了张泼墨重彩国画！ 而且是画在亚麻布绷起来的油画框上！ 这到底算是国画，还是油画？ 万长生完全被这些前辈震撼住了。 绘画的天地竟然拥有这样无穷尽的想象力。 酣畅淋漓的画面既有国画写意的潇洒灵动，还有油画颜料跟亚麻布混合起来的厚重气息。 这在万长生那旋转着无数星星的脑海里面不停翻腾。 具体画的是什么，万长生都想不起来，但那种大巧不工的豪迈苍劲挥之不去，好像还隐约觉得自己扑腾着干了什么傻事儿。 可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观音村的家里。 头痛欲裂的坐起来，看见的却是立在自己房间里面的一张油画框。 画面上是傲视天下的苍鹰吧，万长生呆呆的看着有些痴。 胸中有些东西还在不停翻腾，不是想呕吐，而是那种气韵上的呼应。 仿佛就是自然而然流淌出来的那样，轻声：故鸟有凤而鱼有鲲，凤凰上击九千里，绝云霓，负苍天，足乱浮云，翱翔乎杳冥之上 声音也是控制不住的越来越大，有种踏碎云霄俯瞰大地的感觉。 欢欢闻声蹦跳进来：嘻嘻，你终于醒了，又唱这个哈哈哈。 万长生摇摇有些昏沉的头：怎么？我怎么回来的 贾欢欢手脚麻利的在房间墙根的洗手盆架上倒了热水，试试水温给拧了一把热毛巾过来，摊开铺在万长生脸上：昨天下午那位曹老师打电话给我的呀，我们就叫上人过去把你接回家了，他们还给你录了视频，就是在画这张画的时候，你一直在旁边手舞足蹈的乱叫乱跳，唱的就是这个。 原来扑腾的就是这种狷狂名士的风范啊！ 万长生愕然，继而羞愧：喝多了，喝多了，羞煞人也，以后再也不这样狂喝烂醉了。 毛巾盖在脸上就算是掩面，以后怎么见人啊。 贾欢欢又帮他拿张热毛巾，裹在手上挨着手指使劲捏，嘴里却不以为然：本来就值得高兴，把长生哥的状元还了回来，那么多老师都在为你高兴，听他们说这个画还值很多钱，叫我们在车上别碰坏了，我爸专门叫了辆面包车装回来的，很值钱吗？ 万长生茫然：我不知道可能我应该打电话说什么谢谢吧。 好不容易在滚烫的蒸汽刺激下清醒了些，万长生找到手机开始找寻老曹的电话号码时候，自然又看见了杜雯和苏琦冬的未接来电，关心着自己的人还多呢。 哪怕他们可能都从老曹那里也能找到自己的讯息。 但于情于理，万长生还是发了条消息分别告知：遇见些变故，校方撤销了这次考试舞弊的事件调查，恢复了我的成绩，所以之后跟曹老师他们一帮人喝多了，醉到现在，容我休息下再详细解释。 苏琦冬倒是马上回了条讯息：真金不怕火炼，可喜可贺，哥们儿也等着跟你共饮一杯庆祝，那我们就着手你的校考状元经验分析范本了，等着好消息吧。 而杜雯没音讯。 万长生复制粘贴到强化补习班微信群里，再加了句谢谢大家的关心。 引来一群群的同学道喜，还找他要求发红包散散喜气。 还好万长生这几个月没少转账发红包给杜雯，娴熟的操作了。 顺便也看到了自己的观音村美术培训班学生家长群，万长生立刻在群里道歉，说自己这几天到江州去办事，耽误了培训学习，问孩子们明天恢复上课有没有问题。 结果一石激起千层浪的热闹劲，导致贾欢欢倒了水盆跳进来：哎哟，你才醒又开始张罗上课酒都还没喝完呢！ 又喝？ 出了万家大院门一看，万长生有点傻眼。 乡亲们又在青石板大道上摆流水席，瞅见万长生出来，更是成片的人都在起身道贺，当初那状元流水席都还没喝安生呢，今天终于补上了。 而且这还是大家都到江州去闹了一场的结果，喝起来自然更加气氛热烈。 唉，万长生只好坚持着又喝了一圈。 最后还是贾欢欢使劲护着万长生，把他扶到碑林去休息了。 同样是酒，就没了那种同道中人的狂放，颇有些手脚无处放的万长生，想跟人再豪迈的喝两杯，聊几句。 举目望去，漫山的石碑，静静看着他，就是没人陪他说什么。 万长生甚至想画点什么，可实际上他所擅长的技艺，从来都是比较精细的工笔淡彩之类，没有这种豪迈特质的泼墨写意山水之类。 看着贾欢欢跑进跑出的忙着想让长生哥能舒服的睡会儿。 万长生还是决定写书法，不擅长大写意浓墨重彩，写点狂草抒发情感也总是可以的吧。 而且信手拈来的，自然是李白那首《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仿佛就有个朋友在面前高歌了。 换了好几种笔法，沉醉其中，好好的把浑身酒意散发开来，才觉得舒畅了很多。 不得不承认，回到碑林的万长生是孤独的。 没有经历过，也就罢了。 真正在那些艺术家中间感受以后，万长生发自内心的向往。 那是种被理解，被认同，哪怕是被辩驳笑谑，也知心的交流感受。 这种感受，在晚上杜雯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也显得无比清晰：我陪着奶奶去公墓看爷爷了，顺便陪着她在后海的小酒吧坐了一下午，今儿平京的下午阳光不错，好久没这样放松的陪着奶奶，她都感觉到我是不是恋爱了，整个人都没有以前那种绷紧的感觉，下次来平京陪我看看老人家吧。 万长生不掉坑：看望老人家是应该的，但不是什么恋爱的身份，以后不会喝这么多酒了，喝多了失态。 杜雯的态度不一样：搞艺术工作呢，适当的喝点酒让自己有个创作状态不是什么坏事儿，你也是对自己的自控到了有些严苛的地步，放松些，不要想太多别的东西，复杂的东西，把注意力都放到你最喜欢的艺术创作上，无论是画画，还是雕刻，尽情的去享受这个过程，这才对得起你所有的幸运。 万长生秒懂：是啊，我们幸运的遇见自己天赋所在的技艺，幸运的在有这个条件的环境成长，幸运的在这个可以追求艺术的和平年代，包括我这次的事情，既有些必然，又充满了幸运，所以尽情施展提高自己，才不辜负这份幸运，对吧？ 杜雯好像已经软软的躺在床上，声音都是柔柔的那种带点鼻音：嗯，昨天跟曹老师打电话，他也有点喝得舌头大，把你夸得挺好，可具体的过程是怎么样呢？说给我听听看，说得详细点，我喜欢听。 万长生差点都沉进这温柔乡了，实在是被那边的声音给迷醉了，刚说到自己过去美术学院大门口打电话给美术用品店，就哎呀：完了完了，我定了几方大的印章石来雕东西，喝醉了酒忘记拿，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张罗下。 杜雯听出来他这蹩脚的紧急刹车，哼哼的鄙视着挂了电话。 可万长生今夜就又梦见杜杜了，只是梦境里面到底有没有说话声音，那就记不清了。 挺苦恼的。 113、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除了这么一丁点不由自己控制的迷惘小苦恼，万长生的春节还是过得非常充实忙碌。 主要是上课，顶着十一万人美术考试状元的名头，现在周围三乡五村的都在把孩子送过来，万长生来者不拒。 观音村的长辈们更是敞开大门包吃包用具，这比修路架桥的成本低太多了。 观音村能存活几百上千年，靠的就是万家生佛的名头，长生这次是独辟蹊径的搏了个绝好名声。 肯定要大力支持。 等到除夕以后，甚至有从市里面闻讯赶来学习的美术生！ 美术培训班的费用那么高，观音村这个免费美术培训还包吃饭，只要能攀上点亲戚的关系都过来住到村里，天天跟着上课。 除了观音庙周围的一百多个孩子，到寒假结束的时候，足足有超过两百人天天聚在新开辟出来的观音庙偏殿里面学习，这还不算走了几十个实在是对美术没有兴趣的周边孩子。 另外还有十多个成年人，也厚了脸皮天天混在旁边画画。 万长生一视同仁的教。 现在周围各村肯定只要提起观音庙的万长生，就是赞不绝口，和气又耐心。 只是他那娃娃亲的小媳妇难免有点凶悍，男娃不听讲调皮要打，女娃对长生哥花痴崇拜也要打！ 反正欢欢是从来不学美术的！ 连万长生要她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当模特，她都七扭八动的坐不住。 看着那三五升可乐瓶那么大的印章石上逐渐雕刻出现自己的样子，她还很忐忑：“这……以前不都是做菩萨的么？” 没错，万长生从来没用石头雕刻过人头像，起码是这种写实的形象，但他有大量丰富的经验做泥菩萨，怎么用竹篾条编织成巨大的胚子，再把泥巴、草灰甚至石灰层层抹上去，袈裟、佛袍、盔甲，还有一张张妖魔鬼怪、神佛圣人的头，都是按照祖先一代代传下来的造型做的。 不过那已经是程式化的标准做法，就连那位苟老不也提到过么，万长生的白描有非常明显的古代佛像风格。 欧洲传过来的雕塑不是这样的，又或者说，万长生从欧洲古典素描里面触摸到的古典雕塑门径，完全不同。 万长生真的是无师自通。 他不知道雕塑和素描之间的关系，就像双胞胎那么紧密，学习雕塑的人，可以不学色彩，但是素描一定要是顶尖高手。 因为雕塑对形体、体积的展现，就得靠素描来打下基础。 万长生现在只是从来都没想到过，还能用这么真实传神的方式来雕刻身边人，这才是又好像打开个新世界，让万长生整个春节期间除了给孩子上课，沉迷其中。 打电话请美术用品店趁着除夕前面还没放假，把石头和补充购买的画具给快运过来。 首先雕刻的当然就是母亲和欢欢，还有爷爷。 这三位至亲是万长生现在最想给他们展现自己这种全新雕刻感受的vip。 可惜孙二娘看眼觉得这印章石都是什么玩意儿啊，颜色跟发了霉饼干似的，万长生辛辛苦苦把脸蛋打磨光滑，看起来还是脏兮兮的：“你就不能找点好的石头来给你妈刻个像？家里是没钱还是什么？” 万长生很想说，这才是自己第一次刻这么大的写实风格雕刻，他拿着那把小雕刻刀相当辛苦的在摸索，甚至还自己打制了两把宽柄刻刀，用木工推刨的宽刀片改的。 这是练习石，未来技艺掌握好了，才能去买昂贵的石头来做漂亮的人像雕刻吧？ 可怜雕塑艺术，在现如今的大城市里面，能知晓细节的人也寥寥无几。 万长生压根儿就没想到打石头也算美院的专业。 他还没有形成万事不决问搜索的习惯，所以只会憨戳戳的自己练。 好在爷爷要看，会认真的坐在孙子旁边，看万长生先画出精细的头像素描，然后根据素描形成的体积感，雕刻出来：“这就是西洋技法打石头？” 万长生苦恼：“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很舒畅，全身心都想敲打石头的感觉，雕刻原来还有这种意趣，太喜欢了！” 爷爷抱着拐杖频频点头：“喜欢那就做，以后做个玉石的观音，大的那种玉雕观音供在大殿里面，香火肯定会更旺盛。” 万长生笑：“这个倒是肯定的，可佛像的雕法我早就熟悉了，现在我钻研的是这种完全跟真人一样的雕刻，不一样的，和老祖宗的东西不一样，以后等我熟悉了玉石的特点，就试着搞一尊吧。” 爷爷大满意，捻着苍老的白须小声：“翻牌子我肯定支持你，万家几个叔伯也会支持你……有你妈在孙家也没问题，所以，以后你还是要娶了欢欢，贾家就不会有二心，喜欢别的姑娘那就当姨太太吧，不要委屈了自己。” 万长生只好放下铅笔：“我真心诚意待着欢欢，怎么又成了委屈自己，我们会很好的，而且这个年代没有姨太太了，婚外恋是道德……” 说到这里还是想起爷爷那几房姨太太，只好讪讪的把败坏二字吞回去：“总之您别再提这事儿，欢欢很好，别说这些让欢欢伤心的话。” 爷爷叹气：“你妈都给我说看见你那个外室了……” 万长生像是被五雷轰顶炸了个外焦里嫩：“啥？！不是！我妈……不提这个，不提这个，您回去歇息吧，坐了俩小时了！” 爷爷就想讨个像片看，跟个孩子似的嘟哝：“你这都考了状元，二十岁也该考虑这个事情了，身外虚名一羽轻，封侯何必胜躬耕，田园活计浑闲在，诗酒风流属老成……” 万长生只好哄着爷爷出去晒太阳！ 别来打扰自己的艺术创作。 就这样，连大年除夕的日子，万长生都没有停止授课，只是孩子们愿意来上课的自主选择。 依旧能有百来个孩子大年初一恭恭敬敬的来给万老师拜年。 那阵仗乐得孙二娘和爷爷，立刻让人封了压岁钱，让万长生下课的时候挨个儿发给学生们。 免费学画画，中午包吃喝，过年还有压岁钱。 这等好事儿，在整个大年都香火鼎盛的观音庙周围，传得沸沸扬扬，好多来烧香拜佛的信客都被自豪的村里人引着去参观，把消息传到四面八方，又引来不少孩子。 所以过年就像个谷底，年后迅速攀升，人数飙升。 但这会儿贾欢欢关心的事情肯定不是那麻绳色的杂石雕刻，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美感啊，也不太感冒这个培训班，忙着张罗自己和长生哥在市里面上学的住处了。 因为这个，欢欢羞得几天都不好意思过来照面儿。 万长生到市里面最好的二中去上高考复读课，这是很简单的事情，这种本乡本土开枝散叶的一大家子对小小的地级市来说能量惊人，随随便便就能联络上关系甚至直接到最好的班，无非就是旁听学习，交钱就是了。 家里不差钱。 贾家在市里面肯定买了不少房产门面，不少还挂在万长生名下。 刚过了大年初五，贾欢欢就跟她妈进城去购物装点新房。 真的是当成小两口结婚新房那样来拾掇。 虽然还是高中生，乡下十五六岁结婚的多了去。 更何况这青梅竹马的感情呢。 114、我到底有什么价值 万长生习惯于这种家里事都交给欢欢来搞定的模式，除了上课就是刻石头，偶尔在补习班群里跟同学们唠两句，大多是看黄敏他们抱怨好的文化复读班难进，进了又跟不上进度。 不是所有人，都有万长生这种资源的，更别提杜雯那样了。 一直到大年初十过了，吃了晚饭才搬两尊石头到奔驰越野车上，带着自己依旧不多的那点行李出发，参加最后不到四个月的高考冲刺补习。 美术培训班也就顺理成章的改成了周末班，万长生每个周末都会回来给孩子们上课。 这时候确实会觉得有辆车是多么的方便。 特别还是如此豪华舒适的高级车，万长生循着贾欢欢给他从手机上发过来的定位坐标，导航出发，半个多小时就抵达市里。 托最近几年全国房地产的火热，这种四五线地级市，也有环境规模和外观档次都不亚于直辖市的楼盘，甚至更高级。 从门卫岗亭的漂亮程度都能看得出来，比之前杜雯租那个公寓小区高档多了。 万长生看的却是人家这带空调的岗亭，做的很有特色啊，再把车开进来一点点，迎面的喷水狮头更显大气。 这就是美术设计进入日常生活的最佳写照，不一定懂哪点好看，但花了大价钱请专业公司做的东西，一定就会看起来显档次。 于是这门卫眼中天之骄子般开着豪车的年轻人，竟然靠边停车下来，蹲在池边聚精会神的观察墙面上的狮头！ 路过的园艺工奇怪，但恭敬：“先生，您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吗？” 万长生不知道人家是培训做得好，只觉得哦哦哦，素质好高，自己态度也非常客气：“请问这个狮头是哪位高人做的，还有这墙很漂亮，肯定也是大师手笔。” 园艺工诧异：“这……是文化石砌的墙，然后狮头都是安装公司自己搬过来的，好多小区都有，不是什么高人、大师的东西。” 万长生有点被打击：“这么好，这么高超的手艺很常见？” 园艺工使劲看看那流水线压模出来的仿古罗马狮头，很肯定：“很便宜！配套的公司安装时候摔碎一个，一点都不心疼的马上又换了。” 万长生刚刚找到点对雕塑的热情，有种立刻发现又是外面地摊货的沮丧：“唉……” 问了门牌方位怏怏的上车走了。 留下园艺工看着百万豪车的车屁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么？ 这年头还有不知道这些基本生活常识的？ 就像田间地头的农民，猜测皇帝肯定是天天吃白面馒头用的金扁担，皇帝也会疑惑为什么有人饿死，何不食肉糜？ 这种不同生活环境，完全体会不到的差异，在万长生到了市二中以后更加明显。 循着刚才指的方向，万长生把车停在地下车库，连车位号牌都给他涂写在地面属于这部车了，电梯就在旁边，三楼，出门一梯两户，轻轻敲门，没人应，打电话才听见贾欢欢那蹦跳的声音由远而近。 真的远。 笑颜如花的打开门，哪怕还是正月里，贾欢欢穿着身香槟金的咖啡色滚边睡衣，一看就很高级，头发也新做了，有点成熟的波浪，把万长生吓一跳：“干嘛？你这头发……” 贾欢欢马上觉得失策，懊恼：“哎呀，我怕你觉得看我那长头发看腻了嘛，电视上明星都是这么做的，不喜欢？” 万长生苦口婆心：“你还在读书，明天就要上课，学生有学生的样子，这么漂亮，会影响你那些同学的！” 贾欢欢先急后笑，嘴都合不拢，蹦跶起来抱头乱亲：“嘿嘿嘿！” 万长生娴熟的接住她，抱在臂膀上坐着，迎着扑面的温暖气息开始参观这大房子，装修得富丽堂皇那种……嗯，有点像上回杜雯那个同学借的那个房，甚至更豪华，白色墙板上都明晃晃的到处有镶金边的装饰，外国那种风格，还居然挂了几张油画！ 这倒是吸引万长生凑近多看了几眼，粗劣得要命。 客厅挑空有两层高，巨大的吊灯和窗帘都很气派，楼下只有客厅、厨房、饭厅和巨大的露台，唯一的卧室都挺小，贾欢欢介绍：“妈妈说可以请个保姆来做事，或者有客人来了也暂时可以住这里。” 万长生都不想上楼看了，但尊重欢欢的劳动成果：“这边是卧室吧……嘶，这个也太奢华了点……” 挂着流苏床幔的巴洛克风格雕花大床也就不说了，满墙都是仿洛可可时期浮雕，这让万长生再次凑近观察人家的雕花工艺，他当然不知道这是沿海加工厂的模具制造，更加有些沮丧。 这一间屋让他一个人来雕，没个三五年的时间都搞不完，真的不值钱么？ 超大卧室除了包含衣帽间，还有个书房，雕花的书桌也在一点点击垮万长生对雕刻的理解。 家里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万长生的院子哪怕改建也有两三百年的历史，到现在都没有卫生间，是在外面的茅坑，他的雕花大床、洗脸盆架都是标准的古典乡间大户做派，精美绝伦是一定的。 但给予万长生耳濡目染的这些雕刻，全都是古风，精细程度，肯定不如现在用电脑雕刻机打磨出来的那些商品件惟妙惟肖。 以前偶尔到城里来，除了上高中，也绝少接触这种东西，包括连在江州补习的日子都没看到。 现在铺天盖地的到处看见，有点受不了。 欢欢抱着他的脖子，本来羞红了脸指着旁边的小房间：“介个，介个……说是给宝宝留着的！” 万长生正在心里哀叹自己的爱好没落，强颜欢笑着提醒：“我们只是这几个月暂时住这边吧，未来，说真的，我现在越来越想去看看外面的天地，我很想知道我到底有什么价值……” 贾欢欢终于注意到长生哥的表情：“啊？不喜欢这里？” 万长生抱着她下楼，就坐到白色雕花皮沙发上，横搂着欢欢，跟抱孩子似的：“房子很好的，也很漂亮，住在这里肯定很舒服，但是欢欢，这都是老祖宗和长辈们奋斗留下的东西，以前我肯定不会想这些，我只要守好碑林，以后我俩有了孩子，把手艺传给他就行了。” 光是听见我俩有了孩子，贾欢欢就有点晕乎乎了，使劲蜷在万长生的胸口，糯糯的嗯。 万长生靠在椅背上没低头，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蓬生麻中，不扶自直，我们能有这么好的条件长大，如果还只是躲在庙里只看着我们那一丁点天地，真的有些坐井观天，我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想知道我到底有什么价值，画画不稀罕，雕刻看来也不稀罕，那天生我材必有用，用处到底在哪里？我得去找找。” 欢欢心不在焉：“我会一直陪着长生哥的” 万长生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那是……今年放了暑假，我们俩一起去趟意大利吧，听说从江州飞过去的机票很便宜，也很方便，我想去看看。” 这个对贾欢欢来说也新鲜：“好呀，好呀，上回妈妈她们去，我就想陪着你才没去的。” 万长生拿定主意，特别是觉得这样更斩断了不应该的旅程，心里很高兴：“那就拜托你这些日子给办出国手续了，听说还是挺麻烦的，我整理下要去哪几个地方。” 贾欢欢这会儿的注意力哪里在什么出国旅行，水盈盈的大眼睛有点迷离：“嗯……长生哥，我们上去困觉吧？” 万长生精神抖擞：“这才点，早得很呐……” 贾欢欢恨不得咬他耳朵！ 不困觉哪来孩子咧？ 115、温柔的人，终会被温柔的对待 万长生是真没往温柔乡里睡：“我就睡楼下，太舒适安逸的生活会消磨拼搏的意志，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一直住在老房子，住在碑林的原因，我俩之间也是，这个时候我沉迷到夫妻生活中，肯定会停下努力的脚步，起码这会儿我们是分秒必争的，还没有资格享受，我要考上美院，你要考上医学院，寒假作业做完了吗？习题都练好了吗？” 可怜贾欢欢嘟着嘴找出来试题课本，只看了几分钟就呵欠连天了！ 她是真不太爱学习。 或者说她曾经的十多年少女生涯，从来都没想过要好好学习考什么大学的。 万长生给自己重新又树立了个近期目标，四个月的时间，除了让自己能顺利考上美院分数线，也要帮助欢欢养成正确的学习习惯。 别人他管不了，现在还是觉得是不是之前有点太过溺爱，什么都让欢欢随心所欲，怎么高兴怎么来。 第二天一早，还在赖床的欢欢就被万长生从被窝里面拉出来：“走，跟我到外面露台上面做体操！” 给万长生做早餐，贾欢欢有动力起身，这会儿懒得跟只猫一样，使劲往床里耍赖：“嗯……呐，让我再睡会儿……” 装了中央空调的高级房子里面，真可谓四季如春，单薄的丝绸睡衣离了被窝也不觉得寒冷，万长生想往外面拽，欢欢干脆熟练的挂他臂膀上，再爬肩头：“你……背着我，做嘛……” 少女呢喃的柔腻声音，就跟万长生肩头感受的触觉一样。 这对万长生可是莫大的考验。 青春火热的小妻子，安逸舒适的家庭生活，观音庙一年赚那么多钱，只要手一松，腰一弯，滚到床上就能哪管什么处世观天，只顾眼前就好。 欢欢也确实不是身轻如燕的小女孩了，就这么抱在身上都觉得沉甸甸的，竟然有些能捏出水来的丰腴。 现在像只猫咪盘在万长生肩头，吐气如兰的脸蛋贴着万长生的脸颊，还无意识的伸出点舌头舔一下万长生的耳朵，然后嘻嘻笑。 万长生把她扒拉下来，贾欢欢又顺滑的溜到万长生的怀抱里，精神是清醒了，眸子却更沉迷，还无师自通的嘟起樱桃小嘴，万长生低头亲上去时，觉得人世间最好的玉石，恐怕都没这唇瓣的温润柔美香甜。 还好欢欢不会打色顺杆上的趁胜追击，就这么下她都嘤咛着沉浸柔情，世间无物。 让万长生还能悬崖勒马，使劲定定神抬起头：“好了，亲也亲了，换衣服起来做个早操，让身体全面清醒，然后我们才能好好学习。” 贾欢欢撒娇：“每天都要这样，我才起床！” 万长生跟哄孩子一样：“好的好的，来，自己换衣服，我去给你弄热水牙膏。” 怎么能让长生哥服侍呢，贾欢欢嗖的就弹起来了。 只是万长生想一本正经的做广播体操，贾欢欢就一个劲的往他身上爬，嘴里更是不明所以的不是嘿嘿笑，就是嘻嘻乐。 万长生都能感受到她全身心的欢乐，既爱又怜：“我们要想以后天天能在一起，那就要努力学习，等考到江州读了大学，我们差不多就能这样住在外面了吧，那时候你也差不多十八岁成年了。” 感觉只有这个能督促下贾欢欢努力了。 红着脸捏了小拳头坚定的说好！ 等两人出门吃了早餐去学校，换了运动校服的贾欢欢终于想起什么来：“哦，长生哥，说好这几个月，你在学校里面不许画画！任何方式都不许画！” 这可真是有点要万长生的命了：“我自己偷偷画都不行么？” 贾欢欢终于知道撒娇的秘诀是要用上鼻音了，跺着脚：“嗯……不许！” 换个老太太或者肥婆来做她这个动作，肯定让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可这一身蓝白校服配米色长裤的的十七岁少女明艳得不可方物。 昨天的大波浪长发被尽量的捋直，还是扎成双马尾，却在以前的黑长直中多了点卷曲的魅惑。 至于校服这种东西呢，还是得看谁来穿，肥大的衣裳罩在贾欢欢身上，更显娇憨。 万长生只好伸手帮她把背上的双肩书包接过来，免得蹦跳跺脚费力：“行行行。” 贾欢欢再次强调：“不能画画，不能刻章，不能让人发现你有跟别的男生不一样地方！知道了吗？最平常最平常的样子！” 万长生无奈：“好的，那你刚才还叫我开车过来上学？” 贾欢欢语塞，挠挠自己的小脑袋：“好像也是，真有点笨！” 万长生哈哈哈，伸手牵她上学，其实还在小学时候就这样了。 刚到市二中门口，身材高大的男生，被牵着手的双马尾校服，就像有天然磁石吸引力一样，几乎所有学生都在看！ 门口迎接监督的教务主任也看到，一眼辨认出来：“万长生！你回来复读吗？！咦，你怎么……还是送贾欢欢来上学？你们……这不太合规矩吧？去去去，贾欢欢你赶紧去教室，好像你上个学期成绩……” 嘴上说不好，眼里却忍不住对万长生的喜爱。 是啊，万长生这样温和安静，成绩好懂道理的学生，哪个老师不喜欢呢？ 贾欢欢看来也是挺受老师瞩目的，赶紧吐吐舌头跳着想捂那五十多岁老阿姨的嘴，还忙着使劲给万长生做手势警告不许画画。 但实在是心虚，就像家长会要被揭老底儿的样子，慌不择路的头还没转完就跑，嘭的下撞到旁边的同学，疼得歪嘴咧齿。 还好那几个女生应该是认得她，嬉笑着连忙接住。 脚也被崴了下的贾欢欢，蹦跳着就跟她们跑了！ 可就这样，她还不停回头。 万长生目送远离，就像个溺爱的家长：“嗯，我跟欢欢从小就一家人啊，只不过我毕业她才进高中，林老师您身体还好吧。” 教务主任恍然的哦：“这两年在做什么，毕业以后听说你没有去读大学，我们觉得很惋惜。” 万长生点头：“所以今年我决定要考大学，现在回来复读，又要叨扰您各位的照顾了。” 林老师哈哈哈的开心，摘了红袖章给旁边年轻老师：“帮我看着下，万长生，以前我带过的好学生，过了两年，终于要读大学了，好好好！” 年轻老师肯定有点楞，毕业两年还没读上大学的叫什么好学生，这样自相矛盾的说法，难道是家庭条件有点差，没有学费？ 还好万长生今天不是穿的黑夹袄。 但遵循欢欢的旨意，那也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其实老教工们都认得万长生，都喜欢这个家伙，走进教学楼遇见的老师，多半都会哈哈笑：“这不是万长生吗？哈哈哈，回来看谁啊！” “万长生？！你没读大学跑哪里去了，气死我了！” “复读吧，这个社会终究是现实的，还是要拿个大学文凭，以后的路才好走，不然再好的性格，再好的才华都会很艰难的。” 哪怕要上课了，遇见万长生的老师们，还是会忍不住停留多说两句。 也许温柔的人，终究会被这个世界温柔的对待吧。 116、创作的欲望 教室走廊上的好多学生都注意到这个高高大大的与众不同男生。 优秀，哪里是藏起来就能不被人看到的呢。 万长生走进高三一班的时候，最大感受就是，哇，满屋的眼镜，一屋子坐在高高书墙后面的学生，几乎全都戴着眼镜。 几十副眼镜，一起有点茫然又好奇的看着这黑色羽绒服牛仔裤的高大小眼睛。 林老师只在门口和任课老师稍微交接下，就走上台“这是你们两年前的师兄，高考成绩638分，最后只是因为家庭原因没有去读大学，现在他终于决定回到复读中，跟大家一起奋斗，考取心目中最向往的高校，大家欢迎万长生同学！” 接近六百四十分的成绩，可以说除了平大清京这类超一流的大学，国内大多数好大学好专业都能去了。 如果这都没去读，那家庭原因可能就只有贫困。 还比较单纯的高三学生们眼里大多都是怜悯，看着这穿着朴素的男生，赶紧一起鼓掌。 女生确实比男生又要热烈些。 万长生当然来的是文科班，面对这种场面，认真的鞠躬，再感谢下林老师就赶紧往后面走，无论身高还是后来身份，都该在那里。 几个同样身高却纤瘦很多的男生赶紧把摆满东西的空桌椅让出来“怪不得一大早就看见怎么多了套桌椅，原来要多个人……” 旁边人小声笑“他们还猜是女生呢！” 万长生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 前面有个女生不满的回头“不想听别影响人！” 万长生连忙羞愧的差点把头埋到桌子下面去。 其实老师还没开始上课呢。 万长生除了几本标准课本教材，其他书都没有，但把小速写本拿来当记事本了，探头看旁边同学用的什么辅导教材，下课就去买，一般都在校门口能买到。 可穿行在满眼的蓝白色运动校服中间，万长生的黑色羽绒服是那么的显眼。 到中午吃饭时候，贾欢欢表示连高二的女生都在传八卦，高三来了个小眼睛帅哥！ 可见市二中的高中生生活有多么枯燥了。 就在校门外的人行道上，成片的家长带着饭菜和小板凳过来，让孩子就坐在路边吃饭。 条件稍好点的开车过来，还能让孩子中午在车后座眯一会儿睡个觉。 高三年级有超过三十个班！ 其中大半都是复读班，万长生如果不是有关系，自己又是学校曾经的好学生，哪怕现在照样交钱，也是根本不可能进到一班的。 六百三十多的分数，在历届一班也就算个中下游水平。 蜀川省历来就是高考最困难的省份，人口大省，高考大省，各高校在这里录取的分数都比较高，还有个原因就是有包括市二中在内的一系列超级中学。 这可是全国排名前二十的超级中学！ 有部分理科复读班，入学要求就是高考分数得在六百三十分以上！ 考了六百三还要来复读的地区！ 这些超级中学抬高了整个地区的入学门槛！ 大城市的孩子根本体会不到地级市以下欠发达地区的教育苦痛。 如果像有些穷困地区那样意识不到教育的力量也就罢了，偏偏在这些地方知道高考是唯一能够改变命运的龙门，教育资源却极其紧张。 哪所重点高中的师资力量、风气跟升学率高，就会形成这样一切都是围绕高考的超级中学。 包括万长生、贾欢欢他们都是从其他初中读完以后，再交高价进入二中冲刺，这里已经基本上没有小流氓、差生或者吊儿郎当的态度。 只有轰隆隆运转的高考机器！ 这样的地方，高中还想上美术课？ 从校长到学生都会笑笑，啥都不想说。 素质教育是针对资源富裕的那些人。 这里到了高中，连家长都会辞职在附近租房子陪读，就为了能给孩子一个彻底改变命运的机会。 谁还会搞那些神仙时间来上美术课？讲什么文艺复兴三杰，都不如谈数学、物理定理更实际。 所以万长生也意识到自家那就隔着两条街的花园洋房肯定有点贵，欢欢哧哧笑着捧碗挡着脸说“这叫学区房，以后我们的孩子划片就该读二中，不用像我们还要交赞助费。” 万长生的思路却不同“如果我们能给孩子更好的教育方式，那就未见得需要走这条独木桥了，我相信肯定还有别的路。” 莫名的，万长生又想起那个黄牛党的女儿了。 赶紧甩甩头，把碗里的牛肉挟到欢欢那里，贾欢欢却照顾他头上发型“别甩乱了，待会儿还是去买套校服，我看见你从高三部出来的时候，简直不要太显眼，还好你不喜欢打篮球，那我才简直要白头！” 她总是这么矛盾，却没想过发型好了不是很招人么。 万长生哈哈笑“大家都忙于学习，不会三心二意的。” 贾欢欢送他对白眼“你信吗？” 果然，换了校服的万长生，下午又得到好多同学瞩目。 实在是万长生跟他们相比，确实有种由内而外的迥异气质。 有他这个身高的，不是纤细得跟竹子一样，就是肥壮。 万长生哪怕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宽阔的肩膀，温和的气质，还有带点社会属性的发型，最特别是大两三岁，又懂得思考人生的眸子里，自然流露出来的沉稳，很容易让人过目不忘。 快到放学时候，甚至有三三两两的女生，挽着牵着佯装过路，从后门这么不经意的看看！ 万长生却手痒得难受。 因为三四点钟的时候，午后阳光正好从教室一侧这么照进来，就在他前排侧面靠窗那个女生，嗯，就是之前回头斥责了两句那女生，可能是被窗口的风吹起发丝，光线也正好洒在脸上，那一刻阳光的美好，被万长生捕捉到了。 他不在乎那位女生姓甚名谁，也不在乎人家在想什么，万长生就是单纯的觉得那个画面极美。 其实那个女生的相貌并不是多漂亮，还戴着眼镜。 但光线刚刚好，角度、姿态，甚至那点风都完美配合。 显得就很有美感。 那就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记录下来。 再用什么方式表现这种美？ 这是以前在观音庙的他，很少想过的事情。 补习班这几个月，彻底让他对于看到美、感受美、记录美，甚至创造美的视野猛然宽阔起来。 拍照是不可能的，所有学生走进教室就必须把手机放进黑板旁边的手机袋里，只有下课可以短暂的看看，整齐排列的格子也方便老师一目了然谁的手机没交上来。 可答应了欢欢不画画，万长生就真的能做到，他也知道有这么一手信笔拈来的勾画，对同性异性都确实充满了吸引力。 还是不要重蹈杜雯那样的覆辙了。 那么就只有深深的把这个画面镌刻在脑海里，除了偶尔用文字记录分析下，用素描？还是雕刻的方式能呈现这种场景，其他精力还是全力投入到复习中去吧！ 唯有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中，才能暂时忘却自己那些漫天飞舞的创作。 可下午出去吃晚饭的时候，顺手拿过手机袋里自己的手机，就看见杜雯显然不会忘却他“情人节快乐，爱你哟。” 万长生立刻做贼心虚的四顾张望，还是赶紧删消息吧。 。 117、两小才无猜 万长生的优势在于，他当年成绩不错，对于高考到底是怎么回事，应该建立什么样的知识结构很清楚，现在主要还是个回忆唤醒的过程。 更主要的还在于，蜀川美术学院的历年高考招生分数大概就在五百分出头一点点的样子。 这下就把难度大幅度降低了。 所以对万长生来说，引导贾欢欢更加专注于学习的难度，可能都大于他自己的高考成绩。 就连美术学院那些老师教授，连同苟老和院长在内，不都对他高考成绩能够过关，感到理所当然吗？ 可能还是万长生身上那种沉稳的气质，很容易就会让人觉得信任，信任他肯定文化成绩也不错。 低头穿过楼道里挤挤攘攘的高中生，顺手拿着手机的万长生却看见杜雯紧接着又发来条信息：“你在干嘛？不说话，我就弹视频了哦？” 其实每天多少会聊两句，万长生快速回复：“别闹，我已经回到中学复读准备高考，哪像你那么轻松。” 杜雯没有反唇相讥：“不信！开视频证明下！” 万长生只好快速的举起手机，对周围随便拍了张照片：“真的，我都穿着校服。” 杜雯脸上肯定有笑：“不信，自拍一张我看看。” 万长生选了个很糟糕的角度，几乎是从腰侧往上随便拍了张，能证明是自己就行。 杜雯刁钻：“校服诱惑哦，有没有什么特别漂亮的女高中生？” 万长生不怕伤害人：“贾欢欢就是最漂亮的。” 结果杜雯理解的含义就是：“哦，那你们这高中颜值平均水平堪忧啊。” 万长生对她这种仗着自己漂亮就随便开地图炮的行为无语：“你自己都说过，不想让所有都集中在外表上，怎么这样儿？！” 杜雯回应：“因为嫉妒，情人节的时候，你陪着她，而不是我，拜拜，我也找点活动去。” 然后就真的再无消息。 走到一楼的时候，万长生突然听见旁边教室传出热烈的哄闹声，从来不在意这种路边八卦的万长生刚要擦身而过，却听见涌过去的学生在激动：“哈哈，又是个情人节表白送礼物的！” 他心里一动，连忙跟着凑过去，伸长脖子看里面有个男生正好像在上刑场似的扭捏着双手递上鲜花，那女生的表情也不是多快乐，更多有点手足无措。 万长生不关心人家可歌可泣的爱情，就关心那鲜花和东西，使劲左右偏脖子都想看清鲜花束下面好像有个盒子：“什么，那盒子装的什么礼物呀？” 男生这时候往往顾着起哄，前面有几个女生倒是回头解释下：“巧克力……你是高三一班的？” 万长生得到答案就急速撤退：“哦，是这样，谢谢了。” 留下几个女生莫名其妙，这难道不是搭讪？ 这会儿万长生就不在校门口等贾欢欢了，发消息约着直接去餐厅碰头，万长生还特别注意挑个看起来高档些，有点品位格调的那种餐厅，然后闪到附近的大商场，其实都不需要他询问在哪里可以买到巧克力，到处都挂着情人节酬宾的广告，这让万长生也马上调整了下方案，随机在广告最热烈的金铺，选了根铂金吊坠包装好，人家还免费送了盒巧克力跟一支玫瑰。 只是对这穿着中学校服的男生消费能力有点侧目，年轻的柜姐认真送到门口：“下次有需要再来，随时为您服务。” 这让万长生倒回去要了人家一张名片。 于是探头探脑找到餐厅，正在东张西望的贾欢欢看见背着手的万长生还嘿嘿笑：“你想吃这里的菜？你喜欢吃这种？” 万长生也不会制造惊喜到最后，直接从身后把玫瑰花跟巧克力拿出来：“情人节快乐，我看见学校有人在送，才知道有这个节日的。” 贾欢欢乐得牙都看不到了：“好好好！今天玉凤都有人送巧克力……” 万长生拉着她在餐桌边坐下来，示意侍者拿菜单：“没人给你送吗？” 贾欢欢立刻鼓腮帮子：“去年有！被我大骂！我真骂得很难听！” 好像被人送了巧克力就显着不安于室似的。 万长生赶紧奉上礼物：“我这是恭维你漂亮，漂亮出色的女孩子才有人喜欢，我也很自豪啊……” 贾欢欢撇着嘴：“噫！我才不稀罕别人喜欢，什么，呀？银链子！” 万长生细心解释：“是铂金吊坠，我问了店里人，学校可能不许戴耳环，但是吊坠可以戴在衣服里面。” 贾欢欢欢快中又有点疑惑：“为什么突然要送我东西？从江州回来就送了的。” 万长生猝不及防：“我……在赚钱了呀，真的，虽然说起来庙守本来就应该从庙里分得财富，我给庙里、碑林也做了很多东西，我们在观音庙前面摆摊更赚了不少零花钱，但这次出去，我是真的靠着讲课，赚了些钱，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我赚了钱，就想给你和妈买东西。” 贾欢欢话都有点说不出来了，小嘴一嘟一嘟的，眼泪花花出来了，万长生刚把手一伸，她就神鬼莫测的钻进万长生怀里呜呜呜。 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服务员正好拿着菜单过来，看见抱在一起的高中生，眼里只能装着没看见，心里不晓得骂成什么样了，年轻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再看看桌上的巧克力、玫瑰花和首饰盒子。 唉，有钱真好。 万长生轻轻拍着欢欢的背：“好了好了，以后每年这个节我们都这样过，但是大学期间，你也要考到江州去，我们才能一起哦？” 贾欢欢哽咽着嗯！ 一直到西红柿烧牛肉饭端上来，贾欢欢都靠坐在万长生怀里，把玩着那根铂金吊坠，还要万长生喂饭！ 撒狗粮的亲热样，让偷看的服务员觉得恶心不已。 可当事人觉得还挺甜蜜。 等到买单走人的时候，贾欢欢就得意的要把首饰盒连包装袋子都要拿上，玫瑰花和巧克力更不能缺，这都是要带回班上去显摆的东西：“老班虽然禁止谈恋爱，但真有了，他还是挺和蔼的，谈话要求注意学习，共同进步，嘻嘻，我看他也肯定认得你，他要是问我是谁，我能说吧？” 万长生摊手：“我们天天这么牵着进学校，你说还需要问吗，但说无妨。” 走回去路上，贾欢欢又咯咯咯笑，万长生问她为什么：“今天有个男生给晓瑶送了个袋子，还很害羞的塞给她就跑，我们好奇的围上去打开袋子一看，居然是个红薯！可把晓瑶气死了，本来还有点好感的，让我们就把那红薯分了，结果扒开皮是紫薯……哈哈哈哈。” 到这里她后面基本上就没法说话，还一个劲往地上溜，万长生只好背着她回学校，断断续续听懂了，原来那个男生送紫薯的寓意是“紫薯予你” 万长生也笑起来：“只属于你？这谁猜得到啊，太委婉了吧？” 高中生的爱情，还真是幼稚得要命！ 118、明珠的光芒怎么遮得住 但显然贾欢欢有句话说对了。 她的班主任真认得万长生，而且还教过万长生，晚自习直接找到教室来，要万长生去给他画个黑板报！ 贾欢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如果她不急着显摆长生哥给她买的情人节礼物，没准儿万长生还能静悄悄的潜伏在二中，大多数时候也就被女生看看，觉得这个小眼睛男生有点与众不同，仅此而已。 被叫到校门口黑板处的万长生，听老师讲了下意图，要在高考一百多天左右的日子里面，激励下大家。 直接在黑板上开画，就是普通的几盒彩色粉笔。 动作非常快，打印机直接调到高速档位的那种，五米多长的公示栏黑板，被万长生唰唰唰的飞速扫过，留下老师跟几个校工保安站在那目瞪口呆，他倒拍拍手上的粉笔灰，轻描淡写的说声完了，就回教室去继续温书做题卷。 起码十几秒以后，这群老师校工保安，才纷纷开口：画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比以前都厉害了，就是那个万长生，以前画画超级厉害那个，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太厉害了！ 然后就是一堆咔嚓嚓的手机拍照，有个保安甚至赶紧跑到门卫室那边去搬来隔离栏，扯开上面的红带子：放学的时候不要被擦花，那就太可惜了！ 其他人好像也被提醒：对对对，换两个大灯泡，这么漂亮的图和文字，不让大家看见，简直暴殄天物！ 好东西就是会让人忍不住的珍惜。 九点，借用了当初培训机构那位老总的话，再如法炮制的添上点古诗词在右边：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无论你学习有多废寝忘食，但不要忘记和父母报平安，请记得他们是最牵挂你的人，也要记得感恩这些老师在帮助你们竭尽全力的提升 美丽出彩的画面，发人深省的文字，甚至还带上了高考生们最熟悉的用诗词来提升逼格打动阅卷老师的套路。 完全颠覆了所有人心目中对黑板报的印象。 咔咔咔的手机拍照声，就像机枪扫射似的那么急促而密集！ 贾欢欢刚听见老师电喇叭声音的时候，还有点跺脚：呀！怎么会去找长生哥画这个 可等到跟自己的女伴们一起挤到黑板前面，看见上面的男女主角时候，又忍不住真的晕厥显摆：画的是我 她那几个女伴早就叽叽喳喳抱住她：真是他画的？哇！ 周围好多认得不认得的学生都在探头！ 贾欢欢真是没法控制自己的虚荣心，一方面她清楚的知道，这种会画画的男生对女生吸引力有多大，万长生自己还外形这么出类拔萃的，这可能比打篮球的男生还要招人爱，更让她想白头，可另一方面，确实忍不住想昭告天下，这情人节快乐的字，就是写给自己的！ 这么漂亮的黑板报上，面对数千人的画面，就是长生哥对自己的表白！ 所以被自己的女伴们推着，贾欢欢终于转身背对黑板，叉腰偏头，做个可爱的v字手势跟黑板报合影了！ 换来又是一大片手机快门跟闪光灯掠过。 竟然有点明星的待遇了。 还好老师校工保安们一直在推动学生人群继续移动离校：明天还能看，明天再来看 早知道就挂布幅遮住，明天白天再给你们看了，赶紧走了，再晚有些地方不方便坐公交车了！请大家注意安全。 忽然从学生人群里面传来声音：谢谢老师的帮助，谢谢父母的牵挂！ 然后好多人都接着开口：谢谢 忙碌的老师们脸上忍不住露出笑。 外面等候的家长更喜不自禁，颇有些意外的接了孩子连连询问：怎么了？怎么了？ 万长生也在校门外约定的地方等到了贾欢欢，被一大群女生围着送过来的贾欢欢已经陶醉在各种语言中，见面软绵绵的步伐漂浮：长生哥 万长生稍微弯腰就一把抱起她在胳膊上，稍微对这一大堆被柠檬酸得说不出话来的女生摆摆手，就走了。 留下后面一大片尖叫陡然爆发！ 真的出名了。 119、什么都能做成生意 有多出名呢？ 市二中光是高三包含复读班就有大约两千多人，全校超过五六千之众。 第二天一早，所有学生，所有教师，甚至还有很多挤在校门栅栏墙外的家长，都看到了这张公告栏里的黑板报。 的确要到白天才能看清完整的技巧。 粉笔画从来在西方艺术里面都是个很重要的版块，色粉笔画家、街头涂鸦画家从来都没少过精品。 但万长生独树一帜！ 他狭隘的眼光固然是限制了技巧学习、融会贯通。 可这种局面反过来，又让他不受别人的影响，只是按照自己那点摸索，特别是来自于当初丢勒那张《祈祷之手》在有色纸上的绘画技巧启发，纯粹的欧洲古典主义手法。 一点没有近代史上花里胡哨的东西。 一米来高的男女主角侧颜，正好发挥了万长生那种自带光画法的特点，老曹都收缴了那张画。 让寻常师生看起来，只觉得像童话里的王子公主那样，熠熠生辉。 正契合那句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女生们光是看看这图文结合的才气，就有点心动。 这年纪的重点高中女生，大多没那么多市侩和拜金，只单纯的崇拜才气。 进校看见，回到教室无一不会讨论八卦几句，平复下那种原来真有人与我们，同在一个世界，却超越所有的差距心理。 得仰望的那种。 特别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万长生的家境不好，那个成天跟他进进出出的高二女生家里可是出了名的有钱。 这关系更让女生们怜惜！ 另外市二中最不受重视的几位美术老师挤在黑板前，面面相觑，只教着初中的他们肯定识货，但也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达到这个高度。 这是技巧和天赋决定的分水岭。 “他……应该考美术学院吧？” “我知道万长生，两年前高考六百多分，最后却没有去读大学，现在回来复读的。” “可能还是家里经济条件的问题？”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太可惜了，这种天赋……我觉得和我看到的那些色粉画都不是一个类型，肯定都没人教他这些，就能突破常规画到这种地步。” “不行……我得去找他谈谈，如果不是考美术学院，那他的天赋就太可惜了。” “家里经济条件不好能怎么办？美院比普通高校还要贵，六百多分都没走，肯定是家里没钱，真特么操蛋的命运！” “没钱也必须去，我……我想办法帮他申请各种补助补贴助学金，我就不信这么好的苗子这么毁了，实在不行再众筹，我看到过这个孩子，只要考上大学肯定能拿奖学金的，不然我良心过不去！” “一起一起，大不了跟校长谈谈，一年几十万的尖子生都能请，这么好的美术生一样，对呀，我们帮他策划下，让他去读清京美院啊，学校不是有规定，只要考上清京大学，奖励几十万么？！” 美术老师们陡然激动起来。 赶紧找到高三一班，在好多学生的偷偷关注下，把万长生从教室里面喊出来。 善良的老师们这会儿注意力已经改变了，哪怕万长生赶紧承认自己已经拿到了蜀川美术学院的专业通知书，只要高考能过五百多的分数线，就肯定能进美院。 老师们却着力鼓动他去考清京美院：“学校有奖励的！” 万长生摊手：“我今年已经参加过清京美院的校考，专业分数把握不大。” 老师们全力以赴：“清京美院的分数线和其他美院不一样，是高考文化成绩和专业考试分数跟当地一本线分别除了以后加起来的系数计算，如果专业分数仅仅相差几分十几分，文化分你很可能是会超出对方一百分，这完全可以反超的！” 不得不承认，万长生肯定怦然心动了下！ 平大清京，这可以说是全国上下学子高考的终极梦想。 他自己都说过，如果当年能考上清京，他也不会弃学两年。 现在这确实是一条看上去很有可能的道路。 仅仅就这么一丁点犹豫，旁边的老师就看出来：“你知道吗，我们学校每年能从各地招收这么多学生的高额复读费用，靠的就是尖子升学率，每年有多少人考上清京平大，这都是省内几所超级中学比拼的关键数据，清京美院虽然是清京大学的二级学院，但也算清京大学的名额，又是全国九大美院之一，你考这个，学校有面子有业绩，能赚更多钱，自然也就会给你更多奖励，要不我们现在就帮你去给校长谈，只要你投考清京美院，签合同考上以后给你多少钱……今年那个费用是多少？” 旁边老师赶紧：“三十到五十万！绝对够读美院几年的学费生活费了！你现在已经来了二中，要是外校来，介绍一个学生就有几千的中介补贴呢。” 还有人劝：“就算今年专业考得不算理想，明年再复读一年都行，二中肯定会全力以赴支持你的文化成绩，几十万到手啊！” 什么时候读书居然成了笔生意，万长生有点吃惊。 老师们小声：“现在真的是生意，我们学校有几个尖子生，其实每年都是高分，考上了不去，留下来复读拿几十万奖金，年年考年年拿，只要不是状元，谁记得他们，但我们学校的高分段就始终有人，每年出几十个这样的高分段，就能吸纳几百几千个复读生，这生意不要太简单！” 万长生恍然大悟，这特么不就跟观音庙的生意大同小异么。 看起来是个教育事业或者宗教事业，只要在有心人掌控下，就能做大做强的变成生意。 赚得简直钵满盆满。 不过这犹豫也就一瞬间，万长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道曼妙的身影，让他干净利落的下定决心：“我真的不去清京，我在蜀川美术学院考到了专业第一名，从专业角度来说，我的风格并不适合清京美院，未来……” 其实这个理由真的不够充分，万长生现在还是知道，国画专业最强是国立美术学院。 可人生不就是这样么，这样那样的原因让自己的选择总要权衡下，回避杜雯，照顾贾欢欢，到江州就是最合理的选择了。 美术老师们惊奇又失望：“啊？！专业第一？不去更好的美院真的可惜了……” “我们还就指望着出个你这样的清京美院，振奋下我们学校的领导，让他们能关注下美术课程，要是我们有个完整的渠道来培训美术生，每年再能出几个清京美院的学生，校长他们肯定愿意掏钱的！” 自己办了美术培训班的万长生灵机一动：“我有朋友考上了清京美院，更主要的是我还有朋友是办美术培训学校的，如果他那边负责专业考试，然后把考清京美院的考生最终送到这边来参加文化考试，二中能不能提供文化复读的名额？” 美术老师们眼睛都亮了！ 如果万长生自己今年考清京美院，哪怕考上了，也只是昙花一现，但真有这么个清京美院的专业班来操作。 每年要是能上几个人，市二中也能名正言顺的添加几个清京学生的业绩。 那就太两全其美了！ 有得搞，有得搞！ 120、这都有碰瓷的 万长生并不缺乏生意头脑。 只是万家历年来都是把做生意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交给贾家负责，孙家干生活服务业，庙守总是要摆出一副不为金钱名利折腰的清高范儿，才能在观音村镇住人嘛。 老曹曾经说过，最强的附中学生，往往就栽倒在最后的高考中，文化成绩跟专业绘画能力，缺一不可。 万长生好像摸到点隐约的脉络。 如果说一般的美术院校引不起这些超级中学的兴趣，清京美术学院就像个异类，顶着金字招牌的美术院校，却有相对较低的进入门槛。 这就形成了巨大的吸引力。 当然，这时候吸引力还是主要在女生那边。 才华对这个年纪的好女孩，拥有无比强烈的吸引力。 之前还仅仅停留在外表，高大健康的身材，清秀温和的五官神态，看看就好，几乎很难有深度交流接触的机会。 也就停留在某些女生开玩笑的颜控谈资里。 可这样的绘画功底爆发出来，彻底就让女孩子瞩目了。 首先是同班的女生，会两三个结伴到最后排来问万长生：“你学了多久的画画，这个跟天赋有很大的关系吗？雪雁想学能教吗……” 戴眼镜的窗边女生咬着嘴皮红着脸。 这算是比较含蓄的。 外班的没这么近距离的机会，那就在没有机会的状态下创造机会。 中午万长生下课，走过操场的时候，眼角刚隐约注意到右边有个女生蹲在跑道边干什么，脚步没停的却听见左边好像有人在喊自己：“万长生……” 还是女声，扭头的万长生疑惑的目光扫视，那边只有三五个女生完全不认识，而且好像也根本没看自己……噗，这边就跟人撞上了，软绵绵的哎哟一声娇呼，身旁就倒下个女生！ 哪怕心里有百分之八十的猜测，这个刚才还蹲着的女生是在碰瓷，万长生也得蹲下去询问：“怎么了？伤着了么？” 他多大块头，一身打石头横练的肌肉，女生哎哟哟的娇滴滴：“疼……疼……” 万长生只好扶着到旁边找个能坐的地儿，询问到底怎么样了，最后东拉西扯的被要了微信号和手机号去，说是等去了医院复查有问题再来找他！ 而且看来这是最好的手段了，下午下课，万长生居然还遇见依样画葫芦的！ 只是这次的女生没中午那个演技好，更可能没想到万长生的运动服下面脱衣才能看出来有肉，这个起码有一米七五的高个儿女生，居然挺胸跟万长生实打实的撞了下！ 那真是给弹了开去！ 一百七十多斤的运动物体撞击啊！ 捂着胸口愣是连娇呼都没能呼出来。 所以万长生晚自习以后，都不敢从操场上走了。 让那边准备的好几起碰瓷团队失望而归！ 这是下课放学。 上学的时候肯定也分秒必争，连贾欢欢都不放在眼里，直接在校门口外面遇见：“万长生，我也学过两年的美术，你能帮我看看我的素描吗？” 这是单刀直入的。 还有曲线渐进：“我们高中部有美术同好会，想邀请万长生同学来给我们做个专业知识的讲解，特别是关于美术院校的报考流程，听肖老师他们说，你是今年蜀川美术学院的专业校考第一名吗？” 说这话的长发女生眼睛大得惨绝人寰，两个同伴交叉换位的隔开了贾欢欢！ 这可把忍了两三天的贾欢欢惹毛了，手叉腰蹦跳跺脚：“干嘛！没见过帅哥啊，我的！早就订婚了，少猫儿逛池塘心痒痒，没了！再来勾搭就是不要脸！” 周围大片大片的蓝白运动服都吓一跳，继而抬头环顾四周，光天化日的这还是新时代呀？ 怎么女高中生就有结婚订婚的？ 那几个女生看样子很想跟贾欢欢一决口才的，但顾忌万长生就在旁边看，只能斯文的娇柔：“哎哟，你想多了吧，我们是正常的交流……” “别仗着你家有钱就……” 后面被同伴拉着了。 还好万长生永远都站在欢欢这边，伸手抱起她：“好了好了，我只是临时来二中复读参加高考的，我想说的话都写在黑板报上了，如果想问关于美术院校的事情，可以通过肖老师他们安排合适的场合，我很乐意给大家公开讲解，私人交流还是算了，再见。” 贾欢欢气得鼻孔朝天，却呼吸间就安静下来，快得让万长生吃惊：“咦？我看你眼泪水都要飙出来了，还以为你要发火呢。” 贾欢欢竟然叹口气：“算咯嘛，越闹越会把这件事情搞得糟糕，因为我还记得初中那次，吵得你好难堪哦，嘻嘻，我还抓花了那个女生的脸，所以吵两句就算了，赶跑就行。” 蜀川话本来就充满趣味，她这种装着很老成的口吻更显得人小鬼大。 万长生只能说：“嘿嘿，你也算是年纪轻轻就活得这么通透了。” 贾欢欢呵呵两声，有点像是哼哼的语调，透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无奈：“谁叫你这么优秀呢？” 万长生简直怜爱得再抱紧些亲一下，这可是大白天的校园里面，连林老师都提醒万长生还是注意点影响。 而且确实有一连串的活动找万长生去参加。 前面高中部那个美术专业知识讲解，美术院校的报考流程，总得去吧。 接着还有漫画同好会的邀请，的确是通过老师来的，去了一水儿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的拿着水彩笔连选哪个颜色都能磨叽好半天的那种。 万长生快速的在白纸上用她们的水彩笔画了个仕女造型，就让她们慢慢临摹吧。 连点基本功都没有，只是因为爱看漫画，歪七扭八的画点花仙子图样，就以为是画画了？ 万长生表示伺候不起。 不过林老师请万长生帮忙在学校操场主席台上再画幅画，还说要按平方算钱。 万长生无论出于爱好，还是情义，都得画吧。 听老童说，那位米开朗基罗不也是在教堂里面画壁画这样逐渐成为大师么，那自己也是在庙里画了十几年。 现在不过是重操旧业，万长生觉得没什么难的。 但这个就不像一次性的黑板报那么飞速打印了，万长生拒绝了收钱费用，但要求用最好最耐久的户外颜料，这样也能保持更久。 那就得向美术用品店那边的老板订购发货。 正好用这段时间构思这幅四米多高，十多米长的主席台壁画内容。 万长生还跟校工们一起，搭了个彩条布凉棚架，把整面主席台墙都遮挡住，他不想自己的创作过程，跟动物园似的被围观，特别是不想被女生围观。 没几天刚在墙上大概的分了个区域范围，就有女生探头进来，万长生心里刚有些不悦，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就心不在焉：“林老师叫你去趟办公室。” 误以为对方是来犯花痴的万长生歉意，立刻从凉棚架子上下来：“好的……” 可走出来才发现，那个叫费雪雁的女生也没跟着出来，外面不光有一群女生在看台上坐着，还有个头发花白的男生也在。 女生们情不自禁的小欢呼，还给万长生挥手拍照，就像追星族似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万长生只好笑笑摆手走了，却瞥见那男生远远的也走了。 经历过林建伟那种阴险小人以后，万长生现在特别注意，有些人渣不是忽略就能当做不存在的。 宁得罪君子，莫招惹小人，这是万长生现在的体会。 总不能在同一个坑摔倒两次吧？ 听老曹说，林建伟肯定也没受到什么影响，这次有很大几率也会考进美院。 这让万长生有点牙痒痒。 121、成功的人，摆路边摊都能大赚 大美时代有声小说在线收听 虽然整个考试舞弊风波中，万长生没有遭受任何损失，甚至还因此收获了更多友谊和大佬的青睐。 但想到未来还要跟这种蛇蝎小人在同一所院校，还是很有点不了然。 带着这种思路到办公室，教务主任却告知万长生，是那位据说位高权重，对市里面教育局领导都不放在眼里的二中校长，要见见万长生。 态度非常和蔼的拉了几句家常，感谢了万长生免费为市二中画主席台壁画。 他当然不会认为万长生是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才放弃了两年高考后生涯：“我在开会的时候见过你大舅，没想他的外甥这么会画画，我听肖老师他们说你考到了蜀川美术学院的专业第一名？” 万长生把自己的专业考试排名截屏给校长过目：“全国十一万人参加考试，春节前还有人质疑我这个第一名有问题，闹了一番风波，最终还是我第一名。” 这时候连万长生都觉得这个名头好用，校长的态度都不由自主变化，再见多了各种高考状元，也必须承认这些能从成千上万学子中间杀出血海来的状元非同一般：“不错，不错……你觉得这个清京美术学院的事情能成吗？以前我们学校也考上过一两位，但那都是个别情况。” 万长生把整个局势分析了下：“我有一个朋友，去年十月开始从零基础进行专业培训，十二月中旬参加清京美术学院专业校考，拿到比我还高几分的专业成绩，这当中肯定有些偶然发挥的因素，但今年一月，她因为是平京户口，已经过了清京美术学院的自招面试，现在基本获得了清京美院的录取通知书。” 校长很懂行：“那也是个别情况，她的条件肯定不可能复制，我们要的是能够大量复制并形成品牌效应的例子。” 万长生很耐心：“我想表达的是，哪怕清京美术学院，最终录取的文化分数也就在五百五左右，我知道二中的复读班招收，六百分是门槛线，如果从这些人中间能搞出一部分来强化突击专业水平，也许他们的文化成绩可以弥补一部分专业上的分差，只要中间出现个位数的清京美院录取，这应该就算是形成您说的品牌效应，能够吸引更多人来交钱读二中这个特别的美术高考班。” 校长在盘算：“有点意思，但如果没有考上的，那会影响我总体的升学率啊。” 万长生再解释：“美术院校，起码蜀川美术学院能拿到专业录取通知书以后，再参加高考，这个本科录取率就比较大了，因为很多考生还加了双保险，参加全国专业联考，专业分考不上美术院校，就去其他综合性大学的美术专业，所以只要能突击他们的高考成绩到五百五以上，进美术院校的概率很高，而五百八到六百分，更适合那些专业成绩稍差点，却能从联考进入综合大学的考生，这部分甚至反而能进很多重点大学，譬如江州大学、蜀川大学的美术专业。” 校长重新打量眼前的复读生：“你思路很开阔啊，怎么对这个有兴趣的？” 万长生其实也会打肿脸充胖子：“这次我的校考第一名，现在已经收获了两位教授不同专业的研究生邀请，所以我报考蜀川美术学院基本上不会改变，但美术院校这边的招考市场非常巨大，每年有过百万考生参与，美术生花钱也比较多，差不多平均在两三万起步，十来万也常见，华中江浙的培训机构老总……喏，就是这家公司是准备上市的，这是他们对我的介绍。” 制作精良的专业视频剪辑广告，让二中校长再次提升对万长生的观感：“你……已经在做美术授课了？” 万长生点头：“我在蜀川美术学院的培训机构上课，也到华东地区巡讲过，但这只是专业方面，如果还能有二中这样的超级中学合作进行文化高考辅导，我想一定是有钱赚，也有很多考生能提高成绩，进入理想的美术院校。” 校长听懂了，这个男生的胃口不是一般大！ 那几位介绍汇报的美术老师，最多只想到能够在整个二中轻视美术课程的局面，得到点重视，充其量能重点扶持起来几个考取清京美院的尖子。 但万长生却想趁机合作搞个美术生高考强化班！ 利用二中强大的师资力量跟浓厚的学习氛围，专门针对美术生进行培训。 校长有点心动：“你有足够的生源吗？” 万长生傲然：“我是今年专业校考第一名，江浙那边已经在围绕我编写专业考试状元的范画指南，如果我再把我后半截的文化强化推荐到二中，光是蜀川美术学院的十一万考生，拿到专业通知书的就有上万人，周边地区我想要凑两三个班不是问题吧？” 实际上复读班如果不是考虑到未来的升学率，不问好歹的收进来，那二中肯定能赚到手都发软，但在这个动不动要求百分之九十九本科升学率的超级中学门槛面前。 不敢随便放开招收赚钱啊。 校长探讨：“今年来不及了吧？” 万长生赶紧为自己的补习班同学们谋福利：“要不……今年我现在召集下，看能不能凑个班，就算是额外试验，校方该怎么收取学费、师资费用都行，其他的场地什么我可以负责，今年的算不算进总的升学率里面都行，算是评估下这件事能不能行，但今年的里面要出清京美院的估计很难，明年可以着重培养这方面，您看怎么样？” 这就是只需要市二中出老师就行，考得好，算二中的升学率，不好就装着没有这个班。 对于坐拥强大师资力量的市二中来说，有百利无一害。 点头认可的校长最终忍不住：“你要得到什么？” 万长生嘿嘿一笑：“今年就算投资给您看看，如果这个高考季过了以后有成绩，那么明年我们正式签合同搞美术生高考强化班，我能保证给您带来生源，是按照中介补贴给我，又或者我们合作办班都行。” 校长在商言商：“钱不是问题，但这个资质很难办啊。” 万长生不发愁：“我是蜀川美术学院的大美培训机构教务主任，这在工商文化单位是登记的，正规手续，一切收费都有发票，如果您觉得我太年轻还不够靠谱，我可以联系蜀川美术学院的老师教授来亲自跟您签约。” 校长那里还有疑虑，伸手：“那行，三天之内，你能够召集三十到五十人组成一个临时的美术高考强化班，我就给你安排课时老师班子，场地你自己安排，食宿安全等周边事宜，都由你自己来承担责任，这次的学费既然你当成投资，那我也不含糊，每人就按照五千元来计算，这是最低的课时费跟管理费标准，但老师的标准绝对够水平，怎么样？” 万长生其实自己都万万没想到，自己读个高考复读班，都能做出一门生意来。 这辈子看来是怎么都饿不死。 大美时代 122、来了，都来了 万长生先在自己的强化补习班群里召集了下。 美术生，还能回到重点高中补习的屈指可数，大多数人如果能进重点高中，可能当初也不会选择美术这条路了，很多父母还是转不过弯来，觉得正儿八经参加高考，搏杀出来的大学含金量才是最高。 殊不知哪怕进了什么985、211重点大学，专业选择不对，最后都是一场空。 反不如这种结合孩子兴趣的美术生道路，一开始就锁定了自己未来人生的专业方向，就业前景比很多重点大学生毕业就失业，强到哪里去了。 但现在的问题，往往就是黄敏、付仕亮他们，哪怕是应届毕业生离开原本的高中也起码半年以上，文化课程复习进度跟绝大多数同学格格不入。 人家又不可能专门为了这么一两个美术生迁就调整教学方案，所以跟读相当痛苦。 这个寒假，万长生没少在群里看见同学们吐槽。 现在万长生直接给出来个新的解决方案：“宁州二中，你们上网查查就应该知道了，全国前二十大超级中学之一，高考升学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九，我这边谈好专门组织一个高考文化强化突击班，不到四个月时间，我们重新聚在一起，强力冲击从蜀川美术学院到各大美术专业的高考，五千的学费有点贵……但实际上我自己进去都交了两万，要来的三天之内报名，不够三十人，就取消。” 半小时不到吧。 估计大家都是在回头打电话或者跟家人商量。 陆续开始回复报名参加。 “我参加，万万提出来的建议，让我很信任，就像当初万万在整个专业学习期间的速写课程一样，谢谢。” “我也参加，确实很信任万万的建议，我知道万万自己肯定没问题，就是想帮我们大家，谢谢了，在这种关键时刻……” “嗯，有点小感动，万万前面遇见那种冤屈陷害，现在还是抱着这样的心肠帮助大家，大恩不言谢，我也很期待跟大家一起复习，报名！” “专业考试万万给我带来的分数提升，还没来得及说感谢，再次遇见这样好的机会，我也报名！” 黄敏干脆：“接龙吧，报名参加宁州二中高考复习强化班的同学，自动添加姓名跟随，黄敏、” 迅速凑起来的人数竟然超过了一百五十人！ 其中小半还是蜀川、江州两省之外的千里迢迢。 感觉就只是回去过了个春节，又赶到宁州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级市来。 有人忍不住笑谈：“我妈怀疑我是遇见了传销！我用性命跟她担保，最后他们决定跟我一起来，那我们一家顺便请万万吃饭！” “哈哈，一起吃！想吃火锅了！” “想念！微辣就行！” 原本在万长生舞弊案以后有点沉寂的补习班群，再次活跃起来。 其实这个班几乎所有人都通过了全国联考，大半过了蜀美专业线，都是有资格参加高考的，只是看最后的去向到底是哪里。 去美院，那就是专业成绩一定要够好，去其他院校只要过了高考线那就铁定能上本科，就看填什么院校的志愿了。 所以这个时候高考文化分要是能再提升，说不定就能从普通师范院校的美术专业，提升到重点一本、二本的美术专业，这个区别可就太大了。 当天晚上，竟然就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从蜀川赶到了宁州。 万长生还得赶紧张罗住处！ 还好万贾孙胡在城里亲戚多，孙家更是在市里面开了家快捷旅店，虽然不豪华，可临时加点铺在房间里凑凑挤挤，也能基本上住下来。 万长生就干脆在群里招呼后来的自己带被褥，这住宿费就摊到每人收一千块钱。 旅店直接包下来三四个月也有十几万，不会亏。 第二天到了六七十人，万长生也在二中后门边请教务主任林老师给找了间仓库来做临时教室，桌椅黑板这些都不缺，主要是面积够大。 万长生还嘻嘻乐的逗大家要不要也去买身二中的校服来穿。 其实从抵达二中，看见那几千人规模的高三复读班，所有补习班的同学就知道来对地方了，这种动不动得交几万，还要看分数才能进的高考工厂，普通人真的进不来。 这也就是看在可以从偏门捞升学率，才开了道小口子给万长生试试看。 万长生当着大家再次鼓动：“我能做的，就只能帮到这里，一百来天的时间，大家勤奋把握的劲头就不用说了，早就经历见识过，也许没有我们当初沉浸在美术备考中那么符合我们的爱好，但拼搏就在这一百天，多的真不用再说，这是我们现有条件下，能找到最好的高考文化补习方式，这里经验丰富的老师，还能帮大家全面探讨到底考哪所院校最合适，保证我们在座的每个人，都能考上尽可能好的本科院校！” 同学们和上百位家长这会儿别提多振奋了。 林老师他们也自豪，他们不是商人，万长生展现出来和以前比较沉默寡言不同的变化，让他们很高兴，况且这些学生和其他高考生，又有点不同，虽然文化底子高低不一，但专注程度可以说是出乎寻常的坚定，也许经历过一连串专业强化和考试的这群考生，比同龄人更明白自己的前途，已经掌握在自己手里。 非常明确自己在做什么，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万长生也把自己在高三一班的学习机会，调整到这个班上来。 对他来说，高考六百分以内，不算是很困难，现在的新挑战就是要一个不能少的把所有同伴都送进大学！ 曾经的万长生，从来不会这么想。 他都不知道这种转变到底来自哪里。 第一次，仅仅是因为想改变观音村孩子们的未来，才主动搞美术培训班。 但这一次，又吃力不讨好的想帮助这群同学。 而且他心里有个更远的目标，老曹不是说了吗，那些绘画天才们，往往就栽在高考文化成绩上，如果自己能摸索出来一条这种高考工厂，超级高中的合作之路，未来或许才能彻底扭转，美术人才的培训道路！ 凭借一己之力，甚至自己都还只是个考生，竟然妄想去推动改变，老曹、老童、赵磊磊他们苦苦探索好多年都没达成的体制顽症！ 万长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十个先到的同学非常坚定又勤快的帮着一起收拾了教室，甜甜的招呼老师，制作各种课程表，墙上画座次表，总之就是积极性非常高的那种。 让见过无数学生的二中老师们，有点刮目相看。 感觉这就像一支军队，具有很强凝聚力的那种集体团队…… 正在简单交流呢，门卫过来敲门：“这里有位同学说她是来找高三一班的万长生……” 同学们轰然，乐淘淘的伸长脖子看又是谁来了。 谁知道，出现在门口的身影，让大家顿时倒吸一口气：“杜杜！哈哈哈！” “万万，杜杜来了！” “哈哈哈！” 真的就像看见亲人那么快乐！ 123、这是脱贫的年纪 这两天，陆续抵达的同学，是看见过贾欢欢的！ 长生哥的所有事情，作为贤内助怎么可能不帮忙呢，有家长非要请万长生去吃饭，最后都干脆被带到孙家开的餐厅去了。 各种场面下，女高中生丝毫没有掩饰她跟长生哥的关系。 黄敏他们顿时对万长生很有点侧目，看不出来你个浓眉小眼睛的，竟然敢背着杜杜搞小动作。 哈哈，这下穿帮了吧！ 可以说，所有同学现在都很想看万万的笑话，哈哈哈，看你学业天赋事业人脉样样精通，终究还是有焦头烂额的方面吧。 当然这会儿贾欢欢还不在。 万长生也吃惊，看着那站在门口的杜雯。 仿佛整个旧仓库的空间都亮起来！ 因为一件深蓝色碎花过膝裙打底，外面罩着暗绿色的绒衣，斜挎着包包，俏皮中带点成熟的都市文艺女性气息。 瞬间就能让人感觉到，啊，我们真的是站在个小地方小县城的区别。 走到街面上，就根本看不到她这么穿的漂亮女生。 而且拜托，这时候才二月中旬，您这穿法露出那么长的腿，不冷么？ 杜雯也吃惊：啊？你们怎么全都在？ 仅仅就是个小捂嘴的动作，都有玛丽莲梦露那种魅惑又带点天真的气息。 唉，黄敏都忍不住轻轻学了下。 杜雯是没有加群的，万长生也叮嘱过黄敏不要把这件事给杜雯说，看来地位漂浮不定的班花，还是遵守了承诺。 现在只好他走上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杜雯眯眼笑笑，晃手指指万长生的意思是你不老实，背着我做这么多事情，然后擦身而过，只留下点好闻的香气，已经到了女同学中间：怎么回事？他没给我说。 也不掩饰自己对万长生的失控。 女生连忙七嘴八舌的把这个高考学习的事情说了：你不知道？我们以为你也是来参加这个高考强化补习班啊。 明天还有些人要来，整个培训班两，挺伤害我吗？ 万长生坚持：因为你不停的在尝试越过朋友的界限，这就像交通规则里面，你出车祸受到伤害的原因，是你没有遵守交通规则，责任在你，还连累伤害了无辜的人。 杜雯还是那样的脚步：我这么远飞过来看你，你却给我说这么无情的话，你是不是太残忍了。 万长生摇头：让贾欢欢知道了，才是对她的残忍。 杜雯居然噗嗤笑了：哈哈，她还是感受到威胁了？ 万长生正色：这不好笑！ 杜雯的声音更温柔：你呢，发自内心的说，有没有想过我？ 万长生很坚定：没有，真话假话都是没有，杜雯，你考上了你希望去的学校，新的生活新的都在那了，我们未来不可能，别耽误了你最美好的年华和情绪，我一直很欣赏你的独立果断，怎么就在这事情上忽然就变了个人似的？ 几千个学生涌出教室的喧哗，可想而知，但经过这俩周围的绝对安静，甚至还有些学生故意绕着圈过来从前面等着看杜雯的样子。 实在是她这样长发飞扬的美女，远远超越了普通校服的女生们颜值水准。 这会儿她只是把头发轻轻拨到耳后，都能让好多女生哀叹，老天爷真是不公平，男生们则小鹿乱撞，铭刻在心。 可她轻启樱唇说的是：那张黑板报是你画的吧，文字是你的，技法是我的，刚才我看见，就很想伸手改掉那女角色的样子。 万长生看看：中间那句话也可以送给你，你一直想摆脱家里的约束，获得各种独立，那么这个阶段与其说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好好脱贫，我都能赚钱了！ 杜雯揶揄：巡讲年入百万？ 这种自己说什么，立刻就能被知晓接上的聊天方式，才是万长生最轻松的：就是这个高考培训班啊。 他还是忍不住要给杜雯炫耀下。 说说工作事业上的东西，总不涉及到儿女私情吧。 万长生觉着自己分得很清楚。 他总是在这种交流的愉悦感，还有道德的约束中间挣扎。 124、这谁信啊 杜雯果然是蕙质兰心的一下就明白：就是要清京这个威力，普通考清京平大难得要命，但如果能利用好这个清京美院的渠道，每年增加三四个人，对这种中学简直就是巨大的广告效应，多赚上千万都不止！ 万长生没有谁可以沟通这些东西，更不能毫无顾忌的交流：我现在已经有了美术培训的资源，又遇见了市二中这样的文化高考强化资源，如果把这两样结合起来，不就文武双全了？ 杜雯的西红柿牛肉饭已经端上来，眸子亮亮的随便舀一点，边吃边思索：这肯定能行，但是你的目的是什么？清楚了自己的目标，才有更强的方向性。 万长生难掩脸上舒适的笑容：我的目的就是让有才华的人都能够考上美院，不被这种考试制度限制到，现在是本末倒置，专业绘画是临时突击，文化学习才是主体，我不是说文化就不该学，但专业学习是有科学规律的，老曹告诉我，从十三四岁开始的有天赋孩子，成型成材的几率更大，我和赵磊磊都是实例，让专业早早培养，高考文化嘛，来强化突击下。 杜雯则意味深长的诡笑：你呀，就是忠厚老实的样儿下面隐藏着狡猾的老狐狸灵魂，帮着人家培养清京大学的升学率是诱饵，说自己想跟着赚钱是噱头，实际上却干的是这种普度众生的事情吧？ 万长生假装市侩：钱还是要赚的，我妈的保养品都那么贵。 杜雯的笑容更真诚，慢慢收起来：其实，不在一起的日子，我也反复思考过，为什么我会这样不要脸的爱上你。 万长生表情认真的倾听。 杜雯笑笑：我缺爱，缺少爱的人，稍微给点关怀就激动成什么了，想要回馈给你更多更多的爱，我这些感情从来不曾给予，积累得很多很多，我很敏感很防范，因为周边对我殷勤的态度太多太常见，多到我难以分辨其中哪些是真正的关怀，而不是为了我的外表和别的什么，除了你，只有你是不为任何回馈的向我伸手。 万长生嘴动了动，但没出声，这个时候静静的倾听最好。 杜雯目光坚定的看着他，甚至没被他的温和影响：我很渴望爱，但又明白那是多么的缥缈不定，所以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和不幸，与其说再心存侥幸的去茫然找寻，我肯定选择最实际的，也许你对我的好，只是你的习惯使然，但我真的会记在心里并且擅自期待我们的未来，我甚至有点享受这种卑微的感觉，所以你不要觉得说几句冷漠绝情的话，就能让我伤心欲绝的远离忘记你，我心里其实还有点愉悦，哈哈哈，看来我实际上有点受虐倾向，看你违心的强行摆出冷酷样子，很有趣。 万长生瞪大眼，乡下遇不到这么复杂的情绪个体：然后呢？ 杜雯俏皮的耸耸肩：从来不会有人让我觉得卑微，我总是能面对面刚所有，起码装也能装着很坚强的样子，但在你面前我不用装，我把我自己完全袒露给你，因为我知道你的底线，你希望我不要悲观不要极端不要暴戾，拥抱生活不放弃人生，不要沉沦到名利，所以就凭这个，你就不可能赢过我，我对你是无耻下流无底线的，这样的人生我很期待呢。 万长生看着对面那精美绝伦的脸蛋，说不出话来，生气是不会的，怒骂驳斥又太违心了点，杜雯静静的看着他，还能慢慢扯起眼角，单边眯一下，哦，就是传说的抛媚眼啦。 那一刻的风情，真是勾人心魄！ 所以万长生下意识的从兜里把小速写本摸出来勾勒。 杜杜就好整以暇的翘个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坐着不动了，真的很享受。 直到万长生的手机响起来，肯定是贾欢欢：那个狐狸精来了嗦？ 语气也很平静轻松，还有点调侃。 万长生挟着电话在下巴，手上赶紧把最后的几笔勾完：嗯，只是过来看看 却没想到，回了主场的贾欢欢选择直面硬刚：现在在哪，我过来不碍事吧？ 万长生忍不住看眼杜雯。 狐狸精像是能猜到有什么场面，还双手交叠下调整个坐姿，露出更漂亮的笑容展展眉，把远处偷看的服务员差点撞桌子角上！ 以前看见万长生和贾欢欢俩学生服进来撒狗粮就够腹诽了，现在还来个这么漂亮的。 于是万长生赶紧报上餐厅名儿，挂了电话抓紧时间再画一张！ 杜雯太会掌控自己的表情仪态了。 其实俩人都有点享受这种无声的交流。 可以名正言顺的眼对眼，还是在画画，对吧，没有私情的。 但万长生还是赶在贾欢欢抵达之前收了笔。 杜雯要过去欣赏了下：你收着我收着？她看到不高兴吧。 收功的万长生无语：你真觉得很好玩？ 杜雯摇头：我没觉得玩，认真对待吧，但分享感情我还是做不到，如果你有一天会爱上我，我要的是全部，你也别存着什么荒唐念头，我最恨脚踏几条船，我爸就是。 万长生懒得说话。 杜雯也不翻看前面他画了些什么，挑她抛媚眼那张速写扯下来夹到自己的包包里，再平静的要了杯柠檬茶。 万长生细心的问服务员要那种有盖子封住吸管的。 杜雯秒懂，哈哈哈的大笑：我怎么可能用泼她茶水的招式来让你难堪？ 万长生嘟哝：天晓得你们会做出些什么举动！ 贾欢欢走进来，依旧还是那身校服，进门看见杜雯就下意识拨一下额前刘海，这是种本能的想让自己好看点举动，可只拨一下又觉得是徒劳的，放弃了这种努力过来小圆桌边坐下。 其实从桌上的饮品还有吃完的餐盘就能看出来，两人是一直在圆桌边相对而坐的，没有什么亲昵的无缝接触。 贾欢欢却没了之前寸步不离的彰显所有权，坐在跟两人差不多的距离，三分圆桌：今天真漂亮，二中的各个班级群里，到处都是你的照片。 杜雯笑下：漂亮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底子很好，但还需要学会穿衣服打扮自己，化妆修身保持减肥锻炼，凸显身材的优势，掩盖缺点，这都是要努力管理的，放任自流是大多数女人变丑的原罪。 贾欢欢瘪下嘴：我就不会穿衣服怎么突然想着来了，也要参加高考强化班么？ 杜雯还是那种翘着二郎腿闲适的动作：没有，只是想他了，过来看看就走，如果你不高兴，我待会儿就走，不会让他觉得难做。 贾欢欢竟然说：不忙的话，那就留下来住两天，住我们家吧，就我们俩。 呃？ 做好准备，怎么都要气定神闲美美哒的杜雯都楞了下。 你是失心疯么？ 万长生陡然紧张，都想伸手去按桌面上的盘子了。 贾欢欢打起来可是什么都能用。 杜雯每天早上练的那些什么动作，身手灵活是肯定的，但有没有实战效果就不知道了。 125、小学生才做选择 贾欢欢却掏出手机，嗯，就是杜雯给万长生买的那部手机：“你来露个面，这万二中里面各种打鬼主意的女生就不敢吭声了，各种群里面都是垂头丧气的话……你不知道他来二中复读这么一个星期的时间，我忙得头发都要白了！” 杜雯睁大眼，没凑上去看：“你这是……让我来做挡箭牌？” 贾欢欢无奈：“你没经历过这种天天都要被烂桃花搭讪的场面，只要能挡住这种破事儿，麻烦你了。” 杜雯终于确认贾欢欢不是在试探，似笑非笑的看万长生：“有这么夸张？我怎么都没遇见过这种事情？” 贾欢欢肯定有认真想过：“你这么漂亮，随便哪个男生想搭讪你都得掂量下吧，没头没脑的谁敢轻易来找你搭讪表白的？长生哥就不一样了，女生总觉得男生还不是隔层纱，想有就有！” 杜雯思索：“你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贾欢欢感觉被赞同了还笑：“对吧！从小他就比其他男生长得高，又结实有安全感，最主要是什么时候都看着温温柔柔……” 杜雯打岔：“是温和，有区别的。” 欢欢嗯嗯嗯：“是温和，特别是现在大了两三岁坐在教室里面，一比着其他男生就跟没长大的小毛头，哪有长生哥看着成熟稳重……住校的女生们说寝室里晚上天天都说他，还评为今年的校草了，谁都想来拔草！” 杜雯哈哈哈：“挺好玩啊，对，这个我也知道，现在高中女生玩得挺开的，没想到你们这重点中学也差不多。” 贾欢欢长叹气：“学习成绩好，那可不更压抑要找点乐子嘛。” 万长生问心无愧：“我什么都没做，但……可能年少轻狂，任意不知羞？” 这已经是很含蓄的提醒，你也一样，怀春少女的热情真是泛滥啊。 贾欢欢却不崇拜万长生的掉书包了：“羞什么羞，她们才不羞呢，那天那碰瓷的怎么来着？” 说着还拉万长生起身来演示，让他扭头走着。 自己还快速调整小碎步，假装绕到万长生身前碰撞，立刻娇滴滴的捂着胸口眼泪花花的样儿，模仿得惟妙惟肖！ 杜雯都忍不住捂嘴哈哈大笑了。 贾欢欢没好气的自己过来坐下：“真的！中午碰瓷，下午碰瓷，晚自习还碰瓷！我在走廊上都看烦了！” 万长生不好意思：“你都看见了？” 贾欢欢呵呵：“还有人拍视频呢，你俩刚才走过，都有人发视频给我。” 杜雯连忙提醒她：“那我现在出现，肯定有难听的话针对你吧？” 贾欢欢似乎也难得找到人吐槽：“对啊，说我是全靠家里有钱，包养他这个贫困生，我们从来就没有分过家好不好！从小我们就是一家，我是为了让他不要被迷花眼才穿得这么朴素，这就是贫困生了？真不知道她们这种思路从哪里来的，好像觉得只要手指勾勾，长生就得乖乖凑过去似的？” 杜雯好像感觉到点暗示，哼哼。 贾欢欢竟然说：“不是说你，你看现在基本上都消了声儿，不敢说了。” 这次杜雯探头看，贾欢欢收集了不少群截屏，果然有些之前的好嚣张，号称要把万长生拿下的，还有在女生寝室对万长生弹吉他唱歌的！ 对贾欢欢这个传说中的订婚小女生根本不放在眼里。 忽视之！ 有这么夸张吗？ 可随着杜雯的照片发到群里，基本上都是奚落：“看看，看看，人家是什么级数，这身材，这脸蛋……” “这个社会终究是看脸啊，看看你们自己的脸吧，别自取其辱了。” “怪不得看不上啊，这……” 杜雯笑：“你这看得我都有点虚荣了。” 贾欢欢热情：“再巩固两天，估计就能消停了，这几个月长生哥也能好好复习备考。” 杜雯好笑的看万长生：“那我就打扰两天？” 万长生对这个局面有点始料未及：“你是准备直接回蓉都吗？” 贾欢欢已经直接伸手拉杜雯：“走吧走吧，没几步路，就在后面小区，你没行李吗？” 杜雯又含义多多的瞥眼万长生：“什么都得现买点……” 就已经出餐厅门了。 留下万长生对着没咋喝的柠檬茶发了几秒钟的呆，才跳起来赶紧买单跟出去。 杜雯走在花园洋房小区里面还点头：“看来你俩在这小地方条件确实好。” 贾欢欢出来就放开手，尽量想挺直胸膛，可个子还是只有那么高点，始终像个小妹妹，特别是杜雯今天还穿了双厚底运动鞋，就放弃了比较，有点泄气的闷声：“嗯，长生哥的车停在下面的。” 杜雯注意到语气变化，看眼：“身体姿态跟身材和身高无关，随时要求自己展现最好的气质，哪怕穿校服也能有不同的风采，女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天真可爱。” 贾欢欢回看那完美的身材，怎么都提不起气来，撇撇嘴从胸口掏挂着的钥匙开门：“不用换鞋……待会儿叫长生哥把他的钥匙给你。” 杜雯肯定被房间里面的富贵气息闪了下眼，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是没想到小城市也有这样的派头，她的见识一贯都在省城以上。 上次去观音村，远远的在外面转了一圈，觉得黑灯瞎火的还很落后，谁知到了城里立刻缩小城乡差距。 贾欢欢介绍：“这是家里买给我们在市里面的，估计回头得在江州买几套房，以后亲戚爸妈过去看也方便住。” 杜雯观察她的语气，揣测是什么心态，回头看见万长生也进来，眼角不由自主的笑。 可能还是觉得他身上的校服有点乐。 贾欢欢直接介绍客房给她：“你就住这里吧，我们住楼上。” 杜雯听了皱皱眉，脱口而出的“我到外面住酒店……”都溜到嘴边，却一眼就看见不大的房间床上那几件自己熟悉的衣裳，还有床头柜上摆着的伤湿止痛膏，飘窗上更是摆着两尊大印章石，碎屑更是洒满窗台。 立刻就笑了：“算啦，我还是跟你一起住楼上吧，叫他搬来搬去的不方便。” 带头上楼的时候还指万长生：“上面是女生寝室，你就不要来了。” 被揭穿了状况的贾欢欢脸上飞快红一下，上楼时候偷偷踢了万长生一脚！ 杜雯早就摘了那铂金包，挂在手臂上，颇有名媛气质的挨着看看主卧、书房以及外面的露台，确定万长生听不见了，才笑着在露台栏杆边转身：“主要就是想给我展示下，你俩的夫妻生活吗？还没有开始吧，更像扮家家。” 贾欢欢觉得自己那该死的身高，真是天然压住了气质，甚至刚才在衣帽间瞥见镜子里的双马尾，都显得幼稚极了，更别提身上的校服运动衣，但还是鼓起所有的力气扬起下巴：“我……知道你对他很好，他……反正我说了，我不反对他找姨太太！” 说到这里又有点眼泪花花在转。 杜雯一瞬不眨的看着女高中生，好几秒才从自己的包里找到纸巾抽出来伸手：“是我的，终究全都是我的，不是我的，谁施舍给我都不会要，贾欢欢，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儿，但女人不能为了男人而活，永远都别丢了自己。” 贾欢欢嘴瘪了几下，眼见着就要忍不住嚎啕大哭，赶紧抓过纸巾捂住脸和嘴低声呜呜：“怎么都欺负我！长生哥是我的……” 杜雯居然笑了：“如果你是放声大哭，故意给他听，我还以为你是装白莲花的套路，显得我在多么恶毒的欺负你，可这个样儿，我都有点喜欢你呢，来，别哭了，特别是别为男人哭，他会觉得吃定了你，就不会在乎你了……” 然后像个姐姐一样揽着贾欢欢的肩膀，拿纸巾帮她细心的擦拭。 贾欢欢哽咽得更厉害了！ 当初谁说要当姐姐来着？ 126、动起来就不冷了 吃晚饭的时候就是三个人了。 下午算是逃了一堂多课，万长生还得回强化班跟又陆续抵达的同伴们见面，所以吃饭有些狼吞虎咽。 更主要还是不习惯这种场面，如坐针毡。 杜雯不饿更不慌，就慢条斯理的看，身上已经换了贾欢欢的换洗校服。 必须承认哪怕是校服，穿在她身上就跟道具服那么好看，重新扎成丸子头更清丽可人。 万长生鼓鼓囊囊的嘴勉强说话：还需要穿成这样去学校走两圈，门卫不许吧？ 贾欢欢出主意：就说是帮你画那个主席台壁画的转头给杜雯介绍：画了那个黑板报以后，校长都跟他见过面，谈合作开了那个美术高考补习班，你知道的哦，又请他画墙上的壁画，还说给钱的，没要。 杜雯看贾欢欢：你不怕别人说更多难听的？ 贾欢欢摇头：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说什么我管不了，但只要能挡住她们别再来动不动卖弄风骚就好。 杜雯叹气：唉，你说得好像我也在卖弄风骚。 贾欢欢欲言又止。 杜雯聪慧：一个总比一堆省心是吗，不能有这种想法，感情就是自私的，是自己的就得去争取！ 万长生瞄了眼杜雯，对她的风向感到迷惑。 杜雯好笑他的表情：未来我跟欢欢总会走一个，你自己掂量下，我是帮欢欢树立正确的现代女性观念，我觉得你们乡下真是封闭得可以，什么年头了还搞男尊女卑那一套。 贾欢欢嘟哝：长生哥没有。 万长生真的没有，多尊重女性的，回到二中的时候，杜雯买的一堆东西都是他拎着。 门卫却根本就没问：这也是你们美术高考班的？然后就放行了。 果然，在杜杜镇楼的前提下，那些莺莺燕燕的各种接近瞬间销声匿迹！ 单看贾欢欢还是个可爱又古灵精怪的小美妞，可跟杜雯这样火力全开的美女在一起，级数差得有点多。 确实是还带着天真可爱的孩子气，没长开。 这会儿她被俩高个儿夹在中间，浑身不自在，到了高二教学楼就跑了：放学再一起！ 杜雯轻松自在：还是别有情趣的哦？ 万长生不叹气了：那你到补习班教室坐会儿，跟他们聊聊天？ 人没到齐，还没正式上课，更主要是大家文化水平参差不齐，经验丰富的教师组还要组织全面考试摸底，所以这两天都自己在复习应考。 杜雯却自有主张：去看看你那壁画呗，既然说了，我多少也帮把手，挺有意思的，未来也许老了老了，我俩都老死不相往来了，没准儿还能回来看看这幅画，希望能留很久。 万长生听出来点音。 杜雯笑：欢欢是真不错，眼里只有你，可这种你死我活的事情，那就各安天命了，起码这事儿也能让她快速成长起来，人生不是什么都听天由命的安排，总得自己争取，我感觉她有点小惰性，小孩子那种。 万长生还是只有承认杜杜说得对：我高考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所以这四个月，本来重点就是希望能陪着她养成更好的学习习惯，不然考个江州医学院都困难，现在还多了美术班的事情，这次的周末希望带几个同伴回去给我的美术培训班也打打气，让孩子们看看前辈努力的样子。 杜雯点头：这种事我就不跟你去亲戚朋友面前露脸了，那就把欢欢逼到无路可退，我没有针对她的意思哈哈，我针对所有对你有企图的雌性！在我眼里都是垃圾！ 万长生半佩服半请求：你确实有这个自信，也有这气质，但别闹了，行吗？ 杜雯文静得很，哪里有在闹：准备画什么？如果是生在红旗下，长在花丛中，那就有点俗套了。 果然说起绘画，万长生都觉得陡然轻松：还在构思，我想表达变化，给中学生们表达日复一日的普通校园生活之外，整个世界其实每天都在发生变化，但希望主题不那么沉重，要简洁明快，你知道我对色彩敏感度不够，万一画出来又像庙里的佛像壁画，那就没意思了。 杜雯的眼睛也前所未有的明亮，背着手在彩条布的凉棚架边转悠下：我的心里忽然就有种创作的冲动，色彩是我的，人物是你的，我想想，想想 背着手在还是一片空白的长墙前面来回的踱步，欢欢的校服长裤，杜雯穿起来就是八分裤，时髦的露出脚踝，万长生又想问她不冷吗。 可眼前的校服少女真的赏心悦目，那种自信又沉思的迈步姿态，让他不由得退开几步，随手拿了速写本勾画。 杜雯瞥见，还故意把脚步走得慢些。 过了会儿发现万长生在翻页了，就过来看：应该叫他们多装几盏灯，亮度不呀，就是这样啊！ 万长生凝神：怎么？ 杜雯呵呵乐：这次我在平京不是集中火力扑了一连串的博物馆展览馆特别是各种画展么，其中有个荷兰艺术展，有张现代风格的作品，就是同一片墙前面，各种各样的人从墙前走过，拼凑起来，场景相对不动的背景墙，衬托着不同的行进中人，昭显出时间在流逝的主题，怎么样，就好比你跟欢欢给我这种感觉，民国范儿的小姑娘，走着，前面是解放后的，还有刚改革开放的，新世纪初的，现代的，未来的，各种校服 万长生也觉得有意思了。 其实他从没有这样创作过，这是种完全天马行空的创作天地。 以前他必须限制在鬼怪的佛教主题里面，要么就是给祖先们画像。 现在这种挑战时空跨越的创作，确实充满了新鲜感。 而且就是杜雯在速写上表现出来的这种自顾自的好像路人一样，忙着行走的样子。 想象起来肯定很有感觉。 杜雯随手捡起万长生的粉笔在白墙上示意：后面就画古城墙的那种，但是是皇宫那种红色，这样衬托出来前面的人物就很响亮，整张画都很响亮，你负责所有的人物造型，我来决定每个人的衣服颜色，男生女生都应该有，哈哈，我好期待！ 万长生也兴奋：那我应该捕捉更多的学生行走动态，明天白天上学放学的时候，我坐在路边看。 没有什么比专注于自己热爱的事业时候，有个志同道合的人能跟自己无限合拍的感觉舒畅。 甚至比两人上次在夜里，慢慢步行一两公里的感受还要强烈。 就好像的，那个能陪着你沙雕的人，才是最难得的，何况这还是搞艺术呢。 万长生已经忍不住拿粉笔快速的在白墙上勾勒出来杜雯这个动态，退远几步观察，杜雯却认为这个人物位置应该调整下，总体要掌控在多少人？ 两人又假装自己就是画中人，站在墙边，慢慢模拟，最后确定十三到十五人是比较合适的，大多是单人，极少数两人并肩的。 这一讨论，基本上就一直到了放学！ 说得兴起的两人不知道，那用彩条布遮起来的凉棚，里面挂着灯泡，就像皮影戏一样，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彩条布上，晃来晃去的影子，几乎被对面教学楼上不知道多少少男少女看见了。 反正贾欢欢出来，一眼就能看出来两人脸上几乎同步的欢愉神情。 忍不住又想嘟嘴。 127、多么痛的领悟 特别是等着浩浩荡荡的放学人群往外走，万长生和杜雯不约而同的选择稍微靠边点，带着阅兵的神情，旁观这些学生走过的姿态。 走过来的贾欢欢更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杜雯比万长生还先注意到，笑着迎上牵手。 让无数注目在他们身上的高中生们，对于今晚八卦的话题内容都要重新调整。 贾欢欢有点酸楚的笑：“你们在看什么？” 万长生赶紧解释了整个艺术创作的思路，贾欢欢就沉默了。 直到晚上杜雯换上新睡衣开始做面部保养了，她才出神的坐在旁边开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我不可能把长生哥让给你的。” 杜雯居然笑：“在困惑，这就对了，以前你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家里还有点钱，丈夫也顺理成章，所以你什么都唾手可得，只需要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万万身上，是吗？” 贾欢欢使劲点头。 杜雯给她也滴点自己新买的眼霜：“这样，轻轻顺着抹开，用手指肚轻揉，让皮肤自然吸收……我没说你之前的做法是错的，但那是普通小妇人的想法，朝九晚五上班，以后有了孩子，重心转到孩子身上，除了逐渐丢掉自己，完全为着丈夫和儿女活，也渐渐失去了思考能力，连个人都不是了。” 贾欢欢表情震撼，肯定从来没人跟她说这个。 杜雯干脆上手帮她揉，轻柔的动作让欢欢都闭眼了，只听见那略带沙沙的声音：“谁都想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实际上不可能，越是天真无邪，那就越依赖有个人一直保护呵护，但万一有一天失去呵护了呢？所有的艰难都会一拥而上。” 贾欢欢听懂了，低声：“长生哥不会不保护我的。” 杜雯笑了：“你对他的价值就仅仅是生儿育女，准备一日三餐做家务？这也是一种价值，但这是可以随时更换的，抄手吃腻了，超市还能买到水饺和汤圆，甚至花钱请个保姆来做饭手艺可能会更好，维系两个人之间关系的，除了感情还有新鲜感，外表上的新鲜，思维上的新鲜，灵魂上的新鲜，总之我要求很高的，万万却很契合我。” 贾欢欢更低声：“什么契合？” 杜雯想想：“他在不停的改进自己，我们都在不断改变提升，因为我们都想表现得更好，不想成为弱者，好比你和他之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烂桃花，我们在江州的时候一起都没有？现在你都意识到我能隔离那些追求者，因为她们觉得你不配……” 贾欢欢真是猛抬头，眼眸都要万箭齐发那种！ 杜雯不怕：“话难听，可事实就是这样，她们觉得你跟万万之间不可能长久，起码万万对你不会专一，才有胆子来骚扰，但是对我就没有这样的信心，为什么你宁愿寻求我的帮助，而不是自己努力提高自己，让别人不敢趁虚而入呢？” 贾欢欢咬紧了小白牙，从牙缝出声：“我不虚！” 杜雯快速收拾最后一点：“反正就是这个理，你在困惑，在思考，就是好事情，烦恼以后要找解决方法，有些人选择懒惰的放弃，我会锲而不舍的去想办法解决。” 贾欢欢脸上也缓和下来，定定的看着眼前那张漂亮自信的脸蛋。 好一会儿才开口：“谢谢你，我知道你没有坏心。” 杜雯狡黠的笑笑：“你俩有婚约，我还来插一杠子，就是坏人，这点我很清楚，但在这种事情上，谁都是自私的，我见过不少出色的人，万万很难得。” 拉开丝绒被躺进被窝的时候，杜雯还感叹：“你不会晚上划了我的脸吧，我可从来没跟人这样一张床睡过。” 贾欢欢摇头：“不会，我也没有坏心。” 杜雯在枕头上找到舒适的位置，拍拍旁边的空枕头：“没什么人天然应该爱你，没什么事天然应该属于你，得努力，这是我的座右铭，睡吧，明天万万可能就要重点投入学习，我得先开始准备画壁画了，现在我真的挺喜欢画画这事儿……” 其实还是累了，小小的打个呵欠，居然就闭上眼睡着。 留下贾欢欢看着近在咫尺的绝美脸蛋，把夜灯关到最暗，还是隐约能看见，那白皙的轮廓，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在想什么。 第二天开始，杜雯真的就主力呆在那个凉棚里了。 用粉笔在白墙上大概的勾勒人物位置，但是不精确形象，她知道自己距离万长生还有很远，所以主要是构思这十多个人物的大概动态和服装色彩。 又在自己的手机上搜索各种从古代学子到民国裙学生装，改革开放前后的学生造型，这方面她又比万长生领先太多。 中午万长生过来看到的，几乎就只需要他动笔画人了，叫杜雯去吃饭她还废寝忘食，所以万长生只好和贾欢欢去吃了给她端回来，这时候黄敏、付仕亮、丁晓鹏他们早就在凉棚里面围了好多层，七嘴八舌的给杜雯提建议，市二中的学生们站得更多，但都在外围。 万长生过来，又注意到那个头发花白的男生也在其中，蹲在前排看得很仔细。 杜雯不会有遮掩万长生光彩的行为，她巴不得万长生一飞冲天，笑着接过打包饭盒，就揶揄的示意：“给大家露一手啊。” 美术生们自然是跟着杜杜起哄，在大美培训班的时候，这都是常见的节目了。 万长生确实是舒畅的，他不是显摆，而是看见那已经勾得乱七八糟的墙面，忍不住想动手，杜杜你都画些什么呀！ 不用杜雯的粉笔，直接拿铅笔，动笔就是他那种等身长线，唰唰唰的画出个穿着现如今校服的男生，寥寥几笔的长线条组合成了大家习以为常的校服，开始添加细节，领口露出来的套头衫帽子，手里拿着的复习题卷，还有最常见的眼镜…… 怕是有上百人在围观的墙前，美术生们已经习以为常，但依旧看得屏息凝神，他们大多尽可能的在揣摩万长生的技巧。 而市二中的学生们，就彻底呆滞，又间杂着一阵阵难以抑制的惊叹。 大家多少都在小学初中学过点美术，但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专业级别高手画人物。 或者说上次万长生画黑板报的时候是在晚自习，没多少人亲眼目睹。 今天终于看到了。 拿起笔的万长生，站在墙面前，就像神笔马良一样，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专注在绘画中，眼神狂热，手臂挥洒，手指轻柔，陶醉得好像在吟唱什么诗篇，可又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就是全身心投入到勾画中。 所以艺术家在创作的时候，真的会有那种人物两忘的境界，只是后来有些做秀的过分演绎，写书法、画水墨的装神弄鬼搞得太做作，毁坏了这种印象。 当那个跟万长生差不多身高的男生形象跃然墙面时候，虽然只是单色铅笔画，看入神的人似乎会觉得那就是个站在万长生旁边的活人，心不在焉的走路，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手里的书卷上，让人很想拍拍他的肩膀，给他说还是小心点，别摔着了。 以那个花白头发的男生带头开始，市二中的学生们情不自禁的使劲鼓掌，感谢万长生的表演。 真的就像是特意展现的一出表演。 128、男人就需要个面儿 于是接下来，操场边主席台墙，几乎就成了一处景点。 杜雯本身就是最美的风景。 这么漂亮的女生，还具备画画的才艺，这还是像那个刘德华能弹钢琴的比喻，都不需要要求他能弹多好了，外行听个热闹就行。 可大面积的颜色真是她在画。 从江州发过来的户外壁画颜料到了以后，就是杜雯开始爬上脚手架涂抹绘画。 因为高处大多数是皇城墙砖的造型嘛，万长生给她示范了几块砖的细节以后，剩下就是杜雯自己按照万长生快速勾出来的城墙砖铅笔印，乐淘淘的一块块用红色颜料调和上色，光影明暗，墙缝残破，这些细节都是她自己随心所欲的掌控。 杜雯明显很享受这种施展自己才华，而不是散发美貌的过程。 还专门去买了件灰蓝色的劳保长衫来穿着，那么土老帽的衣服都能被她穿出时装的感觉来。 开始万长生还有点担心她站在高架上画画是不是有危险，也在劳保用品店买了个锁扣安全绳，挂在脚手架上。 后来发现是想多了。 因为随时随地都有人在旁边看，从校工到学生还有老师，只要杜雯稍微后退脚靠近边上，就有人提醒注意安全。 根本不用他操心。 其中就有那个花白头发的男生，几乎从早到晚，只要杜雯在那画画，他就蹲坐在旁边。 杜雯对各种仰慕者是不屑一顾的，根本没注意到，万长生和贾欢欢都看见了，纳闷这是不上课么，老师也不管管？ 可有时候万长生换班来开始画人的时候，那男生也继续蹲坐在旁边满眼热诚，这就能确认他是对画不对人了。 还有万长生以前高三一班那个戴眼镜的女生费雪雁，也是只要下课有空，就会过来站在边上看。 贾欢欢专注观察好几回，发现她也是对画而不是万长生的关注，再说也不是多漂亮。 万长生画得前所未有的慢。 主要是杜雯好像有很多奇思妙想，她那本来应该漂亮得笨拙的脑瓜子里面天晓得哪有这么多见识。 大多数人物是侧脸，因为杜雯认为侧颜才是最美的，可又不能重复都是一样的角度，万长生得不停调整。 最麻烦的是杜雯还在匈牙利看过一次正眼画，就是这种壁画，无论你左右移到什么位置，那双眼好像都在跟着你调整眼球的位置，挺瘆人的！ 她怂恿万长生研究下，把这种画法用上，以后宣传这幅画也是个噱头！ 万长生在笔记本电脑上反复揣摩，其实也就是个眼仁瞳孔跟眼睛角度的小技巧，恰好有个点，能让你无论怎么倾斜屏幕，都感觉那眼珠子在移动着对视。 所以进度就稍微有点慢。 本来一群美术生看得手痒，也想跟着画。 人物不敢跟万万抢，画砖谁还不会了。 可杜杜画笔一指：“你们还有的是机会，我跟万万合作一张很难得，就别打岔了。” 大家偷偷看眼几乎下课就会到场的贾欢欢，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叹口气更是帮杜雯把各种后勤工作都做好，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达点大家的心情。 万长生帮大家联络的这次高考强化班，现在每个人心里都明白，是捡到宝了。 可能很多高中生都没这些美术生感受强烈。 到了这种争分夺秒的阶段，重点已经不是课本上那点基础知识，而是每个人不同的理解难点、学科缺陷，在普通高中里面老师都是千篇一律的照本宣科，好老师却能看得几次试卷答题，就像好医生一样，知道这个学生的问题在哪里，再针对性的提出些调整，对某些部分重点复习反复刷题，就能显著提高。 市二中这种超级中学，人家接的活儿往往都是在平均考分六百四五的那些高分段里面，要求再提高个几十分。 反过来针对这些四五百分的美术生，只要足够配合努力，提高百来分，真的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问题。 而且老师们对万长生的喜爱，万长生现在又免费给二中画壁画，换得教务组都很关心这个美术班的学习进度，按照其他复读班一样，强抓纪律和成绩排位，报考咨询更是没断过。 这种全方位的高考机器运转，哪里是几千块学费就能换来的。 所以对万长生不说感恩戴德，那也是铭记在心，可唯独就是觉得他对杜杜太薄情寡义了点。 这么好的杜杜！ 从他们的角度，肯定不会站在贾欢欢那边。 三四天的时间，大多数时候，都是杜雯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高高的脚手架上细致的勾画枯燥乏味的城墙砖，无论周边有多少围观者，她都专注于自己的绘画中。 她就是有这么大的威力，万长生周围那些各种接近碰瓷的莺歌燕舞全都销声匿迹了。 刚开始还有些女生不忿气的在各自群里鄙夷她也就是长得好看，结果现在却有目共睹的看见人家，耐得住寂寞，更不辞辛劳的爬上爬下，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展现专业态度。 这就简直没得黑。 所以对这个美女的评价，在市二中几乎达到了完美的地步。 特别是校长也亲临视察现场以后，所有学生应该都崇拜到无以复加。 其实天天挤了一堆人在操场边看美女画画，下课放学的时候更像是在开演唱会似的，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这本来就很招眼。 校长肯定早就听说了，但前几天没注意，直到有人开始传说万长生和这位美女画家画出来的角色，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能直勾勾的跟着你，连校长都好奇了。 哗啦啦的学生人堆赶紧让开点道儿，只负责画人的万长生听见林老师招呼，也仰头招呼上面的杜雯下来。 只看看对方西装革履的气派，杜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摘了口罩笑颜如花：“非常感谢您这次能支持万长生对美术生高考强化的努力，其实国家教育部、省教育厅，都发布过要大力支持艺术考试渠道的文件，这一块无论是社会影响，还是经济效益，都是非常有前景的。” 十九岁，同龄的女高中生们还在讨论哪个男明星更帅一些，人家能说出这种话。 很多大城市的人不清楚这种中学校长意味着什么。 人家往往是在这个小地方做了好多年，可以说这个城市各个环节系统稍微有点成就的人，全都是他的学生。 这种校长，有些时候比什么地方上的部长书记还牛，因为别人只能管到官员，而校长却能涵盖所有的行业部门，所有人都得把孩子送到他这里来读书，能送到省会城市的大牛只是极少数，不管是老百姓还是官员，都得给面儿。 想想万长生那美术培训班才多大的规模，都能让周边村镇有口皆碑的成了善人。 这种多少年形成的人脉关系网，影响力当然极大。 这会儿听了，自然就：“哦？这位同学看起来也很出色，万长生周围的同学真是一个个的都让我们开眼界啊。” 杜雯为了给万长生撑面儿，也是不惜代价的：“谢谢您的褒奖，今年我刚通过了清京大学美术学院的自招流程，即将就读服装设计专业，所以这边也就协助万长生做点色彩服装上的工作。” 多聪明，就是轻巧的把大学二字添到美术学院前面，就顿时让周围所有二中学生轰然！ 清京大学的高材生！ 还这么漂亮！ 对于这个阶段朝思暮想都是好大学的高中生来说，简直膜拜。 129、只为更好的你 在宁州二中的很多学生眼里，杜雯就是留下了宛若仙女儿似的背影。 足够惊艳的给很多人留下深刻印象以后，挥挥手就走了，甚至没有等到整幅壁画完成。 因为万长生的时间确实很紧张，大多数时间要用来参加高考文化补习课程。 只能是抽午休晚间的时间过来画壁画。 周末他更得回观音村去带自己的美术补习班。 临走前他还问了杜雯：你真的不去观音庙看看？ 杜雯打量自己基本完工的红色砖墙，还有每个人物身上画了几笔的色彩，万长生只需要按照她提出来的色彩搭配精雕细琢就够了，这会儿那件劳保长袍上多少沾着点颜料，很有点不羁的样子：我必须得走了，因为发现个问题。 万长生展眉倾听。 杜雯笑：我俩在一起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是我在掌控局面，很多时候都是我在帮你拿主意，你也很配合的接受，短期看这是好事情，你会习惯于我来安排战略性的东西，但长期看，对你的发展不好，特别是我发现每当你离开我的间隙，就会做出些让我惊喜的成长变化，我就觉得这个阶段我还是稍微远离点，要给你足够的发展空间和自信。 万长生吃惊得有点小张嘴：我 哪怕是周六上午的休息时间，依旧还是有不少学生在周围观看，所以杜雯没什么手上动作，但眼底的温柔怎么都掩藏不住：在你们村镇搞美术培训班，我不知道有多少实际意义，但你开始考虑自己身外的东西了，以前你是不会的。 万长生也在反思：曾经我以为我的职责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把碑林和庙里的东西传承下去就行了，但这次在蜀美的培训，多少让我开了眼界，我得为那些亲戚父老的孩子着想。 杜雯嗯：这个高考强化班更让我骄傲，如果说邀约同学们过来，还是你的善良习惯，但借助这个机会想推动改良美术艺考培训，这个就非常高了，这两天我打电话也问了些叔叔阿姨，艺考从大的政策方针上来说，一定是要求提高文化水平，清美把专业成绩和高考分合并计算综合分，而不是高考达标以后专业成绩从高到低录取，这种趋势一定会推行到每家美术学院，这不是哪些艺术家不满就能逆转的，你把这个事情做到前面，一定会大有收益，我能想到需要提醒你的，就只有别太看重经济利益，行吗？ 万长生何尝真正算计过钱的：我就是你说的那种有点不满的，但你的看得确实比我远，明白了。 杜雯忍不住伸手抚摸下万长生的脸：这就是你最大的长处，你很善于接受改进的意见，从来都不盲目坚持自己那些东西，这对我也是种触动，有人说，和睦夫妻之间生活的时间长了，脾气性情甚至长相都会慢慢趋同，嗯，只要不变成小眼睛，其他我都能接受。 众目睽睽下，万长生没躲闪：要不还是稍微等我一两天，周日我回来开车送你去机场，或者省城。 杜雯笑了，摇摇头：又岂在朝朝暮暮，你现在的事情比我多，还很重要，我随便打个车就回蓉都了，去吧，虽然心里很不舍，但我不希望哭哭啼啼的拖拉。 面对这样的姑娘，万长生发现自己心里真的有那么一丝难以否认的不舍，他定定神点头：那我就走了，安全抵达以后给我个消息。 杜雯也点头：想我的时候，随便主动给我说点什么，不违反道德的，在你和欢欢有变化之前，我们都会保持应有的道德，对吗？ 万长生摇摇头，转身走了。 他也怕自己拖拉。 黄敏他们四个人在住宿的旅店门口，等到一辆豪华气派的大头奔驰越野车，相互都在眨巴眼，哪怕看见驾驶座上的万长生，都还是难以置信：卧槽！你原来是富二代啊！ 万长生不解释，笑笑示意上车。 付仕亮和丁晓鹏迫不及待的跳上后排，唯一的女生当然就坐副驾驶了：你那位青梅竹马不跟你一起回去？ 万长生摇头：杜雯中午要走，她送一下。 这下，四位补习生比面对奔驰越野车还要仰慕：你你这简直就是人生赢家，这都能摆平？ 万长生还是不解释，问那位新加入的男生：江浩，你今年考清美有把握吗？ 这个当初跟万长生他们一同在蓉都参加过校考的男生忐忑：难度很大，我的专业分在省内排十四，你十一，文化高考成绩你肯定也比我好，你该去。 万长生鼓励：我已经跟蜀美谈好了，肯定不会填清美的志愿，这么说吧，市二中有个奖励标准，如果你能考上清美，算作他们进入清京大学的业绩，会有不低于三十万的奖励。 车厢里面顿时哇的一声闹开了，付仕亮和丁晓鹏简直后悔：早知道我们也去试一下了！ 黄敏扭头：浩子，万万这可是帮你把机会尽可能都创造出来，他跟杜杜都没有抢占你的名额，高考狠狠的拉一把分数，没准儿能有奇迹出现呢？ 江浩已经有点晕头：真的会有三十万？ 万长生帮忙下决心：只要你临近高考的几次成绩能过六百分，我就帮你一起去找校方谈。 大概也就是四百八十分左右级别的江浩，像是触电一样，使劲捂头都有点颤抖。 也许这是他不到二十年的成长生涯里面，第一次面对一笔可能得到的巨款，却有心无力的忐忑纠结。 黄敏都懂了万长生的意图：不逼一下自己，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反正高考志愿都是考完才填，先猛攻文化，这么好的条件，据说这些老师带的都是六百五以上的高分段学生，万一你能把任督二脉打通呢？ 付仕亮都帮忙劝了：对！成了记得请我们吃饭就行，以后我们到平京去玩，宁愿找你也不敢随便打扰杜杜啊。 丁晓鹏哈哈哈笑。 另一边杜雯还真是洒脱的说走就走，稍微收拾下东西，新买的两身衣服跟睡衣什么就懒得拿了，只是随意的把保养品化妆品装自己那个铂金包，拎着就在路边招出租。 贾欢欢尽量让自己像个女主人：有空再来玩 说了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戴着口罩的杜雯拉开车门才回头：欢欢，我再提醒你一次，如果你始终把自己定位在农家妇女的身份，那你是不可能跟上万万的发展脚步，连曾经要开除他资格的人，都想录取他当研究生，你可以想象他的未来有多么宽广，你跟不上他，你俩就算勉强在一起，都会非常痛苦的，哪怕我走了，他也会遇见更多更好的女生，甚至不一定漂亮，但能够完全跟他同步，那时候可能你想挽回，都晚了。 贾欢欢慌乱下，可能有点不敢想：你你给我说这些 杜雯隔着口罩笑笑，眼角能看出来：我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希望万万能变得让人仰望，他具备出类拔萃的一切要素，如果因为一段糟糕的婚姻，颓废了他的人生意义，那就太可惜了再见。 说完坐进车里，俏皮的对外面女高中生做个拜拜的手势，就消失在街道远处。 却留下贾欢欢站在那呆呆的站了好久。 130、什么都要与时俱进 刚刚从美术强化班出来的黄敏他们，显然对自己在这个乡村美术培训班的身份转化还有点不适应。 万长生说的是邀请几位来帮忙给孩子们做做示范，也顺便请朋友来参观下观音庙，未来每周都会带不同的同学来看看，算是紧张学习生活中的调剂。 但面对一百多位大大小小的孩子，还基本都是零基础的学生，四位考生肯定有点无从下手。 还好万长生已经驾轻就熟，请四位分别给不同的小组做示范绘画。 只要画起来，美术生就不会有局促。 熟悉的石膏静物，在争分夺秒的这段文化补习之后看见，还有老友重逢的喜悦感。 光影，色彩在笔下开始一一绽放。 只要画出来，孩子们就立刻会充满崇拜。 大写意、泼墨山水或者后现代主义的西方绘画，没点美学基础很难看懂。 但这种写实的基础绘画，谁都能看出点子丑寅卯来。 付仕亮的色彩缤纷多姿，江浩的素描结构严谨，丁晓鹏画出来比较精简，黄敏的风格则很奔放。 引起周围孩子们一阵阵惊叹。 技艺这种东西，只要展现就能迅速凝结成自信。 可能他们也很少有机会在普通外行面前展示这些技能，在整个艺术领域可以说是最初级的版块，都不好意思显摆。 但哪怕是到武当山学了套太极拳，展现给普通人看也是专业啊。 万长生分别游走解说，提醒孩子们应该怎样学习掌握技巧，比他一个人带所有孩子，明显效率和效果都好太多。 起码有个演示，他也轻松很多。 四位美术生自然是精神抖擞的分别完成素描和色彩、速写之类的习作。 等到万长生让孩子们开始分别临摹这几位的画作时候，他们也能新奇的开口辅导别人。 江浩还处在情绪激动中，甚至有点用力过猛，不停的手把手教导素未谋面的孩子。 付仕亮和丁晓鹏轻松些，但是对其中有位大叔表现出来的绘画天赋赞不绝口，频频给万长生示意可以多辅导下这位，别荒废了。 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这样辅导别人的他们，更多还是当成在回报万长生的无私帮助。 可黄敏不这么想，下午的课程完了以后，万长生带着他们踱步走近香火鼎盛的观音庙时候，终于忍不住问：“免费，又包午餐的提供这样培训给孩子们，万万你的目的是扩散对美术爱好的熏陶？” 万长生背着手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你们都是城里的，其实乡下几百几千年没什么根本性的变化，充其量现在有手机电视，识字的人多了些，但实际上田间地头做的农活，这庙前的营生，和多少代传下来的没啥区别，我想要有东西来触动改变年轻一代。” 三个男生相互飞快的看看，他们肯定也从来没想过这么深的东西。 黄敏却真的敏感：“对我们几个也是改变？” 万长生笑着对她赞许：“嗯，我们都应该能考上美院或者大学，进大学学什么我还不清楚，但如果能换个角度，去辅导教学别人，我想是个很大的转变，我在大美培训学校的心态转变，很大程度都来自于速写课教学，你们都很优秀，我们这帮同学都很优秀，希望能借着这种机会，让大家都体验下，如果暑假回了家能办个小小的美术培训班，一栋楼、一个小区、一个单位的孩子都凑起来免费教学下，不光有好名声，让我们的父母感到骄傲，还能培养我们不少能力，未来肯定用得上。” 美术生们表情立刻变了。 就是有这么神奇，有些东西被万长生这么轻轻一点化，好像忽然就豁然开朗！ 原本觉得学美术是个跟普通生活有点距离的事情，忽然就被拉近了，画龙点睛似的可以产生很多期待。 男生们都哈哈笑起来，使劲点头：“对对对，六月考完了搞个培训班，还是要收点费吧！” 万长生嘿嘿笑：“刚开始就收费，谁来？城里套路这么多，肯定很难招生的，这样吧，我买这些美术用品有折扣，你们自己去搞，只要招到学生拍照片给我，我这边后续提供美术用品，一周教个两三天，也不耽误事儿，但是只要开了头，慢慢有了名声口碑，过两年寒暑假回去没准儿就能赚钱了。” 男生们连连搓手说这个做得，只有黄敏偷偷用审视的眼光打量万长生，眼底也是温柔的，好像能看懂这个大男生的心底。 万长生注意到：“我这不算狡诈吧？” 黄敏连忙移开目光，不自然的拨下短发上的小辫：“你跟杜杜还真是般配，都聪明又有心胸，实在是……” 可能一时找不到形容词，重新抬头迎上目光：“还是很奈斯！” 发现万长生的目光也在移开，才立马趁胜追击：“可就是你对她太让我们失望了！” 仨男生连忙竖耳朵。 观音庙大门前面广场，摆满了各种摊贩，万长生踱步经过，几乎都在快速收拾整理摊位，做出忙碌的样子，跟老板走过白领办公区似的，看他带着人，七姑八婶都不敢随便招呼长生。 黄敏是真的打抱不平了：“说呀，万万！做人做事我都是很佩服你的，可就是太佩服你这个朋友，就容不得你有半点瑕疵，杜杜这个事情上面你太冷血了！” 万长生已经穿过广场，迈步走进观音庙，下午时分的善男信女依旧熙熙攘攘，知客僧在免费入庙的门口热情接待，看见万长生更是恭敬合十：“要奉茶接待么？” 万长生笑笑：“都是我的朋友，去拜一下文殊菩萨吧，我们要参加高考的。” 知客僧连忙示意后面卖香烛的同事，捧了一堆棒子香和金龙凤雕红烛出来，付仕亮还想抢着去付钱。 万长生只是让他们分别拿着自己的走就是了，自己带路：“拜佛其实也就是求个心安，是个心理安慰，宗教本来就是心理游戏，是门生意，只不过心头有点敬畏总是好的。” 黄敏就不敬鬼神，锲而不舍：“说呀，你什么都好，就是对杜杜不好，那个小女孩不就是家里经济条件好些么，该不会是她家给你买的车吧？！” 仨男生都觉得黄敏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 丁晓鹏还伸手拉下黄敏，万长生已经跨进文殊殿大门，因为距离高考期还远，这里不算最热闹的，他站在门内：“男左女右跨门槛，然后呢随喜功德，一块五块不嫌少，十块百块不嫌多，磕头三次，心里默念南无大智文殊师利菩萨，我要考上什么学校，然后再出来一起烧香点烛。” 再不相信封建迷信，这会儿也想讨个好彩头，江浩还找丁晓鹏借了点零钱。 谁知道他们几个刚在蒲团上尽量虔诚的跪下，旁边忽然就出现一长排和尚，以袈裟披肩的胡三叔带头，捧着木鱼、钟、鼓、磬、云板，气势浩荡的开始拖长了声音念经祈福！ 可把四位美术生吓得心惊胆战：“干嘛！干嘛！强行推销服务么？我们不要的！” 胡三叔一脸得道高僧的慈悲为怀：“施主不必在意，长生的客人来到观音庙，那自然是要宾至如归的，正所谓，文殊述德，普贤启行，同辅毗卢遮那佛，教化大机众生，这里送上一卷《摩诃般若波罗蜜经》，祝各位金榜题名，文曲星高照！” 四位跪在那回看旁边笑眯眯的万长生，听见合唱团……哦，是和尚团用充满玄机的饶舌音，说唱经书！ 还怪好听的。 只是怎么感觉万长生来到这景点，就跟回了家似的。 131、是煎熬还是专注，只有自己知道(第一更) 等几个没见过世面的美术生回到二中给同伴们吹嘘，跟着万长生享受了全套超级祈祷光环服务。 而且虽说是乡下，媲美农家乐的景点酒店住宿条件，舒服得很哪。 美术生们都沸腾了。 这么紧张的学习强化中，每周多带几个回去散散心呗！ 万长生笑着说好的好的，但再把自己沉浸到壁画绘制中去的时候，难免觉得觉得有种不一样的情愫。 还是那张壁画，还是那些自己塑造的人物形象，可上面留下的每一笔色彩搭配标记，都在提醒他，这里还有个女孩子的痕迹。 之前那种虽然大多数时候不说话，却清楚的知道那个身影就在自己左右默契勾画的感觉，让万长生时不时的都会忍不住抬头看看脚手架上面。 佳人已去空留影。 曾经的万长生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感受。 甚至连当初同住一个屋檐下，杜雯走了以后，他都没有这种感受。 每一笔色彩，都是杜雯的影子。 每一块抬头看见的红色墙砖，都是杜雯的手迹。 就连站在周围打卡的中学生们，都有忍不住询问：“那位漂亮姐姐……还来吗？” 万长生想拿调色板打人头！ 一贯温文尔雅的万长生真的有时候会忍不住烦躁。 就像他不想回应黄敏所有的质询一样，他得摁住这些纷乱的情绪。 曾经绘画能够弥补一切。 可现在画起来，万长生好像做不到之前那种打印速度了。 因为每张脸，他都得避免画出杜雯的神采！ 每当他沉浸到绘画中的时候，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的跳出杜雯的身影。 或傲慢、或深情、又或者委屈…… 万长生终于明白有些情绪，有些苦恼不是自己修身养性就完全能够控制起来的了。 他心里非常明白，这是错的。 哪怕是娃娃亲，哪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对贾欢欢已经有了忠诚承诺，虽然是未婚状态，那也必须开始承担婚内义务和责任。 如果因为自己倾慕杜雯，思恋她，就放任自己的情绪像脱缰的野马那样随意晃浪，那就是自私。 万长生反复提醒自己，任何高尚纯真的借口，都不足以支持背叛承诺耍流氓。 所以他用加倍的专注度投入到绘画中。 硬生生的跟自己较劲！ 那位蜀美的院长不是说了么，当艺术家有情绪的时候，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那就转化到对作品的倾注上面来！ 无法忘却那张脸，就刻画出更为生动的脸！ 万长生也学会了像杜雯那样，找出耳机连到手机上，陶醉在音乐中，仿佛能把自己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面，只是选来选去，最终也找不到当初杜雯说的那个什么外国人的曲子，只好随便找点声音，能让自己隔绝就好。 于是所有人看见的就是那个形单影只的万长生，默默的站在墙壁前面画画 这是万长生从未体验过的创作经历。 逼着他倾注情感到画作中。 曾经的他哪里需要？ 漫天鬼怪的庙宇壁画，不需要倾注感情，那位苟老不都说过么，万长生的白描式速写中，带着明显的古佛像造型特点，怒目圆睁，惊恐万分，痛哭流涕，欢笑大乐，中国传统绘画讲究人物造型要么到极致，要么就是看透世事的冷漠脸。 庙宇壁画不需要感情。 这一回万长生不是了，一张张青春洋溢的学生娃娃脸，都充满了朝气蓬勃，没有那种喜怒形于色的夸张，都带着对学业的憧憬，成年以后的期待，还有沉浸在知识中的若有所思。 但每个人又是独立不同的。 在极小的表情范围内，要画出充满神韵的小变化！ 万长生可以说是第一次倾注情感到自己的绘画角色身上。 有点废寝忘食的全力以赴！ 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之前故意很少时间来画画，就是为了避开杜雯，避开两人越来越默契的无声交流，那种挤点颜料都知道对方还要不要的小细节，让两人都有点甘之若饴。 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 各种前所未有的纷乱情绪，现在都被万长生强行灌注到作品的那十三个人物脸上，甚至有些之前画的都被他铲了重新来过！ 美术班的同学们似乎感觉到什么，那种同行之间的感触。 特别是黄敏之前忍不住当面质询了万长生，也没得到回答，而是用最好的祈福豪华套餐来给同伴们加光环，现在觉得愧疚极了！ 因为有些感情，是不需要跟旁人说的，也许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明白那是种什么样的煎熬。 万长生现在显然是有点煎熬。 起码从他几乎整天整天的待在那边画画，这种和之前杜雯在时候的截然不同，所有美术班的同伴都看得出来对比。 之前在刻意回避，现在是让自己用绘画来舔舐伤口。 敏感的未来艺术家们是这样认为的。 相互拉着不要去打扰万长生，还自己凑钱又去买了些白色遮阳布，趁着晚上一股脑的把所有彩条布换了做上门，让整个凉棚完全封闭，杜绝了外界打扰。 万长生竟然都没注意到这种周边细节的变化，依旧闷着头一大早进去，画到天黑才出来，因为天黑以后开灯，有个人说过色不准。 只有贾欢欢中午去给长生哥送饭。 她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什么特别感受，因为以前万长生在碑林就是这样废寝忘食，这不是更佐证了长生哥以前都是故意避开杜妖精吗。 所以她只是趁着午休的时间，会跟小时候一样在旁边陪着，只是小时候总是扑蝶、追鸟、钓鱼、爬树，现在变成静静的捧着书在旁边看。 以前看了就会打瞌睡的课本，现在却神奇的觉得可以看下去，那一个个跳跃的字眼和符号，都变得简单了很多似的。 因为比起杜雯在她心目中的高山仰止，这真不算什么。 十来天时间吧，中途连培训班都没回家去，请二舅来开车接，黄敏带了几个女生一起回去做的辅导。 万长生终于把整幅壁画都画完了，站在那仿佛从梦境中脱离出来似的，有点恍惚的把所有画面巡视一遍，最后摇摇晃晃的推开帘子门出去，外面现在照例还是只有那一个身影在。 因为完全遮住了绘画场景，两侧都封住了，所以追星一般的高中生们也逐渐散了去，唯独就留下这个花白头发的家伙依旧在。 嗯，还有那个高三一班的眼镜女生也经常在，不过费雪雁起码正常的上课会去，只有课余时间才会过来。 这家伙完全不上课的。 万长生也知道自己前脚走，这两位后脚都会溜进去看很久，今天终于笑笑点头：“画完了……喜欢就去看看吧，你是二中学生吧，如果是，顺便帮忙给林老师说一声，可以把脚手架、凉棚还有颜料什么的都收了。” 还没到下午下课时间，眼镜女生不在。 花白头发的家伙跳起来，可掀开帘子的时候忍不住回头问：“你那个清京大学的女朋友怎么不在了？” 万长生好笑，摇摇头就走了。 没想到花白头发的家伙转身追过来：“你能教我画画吗，你开个价，几千块都不在话下。” 万长生更笑：“画到我这种程度？” 花白头发点头：“起码要你这样儿，才能吸引女孩子，对吧？” 万长生觉得自己之前的烦恼都不见了，哈哈哈的大笑，伸手亲热的搂住他：“你学画画就为了吸引女孩子？” 花白头发其实长得也还算五官端正，但脸上有点坑坑洼洼的青春痘感人，闻言认真的点点头：“追女孩子好难啊，可我看都是女生来追你的。” 万长生对这个单身的家伙居然有点羡慕：“你追不到？” 花白头发嘴硬：“现在的女孩子，包包要买，手机要买，衣服也要买，虽然我也不是负担不起，但我觉得……你好像不是这样的？” 万长生促狭：“才华，我靠的是才华。” 花白头发不解：“我也有才华啊，我年年都能考上清京平大！” 万长生仰慕：“那我可能就是靠的颜值。” 花白头发使劲打量他，嘴里忍不住：“卧槽，是在下输了，你这也叫帅？” 小眼睛大鼻子…… 132、画画真的很重要(第二更) 拆掉凉棚之前，教务主任林老师先请校长来单独观看，万长生免费为母校绘制的这幅壁画。 哪怕这次只是简单的复读，但曾经在这里度过三年高中的万长生，还是应该把这里视为母校。 校长随后就主持了一场剪彩揭幕仪式。 整张壁画用金黄色的绸缎盖起来，全校集中的七八千名学生，数百位老师，全都伸长脖子带着好奇。 相当部分学生是来看过这张画绘制过程的，也许他们其中很多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个曼妙的丸子头美女姐姐，但是对画的什么还是大概知道。 可现在又有点好奇，画完了难道有很大的改变？ 复读班的人数差不多就占了一半，他们大多却不耐烦，交了几万块来复读，每分每秒都那么珍贵，还要来浪费时间站在这里干什么？ 好些人是一直拿着书本低头不看的。 直到万长生被邀请到主席台边的时候，有人却眼尖的发现有一男一女学生跟着他：“咦？那不是徐呆子么？他怎么跟着那美术生走了。” “奇怪吗？这段时间他天天过去朝圣吧，早就说了想跟着那个美术生学泡妹子，真是呆得可以！” “呵呵，我像他那样年入三十万，我也想去学这个。” “别瞎说！” “哦？他做得，我们还说不得了，年年考过七百分，清京平大都不去，年年拿着三十万奖金当招牌，这有什么说不得的？” “哈哈，我有他这个把握，也愿意，大学读完还不一定能找到年入三十万的工作呢，几年了。” “差不多有四五年了吧，啧啧。” 万长生这边回头给花白头的男生跟戴眼镜的女生叮嘱下：“待会儿做个样子就行，校长要求配合就意思下，不用太往心里去。” 女生背着手低着头看脚尖，声音不大还是强行漫不经心：“该尊师重教就尊重，我是真想跟着你学，哪怕再重读一年考美术学院我都要去，我希望你成为我……最强大的后盾，拜托你了。” 感觉这话说得有点咬牙切齿。 被人叫做徐呆子的徐朝晖脸上只有兴奋：“拜师是应该的，要不要给红包？我把小费的红包一起出了吧？” 费雪雁飞快的看眼旁边男生，可能觉得把这家伙当成师兄有点难以接受，特别是小费这种喊法很奇怪，就悄悄挪开半个身位。 校长红光满面：“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万长生同学离开二中两年多，卧薪尝胆从未懈怠过，所以今年才会从十余万人的拼抢中突围而出，一举夺魁，拿到了在全国范围进行的专业考试状元头名，所以再为母校画这样一张壁画，我希望能对大家是个激励，每个行业都需要你们去成为状元，成为最优秀的人才，这才是我们二中的办学宗旨跟理念……有请万长生同学……” 几千人的掌声场面，真的犹如暴风骤雨掠过池塘水面，激起一片波澜般的荡漾。 这是万长生走上主席台时候的感觉，其实只比下面操场上密密麻麻的学生方阵们，高那么一两米，平时也能临时做个舞台表演什么的，所以他也没太大压力，笑着感谢点头示意校长，站到临时主席台麦克风后，明明是跟所有学生一样的蓝白运动校服，可站在那就是充满自信的沉稳明亮，比以前那种一味的温和，似乎都多了些被磨砺出来的锋芒。 引起不少学生偷偷举起手机拍照，这才是心目中向往的那种大师兄模样。 贾欢欢当然不用举手机，眼底却不像以往那样只有迷醉，因为光是看看就站在万长生身后的费雪雁那未语还羞的表情，眸子就更明亮了。 万长生按照二中的要求，要招两个徒弟，这事她肯定知道，甚至也知道这个高三女生是真的爱画画，而不是对万长生有什么私情，可这仿佛都是在印证杜雯说的那些话。 各种各样优秀的女生会层出不穷的，都拿着竹篾条打么？ 又或者都忍气吞声的看着？ 怕是要憋出病来的。 万长生身上那种传统文人风骨被锻造出来的光芒，确实挡不住：“古语有云，国之大事，在戎在祀，什么意思呢，打仗和祭祀这两件事同样重要，只有军事实力够强大了，才能保卫国家不受战乱侵扰，也只有祭祀这种精神凝聚工作做好了，国家内政才不会混乱，画画就是祭祀的一部分，我从小就在寺庙里面画画，寺庙更是祭祀的重要部分，让父老乡亲心有所感，举案三尺有神明，知道什么是最朴素的礼义廉耻，善恶美丑，这就是画画的用处，所以我知道我做的事情对周围人有益处……但是……” 万长生回头指指那巨大的壁画，只需要对对眼神，费雪雁就立刻跳起来过去站在那金黄色绸缎旁边，徐朝晖还愣了下才跑到另一边跟上，差点还一把抓下来，把充当总指挥的林老师吓一跳。 这呆子就是呆子！ 万长生面对几乎鸦雀无声的巨大操场：“我一直待在寺庙里，你们也一直待在学校，但我们终究是要走出象牙塔，走上社会的，抬眼看看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只有高考，只有书本，只有我们自己这点狭隘的世界，考试只是个敲门砖，让我们能进入更高的殿堂去接触到更宽广的世界，所以在这里我画这幅画，除了感谢二中对我的培养，也是想送给在场所有的的同学们，你可以是为自己奔前程，也可以是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只有国家经济发展了，才能民富国强，让我们拥有可以自由追求自己爱好的权利，感谢这个时代。” 他深深的鞠躬时候，校长一边使劲鼓掌，有些出乎意料的对台下示意掌声四起，回应这个超出同龄人眼光的讲话，一边对林老师点头，可以了。 林老师连忙蹲在后面角落使劲催促两位尖子生，这回徐朝晖没发愣，和费雪雁一起使劲拉掉了绸缎。 满墙的红色顿时跃入所有人的眼帘。 哪怕有不少人过程中来看过，但面对这完工的巨大比划，还是惊呼一片。 怎么形容这种红呢，和国旗上面的红不太一样，没那么庄重，这里是有点跳脱的阳光红，甚至还有阳光光斑的变化，古老而厚重的城墙砖，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活力红！ 从未去观瞻过皇宫的万长生，肯定无法感受这种红跟皇宫红有什么区别。 但现在就成了前面十多个人物的完美衬托。 这么鲜艳的红色，这么大的面积，居然都压不住前面的人物。 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站在操场上的师生们感觉那台上忽然多了十多个人，正在各忙各的走动。 仿佛就是一出情景剧，正在那里上演。 忽然一下，本来站得好好生生的各年级各班阵型，就不由自主的乱了，后面的往前面走，前面的索性站到台子边。 后来反复翻看监控视频，发现带头的居然是些老师，悄悄移动脚步想看清楚些，就不由自主的带动了学生也在跟着动。 明明未来那副画会一直都在那里，有的是时间看。 可这个时候就是忍耐不住想要凑近些看清楚。 连校长都忍不住赶紧摸出手机来拍了个现场人潮涌动的短视频。 也许这就是艺术的魅力…… 虽然他们心理上都还有点瞧不起，但人性趋美是控制不住的。 133、猫儿偷糍粑(第三更) 万长生这几句话说得有点仓促，他不喜欢长篇大论，如果要引经据典的掉书包，他能说一大堆，可现在对于艺术，或者说他从报纸上看见的精神文明之类的词儿，他自己都还在感悟。 特别是刚刚在眼前打开那么巨大的殿堂，万长生其实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告诉这么多学子，人生有无数可能。 但现在说什么都还有点苍白，他也仅仅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专业校考小状元而已。 都不如画面更有说服力。 费雪雁忍住不让自己的目光停留在画面人物上，但其中排在右边倒数第三个女孩儿，让她又不由自主的会流连不舍，她知道那是自己。 那是十多个人物里面唯一一个大跨步在跑动的形象，戴着眼镜的女生，穿着有点陈旧的蓝色两道白杠运动服，脚下的蓝色帆布运动鞋也有点磨破了，很朴素。 按照杜雯找来的资料，应该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典型的中学生形象，麻花辫都带着显著的时代特征，可偏偏就是这点跨步跑动，带起的脸侧发丝飞扬，仿佛就看见阳光铺洒在脸上。 费雪雁有一点点婴儿肥，配上眼镜其实看着很平常，但就是这点轻舞飞扬的阳光气息，恰恰把她眼中那点平时被镜片遮住的少女气展现无遗。 明明是二维平面的画作，那发丝仿佛在翻飞飘扬！ 因为万长生一直都是习惯于先画身体，前期大概把发丝给理一下，最后才着墨在面部五官，一气呵成。 费雪雁开始天天来看，前面都没注意到这个应该是她妈妈辈时代的女生形象，最后出来的脸蛋让她差点惊讶得叫出声来！ 除了建国后知识分子的那种眼镜框，万长生并不是完全照着她的脸在画，可费雪雁就是能感觉到这是自己期待的样子！ 一贯有点严肃严厉，挂着化学课代表头衔的她，有时候在对着镜子的时候，期望自己能够真正用好奇又灿烂的眼神去打量这个世界。 而不是像父母要求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因为她没觉得那样自己有走遍天下的机会。 从小家教甚严的她，就是渴望这种风吹在脸上，感受阳光的气息！ 谁知道竟然画出来如此之美，不是脸蛋美，而是对自己心灵的震撼。 她的心就像那发丝一样在飞扬。 小时候作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标兵的她，多少学过点绘画，这下彻底被唤醒了。 也下定了决心。 她关注的是个体，大多数人能看见的就是整体，从唐装少女抱着孩子已经为人母，衣衫褴褛的少年拖着铁链在当挑夫，民国头。 林老师恍然大悟，顺势拿出最后点节目：最后，我们二中今年有两位成绩很优秀的同学，也准备从高考以后向万长生拜师学艺，无论是作为一种爱好培养，还是未来的人生规划，美术都是很有前途的方向，我们也祝费雪雁徐朝晖两位同学，在保证学习成绩的前提下，向万长生学到真正的美术本领 刚才还一直站在壁画两侧的两位高考尖子生，连忙在林老师的招手下过来，站在万长生面前，徐朝晖本来按照说好的拱拱手 谁都没想到，费雪雁却在这个时候深深的弯下腰，给万长生鞠了个大躬。 这还是万长生看出来动作不对，赶紧伸手托住了女生的肩膀，不然好像有磕头的意思！ 全场几千学生顿时哗然！ 在这讲究个性的年代，少男少女们谁不是热血昂扬，别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就是女生也大多都傲娇得不行。 万长生是很出类拔萃，但也没到这么夸张的地步吧。 远远的贾欢欢看见这一幕，立刻经验丰富的伤脑筋捂头：遭了，这么郑重其事，肯定又是个猫儿偷糍粑，脱不了爪爪。 阵仗越大，这麻烦估计就越大。 但最搞笑的一幕发生了，徐朝晖愣了下，竟然跟着费雪雁也并肩弯腰，一起给万长生鞠躬！ 学生们瞬间从哗然变成起哄！ 这是新婚夫妇行礼么？ 这花白头是想找女朋友想疯了吧。 134、以点带面(第四更) 徐朝晖确实是学霸，霸到不怎么上课，摸底考试都能随随便便接近满分！ 谁叫他已经把复读当成工作了呢：“翻来覆去就是那么点东西，简单得很，好无聊的……我现在就跟着你学画画吧。” 万长生无奈：“我要学习啊。” 徐朝晖反客为主：“那我给你辅导文化，你给我特训？” 万长生还是摇头：“你想学没有任何问题，但得循序渐进的按照客观规律来，这个阶段可以先跟着基础班学习绘画入门，然后明年……你规划下你的未来吧，到底是继续这样做高考高分学霸，还是进入什么大学……对，我有个建议，你明年可以争取去考清京美术学院，校方也有奖励吧？” 徐朝晖关注的是：“去了清京美术学院容易泡妹子吗？” 用眼角飞快的瞟下费雪雁，万长生算是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追不到女生了！ 费雪雁戴着眼镜的神情又有些皱眉要发飙，就像她听见几个男生废话会忍不住训斥一样，个性很强。 但这下可能还是看在万长生面子上调整了口吻：“美术是艺术，你这么说对万长生的绘画艺术很不尊重。” 起码连她也看出来，快大半个月时间里面，万长生什么时候用画画来撩妹了？ 非要把这种大美的艺术，加上个撩妹的标签，很容易让人不舒服，特别是她还这么尊重的。 万长生的性格就是不那么较真：“老徐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书中自有颜如玉嘛，没事没事，你呢，你想怎么规划，今年确实来不及了，明年重读一年，我还是很有把握让你进美术专业，如果你的绘画天赋足够，进美术学院也不算太难，因为你们都有很好的文化基础。” 费雪雁肯定有压力：“我的父母对我寄予很高的期望，希望我还是考政法、外语、医生这些职业的重点大学，可我一直都想画画，初中还参加过两次暑假培训班，老师都说我有天分，最后硬是被掐了，说是让我自己选择，可给出来的选择根本就没有美术，我也不想让他们失望，只好违心的放弃了，这次我不会再让步了。” 万长生以己度人：“沟通交流吧，老一辈大多会固有他们的思路，不一定非得杵逆叛异，迂回点可能更好。” 费雪雁坚决的摇头：“他们肯定不会同意我复读一年再去学美术考美院的，那会让他们丢面子到无地自容，我希望您能帮我给他们争取下！” 万长生内心已经挠头了，他最不喜欢跟人争论，徒费口舌，而且还平白要承担责任，他这样的性格，一旦承担起的责任，那就不会中途放下。 所以还是谨慎：“学习美术可以修生养性，也可以陶冶情操，更可以是一辈子的爱好，跟你学什么专业，考什么大学并不冲突，我们在成年以前是父母给予抚养长大，当然是可以有自己的追求，但也要照顾父母的意愿，只要是有道理有出发点的观点，还是应该先沟通，找寻最妥帖的和气办法，家人是没有仇的。” 连他都看出来费雪雁的性格有点犟，甚至可以说极端。 女生难言眼中的失望。 不过万长生这种奇葩，怎么能体会到复读对很多高中生的巨大压力呢。 回到美术班这边，他还向朋友们咨询了下感受：“我觉得很轻松吧，最大的优势就是参加过高考，知道高考是怎么回事了，不会莫名其妙的紧张压力很大？” 其实美术班里面有三分之一也是往届生：“你倒是说得轻松，专业成绩那么好，文化底子优势那么大，只需要正常发挥都能超出一大截，我们心理压力很大的，特别是去到那种周围同学都很优秀的复读班，很容易得抑郁症！” “压力和累都是自己给的，我觉得今年的感觉和去年不同，应该还是遇见了万万吧，没那么惨，也没那么辛苦，忽然有种长大的感觉，觉得自己该承担起为自己努力的责任，收获了很多人际关系，以前我从来不跟美术班的同学交流，到文化复读班更是话都不多说，只会埋头看书，越看越抑郁！” “哈哈，就是，第一次高考的时候状态特别不好，吃饭都在抖，六月那几天根本没睡着觉，现在居然有种优哉游哉的感觉，学起来效率非常高，命中注定就是要拖一年遇见万万，谢谢啊！” “我真是觉得校考前就忽然一下自己懂事了，以前觉得读书也没啥用，也不知道以后要干嘛，天天混吃等死，哪怕家里逼着我去大美强化，我也只是因为兴趣爱好，不是打游戏就是想去网吧，还跟老陆吵架，就是看了万万他俩，突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怎么做，这段经历真的挺感谢，感谢大家。” 黄敏已经当仁不让的当起班长来：“这种气氛非常好，大家都像兄弟姐妹一样，我知道宁州二中是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升学率宣传，我们一百五十二个人，只要有两个人没考上本科，就算是砸了这学校的牌子，也让万万彻底在母校丢脸，我们说什么感谢都变成了打脸，是吗？” 这种集体感情氛围，就是一层层叠加起来的，万长生无形中因为速写教学成了老师一样的带头人，得到了尊重，又因为文化补习的无私帮助让大家心存感激。 而且他的性子，从来没有指挥谁利用谁的行为，这每周去观音村带带美术爱好者就成了大家唯一能做点什么的场合，其实更像是大家出去放松。 更何况万长生分享提议大家，趁着这个暑假可以回到各自家乡社区去开设免费美术培训班的思路，更让大家觉得豁然开朗，前面几年投入的美术培训费，似乎都能从这里找补回来了，欢喜！ 所以听得黄敏这么说，真是齐声叫好，很有些热血沸腾的相互鼓励一定要考好。 这一百五十多名美术生的凝聚力，整个团队的集体荣誉感，让任课老师都觉得惊讶。 美术生嘛，稀奇古怪的念头确实多，有人设计了统一的班服，画了班旗，还制作了学习流动红旗，每次针对性考试以后，分成五个组的小团队相互比分数，差的拿绿旗，赢的挂红旗，哪些人成绩差，同组同队的人都积极想办法。 一改之前美术强化班时候几乎不私下交流的场面，这次是一定要全体过关！ 对于很多这些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曾经学美术只是兴趣爱好的一条出路，却没想到在这样的团队里面，出人意料的让心智得到了成长，特别是把林建伟那种害群之马剔除出去以后，这些集中到一起的年轻人，爆发出自己都有点难以想象，以前甚至会嗤之以鼻的努力学习势头。 私底下纷纷都有点吃惊又好笑，相当部分当初要是高中都这么努力的话，可能也不至于挖空心思来走美术这条路了。 但这个高考班的师资力量，还有学习气氛确实是金子般珍贵。 在这种学习环境下，用如饥似渴来形容这些早上六点过就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还在看习题的考生都不为过。 本来只是带着试验性质的校长，也特意过来视察了整个美术班的学习劲头。 和那些高考尖子复读班一样又不一样。 努力疯狂的程度是差不多的，可活跃懂事的特点绝对不一般，非常明确自己要什么，正在做什么。 这跟大家心目中，吊儿郎当、自由散漫的美术生印象差别很大。 任课老师们也非常配合，收集了相当多各种美术学院、一本二本大学美术专业的前几届录取分数，方便美术生们熟悉。 有时候就怕这样的大数据分析，这些墙上的表格相当清晰的指出来，相当多重点大学的美术生招生分数都在五百上下，对于这种六百多起步的超级中学来说，这个门槛顿时下降了一大截。 如果这个美术班，能保持这种学习劲头，猛攻高考文化，冲击五百分以上的成绩并不是个遥不可及的目标。 这样完全可能给二中带来一个巨大的市场。 既保证本科上线率，又能大量招收揽钱的机会。 万长生这个年轻人就成了这条产业链中，很关键的连接纽带。 值得投资。 135、我要以德服人(第五更) 万长生没想利用这群美术生。 他就算当了庙守，也没颐指气使的习惯，但显然局面在有意无意的带动下，却走上了他来带领的这条路。 宁州二中首先是把万长生这幅壁画，作为学校在积极开展学生多样性素质发展方面的优秀成果，给报上去了。 推荐文章的执笔者是二中最好的语文老师，找来美术老师好好协助的吹捧了下，从追溯历史到肯定现在，歌颂党和国家的大思路上尽情的发挥。 万长生明明没想这么多的好不好，出身乡下的他一直秉承那种历史都是老百姓创造的朴素理念。 可花团锦簇的推荐文章做得是四平八稳，今年专业校考第一名，带动美术生共同追求进步，更是在短短几句话里面，把爱国主义思想提升到了那样的高度。 最后加上请专业摄影师到现场来拍摄的壁画照片，校门口黑板报照片，一并陈列。 要说宁州二中这种超级中学，有什么短板的话，可能就是有点唯分数论。 太过于现实的交钱读书，成绩好就有一切的态度，对于上级主管部门来说是想扭转又无能为力的事情。 万长生这个事迹的出现，对于上级主管部门和宁州二中来说，都是恰到好处的典型题材，忙不迭的需要宣传。 校方能迎合上级，上级也能展现自己的业绩。 所以四月的时候，万长生还在老老实实的专注于学习，突然教务主任林老师过来轻描淡写的给他说：“让你挂个高中部绘画社的社长职务，就这两个月不用做什么事儿，没什么问题吧？” 万长生已经把二中都看成合作单位了，自然是点头说好。 然后自然就是要他提供一些绘画作品的照片，考试排名截图，绘制壁画的现场拍照还是找徐朝晖要的，那个在闽建巡讲的视频，特别是其中惊鸿一瞥的千人讲课大场面的照片，万长生也得找苏琦冬他们要。 万长生还略显天真的以为，这是在运作美术生高考班的事情，所以配合度蛮高。 却没想到等四月接近下旬的时，所有高考生都已经进入高速运转的状态下，林老师又来通知他：“下周你到省城去参加个会，可能要领个奖，具体的情况都听范校长的，没问题吧？” 万长生就有点纳闷了，但还是点头说哦。 因为林老师也不知道确切情况和时间，回过头自然是安排黄敏在自己缺席的时候，调配同学去观音村指导培训班。 贾欢欢第一反应是：“会看到雯姐吧？帮我问个好。” 万长生啼笑皆非得有点内疚又心疼：“没有没有，我跟她没有瓜葛了，这段时间没有任何联系，更不会通知她或者悄悄去见面，真的没有，请你相信我，我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贾欢欢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我是觉得，你既然都到了省城，就顺便跟她见见面吃个饭什么的……” 万长生问心无愧的认真：“没有，以后也不会，我会汲取这次的教训，专注到学习上，无论是在二中这几个月，还是以后去了美院，都注意回避这种事情，这是我的错，给了别的女生好像可以很容易勾搭的错觉，以后改正。” 看着求生欲满溢的长生哥，贾欢欢却没了以前天真嬉笑的得意，轻轻伸手投进万长生怀里：“我没怪你，也没怪雯姐，是她突然向我指出了我有太多不合格的地方。” 万长生大力否认：“哪有！欢欢永远是最好的。” 贾欢欢藏着脸笑：“不爱学习也是好的？” 万长生赶紧：“稍微加强改善一点点就够了，也不要太爱学习，你看成绩好的一个个都戴眼镜，好麻烦的。” 贾欢欢抱得更紧些：“她太优秀了，一比起来我就觉得自卑，所以我也要督促自己变得更好，各方面都要变，我听说有那种锯了骨头增高的……” 万长生光是听听都觉得头皮发麻：“啊！求你别……我们这样不很好么？” 欢欢自己也有点发憷：“但有些女孩子为了漂亮真的可以下决心。” 万长生高度鄙视：“那种都是脑子有问题的！” 贾欢欢被提醒到：“哦……对哦，我听她们寝室那边说，那个高三……那个费雪雁，好像就是脑子有点问题，有点神叨叨的……” 万长生难得批评欢欢：“好了，我俩在一起老提别人干嘛，那我就不开车去蓉都，一直跟着校长吃喝。” 贾欢欢欲言又止，没再说什么了。 事实证明万长生不开着自己那百万豪车，是明智的选择。 人家一年学费收上亿的范校长，才坐个三四十万的别克商务车，毛都没长齐的学生开那么好的车不是打脸么。 见面已经是很亲热熟稔的：“咦？十多二十天没见，你怎么有点不修边幅啊，头发也不怎么整齐。” 万长生早就开始痛定思痛的改变自己外形了：“啊，我学艺术嘛，那些老师好像都是这样不修边幅的，我打算蓄点胡子，这样看起来老成些，再留个长发，仙风道骨的样子能唬住人。” 既然女生们觉得自己帅，那万长生就打算糟蹋这种罪过，最好是能弄成那个鲶鱼头长发大叔老师的样子，肯定就没女生喜欢了。 一车人，校长跟副校长，前面秘书连同司机都哈哈哈笑起来。 范校长像在对待自己淘气的孩子：“搞什么名堂，待会儿到了省城就把头发剪了，胡子刮了，衣服也换一下，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代表二中的形象！这是优秀学生干部的形象，老出境界来像个三十岁的家伙很好看么？张秘书你给督促下这件事。” 万长生只好无奈的把这糟蹋自己的计划向后推一下，顺便敏锐的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男生表情有点讪讪的干笑。 有过前车之鉴的他，连忙把注意力转向这位看起来也是干部的好学生：“我叫万长生，是今年的复读生，考上美院就跑了，这事儿只是协助二中争取点美术考生的生源，一点都不沾边，不碍事的。” 超级强烈的和善求生态度，让这位男生吃惊：“我知道我知道，我还在初中就听说过师兄的名声，你这是实至名归！” 所以等商务车到了省城，万长生特别殷勤的跟这个男生一起帮着拿行李，跑前跑后的把自己脸皮丢地上踩，为的就是别让人觉得自己倨傲。 吃一堑长一智嘛，如果还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那也太傻帽了。 万长生是带着很明确的改正态度来做这些的。 但未免有点矫枉过正，在范校长他们这几位从没跟他深入接触过日常状态的校领导看来，这个学生很会来事儿。 怪不得能混得风生水起。 其实以前万长生都是以德服人的。 不过很显然那位男生就对万师兄一点恶感都没有了，甚至有点小心的崇拜：“他们说起你的时候很酷，没想到这么热情。” 万长生内心就在小本本上记下来，看来这办法是对的，以后待人接物可以按这个小操作来。 反正老子力气大，不碍事儿的。 漂亮的张秘书对校长指示很重视，连忙叫住跟门童抢业务的万长生：“行李你就不要搬了，我们抓紧时间到这边把头发修理下，你这也太有艺术家气质了，啧啧。” 二十岁的小伙子，十多天不刮胡须，还是有不少乱糟糟的须痕了，距离春节前处理结论会前剪的那个晦气头，也过去了两个多月，万长生故意留着的头发，也开始朝着蓬乱发展。 万长生内心其实是不习惯这种感受的，不求穿得华丽富贵，温和整洁是个人基本形象要求，但为了谨守夫道，都是应该的。 这会儿还是点点头跟着去了。 也就没看见这家政府机关高级酒店的大堂，专门摆开的签到接待台上铭牌：“全国五四青年节优秀学生干部表彰大会蜀川省代表团集合处”。 到省城只是个简单的集合排演，转头就要进京的。 136、你是跑不掉的(第六更) 万长生到底算不算宁州二中的学生干部？ 虽然是看到了他的潜力，才火线提拔他当了什么绘画社社长的职务，但万长生确实是从宁州二中毕业的高中生，现在依旧是把学籍又挂到宁州二中参加今年高考的复读生啊。 复读生也是高中生，这话也没错，哪怕他只当几个月的学生，也不能否认这个身份是真实的。 宁州二中已经好久都没有出这种让人眼前一亮的特殊人才了，难得遇见一个还不大抓特抓？ 过时不候，这个身份报废了才后悔吗？ 精明的范校长可不会错过这种雁过拔毛的机会。 很显然，这一注押中了，在千篇一律的学习成绩突出，各种组织活动，获得各种荣誉的学生干部中间，万长生这个突出素质教育，还能起到带头作用的案例分外抢眼。 二中报市里，市里报省里，省里报再上面都是理所当然的。 对于普通老百姓觉得好遥远的京城中枢，其实只要渠道对了，快得很。 再说万长生能拿出手的东西也太多了，十余万人的专业考试第一名，上千人大型授课场面的照片，巨大壁画引起数千学生轰动的场景，还有让任何外行都会觉得眼前一亮的黑板报，不俗的内容水准，这都让万长生能鹤立鸡群的被选中。 至于万长生为什么已经20岁，那位语文老师就采纳了教研室里面传闻的八卦，因为家庭条件太差，考了68分的学生只好暂停学业去打工学艺，现在重新回到学校参加高考。 这样的情节写起来，语文老师自己都感动了，估计也是妥妥的加分项。 总之万长生这份花花轿子众人抬的光鲜业绩，如果没人举报投诉的话，看起来是极其亮眼的。 就他不知道。 张秘书自己捯饬得挺漂亮，所以对于时尚审美也还是有点研究的，在美容美发店指挥把万长生也打理得很亮眼，不是上回孙二娘给儿子选的时髦发型，但端庄程度前所未见，前面甚至搞了点小波浪的卷发，显得很是乖巧！ 主要也是被万长生那种温和的气质带着走了。 脸上肯定要收拾干净，本来万长生就有点清秀，还一个劲让托尼老师给尽量美白处理下，如果不是时间问题，估计是想拉万长生再做个电磁美白的。 常年在碑林露天打石头，万长生不算白。 而且等着万长生收拾这会儿张秘书也不闲着，蓉都的特点就是街头很容易服装店、酒吧、小超市混杂，很有生活气息的随处可见，所以出门随便找了家男装店，选了身比较年轻的休闲装拎过来比划下能穿，就掏钱买了。 万长生想赶紧起身表示自己买单。 张秘书笑：“这都是二中的正常开支，我开了发票能报账的，以后无论你发展到了什么样，要记得母校，还要记得范校长对你的关心爱护啊。” 万长生还是嘴甜：“那也会记得张老师的照顾。” 张秘书马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哎哟，我都老了，我听说高中部可是很多女生都挺仰慕你，把这换上试试，不行就赶紧换。” 万长生在洗头的间隙穿上这件灰黑色的套头毛衣时候，还没觉得有多好看，欢欢不也喜欢给他买这种灰头土脸的衣服么，估计还是要庄重吧。 结果再回到镜子前吹头发时候，赫然发现，这毛衣圆领和袖口都带点米色边，很容易看起来像里面有衬衫打底的感觉，搭配万长生其实蛮宽厚的胸背肩，显得很有韩式男生的简洁清爽，嗯，韩国欧巴还真是蛮多这种头脸小肩膀宽，两腿长眯眯眼的款型。 这种打扮没有杜雯的手法那么多变，却充满韩剧里面常见的青春时尚。 托尼老师都赞美了：“真是，真是，您这衣服选得，就好像是专门和发型、外表特点定做似的。” 张秘书很得意：“我就喜欢这种韩剧风格！” 所以完事儿以后走出来，张秘书还很新奇的挽着万长生在美容美发店门口站了站，对着镜子感叹：“年轻就是好，我要是再年轻个十来岁，肯定也会跟你那些女同学似的喜欢你，听说你跟高二有个女生早就订婚了？” 万长生站得笔直，本来正准备回应这句话，目光却凝固了，因为从外面居然看见杜雯的父亲，跟他对视下。 目光有诧异，但都是一闪即过，留下轻蔑又不屑一顾的倨傲笑意，就走了。 万长生心里则下意识的咯噔，但又马上释然，他甚至都没想过解释。 张秘书若有所感，松开手：“怎么？” 万长生笑：“没啥，走吧？还是我来结账吧……” 张秘书低声：“这个事情得给你提醒下，因为评选这个奖项是学生，你二十岁为什么还是高中生呢，所以……” 万长生吃惊的听闻自己被贫困了：“我……当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读大学的，不，重点在于我不是贫困生。” 张秘书轻松的收起发票：“我知道，穷人家的孩子不是你这样，而且穷文富武，学艺术、体育本来就是穷人家庭负担不起的，但我也是昨天看见文件才知道报上去这么解释的，所以你从现在开始，起码这几天不能摆出动不动什么你结账买单的举动，还有其他学校领导学生都看着的，大家都能从文件上看见你的介绍。” 万长生哭笑不得：“我还要装着很穷抠门的样子？” 张秘书信任：“你掌握好分寸吧，赶紧，校长在问用餐了。” 所以快步走回这档次颇高的机关酒店，张秘书直接带着走自助餐厅那边，万长生更没注意到那个什么签到台，再说这会儿抵达的省内各院校领导学生也蛮多，其中还有不少穿着民族服装的，万长生的注意力都在这上面。 自然没注意到，就在那签到台乌泱泱的人群背后，杜先生举着手机，正在平稳的拍摄眼前场景，旁边签到台上的办事员还恭敬：“杜处，您先去用餐吧，这边的事情我们接待就行……” 杜先生打开手机相册，找到刚才拍的那张正面照片：“你留意下这个人是做什么的，待会儿问问前台，好像是姓万……” 没想到办事的工作人员相当精明：“哦？我看看，我看看，好像是宁州这次选送过来的优秀学生干部就有姓万的，我没见过人，但他这双眼睛照片上看着都印象深刻，您稍等！” 立刻就把关于万长生的信息从表格上找到，然后打开工作联络手册，确认了万长生的信息资料：“对，就是他，怎么？” 杜先生反复查看下皮纹纸装订的临时联络手册上身份信息：“把关于他的评选资料找出来发给我看看，手机拍照都行。” 工作人员立刻得令忙碌去了。 杜处拿着手机，想想最后还是把照片发给了女儿：“几分钟前，我看见这个男生和旁边的女人在街边店里搂搂抱抱，这就是你的眼光？” 杜雯秒回信息：“哪里？” 做父亲的哼哼：“那不重要” 对杜雯来说，就太重要了。 再说她压根儿就不会怀疑万长生会红杏出墙吧。 137、抉择(第七更) 对于万长生和自己之间的情感状况，杜雯了若指掌。 要说那女性是贾欢欢也就罢了，看看这照片上都是什么呀，都阿姨了。 杜雯简直不屑一顾。 当爹的不给解释清楚，直接打电话给万长生。 正走进那豪华自助餐厅的万长生，低头看见杜雯的电话号码，心知肚明却又干脆的挂掉了。 换个女生说不定勃然大怒，又或者小脾气爆发，有人不是说恋爱中的女人，光是铃声多响几次都能从出轨到私生子怀孕的脑补出来整个狗血剧吗？ 杜雯不会。 眼珠子转转看下手机角上的午餐时间，再重新打开那张传过来的照片，仔细观察照片中透露出来的每个细节，特别是周边环境，就算不能确定具体方位，也能看出来是家档次颇高的酒店，最后才仔细观察那个应该三十岁上下，穿着打扮都带着三四线城市特点的女性。 悠然自得的甚至把自己躺靠在沙发上，一点不着急的拨电话：喂，章阿姨呀，我雯雯，问您个事儿，我爸今天在办公室没 这边万长生则略微有点吃不透杜雯怎么没有继续拨打了，但眼前当然要打起精神面对范校长。 因为已经有几位相互认识的校领导在寒暄，并且介绍自己带来的优秀学生干部。 很明显已经是个相当精英阶层的交流环境了。 领导都气度非凡，学生彬彬有礼。 这让万长生不由自主的再次想起杜雯说过的黄牛党，她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当然会比很多人接触到这种很多同龄人梦寐以求的出头机会。 作为乡下观音庙的庙守，也没法超越这种阶层差别。 但这一次为什么会落到自己头上呢？ 难道这就是杜雯提到自己的改变？ 身材高大矫健的万长生，温和的跟随范校长跟不同人打招呼，自然也收获了不少青睐的目光，自己的脑瓜子里却在思考这些东西。 直到这会儿，万长生还是不知道自己是来领什么奖的，甚至有点小惊叹政府部门活动的规模，这么好的自助餐随便吃。 不过对于其他校领导询问他关于美术生的话题，万长生再次体现出他在刻章算命摊子上的小狡黠，没有像个普通学生那样受宠若惊的和盘托出，只字不提美术高考生的市场，只是谈美术院校也是个很有意义的选择：古代绘画更多是祭祀活动，文人雅士的游戏，也是文化的记录方式，现代肯定也有这样的意义。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这句话，果然能引起校领导们的共鸣：对对对，精神文明建设绝对是不能少的，文艺工作者的重要性就在于此，老范，你这个学生的觉悟很高啊！ 范校长却很有深意的观看自己学生：高中毕业以后沉心学习了两年现在又重新来复读高考，稳重成熟了很多，现在带着一个班的同学，都有这种超出同龄人的沉稳，的确是很优秀。 万长生就配合着更不提宁州二中准备挖掘的美术生市场。 直到一个多小时以后，更像是交际酒会的午餐收尾，万长生跟着范校长回房间楼上的时候，才聆听小声的嘱咐：你确实做得对，美术生市场很多学校还没意识到，包括我在内，没有接触过也不知道里面的细节门道，所以既然准备全面做这个，你就要考虑好几个环节，第一，二中的升学率如何保证，第二，其中最重要的尖子生怎么培养，第三如何不动声色的把这个市场做起来，等到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成为我们无可替代的王牌，这几点做好了，你真是前途无量。 是的，连范校长都已经没有把万长生当做普通学生看待了。 也许他们带过一批批的优秀学生，早就明了其中有些人真是异乎寻常的年少有为吧。 万长生认真的听了说好。 接过张秘书分发的房卡，得知还能休息大半个小时，两点半准时在五楼大厅集合参会。 结果万长生回到房间，刚吃惊这一人一间高级客房的接待规格，就感觉到手机震动铃声，杜雯像卡着表似的打过来：中午跟什么领导之类吃饭吧？ 万长生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心理：你怎么知道，你爸也不知道我在干嘛吧不是，你好像说过他是教育部门的，对吧？ 杜雯笑得温柔：这段时间你还真忍得住不联系我？ 万长生承认：我觉得这样对欢欢不公平，假如以后你有丈夫了，他也三天两头跟另外的女性联络，你也不舒服，对吧？ 杜雯居然嘿嘿笑：不是这么回事儿啊，小同志你好，不说这个，我爸只是告诉我，你在什么店里跟女人搂搂抱抱，我都没得逞，你说会相信吗？ 万长生懒得解释细节：校长秘书，因为壁画和那个高考强化班吧，带着我来参加什么会，说要给我颁个奖。 杜雯也不追问：你的性格一般不会绝情到电话都直接挂掉，结合时间地点，我猜测你可能是跟什么领导在一起吃饭不方便接电话，所以我也顺便打电话问了问，你注意这个时间点，五四青年节要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的颁奖会都挺加分的。 万长生摇头：加不加分跟我无关，考美院我不差这点分数，参与进来，只是因为如果能顺理成章的把美术生高考班的事情做成做好，那我就觉得值了，其他并不重要，甚至我有点反感歌功颂德或者感恩戴德，我只是个美术生，未来可能希望在美术上做出点什么，我更愿意向更多人展现我能展现的东西，而不是货与帝王家。 杜雯顿了顿，声音更温柔：我也不喜欢，不过和你那种又臭又硬的文人脾气不同，我是厌恶那些尔虞我诈。 这让万长生联想到自己吃饭时想的那些东西，语气也柔和了些：嗯，专注在我们的绘画专业上，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我收拾下，待会儿就要参加会议吧，可能晚上会返回宁州的，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杜雯出奇的并没纠缠为什么这么久不联系，笑着嗯一声，却没挂电话，万长生迟疑几秒，没听见那边挂电话的声音，才忍不住说了句：我挂了。 另一头的姑娘拿着挂掉的电话，脸上慢慢露出甜蜜的笑容来。 万长生为自己最后几秒的迟疑，想打耳光，但又告诉自己那只是自己讲礼貌，想听着对方挂了再挂。 强行洗脑几遍以后，说是稍微收拾，也就是去洗把热水脸，清醒下午餐饱食以后的昏沉感，他根本就没带行李，现在把换下来的衣服用塑料袋装了。 静静的在窗前坐了几分钟，就下楼去会议大厅。 到得稍早，看见里面竟然不是常见的讲台下面列席场面，而是摆成一圈四方的桌椅，万长生也没去找自己的座位，就在大厅外的等待沙发上坐着，随手掏出速写本，开始勾勒里面忙碌的服务员身影。 大概有十来分钟时候，杜先生带着两三个随从踩着厚绒地毯低声商讨着什么走过来，远远的一眼就看见了侧坐在那边的万长生，实在是他那件镶着米色边的圆领毛衣太容易辨认。 杜先生眯了眯眼睛，像是在做什么抉择。 138、我真是个富二代(第八更) 省里面各级领导都来人了，教育系统更是几位大佬坐镇在主席台一方坐得满满当当，各地选送的优秀学生干部们在其他三方的桌后，正襟危坐表情兴奋激动的是大多数。 连权倾一方，要风得风的各位校长们，都只能坐在后排给优秀学生干部当监护人。 这是个以青年节为主题的活动嘛，规格还很高。 领导也很和蔼，关怀年轻一代的健康成长，谈吐风趣的让各位优秀学生干部，简短的做个自我介绍。 不知道其他校长有没有提前叮嘱年轻人要说什么，这会儿范校长没说话，靠在椅背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打量周边每个人。 宁州二中，说起来是全国前二十的超级中学，几次三番要调他进宁州教育系统，或者常委班子，他都没动，但放到省里就什么都不是了，至于进京，更不值一提。 所以在这种场面，绝对看不到范校长在二中的一言九鼎气势。 万长生也在打量，冷眼旁观的那种，小眼睛倒是神采奕奕。 官员是什么样，大领导是什么样，在观音庙偶尔也能看见来视察感受的市领导，但都不如在这种场面看到的真实。 听过那种抑扬顿挫的小学生读课文吗，现在就能看见那些优秀学生干部，用这种声情并茂的表情配合腔调感谢各级培养。 这也是平日里在学校、课堂、乃至社会上都很难看见的场面。 万长生都在悉心体会，不观察这些东西，怎么画得活灵活现呢？ 最主要是那一排官员的端头上，竟然坐着杜雯的老爸！ 这世界怎么就这么小呢？ 可偶然中，又带着必然，哪怕蜀川省有上亿人，教育系统的事情总会兜兜转转的凑到这里来吧。 虽然看着是坐在官员最边上的小领导，可万长生肯定明白实权比什么虚职有力量多了。 这会儿只能尽量装着没看见，目光专注到观察其他人吧。 这种感觉太特么诡异了。 万长生连这些大领导都没想攀附，更没想过从杜雯的老爸哪里得什么好处。 可二十多位来自全省各地的优秀学生干部，总要轮到万长生这里来吧。 他大概是第十几位，也就是对着领导席位的最边上，跟杜先生正好斜对角。 上一位盛装的民族服装微笑着给他示意，万长生才简单的学着别人拨开身前的固定麦克风按钮：“大家好，我是来自宁州二中的万长生，我是学美术的，传统美术，所以我给自己的要求就是，在黑暗中勇敢，追寻人类闪光，不放弃责任、良知和……热忱，谢谢大家。” 相比前面每个尽量都想展现自己，给领导留下深刻印象的发言，万长生这个太简单了，但也太单刀直入了。 优秀的人肯定都聪明，但聪明的他们都太周全的挨个儿感谢，稀释了自己简短发言的含金量，哪怕都在想着尽量不要千篇一律，想要推陈出新，可难得站上这种舞台的年轻人还是患得患失了，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尽量周全，也不敢随便标新立异出风头。 只有万长生这根本不在意的才想到什么说什么。 没想到对面坐席上立刻就有领导笑着鼓掌：“不错不错，年轻人就应该有这种心态，那么这位同学你这样的要求启发来自哪里呢？” 前面的学生羡慕得口水都要出来了，要知道这十多位都基本上是一个接一个的说，对面的领导们只是点头笑笑好像在听，偶尔还有人低头看手机或者专心数茶叶片的。 现在七八位坐在对面的领导都兴致勃勃的看着万长生，不管怎么说，这个深刻印象是留下了吧？ 后面的估计也在心里赶紧催促自己，想点什么，说点不一样的，感谢这位韩系小眼睛帅哥的带头啊，现在简直就是给大家指了条路！ 可有些又难免心里打退堂鼓，哎呀，标新立异了接下来就是问答？ 这就像大学生论文答辩似的，要是四平八稳的照本宣科，虽然没留下深刻印象，也不会出错呀，这有问有答，出错的几率就太大了，这种时候还是不要那么出风头吧？ 这就是患得患失的真实写照。 万长生没有，他只是有感而发，所以还得想想，这种脑海里面根深蒂固的启发来自哪里，是咬文嚼字的把中国古代文人的那些风骨显摆一番，还是…… 他选择了讲故事：“我来自宁州乡下一个寺庙村，我的先祖长辈曾经是个和尚，有次他出去外地办事了，正好张献忠带着兵马打过我们那，没粮食就找寺庙里面要，可和尚们认为这些粮食给了兵马，用来攻打蓉都会死很多人，所以宁愿烧掉也不助长这种杀生行为，张献忠一怒之下就把所有人都杀了，等我的先祖赶回去，漫山遍野看见的都是寺庙废墟和尸体，所以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传下来的，怀着善心去做事，不媚权贵的保持风骨，用仁义道德的言行规范，来尽可能的帮助身边人，仅此而已。” 当着一排位高权重的领导，说不媚权贵，哪怕是坐在他身后的范校长心里估计都我勒个大槽，年轻人这嘴上就是不把门儿！ 可对面那些领导，反而彻底哈哈哈的笑起来，气氛顿时活跃，应该算是职位最高那位都探头询问：“宁州……好像是有个观音庙，对吧？” 万长生点头：“对，就是那座观音庙，我一直在那个村长大。” 明明被张秘书打扮得像个韩国欧巴，却自曝土得掉渣。 对面都在恍然大悟：“还有这段历史？第一次听说，第一次，第一次……” “我去过，观音庙……好像就在寺庙后面有满满一片山的墓碑，就是用来纪念这件事情的？” 万长生再次点头：“嗯，三百二十四座墓碑，顺便也记录下来很多碑文、雕刻，我的美术启蒙全都在那里。” 几乎所有人这个时候，都会把关于万长生的个人情况介绍拿起来过目吧。 每位优秀学生干部的事迹，肯定都整理出来放在了领导们桌面上，全国专业校考第一名，因为家境贫寒638分都没有去读大学，现在重新复读，却有指导别人上千学生的讲学照片…… 是个人脑海里面可能都会浮现出来，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多么艰苦的在上课赚钱，就为了筹集学费？ 如果万长生开着那辆百万豪车，一定会让这种观感反转。 但现在无论是谁看他，可能想到的都是这温和沉稳的大男生背后，肯定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辛酸苦辣。 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保持平和的心态，画出黑板报上那样诲人不倦的话语，提炼出壁画上面的时代变迁，只能说年少老成了。 万长生被推选成为优秀的出发点，就是这张壁画，政治无比正确的一张画。 而且这个出发点是基于素质教育，上面三令五申要求各地教育部门加强素质教育的大氛围下。 真正能拿得出手的有什么？ 所以这个贫困学生的印象分加得太高了。 可实际上万长生心里恐怕应该高喊一句：“我真是个富二代……” 嗯，其实富二代他都应该瞧不起的，老子是庙多少代了。 你们都是渣渣！ 不过万长生总体还是走温文儒雅路线，永远不可能有这么张狂的姿态。 但斜对角的杜先生，终于拉过自己面前的麦克风头开口了。 139、有其父才有其女(第九更) “请这位万同学能不能谈一下这幅校园壁画的创作思路？资料上看得不是很清晰。” 有时候县官不如现管，领导指示还不如这种不经意的擦边带一下。 杜先生显然很擅长这种事情。 看似毫无关联的随口一提。 就让整个局面彻底停在万长生这里了。 那几位低头看着手里资料的领导都在点头。 范校长反应快，迅速回头给张秘书递眼色，这边立刻拿了一叠塑封照片弓着腰悄悄绕到主席台那边，呈递给工作人员，动态跟古时候殿上宫女差不多。 a4大小的摄影师照片早就搞了一叠在秘书包里，这就是经验。 领导们立刻非常清晰的看到整张画面的效果，比那打印文件上面黑白的打火机大小天壤之别。 看了，对万长生的感观也肯定有质的飞跃！ 张秘书会做人，弓着腰退下来时候，也顺便给另外几方的学生干部校领导发了几张，只是没领导那边人手一张。 估计所有学生干部心里都在“哎哟哇，这谁顶得住，学画画的优势也太大了吧？” 有中学就帮扶贫困生、搞互助学习小组的，还有拿各种学科比赛荣誉金牌的，甚至还有发明专利、科技创新的。 但论视觉冲击，都比不上绘画艺术，那些奖项除非到卖炸药大奖的高度，都只是一段文字而已，哪有眼前这样一张红色城墙下栩栩如生的十三个人物直观显眼。 杜先生因为坐在边角，还多接了张黑板报照片，看看，笑着传递过去。 有人笼统的把文人风骨，看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铁骨铮铮，万长生不是。 他既有传统文人的志趣，胸怀，又不可避免的带着乡间狡黠。 其实不光有田间地头的天然熏陶，万长生随口讲到的那个先祖故事确实是他的人生观成因。 有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非要搞到尸横遍野，最后几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当年张献忠在蜀川的赫赫杀名那真是闻风丧胆赤地千里，他的对手也个个滥杀，据说搞到后来，现在上亿人口的蜀川只有几十万人！ 不得不从其他省份移民填充了上百万人。 这就是著名的湖广填蜀川。 正所谓一切波澜壮阔，都是老百姓在承受。 这对万贾孙胡四家是几百年来最大的一次打击，肯定也反复讨论复盘，明知道这样的杀戮成性，该如何在信念的坚持和现实的残酷中找寻道路。 这才是一个庙守的责任所在。 碑林里面那些刻着无数血泪反思的碑文，肯定给万长生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就像现在，他看了眼若无其事的杜先生，也没多受宠若惊的喜形于色：“今天中午，我们宁州二中的范校长带着我见过绵州一中的张校长，蓉都四中的陈校长，聆听了他们对美术在精神文明建设中作用的教导，因为我这些年在观音庙里面画画塑像，起到的就是这种作用，但没有上升到这个高度，庙里的壁画、佛像，说到底都是要让普通老百姓，知道惩恶扬善，与人为善，忠义孝廉耻这些基本的为人态度，因为以前文化教育程度不高，很多这种教导，都得通过壁画，塑像来传达。” 几位被他提到的校长也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深以为然的样子。 范校长就更做沉思状了。 因为谁都能看见对面领导听得认真专注啊。 这确实比刚才那一堆，得益于领导高度重视、正确领导、关心关注、不忘初心……的套词儿有意思多了。 万长生是无欲无求就敢随便说，又不是什么反动言论：“我到美术学院学习，才知道原来外国也是这样，文艺复兴的时候达芬奇、米开朗基罗，他们在教堂里面画壁画，用途其实也是为宗教宣传故事，让所有人都能理解，那么这个道理就很简单了，宁州二中，我们这样一所每年本科升学率百分之九十九的好学校，应该怎么给学生们宣传好好读书，怎么抵御外面那些说我们活在高考地狱里面，学校是高考工厂的说法，美术就是个很好的办法。” 范校长这心脏哦，前面听得还好，后面又骤然抓紧，当然脸上立刻又浮现出委屈的神情。 估计心里还是在想要是和万长生提前对个词儿就好了，但细细一琢磨，后生无畏，反倒是学生身份怎么说都可以呀。 万长生是真敢说：“我本来也是很瞧不起应试教育的，国家本为求才计，谁知变做了欺人技，三句承题，两句破题……这是清朝徐大椿讽刺八股文科举的话，但这半年多的艺考生活，让我逐渐体会到，抱怨、嘲讽、挖苦，动不动就撂摊子不管了不读了不看了，这是庸人的态度，总有些人在想方设法的改进、扭转、造福他人，譬如在座的学校领导，大多必须把升学率挂在嘴边，不然学校没吸引力，没好学生，没好老师，整个社会求学的氛围就会垮了，升学率是现实问题，我们要做的不是讥讽嘲笑，而是如何一点点去改变，作为一个还没进大学的考生，我这话说得可能有点大，但我真是这么想的，先有这个能够求学的时代，我们再来追求更美好的各种天赋展现，这比起古时候极少数人读书，战乱中的生灵涂炭，恰恰就是文化引导带来希望和改变，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先让所有人有文化，然后再来谈个人展现，这就是这幅壁画我想表达的时代变迁。” 中学生们都能看懂画面上的时代特征，领导们自然也能看懂。 只不过杜先生巧妙的带了下节奏，让万长生有机会当面阐述表达，加深印象。 当然张秘书提供的照片肯定锦上添花。 两侧坐在优秀学生身后的校领导，有好几个已经作势想鼓掌了，但还是看了看主席台，实在是职务太高，不敢轻举妄动。 可主席台那边只稍微停顿，相互看看，就笑着一起举手鼓掌了：“很不错，很不错，在这个年纪，有这样辩证的眼光，非常难得了。” “确实有点艺术家气质，有个性，非常好！” “态度也非常好，在艰难困苦中坚持朝着光明的方向努力，一直坚持这种信念，一定会成功，这确实是我们新时代年轻人应该有的心气儿，确实应该作为榜样！” 领导嘛，这种情况下能有这样的表扬，才是非常难得的表态，作为年轻学生干部，这种场景都可以拿出去吹嘘好久了。 就像欧美国家也很流行跟总统、议员握手合影，身价倍增一样。 越是职务够高，发言表态就越宏观，高瞻远瞩的做出些指示就行了。 这种带有很强个人评价的态度，实属难得。 杜先生也在跟着鼓掌，但表现得却更务实些：“确实确实，在同龄人中也算是有见地了，但千万注意戒骄戒躁，有了好的思路想法，还要有切实可行的落到实处去体现，这样才不辜负领导对你期望。” 这下，本来已经准备雨露均沾的继续听取接下来几位学生干部自我介绍的领导们，真有人顺口说了句：“对，脚踏实地，有了好的思路想法，还要找到更接地气的方案去尝试改变……” 万长生毕竟只有二十岁，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范校长，领导们眼里一看就明白，可能都想到，哦？真的有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案么？ 范校长也是当机立断，起身凑到万长生的麦克风边：“可以向领导们汇报下，我们宁州二中在素质教育方面刚刚准备探索努力的一些尝试。” 这下连其他校领导都羡慕万分了，居然能够借着学生的名儿，让学校露脸的机会，就被老范抓住了。 把这场领导接见座谈的会议，唱成了独角戏，这便宜可占得太大了。 原本在省内只能勉强排进前三的宁州二中，在领导们心目中的印象可不就深刻至极？ 万长生只看那带了一句话节奏，又面无表情回到旁观状态的杜先生。 心中暗道：有其父才有其女啊。 140、原来这小子上面有人(第十更) 在宁州二中一言九鼎的范校长，当着领导的面儿，肯定谦逊又知趣，知道这种局面下的分寸：“万长生同学参加艺考，甚至到沿海地区的专业培训学校去做巡讲授课，深入接触了大量的艺考实际状况，回来我们就绞尽脑汁的探讨，现在的艺考有哪些问题，和国家提倡的素质教育又有哪些可以联系起来探索的尝试，所以，最终我们还是做出了些小范围的尝试，譬如万长生同学带领成立了一个美术生高考强化班，这其中有很多针对性的措施，细节他来描述下，很多数字真的是我这个老教育工作者，都有点吃惊的。” 就像公司业绩看kpi一样，领导们其实也习惯于看数字，那是最直观感受各种形势的晴雨表。 专注度立刻上升，好几位甚至有点抱着手臂，身体前倾的靠在桌面上，想听听看万长生能说什么。 如果说之前万长生表现出来的，还有点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是中老年成功人士看待小孩子慷慨激昂的一贯感受。 现在他终于能说出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还是那句话，优秀，其实就意味着得优异于周边常人，不然怎么脱颖而出，另外就是还得会秀。 结结巴巴，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茶壶煮汤圆，再优也不是秀。 万长生本来是有点顾虑这独家门路的是不是适合在这个时候说的，这会儿也没法了：“今年全国有超过百万的美术艺考生，光是蜀川美术学院的专业校考人数，就达到了十一万，这是全国有史以来的最高纪录，也是全国九大美术学院报考人数的最高记录，实际上蜀川美院只录取一千七百多名学生，其他的考生很可能是进入各种院校美术专业，所以这个教育市场非常巨大，而且就在我们的身边。” 用于婚宴的时候，能够起码摆放几十近百桌的巨大宴会厅，空高可能有两层楼，气势恢宏的宽阔。 现在只有万长生那还带点川音的普通话，说实话，他以前在观音庙从来不说普通话，除了课堂上，这全都是因为杜雯，才养成了张口就来的习惯。 “美术艺考，其实突击强化的残酷程度，不亚于高考，只是参与其中的艺考生，大多数爱好这个专业，才显得没那么枯燥，那么在同样的学习时间里面，艺考生学好文化的同时，还得拥有超乎常人的专业技能，这就造成他们是两条腿走路，缺一不可，很多天赋超人的美术生顾此失彼的，因为文化成绩丢失了深造的机会，美术院校那边也觉得非常可惜，那么如果我们这些对高考非常有心得的高升学率中学，能够给这些美术生提供高考强化，有针对性的弥补缺陷，应该能大幅度提高美术生成功升学率，这对于数万、数十万、上百万的每年艺考生，意义就很大了。” 马上有领导问：“已经在尝试了吗？” 万长生想想点头：“江州的大美培训学校，跟宁州二中合作搞了个试验班，首批学员一百五十余人，只是象征性的基本收费，但争取能在高考前为大家平均带来百分左右的高考成绩提升，这应该也是符合政策趋势，要求提高文化水平的大方向吧，具体怎么样，还得这个试验田完了以后才知道。” 这下连杜先生都凝神专注了。 现在谁都看得出来，这个高考在即的复读生，不愧为优秀学生干部。 他在这个美术生试验班里，拥有很大的话语权，不然不可能有这样全面的考虑。 一个学生，却在参与实验性质的教学探索。 在座所有人几乎都是教育板块的，难道还不清楚，一个优秀学生，却能够教导带领一群人改变命运，这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学生干部，心里不满、烦躁，甚至嫉妒怎么变成了独角戏。 现在应该全都心悦诚服了。 羡慕嫉妒恨，这种情绪扭曲的变化，当然会出现林建伟那样的人身上。 但能够坐在这里的优秀学生干部，起码绝大部分的内心都是崇尚强者的，认可这个世界就是由精英来带领改变。 而万长生体现出来的这种级数，已经超越他们了。 他们中间要么是自身非常努力，要么很具有学生中间的领导才能，但还没到能够为社会做出贡献的地步，起码距离万长生现在做的这个差得远。 因为万长生脑海里面已经越来越清晰：“素质教育具体我还没有钻研过，但我正在和很多人一起努力，想把美术培训班这个培养艺术修养、审美能力的事物，尽量不太花钱的推广开去，只有让越来越多人从小接触过美术，才能从中找寻有天赋的人继续深造，而其他人就当做一种文化修养来熟悉，不要像我这样，当艺考生以前，连文艺复兴三杰是谁都不知道，越来越多人的审美强了，大家知道什么是美，才会崇尚美好，这个社会素质才高，这就是我们目前的思路和正在做的事情。” 越是高考升学率强悍的超级中学，恐怕在素质教育方面就越气短，不是所有好中学，都敢像某些贵族学校那样多姿多彩的追求全面开花，对于绝大多数平民就读的中学来说，升学率就是唯一，那些教学改革牛批的学校羡慕下就可以了，千万别跟着上当，因为人家的孩子读什么样的高校都不影响他们享受人生，接受挑战。 在场的校领导们哪个不是深陷这种政策和现实的双重压力下，现实得很，闻言竟然不顾领导的态度，哗啦啦的就接二连三鼓掌了！ 有聪明的估计已经听出来万长生这条曲线救国的道路，该搞升学率搞，但对于真正有美术天赋的人，素质教育是单独另一条线，绕着在外面搞了专业艺考培训，最后又回到高考体系里，两边相互不影响，最终却能有相当好看的素质教育业绩。 大幅提升艺考上线人数，光凭这个，就能堵住所有抨击升学率模式的言论，咱们不是有百分之多少的艺考生上线了么？ 就凭这也证明素质教育的成功啊。 高分、高升学率和素质教育这种搞得大家都有点焦头烂额的相爱相杀关系，居然通过美术生升学率，来曲线融合了！ 就连省里面坐镇的领导都笑了，这事儿听起来不玄，好像还隐隐的能行，只有有位不是教育系统的领导问了句怎么没印象这蜀川美院在哪里？ 旁边立刻有人给他介绍了这个历史渊源的问题，那就顺势提出指示：“尽可能促进推动省内的美术院校参与，如果能给素质教育带来正面促进，那就值得推广试点嘛。” 省城的两所中学赶紧请缨，省城这边也还是有几家二级美术学院的，做到不到蜀美那样的独立校考，联招的形势也很可观，这个文章的确值得做。 范校长不捂着当私房菜了，毕竟这个宁州二中首创的印象已经给了领导，真等今年高考过了要是有成绩，稍微宣传下，这些有竞争关系的超级中学也会依样画葫芦。 要说二中的优势，恐怕就还是在于已经招揽了一个业内状元，其他中学想照着来，还是没那么顺畅的。 再说最快也得明年摸索上路，时间上就被抢了身位，值！ 按说这种状元，二中都是靠三五十万的奖励来笼络啊，但对于已经到了包包里面的万长生，范校长肯定不会主动提这茬儿，态度已然变成合作伙伴。 等散会以后亲热的搂着说话：“省领导面前都夸了海口，我们肯定要把这件事做踏实……” 从宴会厅到客房楼要穿过条两边都是小会议室的长廊，不那么明亮。 万长生正在消化：“我刚听说还要去平京……” 拐弯却看见杜先生就站在长廊口，范校长刚抬头准备热情的称呼领导好。 杜先生却只看着年轻人：“小万，看来我有必要跟你谈谈？” 校长差点被脚下的厚绒地毯绊翻了！ 原来这小子上面有人！ 怪不得刚才那么有问有答的顺理成章！ 演得好！ 141、真的有点傻 从第一次看见杜先生，万长生就对对方眼中的倨傲、冷漠印象深刻。 其实现在也没热乎到哪里去，甚至连会上那种仿若路人的顺口带节奏都比不上，还是带着相当的居高临下。 有些心思敏感的毛头小子，说不定就炸了。 万长生不会，就像刚才结束时候，几位领导特别语重心长的跟他握手叮嘱，到了平京也要拿出蜀川优秀学生干部的形象来，他都没什么感激涕零。 现在也不会觉得自卑。 温和的笑着说好，还跟已经悄悄撒开手的范校长说了抱歉，然后才跟着杜先生随意的走进旁边一间会议室，也就能坐十来个人的那种洽谈室，万长生甚至看了眼旁边落台，确认暖水瓶啥的都是空的。 杜先生却看成是习以为常的对他讨好，自顾自坐下“别以为你去搞定个地级市的学校，搞点小名堂，就可以配得上小雯，你还差得很远，但这波运作是可取的，争取大学这四年时间，确确实实的把这个美术生高考的事情做出成绩，以后的路才好安排。” 万长生空着手过来坐下，隔着两三个座位的距离“我称呼您杜老师吧，实在是没想到会这样遇见您，首先感谢您今天在会上的提携指点，其次我解释个重点，我跟杜雯之间仅仅是朋友关系，我从来没有对她有非分之想，但非常敬佩她的才华和聪明决断，这对于我这样的乡下小子来说，用癞蛤蟆看天鹅来形容，我觉得都不够，我在家乡早就有婚配了，小地方的习俗还比较落后。” 前面几句话，杜先生面色已经有点受用的变化，后面又冷冽，转头像看着个骗财骗色的小白脸。 万长生依旧不怕“知道我为什么会全力以赴的帮助杜雯学习美术吗？见到她的第一天，所有人，包括老师、教务主任，看见她走进美术班，都觉得她是图新鲜来玩的，可我当时就好像看见个溺水的孩子，有点绝望想抓住点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做点什么都理所当然的是个花瓶，可她不是，她很有……可以用野心来形容吧，所以我跟她合租几个月的公寓，共同学习生活，各取所需的学到很多东西，但绝对没有涉及私情。” 四十多岁的杜先生保养得非常好，标准体制内官员穿着打扮，每个细节都合乎他的身份位置，不会被内行轻视，也不会被领导感觉不舒服，这会儿目光基本上都在观察万长生，嘴角自然的拉起点嘲讽笑容，也许他看过的聪明人太多。 万长生这擅长漂浮走位的打野伎俩，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不在乎对方对自己观感的优势，万长生就能无欲则刚“我画了十多年的画，打石头做泥菩萨塑像，杜雯有个喜欢撑下巴的动作给我印象很深，她告诉我说是您在她小时候打过几次脱臼，虽然我父亲去世得早，但我的家庭还算美满，比杜雯幸福得多，起码她的感受不太好……” 一直镇定自若的杜先生，在听见女儿受伤的时候眼神终于慌乱了下，继而用更加强硬的腔调反击“你有什么资格来谈论我们的家事！” 万长生更温和“疏不间亲，我没资格说您和杜雯的家事，仅仅是转告下，我知道她的一些心情，作为朋友，我期望她能过得更幸福，也不要因为遇见个稍微真诚关心她的人，就误以为是感情值得托付，她才十九岁，就这么坚强面对很多东西，私底下肯定更需要家庭温暖。” 始终带着点冷笑表情的杜先生，使劲皱眉，也许想用他极富经验的阅历，观察眼前的年轻人到底是奸诈伪装，还是傻。 万长生干脆自曝“这次要去平京的什么奖项我是真不知道，我也不图这个，我不是资料上说的什么贫困生，稍微查一下我刚才说在观音村生活长大的情况，不敢跟城里比，也算是个小富农，是学校想当然的以为我高中毕业两年是家里没钱才没去读大学的，现目前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高考，然后进蜀川美术学院，未来我跟杜雯之间会越来越少的淡化联络，她在平京会成为优秀的服装设计师或者别的艺术家，我也很祝福她能遇见真心给她幸福的生活伴侣，最后再次谢谢杜老师今天的指点，受教了。” 说完，居然起身自己走了！ 鉴于他这番话里面透露出来不少信息，杜先生皱眉思索抬头，才发现万长生真的走了。 这时候肯定有点确认，这个小眼睛年轻男生有点傻。 他到底明不明白现在的局面意味着什么？ 任何人的成功，除了自身努力和各方面条件，也必须要考虑时代运行的机会环境。 白卷可以当英雄的年代，和现在素质教育成为重中之重的政策，万长生目前的基本盘可以说是千载难逢。 如果辅以省里，还有部里的实际支持，是能够做出锦绣文章，甚至未来官运亨通的！ 居然就这么走了？ 还有，还有，开始看见跟那个女人挽着手的情况都没来得及问呢！ 一个人坐在会议室的杜处长，起码呵呵呵的冷笑了好几声，才想起来摸出手机，打开女儿微信的时候，忽然动作慢下来，有些轻柔的翻看了下前面寥寥无几的对话记录，基本都是非常公式化的，大概说个自己的状况，毫无父女之间的温情交流。 四十多岁的帅气男人，起码在那里坐了好几分钟，才选择拨打电话，用尽量慈爱的语气开口“小雯吗……” 让杜雯吃了一惊，充满警惕的“对……你干嘛？” 父女之间原来已经变成这个样子，杜处长苦笑着开口“我……突然意识到我这个父亲，做得有些惭愧……” 杜雯果然冰雪聪明，只瞬间反应就命中靶心“你……跟万长生见面谈话了？” 杜处长真的有种重新认识这个女儿的感觉，好像就是一瞬间，突然意识到女儿长大了，还如此出色，甚至比杜雯考上清京美院的时候还要感触，毕竟在他思维模式中，那是他运用各种关系运作出来的结果，早就习惯性的抹去了杜雯那些努力。 感慨得深呼吸好几下，才带着深情“我，你这个周末回蓉都来么，我很想当面给你道歉，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我们可以重新调整下……” 没想到杜雯干净利落“我想不用这么感情用事吧，他这次到蓉都是什么事情，看样子你们还谈得不错？” 递出橄榄枝的父亲，又有些烦躁“我在跟你说正事！” 杜雯隔着电话好像轻笑了下“原生家庭的教育，会伴随一生，童年的阴影，不会因为长大成年就忘得一干二净，反而会越来越十年怕井绳一样时刻都在提醒我，我努力自立自强，做个优秀的人，这也符合你的要求，而不是当个你瞧不起的花瓶，这就是你给我的最大成就，其他的我们就不用浪费时间去画蛇添足了吧，这样保持距离挺好的，还是他教我的呢……” 杜处长终于把自己莫名其妙的恼怒全都转嫁给那个乡下男生“他说他有婚配了？搞半天是你在缠着他？” 杜雯真的豁达了，还哈哈哈的笑了两声“有点丢脸，但事实就是这样，真正爱的还未见得能得手，这种感觉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父亲沉默了。 好一会儿才开口“他这次很可能会在全国五四青年节表彰大会上获奖……” 杜雯真是没忍住的吹了声口哨，非常骄傲自豪的那种。 。 142、作茧自缚还是弄拙成巧 等到蜀川优秀学生干部第二天一早组团前往平京的时候，万长生已经是当之无愧的核心。 谁叫他的事迹如此突出呢。 成绩再好的学生，都没有这高举素质教育大旗的更受青睐。 校领导们就没有再陪同了，算是交给了省里。 万长生从张秘书那里拿到一大叠连夜赶制出来覆膜壁画照片，还有黑板报的照片，范校长现在只是带着语重心长的笑呵呵，叮嘱万长生要尽量注意宣传宁州二中，其他都很放心他的发挥了。 上面有人呢！ 范校长这样的老油子，恐怕再清楚不过有人助攻的局面是多么稳妥了。 哪怕那位陪坐尾席的省里面教育部门领导不过是个处长，但在这个圈子内，说话恐怕比宁州的市领导都管用。 万长生当然也不好解释自己跟杜先生关系，只能说自己参加完会议就赶紧回学校。 范校长还承诺一定安排司机来接他回宁州。 吃一堑长一智的万长生，肯定不会让自己再次成为众矢之的，从二十来位青年代表登上前往航班前，他就全力施展街头艺人本色！ 没带多的印章石，没法刻章解字，画张简单的速写或者头像，总比用滤镜自拍更吸引人吧？ 万长生多会忽悠人啊：同学，我给你画张像吧，你这么器宇轩昂的 你这么气质优雅，我给你画张仕女图？ 你还是适合摆个大将军造型！ 大多数还是学霸型的先进积极分子们，被万长生这种有点江湖的热情推销迷得晕乎乎了，迅速打成一片：哇，你们美术生肯定平时也很受欢迎，羡慕！ 你这样的功底练了多久，我想跟着你学！ 我初中也学了点美术的，真后悔还是该坚持学下去，现在学还得及吗？ 万长生都是一叠声的：好好好，有空多到我们宁州来玩，来我们观音庙做客，我们还有免费的美术培训学习班，宁州二中更是有美术生高考班呀，美术这个东西呢，愿意画其实可以画一辈子，不一定非要画成什么样，就这样，坐在这里随手都能画点什么。 他说得倒是轻松，在候机大厅真是随便看看周围经过的大人小孩儿，都能勾勒点情趣盎然的画面，连带队的几位省里面官员工作人员都情不自禁的围过来欣赏，其他旅客更是好奇。 迅速的能在万长生背后站满一堆人。 再不懂艺术，看了这样信手拈来的技艺，也都交口称赞：硬是画得好也！ 啷个想都不想，就像打了草稿一样出来了！ 那个娃儿明明只做了一瞬间的动作，都能被画出来，这个技术真不是一般人能学的 这一刻好像谁都能欣赏艺术了，气氛非常高雅！ 其实万长生不过是超强的求生欲，不要再因为自己木秀于林就又惹来事端吧，哪怕自己不在乎这个什么得奖，好歹也不能再影响高考了，赶紧应付过去就能回到备考中。 殊不知他这种简单思路行为，却一直都在几位带队工作人员的观察中加分。 这位宁州二中的优秀学生干部，确实是亲和力超强，随时都能跟大家保持谈笑风生的融洽气氛，实在是各方面都无可挑剔。 等到抵达平京后，万长生更是发挥自己身强力壮的特点，毫无架子的拿取行李扛包搬运，又特别注意了和女生之间的距离，千万不要让人误会有什么其他含义。 这种平易近人还有男女分寸的如沐春风，让整个代表团的学生工作人员都忍不住一致好评。 那位宁州二中的优秀学生干部，简直成了万长生鞍前马后的带刀侍卫！ 万长生还挺沾沾自喜，感觉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嘛。 上回在美术培训班，还真是自己有点太自以为是，当然，如果不是杜雯把自己叫到外面去合租，可能也不会拉开那么大的距离。 等自己进了蜀美，千万要注意汲取教训。 不再是观音庙那个谁都捧着自己的环境，也不是以前什么都不在乎的中小学，越是进入社会，必要的待人接物就越要注意。 全体入住蜀川驻京办以后，安排实际上非常紧凑，中午稍事休息，下午就集体参观几个跟青年有关的纪念馆基金会，晚餐前还跟公益组织的志愿者们一起参与社会义务劳动，当然这是有大量新闻媒体参与的活动，也顺便凑齐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学生干部。 万长生这时候想收敛点，已经晚了！ 因为全体蜀川学生干部，包括工作人员，都已经认定他是个热情洋溢开朗活泼还有点话唠的阳光大男孩。 这种时候不是理所当然他来带领大家和其他省份交流么。 而且不经过万长生授意，这些在领导面前还多端庄的学生干部，迫不及待的就给其他省份新认识的学生干部们炫耀：画得可好了！万老大，来给这边画一张呗！这个西疆小姐姐这么漂亮！ 工作人员也充满自豪的给其他省份或者接待工作的部里面同僚介绍：十一万人里面考出来的专业艺考状元！今天上午在机场随手画的那叫什么，速写还是白描，里里外外站满了人看，艺术的魅力确实够大，我这样没有艺术细胞的人，都能欣赏，算是我们蜀川素质教育的标杆！得了任书记亲口夸赞的 本来只是想尽量搞好同行关系的万长生，发现自己陷入个死循环，表现越热情，越是得到好评，就越出风头，然后他就加倍的想消除别人对自己的羡慕嫉妒，不要上升到恨，那就要表现得更热情更开朗，额滴个天啊！ 全国多少个省来着，每个省都有几十号人，数百位优秀学生干部中，万长生是那么的显眼。 因为那些从自己团队里面做出事迹来的学生干部，那些成绩优异或者有研发成果的优秀学生，都没法现场展现出自己的特长来，只有万长生，别说画点什么，义务劳动他都能比别人多扛点东西，晚上和志愿者们一起吃自助餐，更是身高手长，好些个女学生干部，都叫万长生帮她们拿食物了，然后叽叽喳喳的笑着拿他开玩笑，这么人高马大的到底能吃多少。 万长生的下意识反应，肯定是招呼更多男生也加入进来，于是又搞得像是在主持联谊！ 幸好这北方餐厅的食物真不咋地，不然万长生真有可能把整个局面搞成派对一般，隐隐有点杜雯当初帮他招呼男女生那种长袖善舞的影子。 他这种依样画葫芦的模仿能力确实强。 可也太能平易近人了吧！ 真心能让学生干部和工作人员，特别是带着不同考察任务的官员们，都觉得这个复读生身份的大男生，优秀，在这么多优秀学生干部里面，都显得格外优秀。 晚上带着一身疲惫和有点嗡嗡作响的脑仁儿回到酒店房间，检讨自己是不是有点弄巧成拙的同时，万长生真有点想念杜雯，如果她在，这些事情真能帮自己安排得妥妥的。 第二天参观平大清京，让基本上都是高中生的优秀学生干部们到全国最好的高校朝圣，坐进最负盛名的教室里面，感受平大慷慨激昂的教学气氛，领略清京独立思考的学术理念。 这时候万长生已经责无旁贷的被带队官员和工作人员们一次次要求他来管理整个团队！ 因为谁都认识他，谁都感觉万长生是最有交际能力的那个。 昨天都表现得那么积极，今天也不好突然变冷漠脸吧，况且这些学生干部在同龄人中绝对都是很优秀的，万长生对这些优秀的人肯定发自内心的亲近，起码大部分人都很谈得来，所以他给自己找了个偷懒的办法就是，找几个相熟的分别协助自己。 这真是万长生偷懒的思路，在家都是贾欢欢操持一切俗务，美术培训班的日子全靠杜雯打理，高考强化班已经习惯于让黄敏他们几个帮自己做点什么，还美其名曰培养大家的工作能力。 其实就是他自己当惯了甩手掌柜，跷脚少爷！ 143、欣赏艺术并不难 但这些人是什么身份？ 全国各地高中挑选出来的优秀学生干部！ 譬如宁州这样的地级市也就两个名额而已，绝对个个都是精兵强将的角色。 习惯了领兵打仗的那种先进积极分子。 对于万长生让他们协助，简直小菜一碟！ 基本上万长生瞎着眼随便点几个人，人家的学生管理工作都比他娴熟。 而且这种全国性的先进分子集合体，会有人当刺头吗？ 绝对不会，个个都是说话好听，彬彬有礼，聪明有眼力的人精。 万长生全靠蜀川省这边奠定了众口一致的人气，再不停发酵传播，辅以人见人爱的绘画技能。 有胸怀大志的不会在乎这么个画画的，跟着吃瓜凑热闹的对画画的更没反感，所以数丢勒米勒的还不错，他立刻在这两位身上耗费了大量的专注度。 有好终须累此生。 就是万长生这种心无旁骛的真实写照。 找到一个门道，那就要钻研透彻，才是爱好的真谛。 在观音庙的时候，就觉得碑林庙宇里面要钻研的东西一辈子都琢磨不完。 接触西洋绘画，领悟到素描真谛以后，也没有贪婪的四面出击，继续扎扎实实的把知道这几位巨匠作为参悟的重点。 所以这些陡然出现的各种高水准艺术品，让万长生很吃惊，竭尽全力的想理解人家是怎么创作的，有什么样的初衷，又能怎么转化到自己现有的创作中来。 譬如杜雯那样从小见多识广的，说不定随便看看就走了，见怪不怪。 万长生就立刻被磁吸在了国家大剧院外面的大厅长廊，把这里当成了艺术陈列馆似的仰慕。 开始就有不少学生干部嘻嘻哈哈的跟着他一起，好奇的打听万长生看出什么来，他也认真解释：我是画国画的，不算太懂，但是你们看这个不锈钢很光滑很柔和，这个造型像什么，我觉得像个母亲，弯腰保护着自己的孩子，大爱无方，大形象和小东西之间的接触都感觉很柔和，可这又是用的不锈钢，很坚硬的感觉，母亲在保护孩子的时候，就是很坚硬，这个构思很妙啊 哦，原本很抽象的东西，这么一解释就逐渐能够领略其中的奥妙。 这个东西我也不懂，但应该是个大齿轮，工厂里面才有的，生锈了，锈迹斑斑的待在这里，然后跟这么多大小不同的齿轮零件组合在一起，首先得说工业零件肯定去过工厂就很常见，这个不稀罕，但这里这样组合起来，有美感，大齿轮套小齿轮，圆的组合方的，疏密有致，看到了吗，看似对称的正圆外形，里面却又有各种分隔组合，这就很有意思了，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就是这个意思，一堆工业零件本来很普通，但按照美感组合起来，就成了艺术 一大群学生干部认真的整齐点头，吸引更多人围过来。 万长生真的是沉浸在艺术中，他也享受这种被倾听的感觉，总比在村里说自己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时候，二舅连忙拉着他去喝酒要舒服得多吧。 不是要喝酒，是要有人懂。 哪怕不懂艺术，但尊重艺术。 有了美感，还只是个初步好看的东西，有点意思，其次才是最重要的内涵，这个东西表现了什么，如果这真是个机器摆在工厂肯定没内涵，但既然摆在这里，是个艺术品，我们就可以思考它蕴含了作者的什么中心思想 学生干部们终于大片的哦：原来跟文章文学的道理是一样的！ 万长生舒畅的点头：就是，我们就可以分析这个作品，外圆内方的人生哲理？又或者人只是巨大的社会中间微小零件，看似不起眼，但这个零件如果出了问题，会不会影响到整个精密运转呢？人和社会的关系，还有这些锈迹，我看是故意做的，那又表达什么？老了，对社会就没用了，苍凉 原本过来催促时间差不多要进场的带队工作人员，都有点哦，小声给旁边同事沟通：来了这么多回，还从来没看懂过这种东西，真有点意思哦？ 这边也频频点头：所以还是得有人介绍 却未曾想，万长生居然在众目睽睽下又推翻自己：但根据我画东西的经验，作者本身哪有想这么多，喜欢这样就这样做了，我刚才说的不过是个观众自作聪明的浮想联翩 学生干部们都哈哈哈的成片笑起来：懂了懂了，你说是过度解读，对吧？ 万长生使劲点头：对对，过度解读，这个词儿很好，不过艺术的魅力就在这里，我们每个人看这个东西，都和我们的成长经历生活经历有关，解读出来的感受也不同，有人觉得脏兮兮，有人觉得伤感，还有人可能小时候被齿轮砸过头，看了就心里发抖，这都不稀罕，重要的是看见东西会解读，会思考，那整个人的境界内涵，就不是低等动物了，这就是艺术能够提升素质的原因。 几个女生带头欣喜的鼓掌，大家都鼓掌了：好听！有意思 原来这就是艺术，也没那么深奥吧？ 一千个观众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就是这个意思吧？ 万长生又要问什么是哈姆雷特。 大家全都嘻嘻哈哈了：你真不知道？ 太逗了，演得好，演得好！ 工作人员，带队官员都笑：好了好了，万长生这个艺术素质课上得挺好，但话剧也要开演了，我们还是先直奔主题 万长生是真想留下来看看这些琳琅满目的艺术品。 这可怜孩子连博物馆都没去过。 所以一路去往坐席的路上，他恋恋不舍看着那些经过的艺术品，墙面挂画的表情。 求知若渴，心驰神往的眼神，被不少学生干部很有感触的拍进手机镜头里。 也许这就是未来艺术家的成功之路。 对艺术带着如此强烈的向往之心。 144、独辟蹊径的光芒 万长生对戏剧是不怎么感冒的，观音村三天两头都要请戏班子过来唱戏。 咿咿呀呀的也不是不能欣赏，但万长生对戏剧的认识，基本上停留在有教无类的功效上，也就跟杂耍看稀奇差不多，让乡间老话的音容相貌，服装动态是不是符合时代特征，那些慷慨激昂的台词是不是那个年代应有的，其中又加入了多少艺术修饰。 万长生更清楚自己看的是一出戏。 一出用艺术升华，来传递民族呐喊的戏。 如果要绘制这样一副时代画卷，脑海里面应该是什么样子，能用什么表现形式。 他思考的已经是这种角度和内容了。 三四个小时的剧目，中场有休息时间，万长生坐在那根本没挪窝，而是定定的看着台上，摸出自己的小速写本，在上面迅速勾勒出一张手稿。 旁边的同伴光是看他摸出纸笔，就屏息凝神的悄悄举着手机摄像不敢动，隔着座位的伸长脖子之余，更是伸手拦住可能有人经过的打扰。 后排无声无息站了一大堆，还相互用手拉扯不要挡住临时亮起来的光线，前排辛苦些，让开视线，但使劲趴在座位靠背上看点边角。 不少人得相互用手提醒，不要出声，甚至得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免得忍不住感叹。 万长生不是说画得有多么天下第一，而是他拥有扎实的基本功，又有心无旁骛的专注度。 新文化运动有很多波折，他在一些庙里残存的那个年代书报杂志上，其实看到的和宣传的不一样，譬如甚至有主流言论那时候是要把汉字都废除掉的，因为相比几十个字母，哪怕学拼音，也比学几千个汉字更容易，在那些文化干将们看来，复杂难学的文字，是阻碍中国扫除文盲的最大壁垒。 在当时那个年代，被逼得头发都要白了的文化干将们，痛心疾首得有些囫囵吞枣，或者说过犹不及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事实证明，扫除文盲的障碍不是文字，而是社会安定，还是老祖宗说得对，仓廪实而知礼节。 先解决了吃饭穿暖的基本问题，文化水平才会逐渐提升，战乱纷飞的朝不保夕，谁还关心学汉字学拼音？ 所以那个年代的文化运动，就是戴着镣铐在跳舞。 这些新文化运动的干将们拼命想拉拽着民族国家向好的方向发展，也正是他们的努力，才让封闭的国内看到更多先进思潮影响，进而推动了革命。 万长生就是表达的这种感受。 他纯粹是想到假若自己就像二中壁画那样，要来表达这个主题，应该怎么画。 随手勾勒的也是脑海里面喷薄而出的创作灵感体现。 也就比普通大屏手机大点的长条速写本，平时用来勾画单个人物是挺不错的，但现在横着迅速勾勒出二三十个人物的画面，就仿佛在搞微雕微缩景观，更难得的是万长生居然勾出了每个人物的面部五官，哪怕小得跟只有逗号那么简单，但他也尽可能结合身形表现这个角色的情绪！ 这就是他的强项了，画过太多太多的壁画，中国画里面对人物不需要分清楚眼皮瞳孔鼻梁骨的细节，但也许就是轻轻一撇，就能体现愤怒焦灼或者欢笑。 十几个学生站着不动，吸引更多学生围过来，大家都知道是万长生在画画，有些着急的甚至爬上座位叠罗汉。 带队工作人员负责官员过来驱散，却立刻被外围的学生小心做噤声手势，还帮忙让出点缝给他们看。 在外行的眼里，万长生的表现不比台上那些演员的水准差。 叹为观止的那种纷纷举着手机从各种缝隙希望能拍到点。 就算挤不了多少人，也挡不住这个团队人多啊，几百人里面稍微好奇的就能有不少。 于是，这样在观众席，还是比较重要的前排嘉宾席，忽然这么堆起一大堆人，还很没规矩的连座位上挤站了。 在仰慕西方剧场礼仪，正在教化国内也要同步提高的演出方看来，这是很不合理的事情。 可过去的两三个现场工作人员，早就被学生们游刃有余的挡开。 最后还是台上这个角度，发现这么多年轻学生，围着的人在写写画画什么？ 145、艺术家的世界，常人很难懂 所以从舞台边下来一位身材魁梧的大妈，直接隔着两三排距离，走到万长生的前方：“小伙子，做什么事情让你影响了我的现场秩序呢？” 万长生恍若未闻的起码又画了几笔，周围几位同学都想对着前面的大妈开口，可看看对方的盛装也知道不是普通人，所以聪明的没开口。 还好大妈并不是怒吼，再喊了一遍，万长生终于从自己的艺术世界被唤醒，茫然的看了几眼才发现周围挤了这么多人，连忙不好意思的先给周围拱手：“画完了画完了，不好意思……” 他顺手捏在掌心的小本也被那大妈看见，有个前面的女生还温柔的小声解释：“是画家，我们这个同伴是很优秀的年轻画家，刚才是在对着舞台画东西，我们都很好奇，也很喜欢看他画东西，没想到干扰秩序了。” 七嘴八舌的好几个女生都赶紧一起帮着说情，感觉好像万长生马上就要被撵出去似的。 那位大妈穿着和年龄不相符的鲜艳绿色礼裙，戴着眼镜白发，挺胖的样子很高大，笑着伸手：“画的什么，给我看看，我想我是有权利向你收取创作版权的，如果画得不好的……” 其实谁都能听得出来她在开玩笑，因为大家已经在四散开来，加上很多出去上洗手间的观众都在回来了，大妈也准备走，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万长生信了，赶紧把小本递过去：“只是点感受，随便画的。” 那个漂亮的西疆女生还帮忙传了，大妈也就随手接过去，然后静静的顿在那。 周围的学生们安静极了，脸上表情自豪极了！ 好像万长生画的东西，就应该得到这样的反应，因为这位大妈明显是看得在思考。 起码有一两分钟，周围又挤来一群观众，好奇的想探头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大妈抬头，快速的看看周围，也意识到有些不妥：“你跟我来一下……” 就凭她拿了自己的小本转身就走，万长生也肯定要跟上啊。 他还真以为自己触动了什么版权，女生都比他兴奋：“好东西！肯定是好东西被这位阿姨看中了！” 男生也开心：“快点，快点，下半场要开演了跟上！” 还一个劲的帮万长生开辟道路。 大家都以万长生为荣。 这也许就是优秀的人相处起来特别舒服的原因吧，没那么多负面肮脏的东西。 万长生还有点忐忑呢，带队工作人员都舒心，拍拍他肩膀：“早去早回啊，注意发扬我们优秀学生干部的气质，要不我们还是陪着去个人吧？” 结果刚刚走到观众通道，大妈就一手抓住了万长生的手，跟牵着自己孩子一样快步往后台去，还很着急的询问：“具体是怎么想的，还没有演到这个情节吧？以前看过？我们这是重排剧首场公演啊！” 万长生更忐忑：“没有，没有，从来没看过，我是觉得从感情和气氛上面，应该这个样，那些推动五四文化运动的人，都很伟大，他们都是在为着这个国家在竭尽全力，哪怕后来不一定会走到同一条正确道路上来，但那一刻，他们都是伟大的，所以我在想如果我要画张壁画，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大妈在拥挤的人流中逆行，因为块头的原因很艰难，所以万长生还上手扶了下她，但就是这样，大妈还飞快的回头看了眼万长生，眼里只有艺术家那种热烈：“我想到过这个场景，但一直没法表现出来！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她忍不住连续说了两遍！ 已经拉着万长生一头扎进舞台侧面的偏门，这边工作人员自然是不会拦住她，那个慢了两步的带队官员，好像还是个调研员，就被挡住了。 平京部委的什么调研员，可能在外地跟钦差大臣似的，但在国家大剧院，人家根本就不鸟，公事公办的挡在门口不许打扰。 而万长生已经被拽着到了一片凌乱的后台，他又有点走神，原来看起来那么变化多端的舞台，背后这么乱？ 特别是那种舞台光洁干净空荡荡的对比，周围所有观众都看不到的角度，井井有条的堆满各种东西，到处都是电缆、灯架、开关、道具，还有兵荒马乱的演员、灯光师、化妆师…… 以及拽着他的，导演。 所有人看见大妈，都是态度恭敬的：“席姐！这谁呀？” “席妈，临时演员么？” “席导，这边……” 席大妈却置若罔闻，直接拉了万长生到舞台侧面，举起那小本对着一堆道具焦急：“能改吗？！马上改！” 周围肯定立刻围上来好多穿着民国服装的演员，虽然他们手里拿着保温杯、提词器、台本之类看着很穿越，但表情都很认真，然后全体愕然：“啥？这个时候还改什么？” 个儿高点，脖子长点的早就凑近观察那小速写本，然后啧啧称奇：“哎哟，可以啊，这小哥画的？秀儿，过来看看，寥寥几笔，这个人绝对是你，还有大林，这个是你吧？” 导演简直要咆哮：“该干嘛干嘛去！还有几分钟开演？！” 几个扮演中老年文化人的中年演员，不是那么怕导演：“老大，你也知道还有几分钟开演，这是……个场景变化吧，就算能解决道具的问题，走位、台词、灯光，都要做一系列的调整，您真打算我们上去毫无排练的即兴发挥一段？” “这可不是我们自娱自乐的小场面，每句台词都是审过的，您可别在这个时候冲动用事啊？！” 大妈做了个剧烈的深呼吸，万长生感觉她那超厚的胸腔估计都能装个孩子了，心有不甘的悻悻：“完美，我们追求的就是这件作品的完美，我一直觉得还有口气没有爆发出来，现在有这个机会，但又……” 周围一群人感觉是涌上来七手八脚的把大妈给拖开，苦苦哀求的那种：“明天！给我们条活路，今天晚上哪怕熬通宵也把这个细节改了，但今天千万不要改了，我们都要疯了！” 还有两个浓妆艳抹，夸张得不像样的民国装美女，一起把万长生也拖开，感觉只要把这老少二人分开，就不会发神经，口中更是哀求：“放过我们吧！小哥，你是从哪个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晚点，晚点跳出来也好啊！” 万长生全程懵逼，啥都不敢说，内心戏却丰富得要命，因为他突然又想创作点什么。 舞台下面看着如此光鲜亮丽的演员形象，换个角度，坐在后台这边角，却是另外一种观感，不是简单的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而是强烈的对比。 特别是舞台大幕终于拉开的时候，那种所有灯光对着舞台，逆光下整个观众席漆黑一片，隐约有点影子的感觉，艺术家的敏感，居然让万长生想到了杜雯，她好像说过她在表演专业那种有点孤独的感觉，万长生体会到了。 站在舞台上，听到音乐响起来，下面潮水般的掌声响起来，这种感受普通人哪里有机会体验。 所以坐在没人注意的角落，万长生到处摸摸，最后捡到张被踩了脚印的复印纸，捏吧捏吧展平了，摸出没有被抢走的钢笔，就在上面又开始勾勒自己对这种舞台画面的感受。 却没注意到大妈失落的摇摇晃晃踱过来，本来想一屁股坐到同个道具箱上的，却低头看着万长生的新作品。 出神。 146、初啼 艺术家在某些层面，真是互通的。 万长生在这张a4纸上勾勒出来的舞台内景角度，比之前小速写本上的画面精细丰富多了，他甚至还用素描的方式，详细绘制了其中一位正在慷慨陈词的演员背影，逆光的背影，怕自己回头忘了这种特殊的感觉。 后半场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他足足埋头画了一小时左右，才收回目光，开始聚焦到已经接近收尾，愈发悲壮高亢的舞台场面，当然还是从背后看。 国内顶级的话剧演员，当然表现出来的就是顶级水准，哪怕他们中场休息的时候穿着戏服拿着保温杯跟导演开玩笑，但站在舞台上俨然已经代入到那些角色所处的年代，那些人物的情绪，恍若重生一般。 万长生又是带着温和的目光观察一切，而不是随着演员们的情绪走。 席导演像个女孩儿似的，还把自己的长长礼裙在身前掖了下，才在万长生身边坐下来，两人共同坐着个黑色包了金属边的那种道具箱子，万长生好像被惊醒，看到的是一张胖乎乎还带着皱纹的白发婆婆脸，却有着充满神采的生命力，眼眸都在闪亮发光的那种：又构思了一张？ 万长生迟疑下点头：不涉及到版权吧？ 席导演竟然伸手摸摸万长生的头侧，充满长辈慈祥的那种：真好在这个才华横溢的年纪，能尽情释放展现，抓住这个机会，在你创作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尽可能的创作出一切作品来！ 万长生肯定感受到了善意，笑了：托这个时代的福。 席导演深吸口气抬起头，想了想，笑了也点头：对，托这个时代的福，这张准备用什么形式表现或者说刚才那张准备用什么形式表现？ 万长生还得想想：不知道，我看起来好像应该是画国画的，但最近画了张壁画，觉得也挺有意思，所以手痒，总想画点什么，可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没人会找我画，不着急，我要做的事情很多，说不定多思考酝酿下，出来的东西更有趣。 万长生想表达的是自己连专业方向都没想好，他也没有什么纸面布面大型创作的经验，还是习惯于画壁画，未来再说吧，总不能把这样的画画到观音庙的墙壁上。 可听在老人耳朵里，很容易就理解成年轻人常见的那种怀才不遇，还有点窘迫：你是画壁画？ 舞台上的声音这会儿振聋发聩，哪怕在后台，因为距离特别近，还是会感到强大的震动，万长生忽然有点意识到，这样的剧场规模，恐怕跟这些演员没有用麦克风有关系，所以他说话的声音也更小了点：算是我还是个学生。 导演想想起身：待会儿完了你稍微等等，商量下明天一起改动布景的事情，我也帮你联系下，看有没有什么壁画的活儿，怎么样？ 万长生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没有揽活儿的意思，如果您需要我协助画点什么，我很乐意帮忙，只是我这两天是跟着来平京参加会议的，具体的日程安排，得问我的带队领导。 在平京这个领导遍地的地方，导演听闻笑笑点头：那行，你先在这坐会儿，我找人帮你请假，待会儿开会晚了有车送你回去，虽然不多，我们还是能提供点误餐费茶水费什么的。 万长生还是摆手：不用不用，能体验这种我从没体验过的东西，很感激了，您去忙吧。 对这个温和的韩系小伙子，导演大妈走了，却没把那小速写本还给万长生。 就凭这个，万长生也舍不得走啊。 果然导演是不得不走，虽然她已经有点漫不经心的都没咋关注下半场的表演，但最终在落幕以后，还是要走上舞台，参与所有演员的谢幕，怪不得穿得这么隆重。 但站在聚光灯下的导演，抱着一大捧鲜花，却肯定是出人意料的开口：重排这个剧，是从部里到院里都非常重视的重头戏，大家看到的各位老师更是从各自的工作中不辞辛劳的转移重心，全力以赴的编排，可我一直认为，戏剧没有完美，就在今天的首演中，我们非常幸运的找到一个年轻人参与，帮我们增添更多属于年轻人才能爆发出的情怀，不多说了，明天，后天，我相信会有更加精彩的变化，我很期待你们期待吗？ 台上站成两排的演员，前排可能名气更大，更属于主演，后排是青年跟配角居多，这会儿当然是和纷纷起身鼓掌的观众们一起，热情洋溢的表达期待！ 万长生不太熟悉的戏剧文化，譬如接连不断的潮水般鼓掌，一浪高过一浪的有节奏呼喊致敬，显得非常有仪式感，台上的演员们也很激动，大幕徐徐落下。 然后就在万长生亲眼所见的幕后，那暗红色的巨大幕布刚刚落地，两排演员，包括前排那些看起来德高望重的家伙，全都惫懒的呼噜一下躺地上，不是累着了，肯定也有点累，但主要是全体耍赖！ 还不敢大声了，反正万长生听见后排一个表演时候多端庄正气的女演员这会儿扭来扭去跟个泰迪似的：不行！席妈，我要吃小龙虾！没小龙虾我不改戏，我要吃小龙虾 还带鼻音的那种。 其他人更是各种理由：我半个月没回家了，老婆女儿还在台下看着，等我一起回家呢，请我们全家吃夜宵，不然我不加班！ 看那穿着长衫，刚才还深明大义，疾呼呐喊国家民族危在旦夕的中老年男演员，这会儿也在舞台上打滚：年纪大了，不能跟你这小丫头片子比熬夜，我不参加 导演脸上全都是无可奈何的溺爱苦笑：求求各位爷们姐们，抓紧时间，我叫外卖，赶紧走一遍，赶紧走一遍，趁着没换装，让道具和舞美熟悉下情况，明天上午我们再来细致的复一遍，行吗？ 反正万长生看见上上下下几十个演员，脸上全都是诡计得逞的那种顽皮笑容，磨磨蹭蹭的起身，后台也确实开始涌入大量的家属，带着孩子，或者抱着鲜花来庆祝的，但表情都很谨慎，根本不敢大声出气，看演员们又开始搬起专业表情走位，就连忙习以为常的挤到后台边，还观察万长生。 导演叫万长生也走进舞台上面了：看见没！这就是最后一场的落幕前布景，和你的异曲不同工，看见没？按照你那个改，你知道要改什么吗？ 她脸上又带着激昂的创作激情，指挥大家看她手里的小纸片 对于舞台上挂着几人高的巨大脸谱，那手机大小的速写本，就是个小纸片，演员们根本看不清，但只要凑上来瞄一眼，就立刻回身，精准又专业的站到自己该站的位置上。 整个舞台，其实这时候站满了，刚才万长生坐在后台都没注意到后台有这么多人，各种工作人员操作人员全都出来，看着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站在大名鼎鼎的功勋导演身边。 实名羡慕。 只不过这时候幕布外面居然传来不小的嘈杂哄闹声。 观众们不是早就已经撤场了么？ 147、只为精益求精 有站在幕布边的演职员悄悄掀起点角落，朝外面一看吓一跳。 居然还有一大片年轻人挤在观众席前面，他们倒是没有闹，主要是几位工作人员寸步不让。 平京嘛，得理解各种机关单位、部门都很容易挂上个国家、中央的名头，来自最高教育部门的工作人员，和国家大剧院的工作人员都有点谁都不怕谁的革命气势。 “我们带着来的学生，当然要联系上，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知晓情况这是人之常情，你给说一声，交流下有什么问题？” 但在平京，真不能指望老字号们的工作人员服务态度有多好，说话不客气是人之常情：“我管你什么问题，我这儿规章制度就是不许打扰后台工作，走走走，散场了就得撤，别跟我在这儿较劲……” 那掸苍蝇的手法，让教育部门的工作人员很没面子。 优秀学生干部们哪怕很优秀，也是年轻人啊，有点跟着起哄。 席导演听见，给打扰了艺术创作就有点发飙：“谁啊……起开起开！把幕拉开了……” 于是几百位来平京参加青年会议的优秀学生干部，就从徐徐拉开的帷幕后面，看见散场以后，还在重新排演的演员们，立刻安静了。 因为还看见了万长生，他就站在舞台中央，很显眼的位置。 年轻学生们一个个喜形于色，这种欢喜自家人出彩的开心，有不少还使劲朝着万长生挥手。 转身的万长生也看见了，连忙低声解释：“不好意思，这都是我的同学，我们是一起来开会参观大剧院的，我……” 这才想起来摸裤兜，果然一大串未接电话，刚才不是要求所有人把铃声关掉么，不随时看手机的万长生根本没想到这个，抱歉的拿起来对着工作人员那边挥手致意。 席导演也神色稍霁，踱到台边开口：“明天把他借给我们一下，有很多工作要做。” 教育部门的工作人员为难：“导演，我们明天还有重要的安排活动，这要请示上级领导……” 艺术家呢，往往就容易藐视权贵：“那行，你们哪个部门的，明天我让文化部开口要人，行了吧？” 年轻学生们还是齐刷刷的嘿哈一片，真不是起哄，是得意，是欢喜，帮万长生高兴。 卑贱的人在这种时候会产生嫉妒，优秀的人却与有荣焉，更加明白万长生能得到重视，是因为他的才华能力，这不就更证明了努力的正确性么？ 万长生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场面，赶紧蹲到台边好言好语：“骆老师，我请个假，就请今天晚上，明天一早绝对能够直接回酒店跟大队伍汇合，不耽误明天的活动。” 刚刚就看见导演一身礼裙气度非凡的站在台中央，工作人员肯定知道别跟这种大佬较劲，万长生这台阶递得马上就坡下驴：“行行行，你注意安全，把电话铃声打开，有什么事情随时电话联系，主要就是联系不上人着急。” 万长生一叠声道歉，喜笑颜开的学生干部们活跃，还齐声：“万长生，加油！” 完了有些女生零零碎碎的：“我们爱你哟！” 又引来一片哄笑。 台上台下都笑，刚才那点小摩擦立刻烟消云散，导演也笑：“不好意思啊，万……” 聪明的学生立刻一起：“长生！” 导演才哦：“万长生的布景设计让我很受启发，所以借他配合下布景调整，谅解下，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开始工作了……” 托她胸腔发声浑厚的福，这剧场果然也是适合不用麦克风的声波传递，宏亮的传递到所有人耳中，教育部门这边连忙开始招呼学生们退场。 依依不舍的年轻高中生们回头，看见的就是万长生，穿着那件灰黑色的毛衣，有米色边的韩式小眼睛欧巴款，站在台上，和一大群民国服装的演员们一起…… 像个留学回来的少爷，浊世佳公子的那种。 女生们除了偷偷拍照，就是叽叽喳喳的讨论八卦。 优秀学生干部，还不是喜欢说八卦，品味高点而已。 这边导演其实在低声：“晚上？你晚上画来得及么？” 万长生肯定：“能行！” 导演就立刻指派舞美、道具的一帮人给万长生：“协助下他，今晚熬个通宵他也要把东西改出来！” 换个小剧场，没准儿配套人员就会有意见了，这里素质还是高，一声令下七八个人都围过来，四五十岁的老舞美都没怨言。 万长生也不知道人家是国宝级的高手，只临时重新手画：“得有个台子，摇摇晃晃朝上走的台子，表现艰难攀登的感觉，但肯定不能是个普通大石头对吧？” 其他人凝神即刻：“城墙吧！寓意长城，脊梁，我们文化的脊梁！” 万长生又有饮酒的酣畅淋漓感觉，说什么别人都能懂：“好！然后要有镣铐，我不知道那个时代的镣铐应该是什么样，这些人为了挣脱束缚，是在戴着镣铐摇摇晃晃的奋斗！” “那就是戴着镣铐跳舞呗！没问题，后台有……” 说干就干，万长生想不到现代舞台美术设计是什么样，人家也不知道这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是谁，但显然目标放在那里，众人的素质能力也都摆在那，只要能把剧改得更好，场景更加出彩，那就没有二话说。 好比普通戏剧，想到国家大剧院来演出，什么都得做好了送过来，哪有这种还允许现场搞得跟手工作坊似的乱七八糟。 但有些剧，有些人就可以。 往狭隘说是权力地位高低不同。 可宽广点想，这些人不是因为拖沓没有准备，临时抱佛脚，而是他们随时都在精益求精的推翻自己，始终在追求最好的东西。 根本不用怀疑他们的专业素养。 就像那些演员，撒娇、耍赖、开玩笑不过是想帮紧绷的席导演放松下，让她不要太殚精竭虑。 专注认真的搞了两三个小时，把改动的台词、走位、相互关系都商讨出来，有些带着孩子的家属，已经在后台边哄着孩子睡了，习以为常的表情显然经常这么干。 演员们过来端起已经冷了的夜宵，也没忙着吃，乐呵呵的过来观察道具、场景的赶制工作，主要是来消遣万长生：“可以呀，小子，害得我们上百号人都这么折腾，明天别想出平京城！” 正在专注研究那个泡沫切割器的万长生闻言吓一跳，可怜巴巴的使劲探脖子看导演，感觉那是自己唯一的护身符。 顿时让这群高等级演员乐不可支：“好！演得好，演得好，席姐，快来看看耶，这小子可会演了！” 席大妈端了碗海鲜粥过来给万长生，没好气：“这就是个老实孩子！烫，放着把盖儿揭了凉一会儿再吃，不着急，实在不行明天上午我帮你请假，没谁挡得住！” 众人更是起哄：“他老实？一看就是个面带猪相心头嘹亮的，特别是这小眼睛，我跟你说，小眼睛个个不老实……” “席姐，不带这么喜新厌旧吧，以前还说只爱我们的！” 硬是把席大妈逗得乐呵呵，还有俩年轻女演员摆老资格：“小伙子，各种资料赶紧交给姐姐们备案，帮你介绍女朋友的事情就包在我们身上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哎哟，秀儿，你是想先捂在自己田里吧？” 不得不说这种团队，有点闹腾，但绝对不孤独。 万长生有点羡慕，又向往。 可不等他接洽这种顶级演艺美女，那位四五十岁的舞美老师闷声：“长生，你过来看看这个造型可以吗？” 这才是顶级的专业素质，只要开始做事，现在以万长生脑海里面的形态为主，那就不会计较在乎谁的资格更老，只求把事情做好。 万长生就加倍谦逊和认真的回报。 人家再加倍。 就陷入精益求精的超级死循环了。 148、对有些人来说，改稿就是磨砺 熬夜加班，可能对有些人是负担。 还没报酬。 但在万长生看来就是非比寻常的体验。 午夜前后，演员们陆续离场，走之前都来给道具团队说辛苦了，万长生都觉得其中有两三个老演员有点面熟，但又叫不出来名字，怕喊错丢人。 最主要还是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道具绘制上面。 用泡沫制作大量物件，也有用木板切割装订然后上色的城墙梯步，更主要的还是大量背景板上群情激昂的游行集会人物。 万长生简单的参与了道具物件的制作设计，还很有力气的搬运了几次木板以后，就主要在新展开的背景板上画人物。 还在切割裱敷背景板纸面的时候，那位舞美老师就察觉万长生动手能力很强：学过？ 万长生谦虚：没画过这样的舞台，但是在寺庙戏台子画了不少。 等看了万长生勾勒的长线条，舞美老师就更笃定：功底很厚啊但是这里要粗放点，来，过来看看这幅之前的背景板，剧场舞美和其他绘画形式包括影视剧的舞美都不一样，这里的观众可能有几十上呢，确实也出大师，但这始终是表演艺术行业里面的配套项目，真正成名成腕的美术家很少有专门做这个的，能在行业里面被人尊称老师，但要成舞美艺术家的，凤毛麟角。 所以剩下的时间，真是一边画，一边就顺着给万长生传授这舞台美术的一些细节窍门。 导演没走，她带着编剧等人还在忙碌改台词，但岁数毕竟大了，不能和万长生这种小年轻比精力，两点过才过来看了场景道具的改装进度。 这些东西不但要做出来，还得考虑怎么摆上台，现在都是大型机械化舞台，必须在短暂的闭幕时间里面更换调整完毕。 这又要耗费舞台美术组大量的心思。 席大妈就站在那远远的看着万长生跟雷老师忙碌，毫无功利心的忙碌。 有些疲惫的脸上多了些笑意，感觉虽然萍水相逢，但交给万长生做的事情，就是很让人信任。 随便找了把后台的椅子靠坐在上面，看年轻人生龙活虎的到处画，然后居然慢慢睡着了。 导演助理连忙悄悄拿了小毯子过来给席大妈盖上，又拜托叮嘱道具组的大哥们小声点，席导已经连续好久睡眠不足了。 雷老师看眼进度，比较放心，邀约大家出去抽根烟。 万长生不抽，但终于能够舒坦的去逛逛整个大剧院外面的艺术品，导演助理还托他帮忙在外面自动贩卖机上面买几杯咖啡回来。 对万长生来说，这才是最美妙的时刻。 偌大个国家大剧院，现在成了他私人独享的艺术空间。 就像博物馆的奇妙夜晚一样。 拿着导演助理给他的工作证吊牌，万长生在依旧灯火通明保持形象的巨大建筑里面流连忘返。 那种平时人来人往，现在空空荡荡的感觉不要太爽。 除了被巡逻保安查看过一次工作证，后面根本没人来管万长生干嘛。 因为他也从来不去室内，就在摆满了艺术品的大厅里面转悠，估计所有的监控视频里面也能看见这个土包子在背着手瞎转悠吧。 如果不是雷老师打电话找万长生，这傻子能在外面逛到天亮！ 但这趟活儿是真做到了天亮，五点过万长生才把自己需要绘制的背景板登高疾呼的那种场景架构，能画的都画出来，剩下就是道具组白天再加大人手搞些城墙的造型就行。 年轻人体力就是好，雷老师他们大多都累得在折叠椅子上休息了，心满意足的万长生几乎都看不见疲惫，远远的拿手机给拍了几张照片，郑重其事的给雷老师他们道别，也不去打扰在沙发上睡着的导演，悄悄的跑了。 既没要人家的酬劳，也没要什么车辆接送，连开玩笑的蹭个早餐都没有，打辆车就回酒店了，正好赶上在这边酒店吃早餐。 真是一点都没耽误集体活动的安排，得了学生干部们一堆的好奇询问。 万长生把自己一个人闲逛大剧院的照片拿出来显摆。 而另一边从七八点钟就陆续抵达的演员们，看到的是一组全新的舞台道具，特别是后场那一大片色彩凝重的呐喊人群背景板，群像。 西洋画里面很少看到这种群像，因为西洋油画里面多少都要讲究个主次分明，跟中国画散点透视，可以雨露均沾的画法很迥异。 这么多人物，居然没有什么敷衍的前后排差异，年轻的学生装为主，还有那个年代的普通市民知识分子小商贩 各行各业都挤在那里，却带着各自不同的神情表像，不是精雕细琢的写实，却各有各的生动灵性。 也许从技法上来说，见多识广的演员们并不觉得有多高超，但贵在真实，就好像观音庙前面广场上看见那些活灵活现的脸。 普通的脸，却在不普通的时刻，爆发出来超越平凡的灵魂！ 陆续抵达的演员们几乎站在那就不动了，仿佛要从这些背景人物的脸上，汲取自己需要表达的生命力！ 席导演这时候才走过来，使劲揉揉自己的双眼，和回过头来的演员们面面相觑。 最后从嘴角冒出来的都是一样字眼：改！再改！ 艺术创作的灵感，有时候就是这样被激发出来的。 149、不问而知的快乐 正如同万长生刚到美术补习班时候，丁晓鹏他们就提醒过万长生，画画这行当里面，没有画好了一说。 演戏也是，艺术行业就没有完美的时刻，所有的艺术品都应该在不断的精雕细琢中提升境界。 而艺术家也应该是在这个不断琢磨的过程中，提升自己的技艺跟认识。 这就是真正的艺术家和所谓明星的区别。 他们想的是把自己的作品，做得更出色更趋于完美。 所以看见更好的点子，一定会心痒难耐的改进。 不是万长生画得就无与伦比的好，而是他提出来个他在自己的绘画生涯中熟悉的造型，独树一帜的给了新灵感。 这就是艺术家们经常说的有感觉。 这是种很玄妙的东西。 缥缈当中梦寐以求想抓住的东西。 今天的排练相当兴奋。 毕竟拍了无数遍，都想吐了的剧目，有些新改动，换谁都兴奋。 但整个今天的忙碌之余，都会提起那个温和的年轻人。 好久没看到这样长得有特点的男生了，雷老师您留了他电话的吧？ 席姐，小伙子不错，回头聚一下？ 好苗子难得啊，老雷，你应该把他给拉上，到你们戏剧学院好好深造下。 还是那句话，舞美留不住这样的才华，而且他也志不在此，但这样的年轻值得伸把手，席导，我们可以约一下。 尽心尽力，跟他无关，没拿一分钱吧，听说昨晚还乐滋滋的在大剧院里面自个儿溜达，这是真的心里干净纯粹，这样的孩子别错过了。 席大妈只面无表情：很有把握了是吧？他熬个通宵做出来的东西，你们就轻轻松松的应付过去了？ 说得众人连忙重振旗鼓：对，再来走一遍！ 万长生这边则跟着整个学生干部团队一起上路，明天就是四号，据说最主要的颁奖大会当然就在这天，所以今天算是最后的参观活动了。 但是和之前几十几辆大巴车了。 连带队工作人员都是乘坐公共交通过来，路上还小声叮嘱下万长生，让他准备份发言稿，晚上审查下，明天也许用得上。 万长生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事儿，被一帮男生拥着靠在地铁站外，全程低着头近乎于打盹的时候，却听见周围男女生都有点嘈杂。 半睡半醒之间，万长生早就听见大家在感叹，来过平京的不少，逛过胡同也不稀罕，但平京市里面有保安拦住胡同口，不许外面车进去的，真是头一遭。 可后面忽然画风一变，几乎都是：哦哟，美女！ 好乖的妹娃子哦 靓女啊！ 就是，就是！ 而且这种声音里面，居然还是女生居多，更肆无忌惮一些。 男生也忍不住拿手指戳万长生：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估计还是舍不得让艺术家错过这种美好的瞬间。 万长生勉为其难的抬头了。 其实只不过就是个背影。 穿着牛仔短裤，还有两条背带的那种，搭配白色t恤和披肩长发，简单得要命。 可也只需要一眼，万长生真是烧成灰也认得出来，是杜雯，而且还是他从没见过的杜雯。 从他认识杜雯开始，从来都是比较傲娇的冷艳范儿，因为她长得有点妖媚，跟聪明又强硬的内在反差有点大，平时都是高冷着的，让黄敏他们都有点怵的那种刻意高冷。 哪怕和万长生在一起，她也是不由自主的会朝着御姐气质发展，也许万长生太温和了，让杜雯有些肆无忌惮的放松，总喜欢指挥他安排他。 但这会儿，斜挎个小包包，手里还拿了把折起来遮阳伞的杜雯，露出两条白皙的长腿，一双运动鞋居然蹦蹦跳跳！ 而且是那种横着自得其乐的蹦跳，小螃蟹似的小腿外八字，在胡同口横杆庄严的衬托下，显得幼稚极了！ 可以说大多数看见她背影的人，都是被这蹦跳的小动作吸引的。 顺滑的长发也在跟着脚步蹦跶，让所有人都猜测她脸上肯定带着无与伦比的美丽笑容。 只有小学生放学拿了一过她这祖母也不是什么显赫的职务，现在看来最多就是个小学校长。 可天底下也得看是什么小学。 范校长那样的地方上重点中学的校长，之所以牛批，就是因为整个城市可能绝大部分公务员都是从二中毕业的。 这里么 怪不得杜雯的大学运作起来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事情了。 当然，想稳准狠的抓住万长生的活动轨迹，那就更小菜一碟。 150、好吃好开心 其实当了一辈子的小学校长，卢婆婆身上一点傲慢气息都没有，一大把年纪都看得出年轻时候的漂亮，还有发自内心的慈眉善目。 杜先生肯定没从他母亲那里学到这种鹤发童颜的慈爱模样。 见面就得到了很多女学生的热情尊重。 可显然老人家是有目标的，有点佝偻的身形，笑而不语的跟每个经过面前的学生握手，对向她祝福健康的贺词，也只是点头笑笑。 直到万长生经过时，精准无误的从学生堆里面，抓到万长生的一只手就没放开了！ 优秀学生干部代表团哗的一下笑开来！ 本来好多看见杜雯容貌的中学生们，正在偷偷交流这真不是背影杀手，比想象的更惊艳一些，确实跟学生代表团里面的那个西疆小姐姐有点类似。 但明显会得打扮多。 看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神态，没有特别看着谁啊，特别是身上这如此普通的穿着，很有粗茶淡饭素打扮的纯净。 近距离会觉得五官是真好看。 这会儿也好像没看见祖母抓住了万长生，甚至还松开自己手站另一边，变成万长生不得不扶着老人了。 难道万老大的优秀，都闪耀到如此地步了？ 昨天在国家大剧院，大家都亲眼所见，被那位导演看中的就是才华，还是大家烘托才闪耀出来的才华。 所以每个参与者还觉得与有荣焉呢。 可今天睡眼惺忪的万长生还什么都没做啊。 这也能被慧眼识珠？ 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干部们，和万长生比起来，大多还是比他少了一点点稳沉的青年味，他们身上的学生气还很重。 这让万长生是有点鹤立鸡群。 可哪怕万长生确实是优秀，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再看看旁边杜雯，难免都会在脑海里面勾画出各种剧情来，但能不能猜到这俩早就认识，那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还好卢婆婆什么都没说，只是牵着万长生一起慢慢走，跟着代表团参观到处都有著名人物留下生活学习痕迹的校园。 现任校长肯定也惊讶，不过也不会说啥，但对这个代表团的规格有了提升，介绍得热烈了些。 这些学生干部当然还轮不上由小学生们来表演节目，但也跟大哥哥大姐姐们稍微互动了下，展示了多姿多彩的才艺，其中有个会编程的三年级学生，讲的东西万长生完全听不懂。 但这也不妨碍他老老实实的扶着卢婆婆，还用眼神示意大部队走自己的，这边自行调整速度。 因为整个上午的游览景点包括了这条著名胡同里的中小学，以及胡同博物馆等等，数百人的规模还是很走马观花的。 最后连带队工作人员都悄悄看两眼万长生，让他自己安排好了再归队，没敢说什么活动重要了。 扶着老婆婆的万长生，在小学池塘边坐下来，校长都殷勤跟着，说这里面有几只乌龟还是老校长当年养大，很得历代学生们喜爱。 卢婆婆笑着抬头看看，杜雯已经不知道从哪里端了盘小鱼过来 万长生看眼上面的长夹子就知道是夹着喂乌龟的，默契的接过，试着请老人家展示饲养手法，看那夹子的质量，估计也是有名人喂过。 笑着夹了好几条小鱼，让慢吞吞的乌龟咬住了，卢婆婆才瘪着嘴开口：“好肥了，这个鱼好不好吃哦？” 万长生睁大眼，终于悄悄跟杜雯对视下，姑娘送走校长等人，和工作人员坐在几米外的凉亭，依旧是淡淡的笑。 在家也没少跟老人家打交道的万长生，好像感觉到什么。 果然，卢婆婆接下来带着孩童般的眼神笑着再问万长生：“这个鱼这么肥了，好吃哦？” 万长生终于反应过来，说的不是那投食的手指大点小鱼，而是那几只大大的乌龟：“乌龟？这是乌龟，不能吃的。” 老人家瘪嘴自信：“为什么不能吃呢，炖甲鱼汤嘛。” 万长生忍俊不禁：“这是乌龟，不是甲鱼，您养了这么多年，舍得炖汤？” 老人家牛头不对马嘴：“是要油炸嘛……” 万长生已经开始笑：“不是说油炸，是不舍得炖汤……” 老人一脸认真：“那当然费油哦，我给你说，油炸完了，起锅的时候还要放点白糖，再多放点酒！” 万长生没了之前的隔阂，就像对着自家老人，温和的扶着手说：“好好好，回头我们去炖个甲鱼汤，这几只还是在这颐养天年吧。” 卢婆婆还在笑着说：“炸来吃，好吃，真的好吃，以前雯雯的爷爷就最喜欢吃这个。” 油炸甲鱼肉，万长生是真没吃过。 可他有足够的耐心，陪着老人在池塘坐着看小学生们下课以后，跟普通放牛班的孩子没啥区别的呼啸闹腾。 老人的脸上始终带着慈祥的笑容，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记得这些曾经的场景。 直到工作人员过来说卢婆婆该回去做护理了，万长生才扶着起身，在小学校长的陪伴下送到校门口，过来辆车把老人接上。 临走老人却把杜雯的手放进万长生掌心，像个顽皮的孩子那么笑下：“不疾不徐，淡然淡定，好好照顾雯雯。” 留下万长生和杜雯并肩站在路边，看轿车绝尘而去。 一度以为老人家有点老年痴呆的万长生，松开手瞠目：“她……刚才是逗我玩儿？” 杜雯耸耸肩：“奶奶告诉我这叫做选择性耳聋，很有用的。” 万长生静默几秒，哑然失笑：“活出名堂来的老人家，都不是普通人，学到了。” 杜雯指胡同深处：“还跟上你的大部队么，我小学就是在这里读的，本以为还要继续读前面那所更著名的中学，我奶奶说最好还是让我到蓉都去，对我的人生更有益处，现在看来是对的。” 万长生对于这种充满灰墙灰瓦红大门的建筑群肯定有点好奇，抬脚漫步：“你父亲告诉你我这些行程的？” 杜雯嗯：“从他的角度来说，如果你是个很有希望在体制内发展的潜力股，那当然就可以入他的法眼，把我家剩下不多这点资源用在你身上，没准儿还能延续下去，可我知道你不愿意，也舍不得你违心钻营，所以那就随缘吧，怎么样，来平京首都的感受怎么样？” 万长生迅速回味下那句舍不得，然后使劲跳过：“这几天都是走马观花匆匆忙忙，要说最大感受还是昨天去国家大剧院看戏，结果后来留在那里帮他们画了一通宵的背景板，每一个人都很优秀，都是比我更优秀的前辈，这相比我以前所处的环境，是翻天覆地的，但更重要的是这会儿心里不能乱，别看见这些波澜壮阔的东西就头昏眼花，忘了还有一个月得高考呢。” 听着昨晚的剧院奇遇记，杜雯指指旁边的四合院：“以前南边是外城，所以那边虽然也有胡同，但都是小家小户，这北面的胡同才是深宅大院……喏。” 万长生一看，乖乖，就这么随便一家院子挂的牌子上面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题写，可走在其中，两辆轿车交错都艰难的狭窄胡同巷里，绿树成荫，宁静幽深，百年前王公贵族的来由，后来又住了什么样的大人物，杜雯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万长生曾经只觉得是史书上很遥远的名字。 原来真的曾经在这个地方留下了痕迹。 可有些人还想装着不存在。 前面就是用胡同四合院改建的博物馆，几百号人的学生代表团，对于这种小型博物馆肯定还是有些接待能力饱和，所以不少学生在外面转悠，远远的看见万长生和刚才这背带牛仔裤的美女一起走过来，连忙呼朋唤友！ 简直就是要看奇迹。 原来这俩真是认识的！ 又或者说刚才那一幕，德高望重的卢婆婆是奔着万长生来的。 已经算是比同龄人见多识广很多的优秀学生干部们，难免会想到万长生是有多深厚的背景。 杜雯看着那从博物馆四合院里面都在出来看热闹的人头，笑笑给万长生捏捏手指：“好，我知道这时候我黏着你很为难，只是想让奶奶看下你，在这种事情上能帮你撑撑场面也不是坏事，可实际上你还是在靠自己的真实能力影响人，好比这些学生干部，对你未来也是很有帮助的一群人，不要错过这点机会，我先走了，拜。” 年轻女孩儿在这个时候是最容易意乱情迷不管不顾的，可杜雯总是恰到好处的把自己抽离。 兜了这么大的圈子，竟然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万长生都有些始料未及的抬手，看着那潇洒转身离开的背影。 自然又想起那个蹦跳的样子。 那时候的杜雯，是真的很开心啊。 151、为什么你如此优秀 杜雯的离开，丝毫不影响学生干部们对万长生的印象。 万长生现在特别注意观察周围人的关系，很显然大家分成了三类人。 只有极少数不动声色的和万长生拉开了距离，大部分还是保持拥护，但少了几分打闹，多了些尊重。 能安排关系到这种地步的背景，稍有社会常识都认为是强横到什么地步了。 国内这种关系决定一切的思维还是根深蒂固。 然后还有些就变得特别热情，甚至有些谄媚的色彩。 这让万长生有点哭笑不得，从蜀川过来扛了那么多包，画了那么多张画，好不容易打成一片的平等关系。 在国家大剧院那样的局面都没有被破坏掉。 现在又被杜雯轻而易举的改变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连带队工作人员都在和万长生寒暄，是不是认识这位教育战线颇有名望的卢婆婆，万长生只能说是碰巧，参观这么一条景点颇多的胡同，谁知道就能跟卢婆婆联系上呢。 可万长生又清楚，杜雯只是想帮他加分，哪怕他不要这种分数。 万长生甚至抗拒。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席导演打电话叫万长生晚上过去大剧院，看看改动以后的剧目细节，万长生满口答应下来，还顺便拒绝了发言的机会！。 原本要他今晚酒店睡前点名把发言稿交上去审查，万长生现在觉得真没这必要：相比那些成绩优异，在科研或者帮扶带领事迹上很出色的同学，我这不算什么，如果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搞得人家心里有情绪，我觉得得不偿失，这个发言的机会请其他优秀的同学去吧？ 万长生都不知道跟今天卢婆婆的出现有没有关系。 他还是倾向于没有，因为到现在为止他在整个优秀学生干部代表团里面的出色程度，还是得到了公认。 发言机会也是在之前获得的。 在这种级别的大会上发言，谁都知道是份多高的荣誉，仅仅凭着这个名头都能获得省级市级的诸多荣誉叠加，其他好处就更不用说了。 万长生居然婉言拒绝。 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工作人员居然说：嗯，注意点影响也对，虽然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但这个时候能注意团结，不争抢风头，也是挺好的，去吧，随时注意联系情况，独自在外注意安全。 走进巨大的剧院建筑时候，万长生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轻松，这种充满艺术氛围的地方，比起要花费很多心思去应对表态谈话的会议场面，舒服太多太多。 可没有这次到平京来参加会议，就不会有遇见这样艺术家的机会。 万长生只能说是焉知非福了。 这一次就是道具组昨晚一起工作过的同事，拿着专业工作牌出来接万长生，半球形建筑给内部人员用的是另一边领导共用的通道，不用和纷纷扰扰的观众们一起进场。 见面就赞不绝口。 等万长生挂着吊牌走进后台，更是人人都在和他打招呼，搞得他好像是个什么明星似的。 后勤工作人员，多半昨晚一起熬过夜，演员们则显得更熟络，已经化好妆的女演员还要带万长生去幕布边偷看观众席，说今天带了好姐妹来的！ 看上哪位就给他介绍！ 被万长生好不容易谢绝了。 真是把他当一家人似的热情。 席大妈换了身礼裙，拉着万长生先在幕后走了走，虽然最后一场的那组道具布景还没有摆上，但现在有手机拍摄的白天彩排：和你想象的画面怎么样？ 万长生终于讨回了自己的小速写本，翻到那张页面对比思考。 绘画是凝固的艺术，戏剧则是动态的。 席大妈也承认：我很喜欢新鲜的点子，哪怕是新手甚至外行，有时候给出来的直观感受比我们更客观，我们做这个太久了，有些思维已经僵化，很难跳出固有的圈子，你有敏锐的感受，更难得能够表达出来，怎么样。 万长生摸出笔，在自己的稿子上破坏性的画了个囊括所有角色的三角形。 席大妈一下就明了：哈哈哈，视觉张力更强烈！对！ 可能画惯了壁画的万长生，更习惯于静态构图。 这是搞戏剧搞了一辈子的人，有时候会忘记的，被这么一提醒就明白。 不是万长生多厉害，而是他心无旁骛的专注，脑海里没有什么幕布边的漂亮小姐姐，只有这个场景。 席大妈扯下那张手稿，转头给几个主要演员这么一说，都在笑着对万长生竖大拇指。 可能老戏骨如他们，演戏没人敢说三道四，但最终所有人的站位，总体呈现出来的气势，他们没有从一张画面的角度想过，起码这会儿没这么想过。 万长生不懂戏剧，他只觉得这样才最能凸显那种情绪。 所以当大幕拉开的时候，万长生和席导都坐在了后台。 一边从侧面看着台上的演出，一边注视眼前的监视器，正面摄像机位拍摄的画面才是观众视角。 换个机灵人，这会儿应该抓住机会和席导演套近乎，不管怎么说，从地位气势到言谈举止，这位大妈都是很值得讨好关系的。 可万长生没有。 就像他没有抓住机会去争取点什么荣誉和地位。 他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去当官。 只在乎生命中最重要的是经历了什么。 他只想抓住这也许再也不会有的场面，给自己留下点记忆。 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舞台和监视器，依旧在观察捕捉后台的细节，别人可能用手机拍照记录素材，他还是用手绘。 只有自己画过一遍，才知道打动自己的细节在哪里。 席大妈瞥他眼：大家都喜欢你，是因为这里都是出类拔萃的人，国内最好的演员和后台团队，谁都是从年轻的奋斗中磨砺出来，你还很年轻，天赋和才华都是有目共睹，又有谦和的性子，大家都很明白你会成为与众不同的人，那就不要辜负我们这片希望。 心无旁骛的万长生，从场景速写中抬头认真的嗯嗯：我确实觉得你们很优秀，专业，专注还富有生气，能够跟你们认识，还能做点什么，是我的荣幸，你们让我明白我还有很多高峰要去攀登。 席大妈注视着监视器：如果你想做舞美这一块儿，我还是推荐你跟老雷去，他是平京戏剧学院舞美专业的教授，国内最顶尖的学院派舞美行家，你是个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心的孩子，有些人并不一定非要仅限于哪一点点专业门户之见，你有了深厚的美术基础，艺术敏锐力，那就可以把相关领域都试试看，跨界通吃，才是现在成大器的做法，你可以考虑下，想用什么形式到平京戏剧学院去求学，我们都能帮你想办法，哪怕是进修定向委培都行，你已经不用在乎那张文凭，要的是系统学习！ 万长生笑了：我真是为着那张文凭来的平京戏剧学院啊，让我想想，如果是这样，我还真有点事情想向雷老师请教的。 席大妈就不多说了：成！你自己跟他说去，有事你说话 然后她就沉浸到监视器中间去了。 这就是万长生最无往不利的绝招。 他的专业素养就像个诱饵，深入了解以后却往往又因为人品，被人接受认可。 而且还越是优秀大气的人，越会跟他意气相投。 明明是个新人，明明只是崭露头角，能贡献的也还只是只言片语，可在明眼人看来，他已经具备了一切成功的要素。 多少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还热衷于喊口号，实际做事儿的时候敷衍了事，还时不时撂挑子，让其他人万分无奈。 可万长生就是能尽心尽力的完成，不轻易承诺，但说到就做到，有始有终。 别人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呢？ 算是不经意的免费投个资，对于这样的人，未来收到回报的几率非常大。 因为万长生明显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152、何其所幸 最后一幕在骤然加强的背景音乐中展开了。 现代戏剧舞台早已不是万长生以为的那样原始。 声光电控制的后台，其实更像是个阿里巴巴的宝藏洞，观众们在洞外，看见的只是洞口呈现那一点点场面。 坐在后台才能看见分为一层层的背景板、道具、场景，在天花板上吊着，在地板下藏着，随着一幕幕转换出现。 原本按照很多人心目中五四运动的经典场面，是一群年轻学子，斗志昂扬的仰头看着他们中间登高疾呼的引领导师，表战斗檄文，旁边就应该是华表之类的背景场面。 这一形象已经根深蒂固了。 可万长生才看了上半场，脑海里面想凸显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用今天给席大妈强调的那个三角形，这不应该是一群人里面鹤立鸡群的一个，而是呈金字塔状层层叠叠的很多人。 只有获得了坚实的民众基础，才有更多骨干，再拥戴着的精英，这是个三角形的结构，而不是一横上面突兀的一竖。 哪怕树立伟岸的形象，也要基于众多的群众基础，而不是拉开距离的单独独一个。 而且本来华表之类的象征意义，已经有点符号化了。 不懂这一套象征手法的万长生，反而出其不意的直接用了破败的城墙来表达国破山河在的气势，表达那种整个脊梁都破破烂烂，却依然挺立的坚韧。 那几位扮演导师的老戏骨，有衣衫褴褛的，也有带着血迹的，更有一身傲骨誓不低头的，拖着沉重的铁链，被无数学子推着登上城墙台阶！ 历史上肯定没有这个场面。 但艺术的价值就在于，用极小的场面，极短的时间，浓缩精华般展现那些波澜壮阔的时代画卷。 如果没有提炼再造，那就成了老婆婆的裹脚布似絮絮叨叨。 艺术就是要有夸张，比喻，象征等等变化，有时候为了加强艺术效果，就得加深这种幅度。 副导演悄悄站在席大妈背后，小声：“这点改动……会不会被说是……不合适？” 席大妈抱着手不屑一顾：“有什么都冲着我来……来了！” 被无数人拥护着登上高处的导师慷慨陈词：“民族的生存和荣誉！只有靠自己民族的头颅和热血才可保持！现在整个民族的命运，抓在我们手里，我们大家都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只有我们血染过的山河，更值得我们和后世的讴歌跟爱护……” 果然，相比之前的场面，现在更像是一座群像！ 无数人前仆后继铸就的血肉群像，从监视器上就能看见，不再是之前把所有目光中心，都集中到高点导师的局面。 目光很容易就从他身边扩展到整个舞台上数十个演员形象上，然后还有背后背景板上似乎能跟这些舞台演员融合起来的无数普通人。 这就是万长生习惯的散点叙述，只有把形象扩展到如此多的人身上，才能让观众共鸣！ 那不是一两个领袖，几个精英人群自娱自乐的事情，而是关系到每个人，和每个人都相关连的家事国事天下事！ 因为谁都能从那么多群像中找到跟自己契合的身份、地位、心态甚至外形。 激荡忠愤！ 周围所有的演员，不再是只要仰头看着最高处的导师就可以了。 他们就像万长生在那张壁画里面表现出来的特点，每个人都是生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们的脸上没有千人一面的呆板，而是有人胆怯，有人犹豫，有人伤感，有人担忧。 但在这样国难当头的生死存亡之际，随着振聋聩的呐喊，人人脸上都有种变化。 这才是人性。 人性是在认知中逐渐变化统一的。 可以说整部话剧，从头到尾本来就是表达这个主题。 万长生的提议，却敏锐的把这个主题浓缩到最后一幕了。 从后台角落里，已经能隐约看见外面观众席上，成片的有人起身，感同身受的那种激昂情绪。 哪怕台词还没有完，雷鸣般的掌声已经在观众席上浪涛般掠过，一遍又一遍，然后化为整齐的节奏！ 不顾是不是会影响到演员们的挥，因为不这样，就没法宣泄心中的情绪！ 万长生注意到身边席大妈脸上已经泪流满面。 艺术家都是敏感的，如果没有这份敏感，他们也抓不住情感、场面的表达。 可他们又是充满了专业素养的，台上那些演员，丝毫不受环境的影响，这一刻他们已经穿越回了百年前的岁月，在那个外交失败了、国土割据了、丧权辱国的年代，面对征服和杀戮的时候，有识之士的坚韧，呼唤愚昧无知的奋力。 全都在这一刻爆出来。 没有使用麦克风的专业剧场里面激荡着热血澎湃的高呼，也回荡着致以最高敬意的掌声。 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从来没有因为被征服就断送了河山！ 也从来没有因为被杀戮，就低下头！ 两种声音在相互碰撞，谁都没有压住谁，反而相互交融，碰撞出更加昂扬的气势！ 冲破云霄的那种！ 感觉如此恢弘的建筑都要被冲破天际了！ 演员们凝固在最高点。 掌声再也没有停止过。 没有体育场那种模拟鼓掌的气棒，就是拍红了手掌心的那种使劲鼓掌。 演员们一动不动的享受着这种职业领域最高嘉奖。 大家都有为名为利的时候，但唯有这种时候，才是把整个身心都交给了表演艺术，用灵魂来拥抱掌声。 何其所幸。 观众们肯定也是这种感觉，幸运的看到一场演技爆，又如此打动人心的表演。 肯定也有昨天来看过的观众和媒体，他们非常清晰的看到了一种提升蜕变。 在这个到处都讲究商业性的浮躁社会里，还有人在精益求精的追求这一丁点改变，哪怕有风险，又不多一分钱，但依旧精雕细琢。 所以掌声没停。 演员们都列队站在台上谢幕了，掌声都没停。 席大妈站上台，接过花束了，掌声还是没停。 有些人可能拍得手掌都疼了，那就拿起节目宣传本来拍，相比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先辈，这算什么！ 能选择来看话剧的人，都有点基本素养，应该能认同现在社会就是缺乏这种凝聚力，那么多前赴后继牺牲的人，换来现在的大好局面，可有些精神在淡薄，在消失，乱七八糟的杂音在肆意横流。 就需要这样响亮的定音重锤！ 那就值得重重的鼓掌！ 观众就是用掌声来投票的！ 好些演员都流泪了，也许有些年轻演员只是传说见过这种被真心诚意掌声浪潮般拥抱的场面。 现在感受到了。 也许这对他们未来的艺术之路都会有影响。 因为体验过真正被人认可拥戴的心情。 就会修正自己的三观。 席大妈有点说不出话，好几次深呼吸以后，想开口，却引来更强烈的掌声！ 这是对艺术家最高嘉奖礼遇。 所以她竟然在这个时候转身，给了全场一个愕然的片刻安静，却看见她从后台边上，拉进来一个年轻人，手上更示意挥手，涌进来很多穿着工作服的后勤人员。 戏剧表演的谢幕是个学问，在西方还形成了相当浓厚的谢幕文化，但是把所有后场人员都邀请上来就极其罕见。 特别是这样个有点懵懂的年轻人。 也就是借着这点时间，席大妈使劲调整了下情绪，把那一大捧花塞到万长生手里，按着自己胸口开口：“这是我们昨天的观众，二十岁的万长生，是他提出最后一幕我们可以修改调整，然后整整一个通宵，都是他在这里，跟我们的道具、舞美团队争分夺秒的完成这些……今天白天我们的演员们才能重新排演……” 掌声又争分夺秒的响起来，可这已经压不住席大妈激动的声音：“我想说什么？我们的希望永远都在年轻人身上……我只想说百年前那句名言，少年强则中国强！” 都在跟着鼓掌的台上演职员们，终于跟着席大妈再次齐声：“少年强则中国强！” 第三次呼喊的时候，已经是全场观众都在起身高喊了。 万长生在惊涛骇浪中，静静看着前方。 杜雯笑着跟卢婆婆也站在前排座位席位里。 还扯着嗓子跟着嚷。 153、承诺 没有约定，甚至也不知道万长生今天晚上会来大剧院，连万长生都不知道自己会被席大妈拉上台。 杜雯会跑来看这样一出戏，原因也只有一个。 这出戏跟万长生有关。 得多往心里去，才会这样沾点边就过来感受。 也就不虚此行的看到了万长生这一刻的光彩荣耀。 好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有的闪光点。 虽然万长生脸上看着永远是那么淡定。 但他的心里肯定有些翻滚。 不过这一切的感受，始终还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没有对任何人说。 直到在连绵不绝的掌声中，被演员们拥着回到后台。 演职员们今天终于能喝个庆功酒了。 虽然这次的演出要一连五天。 但今天这种爆发的情绪，怎么都值得喝场酒。 以自律著称的几位中年主演，都忍不住举杯了。 实在是那种激荡的热血，就是需要酒精来放松一下。 万长生肯定也别想跑。 远远的只跟杜雯眼神交错下，他好像就明白她知道自己想什么。 手机上也仅仅只有祝贺两个字。 万长生也觉得满足了。 拍了张桌上的甲鱼汤发回去，表示炫耀。 不由自主间，他也需要这点情绪宣泄。 虽然已经压得很微不足道了。 已经接近午夜十一点，几十号人去的是环境很清幽的私房菜餐厅，看来老板是席大妈的朋友，人刚到坐下来，各色佳肴就恰到好处的送上来。 演员们这时候才从热血沸腾的表演中摆脱出来，开始小酌几杯，轻言细语的和熟人聊着家长里短，反而不怎么提刚才那种激情澎湃的职业闪光点。 毕竟大多数都是三四十岁以上的老戏骨了，没有年轻人吆三喝四的那种阵仗。 席大妈也只是简单吩咐两句，吃好喝好的夜宵，觉得合适了就先走，不要耽误明天午后的例行彩排，然后她也跟几个年轻演员边吃边聊还有哪些改进的地方。 这种时候反而不会刻意的宣扬拿万长生说话，年轻人被捧的不知道方向的教训，也比比皆是。 差不多就行了。 于是万长生终于也有机会和雷老师坐在一起：“这次参加全国艺术联考，我才知道舞台美术是非美术学院以外，最好的去处，显然这门学问和美术学院要求的有些差别，是吧？” 雷老师这会儿看着都还是不像教授，充满实干派的敦厚：“肯定有些侧重点不同，但舞美专业确实属于整个艺考区的第二梯队，这是个专业性很强的部分，你有什么想法？” 万长生真的像个教务主任：“我现在已经在帮有些艺考培训机构做速写教学，如果我们能够提前有针对性的为舞美专业培养一些文化水平高，又就是奔着舞美专业来的艺考生，他们的专业学习会先朝着舞美专业倾斜，这样对您招生以后的教学会不会好一些？” 舞美专业教授真的吃惊：“你在考虑这种事情？” 万长生点头：“根据我参加艺考的体验，绝大多数考生实际上还是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专业成绩好就尽量考美术学院，差点呢就进各大综合院校的美术专业，至于是学国画油画，还是舞美又或者别的什么，有点听天由命，这一次我之所以能到平京来开会，就是我们搞了个美术艺考生的高考强化，针对美术生文化成绩比较差的情况，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我就在想怎么能更加天生我材必有用，提前在艺考培训里面加点譬如舞美专业的课程，让他们先了解下，有兴趣有特长的就可以提前做准备。” 这对舞美专业来说，肯定求之不得，谁不希望招生来的是一批幼苗呢，对比毫无专业倾向的美术生，未来无论是教学还是就业，成色相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就好比万长生这种素质，招进去几年下来，跟那种临时抱佛脚的艺考生，天壤之别。 雷老师简单明了：“我需要怎么做？” 万长生也简单：“您给我一套初级入门的教材，指明哪些是需要提前培养的，我们试着推广教学下，如果有必要，我们付钱邀请您这边派学生过去做个讲学，一般就是一两天的事情，三五千一天，食宿行全包。” 雷教授乐了：“这是我们在提前培养好苗子，怎么还要付费给我们？” 万长生有小狡黠：“您这边来讲学的牌子值钱呀。” 那是，就像清京美术学院的牌子能让老杜觉得如雷贯耳，可以接受学美术这样传统认为不正统的行当。 平京戏剧学院可是中央级别的大牌，全国也是一流院校，顶着这样的名头，艺考生的家长还是会动心的。 这对于培训学校的宣传，也是可以扯大旗的。 雷教授直呼想不到：“哈哈哈，好吧，好吧，看来之前我还是低估了你的眼界，自己都还没考进美院，已经在琢磨这种事情了，孺子大有可为啊。” 万长生连忙举小酒杯：“那我们这事儿就说定了，我是真想把艺考这件事给做好，让现在的年轻人多一些选择，多一门手艺，这都是善举。” 雷教授还是哈哈笑的看眼席导那边。 旁边好几个都在探头询问：“乐什么呢？” 雷教授言简意赅的把万长生的意图表达下，果然看万长生的目光都变了。 在座的都算是行业成功人士，而且还不是利欲熏心的那种，都有不同程度的艺术追求。 二十岁的万长生…… 如果端起酒杯前，喜欢他是因为才华和脾性，现在应该清楚这个年轻人，还有胸襟。 可能真是家里不缺钱，也可能是一直在寺庙佛堂里面的各种鬼怪壁画中长大。 万长生觉得自己的思路理所当然，往小了说是作为庙守的职责所在，往大了说是自己必须要寻找一个未来成就的方向。 他这种深受“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思想熏陶的家伙，一旦放开眼界，自然而然的就会这么做。 别的小年轻这么说，很可能是夸夸其谈、不知所以，但万长生这么说，在座的却都知道他是真的在琢磨这事儿。 所以大家还是敬酒吧。 万长生这次控制自己别喝嗨了，免得又出上回那种手舞足蹈瞎扑腾的事情。 可在座这些演员的形象又让他手痒，无论是浑厚的男中音，还是清丽轻灵的女声，言谈举止那都是人中龙凤一等一，举手投足尽显风采。 好像每个动作都是专业设计出来吸引人一般，跟他们比，杜雯都是菜鸟。 所以多喝得几杯，万长生就坐在桌边开始快速手绘速写。 这种场面谁要是拿出相机来拍照摄像，是极为不妥的侵犯肖像行为，甚至会立刻被踢出圈子。 但万长生这样的手绘，那就是标准的高雅风范了。 雷教授看得专注，偶尔还提建议，他的手绘底子也很强悍，到后面干脆也兴之所至的提笔勾勒，说是有好多年没这样的速写冲动了。 引得演职员们时不时都会过来探头观看，女士不客气些，主动要了万长生的巴掌大速写，还要他签名留念。 男演员特别是中年演员那几位，就纯粹是带着欣赏的态度：“长生的书法肯定也不错，有机会写几幅字？起码你跟席姐这次的合作，值得纪念。” 席大妈只喝了两杯红酒，怡然自得的拿着酒杯：“没事儿，长生以后肯定会经常跟我们打交道，我有这个感觉，譬如下次我要做点什么，找你画脚本，不会开个我给不起的高价吧？” 万长生还探询：“画脚本？什么样？” 雷教授当然才是内行，随手在秘书助理拿来的a4纸背后画框：“无论影视剧还是话剧等各种戏剧形式，都要有分镜头脚本，是演员和所有创作人员领会导演意图，理解剧本内容，再进行分头创作的依据，好比你昨天那一张，就是标准的最后一幕脚本分镜头，有人画得简单，那就要靠导演花费更多精力去解释，画得像你这样详细的……席姐就省事很多。” 万长生恍然：“这算什么，您叫我就画呗。” 小年轻还不知道这个承诺有多重。 154、章法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分头回家，席大妈亲自叫自己的车把万长生送回酒店“以后来平京，戏剧学院那边就当自己家，舞美这块儿的事情，你跟老雷好好商量，我很赞同这种定向培养的形式，但别人做很可能会夹杂大量利益寻租，长生你来做，我把这当成是对你的试金石，看你经不经得起这个花花世界的各种诱惑，真的不要让我失望。” 喝了几两白酒的万长生脑子有点转得缓慢“啊？” 什么叫利益寻租啊。 坐在奥迪q7副驾驶上的助理，转身提醒“席姐就是戏剧学院的行政副院长，主抓导演、表演等专业的工作，还是博士生导师哦，不过戏剧影视学的学位你估计是赶不上了。” 万长生张开嘴有点合不拢，平京真的是到处藏龙卧虎啊！ 不过也对，这么重要这么旗帜性的剧作，普通导演来就算驾驭得住，主管部门也不敢随便冒政治风险啊。 不是大牌不敢用。 席大妈笑笑靠在座位上“看到你，我就想起盛唐时期的王维，提笔仗剑赴京城，只有在国富民强的时代，才会出现这样惊艳绝绝的年少有为，才有百花齐放的艺术追求，所以既然你登上了这个舞台，那就应该时时刻刻以史为鉴，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二十岁的万长生酒醉心明白。 自己这几天的遭遇，是有点梦幻，但又合情合理。 艺术这种东西，不像数理化是个巨大的工程，一首诗、一幅画也许就能名动京城，传遍神州。 战火纷飞的年代很难，大多数都在吃饱穿暖上挣扎的时候也不可能，唯有现在这个时代。 可就像席大妈暗示提醒的王维那样，十五六岁就在京城声名鹊起的少年天才，除了感情生活上的波折，年少得志以后被现实狠狠打脸，这样年轻气盛的成长经历，要是落到万长生身上，就有点可惜了。 几乎能把王维那所有诗歌都倒背如流的万长生，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甚至在野史里面，王维还被权贵包养，卷进各种争斗旋涡，这都是前车之鉴。 眼瞅着前面就抵达酒店了，万长生摸摸兜里的练习石，再次感到自己以后还是买点好石头做练习吧，轻声提醒前面的司机“您就把车靠那路边稍等我一会儿，我刻点东西送给席导作为纪念，也表达我的态度。” 明明在那边当先进当领头羊，可以顺理成章的攀升，万长生却不屑一顾。 这里面对照顾看重自己的前辈，万长生的回应带着浓厚的文人风采。 席大妈都眼睛一亮。 万长生没有直言他领会了提醒，不要重蹈王维的老路，却用篆刻来回应。 因为王维可以说堪称最早期的篆刻名家，真懂篆刻的，对王维那些事情就应该耳熟能详。 这样的哑谜，还真得是有文化底子，才能懂。 古代文人就最喜欢玩这种梗。 更重要是在打开的车内灯下，万长生下刀如飞，犀利痛快、自信果断的风格，肯定给席大妈留下了深刻印象，好整以暇的靠在车门上侧头看着这年轻人。 助理见识还是少点，探头看了又看，再跟席大妈对眼，可能都在无声的询问“不就是刻个章嘛？有什么玄机？” 席大妈只笑。 万长生那在观音庙前摆摊练出来的速度，当然快得很，轻轻用毛衣把粉末沾擦掉“就是这俩字儿，我想就能表达我所有的态度，再次感谢您这两天让我学到的很多东西，感谢！祝您节目演出成功，晚安，晚安……” 连司机和助理都得到了万长生的道别，他才下车走了。 席大妈看着手里的普通练习石印章，用指肚细致的抹了好几下，才勉强看清上面的字体…… “章法”。 章法，全章之法也，俯仰向背，各有一定之理而实无定也。 胸中有丘壑才敢谈章法。 这样的年轻人，应该能够抵挡住名利财色的诱惑吧？ 席大妈满意的把小印章攥在手里“小曼，所有系列通稿经过你那里的时候，记得要求用最后长生合影那张照片，再提提他……就是负责脚本的执行副导演吧。” 助理表情有点震撼，忍不住再回头看眼酒店那边，好像能看见万长生走进去的背影，有些难以置信“您这是……学院自招那边……” 席大妈想想点头“有些事情用个外人，说不定反而能得到公平，这也是教学机制改革的探索嘛，回头你把关于长生的资料收集下给我看看，他有种很让人信任的特质，对不对？” 助理也想想确认“嗯，昨天他说连夜把东西做出来，好像当时所有人都不担心，就直觉他一定能够完成，今天的效果也确实证明了。” 席大妈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要是我真有这样个执行副导演，能协助我画大量的脚本，我还能创作很多作品啊。” 助理已经确认万长生要扶摇直上了“那就调过来呗。” 席大妈闭上眼“也许会影响了他的成长，先走着看吧，年底那部戏开始张罗的时候再说。” 车厢里面安静下来，但助理注意到导演的手指很舒适的在大腿上轻轻敲打，握着印章石的那只手，放松得竟然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是多么难得的情况，助理都有点惊喜了，用眼神提醒司机轻缓些驾驶。 自己才打开手机开始处理上面滚屏似的一大堆工作。 对于文艺工作者来说，这样一出戏的成功，会立刻伴随一大堆主流媒体的强势宣传。 这个时候苦命的助理还得再分别强调下，要突出万长生！ 可实际上，从连夜开始的网络快讯，已经不约而同的用上了万长生。 谁叫12点过了就是五月四号呢，谁叫这部剧就是百年前的新文化运动呢，谁叫那舞台中央站着的所有人中间，万长生是最当之无愧的青年呢。 谁叫最后导演还掷地有声的叫响了那句少年强则中国强呢！ 第二天一早，终于睡得神清气爽的万长生，正在给欢欢发消息监督她起床，那个宁州二中一块来的学生干部就冲回房间来“上电视了，老万，他们说你上电视了！” 好些个学生干部跟着都冲进来，两人一间的标准间里飞快的挤满了十多个男生，娴熟的利用机顶盒重播功能，把几分钟之前的晨间新闻播放出来。 本来就只有十多分钟的晨间新闻，却用了几十秒，重现了昨晚剧场最的那一幕，慷慨激昂的舞台上台词回荡，所有人起立鼓掌的掌声回应，连绵不绝的掌声和那民族血性的呐喊交织在一起。 让旁白都显得激越很多“这是青春声音的呐喊，这是民族振奋的起点，这是当代青年应该始终牢记的使命……” 学生们也激动“前天没看见这一幕！这就是万老大你去改出来的场面？” 万长生平静中带点新奇，第一次在画面上看见自己站在舞台上的样子，有近距离特写“不是我改，我只是提出点建议。” 可电视马上打脸“听听，这就是我们文艺战线工作者，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送给所有青年人的勉励……” 席大妈的声音洪亮通透“这是我们昨天的观众，二十岁的万长生，是他提出最后一幕我们可以修改调整，然后整整一个通宵，都是他在这里，跟我们的道具、舞美团队争分夺秒的完成这些，今天白天我们的演员们才能重新排演……” “我想说什么？我们的希望永远都在年轻人身上……我只想说百年前那句名言，少年强则中国强！” 学生干部们忍不住把掌声都延续到眼前，在房间，甚至走廊上都很快响起成片的掌声。 有多少二十岁的年轻人顶得住这样的荣誉？ 。 155、明当渡京水，昨晚犹金谷 这也太秀了。 大家都是先进，可所有人都是带着成绩来的，万长生却在现炒现卖的出成绩！ 这整整一天的活动中，几乎所有人都在问万长生那是你么？ 明明都看见电视上的韩系小眼睛，明明也知道万长生在参与那个剧的改动，所有人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下。 但实际上万长生很清楚，电视里面没能呈现出现场的那种震撼效果。 眼前不过还是因为宣传的名气，让人趋之若鹜的名声。 万长生在各种书上读过的名利，现在终于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上午参观青年学生活动基地、吊唁英雄纪念碑的时候，带队的工作人员，比较少看见的接洽官员，都找万长生询问关于这个话剧排演的事情。 一直随队采访的记者媒体，肯定也对万长生做了单独专访。 这种访问，等下午三点抵达青年表彰大会的巨大会议厅时候，达到了高潮。 真是长枪短炮的一堆高高低低摄影摄像镜头堆成了一堵墙，青年学生穿着各自民族服装、比较庄重的西装、学生装、夹克，开始列队入场。 万长生肯定就被要求主力接受采访。 本来他就属于比较重点安排的学生，不在会场上发言，也肯定会有这样的露面机会。 可都架不住热腾腾出炉的新闻，工作人员给媒体只要一介绍：“这就是昨天在国家大剧院参与了新五四运动剧目编排的年轻优秀学生干部万长生……” 人家媒体记者马上就知道点在哪里。 要说万长生面对这么多镜头，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的状况下，一点不紧张不可能，他毕竟还只是个二十岁的土包子。 但人家提问的记者有经验，一堆各种麦克风塞到他面前：“能介绍下你是怎么参与这么重要的文艺作品创作的吗？” 只要具体到事务，脑海里面开始顺理成章的展现细节就不会那么紧张了，万长生也觉得这是个展现青年特色的话题：“我真的只是个普通观众，跟随刚才这些来平京参加大会的同伴们一同前往观看这幕剧，非常感谢整个剧组团队给了我这样一个第一次来平京的蜀川学生机会，能够跟一群非常优秀的专业人士学习很多以前在学校接触不到的新鲜事物，起因仅仅是因为我在剧场随手画了张这样的速写……” 掏出速写本的万长生，总算开始对答如流。 有摄影师还在镜头外使劲示意，万长生应该把速写本拿在脸旁边介绍，方便画面同框。 他没想过这些画面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更想传达的是：“如果我们拥有一技之长，在很多时候才会被机会青睐，这恐怕也是素质教育的意义……” 这样人家自然又会要求他对自己做介绍。 来自蜀川宁州二中的美术复读生，在艺考的同时，更想带动美术生们尽量考上更好的学校，带来对大家人生的改变。 万长生是这么想的，但有些词语基本上都是采访记者帮他组织了。 面对这样一堵墙的采访，起码半小时以后大会现场都要开始了，万长生才被放进去。 今天可是优秀大学生数百人，中学生数百人，还有不少进入社会的大学生村官、创业者，济济一堂的大场面。 可提前接受采访最为热闹显眼的，肯定就是万长生了。 重新回到自己的中学生代表团中间，万长生难免被自己的同伴们羡慕：“你这次真是表现太好了！” “真没得说，大剧院的事情我们都有目共睹，你是凭着自己的实力被人家导演认可，谁能想到改过以后演出这么成功，还恰恰就在今天！” “本来就是庆祝五四青年节的剧目，本来就该在今天，祝贺你！” 万长生却没什么喜悦之情的微笑点点头。 有人以为他是瞧不上，背景深厚了根本不在乎这点。 但总有不解的：“你怎么没有特别激动高兴呢？” 万长生挠挠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再说我就是个画画的，来露脸，我肯定愿意尽可能的为美术生谋福利，抓住一切机会做点什么，但至于这些宣传，除了能带动更多也有个好榜样，对我本身来说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回头我还是该干嘛干嘛，着急高考呢，早上起来我还在手机上刷题。” 有人还是想不通，这么大的荣誉…… 工作人员巡场，都很客气的批评：“开会呢！保持严肃肃静！” 万长生才终于得空。 老实说，领导讲话跟先进积极分子上台讲话，都乏善可陈，万长生也听不出来其中玄机，但这不影响他带着探询的目光，认真观察每个台上地位显赫的领导。 真正做到一国之重臣的，应该是什么样，这些能够影响这么巨大国家的领导，现场看见是什么样。 这就跟电视上看见的那出戏剧，远不如现场感受一样。 亲眼见证这些电视上天天可以在新闻听见的名字。 飞黄腾达是用来形容那些攀爬极高的人。 真看见了，就会明白这些古时候流传下来的词语，确实有些道理。 万长生就觉得有价值了。 对一个画家来说，收集素材的绝好机会。 仅此而已。 最后万长生和十多位同伴一起获得了全国优秀学生干部的荣誉称号，也在情理之中，上台接过绶带跟证书的时候，终于近距离再添加些素材。 万长生的平京之旅就算是结束了。 不是杜先生以为的那种局面。 但却以另外一种形式，万长生觉得收获了很多。 他甚至都没有在平京过多停留，确认散会以后就是自行安排去留时间，立刻订票前往机场。 那位宁州二中的同伴，本来还想在平京停留回味下这人生巅峰时刻。 但没有拿到最高荣誉的他，看看万长生的金字招牌，还是选择跟着一起走了。 这会儿万长生在机场不用卖艺了，他迫不及待的想回到学习中去。 只是航班起飞的时候，那位同伴还依依不舍：“多停留下，听说还能参加些座谈会，接受采访……” 万长生淡定：“然后呢？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学生，终究还是要做好一个学生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成天就开会招摇，最后把心思带飘了，一旦没人搭理了，那就会非常非常扭曲难以接受。” 同伴吃惊：“你怎么知道？你经历过？” 大家不都才二十上下的年纪么，你为什么这么秀呢？ 万长生笑眯眯：“多看古人的圣贤书，很多讲述这种修身养性的道理，面对这些浮云，一旦迷失了自己，就什么都不是，历史上太多例子了。” 同伴只能佩服得五体投地。 起码到这个时候，万长生还以为这浮云算是飘过去了。 航班飞到蓉都，他连通知范校长安排车都没有，直接打个车回宁州，到家楼下的时候十点过，还顺便给欢欢打包一份她心爱的牛肉炒河粉。 可把贾欢欢高兴坏，一周没见，西里呼噜的趁热吃了，还给万长生脸上亲了一片油。 第二天回到二中上课，范校长很有商量的找他说是应该给二中学生做个先进模范宣讲。 万长生居然敢拒绝：“您觉得要宣传榜样，做点海报或者什么贴墙上都行，但花费时间讲那些大道理就算了，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我怕这事儿没个完。” 范校长直觉：“长生，我觉得你有点变化，这趟去平京，有种说不出来的提升。” 万长生笑：“京城，首都呢，总会看见各种各样了不得的人物。” 范校长感叹：“你们真是赶上了好时代，这次给你们颁奖的领导人……” 万长生还是只笑笑。 一点没有二十岁该有的恣意妄为。 他所有的情绪奔放都收藏在方寸之中了，不需要外露。 156、有证的 万长生没说错的是，从市教育局到宣传部门、文化部门都在要求他去做先进模范宣讲！ 甚至从蜀川省教育部门那边，也发来文件想要趁热打铁，在省内掀起一场学先进促优秀的巡讲活动。 相比巡讲速写，万长生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 范校长居然也帮他全都挡回去了，说是万长生很想参加，但确实还有一个月就要参加高考，这要是影响了高考成绩，最后先进分子连大学都落榜，那才是打脸。 隐隐有点谁要是坚持非带走万长生去念稿子开会，那就包办个高考高分出来。 全都不吱声了。 但发来张通知函，本次获得省级优秀学生干部的学生，高考加分二十，在平京得了奖的，五十分。 万长生还没考呢，兜里已经打底了五十分。 他非但没觉得沾沾自喜，还有些讪笑。 可大多数人不就是求的这个么。 经过他点头，范校长才把这份通知，也贴到万长生的宣传喜报里。 让全校学生干部们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原来这也能加分？ 高三一班学生干部费雪雁就再次鼓起勇气：“我想请你跟我父母见个面。” 旁边徐朝晖吃惊得眼珠子都差点弹出来，没看见撩啊，这么直接？！ 少白头自从万长生走了，就主动跑美术班这边来上课了，只不过他是上美术课，请黄敏他们几个帮他从最基本的石膏绘画开始带，他也顺便指点下这些人的文化学科。 说起来徐朝晖才真是把高考这一套吃透了。 专业级别的高考小能手。 所以这些日子他跟美术班已经混得很熟了，这会儿旁观费雪雁的表情态度，肯定更加坚定了学美术能找到女朋友的决心。 万长生头疼，愿意兼济天下，也不意味着每个都要伸手帮啊，小生时间精力有限：“有这个必要？” 费雪雁很坚定：“他们总认为学美术是歪门邪道，可现在不还是出了你这样的美术状元，优秀学生干部，我觉得你就是个很好的榜样。” 镜片后面的眼睛充满了倔强。 万长生还是心软的跟着去了，不管怎么说名义上也是师父。 本来他想在外面找个餐厅或者喝茶的地儿见面说说，费雪雁却说父母从来都没在外面吃饭消费的习惯，直接去她家吃晚饭吧。 如果不是费雪雁态度斩钉截铁，一点都没有暧昧气息，万长生肯定会怀疑这是不是个圈套。 带着男朋友上门的圈套。 他还是提前给贾欢欢报备了这件事，欢欢表示她也觉得费雪雁和其他的妖艳货色不一样。 这让万长生步行前往费家的时候心里难免忐忑，猜测老婆是不是在暗示谁。 不算很新的住宅楼，费雪雁解释是她爸当初下岗的时候买断工资买的，现在看起来这算是她爹妈最成功的投资。 万长生其实很想说，你才是父母最成功的投资，能考进二中，成绩还这么好，已经很优秀了，但话到嘴边觉得有点撩，就没出口。 费雪雁打开门：“他们还没回来，条件很普通，你不要笑。” 万长生正色：“你说哪里去了。” 确实很普通，白墙水磨石地面，竹板沙发电视柜，都是很普通廉价的货色，跟小两口那个豪华的跃层洋房有天差地别。 万长生甚至觉得有点惭愧，自己不应该住那么好的地方。 费雪雁其实都没多关注他的表情，直接带着万长生去自己的房间：“我小学时候还得过几次绘画奖……” 看得出来她非常珍惜各种奖状，厚厚的一大叠，找出来几张市里面儿童节之类的一二等奖奖状。 万长生没在女生闺房东张西望：“那……如果可以，有没有什么你画的东西可以给我看看。” 费雪雁又在柜子里面翻腾，压箱底的找出来几张素描，都有点磨花了，有点脏兮兮的乱腾，其实好多初学者的素描都会显得有点乱，杜雯当初不是万长生天天手把手…… 万长生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初那个五百块一小时的约定，后面居然忘了说道说道。 其实当初他不过是想拿这个给杜雯有点压力，哪里想收什么钱了。 现在脸上就不由自主的露出点不要脸的微笑。 费雪雁正忐忑的看着他：“很……好笑？” 万长生连忙收起表情：“没有！不是，这么说吧，爱好热情是第一位，喜欢才能长久的学习练习下去，然后是天赋，才能决定能不能比别人优秀，第一点你是没问题了，现在你还画得太少，有没有天赋我不知道，但跟着我们进行半年一年的时间练习，达到基本的艺考线并不难，可你得想清楚这个人生安排。” 费雪雁很肯定：“其实我还在初中就听说过高中部有个师兄画画很好，后来你毕业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也以为画画没有前途，但现在你不是走出来么，从看见你来班上，我就认出来了，我也想像你一样，上前天在电视上看见你，我当时就给爸妈说了，他们不相信。” 万长生进来就注意把大门开着，现在更是只站在人家卧室门口，仔细回想了下来二中复读，遇见这个眼镜女生稍微有点反常的接触过程，不由自主的温和：“难点就在这里，如果我们能早点遇见个半年一年，说不定你暂时离校跟着美术培训班强化半年，现在就可以选择美术院校去考，甚至我还能帮你推荐到舞美专业，但现实就是没有，你没有参加去年底十二月份的全国联考，那就没法报考美术专业，非要坚持下去，就要复读一年，你的父母不支持的话，专业学习的费用，食宿，最后回到二中高考复读，这笔钱起码得好几万，怎么办？” 费雪雁艰难的把头扭开下，是的，从房间里面的床桌柜子，就看得出来这是个极为普通的家庭条件，甚至都没有太多业余爱好课外书籍的痕迹，全都是各科书本辅导教材。 万长生自己有钱，不代表他就要大撒金钱到处去负担费用，哪怕杜雯当初可也是aa制。 有时候来得太容易的援助，甚至会形成反面效果。 想想村里那些啥都不做，成天拿着零花钱游手好闲的年轻人，万长生很明白这个道理。 可费雪雁马上扭回头很肯定：“我愿意去打工，哪怕边上学边打工都行，我很热爱画画，我……我……现在唯一的热爱就是偷偷画画了！” 说着拉开那老旧的书桌抽屉，露出里面藏着的一本画稿…… 天啊，万长生看见的都是画了些什么啊。 鬼画桃符！ 用白色试卷装订起来的厚厚一叠，在背面画着无数凌乱的线条、三角形、多边形，你说像外星人吧，又没看见宇宙飞船，这是个猫还是狗，眼睛都长到屁股上了！ 如果让狂修艺术史以后的杜雯来看，可能会觉得这多少有些野兽派或者后现代主义。 但在万长生这种标准的古典派、写实主义的家伙看来，这就是胡言乱语，他都有些皱眉头了，偷偷斜眼看下费雪雁，实在是很不想伤害这个女孩的心。 可费雪雁简直狂热：“所有的苦闷，我都能用这样画出来宣泄，我知道这是乱画的东西，可我觉得我的生命里面就应该是画画！” 万长生简直挠头，他所有关于绘画的认知，画得像都是个起码要素，哪怕中国画那种高度概括的象征手法，画个果子，也起码是圆的上面有个小窝窝，再有个小枝吧。 费雪雁的画法简直就是随心所欲！ 他不认同啊，刚想把话说重点，打消了费雪雁这种学习绘画的歧途，起码万长生觉得是歧途，门口就突然听见个声音：“你……谁呀？” 惊呼的声音，让万长生连忙站好了回头：“伯……母，您好，我是费同学的高中同学。” 走进来的中年妇女提着买菜的塑料袋。 费雪雁则连忙站出来帮万长生展现：“这就是上了电视的万长生同学，证呢，证呢？” 说得好像要万长生把结婚证拿出来似的。 157、有钱才知道怎么随心所欲 费雪雁当然是要万长生展现他的全国优秀学生干部证书，特别叮嘱万长生带上的。 看得出来费雪雁特别在乎证书奖状之类。 万长生也真没想到自己领这个证书，还有这样的用途。 显然费雪雁的这种在乎是有源头的，她的母亲也很认真的把证书拿着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再端详下万长生的脸，终于从防备变成喜笑颜开：“真是电视上那个上台领奖的学生！真的是你同学！” 平凡的脸上有很多风霜，却没啥戾气。 万长生态度就再好些：“那不是上台领奖，只是一出话剧谢幕的时候。” 费妈妈乐呵：“不得了不得了，上电视都是不得了，我做饭，留下来吃饭嘛，雪雁说要带师父回来，你成绩肯定不晓得几好了，我们雪雁成绩很好的，一定能上平大清京！” 赶着跑进厨房的母亲，还让女儿照顾好客人，连费雪雁打算去厨房倒杯水给万长生，她都不让动手，自己来：“我们啥子事都不让雪雁做，就想她考个好大学，我们做爹妈的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这一辈子都窝窝囊囊。” 万长生看眼费雪雁无奈又紧绷的表情，可怜天下父母心，这真是极好的父母，可又给了女儿太多太沉重的压力。 怪不得费雪雁也有点极端。 来都来了，万长生还是尽量履行职责：“阿姨，我到平京领奖，最主要的原因我是个美术生，我在今年的专业校考里面十来万人拿了第一名！” 费妈妈已经忙碌开来，根本没注意是什么第一名：“哦哟！不得了不得了，成绩这么好，肯定也是要考平大清京的哦？” 万长生尝试下曲线：“对，今年我的室友就考上了清京，但是她和我一样，我们是美术生，画画的。” 正在择菜的手终于停顿下：“画画？” 万长生认真解释：“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 费妈妈难得打断他一次：“读书，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供雪雁读正经书，最好是当官，要不然进银行，就算进我们石油单位也好啊，千万不要搞那些歪门邪道，我现在就只能当个加油站的加油员，吃了没有文化的苦头！” 万长生苦笑：“画画不是歪门邪道，国家政策也在大力提倡素质教育……” 费妈妈摇头：“年轻人，大道理我不懂，我读书的时候还提倡交白卷呢，我姐姐哥哥还到响应号召去广大农村大有作为呢，最后呢，有些话听不得的，我只信读书才有出路，我们那里随便什么头头，都是大学生出来的。” 万长生换个方向：“没错，读书学文化确实才是出路，可学美术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 费妈妈表现出和女儿如出一辙的一根筋：“那我怎么没有看见周围人有学美术有出息的？画画的都不是正经人，就知道骗小姑娘！” 说到这里，对万长生的目光已经多了些狐疑。 万长生只能猜测在费妈妈年轻的时候，难道看见过什么印象深刻的文艺浪子？ 这时候他终于明白，如果不是那个证，多半费妈妈已经拿锅铲要把他抽打出去了。 很少费口舌说服人的万长生，很快发现想要说服这样在社会上四处碰壁，认准华山只有一条路的中年人，确实是徒劳的。 费爸爸稍晚了一会儿回来，据说是六点钟准时交班的出租车司机，一身风尘仆仆的腰酸背疼，回来摘下脖子上搭着的旧毛巾，就是把磨出毛边的腰包打开取出一叠零钱，快速清理算账。 然后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的埋头吃饭，搞得万长生都不敢下筷子挟菜了，因为不多的肉菜全都被父母挟给了女儿。 听老婆转述了万长生的身份，也是犟脾气如牛：“我们是穷人家，没得那些花样，你们是吃饱了没得事情做，画画搞起耍，我们只有读书这条出路！” 万长生还想抢救下：“两年前我也是这样想的，根本不知道外面还有美术学院，但这个专业总体来说还是比较赚钱，关键这是费同学喜欢……” 出租车司机简单有力：“喜欢不能当饭吃，如果你再骗小雁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拼了命也会搞死你。” 对，这确实才是家里最珍贵的宝贝，容不得万长生这花言巧语的富家子弟玩弄。 万长生就是这种感觉。 不得不赶紧走，再啰嗦估计真的要打人了。 费爸爸还押着他一起下楼，因为他晚上还要去商场守更。 同时打两份工来养活自己的家庭。 虽然说不上锦衣玉食，万长生也算是乡下少爷的排场，家务事都没做过的。 回学校以后有点沉默。 晚上放学，费雪雁再来美术班这边找他的时候，他坦诚布公：“相比之下，钱我都认为是小事情，关键是你父母的态度，他们的生活经历跟接触面决定了他们的思路很难扭转，能认定读书才是唯一出路，这已经非常非常幸运了，哪怕在我们乡下，女孩子读了初中就撵着上工做事的比比皆是，你有爱好这是没错，但也要考虑父母的态度，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不考虑家里的实际情况，我认为这也是一种自私。” 眼镜女生失望的走了。 她想通过万长生这么高等级的优秀证书，来扭转自己父母的观念，都没能成功。 万长生也尽力了吧，所以她真说不出来什么。 贾欢欢在旁边看着万长生目送人家走，艰难咽下嘴里的烤鱿鱼：“如果……她像狐狸精那么漂亮，你应该就会全力帮忙了吧？” 万长生哭笑不得：“跟长相无关的！我有什么资格去撒钱帮人，如果是这样，村里家庭条件的我都补贴养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 贾欢欢理所当然：“漂亮的给点鱼也没什么。” 万长生翻白眼笑：“你不是一直保护我吗？” 贾欢欢耸肩：“自从狐狸精出现以后，我觉得她确实和以前那些花痴傻子不同，最主要是你喜欢就好。” 万长生无语：“没有！你看我手机，现在连联系都没有了。” 女高中生连连摇头，让两条马尾一个劲晃悠：“我没有清查的意思，这回看见你上电视，我算是认命了，你这么好，我非要把你藏在家里是我不对，你不会怪我浪费了你两年时间吧？” 万长生无比愧疚心疼，还是抱起贾欢欢在胳膊上：“我怎么会！再说这两年我在庙里专心致志的做事，没有这种积累，我现在也不可能做得好，所以功劳还是你的。” 贾欢欢嘬着嘴，迅捷的把一串烤鱿鱼抹进嘴里鼓鼓囊囊：“狐狸精说得对，我再像以前那样，就只能做个啥都不懂的乡下老婆，现在还只是二中的学生，以后随便来个什么妖艳货色都能把我鄙视得一文不值，你就算是护着我，也是挺累的。” 万长生据理力争：“什么叫就算是，你护着我，我护着你，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我不会跟什么妖艳货色有瓜葛，你看这次几百个优秀学生，全国各地都有我也没出什么问题，我觉得是我上次读美术补习班的时候经验太欠缺了，真的是乡巴佬进城，以后我就知道怎么做了，请欢欢一定相信我！” 贾欢欢接过万长生递的纸巾，胡乱擦两把嘴：“我只要你开心，你真喜欢就去喜欢，我当做不知道就是了。” 万长生只觉得辜负这样的妻子，禽兽不如。 一定要好好的。 158、别以为美院的妹子就一定美 但贾欢欢看起来是真的不在意。 万长生的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除了拿出前所未有的学习劲头，力争期末考试成绩有大进步，当然也重点安排暑假旅游的事情。 小两口第一次出国旅游就要去意大利呢。 办护照签证啊、找攻略啊、收集亲戚们手里剩下的外币啊，这些事情当然都是欢欢来做了。 不过真实施起来，贾欢欢还是难改乡下妞本色：“不会说外国话可咋办啊。” 甩手掌柜纳闷：“我妈他们不都去了吗？” 贾欢欢没好气：“你说了要去看博物馆，这个画家那个画家，这叫做自由行，不是跟团，他们上回去是跟着旅游团有导游全程呼啦啦，我们这是两个人自己到外国！” 迄今为止也就出过两次远门的万长生，心里肯定有点打鼓：“我这土渣子英语肯定不靠谱，请个导游翻译？” 贾欢欢石破天惊：“要不叫上狐狸精？她肯定知道怎么办？她肯定自己出过国吧？” 万长生一口回绝：“我宁愿花钱请个导游翻译！” 贾欢欢居然说：“那你别管了，你准备高考吧，我自己问问狐狸精。” 万长生苦口婆心：“我们俩出去玩，自由自在的，叫上她不是添堵吗？” 贾欢欢瞥他：“你是不是怕我跟她见面，穿帮了什么事情？” 万长生捂头：“绝对没有！” 女高中生撵他温课去。 一个月时间，其实一晃就过去了。 美术班的学习氛围浓得惊人，全班有点嗷嗷叫的投入到高考中，小部分还得赶回家去考试。 但这四个月下来，用胸有成竹来形容所有人，应该都不为过。 到这种超级中学来强化补习文化课程，真有杀鸡也用宰牛刀的感觉。 走的时候居然无比伤感。 说起来在大美培训班的几个月甚至超过半年同窗，都没这几个月相互积累起来的感情深。 确实相互当做是一个集体，每天相互鼓励、比拼、探讨。 最主要还是有万长生这样的主心骨和榜样。 走的时候大家都说好，不送，不告别，不哭哭啼啼。 自己定的票是什么时候，自己默默的提着行李走就是了。 于是看着一百五十人的课堂，陆陆续续出现些空位，补习生们居然有些酸鼻子。 但班级群里面就热闹了，天涯若比邻的感觉：“到家了，已经全力以赴在做最后的调整，九月我们在蜀美见！” “蜀美见！” 既然当初到大美培训机构去参加强化，绝大部分同学的目标都是考蜀美。 以前很多都是争取考蜀美，用其他院校来保底，现在可以说一个个信心满满。 呈现出来的气势，把那些没有过来文化补习的同学羡慕得不得了。 有些人终于有点后悔，这几个月自己的补习可以说是一团糟。 万长生却鼓励大家有可能的冲击下清美，平京戏剧学院舞美专业也不错，自己在那边有认识教授，未来是可以照顾的。 当然，如果考进蜀美，万长生不需要说，所有同学都知道他已经有一帮老师是哥们儿了。 所以大家还是齐心协力的考进蜀美，未来接着一起做同学。 这样的大学生涯，肯定会比自己孤独的去什么地方要强得多。 万长生就注意督促江浩了，还把徐朝晖拉过来跟他一对一配合：“我跟你说个事情，你可能是有点误会，不要以为美院带了个美字，姑娘就很美，其实你这种情况，我很推荐你要么考清京美院，你文化成绩可以拉扯太多专业分了，要么就是考平京戏剧学院的舞美专业，人家有专门的表演专业，听说是全国最顶级的表演专业，那才是美女最多的地方。” 徐朝晖就下定决心了：“好！我去考戏剧学院，清京有什么稀罕的，愿意去我早就去了！” 这话说得周围一群人都没法接！ 谁叫人家是天才呢。 有些东西没法比。 就像万长生一样，他越是临近考试，就越开始凸显出他原本的文化底子，接连几次摸底考试，都能把分数超过六百分。 可别忘了，他还有五十分的加分啊！ 唉，所以高考那天，贾欢欢都羡慕死了，专门一早起来给万长生煮了俩红鸡蛋：“明年希望我也能有你这样的把握。” 万长生把这句话悄悄记在心里，表面还是装严格：“那就看你这个期末考试的成绩了，实在不行，那就只有让你也跟着去学美术，看能不能强化突击下最后也跟我去读蜀美？” 贾欢欢顿时心动，这可不意味着明年也能跟长生哥在江州过小日子了。 可光是这么想想，又觉得有哪点不对。 目送万长生跟他的美术班同学们走进考场，贾欢欢居然给杜雯发消息问主意。 本来杜雯来那几天，都一床睡了，她俩肯定相互加过电话号码。 走了以后也没啥可联系的。 但真是因为这个去意大利旅游的事情，逐渐有问有答，杜雯也承认自己去过意大利，还指点贾欢欢先把万长生的驾照复印件给她，可以在网上去办理国际驾驶手续，这样三个人到了意大利，就能租个车自己到处跑，很方便的。 至于旅游攻略什么的，杜雯比那些网上的帖子懂多了，随意的就拉出来一连串的著名景点，关于ztl区域的限制保护更是驾轻就熟。 贾欢欢居然觉得幸好叫上了狐狸精！ 现在都觉得是有商有量的朋友了：“长生哥说我如果文化成绩不够好，就跟着一起去江州读美术强化，明年也去考蜀美，我当然是觉得很高兴，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杜雯起码半个小时以后才回消息：“是不对，你都意识到这是个舒适圈了，好不容易开始努力加油，争取让自己能比肩他，如果这么做，又成了他的附属品，你喜欢画画吗？如果只是因为他去读的美术，那未来这份专业基本上对你毫无意义，这几年的时间你还不如做点别的，专心给他做饭洗衣服吧。” 贾欢欢觉得狐狸精哪点都好，就是说话有点毒。 怎么直指人心，怎么来。 撑着自己的瓜子脸，浓眉都皱一块儿了。 真是费思量啊。 感觉比考场里面的万长生还要费心。 万长生也确实考得轻松。 宁州二中是敲锣打鼓的把高考生送上考场的，他悄无声息的就考了个627分！ 最后再加上他那个五十分的全国级别优秀加分，把分数报给老曹那边询问了下，换来那边哈哈哈的一片恭喜声。 677分的万长生，妥妥的是今年蜀美招生里面，专业文化成绩的双料第一！ 苏琦冬他们也是等着的，万长生这边分数一查到，立刻把美术考试教材付印，准备重磅上市！ 事实证明等一下是正确的。 本来是想稳妥点，等确认万长生高考没有问题，肯定能够拿到蜀美录取通知书了再印刷，免得封面上专业校考状元之类的名头被打脸。 现在可以再添上双料状元心得体会之类的词语了。 虽然这更加证明了万长生天赋异禀，可考生家长们就信这包药，更想看看人家是怎么搞定这专业文化成绩的。 万长生也果然如他跟范校长约定的那样，写了篇关于宁州二中美术生高考班的叙事作文，名曰美术生高考的一天。 专门把二中这边怎么组织高考复读给描述了下。 算是给来年的美术生高考班打广告。 正在忙碌这事儿呢，徐朝晖突然打电话给万长生：“小师妹出事了！” 他的小师妹，当然就是费雪雁。 那个性格倔强的姑娘。 159、钱钱钱，命相连 性格真是个难以捉摸成因的神秘东西。 万长生的性格，绝难出现跟人急红脸的样儿，上回专业考试被栽赃陷害成那样了，他也没跟谁急头白脸。 贾欢欢是天生的心大，没那么多小肚鸡肠的想法，杜雯都跟她明刀明枪的第三者插足了，她还觉得狐狸精人不错！ 杜雯的精明强硬，黄敏的热情开朗，老童的豁达火爆，赵磊磊的仙气，这都跟他们每个人从小的成长环境有关。 也许跟基因也有关系。 反正费雪雁就挺认死理儿的。 五月之后万长生就没怎么见着她，因为大家都投入到最后的强化备考中，连徐朝晖都要调整下，免得今年的三五十万奖金飞了。 所以也不知道她这一个月经历了什么样的心情。 电话里徐朝晖也说得不清楚，只是他在二中肯定比万长生更熟悉，人家也知道他和费雪雁一起拜师给万长生，而且他是为了追费雪雁才学画画的八卦传得有鼻子有眼。 所以第一时间，就有老师问他知不知道：“费雪雁自杀了，现在人正在市医院抢救呢。” 万长生整个人就像过电一样颤栗下，他还没见证过多少死亡，特别是身边比较熟悉的同龄人。 而且第一直觉就是跟自己有关。 就像杜雯那好像溺水般伸出来的手，费雪雁在那个时候其实也是对自己伸出了求援的手，自己却没接住？ 哪怕有那么一点点道德绑架的意思，但万长生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甚至还有点疏远。 实在是这个性格倔强的姑娘没啥共同语言，画的东西都看不懂。 这会儿只来得及给还在上课的欢欢发了个消息，立刻抓起车钥匙下楼直奔医院。 好多高三一班的同学已经在那里了，七嘴八舌的迎上万长生，立刻把事情抖搂了个大概！ 真是万万没想到费雪雁倔强到这种地步！ 她居然在高考里面近乎于弃考了一门课程。 造成她最后出来的总成绩才五百来分，完全不是她自己的真实水平。 是整个高三一班最低分。 其实考完就有跟她比较要好的女生，听她咬着腮帮子脸色灰暗的说只能这样做，才背水一战！ 也许就是一念之差。 在考场的一念之差，莽撞的这么做了。 等分数真的出来，她还是有点崩溃，因为她的父母比她先崩溃。 其实女生们给万长生说，雪雁在考前就有点恍恍惚惚的精神不对劲。 她还是太年轻，有点钻牛角尖的只站在自己角度，认为父母限制了自己。 却没想到从小把全家最好资源都给她的父母，寄予了多么深厚的希望。 这种分数出来，其实也能进个普通二本，但在她父母眼中，已经是失败…… 肯定是哭诉大骂过她，然后就出事了。 等父母上班以后，她就在家喝了东西。 如果不是费妈妈出门上班拿掉了东西，折回去看见口吐白沫的女儿躺在厨房。 估计救都救不回来了。 万长生听得惊心动魄。 他家境富有，哪怕观音村有穷有富，也不会出现这样整个家庭希望破灭的绝望场面。 再说观音村那些乡亲，也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愿望，一切都有观音菩萨保佑嘛。 哪怕不是真的佛教徒那种信仰，观音村的人基本上都比较淡定，凡事都有观音菩萨保佑的。 万长生这会儿也在心里默念观音菩萨保佑，被毕业生们簇拥着走近病房，看见的就是捂着头的父亲，泪流满面的母亲。 要说万长生没点自责不可能。 哪怕这个死结跟自己真的没关系，但如果多努力劝解下…… 天晓得会不会有变化呢。 有些事情就是一念之差。 有些性格就是容易钻牛角尖。 万长生走到这双父母的面前，被眼前动静影响茫然抬头的父亲，骤然暴怒的跳起来，想要抓了万长生就打！ 这是不问青红皂白的发泄！ 还好现场人多，毕业生们对万长生更是顶礼膜拜的那种拥护，也知道他和费雪雁之间绝对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地方，几个男生立马涌上去七手八脚的抱住了中年男人：“叔叔！叔叔！长生是好人……” “这怎么能怪万长生呢？” 女生们也七嘴八舌。 可费爸爸的逻辑是：“如果没有这个学美术的动摇军心，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这话虽然有点强词夺理，但万长生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费雪雁这种心态迟早会爆发出事儿，但没有自己，说不定这事情发展也不会这样？ 费妈妈倒是使劲在拖着自己丈夫，满面泪流的叫丈夫不要打人，小雁还没醒过来，要是他再出事，怎么照顾得过来呀。 万长生觉得自己像个地主恶霸，欺负穷苦老百姓的那种，所以也就索性土豪了：“事情已经这样，现在就是两件事，第一，不管怎么样都要想办法把费同学抢救过来，我来承担所有费用，第二，就是今年的高考成绩已经这样了，如果她能救过来，醒过来，还想要复读去考美术院校的话，我来承担所有费用，行吗？” 在场起码有二三十个毕业生，听见万长生这两句我来承担所有费用，还是有点哇…… 钱能解决的问题，在庙几代这里就不是问题。 对于穷人来说，所有的焦躁愤慨都跟钱脱不开干系。 夫妇俩看着眼前穿普通t恤的年轻人，有点不敢相信：“你……” 真的，刚才的愤慨，在金钱面前，立马就会软弱无力。 况且他们心里何尝不知道是自己骂得女儿做出傻事呢？ 万长生看没有愤怒对抗了，就赶紧：“那跟医生见见面吧，能用什么手段都尽量用，如果宁州的条件不够，我们去省城，或者去平京都行！” 有钱真的就可以为所欲为。 亲眼所见，这双父母的态度就开始变化了。 主要还是不敢相信。 但等医生过来，万长生毫不犹豫的选最好的抢救治疗方案，并且掏出银行卡刷了五万的预付金。 之前抢救的费用都还没结呢。 父母俩彻底不说话了。 估计眼神都有点像是看女婿。 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怎么会如此卖力？ 经济上都还没有独立的毕业生们，也有点瞠目。 不是听说万长生家境贫寒，全靠高二那个女生家的条件好么，花起钱来居然也这么眼都不眨？ 殊不知，这不过是万长生那点内疚的责任心罢了。 付了五万块钱，万长生也终于得到可以近距离看见患者的权利。 医生倒是习以为常，小声叮嘱：“每年高考放榜以后，总会出现几例类似的医患，这边就是稍微耽搁了下，洗胃抢救之类应该还是不会影响到生命，就看看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不……千万注意调节患者的情绪，我们是见过救好又自杀的。” 万长生赶紧道谢。 病榻上的女孩儿没了眼镜，反而显出她姣好的五官，只是这会儿就像只掉进水里的大雁一样，羽毛全都被弄湿了，格外瘦弱的被一堆仪器和导管、呼吸器给包围着。 该死的万长生，这会儿居然手痒，想摸出点什么来画张速写。 160、宁为瓦全，不求玉碎 逐渐苏醒的女生还是给自己的肾脏和肝脏造成了严重伤害，只能说是幸好不是剧毒性农药，如果肺部纤维化，那才是没得救了。 现在还得做血液净化处理。 一连串的治疗术语，听起来就很复杂。 费雪雁也目光复杂的躺在床上，看着万长生和自己的父母。 万长生已经决定把这个责任担起来，终于认识到师父这俩字不是空口白话随便喊的：“先给父母道歉，是父母给了你生命，这样莽撞的决定丢掉生命是错的，而且还是父母拼命把你救回来，这就是给了你两次生命。” 应该算是二世为人的高中毕业生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声音是真的虚弱：“对……不起……” 费妈妈的眼泪又出来了：“别，别再做傻事了，妈也是着急话说得重了些……” 那个犟如蛮牛的出租车司机，这会儿眼里只有慈父柔情，又有点着急不知道该怎么说，只会一个劲的把病床尾端的被子抻平些，这就是他竭尽所能会做的，实在是那满床的线缆管道让他不知所措。 万长生却不放松：“如果你还想让我做你画画的师父，就应该认真的检讨这种错误，以后不要再让父母这样担心痛苦！明白吗？” 站在床前高大的身影，和那身形微驼，被生活重担压得喘不过气的父母，形成鲜明对比。 万长生的小眼睛也前所未有的严肃，还加重语气的追问：“嗯？！” 哪怕是处在这么虚弱的情况下，费雪雁终于听出来万长生表达的重点，眼泪哗的就涌出来，使劲想把头扭开，可被氧气管限制住不敢乱动，脸色唇边都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这下费妈妈看见女儿在哭，更加着急的扑到床边：“没事，没事，不着急，不担心，你想学画画，那就去画画，妈……妈多加点班就是了！” 费雪雁眼泪更多，不知道是悔恨还是心酸。 万长生更严厉了：“学画画，有才无德更要不得，你还跟不跟我学了？” 费雪雁是终于把激荡在孱弱身躯里面的情绪给控制下来，挣扎着要起身，可实在是做不到，这下连做父亲的都慌忙扑到另一边笨手笨脚的开口：“要学，要学，一定能好的……” 病床上的女生，心情怎么可能不澎湃。 有钱人家的孩子可能当成消遣，随便都能开发各种技能，这里却是要以死抗争，争来的还是条充满荆棘的道路。 所有的情绪终于哇的一声从喉头冲出来，嚎啕大哭：“对，对不起！我，错了……爸爸，妈妈，我错了，我太任性了，我真的想学画画啊……” 万长生看一家三口有抱头痛哭的征兆，冷漠得像石头，不然他这没受过训练的心态，忍不住又想摸速写本来勾勒人间真情了：“你们先自己说说话，我在外面等，你们商量好了，我再跟费同学说以后学习的事情。” 尽量不把自己搞得像个施舍的上帝，而是严师出高徒的那种扑克脸。 对万长生来说，他能理解的也就到这里了。 真是人生处处都需要演技。 出了重症监护室就使劲揉脸上肌肉。 可手指还没离开，费爸爸妈妈就出来了，小心翼翼开口：“我们说完了，不好意思，之前不好意思……” 万长生索性摆架子，放下脸已经塑造出来个学自杜先生的傲慢：“她学美术能出人头地的，赚钱肯定也不少，我既然答应做她师父，这个身份关系就一定会帮她，小事情！” 还好其他毕业生都挤在外面走廊，没看见万长生这变脸王，不然也要齐呼演得好！ 简直是被可怜的父母跟拜菩萨那样送进病房。 万长生还是想绷着脸的，可费雪雁看见他又哭起来，看他皱眉，更慌乱的想憋住，可实在是憋不住的竟然变成打了个嗝！ 更加羞愤交加的泪如泉涌，勉强变成哽咽，在病床被单下，像个被恶霸欺负的可怜民女。 万长生那艺术思维里面是这么看待的，根本没法再演，只好坐下来换口吻：“医疗费可能得几万打底，说不定要过十万，以后记得还我钱，还有接下来一年的美术培训校学费，熟归熟，那边还是要收费的，我不可能天天带着你画画，七七八八这一年下来估计又得十万，我都给你记在账上，记得还我。” 费雪雁除了用鼻音嗯，还是一个劲的流泪，但尽量睁大眼看着万长生，像是要把这签订契约的一幕记下来，但估计她没了眼镜，又泪水花花的，啥都看不清。 看她使劲皱褶脸想调整泪水流动方向，双手都戴满吊针、监控夹子可怜兮兮没法动的状态。 万长生终于嫌弃的扯了张纸巾铺在姑娘脸上自动吸水：“医生说你起码要躺一两个月，对身体的伤害可能是永久，汲取教训没？” 纸巾神奇的迅速浸透，所以姑娘的声音也低沉了些：“我真的不想再暗无天日的庸庸碌碌活下去。” 万长生重新严厉：“汲取教训没？！” 费雪雁停顿下，才委屈：“汲取了，再也不了。” 万长生缓和：“我的态度永远是先瓦全，再慢慢打磨成才，哪怕是瓦片，也有自己的价值，也能在瓦片上面雕出花来，再好的玉，碎了就一文不值！” 这是完全不同的人生观态度，或者说女高中毕业生，还从来没想过人生可以选择不同的态度，并且坚持走下去。 她尽力的想吹开盖住脸的纸巾，万长生帮她拿开，对视：“说难听是好死不如赖活，人生本来就是场有去无回的旅途，活着才能体验这一生，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哪怕真要用生命来证明什么，你不觉得你选择对应的价值太低了，伤害的只有你那辛苦几十年的父母，同学们只会惊讶感叹下，最多变成以后别人的谈资，啊，我有个自杀的同学……” 万长生这种毒舌口吻，以前真不多见，好像是跟某人学的。 但听在病床女生的耳中，就格外扎心，眼泪又有出来的征兆，万长生扯张纸巾准备这次盖个蒙面女郎。 费雪雁缓缓摇头拒绝：“我很少哭，我知道爸妈已经很艰苦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是个负担，如果没有我，他们可能会过得轻松些。” 万长生摇头批评：“自私，你只站在自己角度想，但实际上你是你父母艰难生活中唯一的希望，人活着都要有点念想，你就是那点念想，我不否认你爸妈太看重你这点希望，给你太大压力，但你本来可以不用这么两败俱伤的方式来解决，我跟你说过，进了其他大学，有了自己的经济基础，一样可以把画画扩展成为终身爱好，这对你和父母，都是比较容易缓和的方案。” 费雪雁无声的看着万长生，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万长生讪笑下：“当然，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没有说服你的意思，但别再做这样的傻事了，好么？” 费雪雁对视，终于还是抵不过那温和的目光，咬着嘴皮认真的点头：“我错了，希望以后能跟着你学会更多做人的道理。” 万长生笑了：“谁都有艰难的时候，谁都要扛过人生艰难，不着急，不害怕，还要有点不要脸，你是个心思坚定的人，我们一起努力，会改变命运的。” 费雪雁的眼圈又红了。 还是想哭。 161、播种 费雪雁的事情，直接导致万长生把暑假旅游的事情取消了。 心大如欢欢，也不认为万长生是看上这么个豆芽菜似的眼镜女生了：“你是不是因为狐狸精一起才不去出国旅游的？” 万长生坦承：“不合适，她跟着我们俩去真的不合适，出国外语确实是个问题，但我们可以慢慢来，我想了下，这次在国家大剧院都看见很多让我新奇的艺术品，宁州没有艺术博物馆，省城肯定有，江州可能也有，平京就很多，我们先把国内的游览看了再说，你说呢？” 贾欢欢挠头：“你非要和狐狸精撇清，我当然是觉得很开心了，可又觉得哪点不对？” 万长生提醒：“学习成绩，说到底你现在还是个高中生，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我也要专心搞这个美术培训的事情，等你放假了我们再商量怎么过暑假？” 贾欢欢也没抱怨这段时间的准备白费，只是哦哦的挠头。 过两天又有点纳闷：“你没给狐狸精说什么吧？” 万长生打开手机：“没有，一直都没有联系。” 贾欢欢不看：“我给她说不去意大利了，她也说那就先在国内博物馆慢慢看，又不生气又不问原因，还给我推荐了一张博物馆名单。” 万长生沉默下抱怨：“你就别跟我提她了，她那些疯话时间长了慢慢的会淡掉，别往心里去。” 贾欢欢哎的就不提：“我给你那女徒弟炖了点汤，你提过去？” 万长生笑：“一起一起。” 贾欢欢还解释：“我知道她没什么，现在学校里里外外都传遍了，说她自杀就是为了跟你学画画，搞得好多外校的学生都跑来参观你的壁画，学校还打算去做个玻璃墙给保护起来！” 万长生其实也没在费雪雁那待多长时间，每天过去，简简单单的讲十来分钟素描绘画的基本线条，勉强能把床头升起来的费雪雁就在a3大小的速写本上反复拉线条。 非常枯燥的事情，但对于躺在病床上的人来说，算是很好的排遣方式。 再说万长生发现费雪雁还在偷偷画她那种乱七八糟的符号性天马行空，总比钻牛角尖好。 因为他花钱请了护工，所以费爸费妈也能各自上班，下班才来看女儿，不过他们好像反而加大了上班密度，每天能看的时间少。 费雪雁也不当着他们画画，不想父母勉强接受。 这会儿看见贾欢欢和万长生一起进来，手上很熟练的就把速写本藏到床头柜边，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四人间的病房只有一个病友，所以还算清净，她脸上的精神状态还算好。 贾欢欢探头探脑：“我……代表高二同学来看你。” 费雪雁不太会马上堆笑，也有点不知所措：“啊，好，我只是跟着师父学画画，我想画画，我……” 贾欢欢连忙：“我知道知道，你跟高一高二那个绘画班那些人不一样，她们就想沾好处！” 费雪雁更尴尬：“我……” 万长生直接拍欢欢的手臂：“你是费雪雁的师娘，哪有这么多寒暄，欢欢也就是弄了点汤，问过医生可以喝的，你看，自己坑自己的结果，就是现在没法自理，汲取教训啊，我看看今天画得怎么样。” 费雪雁不知道该招呼师父，还是师娘，有点左支右挡：“线条还好，手腕做不到你说的……谢谢，谢谢，一小碗就好。” 贾欢欢已经坐在另一边，把汤盛出来，然后好奇的打量病房环境：“比我们乡下医院是好了很多哦？” 万长生灵活的展现自己手腕，随手拉了几根示范线条，然后饶有兴致的翻看费雪雁那些鬼画桃符：“其实我的绘画知识面也很窄，既然你热衷于画这种，我想也是艺术形式的一种，可以试着在里面加入一些色彩，明天我给你带一盒颜色笔吧。” 费雪雁只敢端着碗小声说好。 她本来就不是个多外向的女生，甚至不太知道怎么表达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就像她画的东西。 贾欢欢视察完毕，和万长生重新回到车上时候都感觉到：“好像是有点自卑？是这个意思吧？我在狐狸精面前就挺自卑的。” 万长生无奈：“我错了，我不该在外面认识别的女生，你不要这么一直提醒惩罚我吧？” 贾欢欢吃惊：“这也算惩罚？” 万长生好言好语：“真的别再提了，不相关，不相关。” 贾欢欢的表情显然就是半信半疑。 但万长生的事情真不少，好不容易等到贾欢欢接近放假，他这边已经开始填写报考志愿，学校调档之类，黄敏还专门在群里开始统计所有跟随二中参加高考的成绩，录取比例，整个高考群里面每天都有一大堆相互商量报考学校专业的内容，力争要冲出来一个百分百的升学率。 最紧张的就是江浩，他高考成绩613分，如果真的报考清京美院，有很大的希望，但也很可能会被更优秀的考生挤下来，这可意味着三十万的奖金啊！ 结果比升学录取先爆出来的是，付仕亮和两个同学赶着在小学放假时候搞的美术培训班被查封了！ 原因很简单，没有资质。 他们三个也是从来没打工赚过钱，居然第一次搞培训班就开始收费。 包括黄敏，有四十多个同学回头到自己家乡、学校，甚至就是在小区街道搞了美术培训班，都是免费的。 因为免费就是义务性质，没人可以说三道四。 这一旦收费，就意味着要受到各种部门管辖，也有人眼红举报。 万长生光是安排那家美术用品店，给各地发画具都花了两三万块钱，收到这个消息还是有点哭笑不得。 也只能庆幸自己没有出国旅游，赶紧带上自己那份大美培训学校教务主任的手续，驱车两百多公里，过去帮付仕亮他们化解处理。 证明这几个家伙是培训学校的员工，只是手续不完善，不够了解规章制度。 最后罚了两千块，才算是把三人跟画具都取回来。 三个男生有点灰溜溜，万长生没了在人家办公室点头哈腰的市侩客气，伸手哈哈哈的揽住同伴的肩膀：“我请你们吃火锅？” 付仕亮有点垂头丧气：“不好意思啊，真的是想赚点钱给家里表示投资有回报了，我们也没想多拿钱，一共才十多个学生。” 万长生现在能理解，不能用自己的经济条件去衡量别人的想法：“明白明白，其实我之前真没想到，本想免费办班才能避免万一没人来学的尴尬，谁知道各地各处现在真的很容易招到小孩子，当然免费肯定也是个原因，不过幸亏有你们仨尝试下，才知道有这样的规章制度啊，辛苦了辛苦了，还让你们担惊受怕。” 三个男生简直意外：“真的？” 万长生理所当然：“真的！回头我跟曹老师商量下，怎么解决这个资质的问题，今年肯定就是个免费的尝试，大家都掌握到点心得体会，有点口碑了，明年再开始收费，象征性的收点，慢慢涨价嘛。” 三个男生惴惴不安的情绪才欢腾起来。 还非要拉着万长生去见识本地特色，神神秘秘的说本地高中生有毕业去嗨一把的传统。 万长生只能感叹文艺工作者没有把工作做到位啊，干脆在火锅馆把三个家伙灌醉收工！ 所以整个暑假，取消了原本的意大利文艺旅游之行，万长生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美术培训班的事情上。 全面开花的三十多个美术爱好免费培训班，几百个学生。 起步就来得这么大规模。 才花了两三万块钱，万长生觉得自己一定能收到很大的回报。 162、余生还长，何事慌张 七月中旬，费雪雁出院，万长生叫上她和徐朝晖一起，回观音村的美术培训班上课，算是初步熟悉下节奏。 必须得承认，学霸确实在智商和学习能力上是高人一筹的，徐朝晖和费雪雁在理解各种素描色彩的绘画原理时候，几乎都是一点就通。 但要说表现出来什么特别的绘画天赋，万长生还觉得未见得，起码他看不出来。 相比之下贾欢欢就纯粹是赶鸭子上架，很难搞懂点线面关系、明暗交界线的走向、布幅背景的起伏应该怎么组织，坚持了几天，甚至觉得还是温课看辅导教材都比画画舒坦。 万长生也就不强求了。 三个人每天把大量的时间都消耗在培训画室，百来个孩子中间，两位学霸并不算年龄最大的，万长生这几个月陆陆续续办免费班的结果，就是好些市里面的艺考生闻名过来参加学习。 毕竟万长生在二中的壁画、得了全国优秀学生干部的荣誉、专业考试文化高考双料状元的事迹，在宁州各高中是传遍了的，有志于艺考的基本都是高中生，很容易知晓情况。 这让万长生本以为暑假孩子们会贪玩好耍，没多少人的局面，一直都很热闹。 观音村又不在乎这点支出，贾家专门给画室装了几台柜式空调，搞得很多孩子连暑假作业都带到画室来做。 学习氛围前所未见的浓厚。 万长生却在这些准备艺考的学生中间重点培养了几个基础比较好的，为自己八月的工作做铺垫。 他真是个谨慎的家伙。 一直到八月初，确认获得了正式录取，才在苏琦冬他们三番五次的邀请下，带着人出去巡讲！ 其实从七月开始就不停催促他出去赚钱了。 因为那本《超越十一万人的专业状元成功之路》范本教材，已经赶在暑期旺季上市了。 而且新一季的艺考生学习，从春节之后就开始了，很多艺考培训班，包括老曹那边都已经开了新班。 苏琦冬他们一帮人四面出击，全面开花，到处带着大量的范本教材去讲课售书！ 在这个纸质书买几万本就算是大卖的年代，整个七月他们就卖了超过五万本！ 其中超过两万册，都是被那家要上市的培训机构直接买断分发给艺考生。 在这个所有人都说纸媒在萎缩，报社甚至电视台都要消亡的网络时代，其实专业书籍的销售丝毫没有受影响，甚至教材类书籍早就成了印刷行业最大的金矿。 对于这些售价不菲的范本教材，万长生每本收几块钱，都已经赚翻了！ 叫他去收钱呢！ 万长生却一定要等费雪雁出院，在她和徐朝晖的绘画有了一个多月基础以后，才跟贾欢欢一起，带着俩位学霸徒弟去见世面。 答应了贾欢欢要去旅游的，不忙着出国，那就先在国内走走。 更主要是让两个都没出过省的徒弟，也感受下真正的艺考市场。 真的，别看徐朝晖找了怕是有一百多万，他也是从穷困农家子弟出来的，这钱除了在乡下盖房，就是在宁州存银行，留着想娶媳妇用的。 年年高考过七百分，不等于他就明白城里的那套价值观和理财是怎么回事。 财大气粗的万长生自然是把费用全包了。 乐得徐朝晖一个劲热情的把师娘口口声声挂在嘴边！ 实际上他比万长生的年龄还两岁了！ 费雪雁变得越发不怎么爱说话，比原来纤瘦些的脸蛋上，眸子却明亮很多。 没有那种抢着帮师娘拿东西，端茶倒水说话的机灵，只会随时紧紧的跟着万长生。 可能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改变了，正在如饥似渴的拼命汲取养分。 万长生先开车去江州，到大美培训校和老曹见了个面，主要是沟通自己今年可能会带来三十余位艺考生，这大部分是现目前还在暑假免费班学习的艺考生，少数几个是黄敏他们将会带来的老乡。 按照行规惯例来说，光是这部分业务提成，万长生能拿几十万！ 这还是比较轻的比例，但万长生提出的是自己不拿这部分提成，留作这部分艺考生的奖金，他们如果能考上，就返还每人一万左右。 老曹依旧是那种嘿嘿的笑：“你看来确实是不差钱，苏琦冬都催着你过去结账，你还不紧不慢，也不耽搁时间，先去上一课速写，九月开学以后军训完毕，我们再全面详细的谈谈这个教务主任应该做的事情。” 万长生干脆先透个底：“我有个思路，您看有没有商机，譬如这次我去平京，和平京戏剧学院的舞美专业沟通了下，我们在艺考生里面提前加点这方面的专业课，除了帮舞美专业提前培养点特色人才，也让课程不那么枯燥。” 老曹先惊奇下表情，摸下光头呵呵：“既然这样，那就等你九月来报到前，我们提前谈工作嘛，有些思路确实需要沟通调整下。” 万长生压根儿没提自己该拿多少钱，拱手去上课了。 不是说他不在乎钱，而是太明白要想得到，得先给予。 范本教材的事情不就是个典型案例么。 有了之前不计较的巡讲、放手铺垫、利益均沾，才会有坐享其成的结果。 不然就算拿着个状元，也没法变现。 大美培训学校里，极少数是去年上过课的艺考生，又是近两百人的新生，万长生重操旧业的用两个小时飞快的给大家讲了堂速写课，就赶着开车去机场了。 感觉徐朝晖和费雪雁是在一步步看见更大规模。 从观音村的免费班，到现如今基本水准都已经有一两年基础的高级强化班，他们终于知道还有这么多同类。 贾欢欢却对地下车库停着的那辆银色顶棚、淡蓝色车身的奥迪小车车注目：“这就是……她放在这边的车？” 车钥匙还在奔驰车扶手箱里搁着呢。 哪怕不认得车，也认得钥匙和车头的四个圈，还有那车身上厚厚的灰尘。 当初可是贾欢欢把车钥匙交给老曹去找画板。 万长生本来想装着没看见，这会儿也只能说女人有些特殊记忆能力太强了：“唔，看她什么时候想起来开走吧。” 贾欢欢其实真没多想，随着移动的车身好奇的再看看：“我听说车放着就会坏了，这也太可惜了。” 俩徒弟有点不敢相信，这车看着就不便宜，扔这不要了？ 但很快注意力就到空港航站楼，还有那接二连三腾飞的大铁鸟。 其实也不过就坐了几次的万长生，现在可以摆老资格，洒脱的带队出发，还叮嘱都少带点行李，有什么需求刷卡就是了！ 有钱就是行李。 主要是都不讲究，什么都觉得新鲜。 首先飞抵的还是上次闽建那个临海旅游城市。 这回，万长生就是得从那里起步，每天一个城市，快速巡讲十五天！ 状元的价格自然也跟以前不一样了，五千块一天包食宿，顺带还有售书提成。 辛苦几个月，终于开始名正言顺的捞钱了！ 只是航班起飞时候，万长生关机前，本想顺便刷一下苏琦冬说的造势朋友圈，却看见杜雯在朋友圈简短的发了句话：“余生还长，何事慌张” 内心还是得承认，杜杜说得真对。 163、火焰 这回来滨海城市跟万长生搭档的是个女生，很知性的江浙姑娘，也是那个巡讲导师群里面的同伴，有点网友奔现的意思。 从接待吃饭就和万长生谈得风生水起。 万长生现在知道主动先给异性介绍：“这是我未婚妻，贾欢欢，这是我的两个学生……” 贾欢欢对满桌子海鲜最开心，从开胃小菜的芥末章鱼到三文鱼刺身、煎蟹油条、黄鱼煮面线，混杂了日料到当地特色菜的各色佳肴，让她对眼前的江浙姑娘都没啥防范心了，主要也是看过杜雯那样的，现在对寻常姿色都提不起兴趣，但未婚妻这个称呼，还是让她甜蜜的给万长生喂了块蟹黄，海蟹和油条的搭配确实是很奇妙。 她大快朵颐的态度，让费雪雁都不太敢随便动筷子，把看着好的尽量都夹出来放贾欢欢附近。 徐朝晖这种时候比费雪雁还局促，特别是人家女老师用英文名自我介绍，他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那就埋头吃东西吧。 当地培训机构的老总很热情，询问有什么要求随便提，如果要留下来多玩几天都全力招待。 万长生都能明显感觉和上次档次提升很多。 当然，因为他都带着未婚妻来了，人家也没什么特殊安排，但万长生带队还是去海边感受了下，蜀川人对海的向往，和南方人对雪的向往差不多。 晚上徐朝晖和万长生住一起，贾欢欢和费雪雁一块儿，都觉得挺方便。 而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就明白为什么档次提升这么大了。 全国专业校考第一名！ 虽然这个第一名只是针对参加蜀川美术学院的十一万人，可十一万啊！ 能从那么多人中间突围，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今年国立美术学院才七万多人考。 中国人对第一名的迷信崇拜，让整个培训机构的巨大教室挤得满满当当！ 除了四五百艺考生，本市的家长也来了不少，更有很多很多可能是来试听的。 既然给了钱，万长生不在乎有多少人听，人家培训机构就要把机会用够，八方联络各种各样的美术爱好者都来倾听第一名讲什么。 所以那种汇聚一堂上千人的局面，把吃了早餐还在打饱嗝的贾欢欢都吓一跳，两位徒弟更是一言不发的呆滞。 看万长生带着扩音器走上台。 万长生昨天下午在大美培训上课，算是重温了一把专业考试级别的课程，这段时间在观音村免费教的还是接近于启蒙内容，差别很大。 这更让万长生更深刻领会到人是有差异的。 所以这次他来了个先声夺人的扯大旗：“在今年正式参加考试以前，我应该还会来一次，所以今天我主要讲两个部分，以前我重点会讲的线条，今天摆在第二位，第一位是构图，手里面有我范本教材的同学，可以翻到我那张几乎满分的速写作业，其中那位中年男子，就是蜀川美术学院的校长，这张打分听说也是他给的，我并不认识他，但是请大家注意这张作业的构图……” “什么叫构图？这里我可以再提到今年五四青年节，我在平京登上新闻，就是为一出重要的话剧做了一点修改，这点修改就来自于构图……” 就像喝酒的第一次听说茅台，再好的酒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但听闻什么巴拿马全球金奖，这在各种奖项还没有泛滥的时候，相当有噱头。 万长生有着一个传统文人的灵魂，却从来都是带着商人的狡黠，能够吹牛逼迅速让所有人信服倾听，为什么不用这种事半功倍的手段呢，再说自己说的都是实话，又不是瞎吹。 只要认为目的是正确的，万长生就和平日里那个淡定低调的家伙判若两人。 现在就在墨绿色的黑板上，用粉笔迅速勾画当时的舞台场景！ 和上回那种考试听证处理会的局面不同，万长生只要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半人高的民国学生，男男女女七八个，迅速跃然黑板上，高高拥起一位中年导师…… 包括那位特意过来搭档教色彩的女老师，好多人都开始鼓掌了。 万长生却摆手示意安静，迅速又在旁边对比性的勾画出最后自己那三角形的层层叠叠：“画面要看起来舒服，还不能四平八稳的乏味，那就要在构图上下功夫，同样画这样的画面，构图如果选好了，成绩必然会高出来那么一点点，只要懂得了构图，就连给女朋友拍照，出来效果都要好很多……” 没想到他故意抖这么个包袱，都没人笑。 巨大的课堂上几乎鸦雀无声，学生都抓住机会倾听，家长们赶紧拿手机拍摄，带着小孩来的更是催促认真听，好难得。 贾欢欢脸上骄傲的神情都忘了打嗝。 吴朝晖和费雪雁才明白，自己每天接受万长生的指导，是什么样的待遇。 到了下午的课堂，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贾欢欢却没来跟着看了，主要是中午好奇吃了份什么土笋冻，等再看到这种蠕虫的制作过程以后，连吃两例佛跳墙才算是把那股恶心劲儿压下去，结果吃撑了，只好躺在酒店休息，费雪雁终于知道留下来照顾服侍师娘了。 五点过完工出发前往省城的时候，贾欢欢又活蹦乱跳，坐在商务车上还给万长生表扬：“雁子一直都坐在那画画，虽然我看不懂，但确实很认真。” 和万长生并肩坐在航空座椅上的女老师终于好奇，回头想看看万长生的高徒是什么水准，费雪雁和师娘挤在最后一排，听闻立刻涨红脸，用求饶的眼神看万长生。 师父冷酷：“给吴老师看看，不同的角度也许看法也不一样，画画就不要怕被人看。” 费雪雁只好怯生生的递出自己那个速写本。 坐在副驾驶的徐朝晖连忙回头，估计是学霸的习惯让他抓住一切机会学习。 结果在这位带着吴侬软语的国立美术学院版画系女生的角度看来，完全跟他无关：“啊哟？名师出高徒啊，万万，我还以为你是完全的传统画派，结果还有这样的现代派教学方式？” 其实一直想探讨费雪雁这种瞎几把画风格的万长生，探头看着吴老师就是翻到了那种乱七八糟的画页上：“我真是传统画派，也没有到美术学院全面接受熏陶，西洋美术画法的理解很狭隘，评价下呗？” 吴老师想了想：“老实说吧，现在国内艺考这一套素描色彩，我们美院出来的都只有吐槽，为什么你的速写和素描反响这么好，就是因为你是遵循西方古典美术做派画的素描，按照中国古典美术创作的速写，这都是有迹可循的，而实际上大多数艺考生，包括我教的色彩画，和西方古典美术偏差很大，就是个两三小时的应试作业，和中国古典美术创作根本不沾边，最后和西方现代美术创作更是风马牛不相及……” 说到这里时候把费雪雁的速写本晃了晃：“我去法国交流学习过一个学年，这种画法，有很大的可能性可以考上美院，但国内几大美院的优秀考生，看着素描功底极其好，画得特别写实的那种，考法国的美院几乎百分之二百全军覆没！” 万长生吃惊：“为什么？我也是画得特别写实的，我也考不上？” 吴老师笑下：“别的欧美国家我没去过不敢说，在法国，你如果是你早期那种很精确写实的画法，也不行，但好像后来突然就带有欧洲古典画派的一些变化，这种才算是有了些胜算。” 万长生还是不敢相信，难道自己现在还比不上刚上路的费雪雁：“她……还没有经过专业强化训练啊！” 吴老师点头：“对，在法国哪怕你完全不会画画，也有可能考上，因为画画在当代艺术社会，只是种艺术表现手法而已，只有你有非常棒的艺术观念，无论是画、演、唱、拍甚至写代码，只要你的观念足够与众不同，有艺术诉求在里面，都可能考上，反而那种机械性培养的熟练画工，只是技工学校的产物，不是艺术家……” 说到这里，她回头对费雪雁：“这就是你自身情感的宣泄表达，对吗？” 费雪雁眼底的火焰从没这样旺盛过，使劲的点下头！ 164、坚定和不定，思辨和思变 大美时代正文卷164、坚定和不定，思辨和思变最近有点顺风顺水的万长生，忽然有种被打了一闷棍的感觉。 他刚觉得艺术有点不过如此的时候，又有人给他展现出另外一片意想不到的天空。 而且还来自于费雪雁这个，他一直认为没啥天赋，不说俯视，起码也是差很远的女徒弟。 已经读完标准的美术学院生涯，还有交换留学经历的过来人，视野肯定比这时候的万长生要宽广深邃些。 吴老师还笑起来：“这时候终于能现你还是个大男孩了，老苏把你形容得成熟稳重，跟个中年人似的，刚见面我都以为你是大叔范儿呢。” 万长生自嘲：“可能是一直待在画室，还有就是接受那些传统思想比较多，有点假装老成，其实遇见你这样真懂的就露馅了。” 吴老师摇头：“我算什么懂，你我都清楚，天赋才是这个行当的上限，我比普通人肯定多些绘画天赋，但艺术造诣就未见得了，只是熟读唐诗三百，不会作诗也会吟，这其中也有些一开始路子走偏了的问题，你不一样，有扎实的传统基本功，还有敏锐的学习能力，老苏对你学西洋古典技法的进度说过好多次了，但这位小妹妹的学习方式可能就不太一样了。” 万长生不在乎钱：“直接送到国外去留学？” 埋头在自己手机上找寻美食的贾欢欢终于闻言抬了下头，好奇。 徐朝晖吃惊，到现在为止，两个徒弟没给万长生交一分钱的学费，时不时还跟着蹭吃喝，这回出来更是全都包了。 已经觉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师父。 还有更离谱的疯狂举动？ 费雪雁却仿佛在说别人，只等着听解释，很专注的那种。 好在吴老师摇头：“我不是说考艺术院校完全不需要画画技巧就是绝对正确的，西方之所以做当代艺术可以不需要绘画功底，是人家的人文历史一脉延续下来走到今天这个样子的，西方当代艺术背后是基于西方社会学和哲学，还有社会历史影响，譬如二战伤痕、越战反战、享乐主义等等思潮下的结果，我们中国人去生搬硬套的模仿，真以为把一堆破烂堆起来就是艺术，脱了衣服滚墨汁就是艺术，那才是瞎扯淡。” 万长生懂了，他突然迫切的想去读美术学院，因为只有在那样的艺术殿堂，才能让自己大量学习这些以前从没思考过的东西：“先探寻我们自己本来的历史和美学，再去研究结合人家的东西？” 比万长生大七八岁的吴老师点头：“所以老苏说你跟我们不一样呢，我们都是在应试教育中有点失败，或者天赋只够冲到这个地步，自成一派、独树一帜是做不到了，成名成家也很难，但你有可能性……简单的说吧，我们现在所有的艺术架构是苏联模式，一切都源于巨大的历史断层，艺术自信缺失以后全盘学习苏联模式，实际上苏联模式也是人家历史文化沉淀的结果，造成我们现在中不中、洋不洋、苏不苏的尴尬局面。” 语气有点悲观，还带点嘲讽。 可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的。 同样的困局，在有些人看起来是一地鸡毛的乱七八糟，万长生的角度却是：“哦？不破不立，这不正是个重建的机会么？” 刚才还翘着二郎腿有点过来人姿态的吴老师愣住了。 转头打量旁边的大男生。 口气何等之大！ 知道一家美术学院的架构有多复杂么？ 一个学院院长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而这在整个国内艺术届里面还不过是马前卒。 知道美术家协会，文艺工作者都属于哪个政府部门管辖么，上面有无数的领导、名家掌控着局面。 一个才刚刚考上美术学院的毛头小伙子，却大言不惭的说重建？ 可万长生不是热血沸腾的吹牛逼，也不是轻描淡写的随口调戏，脸上只有认真的从容淡定。 因为要出来巡讲，穿得还算正式沉稳，米咖色的休闲裤、运动鞋和银灰色衬衫。 都显着万长生这句话不是随便说的。 二十七岁的女老师，忽然声音就柔和太多太多：“有很多困难的，肯定也有很多挫折。” 这种男生太让女人倾慕了，特别是文艺女生。 万长生嗯：“这个世界的美好啊，就是美在和而不同，可以和睦的相处，但拥有不随便附和的权利，世间万物繁复，其中种种区别没必要完全要求趋同，人和人之间也一样，最后能够各自找寻觉得美好的事物共存，那就足够美满了。” 吴老师眼神儿都变了，还回头看看眼里充满崇拜狂热的费雪雁，习以为常的贾欢欢，再有前面眼神也带着思索的徐朝晖，才轻声：“这下我又觉得你好像是个老和尚。” 贾欢欢噗嗤，头都不抬：“我们从小就在庙里长大，那么多墙上的佛像，那么多菩萨都是长生哥十几年来收拾的，和尚都是假的，长生哥才是真的。” 学艺术的人思维还是灵活，瞬间恍然大悟：“怪不得！佛经之类的从本质上来说就是哲学基础，哲学读得多了，自然而然会见到各种价值观的形成，各种质疑的微妙，原本坚定相信的不过是一场虚妄，原本嗤之以鼻的居然蕴含道理，对吧？” 万长生也惊喜：“对，书读得越多，越不会再执着于曾经那些坚守，会越来越习惯用思辨的目光看待这个亦真亦假的世界。” 吴老师竖大拇指：“我在你这个年龄，还以为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学的也是真的。” 万长生笑：“这下我是真觉得以前有些坐井观天，以为待在井底就能学到所有，其实走进大学，很多东西早就被总结出来，可以让我们更加高效的学习？” 吴老师耸耸肩摊手：“等你自己进了大学体会咯，你可以选择天天打游戏开黑谈恋爱，也可以成天泡在图书馆，还可以缠着老师学东西赚大钱，大学就是自由人生选择的第一步。” 这下连贾欢欢都说：“我都有些期待上大学了。” 今年基本上主动放弃了名牌高校的两位学霸，却都只是把目光放在万长生那里，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感受。 可能相比一门心思赚钱的那帮男性导师，吴老师作为女生还是要感性些。 到省会的一路上聊得比较多，她这样见多识广的现代女性，对万长生真是赞不绝口。 最好奇的当然就是那个和万长生根本不是一路人的未婚妻了。 不过她也只观察，不问不说。 省会这边当然又是一顿豪华晚宴接风洗尘，最开心的就是贾欢欢，又撑得肚子有点难受，全靠万长生回酒店路上慢慢帮她揉。 千人同场的艺考生局面，当然又把三位宁州来的乡巴佬吓一跳。 这还只是开头，呆两天直飞邻省赣西省会，两天，再飞鄂北省会、皖徽省会，到了苏北省会开始就基本上，是一天一个城市的挨着豪华商务车接送，直到沪海、最后才抵达江浙省会，十来个巡讲导师轮番跟万长生搭档，让他主讲写，呆两天的地方会讲讲素描，到后面竟然有学生家长带着孩子跟着不同城市跑！ 为的就是能多听听，领会万长生讲的精髓。 这时候万长生也终于体会到苏琦冬说的，刚开始有点新鲜，真这样马不停蹄，才半个多月，就觉得有点想吐了。 还好贾欢欢一路吃得都开心，虽然从来没有时间去逛那些著名景点，她都毫无怨言。 至于费雪雁和徐朝晖，他们俨然已经被打开了另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也要成为学霸！ 165、在吹捧中成长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贾欢欢就是出来逛吃逛吃的。 甭管多大的场面，都端着开心的笑容等万长生跟人客套，只要悄悄示意可以吃了，她就立刻甩开膀子强攻，刚才蛰伏时候瞄好的美味佳肴。 反而对别人称赞、吹捧长生哥的话，一句都不放在心上，文曲星下凡还用说嘛，这些花样翻新的甜言蜜语在村里早就听够了。 不稀罕。 醉蟹钳不错，非常爽口的小菜，一边自己吃，一边剥两个放万长生碟子里，然后又挟酱排骨，酱汁都沾了一圈嘴，快速的拿舌头溜一圈，舒坦！ 最后把双味鱼头给万长生备上，才心满意足的捧着酱香大鸡爪在那慢悠悠的啃。 看一群金牌导师吹捧万长生。 就像那位吴老师都能辨认出来万长生的素描变化，苏琦冬他们这帮行家自然是更慧眼识珠。 也是吴老师说的那个意思，要论美院里面素描什么比万长生画得好的，比比皆是，一来人家未见得有兴趣搞艺考培训，二来最主要是万长生这种清晰的风格转变，迅速从标准的艺考素描转向欧洲古典素描风格的改进能力，这才是最难得的。 心无旁骛的万长生，似乎能领会那些古典派大师的素描脉络，风格很强烈。 这意味着他还有更多改进的空间和可能性。 而且现在感觉万长生是真的对艺考培训很认真，讲课表达能力，现场演示的风范，那就很值得打造成金字招牌。 留住这尊未来的大神，很有助于整个团队揽金！ 所以回到这帮人的大本营，基本上都毕业于国立美术学院的金牌导师们热情洋溢又有点惋惜：“要是你考国立美院就好了，这个市场上的钱赚不完啊！” “昨天的课，确实牛批，速写这块儿讲课的名声，万老弟你算是打出来了，我认为接下来可以出两本关于速写的专项练习教材，怎么样？” “好主意！关于速写的教材现在都很笼统，把万老弟上课的内容整理下，搞个精装本，绝对大卖！” “你确定选了国画专业？现在这块儿市场上还是很看资历的，蜀川美术学院能有几个国画大师，还是该来国立美院，我帮你介绍前辈，国画必须得跟对导师，师出名门才有江湖地位！” “我觉得万长生不用担心这些，你有天赋有实力，肯定能一鸣惊人，来，干杯，干杯！” 万长生得意的给徐朝晖炫耀：“看见没，我现在也有你一样被各种表扬包围的成功了！” 众人哈哈哈的大笑，都看得出来万长生是在演：“演得好！演得好！” 徐朝晖使劲挠自己的少白头：“我可不敢跟你比，我那算什么？” 他之前那点年年当高材生，被所有人捧着的心气儿这些天可是早就烟消云散了。 什么高考状元，在艺考这个圈子里面都没什么说服力。 人家根本就不追捧这个，还嫌弃书呆子呢。 对于几年一直活在各种颂扬声里面的徐朝晖来说，飘是自然而然的，觉得天底下自己就是最牛逼的。 只有出来看看世界才知道，高考产业也不过就是七十二行里面的沧海一粟，何况自己还不过就是个尖子生而已，真以为可以安邦定国，雄才伟略了？ 万长生满意：“对嘛，我这也不算什么，各位应该算是我的前辈，能跟着苏老师进这个行当，就感激不尽了，该我敬大家一杯。” 这下又开始吹捧万长生的人品好，低调谦和。 万长生假装忐忑：“幸好我从小在村子里就听惯了这样不顾实际的美化，不然真会当真了，现在什么实际上的成就都没有，真是难为你们了，再敬一杯。” 众人更是哈哈笑，只有唯一的那个女老师，端着红酒杯在边上轻笑，更注意观察贾欢欢和费雪雁。 费雪雁肯定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还天天吃，包括所有食住行都被安排得很好，基本都是当地四星级酒店安排。 万长生自然是把多出来那份酒店、航班、高铁费用都自己掏了，虽然接待方不在乎这点，但他分得很清楚。 可女徒弟明显不是个好吃的，受到的震撼比这几年已经赚了一百多万的徐朝晖大得多。 几乎每次万长生讲课、谈话甚至聊天，她都专心致志的一言不发倾听。 学霸肯定都不笨。 她听得懂万长生在不断提醒告诫他俩，甚至包括万长生自己，不要被这些虚头巴脑的吹捧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人很容易被这种稍有成就立刻飘飘然的虚荣迷失方向。 经受过这种高档的物质享受，再回到自己的普通生活中，会怎么样？ 有多少人就是在这种巨大的反差中间心态崩溃。 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样子。 这简直不言而喻。 所以费雪雁甚至刻意让自己不怎么吃这些美食，每顿都是简简单单的一碗粥或者一碗白米饭那么就着点小菜吃饱就行了。 只有强行要求自己保持清贫简单的生活，才能固守心底的信念。 这些在课堂、书本、还有古文中都能学到的道理，以前只是大道理，骤然这么体会到。 才明白真的就在身边。 她还做不到万长生那么进退自如，但已经算是有意识的在控制自己的欲望。 所以看向万长生的目光，确实充满了弟子的尊重和崇拜。 年轻的金牌导师们自然都看在眼里。 十多人的大圆桌，话题自然也会延展到万长生的这两个徒弟身上，这些天徐朝晖和费雪雁肯定都跟着各种培训班都同步上课画画，他俩的水准只能说是比外行好点，天赋更说不上出众，徐朝晖尤其平庸，费雪雁那种自己天马行空的画法反而能不断获得这些专业导师的好评，都说她未来很可能在这方面有些造诣，很明显应该走工艺美术造型专业，服装设计、漆器、工艺美术等等各种专业里面对这种需求很大，当然，朝着后现代主义的那些绘画方向发展也行，不过中国人在这方面很难超越西方，毕竟连教育体系里面都不推崇这个。 费雪雁依旧专注的倾听，还是没有帮师父师娘敬酒的机灵劲儿。 只有问到她自己有什么打算想法的时候，才会低着头很小声：“我都听师父安排。” 跟签了卖身契似的。 万长生也不公开跟人讨论自己的俩徒弟。 甚至都不跟俩徒弟谈论大道理，以身作则的让他们自己感悟。 画画真的只是个技艺，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候万长生最引人瞩目的形象，当然还是站在讲台上。 既然来到了整个南方地区艺考的大本营。 万长生这才是像仗剑走进京城的翩然少年，冷静又慎密的看待着眼前风起云涌的一切。 连续在五家大型培训机构登台上课，专门讲解艺考速写技巧和难点。 江浙一带重商言商的风气，轻而易举就吸纳了周边多个省份的艺考生云集在这里。 暑假培训班更比专业艺考培训班的数量多出来好几倍，所以每堂课两三千人的规模，已经屡见不鲜。 还有很多从之前课堂上跟着过来倾听的家长跟学生。 一时间，艺考圈里面出了个状元讲师的消息，传遍江浙。 能够从众渔利的机构、从业者自然是想方设法的搭上关系，吹捧宣扬。 但心痒难耐看着这种盛况的同行肯定是大多数。 有人羡慕，当然就有人嫉妒，继而诋毁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万长生正在进行自己这次为期二十天的巡讲最后课程。 巨大的高校体育馆里面，戴着扩音器耳麦，旁边用大型投影和显示屏作为他的示范板绘。 三面看台上坐满了暑假班和艺考班的孩子，球场中央的内场座椅，更是需要单独交费才能近距离接触“速写大师”的vip坐席。 搞得好像演唱会似的。 苏琦冬他们一伙人为了赚钱，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166、妖言惑众 其实这些天万长生巡讲的消息，肯定传到了国立美术学院里面。 只是艺考这个产业圈，虽然覆盖面极宽，市场效益极大，但在美术学院的关注度却比较低，况且还是暑假。 更重要是有点水准的师生，都不太在意艺考培训。 这就好比各大高校招生固然重要，里面也有很多利益和门道，但对于整所院校来说，并不是大部分师生关注的事情。 艺考，终究只是美术学院这个殿堂前面的门槛，只是巨大宝库前的开胃菜。 就算在美术学院内部，搞艺考培训的师生也处于有意无意的鄙视链下游，一般都是专业能力不够强，脑瓜子比较灵活的才会去搞这个。 其中还特别是万长生这种乡镇村来的农村学生比例比较大。 因为他们容易以老乡的名义招募学生。 所以只要听说万长生这个状元农村生，热衷于搞艺考培训赚钱，都会笑笑不以为然。 这不是瞧不起农村生，很多名家都来自农村，但现实就是大多数农村学生的后劲有限，也更容易急着赚快钱翻本，不了解情况的只要听说，肯定会这么想。 但谁能料到，万长生这一波的巡讲气势极好。 从周边几个省的省会培训学校挨着一路画了个圈，最后抵达江浙省会时候，华东地区整个艺考培训圈子都知道了。 这个蜀美今年的专业考试状元，卖了几万本专业艺考范本，累计已经给超过万名美术生上过速写课！ 各种他上课时候的视频、照片在艺考圈子里面流传，加上钱总那家连锁艺考培训机构的大力宣传，苏琦冬他们这些圈内金牌讲师，影响颇广的到处推荐。 万长生在江浙最后一站，原定三天的课程都延长到五天，增加给另外几家培训学校的公开讲课。 这也是苏琦冬的办法，租个放假的体育馆，各家培训学校都可以到这边来上速写课，万长生的所有教具教材都不用搬来搬去的麻烦。 反客为主的大场面效果相当能震撼人。 这就是万长生不卖身签约给某一家培训机构的好处，来的都是客，只要给够了钱，那就能上课。 两三千人同堂上课的场面，确实非同寻常，颇有些当年疯狂英语的盛况。 徐朝晖还有点难以置信：“师父这几天还是只拿五千块钱？我听说这些培训学校可是收了不少钱的！” 费雪雁皱眉，好像师兄提起这个简直在玷污万长生的名誉。 小师娘反而悠哉游哉，手里捧着碗小馄饨：“这个紫菜、榨菜配起来的味道真好！人不能太贪心，钱是赚不完的，租场地设备、谈学校不要钱？咱家不差钱，长生哥只要这个场面，多把好处分点给别人，别人才会愿意帮忙，以后才长久。” 贾欢欢确实心宽。 徐朝晖听得嘿嘿嘿笑，也不知道主动帮师娘扔吃剩的垃圾。 万长生的授课场面就是这样越来越大的，他自己也在逐渐提升习惯，甚至尽量每堂课都讲得不一样，这确实引得好些学生喜欢跟着来继续听，每次听都有新意。 但有些人不这么想，上午授课到十一点左右，万长生照例是让学生们开始简单画点，自己到vip区转悠，选几张有代表性的作业，把优缺点讲一下。 这时候也有人帮忙把话筒拿到周围看台边，给学生们几次提问的机会。 这种充满互动的大规模讲课形式，也是万长生逐渐摸索出来的，说实话，素描和色彩都没法这样教，速写太适合大场面了，简单明了。 这也是万长生上课受欢迎的原因，是真有所得。 可今天就有人在这个环节，要过麦克风对台上开口砸场子了。 四十来岁的中年男性，穿着还不是土气暴发户的那种有档次有品位，本来这种年纪打扮的家长很多，而且除了vip区卖票，其他都是培训学校给钱组织进场，其他之前听过的家长学生不限制进入。 于是苏琦冬他们一帮运作团队就没当回事，人多气氛好嘛。 可人家这开口就不客气：“年轻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暑假原本是这些孩子释放天性，玩耍调节身体心理健康的时期，你却在助纣为虐，一再突破国家规定和学生健康的底线，这种教育是没有未来的，你这是用恶性竞争在绑架中国教育，泛滥成灾的补课让孩子们背负了极为沉重的包袱！” 全场大哗！ 不可否认，现场真有很多孩子想玩，被父母逼着来的，趁机起哄。 这看似正确的言论，最容易影响的就是没辨别力的孩子。 但好多家长立刻愤怒的开始骂起来。 花了钱送孩子学习，老师也讲得好有所得，结果出现这种事情干扰，让孩子没准儿又找到理由偷懒贪玩了。 万长生在台上也愣了下。 没想到有这种局面。 苏琦冬他们更是气急败坏，好端端的事儿被破坏了。 可万长生好歹也是在观音庙前各种摆摊练出来的口才，分秒间调整好姿态，用自己的麦克风压住全场喧哗：“对的，您说得没错，暑假本来就应该孩子们玩耍休息，您这话的确是没问题，不过没分清补习学校的文化，和补习兴趣爱好的区别，而且能够坐在这里的孩子已经很幸福了，因为你们还可以学美术，我来自蜀川，全国高考大省，你们知道我们那的孩子想考上好大学是什么干的吗？一个月休息半天，没有周末，早晚自习，早上五点起床，晚上十一点才睡，这就是我所处的超级中学课程表，孩子们难道都是疯子，非要接受这种近乎于折磨的学习吗？” 整个体育馆都安静下来，那个中年男人满脸不屑的想说什么。 被万长生加大音量压下去：“因为一万个孩子，只有五十个优秀的大学教育资源，您可能水平高，孩子考不上好学校也能在家自己教得好，但大多数家长是没有这个自信的，谁都想闲庭信步的享受人生，但我们这个巨大的国家，庞大的人口数量，还有有限的各种资源，注定只有努力争取的人，才能够获得，您觉得这种做法有错吗？” 整个体育馆立刻响起掌声来，主要是家长，他们太明白这种优胜劣汰的社会现实了。 学生们鼓掌的也不少。 可那中年男人更大声：“在一个剧场里面，所有人都在坐着看戏，忽然有人非要站起来凑近了看，其他人劝他坐下都不行，被挡住的人只好站起来，等到所有人都站起来了，看戏的效果和原来几乎相同，但秩序被破坏了，所有人更累了，这就叫剧场效应！无止境的让孩子补课，疯狂的增加作业，加大上课时间，还有肆无忌惮的培训学校、超级中学都是剧场效应的畸形产物！” 费雪雁气得把嘴皮都要啊咬破的样子。 徐朝晖则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中年男人。 还是贾欢欢淡定，嘻嘻笑的拿手机给万长生拍照：“这种时候最帅了！” 万长生当然更淡定：“一般情况下，如果有什么不同意见，那一定是您说得对，我不喜欢花费时间争论，您说完可以走了，我还要继续上课，愿意在这个时候就退出竞争的学生，也可以跟着走，但你们未见得有这位先生那么好的条件，不让自己的孩子参与竞争，就能活得很滋润，因为对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除了抨击制度不好，社会黑暗，教育失败之外，什么都不会做的人，我一律认定不是傻就是坏，真正对这个社会有责任心的人，是努力做好自己能改变的那一点点，我力求让每个参加艺考的学生，真正领会到速写的美，让美妙的线条从你们的笔下流淌出来，让你们画得更好，而不是什么效果和原来一样，这就是我的责任，而不是只会瞎比比！” 整个体育馆里面，重新爆发的掌声是真的大。 这个拿着什么剧场效应当令箭的家伙，可能错误的把普通文化补课和专业美术兴趣班的课程划了等号。 无论暑假有多么想玩，来到这里的孩子，绝大部分应该还是有点美术天赋，对画画也有爱好兴趣。 万长生这句领略美妙的话语，终于把气氛立场夺回来。 167、真正的教育 可显然这个男人不肯善罢甘休：“如果只是为了赢来确定教育目标，任何时候的成绩名次都会是种瘾！那就像吸d一样，最后的结果就是年轻人过早夭折，这种彻底竞争化的个人教育，使得每个人在竞争中，始终处于全面压抑的状态……你愿意在这个世界里活着吗？反正我不愿意！” 苏琦冬他们早就想冲上去叫保安把这个看似悲天悯人，实际上不知所云的傻逼拖走了。 可靠近点才发现，联系场地的家伙认出来，居然是这所大学的什么教授，搞社会学专业研究的。 真不知道是吃饱撑的，还是被人怂恿来当枪使。 有人偷偷的回去凑台前想给万长生做手势，提醒他这人的身份。 可万长生却远远的看着对方，皱眉然后展开笑笑，转身在自己的黑板上手书，有台摄像头是对着他的，能即时把画面投射到大屏幕上面，甚至能紧盯他的手部动作，不然那些坐在体育馆高处的学生就看不清细节了。 不过万长生不是用线条展现美，而是用书法写出很标准漂亮的小楷，口中更是应声：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 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一身能臂两雕弧，虏骑千群只似无。 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 汉家君臣欢宴终，高议云台论战功。 天子临轩赐侯印，将军佩出明光宫。” 这就是王维的四首《少年行》连起来，万长生摆足了书生意气的豪迈！ 把那个只会关注自己学术成就的什么迂腐中年男人比得又老又蠢。 穿着银灰色衬衫的年轻人啊，普通话虽然不太标准，但身材矫健，郎朗清声，让这千古绝唱的气韵散发开来。 刚刚不过四五句，那充满英雄气概的朝气蓬勃，让全场的美术生孩子甚至家长都有些摇头晃脑，很容易跟着他沉浸到这样的豪情中。 那个中年男人愣了，不知道万长生要做什么，突然这么吟首诗干嘛呀？ 万长生一气呵成，转身用粉笔敲着黑板：“看过这首诗吗？懂什么意思吗？勇猛少年意气相逢，为君痛饮，马匹就拴在楼下垂柳边，这意味着什么？” 连苏琦冬他们都有点看呆，我们不就是个美术老师吗，还要顺便讲文学？ 只有吴老师满眼欢喜欣赏，甚至有点小星星的赶紧举起手机摄像。 那真是万长生平日里少见的慷慨豪迈：“意味着一旦国家有难，这些意气相投的少年马上就能上阵杀敌，报效国家，这就是他们的能力，你可以选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但父母需要你们赡养的时候，国家需要你报效的时候，你有能力吗？当别人把匈奴打得落花流水的时候，箭无虚发的时候，你只能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当别人孝敬父母，成家立业的时候，你只能无所事事的宅在家里啃老，这个社会永远都充满了竞争，国家和国家之间，人和人之间永远都在竞争！” 万长生遥指那位中年男人：“我不知道这位先生是做什么的，首先打扰几千人的教学，耽误别人的时间，就值得你道歉，可笑你还这么口口声声的强调要让孩子们轻松，其次你是在传递一些似是而非的谬论，对大多数人来说，如果不竞争，就没法在社会上生存下去，其实对您这种说法，我只有一句话，既然您觉得如此不堪的教育体制，您除了这样空谈误国，做了什么实际的努力吗？能说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改变措施吗？” 最喜欢抨击的人往往夸夸其谈，只会一味的抓住弊端、难点感叹悲观，这会儿却被万长生在台上一连串的诗歌把气势彻底张扬开来。 刚想嚅嚅的又说什么，早就被不耐烦的家长猛齐声起哄，等到孩子们一起加入，那真是漫天的嘘声。 而万长生一开口，又能全场安静：“这位先生，我的态度永远是如果有什么不同意见，那一定是您说得对，但请不要来打扰我们的正常课堂秩序，您就像那听说饿死人了，还惊奇何不食肉糜的昏君一样，请……” 他高举指着出口那边的样子，顿时引得年轻美术生们尖叫声起！ 女生居多！ 有人说过，真正的教育，可能影响一个人一辈子的教育，并不在于选择了什么专业，而在于到一个好的学校，遇到了一生当中需要效仿的典范和崇敬的榜样！ 站在台上的万长生，就给这些十多岁的孩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没有把他当成学校里面习惯的老师，而是忽然发现，想成为这样的人。 光明磊落的才华横溢。 有礼有节，还骂人不带脏字。 这难道就是学画画的结果么？ 总之那位扛着大道理来的中年男人，在漫天嘘声中，居然哑口无言的灰溜溜转身去了。 再重新上课的时候，现场气氛简直好到爆！ 真的跟开演唱会似的，万长生举手投足都能引起下面成片尖叫，然后随之而来全场哈哈大笑。 搞得他也很无奈：“专心听讲好不好……” 又尖叫。 收起据理力争时候的锋芒，现在特别的温和文雅，更显可爱啊。 下课以后，居然有好多美术生挤着过来要万长生给他们签名！ 又不是明星。 可把苏琦冬他们一伙人乐坏了。 讨论一定要帮万长生搞好个人包装…… 这次偶然发生的风波，更证明了万长生有当明星导师的风范！ 直到下午四人最终登上返回江州的航班，费雪雁还难得的忿忿不平：“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二中培养了多少优秀的学生……” 万长生靠在椅背上摇头：“也不是说那位先生的话不对，我还瞧不起高考科举这些一文定命运的事情呢，这次去平京领奖，明白素质教育也是为了让人更成才，而不是学习机器，可现实就是普通人就得靠高考改变命运，我现在越来越想好好搞美术培训，也是这个道理，让更多有绘画天赋的人考上美术学院，让更多愿意学习的人，在美术专业学到手艺，这对我的人生，才会显得有价值。” 费雪雁飞快了看了眼徐朝晖。 少白头知道什么意思，不吭声，重点观察空姐。 宁州小地方能看见什么美女？ 有也是普通村花级别，稍微穿着打扮出挑点就显得好像是特殊行业，哪里像现在走在国际机场，随眼看去都是婀娜身影。 他曾经的高分成绩，就为了每年赚奖金，有了钱想找个女朋友，学美术的出发点也是这个。 这趟出来看得简直目不暇接，比学习场面更大开眼界。 但万长生展现出来的形象肯定对他有冲击。 只是不会像费雪雁那样立刻全盘接受。 贾欢欢呢，乐滋滋的靠在万长生旁边，看着手上的银行卡：“在……江州还是给阿公阿婆他们买点东西回去？” 售书码洋的版权分成，这次拿了三十万，还有接近十万的巡讲课程费用。 从小当管家婆的欢欢，这是收入最多的一次，而且还是长生哥自己赚的钱，别提多开心了。 万长生点头随意：“你俩每人也拿五千块的……算出差补助吧，既然我当了师父，就有责任承担些东西，还有十来天我就要到江州报到，你俩回家把各方面处理好，然后跟我到艺考培训学校强化学习，今年能不能考上更好的美术院校，就取决于你俩自己的美术专业学习了，文化平时自己温习，跟我一样，明年一月以后再回到二中强化补习，那时候我还需要你们在这个美术生文化补习班担当领头羊，所以现在就开始给点工资也是应该的。” 两个徒弟肯定是没想到。 跟着师父出来游山玩水好吃好喝二十天了，是有点舟车劳顿，也没去什么景点，但全程都看见人家是掏了高价在学习的！ 自己这边免费拜了师父，居然最后还有工钱拿。 费雪雁使劲低着头，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168、除了跟上脚步，别无选择 整整一圈回到观音村，蜀川美术学院国画系录取万长生的通知书，终于已经摆在正堂屋的先祖牌位前。 这回万长生知道提前给欢欢叮嘱，巡讲的大场面就不要跟家里特别宣扬了。 虽然有点不太理解为什么，但欢欢还是遵守了，只是回了家就鼓腮帮、扭脖子、浑身痒痒，好像憋着了很难受的样儿。 那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啊，最后欢欢只能到列祖列宗的偏殿去讲个痛快，举着手机把照片和视频放给历代祖宗的牌位们看。 但赚到钱的事情，万长生肯定给母亲还有爷爷这些长辈汇报了。 自己一身技艺是观音庙给予的，不能藏着掖着。 哪怕几十万的收入在观音庙来说不算什么，但万长生刚走出去就能赚到四十万，大家理所当然中又带着开心的再摆流水席庆祝! 万长生都说是自己画的书册卖了钱。 这回当然也运了几百册回来，所有免费培训班的孩子都有得到一册。 谁知道爷爷把出书看得可能比讲学还要重，颤颤巍巍的拿了一本摆到碑林的书房，和那里收藏的历代书画供在一起。 出书立传啊，这在古时候都是非比寻常的事情了 搞得万长生心里哂然，自己这点算什么名气，也就是不上不下正好适合考生的档次，赚点钱罢了。 既然赚了钱，而且这个教材的版权分成是持续都可以收入的。 观音村里面搞免费的美术培训班，就显得更理所当然了。 花点小钱赚名声，万家生佛的名头能让周围三乡五村都对万长生佩服有加，观音村跟外界做生意的好处早就能赚回来多少倍。 现在是四家人全力以赴的支持。 但万长生马上要去上大学了，接下来怎么延续，谁来授课就成了个问题。 在他出去巡讲的这段时间，是七八个肯定要跟着去大美培训学校参加强化训练的美术生在支撑教学。 他们以前在市里面积累了不少底子，这个暑假又被万长生免费培训一个多月，光这起码都省了几千块。 所以这个暑假班，万长生回来最后的日子里面，大家非常振奋。 一百来个暑期学生里面，过半数都是从市里面来的，其他基本不缺课的孩子也是观音村周边真喜欢画画的，虽然有天分的好苗子只有那么几个。 但万长生已经很开心，这个萌芽的星星之火算是洒下了，就看接下来怎么延续。 最后还是贾欢欢的老爹出了个主意，在暂时没有找到老师来教的时候，那个画室一直开放，免费提供画具和静物之类，来画画的也照样提供中午的午餐。 万长生已经把基础底子打下来，就等于是个自习室，让孩子们先自己画，有了画收集起来寄给万长生，或者万长生在江州也能通过手机视频之类评讲。 居然无意识的搞了个远程授课的模式出来。 最后万长生提前去了宁州，除了单独陪下眷恋得不得了的欢欢，还要帮江浩联络发奖金！ 忐忑了一个暑假的江浩，竟然真的堪堪过线考进了清京美院。 这就成了宁州二中的一个名校招牌。 范校长的三十万奖金给得毫不含糊，要知道多一个清京平大的新生，那就意味着更多的复读生报读，也意味着明年春节以后的美术生高考强化班，将彻底扩大规模来应考。 因为今年一百五十二名美术生，确实在宁州二中让文化成绩有了极为显著的提高，比他们曾经能够达到的高考分都提高了一大截，除了蜀美这样主要看专业考试成绩的美院，几乎所有综合院校的美术专业都要文化、专业成绩综合考量，哪怕是三七开的比例，文化多一百分，最后的增幅也不得了！ 最差都能找到本科大学报考录取！ 本科录取达到了百分之百！ 相比当初艺考培训班近三百位同学，其他一百多人，有半数以上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落榜，不得不再耗费重金复读一年！ 有相当多的艺考同学，都在去年的班级群里面后悔不迭，应该参加这个文化高考强化班，效果太明显了。 这让范校长也发现了这条金光大道，能大量招收复读生的同时，还有素质教育的政绩。 今年这一百多位美术生的业绩，已经让他可以狠狠的在省里露把脸。 看谁还说宁州二中是只知道死读书的超级中学，这不是培养出来这么多美术人才么？ 不过明年的收费标准肯定要适当提高，范校长还提出给万长生一定管理费用。 庙几代还是用在大美培训学校那个态度表达了，返点提成什么的可以有，但最后都作为得到录取通知书以后的奖金返还。 对万长生来说，他不在乎这点钱，也不想因为这点钱还要挂个名儿，可以清清白白的面对这些美术生。 徐朝晖也同时领取了他今年的尖子生奖金，但显然最多明年再拿一次，他就算是彻底离开高考产业了。 费雪雁站在旁边和万长生并肩看着十几位专程赶在上大学之前来领奖金的高考尖子、名校新生，一言不发。 万长生怕她还想着那故意考掉的高考成绩，顺口开玩笑：“明年，你也去考清京美院呗，要是能拿到奖金，就能还我的债了。” 没想到费雪雁认真的想想，肯定点头：“好！” 于是等到前往出发江州的那天，费雪雁竟然带了满满一口箱子的习题教材书本，重得万长生这打石头的，在没心理准备之下都差点闪了腰，还是费爸爸跟他一起搬到后备厢，压得奔驰越野车都沉了下。 贾欢欢不关心这个，强忍着泪水，站在路边送长生哥出发。 哪怕这两天在宁州把市里能逛的公园都逛了，晚上还依依不舍的一直搂着万长生的脖子勉强入睡，可这半年来朝夕相处的生活要结束的时候。 心里真的很难过啊。 万长生帮她把包在眼眶里的泪花花都给抹去，再叮嘱一遍：“我们确实应该走出去，记住这时候心里的感触，才能不断催促自己努力学习提高，明年我们才能一起到江州去。” 欢欢挤出来点笑，可嘴角拉得是那么牵强，尽力让自己也显得成熟懂事，等到黑色的车身如同一尾虎鲸，消失在街道中的时候。 泪水才像断了线的珍珠那样滴下来。 快速抹掉这怎么都抹不干净的咸咸液体，忙着摸出手机来想转移注意力，可万长生正在开车不能打扰他，家里父母，学校的女伴好像都不能分享这种情绪，最后居然还是给杜雯发了条消息：“长生哥开学了。” 杜雯倒是很快回复：“我也是，祝你高三这一年学业有成，考上期望中的高校。” 站在人来人往的小城市路边，贾欢欢深吸口气，环顾四周，这个暑假到华东五六个省会城市，甚至包括沪海这样的国际大都市都看过，那种繁华跟快节奏是小城市无法比拟的。 这里有自己熟悉的一切，还有爸爸妈妈跟吵吵闹闹的婆婆。 贾欢欢从没想过还要离开这里去生活。 可这样的小地方，确实没法让长生哥施展拳脚，就在这出去见世面的环境里，万长生是那么的如鱼得水。 贾欢欢把手机攥得越来越紧。 娇小玲珑的身形，都仿佛在猛然间挣扎成长。 只有努力跟上脚步！ 169、别跟搞艺术的人谈生意 八月底的蜀川正是盛夏，江州更是全国著名的火炉。 可清晨出发的时候气温舒爽，正是出游的好时机，上高速路之前，万长生都没开空调，打开车窗，夏风阵阵，云朵相拥，道旁树正在使劲儿而翻滚那细细碎碎的翠叶，初升的阳光温和的洒下来，像极了高中女生的白裙子。 也像极了三人飘荡翻滚的心情。 分别的人，心情总会不一样。 特别是远行的这边，因为有无限期待的可能在前方。 怎么都会变得兴奋期待起来。 都是被父母送来一起上车的徐朝晖跟费雪雁，从上高速路就开始难掩脸上的表情。 哪怕在高中复读班都呆了好几年的徐朝晖，这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独自到外面生活，万长生甚至促狭的想问问要不这俩干脆也在外面租公寓好了，但算算费用还是比宿舍贵些，那不是自己掏钱么，没提这茬儿。 可真说起来。 徐朝晖的学费生活费当然是自己给，费雪雁也说自己父母还是存了些大学学费的，所以整个补习班的费用还是她家自己来，但很明显她现在知道这个成本费用，哪怕是父母给，也要早点回馈补偿。 万长生也就不争了，只说如果在经济方面有问题，找自己，这个阶段全力以赴的就是抢专业学习进度，而不是打工赚钱。 费雪雁点头的脸上，也带着憧憬的心情。 其实一个月前，一同前往外出巡讲的时候，就是走的这条路，同样的车。 但包括万长生在内，情绪都完全不同。 抵达江州才十点过，万长生带着他俩先到培训学校报到。 其他宁州那边来的艺考生，也在这两天陆续参与报到，其实这还不算美术培训班的报名高峰，很多学生从暑假就开始加入。 陆涛看见万长生来，已经完全是同事朋友的表情：“呵呵，上回你来讲一堂就跑了，我没在，这回双料状元的名声，等你进了美院肯定上上下下都看着哦？” 万长生早就习惯被围观：“那我去找曹老师，还得帮这俩安排宿舍交代细节，算是我的徒弟，两人都是学霸级的文化能力，现在主要看剩下四个月的专业突击。” 这就是艺术专业不可避免的门第关系，陆涛心领神会的点头笑着拍万长生手臂：“你就放心吧，平时会多照看的。” 徐朝晖还有点大大咧咧观察各种穿得千奇百怪的女生，费雪雁已经能拉着他赶紧一起说谢谢。 结果老曹更大大咧咧，指点他办公室外的行政文员带着学生去办手续：“那就现在坐下来谈谈吧……” 就在一年前，万长生带着典型的外行呆头鹅态度走进这里，当时甚至都没注意看。 上午毒辣的太阳已经把外面晒得明晃晃，顺带也让宽敞的校长办公室里面很亮堂，简单的一组皮沙发，大班台上有电脑，文件柜茶台之类都是带着典型的商务风格，挺气派的样子。 这会儿万长生知道这种场面，是为了给学生家长看的，校长办公室显得有派头，人家才会信任这家学校有实力，而不是交了几万块钱的学费之后什么时候消失。 无论什么证书、头衔，现在都没有公信力，除非连外行都知道的那种著名如蓝翔、新东方。 但就是这样的环境，老曹依旧还是顺手在沙发拐角间的边几上，打开一台精致小音箱，让什么外文歌曲流淌出来，才带着艺术家改不掉的那种懒散，抹着自己的光白头坐下来：“托你的福，你自己和上届学生带来四十名左右的考生，另外因为你那教材上推荐的效果，有接近三百名全国各地考生跟家长来询问，最后缴费入学的有八十多人，如果算提成的话，我最低也起码应该给你过百万。” 万长生也让自己懒散点靠着，开了俩小时车还是有点累：“怪不得说美术专业有前途，还是挺赚钱的哦？” 老曹眯着眼笑：“但你不差钱吧，还主动要求把这笔钱返还给他们做奖金，我都给考生家长签在合同里面了，你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万长生没反悔的样儿：“如果实际上学费能比别家少个万把块，再加上这种奖金刺激的模式，明年会不会有更多的学生来读？” 老曹点头：“我找你说的就是这个事儿，我本来就不想搞这个费力事情，这次学校靠你赚了不少，我们几个商量了下，折算给你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这摊子就甩给你来管理，我们当股东分红就是了，不插手影响你，该给你撑面儿的时候不含糊，怎么样？” 万长生是真的万万没想到：“啥？你就完全不管了？” 老曹理所当然的嗯：“你以为这个行当很赚钱？看着一个学生几万块，东拉西扯的各种介绍人、中介、带队老师，学费大头都返还到这些上面，我们这已经算是招生很有保障的学校，很多培训校招生乱得一比，所以华东地区搞连锁规模化经营，才能有效的降低些成本，保证效果，我们这边比起来差距还是有点大的，最关键是我特么是个画家！纯属为了点几个人说起来的理想，大家才捣鼓这个，一年平均分个二三十万，他们几个又不管日常事务，我都两年没参加画展了，甩给你好不好？” 万长生是有点心理准备，自己对艺考培训有兴趣，哪怕进了大学，也会搞些日常巡讲、来大美这边兼职做点什么，可没想到老曹扔包袱似的丢给他。 “我……还是个学生……” 老曹挠挠自己的头：“又不是要你天天过来打卡上班，中午晚上过来看看，再说今年起码会多一两百学生，利润高些你就多请两个办公室主任、教务主任之类的协助你，我是真不想做这个，我想画画啊！谁特么想成天画得正嗨，突然来个电话家长又要谈两句，我怎么就变成个商人了呢，你接过去好不好，你年轻精力旺盛，平时……你这回不会谈恋爱了吧？” 没想到就是这个理由打动了万长生，他现在就怕自己闲得慌，起码这一年欢欢还没过来之前，得让自己尽可能忙碌，不要瞎想！ 于是这间办公室就这么转让给了万长生，只是对外还是表明担任教务主任，不过老曹说自己今年要争取筹备个人画展，所以主要工作全都交给万长生来打理，有问题再找他。 老曹甚至都懒得召集所有任课老师、工作人员之类开会，直接把万长生拖进大美培训学校工作群，简单粗暴的把群主转让给万长生，说有事以后万长生拿主意。 然后立马欢天喜地的开着自己的富康车就跑了。 早上还只是顺便送两个徒弟来入学，万长生琢磨着中午在微信群里问问黄敏他们有多少人到了学校，大家先聚着吃个饭算是庆祝，就准备开始尝试自己的大学生生涯呢。 现在居然斗转星移的立刻成了培训学校的校长？ 虽然没签署什么合同协议，也没啥股份股权书，只给万长生说当初是五个人入股，现在算六个每人百分之十五，多的百分之十拿来大家喝酒吃饭。 就这么简单直接。 万长生除了理解这些艺术家是真不在乎钱，可能就是他们兜里都真有钱。 任性。 陆涛他们也不吃惊，哈哈哈：“对老曹来说，这肯定是个烂摊子，最主要可能还是老童他们几个对你都足够放心，去年你的事迹也太闪亮了，以后就要喊你万老板了哦？” 美院这个地方，可能除了少数心理阴暗的家伙，大多数人都不怎么论资排辈，实力说话。 好比赵磊磊那么年轻，大多数场面都能我行我素。 所幸还当过庙守，从小有些基本的管事道理还是明白，万长生挠着头送陆涛他们还是先去上课，自己坐在那张大班桌边，先把所有关于培训学校来龙去脉的资料看看吧。 老曹居然连这个都懒得交接！ 跟搞艺术的人谈生意，很有点不靠谱。 170、谁说不谈感情 其实培训学校有什么资产吗？ 啥都没有，可能几位后台老师教授能保证的教学质量才是最大的资产。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良性资产，就只能是这栋教学楼。 当初区政府刚刚建立文创园的时候，老童纯属开会时候遇见拗不过人家要求来支持下工作，首批入驻签了十年的租约，价格极低，低得近乎于不要钱，水电装修费用负担起来就行。 这也是五年前老童张罗着老曹他们几个搞这家培训学校的主要起因，真叫这种闲云野鹤的家伙自己起意搞，可能比大冬天的起床还难。 不过五年下来，这个文创园已经炒热了，十几栋原来棉纺厂仓库、厂房改建的工作室、教学楼、商业空间已经供不应求，这栋本来可以容纳六百人以上学生，教学宿舍合一的三层库房改建楼，其实空的地方还蛮多，所以去年老曹还租了一些给人家后来进入的影视学校之类。 所以才会造成万长生遇见杜雯。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万长生刚想到这个，就赶紧掐断，专注于回到校长的心态角度。 也就是说老童他们当初搞这个培训学校，最多投入了些装修、宿舍之类的费用。 其他啥都没有。 包括师资力量，实际上万长生看了教师花名册上，这五年来走马观花的起码有五六十位美院学生来长期上过课，像赵磊磊那样临时过来串场的，就数不胜数了。 但最终固定上课的每天也就四五个人。 大美培训学校最大的优势，可能还是在于这真能找来很多美院现任老师教授，杀鸡用牛刀的上些比较重要的课。 但办公室主任都说实际上找这些老师教授来上课，只是听着好听，效果远不如苏琦冬这种金牌导师管用。 强化班要的就是那套强化的套路，哪里需要赵磊磊们来讲感觉。 办公室主任姓许，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以前就是附中的行政老师，有点絮叨，但这方面管理工作很熟悉，日常杂务都帮老曹处理得很好，但问题就在于也就仅仅能处理杂务，接待家长、开拓生源之类重要工作都没法做，当初关门大吉的附中养成了这种端铁饭碗的工作作风。 后勤人员包括餐厅、小卖部、宿舍管理卫生之类，一共几个人拿死工资，两三千块那种。 真是个投资门槛低，回报捉摸不定的艺术性行业。 多翻翻账单确实有点触目惊心，给介绍人的提成，有些甚至能达到学费的百分之百！ 培训校也就赚点生活住宿费、材料费，甚至主要是为了人数多点赚吆喝。 造成这种局面的当然就是国人屡见不鲜的相互杀价了。 最开始只是感谢性的几百块，后来逐渐变成吸引中介把学生引来的重要利器，有一家敢给百分之十，就有人敢给二十，相互杀价直到全给！ 这才是那个什么社会学教授说的剧场效应吧。 这种培训校自己都没钱赚的局面，能请好老师吗？ 价廉还要物美，那就只有拼命套路化来提高升学率了。 哪里有钱有精力来搞多样化的特色培养？ 这就是现实。 万长生慢慢放下账本，松开鼠标，有些哂然的靠在大班椅上看着外面阳光明媚的夏日灿烂。 被这样照着，他的心自然不会阴暗晦涩，就像对那位中年男人轰击的那样，发牢骚从来不是万长生的态度。 曾经给那位吴老师说过，这不正是个不破不立的时代么？ 现在老曹又给了万长生这把刀。 可以披荆斩棘的刀。 所以即将年满二十一岁的万长生靠在椅背上，轻轻的笑起来。 曾经让他打理掌管那个年入多少位数的庙守，万长生只觉得毫无兴趣，不如躲在碑林玩自己喜欢的东西。 但毕竟他一直是按照庙守来培养的吧。 换到现在流行的说法，也算是大产业大集团的霸道总裁自然接班人。 现在居然开始要接手这个没啥固定资产的小培训学校了。 关键是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所以静静的坐了十分钟，万长生做出自己当校长以来的第一个决定。 在金牌导师群里面，同意把自己能找到的速写全都收集起来，出本速写专项教材，趁手红打灯笼，狠狠的再赚一笔。 但更重要的是：“小弟我已经把这家有蜀川美术学院教师教授背景的培训学校接手了，蜀美这两年的报考人数冠绝全国，所以我想在这个上面做文章，诚邀各位兄弟姐妹共同发财，有什么思路想法需要合作，都可以跟我谈，另外就是各位只要巡讲到了西南、西北地区，都请到我这里停留下，我想把这所培训学校打造成艺考行业里面的超级学校。” 文字说得简单直白，利益也放在了面前。 群里面瞬间炸锅。 “卧槽，老万你不吭不响的憋大招啊！” “谨慎谨慎，我们这样逍遥自在的巡讲不是很爽么，讲讲课卖卖书，一年不少赚，辛苦半年享受半年也很惬意吧？” “不，万老弟是没把这点钱瞧上吧，培训校毕竟还是根本，如果借着你的名声，好好操作，赚得就不是我们这个档次，钱老板都是玩资金运作的了，亿万富豪就在眼前，我们整个群都要提升逼格了！” 吴老师其实平时都不爱说话的，这会儿却有女生的温柔：“长生你是考虑清楚了？” 万长生嗯：“我还在逐渐考量，但我肯定不会搞钱老板那样的连锁培训机构，我要用升学率、高考名校等等超级学校的手法，把这间培训学校的名气做大做强，就像苏老师说的个人包装，搞到连刚入门的美术生都知道艺考找我们，这样有了名声，不愁生源，我就降价降学费，尽可能挤出这种艺考市场的水分，让最有天赋的孩子都考进美院，爱好美术的孩子都能进入美术专业，降低这个艺考的门槛，下一步才谈得上改良应试艺考教育的可能性。” 整个群里又瞬间安静。 好像万长生在自说自话一样。 起码一两分钟以后，吴老师发了段语音，点开就是她那口吴侬软语：“好的，我知道了，九月中旬帮我排十五天的色彩课程吧，有些事总有些人会去做，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 苏琦冬不满：“你又抢我的色彩课程，那我只有十月下旬过去了，排一周，顺便过去找你喝酒。” 吴老师笑着打字：“那时候已经靠近全国联考，你这一周的损失有点大哦。” 后面却接二连三的留下各种语音，好像用声音才能表明这是个契约：“那就……试试看吧，九月我陪吴美女的素描十五天，谢谢。” “卧槽，你们不是成天都骂没得救，看清现实只要赚钱就行了吗，一群口是心非的家伙！我国庆没事做，就接吴吴的课吧，一周，谢谢。” “说得我都有点热血沸腾了，没想到万长生是真在憋大招，后天我过去吧，每到开学季破事儿就多，正好过去躲几天，谁跟我去搭档素描？” “我，我，我，想吃火锅了，有火锅吃吧？” “我是过去找万长生讨论这个新教材的问题，顺便上几天课……” 万长生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现的一连串语音，轻而易举的就把这四个月的档期填得满满当当。 淡定如他，心里也有点热腾。 没有钱万万不能。 可有些东西真的跟钱无关。 那位钱老板花费那么多排场招募这些金牌导师，始终都是若即若离的合作关系。 大家不谈感情，谈钱就好。 可只要触动了内心深处的那点梦想，那些共同的美好愿望。 谁没有感情呢？ 外面的阳光更加灿烂了。 171、人多力量大 实际上，万长生原本还是想按照自己习惯的模式，先下点饵，给好处。 利益才是能够凝聚人心的根本，热血只能一时。 但他那颗在观音庙前面打磨出来的心，实际上还是太现实了点。 巡讲导师，讲只是他们获取名声和地位的工具，关键点还是在巡。 只有到处巡讲，才有新的美术生购买他们推销的教材书籍，那才是赚钱的主要部分。 就好比万长生这个暑期二十天，卖教材的收入有三十万，讲课的酬劳不过十万。 这里面当然有其他人帮他卖了不少的版权收入，可万长生的讲课价位，现在也在这个团队里面是最高的。 双料状元，速写的难度，都决定了万长生的奇货可居。 但这群基本都在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导师，何尝没有改变现状的心思呢？ 也许无数次在沙龙、酒桌、闲聊、同学群中抨击过现状，只是从来没想到居然有人开始不为了钱，开始寻求改变！ 那就试试看呗。 万长生有点吃惊。 这就等于硬生生的把大美培训学校的师资力量和教学水平拔高了很大一截，可以说已经是类似于宁州二中那样的实力存在。 今年报读大美培训学校艺考生们真是有福了。 当然这也意味着每个月十多万的导师支出！ 还有机票跟星级酒店的住宿呢？ 虽然不差钱，万长生却不觉得这个时候大手大脚是什么优良传统。 坐在老板椅上晃悠几下，正在思索这笔费用应该怎么办。 手机响起来，丁晓鹏打过来的：“到了好多人，大家都说聚一下，你什么时候到？” 万长生思忖下：“来培训校吧，我这边帮曹老师捣鼓点东西，待会儿中午一起吃火锅！” 这可是三伏天。 丁晓鹏那边却高兴得很：“好嘞！马上开始招呼人……” 万长生不是个喜欢呼朋唤友的家伙，以前在二中读书的时候还有点独来独往，但显然现在他有些改变。 大家一起经历过艺考高考，在二中的时候就体现出来有极强的团队感。 这在艺术生里面真是个极为罕见的事情。 很快，专业教室里面还没下课呢，去年的美术生们开始成群结队的出现在走廊上！ 上课的老师都有点吃惊，但认出来黄敏、付仕亮这些面孔以后，就笑开来：“哎哟，是来复读，还是回来母校重温旧梦的？” 黄敏又剪了个男人婆一样的短发，很潇洒的抹一把：“八十七个人，今年我们考上了八十七人在蜀美，另外六十五人考上了其他院校本科！我们跟万万在一起的一百五十二个人，全都考上了！” 万长生听见声音，打开办公室这边的门招呼：“陆哥，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师弟师妹了！” 陆涛哈哈哈的笑，恨不得拉这帮家伙进去给里面的艺考生们做榜样，其实里面的考生们则早就垂涎欲滴的十足羡慕。 真希望明年这个时候，自己也能这样意气风发！ 丁晓鹏探头：“你在跟曹老师谈事情么？” 万长生招呼：“进来吧，进来一起说事情，没准儿我还需要你们帮忙呢。” 这可真是应者如云！ 陆涛在教室门边颇有感触的看万长生对他挥手示意，才带自己的同级生们进了办公室，好像意识到点什么。 这再次印证了杜雯曾经给万长生的叮嘱。 这些人会成为他非常重要的队伍！ 一路走来，这些美术生对万长生无比信任，这就好像是一场场战役打出来的感情。 校长办公室外面还有个类似普通文化课教室大小的办公区，其实也就是七八张桌子拼成大桌面，平时行政人员、专业老师可以休息喝喝茶，做点报表，偶尔还能坐在一起开个会什么的。 现在周围堆着大量往届的优秀作品，其中万长生那张画在墨绿色黑板上的第一次速写白描，让美术生……不，准确的说是今年的蜀美新生们嘻嘻嘻的指着。 也很感慨。 黄敏还俏皮的对万长生行个美式军礼：“美术高考班一百五十二人，应到八十七人，实到六十二人，其余二十五人明后天到达，其他六十五人正在前往他们的学校，请指示！” 真的只是玩笑，可说出来以后，她自己都觉得越来越吃惊，很骄傲的那种充满心间，语调声音都变得响亮了！ 其他人也从嘈杂变得安静，然后忍不住开始鼓掌！ 不一样，这帮人的感情真的不一样！ 去年在这里的时候，曾经是那么的疯狂拼搏，忐忑不安，是万长生帮助他们从最弱的环节入手，迅速提高自己，又在文化高考这个一贯的老大难问题时候，伸出最宝贵的手。 朝夕相处的一年时间，剔除了那些参与不进来的家伙，全都是知根知底相互信任的朋友。 今年蜀美一共才招了不到一千八百名新生，这里就有差不多二十分之一，抱成团的那种。 有些人还忍不住举起手机拍摄，说是要发到群里，给还没到的，去往其他院校的同伴口水一下。 没那么多座位，全都站着，有点密，办公室主任跟两名文员很诧异，诧异这些似曾相识的学生，跟他们看到过的美术生有些不一样的精气神。 想起来倒水招呼，万长生已经摆手了：“大家随便坐着靠着吧，我有几个事情要跟大家聊聊，第一件事，就是曹老师非常信任我，让我在读大学的同时，试着帮忙把大美培训学校的教学管理工作给带起来……” 为了让大家都轻松些，万长生尽量随意的坐在面前的桌子角上，其实他没想到这种动作蛮契合当前那些it公司老板的做派，穿得普通，和员工打成一片的样子。 大家再次欢呼鼓掌，但是不意外。 万长生去年就在给大家上课，本来就挂着教务主任的头衔，这有什么稀罕的。 万长生也没想说自己就校长了：“大家还记得去年那位教色彩的金牌导师苏老师吗？” 在所有人记忆犹新的点头时候，他解释：“今年这四五个月的专业强化期，苏老师同等水平的一批老师将持续过来给大美培训班上课，最大限度的提高我们这边的教学质量！” 大一新生们轰然，苏琦冬是什么水平，他们清楚。 在艺考圈子里面这种金牌导师都是蜻蜓点水一般沾一下就走，显得特别珍贵。 现在居然要改成日常每天都有的水平？ 办公室主任也听见吓着了，一方面是价钱，另一方面就是那现有的老师怎么办？ 刚才万长生就在想这个：“陆老师、范老师他们就要作为真正的教务主任，专门负责整体教务工作了，因为今年现在已经有四百多名艺考生进入大美培训学校，我这个暑假也到好些华东地区的美术班巡讲过，对那种导师面对几百上千人规模的上课方式有点新的想法，那就是导师在上面讲，下面需要每五十到一百名学生，有个助手教导。” 大家都是美术生，瞬间明白。 万长生对这边上速写课的时候就这样，三百来人，他基本上除了自己示范，很难一个个去指导，最多只能找比较典型的优缺点来评讲。 但美术班其实最好还是，三五十人有个老师转悠着手把手的指导，因为每个人的问题难点都不同，人太多了再好的老师也照顾不过来。 而且这个助教，恰恰就最适合这帮大一新生了：“哈哈，你是要帮我们找个勤工俭学的机会么？” 万长生也承认：“这个费用不会很高，因为全程请这么贵的金牌导师，压力已经很大了，所以我只能打着请你们来增加教学经验的厚脸皮说法，这个暑假有办过班的尽量抽空来帮帮忙，大家轮流尝试下，然后到了寒暑假，我们再回到各自地方办收费的少儿培训班，培训学校这边提供正规的手续，不会再出现付仕亮他们被取缔的事情……” 他还没说完呢，众人已经七嘴八舌的开始抢名额：“说钱就有点不亲热了，万万你自己都不是为了赚钱，我们怎么好意思呢，黄敏，还是你来排个表吧，大家尽量都有机会来跟着金牌导师学东西啊，这种机会这么难得！” 人多力量真的大。 万长生好像也意识到了，今年大一新生，有二十分之一都是自己的人！ 如果这种事情延续下去，两三年以后！ 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学生中的实权领袖么？ 172、在那里的，还是都在那里 而且马上就体现出来人多主意多的优势。 万长生刚分析了接待这些金牌导师的住宿餐饮费用有点高。 大一新生们就嘻嘻哈哈起来：“为什么不像你跟杜杜那样出去租个公寓呢？” 万长生自动忽略那个名字：“公寓的档次相差很远吧？” 这一刻他心里真有想过，干脆就在那个小区买套房，装得像宁州那个花园洋房那般豪华，以后长期的金牌导师过来住，光是这块省下来的钱，几年都不是小数目。 结果黄敏带头鄙夷：“麻烦你，知道我考的什么专业吗？装饰装潢，谢谢，我未来的本职工作就是对房间做装饰装潢，给我点资金，我能把房子马上给你装得漂漂亮亮！” 这里六十多个人，有超过半数是女生，哄笑中学室内设计、装饰装潢的还不在少数，虽然还没开始进大学学习，但这个时候显然已经是在有目的的按照兴趣选专业，按照专业在暑假没少做准备。 有两个江州本地的男生则是另一条思路：“有个宜家家私啊，人家有各种漂亮的样板间，照着买回来各种物件安装搭配就是了，给钱！马上就给你搞定！” 还有人心怀鬼胎：“嘻嘻，给车钥匙，我也有证了，让我们开着奔驰越野车，去采购一堆家具装饰品回来，绝对分分钟搞定！” 万长生从没听说过如此简单的方法：“真的能行？后天就有人要来了。” 这下好多人都摩拳擦掌了，甚至有一大堆人都想去！ 房都还没租呢。 万长生只能分配下，有人去租房，有人去采买，人多力量大，分配什么事情都驾轻就熟。 只是还有人提出去买家电，和去买家私的不是一拨儿，万长生终于想起来：“那……楼下还有辆奥迪，不过已经停放了半年多，还能不能开都不一定。” 全场的大一新生都发出起哄的揶揄叫声！ 聪明的到了地下车库看见那么可爱的小车车，甚至立刻能猜到那辆车跟杜杜有关系，大老爷们儿谁开这种车啊！ 特别是大家注意到那块蓉都车牌的时候，简直兴奋不已！ 杜杜原来从来都没有走远。 连曾经最盯着万长生询问这件事的黄敏都笑了，踮起脚，很老朋友的拍拍万长生肩膀表示歉意，并且祝福。 万长生没表情，尽量不让自己心情波动，从奔驰车扶手箱找出车钥匙，没反应。 男生们立刻开始研究，居然有相当多人趁着这个暑假去学了驾照，更有几个很喜欢车熟悉车的男生，机敏的找到车钥匙里面暗藏的机械钥匙打开车门，猜测肯定是电瓶没电了，商量着打开引擎盖检查下电瓶，只要没坏，用电线连接奔驰车打燃就行。 结果发现方向盘上留着纸条“长期不动，我把电瓶接头给你摘了，接上即可，老曹”。 果然，重新接上电瓶的小车车，挣扎一下轰然点着，一群学生在车库欢天喜地，好像拿了奥运金牌那么载歌载舞，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 女生们已经七手八脚的帮忙把车上的行李搬下来，显然就是杜雯和万长生的一些生活用品。 众人再次嘘声，感觉实锤了这俩的隐情。 其中就有杜雯当初给万长生买的那个出差行李箱。 这趟到处巡游，万长生都只是提个塑料袋就溜达了。 那个仿佛预示着乡下少年，装着大人模样走四方的商务行李箱，显得格外成熟，这也是当初万长生把箱子锁在这车里的原因。 另外两口28寸的大行李箱就明显是女孩子的款式跟色彩，其中一口上面还贴满了各种各样的航班贴标，彰显了主人的足迹辽阔。 这样的行李箱都丢在这里没带走，个中意味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还有一堆画具，颜料盒放了半年估计都干成壳了长满了恐怖的毛毛，幸好当时用塑料袋都给装起来封着，但车厢里面还是弥漫着酸酸的颜料味道。 几个男生连忙招呼着开出去透透风！ 呼啸之下，两部车都开走，其他人散开各忙各，全都散到整个培训校楼里，想着要给这家学校做点什么。 唯有推着三口箱子回办公室的万长生，忽然有种脑海里面有什么闸阀被打开的感觉。 没法关上这汹涌澎湃的浪潮，那就画画吧。 万长生回到校长办公室放了东西，拿出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些画具，就在办公室里面开始信马由缰的绘制。 强迫自己把奔腾的情绪集中到绘画中来。 画的就是那副舞台的主题。 深重颜色的看台，拱形穹顶的舞台，从后台这边看过去，空荡荡的舞台占据了主要画面，可周围隐藏的后台背面，到处都是密集的各种物件。 不知道万长生奔流的情绪，潜意识里是不是给那个看台前排某个角落的身影，他就想表达这种空荡荡的孤独，跟复杂密集的各种技术层面的对比，就像他现在无比繁忙的表面，和掩藏起来的内心。 这就是艺术的表达。 庆幸比无数普通人，能够拥有这种表达的能力。 再炽热疯狂的情绪，似乎都能用这样的方式冷却宣泄。 沉迷到绘画中的万长生甚至没来得及考虑用什么方式表现，只是先用素描非常精细的刻画出来。 等办公室门被敲响的时候，竟然已经下午两三点过。 负责去租房的付仕亮探头：“房子搞定，房东马上过来，你去给钱？两室一厅的，对吧？卧槽，画的什么？！” 后面挤进来的人本来想说什么，也看见万长生画，哗啦啦的七八个人都挤进来。 纯粹的铅笔勾画，中间拱门一样的舞台空旷，周围管道、布景、线缆、道具等等各种各样的细节，在一层层幕布下井然有序。 极度的空旷，和高度的密集形成了强烈反差。 有个今年考上油画系的简直想抢版权：“画成油画吧！超写实的油画，万万，你到我们油画系来跟着上几天基础课，把油画技法稍微熟悉下，肯定就能上手，你画超写实一定能够成气候！” 万长生还没想过表现形式：“啊，让我想想，我只是想画这个，具体怎么弄，下次吧，走走走……” 他已经习惯把有些东西封存起来，连自己都不去反复回味，只是在偶尔爆发的时候，像利用火山热能似的发个电而已。 可有些东西哪里是那么轻轻松松就能封存的。 走进对面小区，付仕亮他们循着手机上的门牌号，走进熟悉的住宅楼时，万长生的心就怦怦跳起来。 等在熟悉的楼层停下，站在熟悉的房间前，万长生觉得自己的心尖子都要跳出来了，好像那个熟悉的身影会随时跳出来哈哈哈的得意：“没想到吧！” 结果并没有，虚掩着的房门里面传来女性抱怨的声音：“我真是信了你们的邪，以为买这里可以投资，除了去年有对儿小两口住过，前后一直是空着的……还白白让我几十万放在这里连利息都没有！” 男声一直在赔小心：“最近行情谁说得清楚呢，宏观调控下江州的房价一直起不来，但长远的看还是有很大空间……” 女声暴躁：“卖掉！给你说了想办法卖掉，我哪里是想每个月收这点……” 万长生几乎是脱口而出，推开门：“多少钱，这套房我买了。” 同伴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百多万的奔驰越野大家都坐过回观音村去，几十万的奥迪小车扔那半年都没动。 现在买个房：“对的，反正这几年都要用，租着都要花多少钱，买来就是固定资产了……” 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们已经有点经济意识了。 万长生心里恐怕也不清楚，自己是想封存这里呢，还是想抹掉原来的印记？ 反正肯定不是为了固定资产的经济效益。 173、没有期待的明天，还有什么意思 但美术生就是具有强烈审美能力的群体。 一天时间，就能让这套六七十平米的两居室完全变样。 里面原有的家具，瞬间被二三十个男生分解抬走，弄到培训校那边寝室使用，还美其名曰搞个单人间收费高点，万一今年的艺考生里面又有万万这种不差钱的富几代呢。 请老师花了那么多钱，要想办法赚钱啊。 大家真是为这个事情殚精竭虑的操碎了心。 男生负责安装从家具市场、宜家家居买来的各种家居还有电器，女生负责装饰。 墙面粉刷来不及？ 没问题，直接用布面拿手动钉枪装订。 这时候又再次体现出美术生动手能力都比较强的特点。 连女生都要学会自己绷油画布，裱板面纸，所以贴点墙布简直不要太轻松。 关键还是人多，一面墙都能分到四五个人一起动手，那速度！ 简而言之，装饰就是把一切看起来不太舒服的东西包起来！ 万万说本来要为两三位老师提供四星级以上的住宿标准，几个月下来这就是几十万的开支，几年下来连房价都赚回来了，现在花个三五万包起来也是可以接受的，对吧。 所以大家玩得简直有点嗨！ 连阳台栏杆都包了，水管、燃气具、天花板、门框什么都跑不掉，而且是能用布面的用布面，实在不行才用自粘类的墙纸什么。 专门负责随时出门买东西的一组男生，开着奔驰越野车毫无怨言，跑多少趟都行。 只是相互都得提醒，把这豪车当成货运皮卡用的时候，一定小心，千万别碰伤了一丁点，直接把人家这屋里原有的被子拿来铺着保护吧。 如果他们知道这是杜雯用过的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冰箱不好看不高档，直接搬走丢万长生的办公室去。 各种电器都得换，实在不行的空调什么，有心灵手巧的女生用贴纸给重新包起来！ 遇见一切不好看的东西，一句话，包他！ 地面地砖来不及铺？ 有地毯啊。 原来的沙发搬走换上新的，一张北欧长沙发两边，两部美式超软头等舱皮沙发，前面舒适宽大的地毯充满异国情趣，这种规格连五星级酒店都没有吧。 客厅瞬间变成了带点欧洲复古味道的米色点缀浅金色纹样的墙面，原本那个被杜雯认为有点变色的吸顶灯，变成亮晶晶的水晶小吊灯，一组男生甚至还给天花板墙角镶上了一圈阴角线。 完工的时候大家简直惊叹：“卧槽，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参加什么综艺节目，家居瞬间变变变的那种！” 黄敏作为总指挥只催促：“别废话，赶紧，还有这么多活儿，哈哈哈，我只想看万万回来的表情！” 对，就是这种心态，促使大家疯了一样赶工。 万长生自然是跟着原来的房东去办理购房手续了。 人家是真想卖。 不得不说这个夹在商业区和美院之间的站点，属于老旧工业区改建，新小区修了不少，卖得也不便宜，可一直没有上涨空间，更主要是很难租出去，美院的不会跑这么远，商业区那边自身就供大于求。 所以对于想投资的人来说，这里买房真的挺没意思。 但万长生无论哪种理由买来都是值得的。 干脆托那位赔小心的房产中介给处理后面的，这中介费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 果然等他赶在办事大厅下班前把前期手续做完，打车回到公寓楼，目瞪口呆的看着挤得水泄不通的房间里面，早就变得跟房地产楼盘样板间那样，豪华，漂亮，雕栏玉砌的感觉！ 一间是淡蓝色白条子墙布，家具偏厚重点的风格。 一间淡绿色花纹的白色家具要清新可爱些。 家具都一脉相承的带着设计感，墙上不是挂画就是装饰品，女生们还在细致的调整圆形餐桌上的果盘跟花瓶，吊灯高度也要再三斟酌。 这是当成设计作品来精心雕琢了。 但这会儿全都喜滋滋的拿目光集中在万长生身上，好像不是他们免费劳动忙碌了一下午，而是合伙搞了个恶作剧来看万万的反应。 还好万长生一脸土包子的诧异，太符合他们的期待了，哈哈哈的直乐。 有着急的拖着他去感受皮沙发：“是不是很舒服？周围环境配得上这沙发吧？” 还有厨房的也显摆：“橱柜都包过了，但真的不太适合在这里面做饭菜吧，这么好看，油烟大了太可惜！” 卫生间算是难点：“明天还得弄，初步是要用塑胶类的把墙面地面全铺满，蹲便器要伪装成马桶，洗手台全换……” 一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吃惊得万长生半张着嘴啧啧称奇，心里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满意。 但最终的表达只能是：“吃……小龙虾、盘龙、鳝段去，我请客！” 下午又有几个外地抵达的家伙，有点捶胸顿足没赶上这波努力，表示吃着也嘴软，明天卖苦力，其中有个开车来的，决定加入车队。 有些家伙则是舍不得走，贴墙布包东西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你们去吃，今天要把这个瘾过足，感觉我太热爱这个装饰设计专业了，你看我贴的这些花纹都是拼接对上了的，怎么样？” 万长生直接拖走！ 有朋友，有同好，还如此的团结，这种感觉太爽了。 整个店都被坐满了，得意洋洋的拍照片催促那些晚到的，黄敏满意：“明天上午全都能到齐！” 丁晓鹏那边得意：“有几个本来去其他院校报到的，也要先来江州聚一下。” 付仕亮起哄：“江浩！江浩要来，叫他请客，拿了三十万的奖金！” 气氛顿时爆棚，必须的！ 感觉连开着百万豪车的万长生，都没让大家有这么强烈的劫富济贫心态！ 欢乐气氛中，有人小声：“没进文考班的，还是有十多个进蜀美的，要不要带进来。” 万长生团结：“招呼下吧，当初进文考班，大家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来也不是别的问题，能考进来说明他们当初有更好更稳妥的选择，对吧。” 黄敏哼哼：“只要不把林建伟那个小人弄出来辣眼睛，其他都行。” 提到这个人，几乎全场都有点呵呵了，群里早就说过，林建伟也考进了蜀美，美术教育系本科，也就是俗称的师范系。 “以前觉得不想看见这种狗东西，现在觉得也挺好，四年呢，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我觉得更多是凝聚力，这种人让我们相互之间能看到什么是善良和丑恶，还得感谢他让我们学到很多东西呢。” “但是在万万专业考试上面搞的那一出，也太丑恶了吧！” 万长生淡定：“不要提这种人，免得坏了心情，以后注意防范别跟我傻乎乎的中了招就行，有时候对这种心理阴暗的人，最好的反击就是我们变得越来越好，他就会更加嫉妒疯狂，这也提醒我们遵纪守法，不要被这种人钻了空子，迟早能看见他的下场。” 有人嗯嗯：“对！对付煞笔的最好办法，就是哄着他变成大煞笔，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更多人确实是连听都不想听见这个名字：“提那玩意儿干嘛，干杯，庆祝我们的相聚，也祝愿大美培训校在万万的带领下，变得越来越好！我们要全力支持！” “对，共同的理想目标！” 曾经相互漠不关心的美术生们，这一刻是彻底卸下所有的压力，站在了美术殿堂的门口。 有朋友，有梦想，还有热血的青春，这才是最美好的年华。 这时候带着什么样的心态，走进殿堂，肯定也会影响到大家的一生。 太值得期待的大学生涯。 174、菊花残 满地伤 你的笑容已泛黄 在这样的感慨下，万长生也就暂时哪里都没去，直接睡在校长办公室的沙发上，全力以赴的和几个考上美术教育专业的同伴一起，连夜研究修改整个培训学校的规章制度，还有哪些需要调整的。 最简单的出发点就是，万长生决定要在四个月的培训期中间，起码安排两次左右的外出写生。 现在他能做到的改变还很有限，那么就在有限的范围内做些尽可能的尝试。 资金和时间的限制不能去很远有特色的地方，那就江州周边。 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大家都是刚刚脱离家庭走进校园，沾了点社会的边。 这种什么都要自己考虑掌控的人生局面，都很新奇。 黄敏带着一部分人继续完善导师公寓，其他人则在付仕亮等人的张罗下开始对整个美术培训校的校区，也主要就是这栋三层楼进行装饰改造。 简而言之就是从每个细节，更有美术气息，更符合艺考生学习的氛围，能够融入进来。 去年考出来双料状元，一百五十二名百分百本科，八十七名蜀美本科生，两名清京美院本科生的傲人成绩，这都是要宣传的！ 万长生是个含蓄低调的性子，为人可以这样，搞商业这就是大忌，所以必须大张旗鼓的宣传这些卖点。 做喷绘，做宣传栏，这些事情对美术生来说再容易不过了吧。 所以大家都很忙。 一直到三天以后正式报名开学前，万长生都没想过提前去学校转转，也没去感谢老童或者赵磊磊聚一下，全力以赴的都在让自己先适应管理一家培训学校的身份调整。 这时候就幸亏之前一直有在观音村做免费培训班的经历打底，也幸好有这么多伙伴帮忙。 当然，万长生更没想到还要联络那位苟老，当时不是说了开学时候，要邀请他去欣赏什么古印章么。 篆刻古印肯定是有点吸引力，但万长生没往心里去。 这几天他忙得连把玩自己的印章都没多少时间精力。 他更在乎这个争分夺秒的时候，能如何把这一届的艺考生带好，带出名声来！ 自己都才这么大点年纪，还要去跟陆涛、范老师他们分别谈话，安抚他们不要因为金牌导师过来授课就有其他想法。 还好这两位是真的跟老曹合作了不少时间，对于万长生提出他们逐渐转教务管理，也有点新奇。 因为随着金牌导师过来长驻上课，教学质量在两三天内都能立竿见影的变化。 每堂课都有七八个助教的模式，让金牌导师也觉得很轻松。 有几所培训学校能找到一群正牌美院学生来当助教？ 很多野鸡班子的艺考培训校能找到美院学生当老师，已经算是很有面儿了。 更何况这些都是刚刚从专业艺考中杀出来的新生，还没有被正式的教学影响，脑海里面对艺考那套驾轻就熟。 加上上半年又跟着万长生在免费培训班实习过，暑假还有不少人自己也有办班的经历。 现在配合金牌导师简直天衣无缝。 感觉万长生之前做的很多付出，都在为这一刻做铺垫。 这群文考班出来的学生自己都吃惊。 所以他们也觉得，这届的大美培训艺考生，简直就是掉进了蜜糖罐那样幸福得冒泡泡。 一个劲给师弟师妹们灌输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顺便把去年这个班如何有百分百高考成功率的丰功伟业，做宣传。 本意是鼓励他们珍惜时间，好好突击强化学习，结果却让很多艺考生这时候就找到办公室主任询问报名高考培训班的事情！ 因为别忘了，这一届里面还有两个高考学霸。 费雪雁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在上课前两三个小时都全力温习文化课程，之后全天扑在专业学习上。 直到半夜十一点过，才精疲力尽的上床睡觉，那时候都戴着英语单词的耳机。 疯狂的劲头，毫无争议的攀升到全校第一。 这让担忧自己下一步文化高考问题的学生，稍有脑子的都会未雨绸缪先报名。 这也就罢了，费雪雁还撺掇徐朝晖给班上做文化补习！ 曾经作为高中课代表的她，到校第一天就给全校艺考生宣传徐朝晖是高考年年过七百分的超级学霸。 可以找他结对子学习补习。 本意是想这样的尖子生，能带动更好的学习气氛，给徐朝晖也说应该会被女生青睐，起码也应该有人找他讨教学习，尽量配合下。 可非常意外的是少白头依旧没达到被女生追捧的程度。 的确有人找他问学习难题，但好看程度真对不起美术生那个美字。 最近大开眼界的徐朝晖已经下定决心要考戏剧学院了。 隔壁的影视表演艺考生就是个最佳证明。 万长生很想提醒他，如果光看外表，影视表演艺考生里面的男生也秒杀他啊，但想想这好歹能促使徐朝晖也疯狂加紧学习专业，那就先不说吧，多少也是个动力。 可能艺考生里面，爱好终究才是动力。 文化成绩再好，都不如万长生那样的专业顶尖更吸引人。 哪怕今年万长生已经是以老师、主任甚至影子校长的身份，出现在教室，上了一堂速写课。 还是收获无数女生的青睐！ 要是加上艺考培训主任的身份，成为去年专业、文化双料状元的女朋友，不就什么事情都迎刃而解了吗？ 特别是听男生讨论，地下车库里面一辆奔驰一部奥迪的配置，这种又帅又有才华，还有地位跟财富的目标，可不比那个直男少白头好得多？ 连隔壁影视培训班都知晓了这个消息，经常有表演专业的女生过来眺望打探消息。 实在是那空荡荡的地下车库里面，两部名牌车太醒目了。 这么繁忙的情况下，万长生哪里有精力去照应什么苟老，接待金牌导师都忙不过来。 之前在巡讲时候见过面的两位年轻讲师，其实真把他当自己人，并不太在乎住什么星级酒店。 但万长生的态度就是：“这辆车，在江州你们随便用……住的地方包涵下，好处是不用每天花费时间精力从酒店过来……” 还没见到房间，两个年轻讲师已经折服了：“卧槽，老万，原来你才是深藏不露的富二代，这么新这么好的车随便用？平行进口的版本也得百万出头吧？” “没话说，我还是先录个视频传到群里，揭露你的真面目，啧啧，大家看看……怪不得老万这么有底气要改变点什么，紧跟脚步啊，老苏，你不是想买gle吗，早点过来享受体验gls，哈哈哈！” 万长生还问了下才知道苏琦冬今年的目标就是买辆比gls低一级的奔驰越野车，这下在群里都哇哇叫，说去年怎么没发现。 可真到了已经换装电子指纹密码锁的公寓。 两位年轻讲师不得不再次录视频发到群里：“诚意……只想请大家看看，老万对待大家的诚意，两天时间吧，应该是从那天我们商量这件事以后才开始捣鼓的这个公寓，所有东西都是新的，欢迎大家来江州，欢迎大家来大美……” 两人还特别逍遥的躺在那名牌头等舱皮沙发上晃悠，夸张的摆出享受姿态来互拍给同伴们看。 换来一大片不是鼓掌就是大拇指的表情。 大家都是聪明人，万长生这么做肯定比酒店省钱，但花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让大家能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住得舒适方便，还有这么强的执行力。 当然没人能想到这是六七十个美院新生齐心协力手工操作的结果。 全都记在万长生身上了。 不过请外地人来江州最大的问题是，动不动就是要求顿顿吃火锅！ 价钱倒是不贵，可跟着挑战逐渐提升的微辣、中辣、变态辣，最后终于有点菊花辣。 这就有点受不了了。 幸好马上开学！ 175、中毒的感受 不过也没想象中顺利。 万长生一大早，刚准备出发去学校，办公室许主任就敲敲门探头：“又有家长来访，而且从打电话过来咨询的情况看，这两天都很多，毕竟还有两天就九月一号，很多人都以为一号才是正式开学。” 万长生无语：“那……您准备下，我换衣服。” 许主任点头关门前：“还有发出去的招聘广告，今天也有几名应聘员工要来，你要过目吧？” 万长生无奈点头。 脱下原本平常的圆领t恤大裤衩，换上有点气质的银灰色长袖衬衫和休闲裤。 这也是老曹最烦的事情。 如果是一心赚钱的办培训班商人，家长就意味着票子，那当然是求之不得。 可艺术家就嫌烦，问东问西的，猜疑不定的，忐忑不安又有非分要求的，各种烦。 这时候万长生就能体会到去年，自己两个舅舅那财大气粗又不知所谓的态度，在老曹眼里多么可笑了。 不过做到这个份儿上，万长生现在也只能接待，还别说，这几天邻近开学格外的多。 也许这几百名艺考生也在把消息传递出去，这边将会集中金牌导师全面提高授课质量，应该是在国内都说得上首屈一指的专业教学质量！ 每位导师都有单独出书出教材的实力！ 这种培训班，价钱还照旧没变化！ 竞争力可想而知！ 只要得到消息，都会想来看看。 哪怕已经进了其他培训学校，只要能在费用上解决退款之类问题的，也会来看看。 万长生甚至都想过这会不会得罪同行。 吃过苦头的他，现在挺在意长一智。 所以万长生只能看看教室里面正在协助导师授课的同伴，问个国画系的新生，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之类都给他，学费转账，让他先去替自己报名。 大家本来就是打算轮流报名，轮班过来当助教，实在是人多，一周也就轮个一次，赚点茶水费还在其次，黄敏她们笑话男生们现在一身轻松，就是奔着隔壁影视班女生来的，还很踊跃呢。 所以报名这两天，万长生全都在培训校接待新生家长咨询。 相比老曹，他可能是太年轻了点，但门口已经被付仕亮他们做了大幅的个人介绍，去年四个月从无到有的专业突击强化培训，最终成为双料状元的资历，对家长和艺考生具有非常大的说服力。 现在经过近一年的讲课熏陶，公开谈话更是滔滔不绝，张嘴就来，比老曹那种动不动先呵呵两声的傲娇，市侩多了。 光这两天就新收了二十六名学生！ 真有几名女生的家长，看万长生的目光都不一样，这还是在没看见楼下豪车的前提下。 年轻有为，能说会道的小伙子，在成年人的眼光里很容易辨别出来的。 不是连那位杜先生最后对万长生都有了接纳的态度么。 所以频频要求万主任好好照顾自己女儿。 万长生这不要脸的连忙点头哈腰说没问题，一定当成侄女来关心！ 大哥大姐你们就放心吧。 变相的又夸了人家家长年轻。 时不时都能引得一阵哈哈哈笑。 他才比这些艺考生大个两三岁而已！ 但这就是几十万的学费收入啊！ 而且因为大多是慕名而来，中介费就省了不少。 光这点新增收入就能缓解万长生提高教学质量的投入。 立竿见影啊！ 有钱才能让鬼推磨。 才能让伟大的梦想逐渐展开画卷。 万长生肯定不会动用家产来填这个无底洞，他想的就是首先要有个良性运转的培训校，才能谈以后。 以万长生在观音庙刻章练出来的心态，只要能搞到钱推进自己的理想，那就没什么不能折腰的，谄媚得费雪雁看了都有些难过。 还悄悄给黄敏发消息说师父这几天辛苦得很，麻烦多照顾。 黄敏他们在群里早就明了万长生这种态度了，更是连寝室都让人去帮他收拾打理好，付仕亮等人还直接把自己换成了万长生的室友，避免让万长生以后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上面费心。 所以这让蜀美今年的新生，很多想看看那个双料状元，听说还差点被取消成绩引发风波的风云人物到底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样子。 现在多少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傲慢。 这也太大牌了点吧。 人嘛，总是会站在自己的角度，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揣测，拥有真正思辨能力的总是少数。 直到九月一号万长生才真正的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走进蜀川美术学院的校门，而且还不是去教学楼，直接前往体育场那边参加军训。 连军训迷彩服，都有上课的同伴给他带到培训校。 这回是没有办法了，万长生叮嘱许主任给新来的行政人员强调，再有家长访问，一律集中到晚上见面，陆涛他们也在这个军训期，尽量多协助金牌导师上课，自己这帮人白天全都没法过来上课协助，但晚课可以加强，速写课就可以全挪到晚上。 最后又给费雪雁和徐朝晖吩咐要起好带头作用，关注整个培训班级学生的动向，随时报告。 感觉在这种事情上面，费雪雁比徐朝晖靠谱多了，只是眼镜女生看着万长生穿迷彩服的样子，小声提醒：“可别被隔壁影视表演班看见，小师娘又在问我有没有女生打扰你呢。” 实在是万长生穿上这最常在农民工朋友身上的迷彩服，都能被他的身形撑出架子来，在这个流行娘炮的年代，别有一种英武阳刚之气。 所以就像杜雯穿运动校服的气质一样，衣服都一样，得看谁来穿。 捏着武装带的万长生嘿嘿笑两声，下楼时候真脱了迷彩服，只有里面一件印着大美培艺校的圆领衫，跑到街面坐公交车去学校，两站路而已。 他从来都没想过开上奔驰奥迪的豪车到学校来炫富，现在更是把自己当成最平常的学生。 早上八点不到，感觉满街都是穿着迷彩服出来吃早餐的新生，万长生难免有点小兴奋，穿上迷彩服，学有些新生的样子把武装带也系好，走进好几次擦身而过，或者漫不经心的校门。 第一次端详未来四年要生活学习的校区。 真是第一眼就注意到这个之前没有在意过的校门。 怎么形容呢，以万长生去过不多的学校来说，规规矩矩的校门肯定大多是左右两个柱子，中间是铁门或者卷闸，高档点的气派点的如平大那种可能还有牌坊，但总体来说都差不多，肯定是个门。 蜀美这里是什么呀，一排工厂钢管那样的管道弯弯曲曲的组成了拱形。 而且还不对称，左边是管道，右边是斑驳的石块垒砌接住落地。 上次在国家大剧院，万长生才感受过这种有点工业风的艺术造型，一贯钻研写实风格、传统风格的他，终于有点能欣赏这种东西了。 这个校门，也能算是一件作品吧？ 万长生是这么理解的，而且跟着一些迷彩服走进去几步，忽然心有所动的回头，仿佛看见了自己心中的门。 就是那个自己最近极少闲暇时候，都在勾勒的那个剧场舞台的门洞。 从观众席看起来的舞台，其实从后台这个角度看过去就是个门洞。 这里看过去，那些密集的管道，旁边的门卫岗亭什么的，就是那种舞台门洞的感觉。 万长生一直没考虑好用什么来表达自己这种感受。 因为用绘画的形式，始终是个平面，很难表达他心中想的那种，站在观众席上看是光鲜亮丽的万众敬仰，从后台却是有点孤独的空旷。 可如果自己做成这样的形式，就是眼前这个的艺术作品，不就能够表达了？ 观众可以在外面看，也可以在后面看，那么就可以做出这种反差了。 可又不能是个完全写实的舞台，这是一件需要高度概括的雕塑作品！ 万长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这种创作的欲望，极其旺盛的欲望。 他当然知道雕塑，但还没把雕塑捏泥巴上升到美术学院大雅之堂的地步，甚至没想到自己在观音庙最不上心的做菩萨泥塑，是个独立门类，更没把打石头刻碑石造型和泥塑放到一起。 可这一刻他无比心动，炽热的心动。 迫不及待的想做个这样的雕塑。 176、狂浪是一种态度 这就是创作冲动，灵感来时候了的创作欲望。 可是有很多人也许一生中也这样萌发过什么创作冲动跟欲望，想画点什么，把眼前的美景，美人儿，又或者自己看见的愤慨、悲凉表现出来。 无奈眼高手低，不会用任何表达形式画出来啊！ 对，就像费雪雁曾经那样，她的苦闷，抑郁甚至倔强，都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表达，只会信马由缰的随笔乱画。 绝大部分人的艺术天赋，就因为没有受到专业训练，终其一生都无法展现。 所以西方现代艺术开始撇开技巧，只谈这种纯粹的创作灵感，随心所欲的表达出来就好。 但在万长生这里，他恰恰是懂得的专业技能太多了！ 石刻？壁画？泥塑？ 然后就是他现在突然被打开的天地，我也可以这样用任何材料，组合成这校门般的一件作品！ 万长生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被自己这个新奇的主意烧得脑瓜子都要开了！ 紧接着抬眼就看见路边一尊雕塑，一人半高，台子上是汉白玉石头雕成的一个胖女人。 也许露天摆放时间太久，带着很多水痕污渍。 其他学生几乎熟视无睹的，匆忙经过。 可对于万长生来说，不亚于一个炸弹在脑袋里面炸开，雕塑之美原来这么立体丰富。 他之前真的只是做泥塑菩萨，甚至有点没热情了，那么多殿位需要那么多菩萨，哪怕前人做了绝大多数，可光是修缮、重补都忙不过来，能够给万长生帮手的只有万家两个叔伯当泥水工，大多数技术活儿只能他自己干。 这让万长生一直以为雕塑就是这样了。 他甚至没把自己在印章上面雕刻的龙凤虎龟等联系起来，那不是篆刻文人的小爱好，刻章时候顺手雕个花样么。 把杜雯那样的写实头像放大雕刻算是启蒙。 平日里可能极其偶然的从某些城市雕塑边经过，他都没法意识到那是雕塑作品。 直到在国家大剧院才真的见到几件作品，才成长起来这种观念。 刚才看见那校门才觉得也是雕塑作品。 这就是农村孩子的短板，他没有丰富的现代讯息起点，没有像城里学生那样建立了完整的城市知识架构，就算不是艺术生，也大概知道雕塑是什么。 现在才真正如茅塞顿开一样，往前几步，一台不知道什么机器孤零零的也被做成了雕塑的样子在石台上。 相比刚才完全手工雕成的胖女人，这纯粹就是用工业废件做出来表达的东西。 万长生抬头，就在走进校门的这条主干道上，两边的绿化带里，竟然摆着各种各样的雕塑！ 之前唯一比较闲庭信步进来的那次，好像是晚上，根本看不清这些绿化带里面的雕塑。 现在万长生就像是闯进四十大盗山洞里的阿里巴巴，目不暇接，满眼渴望。 甚至连周围的迷彩服越来越少，都没注意到。 直到有位老师经过时候拍拍他的肩膀：“同学……你不是应该参加军训吗？这些雕塑应该随时都可以看的。” 万长生惊觉，还问了下体育场的方向，屁滚尿流的跑过去，晚了。 他已经是全体一千多名新生中，居然还敢迟到的那个。 关键是万长生慌乱抵达的样子，真把他那些遍布在各个专业，现在各个连队方阵里面的伙伴逗笑了。 平日里老是看惯了万万老神在在的沉稳样儿，原来这种时候还是会出错啊。 他们自然又如同燎原之火，带开了周围人的笑神经，更是相互询问这是谁啊，等得知就是那个双料状元的时候。 嘈杂声可想而知了。 部队连首长正在讲话，强调军纪，遇见这种害群之马！ 不冒火才怪了。 战国时候孙武演兵，宫女们嘻嘻哈哈的不像样儿，主将可是直接斩了宫妃的头，肃清纪律的！ 二话不说，就让这个倒霉蛋成了给猴儿看的那只鸡。 现学现卖罚站军姿吧。 整个上午，因为考虑到火炉江州的夏季高温情况，特别要求在早上八点就开始的军训，本来只持续三个小时，而且所有分出来的连队，都基本在校内各个树荫、看台、屋檐甚至不影响教学的楼体大厅里面军训。 唯有万长生，被要求站在烈日下的足球场中央，孤零零的站着。 优秀的人，可能就是这么秀。 所有躲在体育场周围军训的队伍，都看见那个身影，开始还有军训班长严格要求他站出标准的军姿。 后面就只剩下那个全身绷得笔直的身影了。 一动不动。 谁能想到万长生这个时候灵魂都出窍了一般。 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些雕塑，如何把自己已经勾勒得非常精细的那张后台画面转化成雕塑。 而且就是今天早上那几尊雕塑给他的启示。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真给了一桌子美食，管他山珍海味，还是大厨名作，绝大部分宴席上的人，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吃过什么。 偏偏在最困饿的时候给一碗蛋炒饭，就会细细咀嚼的品味这天底下最好的美食。 万长生这个时候就是足够单纯的只围绕这几件雕塑思考，从灵魂深处去思考。 哪里会在乎外在的身体站成什么样，又有什么高温。 一动不动的在那站着。 像个雕塑。 迷彩军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稍微远点就看不清表情。 可那绷紧的身躯，宽厚的肩膀，高大的身材。 除了给周围每个人都留下印象。 连原本火冒三丈的军队连首长都点头：“不错，这种刺头小子，如果去当兵，摔打好了，一定是个好兵！” 旁边的校务老师还是心疼：“这差不多了吧……” 连首长笑：“不摔打不成器，站几个小时军姿算什么，男人就得这样磨练出来，让他站着吧，给其他所有人树立榜样，他能成为最好的那个！” 万长生哪里知道人家军队连首长都看上他的气质了，任由汗水跟熬油似的全都被暴晒阳光榨出来，满脸汗水在下巴凝聚成滴，浸透了全身的军装。 他还是一动不动，魂游天际的那种根本不在乎，本来就是自己错了，军队一切纪律从严的规矩早就有所耳闻。 万长生甚至有点甘之若饴的在享受这种折磨！ 直到中午所有军训队伍都解散了，万长生依旧孤零零的站在那，除了大量闻讯过来看稀奇的美院学生，特别是新生。 陪着他的只有一队坐在主席台阴凉下的军人。 能被军人瞧得上的，只有硬汉。 老实说对这些细皮嫩肉的天之骄子，兵哥哥们很不以为然，但这会儿交头接耳都是：“不错哦！这小兄弟不错！” “一声不吭，脾气也够倔的。” “真是第一次站军姿？这特么也太能抗了，我觉得是个战术演练的好苗子。” “真是第一，动作都是我指点出来的，还是给我们，你看他这个块头就是有力量的，打军体拳一定有气势！” “走队列，这小子一看就是个排头兵，走队列！” 看台上的教官们居然无聊之下争起来了！ 还是那位连首长晃悠过来听见：“好钢就得反复淬炼，既然你们都想要，那就让他搞个铁人三项吧，让他继续站着，吃过饭再来看他是不是对得起我们的重视。” 高校军训，结束时候都有汇报阅兵之类的表演节目，其中队列表演、军体拳表演和持枪战术演练，算是保留节目了，每个能参与其中的学生都是军训期间表现比较突出的优秀分子。 万长生万万没想到，仅仅因为迟到，他就如同出头的椽子，被军训教官们看上，导致自己要付出几倍的汗水和努力。 这几乎也昭示了他在美术学院接下来的所有学习生涯。 优秀，真的要付出很多代价。 可他就是有这么优秀。 连个大部分人只是走形式的军训都比别人秀。 177、上错花轿嫁错郎 万长生进入蜀川美术学院的第一天，就在全院出名了。 体育场周围有好几栋宿舍跟教学楼，校园球场也没多少看台遮挡，所有开学后的师生都能看见那个球场中央罚站军姿的新生。 很多有过类似惨痛经历的学生在宿舍就拍照发到各自群里，笑称新生也跑不掉这种成人礼。 可几个小时下来，逐渐就有些人注意到这个男生的非同寻常。 加上很多新生开始趁着休息传递消息，这就是那个蜀美前所未有的专业文化考试双料状元。 和大家想象的这种顶尖学生要么乖宝宝又红又专，要么恃才放浪不拘小节不同。 这家伙居然军训都敢迟到，但被罚了以后又如此遵守。 很矛盾，很奇特啊！ 加上学校食堂就在这球场主席台背后，所以十一点半，食堂开始工作，大量的学生陆续涌到球场边看稀奇。 一口气站四个小时的军姿，还一动不动笔直得好像一杆钢枪那么硬朗。 真正的男默女泪啊。 不管咋说，这哥们儿腰一定有点好。 美院是什么地方，看一眼就能瞄出形态来的神奇之所，专业术语叫形打得准不准。 迷彩服也遮不住万长生近乎于倒三角的健壮身材，武装带还完美的束出结实的细腰来。 顿时让很多高年级的学姐们放言：“不错不错，身高腿长，猿臂蜂腰，现在就差看脸了，但现在这样儿我觉得只要勉强看得过去，那就不算亏！” “四年级的大妈合适点，这种小鲜肉还是留给我们大三吧。” “请高年级的姐姐自重！年龄差距最小的还是我们，恳请各位姐姐放手……” 美院的女生美不美不一定，色是有点的。 估计都跟杜雯似的，对色彩比较敏感。 这样儿的外形，再加上专业文化的双料尖子，妥妥的绩优股。 整个大一新生里面，瞬间夺走级草美名！ 汗流得多，多半也不会想尿尿，沉浸在自己艺术创作中的万长生，还不知道周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言论。 也更看不到黄敏他们几十号人带着更多新认识的各班同学，全都跑到看台跑道边的阴凉下等着，有人带毛巾凉水，有人端饭盆，还有人拿着饮料防暑药，除了少数春心萌动的新认识大一女生，大多数是真关心万长生的伙伴。 等吃过午餐的教官，回到主席台气沉丹田的远远对万长生：“全体都有！稍息！” 万长生哪里听得到，急得一群伙伴赶紧跑上去围成几米外：“好了！万万！可以了，可以了……稍息了！” 被叫醒的万长生这才恍然的掰腿，全身其实已经僵硬了，根本不受控制的哎哟一下摔下去。 教官也不苛刻，远远的嘿嘿笑下：“解散！” 自个儿就走了。 剩下万长生被一大群迷彩服围着嘘寒问暖。 这又成了远远望着的一景。 那些阳台上打着遮阳伞看西洋镜的学姐们，只恨手机光学镜头变焦不够强。 但美术学院好歹还是有不少单反爱好者，拍下不少画面供大家品评。 骤然放松下来的万长生其实已经接近瘫软成泥，再天天打石头，他也算是养尊处优的乡下少爷:“哎哟我的妈呀，抽筋！抽筋……烫，地上好烫！” 伙伴们看了他一点没骨气的哀嚎，又突然变得开心，欢乐的围着调侃：“干嘛呢，没把你那车开过来镇镇教官？” “你怎么会迟到呢？不是早就叫你要准时吗？” “喝点水吧，别脱水，给你弄了点粥，这食堂的粥，清得简直能照出人影儿来！” “我爸说，不要当第一个倒下的，但也别当最后一个站着的，老大，你这是不是有点傻啊！” 但女生们把几支伞撑过来遮住：“你们几个才是不是有点傻，先把万万拖过去到树荫、看台下啊，中暑了咋办？杜杜知道了准得心疼死！” 男生又叫嚣撒娇：“万万好重啊！” “手这么粗糙，一点都不娇嫩！满是茧！” “右手吧？卧槽，这才发现万万你简直就是麒麟臂……” “小声点，有女生呢……” 其实蹭着同学边来的女生们都在悄悄打听杜杜是谁。 伙伴们别提多自豪了：“嫂子啊，万万的霸气女友，漂亮得跟女明星一个级别的！” 其他女生顿时失望，这好猪儿真是早早的就被白菜喂上了。 于是杜雯远在万里之外，也作为一个虚拟符号很快传递开来，大一这个很有特点的优秀男生，有主儿了。 万长生没力气争辩，而且如果光是靠着赫赫威名就能挡住烂桃花的话，他也不介意。 付仕亮他们一群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万长生这沉甸甸的家伙抬拖到场边，却意外的有个迷彩服男生在这等着：“真的是你……还记得我吗？” 满眼都是汗水眯着的万长生，使劲瞅了好几眼，只是觉得面熟：“你……我好像见过，但……抱歉……” 对方也不意外：“蓉都，蓉都清京美院校考，我给你和有个女生拍过照？” 万长生恍然大悟，当时看见杜雯就自动加戏，拍了不少照片的这个男生：“啊……想起来了。” 实在是没力气废话，只想睡一会儿。 可那男生明显有点激动的套近乎：“没……看见你女朋友？” 看他环顾四周的眼神，明显是把今天所有迷彩服女生都看过了，没有看到那妖孽。 周围黄敏他们都听出来了：“哦哟，听这个意思，你对杜杜还念念不忘哦？” 没想到那男生居然大大方方的承认：“杜杜？对啊，听他说他俩考清京是考着玩，主要是考蜀美的，我觉得要是能做个同学也不错，就考到这边来了，反正这边雕塑也还不错。” 对上万长生也不尴尬：“不是对老兄你有什么不恭敬，反正都是读书，能看见美女也赏心悦目啊，到哪不是学呢？她是没考上？明年还考不？” 万长生都想在浑身酸痛中哈哈大笑了，还有这样贪念美色…… 嗯，他顿时有点凝固：“你说什么雕塑？美院……对啊，美院也有教雕塑吗，是哪个专业的课程？国画有吗？” 这下周围所有迷彩服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万长生：“拜托，雕塑系是独立的专业，别说你不知道！” 万长生目瞪口呆：“美院不都是画画的专业吗，雕塑是独立的？” 付仕亮捂头：“国油版雕，这是美院最基本的几大造型专业，然后工业设计、装饰装潢、环境艺术这些设计专业是另一部分，整个美院就分这两部分的，你难道从来都没研究过？” 万长生终于发现自己被误导了：“从我到培训班的第一天，不就说我的白描应该考国画系吗？从来没谁告诉我还有个雕塑系！” 熟悉他的伙伴们更诧异他的反应：“雕塑又怎么了，你这不好好的国画底子，练了十多年正该去国画系啊？” 万长生艰难：“我……总之今天早上我迟到，就因为被校园大道两旁那些雕塑吸引，忘了还要来军训的事情……我觉得我好像应该考雕塑系的！” 这下所有人侧目安静了，只听见树荫里面知了的嘎嘎叫。 黄敏艰难的咽口唾沫：“万万，你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虽然你素描那么强，确实好像适合雕塑系，可现在你已经是国画专业录取的本科生了。” 万长生似乎还艰难的回想了下，最后高考分数出来填志愿的时候，好像是有什么系别选择的建议指南，当时他好像忙着去免费培训班上课，更主要是从没想过选其他专业，顺理成章的就填了国画。 现在算是木已成舟，还是造化弄人？ 有种结婚以后才遇见真爱的感觉。 178、死心眼和缺心眼 换个人说不定心态会崩，嗯，譬如费雪雁那种有点死心眼的性格。 万长生却艰难的撑着看台水泥台阶试着起身：“就算我是读国画专业，也不妨碍我自己学习捣鼓做雕塑吧。” 所以转头对那位男生伸手：“老兄怎么称呼，以后能不能把你们关于雕塑的基本教材、学习方法之类的给我借鉴下，付费都可以的。” 男生很爽朗：“马振宇，蓉都人，其实我知道我考清美很难，本来就是去试试水，但全国几个雕塑专业里面，蜀美也能进前三，所以听说你俩考这边，就想着跟你们做朋友也不错，其实以后我估计可以经常来我们雕塑教室玩吧，都是一个学校，没那么泾渭分明。” 旁边人还想吐槽，你怕是想跟杜杜做朋友吧。 万长生已经迫不及待：“能现在就去你们雕塑教室看看么？在学校哪一块？” 众人这才有点重新认识万长生对雕塑的热情。 可以说从去年大家认识，他始终都是那种老神在在的沉稳，有时候简直都不像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始终带着中老年的佛系态度，连被那个林建伟、还有那位茅东阳老师怼了、羞辱都不冷不热的没反应。 画画的时候更是大多面无表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就旁若无人的陶醉。 但这时候确实满眼放光，非常急切得像个刚刚得到玩具的孩子，又有点像青涩初恋的大男生。 马振宇都不好意思继续问那位美女的去向了：“我……们也是刚报到，还从来没有正式上过课呢，如果不嫌弃的话，带着你参观下倒是没问题的。” 万长生已经完全不顾周围所有：“好好好，谢谢了！” 还是他的伙伴们习以为常，丁晓鹏把白粥饭盆塞给万长生：“边走边吃，你这会儿还是要多补水，这瓶水也带着。” 黄敏更像姐妹：“毛巾带上，手机铃声打开，两点半开始下午的军训，我们提前打电话给你，免得又被教官盯上，要不要换身衣裳，这个都湿透了，先把这个脱下来，我们带回寝室你给你冲洗下，暴晒晾干应该没问题吧。” 也有国画系的周到：“武装带帽子什么干脆我拿着，下午给你，我们连队教官其实还可以，下午一起跟他说说好话，别针对万万，别迟到啊，好多班上的同学都想认识你。” 外人很难理解这群学生众星捧月的把万长生宠着，连他脱衣服都有两三个男女生伸手帮忙。 万长生也习以为常的一叠声说好，心无旁骛的就跟着马振宇跑了。 绷得紧紧的白t恤完全湿透贴身上，还被几个女生吹流氓哨了！ 另外几个男女生甚至想跟着一起去的，被黄敏叫住：“人多场面大，万一影响了万万就不划算了，让他自己先去探探路，唉，怎么会遇见这种事情呢？” 大家又七嘴八舌：“老万搞雕塑？我是真想不到……赵磊磊来看他的时候，我以为他多半跟油画那边有关系，哪怕学国画顺带画点油画，好歹也都是绘画专业，他怎么会突然对雕塑这么感兴趣呢？” 可又坚信：“肯定能行，他素描底子那么好，有点阴差阳错，要是进了雕塑简直如鱼得水，特别是现在雕塑招生早就不像以前还要单独考泥塑，跟我们一样是白手起步，万万肯定能领跑！” 那几个蹭着来看新生级草的大一女生终于嘀咕：“你们怎么对他……有点怪怪的？” 黄敏温暖的笑：“你们不懂，他在为人处世的时候是我们的兄长，什么事情都带着照顾我们，可只要涉及到专业，他又像我们的弟弟，天才都有点缺心眼的那种弟弟，就需要我们照顾。” 在不认识的女生面前，一群大男生还有点傲娇：“走了走了，晚上过去辅导补课的排班表出来没，这段时间可不能把培训校的事情耽误了，帮万万腾点时间让他调整这种专业问题。” 大家都叹气，是真心实意的想万长生好啊。 想他能全心全意的投入到艺术世界里面，也许真能看见个卓越的天才横空出世。 可他总是会遇见这样那样的破事儿。 好在万长生自己不往心里去，还主动透露消息：“那位女生其实考上了清京美院，没在这里，要不要到我们培训校去参观，我们隔壁就有影视表演班，当初她就是从隔壁班转过来的。” 马振宇实名吃惊：“从影视表演转过来，然后考上了清美？我的个天，这是什么神仙姐姐啊！我真不是对她有企图，我就觉得她太漂亮了，要是有机会再给她拍照什么的就很荣幸了，这个暑假我家里给我奖励了一套莱卡10，我对摄影非常有兴趣。” 结果万长生根本不在意什么莱卡：“能给我介绍下你们专业吗？都干嘛呢，专门做雕塑？” 马振宇也才当了一天的雕塑系学生啊，还是在体育场上军训，使劲挠头：“我只是到那边开个了会认识下同班同学，我们一个年级只有十来个人，算是全院人最少的，所有雕塑专业的学生一共才四五十个人，这边……” 穿着t恤、迷彩裤和军用训练胶鞋的万长生很急切。 走过布满雕塑的校园大道，一头扎进有些树木浓密的分岔角落，说不上古树参天，也起码是绿茵遮天，让他整个人走进来就觉得凉爽了很多。 可路边开始出现大量的巨型石头，一人高，几米长的四方墩子，就像放大好多倍的印章石那样平放在地面，层层叠叠好多块，立面充满了钻孔切割的半圆槽，让打了十多年石头的万长生，像看见亲戚一样忍不住伸手去摸，微凉。 马振宇介绍：“汉白玉，譬如英雄纪念碑基座什么都是用这个雕刻的，算是雕塑常见的材料，不贵。” 万长生依依不舍的摸着过去：“没用过，我们那不产这个，我都是用青石，最近几年才搞到些大理石。” 马振宇开始震惊了：“你真的自己搞过雕塑？” 万长生摇头又点头：“我不知道，我就是个打石头的，雕塑这个概念我都不是很清楚，雕应该就是在石头上面挖切，塑就是修整塑形？” 马振宇也点头再摇头：“说对了一半，雕就是在任何材质上雕刻，这是做减法，塑则是用任何材质堆增，这是做加法，雕塑准确的说是雕刻塑三大元素，不过说实话，我现在也还是门外汉，以前有附中的时候，雕塑专业是唯一要求单独考泥塑的，现在艺考培训哪里还有泥塑，所以雕塑专业的考生也跟普通各科一样。” 万长生居然听得有些神往：“雕刻，泥塑……这是我做了十多年的活儿啊，曾经我真以为美术学院也就最多是画画……” 不是的，就在万长生的眼前，随着马振宇带着他走到一个如同工厂厂房的地方，万长生甚至反应过来，大美培训校的那个三层楼建筑，在被装修隔层了三楼之前曾经都应该是这样。 巨大的空高，有好些巨大的钢架、木架、脚手架搭建其中，然后有工人、学生，气质怎么都有艺术家感觉的中青年，爬在上面忙碌，周围乱得很，各种切割机、电焊等等，与其说是艺术院校，不如说是工坊。 马振宇也只是带着万长生在十来米高的大门外看眼，他自己都小心翼翼的又溜到旁边两层楼分出来的教室外示意给万长生看，留着门缝的教室里面，几个学生正在对着各自小台精工细作的做泥塑人头，前面坐着个男性模特。 然后马振宇的表情就神秘兮兮了：“这间……窗户都封死了窗帘的，听说是在做人体模特雕塑！” 万长生终于想起来欢欢问过那个话题：“不穿衣服的？” 马振宇理所当然：“穿了衣服，怎么叫人体？” 万长生倒吸口气，原来真的有！ 179、由内到外的实力都不允许 对于万长生来说，他就是乡下娃阿里巴巴，每往前走一步，都会惊喜的现这四十大盗的山洞里面还有更多的惊喜和财富。 人体不去看，他就扒在人家做泥塑头像的窗口，聚精会神的观察。 开学第一天上课，不知道是几年级的课堂上，也是先把一个十字架的木头作为骨架，然后往上面一团团的拍泥巴，接着用跟戒尺差不多的木方，啪啪啪的拍打泥团，直到拍严实了，拍出个大概的人头形状，再用好像古时候臣子上朝拿的那种牙板，一头平一头尖翘的板子，开始在泥头上挖、切、削、压。 万长生差点没哭出来！ 他终于想起来在美术用品店看见类似这种板子是做什么的，当时就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原来就是做泥塑的！ 在观音庙做了这么多年的泥塑菩萨，他知道这个世上肯定也有人在做这个。 但真没想到这居然是个登上大雅之堂的艺术！ 他一直觉得这不过是个民间艺人的手艺活儿。 终于找到同类了！ 而且从自己摸索出来在印章石上雕刻杜雯的头像。 那才是他第一次按照西洋古典美术的写实手法做人头雕刻。 以前的无数次，那都是佛头鬼。 可怜万长生，之前他从来都没有受过西洋写实素描的启蒙，自然也没有这种思路做法。 这个暑假，他抽空闲之余，刻了好几方大印章石头像。 才算是初尝滋味。 不多几次到美术用品店，肯定没看见跟雕塑有关的范本教材，原来艺考从来不考这个，对于一共就四五十个学生的雕塑系，人家就很难提供专项服务了。 就像篆刻的资料也很难有一样。 搞得万长生一直是在苦苦摸索。 没想到这里正儿八经就能学！ 哪怕午休时间，只有两三个学生在做泥塑，万长生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马振宇也新鲜，尽量做自己知道的介绍，但显然他现在还全都是纸上功夫，一点泥塑都没做过。 直到一位身材魁梧的老师从外面走进来，瞥见这俩穿着迷彩裤的新生背影，瓮声瓮气：“干什么！要看就好好看，别偷偷摸摸！” 马振宇还是有高中生怕老师的传统，连忙站好，大气都不敢出，万长生好点，从人家体形就觉得亲切，这肯定也是打石头的好手！ 不过老师根本没停留，大踏步的进了那厂房似的高大空间里面，开始指挥要求什么。 不等万长生偷偷跟着过去听厂房里面干什么，手机响起来，付仕亮催促：“还有十分钟开始军训，还不赶紧过来？！” 万长生这回不敢拖延，拉了马振宇回操场上去。 但这会儿的心里，已经和早上有云泥之别，一门心思都想着这雕塑的事情。 黄敏她们几个女生，真把万长生的军装上衣拿去洗了甩干又暴晒一中午，这会儿带着滚烫的温度丢给他。 让好多还无从认识女生的大一男生羡慕得要命，看着一群女生叽叽喳喳的笑着拿给万长生。 果然，等下午的军训开始，万长生就成了排头兵，不光因为身高，还有气质。 其实这种军训简单得要命，就是通过高度纪律化的条令，让刚离开家庭的大学新生们接受成年化的社会体验，以前还有男生最感兴趣的射击打靶，现在为了安全起见，全都取消了。 主要就是让新生反复走队列，跑步，折豆腐干的被子。 以万长生读史读老书的阅历，当然一眼就能明白军训的意义，摆脱娇滴滴的家庭气息，养成社会集体的服从性，也更有心智身体的锤炼蜕变功效。 况且他对军人一直充满敬意，那句国之大事，在戎在祀，不就是文艺工作者和军人同样重要么。 所以对上午持续了四个多小时的站军姿，从内心都没有半点怨言。 下午展开的列队走步，更是专注认真。 在可能没有机会当兵的人生中，这样短时间的体验下军人的感受，万长生觉得是种幸运。 带着这种态度，一板一眼执行教官要求的他，当然体现出非比寻常的气质。 相比很多人巴不得躲到阴凉下偷懒，甚至层出不穷的抱怨让大学生吃这种苦有什么意义，他当然显得突出。 万长生的理解肯定远自己的同学，表现出来就绝对可以当标兵。 兵者，就是要有那种一往无前，令行禁止的钢铁气势。 引得中午那些教官，目光时时都会看向这个身材高大的新生。 第一天还好，万长生在连队认识了自己四十多名国画专业的同学，下午四点过就收队，教官带队回到寝室传授折叠豆腐干被子的秘诀。 顺便熟悉了自己未来四年要长期生活的寝室空间。 汲取艺考培训校时候的教训，万长生准备尽量住在寝室，再也不像杜雯领着那样脱离群众了。 一间寝室六名学生，虽然稍微有点拥挤，但万长生决定挑战下自己的身娇肉贵之气。 晚餐在一大堆同伴的裹带下，去食堂外买个饭盆办了伙食卡。 这未免又让其余看见他的新生们觉得，看起来平易近人的状元，前呼后拥的排场也太大了吧。 不同人肯定有不同的看法，有人羡慕，有人不屑，肯定也有人嫉妒。 然后万长生跟几个人一起返回培训校，参与晚上七点开始的晚课。 忙到十点半，才拖着从精神到身体都极度疲乏的状态，回到美院宿舍爬上床，倒头就睡！ 这回再也没有当初到培训校宿舍，嫌弃外面走廊动静，人多声杂的矫情。 累得啥都不想。 万长生的美术学院生涯就这么展开了。 很快，不到一周的时间，万长生就被不同的教官要求参与为阅兵表演做准备的标兵队。 果然是从队列表演，军体拳表演到男生唯一感兴趣的战术表演，都选上了他。 所以说优秀遮不住，在一堆人里面就像夜里明灯那么璀璨夺目。 真想低调，可实力不允许啊。 当然可以说如果没有第一天那几小时的站军姿，人家军训教官们也不会集体现万长生的优秀。 现在也带点故意锤炼打磨的意思。 有人也许会觉得被针对了，无端端的增加这么多训练量做什么，自己是来读大学，又不是要当兵的。 光是普通训练，在大学生中间的怪话就不少。 可万长生依旧毫无怨言，甘之若饴的还带点享受。 越是心态像他这样，表现出来又越优秀。 其他新生都在树荫下休息的时候，十名队列标兵被单独凑在一起，做一些难度更高的队列训练。 等到军体拳的二十来个男生摆开阵势的时候，万长生又是其中之一。 从部队带来的仅有十多二十把步枪，给战术表演队，要求他们在炎炎烈日下学习匍匐前进，高姿、低姿战术动作的时候，万长生早就被全体新生认识了。 几乎所有新生都会把目光投向这个身材醒目的男生。 实在是太秀了！ 特别是只要万长生休息的时候，周围一定会很快出现一大群同为新生，却递毛巾递水各种照顾，甚至还有女生拿扇子扇风的瞠目画面。 太特么夸张了！ 就算他是专业成绩极好的状元，也不至于让这么多人跪舔到这种程度吧？ 但毕竟是网络时代，各班各专业都有自己的群，更主要是黄敏他们这群新生的比例太大了，差不多二十分之一的数量。 轻而易举的就把话题解释开来。 于是随着军训时间的推移，几乎所有新生，甚至高年级的学生都开始对万长生的事迹耳熟能详。 “你能信？毫无西洋绘画底子，四个月突击强化以后，不但考出了校考第一名，还从考生就开始做写导师，全国巡讲！” “我听当考生的老乡说，他现在干脆接手了近五百名学生的艺考培训学校，这是来当学生还是当老板的啊！” “所以说那群成天围着他的新生，可以说全都是他的子弟兵学生……” “子弟兵？人家把他当恩人，靠着他以一己之力谈下来级中学搞高考补习，我们当美术生时候谁都棘手的文化成绩问题，都被他解决，考出来个百分之百的本科录取率。” “你猜我从教务处听说了什么，人家是高考加分五十的那种全国优秀学生干部，现在学生会、班主任估计都在等着军训完了跟他谈话吧！” 简直就像开了挂的主角，让人惊叹！ 可这，还仅仅是个军训，并没有进入到真正的大学专业学科。 更大的惊叹还在后头。 大美时代 大美时代

180、人生就是一场过时不候的体验 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同样的事，从不同角度和态度来看待，亦会有不同的结果。 很多时候，不同的并非是事情本身，而是人的心态与方法。 万长生这么秀，固然是一举奠定在大一新生中带头大哥的气质地位，大多数人景仰，羡慕想结识这样优秀的同窗，少数人酸溜溜的不屑，嫌他太过伟光正。 也让有些人格外嫉妒。 譬如林建伟。 文考班的同伴们，提起他就跟吃了屎一样恶心。 这是种发自内心的厌恶，在校园里面看见都皱眉。 偏偏林建伟还会破天荒的堆起笑容打招呼：“听说你考得不错……” 那是种像毒蛇一样阴冷，笑面虎那么诡异的感觉。 好几次，男生想动手打他，女生则想破口大骂，都被旁边人拉住了。 “不跟煞笔一般见识……我们自己还会觉得很高尚呢！” 留下林建伟的表情更加扭曲。 说起这个的时候，文考班的同伴们甚至有些快意：“万万你没看见他那个时候的表情，肯定没想到我们都变得越来越优秀，他心思扭曲得都写到脸上了，估计寝食难安！” 万长生深受封建荼毒：“也不一定，坏人长命百岁的反而更多，少说话，不然教官发现了，给你来个最后的触及灵魂！” 整个军训推进得有些呆板，每天反复走队列，叠被子，对于心思灵动的美术生来说格外难受。 好在大家耗费了不少卫生巾当鞋垫，在迷彩服上画了一层层的盐碱地图花以后，终于迎来最后的阅兵式。 一千多人，按照八个连队的方阵排列，听着主席台上的校领导跟部队首长讲话，所有人心里都感觉舒了口气，要爬出新生军训这个大坑了。 也就万长生这种奇葩，还觉得有点不过瘾。 遥望看台上，大多数是来看大一女生的高年级男生，还有少数学生家长，这年头，真有陪着军训一个月的家长心疼得要命。 然后主席台上就是万长生见过的院长，表情严肃古板的苟老等几人了，不过再把视野放远点，靠近球场右侧角落，那边似乎就是当初万长生去喝过酒的那个画家村仓库，老童跟一帮子老师画家，好奇的探头看热闹，还跟万长生有目光接触。 万长生有温暖的笑，知道他们是来看朋友的。 虽然这一个月的时间，他累得每天都挤不出时间去拜会，或者到酒吧里喝两杯，但情谊不会因为少了这些往来就淡薄。 他相信老童、老曹他们很清楚自己这一个月做了什么。 或者说整个培训学校有了什么样的变化。 容不得他感慨，各个方阵已经动起来了，端着手臂小跑到跑道尽头，全体稍微调整下，开始带着标准的军队齐步走队形。 由各连队的两位教官在前面带队的方阵里，万长生就是最靠近主席台的第一排排头兵。 随着经过主席台前的标兵位，全体开始转成气势更硬朗，狠狠砸下脚掌的正步。 按理说，艺术生对这种要求刻板的单调训练应该非常反感，万长生也知道很多同学不乐意，教官也不可能真像军队那样高压下重手的严格要求，作为年年都要搞的形式，差不多就行了。 万长生也从来不劝说别人珍惜这点体验，和而不同嘛。 但他自己非常认真。 这是因为他真的懂这些看似单调的训练意味着什么。 直立行走作为人类的一个特征，已经有百万年历史，为什么各国军队都要从行进开始训练一个新兵？ 这是种职业意识的灌注，从此以后，这个新兵不再是普通老百姓，是一个站有站相、坐有坐姿的军人，是一个国家战争机器最基本的零件。 这是个国家军队起码的精气神。 万长生在壁画上画过无数的古代传说将领，这一个月的体会，能让他更加深刻领会到，为什么有人说哪怕退伍很多年的兵，都能闻到兵味。 所以他的态度永远是只要自己觉得对，那就认真的去完成。 不过行着军礼在怒目圆睁注视阅兵首长的时候，他那过于投入感情，代入军人身份的专注，让只有阅兵才过来的部队首长一眼就注意到，连忙拍着手给院长还有苟老这边点头：“看，这个学生兵！气势是有了，有了！” 院长还没说话呢，苟老不拘言笑的脸上难得挤出点傲气：“今年专业考试和高考的双料第一名！” 也许就像教官们觉得这一个月使劲收拾万长生，才能沉淀出来这种气势，这位校领导，也许也是觉得自己差点把万长生这状元给抹掉，是对万长生的打磨雕琢？ 反正这一刻他脸上是发自内心的骄傲。 院长自然是脸上更有光：“很不错的学生，全靠你们军训教得好……” 万长生就像被一群歪瓜裂枣衬托出来的优秀。 然后全场学生和老师领导、教官们就继续看他秀。 十位基本都有这种刚毅果敢气质的男生，排开做一系列的队列表演，虽然没有专业级的插花交错，但各种步伐切换，专业术语叫做宽排面的整齐划一，在万长生这个排头兵的带领下，显示出组织能力跟队列素质的高标准要求，部队首长非常满意的站起来鼓掌。 能在一个月里把大学生教成这样，他的人是花了心思的，有面儿了。 可接下来的军体拳，排成两列的学生中，打头又是万长生！ 这次有几个女生，哪怕她们使劲扯着嗓子还是有点娇滴滴，但万长生理解的武夫、悍勇，在这一系列动作展示中表现出来，甚至有点杀气了！ 怒吼的狰狞面孔，让老童他们远远的都收起点嬉笑的表情：“狗日……万长生演得好哦！” “不，我觉得他是在体验角色，这是他非常好的一个习惯，你没发现？他在酒吧的时候更多是在体验我们每个人的角色，不同的性格应该是什么表达态度，这对于他琢磨绘画人物灵气非常有帮助，好比他现在，完全把自己代入了军人角色，如果这时候叫他创作一幅和军人有关的作品，一定有特点。” “你这么一说，他身上好像是有点当兵的味道了！” “他呀，就是来都来了，那就全身心体验，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所以年纪轻轻的才那么成熟。” “嘿嘿，但是你们看老苟的表情，怕是觉得万长生先进得很，老童，你要遭抢人了。” 老童还在嘴硬：“不可能！万长生不可能一辈子就刻个章，这家伙搞培训学校都都看得出来，有远大目标！” 然后全场看见打完军体拳的万长生，根本就没有回到队列，直接跑到整个球场的一头，那里半跪着一排全副武装的学生兵，身高也过了一米八，却有点纤瘦的马振宇把手里的步枪分给万长生一支，也把装满空包弹的弹匣递过去，表情已经带着和文考班差不多的敬佩：“这真是种不一样的体验哦？” 万长生笑笑点头，半跪下去杵着钢枪装上弹匣时候，面沉如水，仿佛战场上正在面对千军万马的那种坚毅坚定！ 几名教官正打开烟雾发生罐，猛甩到足球场上，黄绿色的浓厚烟雾立刻飘得到处都是。 那位最早决定磨砺万长生的连长手一挥，司号长吹响了著名的冲锋号。 这十余名手提钢枪的学生，就如下山猛虎般，在模拟出来的硝烟战火中，快速冲刺，匍匐前进，翻滚，半跪，端着步枪对近在咫尺的对面球门射击。 没有弹头的空包弹依旧能够带来足够的后坐力跟枪声。 虽然是年年都能看见的过场戏，但今年好像别有特色，再无往年嘻嘻哈哈跟玩游戏似的调侃随意，十几个学生兵，居然打出了战场般的气势。 哪怕跟真实的战场还差得很远，但以万长生为首的每个学生脸上，都带着格外认真的表情。 生活就是这样，认真对待，才有认真的回报。 哪怕是场可有可无的戏，也带着足够的情绪去面对。 181、出门看天，进屋看脸 人生是一辆有去无回的列车。 何不在每个站台都尽量多看看风景呢。 就像去平京领奖，帮大剧院做布景，万长生真是带着来都来了，那就认真体验的心态。 可在别人的眼里，确实是极其先进积极的表现啊。 于是全场新生跟看台上的高年级学生，都看见那个脸色最不让人好接近的院领导，这么热的天，居然还穿着黑西装白衬衫一丝不苟的老领导。 在最后一起检阅看望新生队伍时候，单独站在万长生面前。 军队首长和院长都回头了。 苟老用父辈慈祥的目光看着排头兵，出人意料的竟然抬手帮万长生把肩头翻滚沾上的人工草皮屑给拍掉。 顺便扶着万长生的上臂：“很好，非常好，美术学院好多年都没看见你这样专业水平，思想品德又过硬的好学生了，高教委跟市团委已经把你获得嘉奖的文件传过来，作为一个艺考生，时刻不忘社会责任心，在参加高考的这段时间里，你做得非常好！” 手里还提着那支81式步枪的万长生，这时候回应了句，他觉得理所当然的话：“都是我该做的。” 他内心真是这么想的，发自内心的想传递点正能量心态给学弟学妹，才画了黑板报和壁画，发自内心的想帮助自己的培训班同学，帮助更多希望进入美术殿堂的年轻人，才搞高考班，搞培训班。 万长生没有丝毫邀功请赏的想法。 不都是匹夫有责的应当么。 但在周围的大一新生耳中，这句话太特么装逼了！ 好多人回过头给其他人转述的时候，都忍不住学万长生那种平淡得好像吃饭喝水的从容：“卧槽，这才是干大事的样子，换我是领导，也会喜欢这种家伙！” 确实，在领导听来，这句话太谦虚，太有责任感了。 军队首长都笑起来：“我听带队连长说，这是他们一致看好的兵，现在看来，大家的看法很一致嘛，值得好好培养！” 院长却只是看着伟光正的万长生笑笑，有些意味深长的没说话。 因为苟老太感慨了，略微仰头，看着眼前平京淡定又风华正茂的万长生：“好，好，好！看到你这个样子，才觉得我确实是老了，后继有人，不服老也不行了，好！” 很好，非常好，非常好，再接连四个好字，聋子都能听出来他对万长生的激赏。 也许有些人早就感激涕零了。 万长生却一瞬不眨的和苟老对视，清澈温和的目光仿佛能照出人的影子来。 苟老显然能读出这目光中的距离感，拍拍万长生的手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用战略的眼光看待全局，而不是斤斤计较于一丁点雕镂刻画，以钝为古，以碎为奇的表面文章，对吗？” 旁人都有点听不懂这后半句的含义了。 万长生想想：“字有起伏，有转折，有轻重，确实是每个细节都要为整体服务，可人不是石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生命，都有自己的酸甜苦辣命运，我理解为上者在为大义的时候，肯定会有取舍牺牲，可人非草木，下笔也如刀，那就应该慎之又慎，不把每个人都当成石头粉末棋子，才是仁义正道。” 九月底的美术学院体育场上，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晒得好些列队的新生都不耐烦了。 特别是远远只看见那个排头兵状元，在跟领导废话的新生，心中怨气可想而知。 可他们哪里知道万长生在争论的是什么，甚至连站在旁边的学生都不甚明了。 院长的眼神却猛的亮了。 远处老童他们伸长了脖子，只恨没有窃听器：“老陈！你那不是有个炮筒长焦吗，拿过来看看！” “你又不会唇语，看个毛线，肯定是在笼络万长生啦！” “没事儿，晚上喝顿酒就行了，一顿不行两顿，不能让万长生也变成那种歌功颂德的家伙！” “不会，这小子心里明亮得很。” 苟老还扶在万长生手臂上的动作凝固了，对视。 万长生还是那样温和清澈的回视。 试问又多少年轻人，能这么看着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还不闪不避，更不论对方还是院领导。 刚刚还连出六个好字的老人眼神严厉起来。 万长生却把目光挪开了，不是回避，而是转头看着夏日阳光下那些有些躁动不安的新生队伍。 有多少人能领会军训的含义，有多少人甘愿站在烈日下不知所谓的被折腾？ 苟老也转头，看见这一切的同时，恐怕能看见的就是万长生身边这些精气神都不一样的表演队伍，毋庸置疑的透着干练气质。 靠近万长生的人，大多都能有些影响改变。 比那些喊口号，念文件带来的变化清晰得多。 目光再收回来，看着面前因为接连阅兵列队，三场表演以后汗湿的军装，脸上的汗迹犹存，卷起衣袖的手臂，露出来的脖子，还有脸膛，到处都是这一个月暴晒以后的黝黑暗红。 最终还是那年轻人才具备的充沛生命力，让六十多岁的老人慢慢把手掌滑落，语调都变得衰老很多：“准备好你的刻刀，下周我有一堂高年级的篆刻课，来给我做助教。” 万长生说好。 军训阅兵结束。 全场新生和看台上围观的师生都见证了这一幕，虽然不知道针锋相对的上演了什么，但整个场面因为万长生差不多凝固了一两分钟。 事后，那些站在万长生周围的标兵，把寥寥几句对话散播开来，虽然绝大多数师生不太明白其中含义，却也吃惊得难以置信。 一个新生，敢于这样对院领导说话？ 而且明显这爷孙般年纪的两人之间有故事。 万长生起码也是苟老罩着的地位。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万长生当初的专业最高成绩，是不是因为这个有猫腻。 好在这种声音，瞬间就被扑灭了。 言之凿凿的说法是，当初好多老师都见证了，是苟老要求取消万长生专业头名成绩的！ 这种学生，是天选之子么？ 对于很多人思维来说，就像在公司、厂矿里面的那种老思维，厂长、老总就是天了。 他们只会看天行事。 万长生没有，没因为实际上很严重的顶撞、拒绝了领导惴惴不安，也没有因为领导最后退了一步就沾沾自喜。 和一大帮伙伴在食堂吃晚饭时候，和大家一样兴高采烈的求马振宇把照片分享下。 一分价钱一分货，据说八九万的高级货，在酷爱摄影的专业人士手里，就是能呈现出来非比寻常的效果。 前半部分是马振宇给阅兵和列队表演、军体拳表演拍摄的照片，万长生特写不少。 这家伙就借着这个摄影任务，逃脱了起码一半的阅兵队列训练。 最后他和万长生一起在操场上持枪翻滚的照片，可能会成为两人一辈子的难忘记忆。 男人谁不喜欢这样抱着钢枪的感觉啊。 这是请另一位刚在学校摄影协会认识的高手帮忙拍的。 淡定如万长生，这会儿也只能跪求恩赐，那种虚实结合、构图清奇、色彩饱和充满锐度的摄影作品，让他爱不释手，要过来首先发给欢欢：“就当我之前发给你那些军训照片是记录，这才是艺术品！” 贾欢欢回应是：“哇！兵哥哥好帅！” 她这眼里只有长生哥，哪有什么艺术性。 这会儿万长生电话响了，一把恶狠狠的声音：“小子誒！来了这么久，还不来拜码头！还想不想混了！赶紧的滚过来！” 听着老童使劲装腔作势的语调，还有赵磊磊的窃笑声，万长生哈哈哈笑：“您这演技不行……好，我马上过来！” 起身收了电话，想想：“我认识几个老师，过去跟他们喝两杯，今天我带丁晓鹏一起过去混个脸熟，因为他是油画系的，赵磊磊在那边，以后大家都有份，轮流慢慢来……” 同伴们轰然狂喜。 跟着万哥有汤喝啊。 182、你这个叛徒 路上丁晓鹏想打退堂鼓：“赵老大现在带着油画系最强的画室，会不会瞧不起我这刚进去的新生，会不会觉得你不懂事？我……” 万长生轻松：“别当成是老师，就是谈得来的朋友，不过少说多听是个很好的习惯，可以学习汲取很多他们的经验。” 丁晓鹏还是忐忑：“你当然不一样。” 万长生摇头：“谁都可以看轻谁，但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就不会把这些外在放在心上，对，我们现在才考上美院，专业技巧、名声，什么都不如老师教授老大哥们，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见人低头矮三分，尊重前辈不放肆就够了，如果对方的素质修养达不到，不理睬忽略掉就行了。” 丁晓鹏深呼吸：“中学的时候，真的学不到这些东西，这一年我们都觉得跟着你变化很大。” 万长生亲热的搂着他肩头：“我还不是一直在跟着你们学到很多改变？” 丁晓鹏终于嘿嘿嘿的笑，然后突然嗅几下：“卧槽，你阅兵完了没洗澡？” 万长生赧然：“班主任在体育场门口叫住我，说周一就去开会，又这样那样的扯了一堆，回去你们倒是洗好了就拉我出来吃饭。” 丁晓鹏嫌弃的捏鼻子：“好！离我远点！” 搞得万长生走进大门对面的酒吧时候，都怯怯的，尽量选择远离点的座位，免得被人觉着不爱干净。 这就跟内心强大没关系了。 可哪里跑得掉，从走进去被发现，中年大叔们就大呼小叫：“可以啊！敢那么对老苟说话，老张之后都给我打电话，询问你的情况。” 万长生自曝其丑：“刚军训完，我没洗澡……” 一群老爷们儿哈哈哈：“那你坐那头远点！喝酒喝酒，这一个月培训学校搞得很火热啊，居然能把艺考巡讲这拨儿人都给弄过来上课？课时费支出没少给吧。” 万长生感觉像是在给董事会述职：“现在艺考学校的畸形，我觉得很大问题就在这个提成返点的问题上，学校为了招生，逼着掏这么多中介费，如果不扭转这个问题，学校始终是无米之炊，反而被各种中介给挟持了。” 众人有点点头，有的摇头，还有嘲讽表情，当然不是嘲讽万长生。 丁晓鹏小心翼翼的斜着屁股坐，没想到赵磊磊热情的给他让个座出来：“坐这边方便喝酒，你是长生的朋友同学？” 可怜的油画系新生，膝盖都有点抖：“赵，赵老师，我是今年油画系新，新……” 众人哈哈哈的大笑，搞得丁晓鹏更紧张。 赵磊磊帮他倒酒：“这时候就不论学校的关系，你跟长生关系很好？” 万长生介绍：“丁晓鹏，我在培训校的室友，现在全靠他们在帮我轮番顶着教学工作，这一年哪怕是赔本赚吆喝，我也要把名声打出去，让考生知道有这么个超级培训强化学校，去年一共三百人左右，一百五十二人参加了后面的高考补习班，全员通过高考，六成进了蜀美，其他分布到全国各种美术专业，还有两个清美的，今年必须要专业、文化成绩双高峰，而且加大宣传，想方设法的把名声打响，让明年招生是自己来的，挤掉中介这个毒瘤！” 有人摇头：“想法是很好，但现实很骨感，圈外很少知道怎么考美院，基本上都是启蒙老师，高中的美术老师带进来的，根本没有渠道了解。” 万长生的思路就是：“哦，那我们想办法来打开这个渠道了。” 老童点头：“然后呢？” 万长生的设想是：“搞成超级中学的规模，上千学生甚至更多，提高升学率之后加大准入限制，分级筛选推荐，该进美术学院、各院校美术专业的协助调整，目的都是为了提高升学率，这是我在超级中学复读高考的感受，只有升学率、名声这些家长关心的口碑立起来，才有话语权，不依靠中介，给各大美术院校输送专业人才，甚至像舞美专业、雕塑专业做点预先的专业培训。” 老董揶揄：“哈哈，老曹，你看你搞了几年，还没万老弟想得多。” 老曹眯着眼不怕笑：“我什么时候做过生意？我是个画画的，两三百个学生我就觉得是极限了，再多哪有那么多精力来管，万长生在这些事情上有想法，本来就是他的优势。” 赵磊磊都好奇：“对啊，长生你现在才大一，各种课程起来……虽说不太忙，要管理这么大的规模，还是有点吃力吧？” 万长生拉丁晓鹏：“我们几十个上一届的同学，会协助我参与教学，未来这会形成传统惯例，先大概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吧，我推崇的是先做，然后慢慢改进调整，而不是什么都要是思前想后的准备妥当，哪有那么多万无一失的计划。” 老童都又喝了一杯才说正题：“那你这课程上起来也不是那么轻松，有空还是跟我交流下新派国画的路数，你那么好的专业底子在传统技法上可能会越走越窄，当然，你想怎么推进专业方向我都支持赞成，但不能把篆刻当成唯一的选择，那真是很小众的文人把玩，无论市场还是影响力都太小，不符合你的方向。” 鲶鱼头的油腻大叔直言不讳：“老童的意思就是哪怕你选篆刻，也要同时修国画跟其他，来跟我们搞油画吧，这才是王道。” 赵磊磊都点头：“老童本来就是新派国画，长生你的专业底子不拓展下可惜了，国画系的课程先走着，随时来我这边画室，我们切磋点新意思，我看到你那张出名的壁画了，那明明就已经走进现代写实主义的范畴，虽然还很稚嫩，但空间很大的。” 老曹更直接：“我隔壁刚空出来一间画室，干脆你租了去，平时喝酒也方便，我俩还能随时坐着整两杯。” 万长生终于犹豫着承认，感觉有点对不起大家的好意：“我……实际上我现在想学雕塑。” 啥？ 鲶鱼头大叔正在举着酒瓶吹，顿时给呛住。 老童伸手抓点花生米的动作也凝固了，难以相信：“雕塑？！” 赵磊磊连忙提醒：“篆刻是篆刻，跟雕塑是两码事……” 丁晓鹏终于可以小声参与下：“这些天所有军训和培训校之外的时间，他都在做泥塑，铁了心的要学雕塑，从来没看见他摸画笔……” 停顿下还当叛徒：“章倒是刻了好几个。” 在座的油画家、国画家顿时失望的起哄：“喝酒！” 老童嘬着牙花把威士忌喝了：“你这个时候才开始学泥塑，是不是晚了点？” 万长生摇头：“我说过我在寺庙里面画了十多年壁画，也做了十多年的泥菩萨鬼怪头……”探出自己的手到桌面上：“更是打了十多年的石头，我是真没想到，美术学院还有教打石头的，我现在不是学泥塑，是在搞创作。” 众人都摸了摸万长生那满是茧子的手，骇然。 “卧槽，你这手这样都还没毁掉？” “丢勒那张祈祷之手，他兄长不就是因为打石头毁掉了手，再也没法学画画么？” 握着画笔的手，精准稳定是个基本要求，打石头这种力气活，很摧残手指肌肉骨骼神经。 万长生自己正反看看习以为常：“我常常是早上捏泥巴，因为空气水分足，上午中午打石头，下午画壁画，而且我这刻石碑雕龙头，精细活儿很多的，和那种采石工人的纯粹体力劳动区别很大的。” 最近终于可以潜心创作的老曹关心结果：“那你搞了什么创作出来……” 说起来这点他最郁闷，一开始就是他推荐万长生进圈子，却一直没法让万长生拿出什么有力的创作来。 所有补习班画的那些只能叫习作，唯一正儿八经的作品，可能就是二中那张壁画了。 大家都很好奇的探头。 万长生只好把自己的手机打开，放出自己军训这段时间，就在培训校办公室里面，自己做了个泥塑台捣鼓的作品视频。 一群见多识广的画家，接二连三的卧槽！ 183、哗众取宠的不是艺术 万长生何其幸运。 第一次创作正儿八经的雕塑作品，跟他以前做的那些东西都不一样的雕塑作品。 就有这样一群艺术家来围观品评。 老童更是一语中的：“万长生，你知道你最大的优势在哪里吗？” 做过系主任，现在担任博物馆的高级研究员，他这眼力功底自不用说，过去几次喝酒，万长生没少看见其他人找老童请教，现在专注倾听。 老童掰手指：“绘画基础，你有了，无论国画还是西洋绘画，包括这采用泥塑或者还有雕刻的功底，你都有了，但却恰恰和我们不一样，你没有受到科班专业训练的影响。” 万长生思索：“素描色彩我还是跟着曹老师这边才开始入门的。” 老童摇头：“老曹说过，你很快就开始沉迷到对欧洲古典派的技法中去，这种感受我们都有过，但我们那时候往往已经接受了好几年的专业训练，起码我们能领会认识到那些大师技法的时候，手上有些东西已经固化了，所以我们再创作的时候，就很难跳出一直以来学习研究的这条路线，所谓创新都只是在专业美术几百年各种翻来覆去的变化里面炒冷饭，你恰恰避开了这种禁锢，所以体现到眼前的创作上，我只能给你个建议，大胆点，再大胆些！” 老曹指着万长生的手机屏幕也是这个意思：“索性把这个东西做到极致，不疯魔不成活，艺术表达如果没有足够的冲击力，温吞吞的怎么震撼人心呢？” 赵磊磊笑：“这让我想介绍个人给你。” 旁边几人脸上都露出会心的诡笑：“对，我也这么想！” “不过他可不好打交道，抠门得要命，想从他那里搞点什么，那就只有买卖！” 万长生好奇：“谁？” 赵磊磊介绍：“我附中时候的同学，大学也是油画系，专业能力我们另说，但他和我不一样，从附中开始就沉迷模型，他经手制作的模型，在全国那都是顶级一流的水准，成品价格也非常高。” 老曹都呵呵了：“乔宇，那年差不多跟我一起拿青年奖，可这几年几乎都不画画，成天守在他那个店里，我真的很难相信他是个油画系的研究生。” 但赵磊磊就是这个意思：“回头我把地址发给你，从泥塑上面看得出来你有很强的立体塑形能力，但现代雕塑作品，泥塑只是个胚子，肯定不是最终表现形式，考虑到这只是你第一件类似于模型大小的作品，我建议你可以跟他学习，这是个有点偏门的技术，但我觉得很适合你，就像你当初给我刻的那个章，我就说怪不得你有种特殊的精确空间表达能力，搞雕塑的很多都有点，这跟我们搞绘画的还不一样。” 说完顺手在手机上面调出来几张照片。 对艺术家来说，智能手机这种多功能设备的用途，太广泛了。 万长生只一眼，也忍不住想说卧槽。 他没做过模型，小地方更是没有这种传统和爱好资源，但照片上不是一件单独的什么航模，而是一个街景，栩栩如生充满生活气息的街景，可一辆浑身迷彩，还带着斑驳弹痕破损的装甲车，冲撞进了一家杂货铺，瞬间把宁静打破的那种，杂货铺二楼窗户里躲着个举了火箭筒的敌方军人，装甲车边几个枪手正在紧张的四处张望。 一场爆发在市井之间破坏了和平的战事凝固瞬间。 确实如老曹说的，把挂着招牌，酒坛子上蒙着红布，各种细节都表现得极其精致的生活场面，用重型装甲车来破坏，确实形成了足够的冲击力。 关键是无论制作造型，还是色彩以及人物造型，那些破损、旧化的细节表现得都堪称艺术品。 但是和一般意义上的艺术，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还是老童更深刻：“艺术终究应该是有内涵的，表达人文精神哪怕是作者一点点思想灵魂的感知，才能叫艺术，他这只是能是叫手艺，把玩模型做到极致的手艺，在这个小圈子里面可以叫做模型艺术，但扩大到整个艺术领域，就显得有点小气了，万长生你就是从手艺人切入到艺术，要切记艺有了，还要有术……” 丁晓鹏只敢坐在旁边像个小鸭子那么乖巧，满眼崇拜，从各位老师画家到万长生，他都崇拜。 根本不敢乱开腔。 万长生先敬了老童跟大家一杯酒，才询问：“不过这次我到大剧院，也看见不少名家名作，好比我们美院大门、还有大门里面那第一尊汉白玉脏兮兮的那个胖女人雕塑，很多现代作品，普通人很难看懂其中的人文精神、思想灵魂，是不是又有点装腔作势了？” 真要是丁晓鹏这么问了，可能全场都有点尴尬，结果大家一起哈哈哈的指着鲶鱼头的那个中年大叔：“你在影射老樊么？” 万长生真没看过这位和自己喝了好几次酒，话不多甚至有点木讷，但端起酒瓶绝对不含糊的大叔作品：“我是真不懂，上次在大剧院给其他人介绍那些作品，还学会个词儿，过度解读。” 老樊不恼，呵呵呵的憨厚一笑，再跟万长生碰杯喝一下。 老童谈兴正浓，双肘都撑在了桌面上：“很多连圈内人都看不懂的艺术，什么装置艺术、行为艺术、甚至一男一女搞x也能叫艺术，国画界更是各种墨水乱泼，闭着眼乱刷，光了屁股坐蒲扇的乱象，这些自诩为什么先锋艺术的，都是哗众取宠，但现代艺术确实又有很多抽象的东西，我们其实可以用个基本的衡量标准，如果作者本身具备基本的绘画能力，特别是已经成名成腕有收入的前提下，再画些普通人理解不了的作品，可以理解为对艺术的探索，这些基本要素都不具备，装神弄鬼的半路出家专门搞先锋艺术，那不是骗钱的就是傻逼……” 画家们哈哈哈大笑，果然说起来艺术圈里能看到的这种先锋艺术家太多了。 没有数十年如一日的功底积累，靠着哗众取宠来瞎几把搞的案例随处可见，确实是极大的损害了艺术圈的名声。 在科班出身的这些学院派面前，那都是骗子。 万长生想起那位江南吴老师说的法国美院，现在都在招收没什么专业功底的艺术家，又拿这个询问。 赵磊磊随口解释：“西洋绘画，特别是欧洲艺术氛围是非常非常浓厚的，现在这方面的主体是他们，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技巧不是西方现代艺术最看重的东西，我们等于是自己的东西还没搞懂，就直接跳过去随便乱搞，然后宣称追上了欧洲艺术比肩，这都是很荒谬的，这就好比外国人来学国画，画得再好，你认同吗？” 看得出来青年油画家，在这方面有点痛苦，边说边无奈的甩甩羊角辫，招呼旁边丁晓鹏喝酒。 搞得丁晓鹏更加惶恐。 这就是艺术沙龙的氛围，大多数话题都集中在艺术本身，很少谈具体到什么技法，这种级别的画家，相互之间很难出现谁指点谁的高下之分，哪怕各自画作的市场价位，职称地位有区别，但没有谁敢说自己的画就是天下第一，各有特色各有所长的去研究探索吧。 喝到十点多，两名新生颇有些醺意的并肩出来，丁晓鹏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万万，你能跟他们这样……我形容不出来，平等的交流？他们也对你没有半点架子，这才是我认识你这么久，最服气的地方，你好像总能……唉，词穷，就是觉得你太牛逼了，从认识你到现在，一路走来都牛逼带风，连军训这么点不起眼的事情，都能让你做到极致，我真的很佩服你。” 万长生伸手搂住朋友的肩：“我不过多读得几年圣贤书，多画了几年画而已，我们越成长，遇见的人就越优秀，只有自己优秀，才配得上跟更优秀的人交流提高自己，如果只能在烂泥坑里打滚，还觉得很爽，那就没救了，还再喝点不？” 丁晓鹏一阵摆手，差点都要吐了。 其实万长生是控制了自己酒量的，不要喝嗨了失态，可这时候脑海里面终于有点淡淡的不受控制，要是她在身边，说的话肯定不会这么佩服自己。 那种自己说了上句，身边人就心领神会下句的默契，真是可望不可即。 但……相见不如怀念，这样就最好。 万长生觉得自己能把握住。 184、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杜雯真的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这让万长生更加心无旁骛，军训完毕在周五，周六周日自然是全天待在培训校忙碌，速写课跟这一个月的专业学科考试！ 当万长生决定把大美培训学校，朝着超级中学的模式转化时候，很多东西就顺理成章了。 谁听说过美术专业强化学习，也有摸底考试的。 现在就有，而且老童、赵磊磊等几人，确实是年年都要参加考试阅卷的专业眼光。 万长生把水平较好的一百张画卷，周六晚上拿去请老童和赵磊磊飞快的阅卷打分，反正他们这边一瓶酒还没喝完，那俩已经收工过来了。 虽然他没有给考生们表示这就是主考官的阅卷标准，但这些考生立刻就非常清晰的明白自己的专业成绩还有多少差距。 周日基本都是对这些考卷的评讲，趁着金牌导师带着十多个大一助教复盘试卷，万长生下午见缝插针的去找那位乔宇。 按照马振宇传授的新鲜经验，用喷壶给泥塑模型浇上水，再用保鲜膜给包住，小心翼翼搬到奔驰越野车上，按照赵磊磊给的地址找过去。 不算远，但地方非常奇特，一个人气很低的偏僻街道门面房，挂着“飞鱼模型”的门头招牌。 就在路牙子上停了车，万长生双手托着泥塑疙瘩探头进去，昏暗得就差挂着“今日不营业”的告示了。 这也说明店主是真的不靠这种开门生意吃饭。 但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万长生一眼就看见零散放着些什么零件、盒子的柜台后面，有个很大的操作台，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正在几盏灯光包围下安静的忙碌。 每盏灯都不大，也不是很亮，但从各个方向恰当的集中在台面，可能就像手术台的无影灯吧，形成了每个角度都没有阴影，也更容易让人专注其中。 万长生又难以抑制的想起某人说的灯光问题。 但这会儿肯定是：“您好，我是蜀美赵磊磊赵老师介绍来找乔老师的……” 戴着眼镜的男人转头看眼，目光迅速滑落到万长生手上的保鲜膜疙瘩，傲慢的用下巴示意打开看看。 万长生连忙，等对方发现是坨泥塑的时候，简直完全失去兴趣，终于开口：“我不捏泥巴的，你去找美院雕塑系的人。” 只有走进美术学院内部，才会发现人家把各种门类分得格外清晰。 万长生对有特殊专长的人就小心翼翼：“您能细看下么，我这个东西，赵老师说最好找您才能提升……” 应该还是赵磊磊的名字，让乔宇终于忍住不耐烦凑近了些，然后立刻把台子边的工作灯掰过来一只照在泥塑上。 接着起身干脆小心的端过泥塑，放到自己的台面，接受无影灯的待遇。 专注观察好几分钟才开口：“你做的？” 万长生嗯：“我做的胚子，但没有想好具体最后是什么样，赵老师建议我问您。” 乔宇身材很敦实，和万长生健壮是两码事儿，应该属于在台子前面坐得太久的那种宅胖，可现在目光只停留在泥塑上，简单利落：“玻璃钢，如果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大小，最应该做的是玻璃钢，因为只有玻璃钢，才能解决你下一步想上色的要求，你不会只要个单色的东西吧？” 万长生使劲摇头：“没有！我想象中应该是金属、布还有不同的木质之类，玻璃钢？怎么做？” 乔宇抬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眼万长生：“环氧树脂你不知道？你……美院哪个系的？” 万长生简直羞愧：“国画系……” 乔宇再看眼，嘴里居然冒出来句：“莫名其妙！” 然后就双手捧着泥塑往店面后部走了。 万长生赶紧亦步亦趋的跟上，看见自己的心头宝贝被抱上楼进了一个有篷的露台，这里看起来更像个砖窑，堆着不少面粉袋一样的东西。 敦实的乔宇就在案板边放下泥塑，真的就像厨房面点师傅的那种白案，出人意料的从旁边竟然摸出来一副扑克！ 万长生诧异极了，但也同样出于对赵磊磊的信任，没吭声。 但准备如果对方要摸出来个擀面杖把自己的泥塑碾平，那就说不得要一把抓住抢救。 可乔宇开始精细的把扑克牌一张张插进泥塑里！ 就是那种一张贴一张，沿着泥塑起伏，好像万里长城那样紧密成墙的栅栏排过去！ 一张贴着一张，从侧面看过去，都在一个平面上薄薄的一片！ 万长生移到侧面才发现这个细节的，兴趣大开的他，更没开口了，就这么看着。 因为乔宇的动作非常小心，小心到插入扑克牌的伤害动作，却不会影响哪怕一点点泥塑造型。 这个精细操作持续了小半个钟头才完成，然后抓过案板一个喷壶，开始朝着泥塑，好像神父洒圣水那样细致的喷在泥塑上。 看着自己这几乎一个月来的心血慢慢变得光泽闪亮，万长生也不敢问啊！ 乔宇也不解释，然后打开旁边一袋“面粉”，快速的加水调了一盆面糊糊，小心翼翼的淋到泥塑上！ 彻底把万长生的心血覆盖了！ 嘴角都动了下，万长生还是忍住了。 他的涵养功夫真是了得！ 实在是乔宇的表情太认真专注，绝对不可能是乱搞。 他也不敢打扰。 看着自己的心血变成泥石流一样被覆盖流淌的玩意儿。 乔宇收手，开始打开墙角另外一袋什么粉末，偶然间看见万长生的茫然眼神：“翻模你不知道？” 万长生赶紧摇头：“从来没接触过，正想请教！” 乔宇无奈的翻个白眼：“国画系怎么会有你这种做泥塑的奇葩，这是雕塑系做泥塑的基本功，泥塑只是个胚型，要用石膏，就是这个滑石粉加水以后变成糊状，逐渐凝固成壳，这就是模具，做好的模具，向里面注入环氧树脂的液态，等凝固成型，就是跟你这个泥塑一模一样的玻璃钢物体了，懂了没？反过来要翻模石膏件，也可以用环氧树脂来做模具。” 万长生恍然大悟的不懂就问：“这扑克牌是什么意思？” 乔宇没好气：“一整个壳你怎么脱下来？用塑料扑克牌分隔成左右两边不就能轻松脱模吗？” 万长生没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他明白，这就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只要把其中步骤窍门想通了，前人自有无数的偏方。 就像他做泥胎菩萨，那些流程也是几百上千年来的工匠，逐渐凝聚成的经验。 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坐在乔宇的工作台边，看他细致的给塑料模型上色都两三个钟头，终于等到脱模出来的最终玻璃钢成品，万长生立刻懂了。 这灰绿色半透明状的玻璃钢，就是塑料的感觉嘛，刚才看见乔宇上色的好些东西，看来都是他自己倒模做的。 这玩意儿就是便于上色。 说起给东西上色，万长生就太熟悉了，那些彩塑菩萨，只能在干透的泥巴上面反复涂抹颜料，厚厚的一层，当然不可能有太过精细的明暗变化，也不可能有很仿真的这些锈迹水渍，也不可能仿造出不锈钢、金属、木头或者布匹的感觉。 佛像身上的布衣缎带那根本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写实。 但玻璃钢就可以！ 因为不吸水，又有比较粗糙的附着力，完全可以在上面绘制任何栩栩如生的形象。 把泥塑变成塑料件，然后在塑料件上面超级写实的画画。 最终出来的东西就无比仿真了。 乔宇给万长生又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艺术就是这样，永远没有止境。 185、身边总是充满了夸张的掌声 万长生的手绘能力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但谦虚的人，就不会大概觉得懂了，就半壶水响叮当的说自己知道怎么回事了。 哪怕已经内心很澎湃了，他依旧沉稳的请教乔宇应该怎么做。 乔宇不言语，默默的埋头做，完全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动不动就说买卖。 先用不同标号的细砂纸，按照不同材质打磨。 幕布标号略粗莫而且要故意磨出纹路来。 不锈钢金属当然是光滑如玉，木纹、地板、砖墙，样样都有自己的区分。 做完这个才开始上色。 示范性的上色。 毕竟这么大件的玻璃钢雕塑品，如此细致的上色工序手法，没有几十个小时的堆砌不可能完成。 万长生也是开了眼界，原来还真有不锈钢这种颜料，而且不光是用各种型号的小笔在玻璃钢件上涂绘，还有带着气泵的精巧喷笔，能把颜料吹成极细的雾状均匀喷涂到表面，所以那种看似银粉的颜料，竟然成功模拟出了不锈钢面的高反光度。 结果当然是万长生买了乔宇一整套全新的工具、颜料，连气泵喷笔都没落下。 其实看乔宇依依不舍的表情，明显是有点上瘾，准备不声不响的把整套上色都完成的。 但表情还是足够冷漠，算账收钱不怎么熟练，帮万长生装了一箱子的田宫漆时候，还有点肉疼。 估计是没想到这个穿着普通的大个儿花钱眼睛都不眨。 按说这个时候装着不知道，带了东西走就是，万长生偏偏：“您这帮我翻模的费用是多少？” 乔宇都懒得看他了，重新收拾心情回到自己那堆军事模型当中去：“我的手工你要算钱，给不起。” 挺傲娇的词儿，他说出来就像宅男在赌气。 喜欢的玩具被带走那种。 万长生嘿嘿笑着把东西分批搬到外面车上，乔宇没出门，当然没看见豪车，但万长生进来时候，还赶紧收回目光在台子上。 结果万长生拿出个书本大的泥塑方块，放到玻璃柜台上：“来之前怕您不好说话，准备了个小礼物，希望您喜欢。” 说完抱起最后的气泵、喷笔什么的：“下次有什么需要请教的，再来拜会您，走了！” 乔宇还想做冷漠状的，但听见外面汽车发动，立刻跳起来好奇的探头到玻璃柜上，却发现那不起眼的泥块上，精致的雕刻出来一排各种拇指头大小脸型，男女老幼都有。 说到底，乔宇也只是个油画专业的高手，能自己动手做点模型配件翻模已经是很出彩了，专长还是在场景模拟上色，做点砖墙、格栅、飞机大炮没问题，涉及到最复杂的人脸，特别是模型里面精细到只有拇指头大小的人头造型，还是差点意思。 这点在让万长生在手机照片里面看一眼，就大概明白问题在哪里。 因为对万长生来说，观音庙前面捏糖人面人的都是他师父，更是把泥塑菩萨还有后期印章石雕的经验结合起来以后，愈发精湛。 他也是习惯性的准备了点饵，万一不好打交道就用得上。 谁知道还是这尊创作打动了乔宇。 现在看着那泥块上泾渭分明的做出了好几种脸型表情，旁边还有用刻刀雕琢过程局部的示范。 聪明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份教材，或者准确的说是个秘笈。 年纪和陆涛差不多的乔宇愣了好一会儿，才好像突然惊醒的跳起来跑到店铺门外看，早就没人影了。 慌慌张张回去的他，又连忙关门，小心翼翼的捧着这泥块，到楼上露台去做个能永久保存的翻模。 这会儿万长生已经开车回培训校了，这样一堆复杂的东西放回寝室确实不现实，这下能理解为什么很多美院学生都要在外面租房子做画室了。 回到培训校已经八九点，协助晚课结束，顺便到寝室检查一番状况，还得陪已经准备换班的吴老师和另外一位导师吃烧烤夜宵。 最后赶着回美院寝室休息已经是踩着熄灯锁楼的时间点抵达。 可哪怕躺在床上，万长生脑海里面思考的都是那尊玻璃钢的雕塑，目前只有电饭煲大小，从褐红色的泥塑进展到可以上色，展现各种材质的地步，让万长生很沉迷其中。 好在第二天还记得去参加会议。 一连串会议，因为紧接着马上就要放三天的国庆节小长假，所以结束军训的新生主要是熟悉各种学科，开始迅速调整进入学生状态，而且这两天也安排的都是些各系各专业的介绍会，哪怕开学一个月，新生们终于开始梦寐以求的大学生涯，还是相当与众不同的美院生活，都有些激动。 上午第一堂是国画系的见面会，系主任亲自来把整个专业的课程设置、教授副教授讲师等等介绍了，其实也就十多位老师很好记，没有到场的苟老果然是以老资格身份放在第一位，系主任更不敢怠慢他：“苟老多年来在我们蜀美是桃李满天下，更是为全国高校推送了很多人才，这一次他特别高兴我们的大一新生中，涌现出不少优秀的好学生……” 估计这会儿所有国画系新生的脑海里都浮现出一句，这不少二字应该就是特指某个人吧？ 军训阅兵结束那一幕，可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果然话头一转，系主任就提到了万长生：“作为获得全国优秀学生干部称号的万长生同学，这也是市教育部门特别向我们推荐托付的榜样，再三叮嘱我们要悉心培养好这样的学生骨干，所以这次我们国画系的大一年级班长，就由万长生同学来担任，希望能给我们国画系的学习之风带来新面貌！” 万长生真是以为宁州二中那一出，当自己进了大学就基本上时过境迁，不会有人知道再提。 可他确实低估了体制的力量，对于展现出来与众不同特质的优秀，怎么可能放过。 说得现实点，给了五十分的加分，就是希望这种好苗子能够在新的环境继续发挥带头模范作用，各地教育部门都会以得到多少个这种优秀人才为业绩，毕竟再更上一层楼出成绩的，往往也是这种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先进分子。 在所有人，包括苟老的眼中，万长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先进分子。 虽然他自己不这么想。 国画系的新生们也不这么想，一个月军训的时间，大家已经基本上相互认识，更何况有超过十位万长生的专业强化补习班同学在其中，哪怕有两三个没有去文考班，现在对万长生都是众口一致的拥护，分到各个寝室、男女生之间，都能保证把万长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真实的传递开来。 所以除了觉得他是个天才，并不会有那种距离甚远的等级差别，闻声立刻夸张的朝着万长生使劲鼓掌欢呼。 好像只有夸张点，才能表达他们这种调侃万长生当官的态度。 万长生只能一个劲挠头，每天要打理培训校，已经对他的大学生活提出了很高要求。 现在还要在系上担任班长？ 他能做的就还是那套战术：“感谢系领导的支持和信任，嗯，我的实际情况其实大家都知道，我想学的东西很多，想做的事情也很多，所以系里面交给我的重担我希望能有大家帮助我一起分担，我们按照什么样的形式来分成若干个小组吧，每个组有组长和副组长……” 一共才五十多个学生，他就厚颜无耻的发展了十来个助手，让新生们自行分组选举，并不拘泥于自己那些熟悉的文考班伙伴，这就让人觉得很公平。 系上领导和班主任都只能说这全国级的优秀学生干部，搞群众工作确实非同一般。 万长生不过是把他去平京开会学到的那一套依样画葫芦而已。 可等到全体新生到大课教室，参加大一全体介绍会的时候，学院学生会的老师几乎是同样的说辞：“鉴于万长生同学作为全国优秀学生干部的履历跟丰富的工作经验，所以拟提请由他来担任学院学生会副主席一职，希望能够更好的带领我们蜀川美术学院的新鲜血液，更好的融入未来的大学学习生涯……” 全场又是那种欢声雷动的夸张尖叫鼓掌！ 不光是文考班的伙伴，其他刚认识万长生的新生都乐在其中。 就喜欢看万长生一脸生无可恋还不得不承担职务的样子。 总比那些官迷当官好。 而且这种态度，很快就被传染到了高年级。 万长生下午就去给苟老的篆刻课当助教去了。 186、人生如戏全靠演 从万长生走进专业教室开始，“居心叵测”的二年级女生们就主动热烈的鼓掌欢迎！ 男生们更像是看戏。 看传说中的双料状元，又红又专的先进学生到底能卖弄些什么。 不过比学生们更热情的是老师，不是苟老，而是另外一位教授，竟让当着苟老的面把万长生的履历又絮絮叨叨的宣扬了一遍：“……这么优秀的学生，作为苟老的关门弟子，能够来为大家做助教，他在篆刻方面的造诣也有超乎寻常的过人之处……” 如果不是看苟老不拘言笑的站在旁边，外人甚至会以为是万长生驾临上课呢。 那滔滔不绝的阿谀之词显然是明捧助教，意在苟老：“……是苟老慧眼识珠的挑选了这样的高材生，这也是师徒双方的幸运，在这里我们恭祝师徒二人能在我们的书法篆刻专业上谱写出更加辉煌的篇章！” 学生们这时候鼓掌的劲头明显和刚才不同。 万长生内心更有点哂笑，因为学生们脸上嘲讽的表情更浓了，连女生都有些显得悻悻然。 追追小鲜肉，看看宝藏男孩的乐趣多么简单快乐啊，为什么非要夹杂这些让人恶心的东西呢？ 这特么是上课！ 不是拍领导马屁的场合！ 这当然是揣摩上意，知道苟老对万长生的喜爱，现在不惜溢美之词，就是讨苟老高兴嘛。 马上就要二十一岁的万长生就像看一出低劣媚俗的闹剧，可闹剧的导演还要让他参与：“万同学也来说两句？” 什么时候助教也能成为主角了，哪怕没在大学上过课，万长生也知道主次之分，为了讨好领导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领导您贵姓啊？” 这位带着微微波浪分头的眼镜中年男人，带点小胡子，很斯文儒雅的笑着不计较新生的孤陋寡闻：“哦，我是书法篆刻教研组的课题组长，国画系教授颜从文，叫我颜老师好了……” 万长生原本真准备模仿对方这种夸张的滔滔不绝，也立刻用阿谀奉承的语气反赠一箩筐媚俗的，闻言惊奇：“啊？您还是苟老的上级领导了？” 二年级学生中有人忍不住扑哧！ 好多人看万长生的眼光都变了，这家伙不是想象中的那种积极分子啊。 颜教授滞了下，更添和善的笑容：“苟老是不担任这些基层俗务，潜心学术，一直都是我的老领导，尊重万分！” 万长生竭尽全力的景仰：“哦，原来是这样，您作为领导还这么平易近人，又对我这样的学生都体恤介绍，感动，感动，这是我到美术学院以后最感动的时刻，以后能够跟随您开阔视野，探索创新，这才是我的幸运，我更想拜您为师……” 学生们中间还是有脑瓜子不怎么灵活的，厌恶的看着这大一新生，在讲台边无耻吹捧，又使劲握着颜教授的手，就像佃农被红军解放时候那样热切激动，就差跪下去了！ 发自内心的厌恶。 可大多数人还是看出来了，心里估计都在：“卧槽！胆子好大！” “这特么是反讽么？” “这是个演技派吧？演得好，演得好！” 因为颜教授猝不及防的被万长生那茧子手握住，使劲这么摇着，可怜的水泡眼在黑色圆框眼镜后面使劲眨巴，想看清这个学生到底是真崇拜，还是脑子有病，又或者比自己还不要脸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实在是太近了，万长生脸上的表情又太过真诚，瞬息间真假难辨啊！ 翻脸是不可能翻脸的，只能被动的哦哦哦，又突然反应过来不能占苟老的便宜：“不不不……苟老悉心栽培你是你的荣幸，我们在专业上可以探讨交流，平辈相交，论平辈，平辈！” 万长生把闹剧推上最恶心的高峰：“尊师重道这是最起码的要求，在场这么多我的师兄师姐，您就是我的长辈，那我应该称呼苟老是师祖爷爷了吧？” 下面的学生感觉自己那里是来上课的，就是看剧啊，还是这种演技派对飚的闹剧，相互比着哪个更无耻。 可能除了极其老实的家伙，还以为万长生是更胜一筹的那个，其他人都觉得这家伙太特么搞笑了！ 噎得这位系上出了名的不要脸教授居然说不出话来！ 万长生意犹未尽：“还是您来陪着苟爷爷上课吧，我这样的新生才疏学浅，根本不好意思站在大家面前，要不您现在展示篆刻还是书法？” 大二男生中已经有想跟万长生拜把子的了：“颜教授最出名是书法！” 万长生这下脸上表情终于稍显浮夸：“啊？是……李苦禅的洒脱奔放，还是王羲之的大气磅礴，您来展示下墨宝，现场挥毫？” 女生都忍不住嘻嘻哈哈：“颜教授的盲书很有名的，还可以写在美女身上！” 饶是心里有些征兆，万长生还是告诫自己，品行不好跟书法好不好没有直接关系，历史上秦桧据说还是个大书法家呢，可这最后一句终于还是突破了万长生对书法的认知，忍不住哆嗦下甘拜下风，很想说一声：“你赢了！论无耻，在下真的是输了……” 特么傻子也知道在美女身上写书法的目的是让字体又大又白又圆……能更美观？ 这特么是猥亵妇女吧？ 这会儿只能坚持着退缩：“哦哦，只恨我不是美女，无缘得见……” 终于所有的学生都轰天大笑！ 颜教授涵养极好，嘴角虽然有些许颤抖，还是笑着呵呵呵的摇头：“这是在视觉文化上的探索，他们不懂，就会按照自己的经验予以误读，真正的艺术跟普通大众还是比较远的，这是中国大众最大的文化缺失。” 万长生调转矛头：“啊？我跟苟爷爷虽然还没有学到什么东西，但老人家曾经告诫我文艺工作者的主要价值就是向人民群众传播正确的审美价值观啊，您这阳春白雪，确实很难让这些落后分子理解，可悲，可悲！” 看着他摇头晃脑扼腕叹息的样子，那可悲不知道是在嘲讽这走火入魔的书法家，还是可悲这审美观。 反正已经让大二学生们笑得前仰后翻，气都喘不过来了。 一直面无表情站在讲台另一边的苟老终于开口：“好了，长生别调皮了，开始上课吧。” 真是带着爷爷招呼调皮孙儿的口吻，让大二学生们忍不住小声的整齐哇一下！ 往日里听说看见这位苟教授，从来都是板着脸不拘言笑，上课也是严厉苛刻，什么时候看见他竟然还露出这种溺爱的态度，甚至都不掩饰！ 颜教授当然是趁机抓住这个机会，哈哈哈的拍着万长生的肩膀，溜之大吉。 万长生还谄媚的送到教室门口，吃一堑长一智嘛，虽然不想侮辱自己的智慧，忍不住以毒攻毒一番，万长生还是不想让小人在阴暗角落记挂自己。 要让对方有所忌惮，只能表现得比对方更加无耻。 他是这么想的。 然后大二学生们再次破天荒的看见苟教授居然笑了：“好了！耽搁这么久的上课时间，万长生你先来给大家演示一枚章的篆刻过程吧，听说你很快的……” 就这，不知道为什么就有几个女生还噗嗤笑起来，男生然后才后知后觉的一起笑。 但绝对是对万长生没有隔阂感，甚至很亲切，好像他做了大家很想做又做不了的事情。 187、山中无老虎，熊猫称大王 万长生就干脆调皮了。 他有多调皮呢。 拿过讲台上的印章练习石，摸出兜里那把高级刻刀，捂着石头，刀尖在石头上一阵飞沙走石！ 动作就像开红酒似的，顷刻就拿起来递给苟教授：“成了，您看成吗？” 正准备说刻个什么，又或者思量刻个什么风格，再或者万长生刻的时候，多少要点评下你们看这个技法，这个刀法，这个意识之类的话语。 结果就成了？ 苟教授那么严肃的人都吃惊，连忙抓过来看，顿时有些失望：“这，这完全刀功不入石……” 万长生还得意把刻刀在指尖挽个花：“您就说快不快吧？” 学生们估计是第一次敢在苟老的课堂上哄堂大笑！ 苟教授都没觉得自己像是在说相声：“快，也不能这样啊，我们要的是篆刻之心，带着敬意……”说到这里听见笑声，终于露出点佯装生气的态度：“别调皮！好好刻个……还是印从书出吧。” 谁都看得出来苟教授对万长生真是纵容。 大二学生们应该发自内心的感到实名羡慕。 还没看见万长生刻章，就觉得他当得起这种溺爱。 这家伙不怯场，不怕……对，就是对这位在院里担任领导的苟老，都没有谨小慎微的恭敬，完全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洒脱。 没点底气，敢这样？ 不过万长生刚刚接过石头磨掉，准备认真刻一块时候，苟老凑过去想看，学生们也伸长脖子，有个男生就建议了：“开手机摄像头，投射到电视屏幕上啊！” 啊，这倒是，估计以前的篆刻课，从来都没有这样强调刀刻过程示范的。 万长生从爷爷那里就体会到，年纪大了，经验再丰富也抵挡不住衰老的自然规律，篆刻是个很讲究手部力量以及稳定的活儿。 有些刀切斧砍的风格，老年人很少能刻得出来，能刻也没万长生这么快。 他真的挺快。 学生们显然熟悉这些多媒体手法，很快拿手机镜头对准万长生的手，投射到讲台边的大屏幕电视上。 苟教授也带着惊喜的眼神捕捉：“印从书出！我反复在给你们告诫这条篆刻的结伴原则，篆刻首先是要从篆书书法里面走出来，有了书法，才有篆刻，字都写不好，怎么能刻好章呢，万长生这就是典型金石气书法，刚健婀娜！看看，这冲刀的一刀，这一刀非常关键的定下了整个作品的基调！” 万长生习惯于在篆刻时候还要顺便忽悠几句客人，这会儿那句在美女身上写字能刻好章吗，都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忍住了。 差不多就行了，这位颜教授还指不定会跟自己结下什么梁子呢。 不用在这个时候去逞口舌之快。 赢了嘴巴通常都输了人。 但是教室里这时候就安静了，无比安静。 所有学生都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屏幕。 唯一不看的估计就是那个拿着手机拍摄的女生，一瞬不眨的直接看着万长生那双灵活有力的手，抓着石头和刻刀翻飞。 结果可能是看得太过入神，手上镜头都偏差了也没注意到，急得苟教授直接跳过来接过手机：“对准啊……碎刀徐进，在这个阶段，就需要用一系列的小碎刀作为调整，慢点，慢点，你别那么快，看不清……” 万长生刻章那都是分分秒秒抢时间抓住顾客的心理呢，啰里啰嗦多半人都走了，所以是逼出来的快。 放慢了还有点不习惯。 但苟教授已经有如喝了二两好酒的摇头晃脑：“你们都是国画系的学生，但没有谁专攻篆刻，很多人以为篆刻仅仅是雕虫小技，壮夫不为，但实际上这是一门体系完备、规律众多、风格多样的专类艺术，我们正在筹划成立专门的书法篆刻专业，大有可为啊。” 大二学生们很多人应该还是不以为然的。 都什么年代了，21世纪了，现在连书法是不是还有存在必要都成了有争议的事情，谁还在意印章篆刻？ 曾经印章还有实用价值，可现在密码、指纹、甚至人脸识别、瞳孔识别才是确认身份的符号，谁还用印章在辨明真身啊。 篆刻真的已经彻底成为文化遗产，又或者极少数人彰显品位的极其小众范畴了。 就连篆刻的圈子里面，又有多少人是真的在把篆刻当成艺术，而不是赚钱的工具呢？ 所以轻轻用手指拂去印章面上粉末时候，抬头环顾下四周，万长生从大二学生们脸上读到的就是这种感受。 这时候能吸引他们的，最多也就是点对万长生这种娴熟技巧的好奇，真叫他们练成这样，没任何动力。 但苟老却提出了一条为官者习以为常的思路。 不感兴趣是吗？ 那就提供名利好处，一个独立崭新的专业，就意味着首批进入者是规则制定发起者，撑起这个局面的人都能加官进爵。 有的是人会为了这些投身进来。 万长生心里明亮，却没把自己当成理所当然的局内人，低头重新专注到印章上。 哪怕是放慢了速度，也能在十多分钟内，就完成这枚和上次不太一样的“印从书出”。 亲眼见证了万长生的篆刻功底，甚至比苟老想象的应该还要精湛很多，特别是那种无与伦比的快。 让苟老脸上再满意没有，迫不及待的印了一方，然后把鲜红的印章投射到电视画面上，从每个细节开始分析。 疏密、方圆、动静、正侧、顺逆、虚实、穿插、呼应与巧拙等多方面的美学要求，几乎都能被他单独拎出来分析！ 万长生也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过度解读。 他作为作者，心里面当然是有个美感方向的，但具体到一点点碎刀，大概也就芝麻大点的屋漏痕、锥画沙这些行家细节，都能被苟老加入很多分析。 有些疏密相间根本就是万长生下意识的行为，在这里也被说成是对比鲜明、大开大合的艺术境界，为的是给人留下无限遐想的空间！ 第一次听旁人如此专业的分析自己印章，对万长生来说也是个新奇的体验，可苟老这种吹捧的口吻…… 老实说这种专业吹捧，万长生还是第一次听见，清新脱俗。 可在大二学生们眼里耳里，给予万长生的就只有无限景仰，这特么从来都严肃板脸的苟教授都表现得像个迷弟似的。 万长生这未来的前途还用说吗？ 其实万长生心里只觉得，苟老是因为太久没有找到能刻章的年轻人了吧？ 还是个自己这样已经初窥门径的现成品。 沿着古派篆刻练出来的熟手。 总之下午这堂课就上得太离奇了，万长生都有点讪讪的站在讲台边，不需要他再说什么，苟教授带着容光焕发的亢奋，长篇累牍的给大二学生们讲了整整两个小时！ 专业课时是没有铃声的，什么时候想下课都取决于老师，当然有人要去厕所自便。 可作为这么大年纪的老教授，这也太能讲了。 所有大二国画系学生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只因为万长生。 到下课的时候，听见苟教授要求这个班刚才负责连通设备的那位班长提清单，要给篆刻教室增加方便直播、记录篆刻演示过程的设备，这都是为了万长生吧。 这样独得恩宠的红人！ 大二学生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到处去传播八卦了。 有几个女生还想叫万长生一起合影拍照的。 可是看苟老叫住万长生等在讲台边。 明显还有话要说。 其他人最多偷偷拍张师徒合影，就悄悄的退出去了。 万长生凭借篆刻就能大红大紫！ 这个消息瞬间就传开来。 188、你就是恨我 苟教授也有艺术家的那种痴狂冷却。 对着电视屏幕上放大的红印，看了好一阵才转头：“你有点江南邓派的影子，可又加入了蜀地的坚韧，是祖传的？” 万长生承认：“祖传的，但其中很大受益是湖广填蜀川的时候，带来很多新的东西，我们家是土生土长的蜀川乡下人。” 苟老再回头看一眼屏幕，才开始收拾台面上的东西，好像想起什么亡羊补牢：“你也不要骄傲，学无止境，你只是因为在一个封闭的环境学习成长，没有受到这些年断层和人人都追求市场化效益的影响，才显得独树一帜，清新过人，但是要把这种风格坚定的走下去，这几年千万不要松懈，全力以赴的把各方面的口碑、奖项和资历都完善起来，你有很大的前途。” 万长生站在那，依旧是那件银灰色衬衫扎在牛仔裤里面，随意中带点休闲的正式装，硅谷老板们都喜欢这么穿，可他脸上的表情不随意：“就因为篆刻是个无人问津的偏门，我就能捷足先登的抄近道？” 苟老听出来万长生语气，抬头对视，带点欣慰的笑：“你觉得这是贪便宜捞好处，不愿意？” 万长生摇头：“您高估我的品德了，该抄的近道，该得的好处只要不损人害大局违规，我不会犹豫，但这种好处我不沾。” 苟老严肃了：“为什么？” 万长生也严肃：“书法篆刻也独立成专业，那就和国油版雕平起平坐，人家有多年成名成腕的人物，书法篆刻恰好是个空白，我就能抄了这个近道，可您倡导成立新的专业，目的是什么？” 苟老诧异：“把传统艺术发扬光大，这还用说吗？书法艺术你觉得没有这个资格？篆刻艺术没有这个资格？” 万长生点头：“有，可现在你能找到什么样的人来发扬光大？不算我，你能找到一批优秀的篆刻家来做这个吗？就算有，年轻的怎么延续下去，哪里去找学生来学？为了让别人来学，降低入学分数？免学费？包吃住？还要不要配个女朋友？” 苟教授的表情开始露出意想不到的薄怒，应该是想不到万长生居然如此毫不留情，甚至有些刻薄！ 万长生也注意到了，收回点语气：“用给好处的方式换来的学生，就跟刚才那位教授一样，他们图的是好处，不是把书法和篆刻发扬光大，他们拿到文凭就会去做别的，来这里，只是因为拿文凭比别的地方容易，这是您的初衷吗？” 老人家想不到看起来温和的万长生，竟然如此犀利，深呼吸下：“那你说该怎么办？” 万长生把语气缓和下：“我还是那个态度，对更多的人做美术基础培训，无数没有升学压力的小美术培训班，带领孩子们走上接触美术的启蒙，当他们逐渐成长，爱好美术的孩子会继续留在这片天地，终于走上专业美术的道路，而其中最优秀那部分有天赋的孩子才会走进美术学院，这时候他们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学什么，书法之美、篆刻之美应该在这些人中间展现，而不是为了拿文凭，容易出名找工作，来学书法篆刻，我觉得这是对书法篆刻的侮辱！况且，把字写好是读书人的本分，我没觉得书法这种东西需要在美术学院特别专修。” 苟教授哼哼了两声：“年轻人说话还是要注意分寸。” 万长生又是那句：“如果我们意见不同，那一定是您对，我只是表达我的态度，如果您觉得我需要认错，我也可以诚恳的道歉。” 面对这种毫无骨头的惫懒家伙，苟老简直有点迷惑：“你……是不是对于当初取消考试成绩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万长生直面：“您可能没想过，对一个刚刚走上社会的年轻人，以作弊的名义被取消成绩，对他的人生都是个污点，如果不是我会篆刻，恰好入了您的法眼，您觉得我这个人今天会在哪里？” 苟教授简直有点痛苦：“你还是恨我处理得不好。” 万长生摇头：“我不恨您，我知道您认为自己做得是对的，我也知道您不是人品卑劣的想怎么着，我不过是恰好掉进你们学术之争里的那个牺牲品。” 苟教授痛心疾首：“斗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残酷！” 可万长生话音一转：“老实说，您对文艺的态度，我也是觉得趋同的，文艺就应该尽量宣传美，惩恶扬善，忠孝义廉耻这些正面思想传递给老百姓，而不是那些消极的靡靡之音，相比之下我虽然跟童教授他们意气相投，但他们过于艺术化的看法，我觉得是值得商榷的，艺术家不能过于放纵思维随心所欲，凡事都要有个度，可这度，不应该是用行政手段，行政命令来完成，这点我又觉得童教授在那次处理会上讲的那个意大利画家争奇斗艳的故事有道理。” 苟老尽力在思索年轻人的话，表情就越来越趋于严谨：“你想走条中间路线？” 万长生摊开手：“我还没想那么多，更没那个资格选什么路线，我现在只是个大一学生，只不过我待在寺庙碑林，读了很多史书佛经，不会简单狭隘的把别人归类好坏，而是用思辨的眼光去看待别人，在我眼里，您不是严肃可怕的领导，您只是着急好的东西没宣扬，乱七八糟的东西却大行其道，所以体现出来就是格外强硬直接，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他才多少岁，居然这么面对个花甲之年的领导这么说话，一贯连院长都不直面争论的苟老可能多少年没听见有人这么对自己说话，起码在年纪比他小几十岁的人中间不可能。 一直盯着万长生不说话。 万长生居然笑了：“我这也是仗着您还算照顾我，才斗胆说这么多，况且对我来说并不害怕失去什么，哪怕失去这个学籍，我的人生也不会因此变得灰暗绝望，但我始终想争取做那些我认为有意义的事情。” 苟教授毕竟上了一下午的课，还是有点亢奋激动的状态，这会儿终于显出老人的颓态，伸手扶着讲台，连声音都变小了：“年轻……是你的优势，可年轻也是你的短板，你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已经是年轻人里面少见的优秀，可你把现实看得太简单了。” 万长生干脆到下面搬了张椅子过来给老人坐，在他眼中，这就是个有点刻板的犟老头：“那位颜教授吹捧我，吹捧您的话，您觉得他是个优秀的教授或者老师吗？” 苟老沉默下，才低声：“可他有用，这样的人哪怕是当条狗来用，也会该叫就叫，该咬就咬。” 万长生站着，因为他站在讲台之下，所以倒也不用老人仰头看他说话：“我没资格说什么学校的事务，但如果这样的人来带领书法篆刻专业，您觉得会教出来什么样的学生，为人师表，首当其冲的就是学生是不是敬仰老师的为人，只有觉得为师者尊，才会发自内心的跟随学习，您不也说德才兼备，德比才更重要，这里就矛盾了？” 老人终于难得的放下那种架子，有点嘟哝的口吻：“你知道做点事情有多难吗？花了多少年心血，才勉强看见书法篆刻独立的希望，这是我毕生的心愿！” 到后面又有点亢奋，万长生不激动：“因为难，因为着急，就简单粗暴的强行推进，不问过程只要结果，甚至伤及无辜？” 苟老定定的看万长生：“你就是恨我！那我也给你道歉，行了吧！” 万长生被这种语气内容逗笑了：“没有，我是不认同你的做法，给我点时间，让我来从基础抓培训，真正从娃娃抓起，好不好？” 都说老人都是老小孩，得哄着，也许万长生在家哄爷爷哄惯了，当初和杜雯的奶奶不也挺合得来嘛，也许在老人眼里，这样温和的年轻人哪哪都好，更何况还有才。 苟教授那种一贯强行端着的强硬，竟然撤开后真如老小孩似的抱怨：“是，启功先生也说过那句话，书法是读书人的本分，不用特别专门立项，可我没多少年头了！” 万长生笑着伸手：“走吧走吧，饭点儿了，我送您回家歇息去，这课您也上得真够累，我也不可能经常来协助您这课，我现在打算重点学习雕塑呢。” 表情都缓和下来的苟教授，再次目瞪口呆：“什么？！” 那还搞毛线啊。 189、半壶水响叮当 不管怎么说，万长生扶着苟老慢悠悠从教学楼出来，再穿过枝繁叶茂的学院大道，一路上年轻人还比手画脚的说着什么，老教授脸上的表情，让所有人看见都跟见了鬼似的。 以严厉刻板著称的苟教授，居然如此和颜悦色？ 万长生是真没把苟老当成什么可以巴结的领导，就像他和老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束手束脚的慎重。 仅仅是个艺术界的前辈，相互能尊重就够了：“……就是这个意思，雕塑是雕刻塑三大元素，对于篆刻我更理解为圈子越来越小的文人把玩……” 苟老想瞪眼，可显然已经没了威力：“不能这么说！” 万长生无情：“现实就是这样，整整一个班的国画系学生，有谁喜欢篆刻？在钻研篆刻？十一万报考蜀川美术学院的艺考生，又有多少是懂篆刻的？是，您如果能搞出来书法篆刻专业，报考的时候要考篆刻，马上就能在外面的培训班给捣鼓出来个篆刻教学，可还是那个理，有多少人是真心喜欢篆刻，愿意为此钻研一生，而不是都是接受三个月临时培训，模仿碎刀、切刀的痕迹，却根本不知道这种刀锋意味着什么，这样的学生会把篆刻发扬光大么，我说这些人中间恐怕会出现在美女身上篆刻的可能性还更大些。” 苟老皱眉：“不可能吧？” 万长生嘿嘿嘿：“您不会低估人的创造力吧，当无法突破前人高度的时候，肯定就是另辟蹊径，可如果不是真心喜爱钻研技艺，正常的蹊径找不到，那可不就只有旁门左道的走火入魔？这种事情历史上还少了？本身实力达不到，自然就得哗众取宠的博人眼球，各种怪异言论，乖张行为，装疯卖傻的狂士，历史上还少了？” 苟老只剩下长叹口气：“可你……那得多久，五年，十年？二十年？” 年轻人就是对一切未知都充满渴望跟期待：“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种事情还急功近利，那才是祸害无穷。” 苟老忍不住：“你这说话可真够不留情！” 万长生不提自己了：“您如果有空，到我经历过的超级中学去看看，看看几千名复读生就为了考上一所好点的大学，把自己未来的命运都交给高考，再看看我那为了学美术差点自杀的徒弟，就知道对普通人来说，一点点政策改变，就是他们的天都变色，一根稻草就能压垮一个家庭，几条性命，我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拉扯着改变命运，可天王老子玉皇大帝也做不到立竿见影的改变，那就只能耐住性子，一点点不伤害人的去改变。” 老人家沉默了。 其实出校门，过马路，还要经过万长生去过的那几家酒吧呢，一老一少并肩慢慢走进教师住宅区，苟教授终于问：“那你具体怎么做，就是你现在已经在做的事情么？” 万长生想想：“其实就像刻章一样，我心里只有个大概的轮廓，但总得一刀刀的去改变雕琢，先从艺考入手，曹老师把大美培训学校交给我，这就是最大的支持，我也有了宁州二中这样的高考超级学校，还结识了平京戏剧学院舞美的教授领导，试着想帮他们培养点有舞美潜质的考生，还有国立美院……每个月十几万的教学费用请艺考巡讲导师来提高培训校的教学质量，这都是一点点努力布局，这样去做，总比成天抨击谩骂，摇头叹息的好。” 教师楼、教授楼肯定有区别，但有些年头了，看起来也不豪华气派。 万长生在楼下看眼：“我就送您到这里吧，晚上我还得赶到培训校给艺考生上速写课，虽然我不认为这种艺考制度是完美的，但在现行局面下尽可能让大多数人收益，温和的去调整改进，就是我的努力原则。” 苟老也是身经百战，阅人无数了，站在楼门边，看万长生行个礼，转身就跑。 他就在那站了好一阵。 这样的优秀，真是显而易见，可这样优秀的学生，他不听话啊。 万长生确实不听话。 接到老童电话时候他也撂挑子：“今天晚上有速写课，喝不了酒。” 那边坚持：“下课过来，我等你，听你给我解释下为什么。” 万长生果然直到十点过才带着满手的粉笔灰到酒吧，全都带着异样的揶揄眼光看他：“这下你可把老童气得不轻！” 老童的态度很清楚：“老而不死是为贼！他那么对你，你难道还要认贼作父？” 万长生坐下来倒上酒，先示意自己来晚了喝一杯才说话：“我还跟他说，我不是很同意你们的态度呢。”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一样哄然，不过鲢鱼头大叔是猛喝一口酒，老曹眯着小眼睛呵呵，赵磊磊反而眼睛更亮的偷笑。 老童反而没了装腔作势的拍桌子打巴掌：“朋友就是在必要的时候两肋插刀的，你这是打算自污身份跟着他混，然后曲线救国？” 万长生果然说话没大没小的不留情：“我觉得你俩才是曲线，我选中间那条直线，苟教授也说我是中间派。” 其实前半截就让大叔老师们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敢同时质疑老童和苟老的大一学生，好多年没见了……应该是从没见过。 老童果然也不生气，使劲快速的抹几下自己的头，很捉急的样儿：“再远大的理想，也要小心谨慎的实际对待，不要贸贸然的低估了现实残酷！” 这就是朋友，万长生都不认同他了，还为万长生着想。 所以万长生不开玩笑逗趣了：“苟教授也这么告诫我，你不会因为不喜欢他，就质疑他的人品吧，总体来说他有做过什么有损道德的事情吗？” 老童瞬间释然：“这么说我就能理解了，老苟古板手黑，但一是一二是二，洁身自好他确实做到了，但只要为了搞事儿，那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万长生点头：“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最终目标是对的，所以就理直气壮，对持有不同意见的人那就要搞掉了事，因为相比解决问题，搞掉有争论的人是最简单的。” 嘶…… 一群老师画家都忍不住倒吸口气，这特么大一学生太敢说了，连老童都下意识的左右看看。 反倒是赵磊磊笑：“我说过嘛，长生才是外圆内方，骨头最硬的那种，不要给他太多压力，让他自己慢慢走。” 万长生敬年轻老师一杯：“我很不认同那种为了正确伟大的目标，就应该牺牲掉普通人的态度，起码不要觉得是理所当然。” 谁能想到，路边酒吧里面，一群各有名声的画家，居然听这么个新生在大放厥词，偏偏他们脸上还带着倾听的神情，连酒吧老板都站在旁边，当然，更像是在把风。 老童放松下来，倒上酒跟万长生碰一下，舒适的把自己靠躺在桌边沙发里：“所以我才不愿掺和在各种倾轧里面。” 万长生难得的袒露自己：“书看得越多，就明白人类社会确实是个实际上充满冰凉思考和目光的运转系统，人在其中轻若浮萍，只是被命运洪流裹挟而去的微小个体，可艺术的价值，不就是带来些美和温暖么。” 有个平日里都不爱说话的老师，忽然举杯和万长生走一个：“有时候书读得越多想得越多，人世就越冷，所以不读书有时候也是幸福的事情。” 万长生温和：“可人人都有追求美好的权利，所以国泰民安，读书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如果连艺术也沾染上了那些冰冷的东西，尽是宣传消极冷漠的黑暗，那人世间还有什么意思呢。” 把释放人性，追求艺术巅峰，探索思想作为努力方向的艺术家们表情不一。 这对他们的艺术观冲击抵触太大了，老童嘴角动了动。 万长生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一家之言，如果跟您的想法有抵触，肯定是您对，但我认为，要么自个儿埋头随便捣鼓什么那都是自己的自由，可一旦艺术要公之于众，让普通老百姓来欣赏具备了社会属性，那就要考虑由此带来的影响，您可以说是粉饰太平，我更认为是在这个薄凉世界里面的一丝慰藉，艺术应该主要是让人温暖，而不是发疯。” 艺术家们发现自己看的书可能没万长生多。 当然也可能是万长生狂妄自大，小小年纪就半壶水响叮当了。 190、冤家路窄 万长生在跟画家们聚会的时候，通常都很少开口发表自己的态度。 可在触及到原则性的问题，又或者说多少涉及到站队的时候，他终于开口把自己的来龙去脉都表达清楚了。 让普遍大他十多二十岁的画家们很吃惊。 这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经常有的诧异，可能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儿女或者学生，竟然已经拥有了甚至比自己更加完整清晰的人生观价值观。 鲢鱼头大叔摸着下巴摇头晃脑，可能是几瓶啤酒喝得快有点上头：“听长生这么一说，我突然想画一幅温暖点的画，哪怕是支离破碎的世界，也可以看到温暖，而不是绝望……是这个意思吧？嘿嘿，我先走一步！有搞头，有搞头……” 看着他的背影，万长生终于可以询问：“樊老师主要是画什么？” 众人又有哈哈哈笑，说老樊本来是写实派，就有点喜欢画人间疾苦，苦大仇深的那种，很是被批评了几回，叫他不要扭着阴暗面不放，他一气之下就只画抽象了，专攻都市大厦玻璃幕墙，就是那种整幅画都是玻璃幕墙，每片玻璃反射的都只是一丁点人世间繁华的局部，整张画能有几百片玻璃…… 万长生听得悠然神往：“我想过去敬他一杯酒。” 众人又哈哈大笑，叫他在老樊画画的时候千万别去打扰，那家伙六亲不认，以前在家画画被老婆打扰了居然打老婆，可后果是被老婆反杀成了熊猫眼！ 老童也笑，靠在沙发上撑着头问万长生：“你那创作怎么样了？” 万长生想起来感谢赵磊磊一杯酒：“还行，不过事情太多，没时间精雕细琢，起码得搞一个月，因为我把培训校办公室当成画室了，也就晚上能过去搞搞，还得是没有课的情况下，现在每天可真特么的充实！” 老曹抱怨：“叫你就在我旁边搞个画室，中午抽空都能过来搞几下。” 万长生狡黠：“我发现把办公室搞成工作室一样，学生家长进来眼神都不一样，说话都不敢大声了，成交率很高，缴费也很爽快。” 众人楞了下，再次哈哈哈的大笑。 连老童都使劲拿手指点万长生，说不出话来。 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个艺术家还是商人，又或者他那些态度，哪一样才是最真实的。 所以酒酣耳热的散伙出来时候，老童搭着万长生的肩膀小声：“你比我更懂得妥协跟调和，那就记住这个本心，好好做，我们会各方面都支持你的，老苟最大的夙愿就是搞定书法篆刻专业，我觉得这事儿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书法界的丑态比美术界多太多太多，那就是一坨屎，篆刻还好点，所以你自己掌握好分寸，不要被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给当成靶子。” 万长生反而没表述自己对这个专业也不了然的态度，诚恳的点点头。 赶着熄灯关寝室楼的时间点冲回去，发现连宿管大叔都热情好多：“万长生吧，听说你今天当主席了哦？” 万长生才想起来自己这正儿八经上大学的第一天，是发生了多少事情：“学生会副主席，您别叫得跟什么似的，不好意思啊，没迟到打扰您锁门吧。” 宿管大叔小声：“没事儿……所有抓师生纪律管理的都是苟教授的人。” 好像抱了苟教授的大腿，就能在美院横着走了似的，万长生做个鬼脸，笑着上楼。 那就更不能违反各种纪律，让人落话柄了。 不过万长生走上306寝室的路上，各种看见他的学生，不管是大一还是高年级的学生，都是戏谑的称呼：“主席好！” 艺术院校嘛，对这种官方职务总会有点距离感，但之前肯定也有其他学生会主席干部吧，怎么就没听见这样称呼呢，偏偏到了万长生这里就异口同声。 还有国画系高年级的学生，万长生根本没见过，就热情的过来伸手搂肩膀，一点不像是谄媚主席：“哈哈，听说你今天跟老颜好好的表达了下敬佩之情？” 万长生表情夸张：“必须敬佩！对我这样一个低年级学生都那么尊重，这叫礼贤下士吧，感动！” 周围更是一片哈哈哈：“亲眼所见才能知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演得好演得好！” 万长生一本正经：“发自内心的，大家以后都要尊重这样的老师教授嘛。” 认识不认识的都好像被点醒了什么，乐不可支的使劲点头：“对对对，要尊重，特别尊重！” 万长生施施然的溜达回寝室，被那个国画系帮他报名的同伴小声提醒：“听说颜教授这人特别记仇！” 付仕亮嗤之以鼻：“只要那个苟领导护着万万，谁记仇都是白瞎。” 丁晓鹏也不担心：“又不是只有苟领导护着万万，有能力有前途，其他老师对万万的态度好得很。” 国画系的同伴主要是担忧：“唉，就像我们专业考试那次，宁得罪君子，不招惹小人啊。” 万长生自己也挠头：“忍不住，我算是不喜欢在背后议论人，更不会随便评价好坏，可看见那种阿臾奉承的嘴脸，真的忍不住，对上位者一味的歌功颂德，只会蒙蔽人的眼睛，所以以后还是尽量少跟这种人打交道。” 丁晓鹏提醒：“还有那个茅东阳，他是版画系的老师，尽量少招惹，林建伟那档子事情，我们觉得不可能没他的影子。” 万长生自嘲：“我这么天真可爱招人喜欢，怎么就结仇结怨也不少呢？” 寝室里面的同伴一起鄙视他：“你就是个筛子！把好的坏的立马给筛出来了！这回不许再抢我们的女生了！” 哈哈哈的万长生觉得这样的寝室气氛真是好：“绝对不会，我都算是半结婚的人了，再说……反正不会再有什么幺蛾子，收拾收拾下，明天上专业教室了，手上活儿没拉下吧？” 大家虽然分属不同专业，刚开始这两三天节奏是一样的，充满期待。 第二天一早，万长生去教具科领各种画具的时候，再次享受相识满天下的局面。 各专业的新生都在那边排队，并且以认识万长生为荣：“主席，你这应该算是我们大一的级长吧，什么时候到我们系来上上课呀，听说你昨天都去给大二的上课了。” “万万，这是我们系上的美女，想找你合影留念，我报了杜杜的名号都没用。” “万同学你喜欢哪种表白方式？” 万长生斩钉截铁：“已婚！学习工作随时保持联系，私人联络就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了。” 唉，引得女生们一片夸张的叹息声。 然后在这样还算其乐融融的局面下，忽然看见林建伟也出现在教具科外面的队伍里。 万长生只看一眼，就确认对方跟那场丑恶的闹剧有关，因为一瞬间躲闪的眼神，在东躲西藏的掩盖之后，才强打精神过来：“恭喜你，考了全场第一，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黄敏柳眉一竖就要破口大骂，立刻被她身边的女生一把捂住了嘴！ 百般挣扎下勉强愤怒：“谁摸我的胸！” 抱住她的手顿时在嬉笑声中灵活的消失。 有点剑拔弩张的整体局面，顿时缓和下来。 因为万长生脸上也没多愤慨：“其实我很记仇的，因为如果你只是性格不合，不喜欢我，我可以当做互不打扰就行了，但从你去工商有关部门恶意举报我，还在专业校考的时候干出那么恶毒的事情，陷害我是作弊差点被取消成绩，我就把你当成一条毒蛇看待，农夫和蛇的故事里面那种毒蛇，所以我会加倍努力，让你再找不到机会坑我，然后我有机会的时候，一定会报答你的。” 越是说得平静，就越说明这话不是头脑发热大喊大叫的情绪宣泄，真实性就非常高。 周围本来在跟万长生开玩笑的学生们哗的一声，那些不是万长生文考班同伴的新生，惊讶，还有这种人？ 林建伟肯定没想到万长生居然会这么当面不留情，简直有种猝不及防的慌乱：“你！你，说什么，你造谣……” 万长生还逼近些脸对脸：“可能有人指点你躲在监控镜头下面做手脚，但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为什么没有被取消成绩，自然是有证据的，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信息不对称下，林建伟的表情阴晴不定！ 191、人生观就在一念之间 周围的新生瞬间就闻讯围上来。 万长生的兄弟姐妹多啊，那个梗在心里不舒服的东西都半年了，这会儿还不铺天盖地的宣泄出来？ 其他新生最多知道当初有几天，那榜上赫然的第一名莫名消失了，自己还顺位递进，后来又不声不响的恢复，退了一位。 谁都以为真像公告解释是数据库出了问题。 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事情？ 散布在各个专业的文考班同伴们，迫不及待的就把万长生当初的遭遇讲了出来。 哪怕不知道万长生经历了什么细节，最终又是怎么才沉冤昭雪的。 但在宾馆无奈的呆那几天，失去联系的几天，大家是知道的，万长生从来不说，大家却知道他吃了苦头。 换谁可能都不能忍。 万长生却忍下来了，这会儿他们还不爆发才怪。 有些铺天盖地的在周围喧杂中讲述传递。 万长生本来不想利用这件事的，也不想传播这种丑恶，可机会难得，他要让对方彻底汲取教训杜绝后患：“听见没，这就是舆论压力，你可能觉得我在欺负你，可绝大多数人心里有杆秤，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这里几百人，未来会传播到几千几万人，如果你这个时候承认道歉，说不定大家还觉得你敢作敢当，也许你未来就不是大家口中的恶毒小人了。” 这年头有个词，叫圣母。 那是不辨是非，什么都装着很圣洁善良的样子。 万长生不是，他是善良。 明白什么能挽救，什么不能挽救。 好比林建伟脸上不停扭曲的样子，不是在纠结善恶选择。 而是他那种妒火攻心的泛滥冲掉了理智，也冲掉自己最后一点点人格：“你……不过是运气好！你不过就是因为会刻章抱上了领导的大腿！才放你一马，你这个虚伪无耻标榜自己的家伙！你就应该被开除！” 万长生内心叹口气，脸上却笑了，像个吹喇叭逗眼镜蛇的包包头：“我还是全国优秀学生干部哦，谁来开除我？” 林建伟简直狂躁：“你……就是虚伪……无耻的小人！” 万长生被衬托得极其平静：“你可以举例说明我虚伪无耻的案例吗？另外除了这两个词，你还能有点创新精神，更全面的表达下我到底是什么让你丧心病狂的都要整我吗？” 林建伟都语无伦次了：“你，你非法讲课，你，你没有资质，招摇撞骗！” 万长生嘿嘿笑：“今年暑假我到华东地区巡讲很多场，托那个状元名头的福，我那本教材范本卖得很好，赚了三十万，讲课费赚了十万，这些钱我们都投入到新的教学中去了，你还说我是招摇撞骗，未免把这些掏钱的人智商都拉到跟你一样的地步吧？” 新生们中间是发出很大声音的惊叹！ 三十万，四十万！ 在场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赚到过这么多钱，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可能都没有。 可万长生赚到了。 哪怕这些学生感觉就算自己拿到了专业考试头名，也不知道怎么变现。 万长生还是做到了。 他们很多人都知道那本今年卖得极好，外面各大美术用品店都在分销的艺考教材。 因为上面那个双料状元的噱头太抢眼了。 更何况他不是一张嘴，周围几十张嘴在帮他说：“哈哈，就是嫉妒！你从万万来到我们班上就嫉妒！” “什么时候看万万跟你说过话，都是你去招惹他，一次次的容忍宽待你，你是怎么做的？” “我们全班都在跟着万万学习速写，是不是有所得我们自己清楚，关你屁事，还要你去举报学校是非法授课，你这种人品真的就叫恶毒！” “就算你这样恶毒了，万万有跟你计较过吗？你还不依不饶了，你个煞笔！” “万万，不要理他！” 万长生看着双眼血红跟自己好像有杀父之仇的林建伟，算是确认这种走进牛角尖里面的人，转不回来了：“对，对付心胸狭隘，处事极端的人，最好办法是迅速撤离，不要试图和他讲道理、对骂。” 说到这里，他还停顿了下：“林建伟，我承认我刚才真的给了你一个台阶，如果你勇于承认，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可现在看起来，我是躲不掉了，未来会好好收拾你的，但提请其他人注意，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远离这种人，让他不要祸害你，记住，你们是为了遇到好人而生活的，不是为了改造坏人，散了吧。” 万长生的号召力，就在于这么一句话，那些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同伴们，真是闻声就能转身散了，不屑于多看一眼。 顺便也带动其他新生，纷纷跟着走开。 谁是主流，谁是未来会被孤立的那个，高下立判。 背后传来林建伟有些撕裂的声音：“万长生，你……这是以多欺少，校园暴力！” 如果说刚才还有什么学生对万长生有点疑惑，这下完全站在万长生及其同伙这边了，这人怕是有病吧，已经有点被迫害妄想症了。 万长生很想露出个邪魅笑容的，可惜他那温和脸真的做不出来，只能是勉强回头：“一般来说，坏人会活得很自在，因为他们认定自己才是对的，全世界都对不起他，就好比你现在这种心态，但我不会让你这么好过，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心胸狭隘，本来我想用道德和廉耻提醒你下，看来还是我太天真，真的唤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这几年大学生活就准备活在这种大家指指点点的校园暴力中吧，我会时刻提醒大家的，直到你承认错了道歉。” 这下连付仕亮他们都有点倒吸口气：“服了，以前还觉得太便宜他了，现在才知道这种局面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万长生反而没什么得意的表情：“众口铄金嘛，我本来想逼着他说出点经过真相的，看来他还是执迷不悟。” 其他人摇头：“绝对没有冤枉，他分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根本没有否认过，完全就是做贼心虚，看他刚开始被吓着的表情就知道了！” “完完全全的自闭症患者吧，万万说得对，就感觉全世界都对不起他，永远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当初在强化班，刚开始真没看出来他是这种人！” 万长生无奈：“我的错，我太优秀了，刺激了他。” 大家一起嘘他：“不要一张脸！” 其他新生真的羡慕这帮人的关系。 迫切的想加入。 和林建伟这种人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不同，万长生一直都在检讨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 反正现在跟同学们之间的关系，和强化班时候截然不同了。 而今年的强化班，气氛也跟去年不一样。 国庆节三天万长生居然组织所有艺考生外出写生！ 只是这个地点选择很挠头。 美术学院每年各专业都有外出写生的安排，轮流外放还有写生补贴，少数民族地区、风景区是重点方向。 可说到底各专业各班级往往就是几十人。 而现在整个大美培训学校的美术艺考生有五百七十多人！ 租用大巴车得十多辆，费用可想而知。 更关键在于这种著名的小长假，万长生刚提出这个想法，就被同伴们批得一无是处：“你怕是在寺庙里面待久了，不知道小长假时候全国交通压力有多大吗，还是这么多人！” 但万长生坚持要给艺考生们不同的学习感受，走出去看看大自然才是最棒的。 结果有一对儿已经开始内部解决谈恋爱的同伴小声建议：“就到江边去画江景啊……” 换来众人的嘘声：“万万跟杜杜撒狗粮就罢了，你们又开始！” “还要不要人活了！” “老实交代是不是去江边草丛做了什么儿童不宜的事情……” “咦？你怎么知道江边有草丛？” “呃……我去看风景！” 192、举头闻鹊喜 但事实证明，撇开狗粮，到江边去画风景确实是个不用花钱又完全能够达到目的的建议。 就在大美培训校旁边几百米外的江边，有一片长长的江滩，别五百人，再来几百都能装下。 虽然不是那种山清水秀的风景区，一人多高的野草丛里还有点脏乱，但拨开草丛钻出来，长江东逝水的浩浩汤汤立刻就迎面而来，还是很有气魄的。 起码万长生这种在小河沟边长大的乡下娃都有点吃惊，坐车从公路上经过的时候肯定看过长江，但远观和站在江边的震撼是不一样的。 入秋的江边有渔船，江对岸的山色不染黛色也起码有点远眺的朦胧，还是可以勉强画点风景画的。 很多从来都是在画室里面反复练习素描色彩的艺考生，居然是第一次在野外画自然风光。 有点手足无措，也必然会充满兴奋。 也许在反复练习中已经变得有些审美疲劳的画笔画纸，这时候不由自主的会产生创作欲望。 整整齐齐在沙滩上排开的画板小支架，小桶就在江水里面盛点洗笔水，开启自己人生第一张户外写生作品。 付仕亮他们一伙却在旁边兴致勃勃的挖坑搞野炊！ 因为九月才开，三天小长假回家的人不多，刚刚经历了军训的新生们也没多大兴趣到其他地方游览，跟着一起玩儿呗。 丁晓鹏还跟着展开自己新买的油画箱，也在尝试对自然风光的表现。 艺术本来就是来源于生活，自然风光写生是绘画艺术中非常重要的版块，无数大师都是在大自然里面提升技艺。 可不知不觉间，闭门造车却成了现在的主流。 所以美术院每年都要求各专业有写生安排，也是有渊源的。 奈何一帮大一新生的烧烤实在是香味扑鼻，搞得艺考生们三心二意的老是想探头过去参与。 习惯了平时严格要求课堂纪律的他们，探头探脑的却发现万长生卷着裤脚和马振宇在靠近水边的地方，兴致勃勃的光了脚丫做沙雕。 试探着放下画笔去玩，也没人管他们。 很快这些被关了一两个月以上的艺考生们，也撒了欢的在沙滩上到处挖坑垒灶做烧烤！ 万长生他们早就用越野车拖了整整一后车厢的红薯、玉米、土豆、肉串、鸡翅，光是培训校厨房调好的香油佐料都有几十斤！ 费雪雁没跟着去玩，坐在画板后面细致的感受表现第一次走出校门看见的江景，顺带把江边蹲着的身影也画进去，不过她的表现笔力还很有限，没法在米粒大小的人物上做出什么文章来。 可显然这时候，她对画笔已经可以驾驭了，懂得利用色彩、笔触、晕染等各种技法来表现自己所见到的场景。 万长生偶然抬头发现女徒弟孤零零的坐在一堆画板中间，还是防止她那不太稳定的情绪，踩着脚印过来看看：“如果你喜欢，也可以试着按照你那种随心所欲的画法来表现这样的江景。” 费雪雁小声：“知道了。” 导师有待遇，配发折叠休闲椅，半躺着在秋日阳光下放松休息，这会儿摘了墨镜看眼：“可以试着画莫奈的那种印象派色彩感受……小费的色感不错，虽然考试用不上，但能够表现自己的思维情绪，这是很棒的表达体验，反而掺杂太多专业技艺会降低纯天然的野趣，试试看吧。” 万长生连忙帮着在手机上搜索莫奈，还给导师过目确认了，才指定给费雪雁：“尝试下，本来这个写生活动，就是希望大家能放松调节下，不要把自己绷得太紧，这个进度还是可以了。” 这话是真没错。 万长生总结出来的强化手法，用在从六月就开始基础训练的两位霸身上，进步非常明显。 特别是对渣来，琢磨动脑是非常枯燥的事情，可霸就觉得解题是种乐趣，甚至能从中得到极大的快感。 他们深谙习方法，也懂得怎么调整自己的状态，更何况还有非常明确坚定的方向。 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徐朝晖甚至得很轻松，但他的素描色彩已经很有些章法。 万长生早就总结过，在艺考强化补习班这个阶段，并不太看重天赋，而主要是习能力，所以高中以前的生这套没啥用，进了高中文化成绩不错的生再这套艺考强化技艺，就突飞猛进的很有可能考上美术专业。 只是从美院的角度来，特别是国油版雕这些专业更希冀的天赋，就被洪水般的艺考强化给吞没了很难找寻。 这才是老童、老曹他们最忧心的事情。 招进来一帮成绩挺好，可没什么艺术天赋的优等生，怎么出艺术家？ 从这个角度来，万长生确实很难得。 从上午九点过十点开始的写生，不到十一点，就基本变成烧烤大会了。 万长生还不得不安排男生，开车出去又拖了十几桶纯净水进来。 他主要就是站在江边，警惕那些嘻嘻哈哈吃了烧烤的生，开始对这看似温吞的江水产生兴趣了，感觉好像站在水边很安全嘛。 好几个大一新生都被叫出来在江边巡逻，反复提醒警告不要靠近岸边，因为江州本地的生就很清楚，这江水每年带走的人都不少。 要是因为写生出了人命，估计培训校也就别想开了。 所以各家院校不愿意搞这些事情也是有原因的。 风险太大了。 可万长生觉得是值得的，在短短的四五个月习中，艺考生们是充满希望的年轻人，而不是机器。 他们大多是十八岁左右的孩子，基本上都是第一次离开家独立生活，最重要的是他们是来美术，探索自己未来的艺术道路，而不是当个不会思考感受的机器人。 半数时间呆在碑林池塘边后山上的万长生，当然不会去跟生们抢烧烤吃，目光有些不聚焦的随意飘洒在江对岸。 差不多一年时间了，从当初来到这里，这一年他过得前所未有的忙碌。 观音村的日子安静从容，没有人会催促万长生要做什么，所有事情都是他有条不紊的自己决定进度。 可这一年，特别是参加高考补习班以后，万长生把自己的时间骤然压缩了很多，在单位时间里安排了很多事情，直到进入美院以后，更是每天几乎都忙到熄灯前，才踩着时间点赶回寝室睡觉。 让自己前所未见的忙碌起来，持续忙碌不停歇。 就像刻过的章，只有反复用力的在砂纸上打磨，才能把之前留下的痕迹消除得一干二净。 这会儿是他难得可以放空脑袋，啥都不用想的时刻。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万长生的手机滴滴，摸出来一看杜雯发了条消息给他：“祝你生日快乐，二十一岁的小男人加油。” 没错，今天是万长生的生日，一直以来他都不是很在意过生日，在家也最多吃碗长寿面，现在当然不会给生伙伴们刻意提出。 一早欢欢还打电话问自己回不回去呢。 只有家人才记得这个不怎么特殊的日子。 回想当初孙二娘，好像也是故意在儿子满了二十岁就一定要把他踢出门的。 杜雯肯定是拿走万长生身份证报名的时候记得这时间。 这会儿万长生好像被什么风吹过一般晃悠了下，重新再看看那十多个字，好一会儿之后删掉，刚准备把手机揣兜里，却看见又弹出一张照片。 万长生在午后阳光下还拱起手掌遮挡下，才看清原来是自己五月的时候，和卢婆婆坐在那小巧园林池塘边喂乌龟的照片。 肯定是杜雯走开以后，不知道躲在什么角落拍的。 没什么特殊呀。 万长生正准备再删除，后面却跳出来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照片，甚至连池塘边假山的阴影角度都一样，不过却换成杜雯坐在那里，穿着和万长生类似灰黑色有米色领边袖口的毛衣，还有细腿裤，俏皮的对着镜头这边做个剪刀手拍照。 虽然没什么，万长生却知道这表达的含义。 哪怕这一个多月，从来没有只言片语的相互交流。 自己的影子还坐在那里从来没变过。 应该是这么解读的吧。 万长生忽然涌起很多感触。 想回复点啥，都输入了风乍起，三个字，最后还是什么都没的删了。 关掉对话框，起身提醒艺考生们抓紧时间再感受画点什么。 他也想画画。 193、如果愧疚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 等到日落西山，暮色重重，万长生大声吆喝着各寝室各班级清点人数，杂七杂八的各种家伙事都带上，尽量成队的返回校了。 好多脸上都被染了炭黑油烟的少男少女们嘻嘻哈哈，好不容易才结束了春游般的一天，懒洋洋的顺着江边公路走到校，得了好多过路车辆好奇的眼光，不知道这数百人是做了什么。 万长生细心的让同伴开车把导师、老师们先送回来，自己跟着生们一起走，刚到创意园区门口，就听见一声清脆的：“长生哥！” 万长生惊喜的转头，看见梳着双马尾的少女，穿着件白红色圆领卫衣，还有深蓝色的百褶短裙，虽然完美的凸显出了她的身高不足，可也满符合她的清纯可爱风，光是看她脚下的运动鞋助跑，万长生已经稳稳站好一把接住了欢欢。 不是贾欢欢还有谁。 那一刻，吹皱一池春水的清风已经荡然无存。 贾欢欢是真欢喜：“刚才看见你的车进去，可驾驶座上不是你，我就从对面跑过来……” 万长生看看对面的银行取款机，心疼埋怨：“打电话啊，我现在随时都开着电话跟铃声的。” 贾欢欢得意：“给你个惊喜嘛！” 万长生想问习成绩的，这会儿还是知道不煞风景，刚要什么，却顺着贾欢欢的眼角示意回头，一大片各种目光都看着。 费雪雁对上眼没什么拘谨，走过来认真：“师娘好。” 徐朝晖则挠头小声：“我发现我有点上当了，还没我们二中的女生漂亮。” 费雪雁狂翻白眼，对徐朝晖的情商捉急。 万长生则抱着贾欢欢不扭捏的面对艺考生们：“这是我女朋友，因为国庆节在陪你们，就只好她来看我了，快祝福我们！” 艺考生才不怕这年轻的校长呢，嘘声四起：“嫂子这也太年轻了吧！” “万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啊！” 万长生真是觉得现在的小年轻思路怎么这么复杂！ 感觉才过了一届，怎么就有点不好沟通了？ 付仕亮他们倒是嘻嘻哈哈过来了声你好，却没多余的称呼，招呼着大家走了。 也许在他们心底，始终还是站杜杜那一头吧。 这真不能怪万长生，谁让贾欢欢就是天生骨架小，看着又白又细又小只，平日里又一贯是这种可爱风的打扮。 是挺减岁数的，看着比她实际上的十七岁还小。 然后还在一米八几的万长生这傻大个手臂上坐着，反差更大。 不过他俩都不在乎，万长生征求意见：“去我们校看看，还是去城里？我让他们把车开出来？” 贾欢欢在意的是人：“我过来给你煮面的！” 对，跑上一两百公里，贾欢欢就是为了来给万长生煮碗长寿面，双肩背包里装着万长生吃惯了的村口周家面条。 万长生就到熟悉的那家盘龙小龙虾店去借人家的厨房用用了，他认为公寓既然交给导师在用，那就是别人家，不要去打扰。 看着在餐馆后厨里面，还得借用小板凳踩着，才能勉强在大灶台上操作的贾欢欢，万长生有点发呆，想把这一幕牢牢的记在心底。 然后忽然醒悟的，赶紧摸出自己那以拍照著称的手机，马振宇最近传授的窍门，蹲低点仰拍。 双镜头拍摄果然给出了周围虚化的背景，厨房特有的嘈杂和雾气腾腾中，专心忙碌的贾欢欢像个小天使。 充满了美和温暖。 还没吃面，万长生对自己新的一年生涯，就暗自许愿要努力奋斗习，更要给欢欢一个美满幸福的明天。 这一年对贾欢欢来也很重要。 所以挑起面来，万长生把自己的手机相册打开给贾欢欢看：“大还是和高中有很大的区别，这是我们寝室，这是我的办公室，嗯，曹老师把这个培训校交给我管理，但我基本上没在这边睡觉了，每天都回寝室，免得同们觉得我不合群。” 贾欢欢只瞥了眼手机不细看，更专注万长生的衣服领口：“内衣是天天换的吧，少喝点酒，早点睡觉，要不要我再给你买点衣服？” 万长生莞尔：“你跟我妈一样啰嗦，你也吃两口，还是想吃别的？” 贾欢欢舔舔嘴皮：“我现在晚上基本都不吃了，减肥，还每天在校宿舍楼下跑步。” 万长生诧异的打量：“你又不肥，减什么减！” 贾欢欢正要什么，万长生却看见两位导师溜达着从外面走过，他连忙开口：“老宁，老鲍！这边，这边来……” 基本上只要他在这边，都会拉着轮班的导师一起吃饭，毕竟导师们巡讲时候基本上都是接待方全程陪着吃饭的。 只是一般巡讲都是一个地方只待一两天，自己这一周半个月的，万长生只能是尽量陪着了。 可导师们还嫌弃他打扰他们探询江州美食，只不过他们开着奔驰越野车出去找过几次吃的以后，发现那些网红店都不靠谱，还不如小区楼下这片不知名的临街餐馆家家户户都有特色，所以一茬茬的传口碑，都喜欢来这条街上溜达找吃的。 闻声走进来的两位男导师一下就注意到贾欢欢，表情多多。 万长生赶紧介绍：“贾欢欢，我女朋友，这是我在江浙那帮导师朋友……” 导师群里有十多人呢，偏偏这俩就是上回贾欢欢去江浙跟着万长生巡讲时候没见过的，偏偏其中有个还有点不挂弦：“哦……早就听了！早就听了！你是考上了清美对吧，真的看不出来……” 旁边的老鲍眼力都比他好，不知道是听吴老师苏琦冬他们起过这位娇小的大头娃娃，还是觉得欢欢没有艺术气息，一个劲儿的悄悄扯老宁的裤腰。 这家伙还纳闷儿：“怎么了？” 老鲍使劲用眼神示意他看万长生尴尬的表情。 还好贾欢欢不尴尬，欢喜的招呼店家摆碗筷又点菜，嘴上快得很：“那是雯姐，她在平京，问了她来不来的，她她下月过来，嘻嘻，我们轮流来陪陪他。” 老宁和老鲍脸上表情别提多精彩了，想问又不好问的样子憋得不行。 偏生老宁自诩待人接物还很溜，想弥补之前的错漏，吭哧吭哧的憋出来句：“万老弟很不错的，为人师表带生也得力，根本不像有些老师打女生主意，更不像那些大生三天两头爱了这个又爱那个……” 老鲍简直捂脸，你特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干嘛啊，这女孩儿看着就不是美术的，这么感觉艺术圈儿多乱似的：“弟妹，弟妹别听这家伙瞎，我们是出来找点酒喝的，还没喝就打胡乱，走了走了，这家吃不惯，我们自己去找，你们慢慢吃！” 生拉硬拽的把还想什么的老宁弄走。 其实他这么生硬的撇清，更显得有猫腻。 看着慌慌忙忙出去，在店门口还相互埋怨的俩家伙，万长生简直后悔叫住这俩活宝，但还是要直面生活：“是个误会，他们听苏老师提起过她，好几个月都没联系过了。” 贾欢欢不在意：“我知道，雯姐你进了大一定是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什么都想，忙得要死，所以她也不打扰你，我把你拿枪的照片发给她看了，她你晒黑了，没她聪明，还教我怎么应付明年的军训呢。” 咬着筷子给万长生翻手机上面的照片，哪怕是穿着军装，也掩盖不住杜雯那堪称祸水的红颜，甚至比记忆中的容颜更加惊艳。 也许是被绿色的迷彩军装衬托出来的吧。 贾欢欢如数家珍的在自己鼻子上示意：“雯姐把防晒霜厚厚的涂在鼻梁上，然后散开抹到两边少点，这样晒出来就天然的让鼻梁亮一些，就好比画了阴影，让鼻梁显得高不少，比整容还有用！” 正因为轮廓柔和，欢欢才显得可爱嘛，鼻梁就没杜雯那么棱角分明，这倒是个简单有效的好办法！ 万长生看着毫无私心的贾欢欢，心里愧疚得好像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194、说服 可是错在哪里了？ 万长生内心简直有点迷惑。 对抗这种迷惑情绪的最好办法，当然还是投入到自己的创作中去。 贾欢欢对万长生读书的校没啥兴趣，只关心长生哥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 美院男生寝室平时是不允许女生随便进出的，所以万长生只能带贾欢欢去参观自己的校长办公室。 曾经空荡荡尽量摆出老板气派接待的办公室，现在被万长生堆了大量的东西。 一个金属高脚凳上面带旋转台的是泥塑台，万长生在雕塑系教室偷师看到以后觉得很不错，自己请街面做不锈钢门窗的给自己焊了个，比雕塑系教室那种木头的更方便好用。 四个脚架之间的半截台上还堆着不少黄泥。 现在和台子上的泥塑一样，罩着塑料袋免得里面的水分蒸发。 靠墙多了好几排半人高的两层书柜，齐腰高度是为了让柜面还能当成堆放颜料、设备各种画笔的工作台。 还在捣鼓给模型上色之前，军训期间万长生就找办公室主任安排定做好，现在多了这么多东西，加上他还在持续买各种专业上购物以后，几乎全都用来买书了。 老曹是真当甩手掌柜，把那台马歇尔蓝牙音响也留给了万长生，算是这间二三十平米办公室里面唯一的娱乐工具。 这种浩渺烟海的专业气息，的确能让所有生家长从走进来就感受到强烈的冲击，根本无从质疑这位年轻校考状元的专业实力，更对这里的教质量感到放心。 连管理者都这么好，还能让孩子的习差了去？ 所以哪怕九月以后，依旧是每天都有新生在加入，哪怕每天一两个也能带来持续不断的费收入啊。 对于大锅饭制的教模式，十个生也是教，百个千个生，还是那么一位明星导师带队，只是加大点助教数量就行了。 现在经济宽裕了些，万长生就立刻给助教们提高按小时计算的报酬，来忙半天有两三百的收入，对于在校大生算是很不错的。 可贾欢欢不会被这种环境震撼，甚至都不会去碰万长生那些看似乱七八糟，其实堆得他自己心里有数的书籍、画具。 娴熟的跳着穿行其中：“跟你在碑林的画室也差不多啊，就是差个衣柜？” 的确，开以后万长生虽然没怎么在这边过夜了，但几身衣服和偶尔午休的小毯子只能都挂在墙角的衣架上。 贾欢欢坐在沙发上就开始收拾折叠衣裳：“还是再买个大点的房子吧，除了你要画画，还要休息睡觉，我和雯姐过来也能给你做点吃的啊。” 万长生差点脱口而出，她会做什么吃的，全靠强烈的求生欲忍住：“别提她了行么，我都汲取教训，现在再也没跟什么女生有瓜葛，我错了，真的错了！” 贾欢欢比他还歉意：“啊呀，好好好，我不，不，我是真觉得她好嘛，经常跟她聊天问主意，不了……” 万长生不是回避：“可能她年龄比你大一些，从小具备的眼界视野比我们都宽阔些，所以我以前跟她有很多谈得来的东西，但只是朋友关系，她想越过这条界限，那么对我就没法接受，所以断绝了往来，我认为这是正确的处理方式，再我现在有很多需要忙碌的事情，你也把精力放到习上，我们以后共同生活在一起，她也会找寻到属于她的生活，好不好？” 贾欢欢慢慢的低头折叠衣裳，办公室里面安静下来。 万长生赶紧坐过去哄老婆：“好了，你这么远过来看我，别为这个不开心，要不我们这会儿出去看电影？逛逛街？” 欢欢还是慢慢的摇头：“我知道她跟我抢你是不好，但她这个人是真的好，你的事情我不懂，还是她教我，也从来没在你那过我的坏话吧，又那么好看……” 万长生都要喟然长叹了：“从根子上错了，后面再好也不对，我们未来是夫妻，她这就是破坏你的家庭，就这一点你就不能跟她往来了。” 了又觉得自己这口气真像幼儿园小孩子蛊惑欢欢，别跟杜雯玩儿了。 贾欢欢慢吞吞：“可我觉得她是真的好，最主要是你喜欢她，那我就也喜欢她，爷爷不也娶了姨太太……” 万长生觉得还是动用行政手段吧：“好了好了，真不了，这是错误不合法的，不许再提这个了，我们出去玩？” 贾欢欢悄悄撇嘴：“不去，你忙你的，我自己收拾东西。” 这才是小两口在家的常态，万长生也需要赶紧收拾心情，到大班台上打开几盏围起来的灯，也开始精细绘制上色自己的第一件雕塑模型了。 贾欢欢把衣服叠完，打理完桌面、柜子上她能收拾的东西，就侧靠在沙发上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安静忙碌却让她无比安心的身影。 居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万长生搞完一个阶段回头，连忙起身展开小毯子帮欢欢躺好睡觉，再关暗了大灯。 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充满眷恋的看着那小毯子下姑娘，发了好一阵呆，下定什么决心的出去，先给自己找了几张沙发垫打地铺，然后就在堆满各种画具器材的大办公室里面，裁了张半开的大幅面，然后坐在那开始勾画。 不需要草拟什么手稿，直接在大画板上开始呈现贾欢欢踮着脚尖在灶台边下长寿面的场景。 本来这种尺寸是他最擅长的壁画造型，可万长生放弃了传统国画白描的那种笔法线条，改用充满欧洲古典风格的素描手法。 沉浸到这样的刻画绘制中，那有些迷茫混乱的心情自然安定下来。 不再被那莫名的情绪困扰，甚至乐在其中。 以他的速度，这种一米高左右的画幅，很快跃然纸上。 兴致勃勃的开始用办公室里面最多的水粉色颜料开始着色描绘。 准确的，到现在为止，色彩表现都不是万长生的强项，他平时也不太主动画色彩，包括那幅二中出名的壁画，都全靠他强大的素描刻画能力在掌控，色彩关系全靠杜雯给他定下的基调。 但这会儿，万长生就是想把这张贯注自己情绪的画幅完整创作。 创作的意义，就是具体要怎么搞，全都是自己的自由。 这是万长生以前没体会过的，寺庙里面的壁画，碑林里面的石雕，甚至观音庙前面的印章，要搞成什么样都是有固定格式的，包括他来到培训班当艺考生，所有画的东西都有要求，不能随意改动。 正是雕刻那只小小的杜雯头像，万长生才开始走上自主创作的小道，等看见老童那张酣畅淋漓的油画大泼墨，他在艺术方面的心思才被彻底唤醒。 那张黑板报、体育场的壁画，都还带点限制发挥的意思。 只有眼前这种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没有技法、材料甚至最终结果的限制，才叫创作。 这些艺术家之所以崇尚自由，就因为他们想自由自在的发挥想象力，创作自己认为满意的作品。 这一刻万长生也在这么体会，发自内心的去感受体会。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多少个日夜，自己孤零零的待在壁画前面，碑林之中，都是那个迷迷糊糊的小身影一直陪伴左右。 那是种骨肉相连的深情。 全都倾注到画笔之上。 195、来源于老婆，就必须忠于老婆 学校特有的那种清晨喧嚣把贾欢欢惊醒的时候，外面已经天色大亮，睁眼看见地上垫子裹了被单还在酣睡的万长生。 有点吃惊。 因为万长生一贯都是比她起得早又不贪被窝的习惯。 所以使劲眨巴下眼睛，贼兮兮的笑着起身，无声收拾被单枕头，蹑手蹑脚的先出去准备早餐。 可开门顿时就看见外面画架上那张幅面颇大的色彩画。 粉雕玉琢般的少女，踮着脚尖在板凳上，一片热腾腾的雾气中挑起一撮长寿面，正在挤眉弄眼的尝好了没。 就这么个瞬间，把贾欢欢那种古灵精怪又专注的神韵都捕捉到了。 而整张画却不是那种把场景填得满满当当的完整，越离开人物，就画得越随意，周围留下了大量不规则的空白。 如果换做苟教授来看，说不定还会看出点印章冲刀的痕迹，就是那种印章残缺的感觉。 越到边缘就是用大笔刷子比较随意的拉几下，算是交代周围背景色彩造型。 愈发衬托出来越往中心的那种精细。 让人不由自主的会把视线集中在人物的脸上。 万长生在二中画壁画时候就暴露出来，他在西洋画法的人面部色彩绘画还有很大的距离，毕竟那才是他第一次画写实的人物头部，从未接受过正式的人物头像色彩写生训练的结果就是这样。 只能是全靠素描功底硬扛。 但这张贾欢欢的面部，准确的说也并不是照片那样完全仿真的还原，因为欢欢的表情实在太多了。 本来浓眉大眼的瓜子脸，欢欢的眉毛两边有点稍微下拉，孙二娘就最不喜欢儿媳妇这样，说她是八点二十的眉毛，看着愁兮兮的兆头不好。 可只要七情上脸的灵动起来，那眉毛可就画龙点睛般让整张脸都显得生动，再加上这会儿嘬着嘴怕烫的专注表情。 让贾欢欢都噗嗤一声，爱不释手的凑上去小心用手指摸摸自己，然后再心满意足的拍拍画板，好像在嘉奖大家辛苦了。 然后她是不会有喜极而泣的那种浪漫感动，好像长生哥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对自己好也是与生俱来那种泰然。 蹦跳着就跑了。 但明明都到了门口，又想起什么的倒回来，重新认真打量下画面，挠挠头带着满眼疑惑的走。 等她跑到外面把早餐都弄好拎回来，又在电脑上玩了好一阵，差不多画到凌晨的万长生才醒来，他也习以为常，随便洗把脸漱漱口，就坐在茶几前吃早餐，只字不提外面的画。 颇有老夫老妻十多年的相濡以沫，日常相伴。 贾欢欢这才跳过来给自己也弄点吃，蹲在旁边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头发这样弄不好看？” 万长生诧异的把馒头咽下去：“没有啊，好看！” 欢欢指外面：“那为什么你把我画成了散开的头发，还只到肩膀这里这么长，我这都快到后腰了。” 万长生艰难的回忆了下自己的创作过程，才想起：“衬托，你看你如果是现在这样的头发，画起来就不能很好的衬托脸蛋，整张画的中心是脸上表情，所以要做点艺术调整，头发散开才能衬托出脸上的表情啊，这就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贾欢欢才不管什么艺术呢，半信半疑：“那衣服呢，我现在身上的衣服不好看么？” 万长生态度坚定：“好看！这么好看，但还是那个道理，如果要画画呢，就必须要考虑整张画的整体关系，我不是说了吗，重点是脸上表情，所以你现在这件红白色套头衫太艳丽抢眼了，会喧宾夺主，所以我就换成这种浅咖啡色的衣裳，还有裙子也是这个道理，要跟上衣配套，尽量是一个色系才好看，所以也变成米色的裙子。” 贾欢欢的理解就是：“哦，我不会搭配衣服，穿出来是不好看，雯姐也说过要整套搭配，可我真的不会。” 她这会儿蹲在茶几边的样子，就是眉毛稍微有点耷拉，纯天然的那种小发愁，男人最吃不消的就是这种自然而然想保护的娇柔。 万长生想给自己脸上两巴掌，天大地大老婆最大，画都画了搞什么色彩搭配调整啊。 说老实话，万长生真不是那种给老婆画张画来讨欢喜，演绎浪漫的初衷，他只想记录那一瞬间的感动。 一辈子都应该记住的美好。 但能让欢欢也高兴下那就更好。 谁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翻船，这……只能是杜雯的错了！ 没她这个高高在上的比较，欢欢什么时候会这样患得患失。 哎，在蜀美说得上有点高冷的大一校草，赶紧跟着也蹲到茶几边，不顾嘴角还有点馒头屑，就抱了欢欢的头亲过去。 果然八点二十的眉毛，瞬间就变成眉开眼笑的十点过十分，还马上使劲闭上眼，算是认真参与从暑假前才开始的新体验。 好死不死的，这会儿陆涛推门进来：“卧槽，外面你画……卧槽槽，没看见！没看见！” 几乎都能听见他的鞋底面在地板砖上打滑刹车冒烟的声音了。 然后哐的关上门，留下骤然分开的小两口脸都红了！ 贾欢欢的意思是：“买个房！必须买个房，住在办公室太不方便了，我还想给你做饭呢。” 万长生也觉得不错，索性把这当成今天游玩的主题了，总不能每次都去动物园吧。 不过下楼到车库开车时候，贾欢欢又看见那辆蓝色的小车车，想起什么来：“要不把以前你跟雯姐住那个房买了吧。” 万长生像被抓住出轨的丈夫，顿一下才承认：“开学时候因为算过要给巡讲导师们长期住酒店，光这个费用每个月就得好几万，所以我就随便让他们找中介买房，结果碰巧找来的就是那套房，我就买了重新包装，完全重新装过给导师住，真是的碰巧！” 贾欢欢根本不怀疑：“那就挺好，回头我给……”还是忍住了，又嘻嘻：“去看一眼呗，我想去看看！” 只要她想，万长生哪有不顺从的，再说遮遮掩掩不是心虚么。 他问心无愧的，反正这会儿两位导师都在教室开始评讲昨天的风景画，由此延展到考试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贾欢欢在小区就拍照，电梯也拍，可真正打开指纹密码锁门，看见那迥异的漂亮房间，还是诧异得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还退出门口去看了看，找寻下自己的记忆：“真的是这里？我有点记不清了。” 万长生心头不知道有没有一瞬间闪过早知道不承认了，这会儿肯定是拍胸口：“就是！和原来完全不一样了吧，好不好看，我们买个房也弄成这样？” 贾欢欢在卧室只探头拍照看眼，主要转悠客厅厨房，啧啧称奇：“好漂亮，我更喜欢这里，比我们在市里面那个房子还舒服些。” 万长生为自己的专业自豪：“这就是设计的美感，我们市里面那个房子花钱多也豪华，可在设计方面下的心思远不如这个，这是当时我们那些同学花了两天时间自己装饰出来的，回头我们那个房子也请他们设计吧。” 贾欢欢顿时有点期待：“买隔壁？” 万长生下意识的摇头有规划：“我都没来过这边了，偶尔周末才在办公室睡一下，我觉得还是把房子买在医学院附近吧，我反正开车方便，对你也是个激励，房都买了，当然要努力学习考上大学了。” 贾欢欢咬牙切齿的动作也可爱：“好！” 其实没隔多远，相互距离不远处那个商业中心都只有一两站的距离，但在不同方向。 不知为什么，万长生觉得凑一块就很麻烦。 196、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医院周围可比美术院繁华多了。 各种档次的公寓、住宅小区应有尽有，开着奔驰越野车的小情侣自然是得到了各种最高礼遇。 淡定如万长生也意识到，这个社会确实是看外在的。 再有内涵和实力，也需要有展示的空间，更要有懂得欣赏的眼光。 豪车显然是个最显而易见的标志，最适合不动脑的人辨别。 好不容易劝住贾欢欢准备习惯性买套花园洋房的选择，只有又大又好的房子才配得上长生哥嘛。 而且她还深谙理财经：“爸妈都在城里买房不会亏，买了放在那慢慢涨都比银行强！” 万长生温柔：“我们不需要囤房，也不需要赚这点钱，未来我们可能就是这三四年的时间住在这边，不需要耗费太多金钱来换取享受，还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 贾欢欢依依不舍的告别这家尽是高档楼盘的中介，已经接近中午，万长生正在讨论中午吃点什么再继续逛。 就听见贾欢欢惊喜：“咦，这家买房送海鲜自助餐餐券！” 那就这家了。 就在医院旁边的楼盘社区选了套小户型，主要是看中有个配套的停车位。 三十多万的价格贾欢欢还觉得刚刚好，拿长生哥暑假赚的讲课费来买房，又写上她的名字，简直美滋滋的把合同收到自己那个很不起眼的双肩背包里。 付了定金就拿到餐券，虽然是自家公司搞的促销活动，但这对儿年轻得不像话的小情侣，好像真是奔着海鲜自助餐来买的房。 随口约定了看房办手续交款的具体时间，贾欢欢开心的拉了长生哥就在这栋商业中心大楼上的美食街去。 能给售房配套的餐券还是价值四五百一个人，法式宫廷风格装修的巨大宴会厅风格，再次震撼了两位乡巴佬。 数百上千人用餐的盛宴场面，也让贾欢欢乐得不行，一个劲到处乱窜的去帮万长生端那些比较贵的菜肴。 仗着自己可爱，也通常能在只按次领取的菜品，诸如生蚝、大闸蟹之类的多拿点。 其实最后都是万长生做亲身测试，味道合欢欢的喜欢了，才把最精华的留给她品尝。 这是真开心。 特别是万长生在手机地图上找到医院、新家和这一片非常繁华的商业中心距离不过相互两三百米，那就更开心了：“大城市确实比我们乡下，比市里面都要不一样得多哦？” 万长生正面鼓励：“所以我们才要努力，配得上这样的繁华，不能只靠啃老吧？” 欢欢嚼着万长生给她掰开的蒜蓉蟹钳，嘻嘻笑：“我妈，以后有了宝宝，她来给我们带，到时候就让他们买那个大房子自己住，就不算啃老了吧？” 她还是对那套不到四百万的洋房念念不忘。 晚上回家的时候，更是直接把宣传资料和照片都带回去给她妈过目了。 万长生开车送欢欢回家的。 国庆小长假还剩最后一天，也赶着回家看下母亲，第二天又带了一天的美术培训班。 晚上送欢欢去校的时候，还顺便接了两个市里面的美术生跟家长去考察大美培训校。 果然，只是到万长生那办公室坐了十分钟，两边的家长都把费掏了。 在忽悠客户掏钱这件事情上，万长生从来不心软。 但未来只要挤掉了中介的水分，他是肯定要降价的。 不过如何改变这个美术艺考中介的现状，除了拼命打出名声，苏琦冬他们的建议是做公众号和网站，然后适当的开始打广告。 美术院的广告设计专业占了半壁江山，江浙一带对营销又特别盛行，所以给出来的建议很靠谱。 出身版画系的那位吴侬软语吴老师，自己都有家广告公司，还帮万长生做了个策划案，简而言之就是拿那种电视台深夜垃圾时段来集中投放关于美术培训校的广告。 现在网络经济发达，纸媒和传统电视广告传媒的影响非常大，广告时段价格早就一落千丈。 但实际上对于有些传统行业，譬如装修、医疗、保健、美容等行业，受众群体还是普通老百姓。 所以这些行业一个劲的轰炸广告是有道理的。 直白点，忽悠的就是普通老百姓的钱。 好比艺考生的父母，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人，他们受电视广告的影响还是很大。 这个阶段万长生完全可以利用起来发力。 万长生不太懂。 但他的优势在于，拥有一个人手众多的团队。 国庆小长假刚完，就把这套广告推广策划案丢到已经改名为大美英雄会的班级群里：“大家都是在各种专业的，这个里面涉及到谁能做什么的，都可以毛遂自荐的找我做，按照市场行情价格结账，也算是大家练手，当然质量要保证，花的钱我要给曹老师他们交代。” 这年头，国油版雕的艺术专业人数，大大低于设计专业，就连万长生他们这一百五十多人里面超过七成在各种设计专业。 刚刚开始上大，就接到这样的展示机会，兴奋得大呼小叫，相互鼓励要把这个肥水留在自家田里。 万长生则终于开始自己正儿上有大量的美术书籍可以购买，雕塑专业的各种教科书级别画册，更是以价格昂贵著称！ 美术真是个开销不菲的选择。 幸好万长生家里有矿。 在这个年代，只要打开网络这扇门，讯息到位率会如此的快。 《罗丹雕塑画册》，《意大利古典雕塑集》、《德加雕塑画册》、《卢浮宫雕塑珍藏版》，买！ 甚至《观音造像海外遗珍人物雕塑鉴赏》，这种万长生老本行的画册，上千元一套，买。 这就是打开视野以后的改变。 身处乡地一隅的时候，哪怕知道网购，从无使用经验的万长生，根本没想过通过这种手段扩张自己的认知。 周围的人更不可能给他提出这些建议。 现在就像杜雯预测的那样，万长生开启了疯狂海绵吸收的状态，全面突进。 他当然没注意到近两百人的大美英雄会群里，黄敏作为群主，早就不声不响的拖了个叫长情的女性头标网友进群里，几乎不发言的看着万长生和大家各种匆忙的互动。 而且在黄敏的带动下，大家还养成了时不时碰见万长生，无论在寝室、宿舍、教室、食堂、图书馆，都会开玩笑的给他拍张照发到群里，相互鼓励看看万老大勤奋到什么程度。 所以他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杜雯的脉脉注视下了若指掌。 孙猴子哪里翻得出观音娘娘的手掌心。 197、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同样对万长生了若指掌的还有老童他们。 万长生刚刚在办公室那边提前把雕塑作品上色完成，赵磊磊第二天就打电话：“晚上约了乔宇过来喝酒，把你那成品带上，拐弯抹角的找我问了好几次，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对于有痴念的人，万长生从来都很敬重，赶紧找了个装书的箱子把自己那作品装上赴约，顺便还叫了那个国画系的同伴当陪同。 说好了每次都带个同伴去熟悉圈子，但女生可能就不太合适跟着去了。 却他没想到是老大哥们居心叵测。 带着微波炉大小的箱子到了酒吧，乔宇保持不太合群的标准宅男姿态坐在靠墙角落，更不合时宜的要了杯果汁在那慢慢喝，纵然被几个比较熟悉他的老师揶揄喝两杯，他都安静而坚定的拒绝。 这种脾性，在人情世故里面混得好才怪了。 万长生先用眼神示意同伴去给老童他们挨个儿敬杯酒，自己则跟献宝似的，嘿嘿嘿笑着赶紧捧出那玻璃钢作品给乔宇看。 刚才一脸木讷默不作声的乔宇，顿时就好像换了个人，捧着玻璃钢使劲凑近酒桌上面的吊灯。 酒吧嘛，为了营造迷离的氛围，哪怕是这种小资风格的怀旧风格，灯光也不那么明亮，可乔宇的脸上，只有对作品的痴迷跟专注。 陆续抵达的都是艺术家，都熟悉这种热爱着自己热爱的热切眼神，笑笑哪怕好奇，也不跟乔宇抢。 坐下来开了酒都是闲谈海聊，万长生顺便给几位培训校股东讲述自己的广告推广方案，今年确实多赚了不少，两三百万是有的，但全程明星导师的授课费用开支，就差不多得百来万出头，这边再展开前所未有的广告推广，多半收益分红就没几个钱了。 而且，万长生也承认：“如果这种方式真的见效，未来每年都不会少了这种广告支出，更主要的还是，我想在稳定局面以后，就降低学费，现在平均每人三到五万的培训费用，对普通家庭太高了。” 乔宇听见这种主动降价的傻瓜，中途有点奇特的瞥了万长生一样，但继续看自己的东西。 老童豁着牙闲适：“我没意见，本来当初搞这个就不是为了赚钱，之前的利润我们也没怎么分，但长生你要记得，如果一直保持在刚好盈利不亏的线上，随便遇见什么突发事件，就会导致整个局面崩溃，你得留点余量，别一步太狠，毕竟杀价太狠，就会得罪了整个行当，断人财路如杀父母，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赵磊磊却嘲笑老童：“这就是你的中年人思维，凡事要斟酌权衡，越来越少了你当年的热血愤怒……” 老童不怕笑：“你没发现正是因为有了长生来接班，我就不用愤怒了，可以进入泡枸杞的中年阶段，舒舒服服的看年轻人意气风发啊。” 万长生抱拳感谢：“那我就试着去做了。” 亲耳听见万长生和老师们都承认办培训班不是为了赚钱，国画系的同伴有点激动，比万长生还先跳起来挨个儿敬大家一杯。 没人计较他只是个普通学生，笑着都喝了，结果这家伙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顿时有些晕头转向，老曹笑着让他去趟厕所。 老童乘机斜眼开口：“那个颜从文到处在吹嘘你跟着老苟拜师学艺，有点捧杀的意思，因为老苟这些年得罪了很多人，一旦他真退了肯定都会翻脸，你就成了代理受气包，听说你一见面就把他怼得下不来台？” 万长生做惶恐状：“唉，我也是年少不懂事，一听他拿使劲吹捧我给别人贴金，我就有点心慌，再听说他那盲书的博大精深，就佩服得不得了，一个劲求着要拜师，可能太热情有点操之过急，把颜老师给惊吓了。” 鲶鱼头老樊又噗嗤把啤酒喷出来，周围七八个老师更是笑得前仰后翻！ 只有乔宇茫然抬头，估计他连颜从文和盲书是什么都不关心。 正好这时候就把大门那边进来人，块头魁梧的撩开门帘挤进来，马上皱眉：“童大牙你后槽牙都要笑掉了，找我来什么事儿赶紧的，我还要连夜去蓉都……” 老童吊儿郎当的不怕嘲讽：“郭老板少赚点钱嘛，人生是要懂得享受的，有什么事情交给你那些徒子徒孙去做啊。” 不说还好，闻言郭老板立马转身：“少特么废话！你也没把你那国画系管理好，现在当了扫地僧还好意思笑话我？” 众人哈哈嘿嘿的笑声不大，但肯定很熟悉这俩之间的斗嘴戏码。 万长生使劲皱眉看，但身处灯下的他看不太清那边的人。 老童不以为意的伸手指万长生：“好了好了，叫你来就看个人，今年专业第一的万长生，进了国画系，但实际上想学雕塑，你给看看他做的雕塑作品嘛，还是有点看头的。” 郭老板停下脚步抱怨：“老子一分钟几十万上下……这不就是上回那个差点被老苟取消了的学生嘛，专业成绩这么好，怎么不考雕塑系？” 整个蜀川美术学院，录取分数最高的估计就是雕塑系了，一直都是曲高和寡的典型。 而且还是著名的光棍专业，女生愿意去玩泥巴打石头的凤毛麟角。 周围的老师们好像很喜闻乐见这个局面，热身似的提前哈哈哈笑成一片，算是把刚才对万长生演得好的笑声延续下来。 万长生果然满脸羞耻的解释：“您好，我……考美院的时候没认真看填报志愿表，之前从来不知道有雕塑专业，再说他们都说我该考国画系。” 笑声更热烈，把从厕所出来的同伴激动得，好像看见万长生跟老师们教授们关系好，他就恨不得赴汤蹈火的帮万长生喝酒。 因为他知道万长生是在为大家谋福利。 郭老板啼笑皆非：“呵呵，我们雕塑已经沦落到连考生都不知道的地步……算了算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乔宇终于举起手里东西：“炮哥，这是他做的东西，功底很厚。” 出人意料的他居然举的不是万长生那件作品，而是自己的手机。 郭老板终于探身拿过手机，静默几秒就迈步过来，老童他们赶紧喜闻乐见的挤出点座位，好像让人发现万长生的天赋是他们的乐趣！ 手机上自然是万长生做的那个人物表情五官示范。 功底如何，在行家眼里自然是一清二楚。 老曹难得殷勤的把那个玻璃钢的雕塑作品给拨到灯光下。 椭圆形的基座上，舞台拱门，幕布，背景板，后台管道组成的维护通道，层层叠叠。 万长生的第一件雕塑作品，没有采用他最擅长的写实风格。 而是高度概括了这七八层舞台上呈现出来的不同材质、不同东西，没有按照真实的造型来塑造，运用了完全是突破他自己思维方式的象征手法。 譬如说幕布，就真的仅仅是一道布料自然下垂带着帷幔造型的墙，除了下面接触到舞台上，其他三方都没有任何东西材质来破坏，就是单纯的表达幕布这种柔软材质的存在。 而那用各种管道构成的维护通道，则有点像蜀美的大门那样，各种管道参差不齐的组成四方形拱门，也是只落在舞台基座上，其他都不和每一层产生接触。 可这些管道做得极为精致。 最外面的舞台拱门，大气恢弘。 中间的背景板有上有下，五彩缤纷。 幕布做得柔软垂落，舞台拱门上的浮雕连绵不尽，不锈钢的侧面反光板则刚硬挺括。 把各种不同材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实所有的物件都是万长生在泥塑上面表现出来，乔宇帮他翻模以后上色。 连那不锈钢都是用漆面做出来的。 可身为雕塑系系主任的郭槐生，只随意的看眼这充满心血的东西，就直接问万长生：“你师父是谁？” 感觉像武林中人打听门户。 198、学问学问,边学边问 画家们不知道乔宇这一手，还纷纷探头看他那手机。 老童则怡然自得的看着郭槐生询问万长生师承何处。 万长生想了想没说是祖传，只有看过外面的天地，才知道观音庙那点什么传男不传女的秘技，在外面跟大白菜似的：“我一直在寺庙里面做菩萨泥塑，还在碑林打石头，算是一代代传下来的乡下手艺。” 魁梧的郭槐生干脆坐下来面对万长生。 这个当初在处理会上面对院长招呼，都拂袖而去的大汉，现在目光炯炯的看着万长生，好像在回忆什么：“我记得……当初老苟在批评你人品不行的时候，好像提过一句，你的白描画法是古佛像造型风格，没想到你还真懂泥塑佛像？” 十多年专攻佛像的万长生谦虚：“略知一二。” 老童他们已经哈哈哈的笑开来了：“这就是懂很多！” “郭大炮，他不好意思在你面前显摆！” “郭老板，现在介绍弟子是要给中介提成费用的，多少表示点，今天晚上的酒钱你结了如何？” “好主意！好主意。” 郭大炮头都不转：“菩萨本体，如果需要装饰的话，怎么安排？” 说着，居然摆了个单手礼佛的动作，关键是另一只左手自然下垂手指内勾。 画家们想认真看的，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郭槐生怕是有一米九的身高，腰圆体阔跟大棕熊似的，却做出这么精细的动作，有点反差萌。 好在万长生不笑，如果说第一次在校考舞弊案处理会上，他对这位拂袖而去的雕塑系领导还没什么印象，现在总算认出来，这就是自己第一次到雕塑系朝圣，和马振宇遇见的那位老师，面对新生宽宏随意的老师。 现在只要讨论专业就立刻心无旁骛的老师。 他对这种人无比尊重：“您这是左手提着帔帛的动作……” 顺手从衣兜里摸出自己的小速写本，就在上面勾勒。 所以说会画画就是方便，不像手残的家伙凭空比划很久都难以表达自己的内容，现在只需要轻而易举的画出来就行。 这对于万长生真是驾轻就熟，他画过太多太多菩萨造型，而且他的白描手法正如苟教授说的，有典型的古佛像造型痕迹，譬如慈眉善目，面容安详，动作雍容华贵，不疾不徐。 这真是他的老本行。 寥寥几笔就画出来一尊和郭大炮动作类似的菩萨，凑上一堆人头的画家们不惊叹，他们当中任谁都有这份功力。 可万长生术业有专攻的特点在于，画出菩萨造型仅仅是个基础：“佛教是从印度传过来以后跟中原服饰糅合的特点，菩萨都带着汉魏时期开始的中国人审美，服饰装饰更要以那个时候的为准，交叉帔帛，上饰璎珞，您看，因为印度传来的传统重视项饰和腰饰，越往前的菩萨这两部分的装饰就越多，可国内汉魏时期以后，转移成下身装饰是非常重要的部分，看看朝官、龙袍甚至普通富裕家庭的隆重穿法，前襟都有非常多的装饰，然后随着后来菩萨越来越多，做得也越来越随意简化，项链、手镯、帔帛、特别是下身挂着的璎珞就被省略了……” 口中这么说，笔尖却在菩萨身上娴熟的层层叠叠推进，从最开始的手镯，到胸口分外漂亮的项链装饰，然后才是好像围巾一样批在肩头的帔帛，但又像小衣披肩的造型，交叉两条长长的带子，一条搭在右手礼佛的手臂上，另一条就被左手提着了。 “最近我才开始学习更多关于观音造型的知识，争取把我以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部分填补上，帔帛说起来，现在藏族人民爱用的哈达就是它的最终简化版本，但在菩萨早期要复杂得多。” 随着两条轻飘飘的带子画完，才是成串的璎珞，也就是用珠玉串成的装饰品，腰腹以下正面宽宽的一条，左右两串，都垂地了。 光是看这画面，都能想象得到，这样的菩萨走动起来，当然是叮叮当当的圣洁模样。 “珠宝串起来的造型固然是从印度传来的，但他们本来挂脖子上，因为我们汉代有组绶，就跟这珠玉装饰结合上了……” 中青年画家们纷纷卧槽。 画术精湛方面，他们肯定每个人都能秒杀万长生，天赋也可能各有所长。 但随着标准模式进入艺术殿堂的他们，哪怕有钻研过某种古代画像特点，也最多只是了解到这种形象样式而已。 可万长生表现的是毋庸置疑的全面渊博。 起码在佛像造型这方面，他对服饰熟悉的深度，才是个做学术研究的态度。 关键是还有这么深厚的画艺泥塑底子。 郭槐生再没半点啰嗦，直接起身：“走吧，跟我去一趟蓉都。” 然后自顾自的就招手给酒吧老板：“这边的账算在我头上……他们没喝完，明后天我回来结账行吧？” 万长生吃惊，这新学期的课程才开始上了不到三天，专业课上刚刚开始要求学生们过渡性的开始画长期素描作业，也就是把以前两三个小时画的考试习作，扩大成一张小餐桌面那么大，得摸摸索索的画两到三周时间。 怎么突然就要随便离开学校了？ 老童他们也起哄：“怎么，要把长生拿去卖个好价钱么？跟你又不熟，拉长工也得先说清楚到底为什么，他现在打理着几百人的艺考培训学校，应该是你巴结着他，能不能帮你找点好苗子了。” 郭大炮好像真的是个炮筒子脾气，直来直去的不绕弯：“哪有那么多废话！我在蓉都边上有个庙宇的佛像雕塑工程，上百座菩萨造型，正好差个懂行的助手，跟我走一趟自然就熟悉了，我又不会亏待学生，回头我给老郑打招呼系上请假，走不走？想学雕塑，马上跟我走。” 说老实话，做菩萨，做得万长生已经想吐了，这次做这个微波炉大小的舞台泥塑创作，天马行空的完全按照自己的思路想法来做。 他才真正找到那种做雕塑的快活。 如果真是又要去做菩萨，万长生打心眼里没兴趣。 可看看郭大炮那雷厉风行的派头，错过这个交好的机会，多半会在对方心里留下疙瘩。 最关键是自己想学雕塑啊，国画系的老板，苟教授那样的大佬，万长生都可以不鸟，因为他没所求。 可现在才找到雕塑这条路，发自内心的不敢得罪这位雕塑系的大佬。 再说人家这是主动抛出橄榄枝。 而且这位郭老师对学生的态度口碑，显然也是极好的。 所以万长生看眼笑嘻嘻的老童，得了那边轻轻点头，就起身：“好，跟着郭老师去学点东西，还请您帮我给系上请假了。” 郭大炮伸手拿起桌上的舞台小雕塑干净利落：“走吧！这东西做得还不错，回来我找人帮你放个大样。” 万长生赶紧给笑呵呵的其他老师跟乔宇拱手告别，还得想着是不是要发消息给付仕亮他们说一声，还是有各种学习工作的安排调整。 况且自己还挂着班长和学生会副主席的名头呢，都得让伙伴们给张罗协调下。 当然这些事儿在系主任发话的威力前面，都不是事儿。 199、行不行,手上过 万长生也算是蜀川美术学院独一份了。 刚正式上学三五天，就被系主任带着出去捞活儿！ 而且还是出了名油水丰厚的雕塑系。 那可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大工程专业。 至于学生跟着老师出去做工程做业务，在美术学院则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任何老师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应这是在带着教学目的的社会实践嘛。 只是国油版画的学生除了跟着老师画点菜画弄去卖，的确是不如广告、装饰、环境艺术这些设计专业的学生赚钱渠道多。 哪怕是画点连环画绘本，学印刷装帧的学生也能从老师手里漏出不少活儿来。 所以美术学院如果撇开艺术属性，那就是所专业性很强的职业技校。 各专业赚钱能力，比很多理工科大学强多了。 毕业以后普遍不会担心饭碗。 但万长生这种国画专业的大一新生，一上来就跟着雕塑系系主任起步，起点也真够高。 郭槐生自己是辆路虎发现，而且还配着司机，他确实很有老板气派的拉着万长生坐后面，这时候万长生才感觉到，自己那辆车的后排好像感觉比这部车好很多，平稳丝滑的感受要舒适得多，这车有点浪，跟坐在船上似的。 当然也可能是有好几年频繁使用的后果。 但好处是车厢里面确实宽大，雕塑系系主任脱了外套系上安全带，还示意后排的万长生也照做：“给我讲下，你做这个雕塑的思路。” 他看待手里这个玻璃钢玩意儿的角度，肯定和乔宇还有老童他们角度不同。 万长生简单解读：“就是舞台，从不同的角度看上去，这舞台就有不同的解读，正面是幕布，拉开幕布看见的是表演，但实际上侧面看是这样，背后看又是这样，观众眼里的东西，和演员看的，站在后台看到，是有很大区别的。” 郭槐生注视雕塑件：“细节很丰富，主题有点散乱，但塑造功底是体现出来了，有点意思……” 万长生老老实实：“第一次做这种全新创作的东西，以前都是做泥塑菩萨跟打石碑，连翻模都是他们刚教我的，但我很享受这种自由创作的感觉……这是我在国家大剧院参观以后的感受，在那里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到几件现代风格的雕塑作品，到那个时候，我都还没意识到那种工业化或者造型抽象的雕塑，和泥塑菩萨有什么关系，我更多只是把做泥塑、打石头当成是门手艺，从没想过雕塑也是门单独的艺术……” 郭大炮对这个新生侮辱雕塑行业有点不满：“你中学上学美术课总该知道点这些基本常识吧？” 万长生惭愧：“我来自乡下，小学初中的美术课都是我给同学们上，因为我家世代都是给庙里画壁画做泥塑，这是周围三乡五村出了名的事情，但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美术的意义，通常都一个人玩儿，说难听就是有点自以为是，直到出来读美术强化班才知道米开朗基罗、丢勒这些大师。” 系主任还是匪夷所思：“你直到考美院都不知道雕塑系？” 万长生无奈：“从认识曹老师到童老师，包括赵磊磊赵老师，都认为我应该是画国画，我也从没跟他们提过我做菩萨打石头的经历，再说填志愿的时候我忙着办美术培训班，没怎么细看就随手填了国画系，现在有点后悔，我也是从专业考试开始，才试着自己雕刻人像。” 系主任靠在宽敞的座椅上，借着打开的顶灯观察手里物件，脸上满是自嘲：“是啊，被阉割的手艺，就这么萎缩了……五年本科，招进来都还是一张白纸没点手艺，这能培养什么雕塑人才？” 然后皱眉看眼万长生：“你才多少岁，刚进大一就去办培训班，不觉得对不起自己一身手艺吗？” 听得出来系主任很看不起办培训班赚钱的学生。 那确实是处于整个美院内部鄙视链的最底层，只有专业艺术上没有突破的废材，才掉转头在艺考生上赚钱。 万长生只想抓住学习雕塑这个机会，但不会畏惧领导跟权威：“如果搞好艺考培训，才是对美术学院最大的支持吧，好比您说的雕塑专业要学五年，可招进来还不会泥塑，这些日子我也听说了，以前雕塑系基本上都被美院附中包圆了，因为那些专业底子最好的附中生，已经从十五六岁就开始学习雕塑基础，并且把考取雕塑系当成自己的目标，现在没了雕塑，索性连校考的雕塑系泥塑考试都取消了，对吧？” 郭槐生哼声笑笑：“你这心气儿还不小啊，老童他们教你的？” 万长生摇头：“算是赶鸭子上架吧，我在老家本来是搞免费的美术培训班，普及给乡下孩子，免得他们像我这样考进美院才知道有雕塑系，也让没有天赋的人学了起码是个手艺，可进了美院以后，曹老师索性把大美培训校交给我管理，童老师他们也纵容我做些尝试，譬如……今年我想针对舞美专业做一些精品课程，请平京戏剧学院的老师教授过来讲讲课，算是给这方面的学生做些提前的培养，雕塑，现在我想也有这种可能，但这显然不是三五个月的强化班能解决问题，得长期培养。” 雕塑系系主任正眼看万长生了：“你觉得有可能？” 万长生的态度始终是：“先做，我手里现在有了几张牌，慢慢经营，没准儿就行。” 郭槐生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么大大咧咧，沉吟下：“那你把这个事情当成课题来研究下，这次的泥塑菩萨算是你的单独面试，如果在我这里通过了，我去找院里要你的雕塑专业名额，就算是双学位攻读吧，这事儿不难，我希望你对得起你这时候的心气儿。” 万长生不拍胸口喊口号，大音希声的嗯。 已经过了八九点钟的车厢里面安静下来，好一阵，郭槐生才开口：“把你之前手绘那个菩萨给我看看。” 万长生再掏出小本。 雕塑系主任端详：“石像做得多不多？” 几大石窟的佛像算是国内留存不多的瑰宝，也是雕塑系比较关注的重点。 万长生反而摇头：“不做……我们做泥菩萨是当成生意来打理的，隔段时间就要做新菩萨算噱头，吸引香客信众来赚香油钱，石菩萨换下来干嘛，砸了不恭，留着难打理。” 郭槐生哑然失笑：“哈哈，你倒是个有趣的家伙，看来你确实有谈生意的好心态。” 万长生做个鬼脸没说话。 驾驶座上的司机也从个后视镜里面看了眼这与众不同的年轻人。 但在闲聊中，万长生提到自己来自于宁州那个观音庙，郭槐生倒是恍然大悟：“啊？听说过，听说过，早就听说那是千年古刹，但就是商业味很浓厚，所以一直没去考究过，怪不得，怪不得……” 去往蓉都的路上还经过了宁州呢，但这次万长生自然是跟家乡擦身而过。 因为抵达蓉都附近一个城镇都是半夜十一点过了。 郭槐生拉着万长生和司机就在街头灯红酒绿的地方，吃了顿烧烤夜宵，顺便介绍司机也是万长生的前辈：“许桡，现在是研究生，算是你师兄吧，以后有什么基础上的事情多跟师兄请教，我没那么多时间带你熟悉那么多基础的事情，但我估计你上手会很快，回去先把车上那件舞台放大样吧。” 这是万长生第二次听见郭槐生说让他把小创作放大样了。 不，重点是已经认了万长生做徒弟么？ 是时候该徒弟露一手了。 200、升级版的刻个章不? 晚上万长生就跟师兄住一个房间。 以他现在特别在意不要让人嫉恨的心态，自然是热情殷勤了，一个劲儿把自己的位置放低：“本来是国画，只是因为乡下寺庙做了好些年菩萨，是真的想学雕塑，以后还请师兄多照料下了。” 许桡很硬朗，长得很有轮廓的硬朗，除了个儿矮点只有一米七几，阳刚气很足，看来打石头这个专业真的很有男人味：“好些年都没看见同时修两门专业的了，老郭人不错，他能看中你，那肯定是你有水平。” 万长生还是谦虚：“也不一定是看中，可能就因为我恰好碰见他要来做寺庙菩萨的业务？” 许桡介绍行情：“其实以前我们不怎么做这种，可现在寺庙有钱啊，愿意掏钱做大业务，更何况以前主力做城市雕塑，博物馆雕塑，各种企业雕塑，那种遍地都是业务的黄金期已经过去了，整体经济收缩，我们雕塑行业受到的影响就大，起码报价也受影响。” 万长生就像是新加入公司的员工，积极充满干劲：“好！明天见了老板一定配合郭教授跟师兄。” 师兄点头笑着拍房间视频，这让万长生想起，某人也叫他配合过这种查岗工作。 他想摸出手机来也给欢欢拍一段的，但想来想去，贾欢欢可能永远都不会问长生哥拍这个来证明什么，因为万长生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所以在手机上用文字把今天这段离奇出差的过程写下来，却没发送，因为怕打扰了欢欢睡觉。 第二天一早起来才发过去，欢欢立刻回复：“（抱住，抱紧紧）辛苦了！我也会努力的！爱你哟！” 感觉差了两三岁而已，就差了一代似的，万长生带着宠溺的笑容看这种小孩子的风格。 坐对面吃早餐的许桡看见觉得是诡笑：“女朋友啊？” 露出点不要脸笑容的万长生，心满意足的嗯。 郭槐生匆匆忙忙下来，喝了点东西就叫上出发：“方丈们都是这么早的？” 万长生熟悉：“如果香火还不错，大多数寺庙都有早课……” 许桡开着车出了这个蓉都旁边的卫星城市城区，不过十分钟就抵达了一座名山古刹的寺庙山门。 万长生有种到竞争对手公司刺探情报的感觉。 这种感觉随着他走进寺庙，在知客僧的带领下，穿行其间，总是不由自主的拿来跟观音庙做比较。 嗯，人家这庙宇建筑比较新，连石板道都是崭新还带着刀切斧砍的凿戳痕迹，周围树木更谈不上十年百年的参天浓密。 大雄宝殿外面的大香炉最能看出来销售业绩。 也比较新，但里面烧的炉壁厚得很咯。 说明生意还是很不错，那些做道场的僧侣就比观音庙里面的胡家人差得远了。 总之这么走一遭下来，光是看看清晨络绎不绝的香客。 万长生也能把这里的收入估摸个大概。 郭槐生穿着身西装，腋下挟个驴牌的手包，像肥头大耳的老板都多过于像艺术家，更别说像教授了。 对待客户的神情比对上那位可怜的院长，要恭敬多了。 在美院牛皮哄哄，可能在全国雕塑界也挺能排得上名号的艺术家，这个时候也只能向万恶的甲方低头，咬文嚼字的憋了几句佛经来跟寺庙主持寒暄。 谁知道那位油光满面的中年和尚更像个ceo：“按照市场规律来说，我们这么大的工程肯定也要走招投标程序，您是协会这边推荐的，我们也确实想在佛像方面做出些特色来，你们有什么更好的建议方案，现在可以先表达下。” 只要做过广告类业务的，就最烦这种局面，本来是奔着谈合同来的，谁知道还要比稿。 比比稿更烦的是居然还得先透露自己的设计意图。 有时候这就是免费的无耻剽窃。 但还得应着，郭槐生一点都不像大炮那么直筒子乱开炮：“我们是美术学院直属的专业公司，有非常强的施工设计能力，对佛像研究也非常深，但具体的建议方案，我们得根据现场实际情况，因为董秘书长说是一百多尊佛像的组合，一般来说这是按照一百零百罗汉，还是什么样的组合形式，我们得有的放矢啊。” ceo绕圈子：“我们现在正在接洽全国各地有实力的雕塑专家和公司，有实力就意味着有创意，这方面还是要看您能提出什么来……” 许桡坐在主持殿堂太师椅上，可能觉得有点硌屁股，扭来扭去，更主要是想开口说什么，却找不到落脚点。 因为郭槐生都有点按捺不住了，他还是有傲气的，本来以为凭着关系过来十拿九稳的业务，结果却遭遇这种不软不硬的接待，基本上想拂袖而去了。 不是给学院创收，他才懒得跟这种不像出家人的和尚打交道呢。 万长生就太熟悉了，看郭槐生在深呼吸，忽然出其不意的开口：“做一尊金色大佛吧，二三十层楼的那种，其他佛像在莲花座下环绕排列，一共只有九十九尊可以得到各位法师日夜念经保佑，每天都有香客拜祭祈福的降妖伏魔罗汉，每尊罗汉都可以被居士认领，这价格当然就不菲了，而且刚才过来，这里洞天福地，龙脊高企，正是个佛像高列的方位，照见人来人往，佛祖静默如彼。” 郭槐生眼睛一亮，看主持的眼睛更亮，立刻就做胸有成竹状，微笑点头：“对，这是我们专门负责佛像造型方面的专家，长生，你给这位主持描绘下大概的造型吧。” 昨天晚上在酒吧里面，万长生手绘那尊佛像服饰装饰的娴熟，肯定给雕塑系系主任留下了深刻印象。 现在根本不会怀疑他是否能控制住局面。 许桡都赶紧打开他这边的大速写本了。 万长生却只掏出自己那个巴掌大的小本，挪到主持身边现场手绘：“推荐如来佛祖坐莲花的造型，这整体造型必须严格按照佛祖三十二相来，手指纤长、手足柔软、眼目清净明莹、两肩圆满而丰腴、身形端正平直不伛曲、腨如鹿王……不知道腨是什么？大腿肉啊，好像鹿王的大腿肉那么纤圆丰满才是最好的……” 主持和郭槐生几乎同时看见，万长生的笔尖在白纸上迅速的勾画的速率，就像只是滚筒油印机，划拉一下推过去，就打印出来了！ 真的就好像那副巴掌大的坐佛像，原本就画在纸上，只是现在撒了什么神奇的药粉，显现出来似的！ 宝相庄严，平肩盘膝，一手五指树立，一手平摊在侧，慈眉善目双耳垂肩，端的是注视着芸芸众生的模样。 许桡和两位旁听的法师都伸长脖子看，雕塑系研究生也自愧不如万长生这种直接勾画的技能。 因为包括很多美术学院教授在内，大家都是那种凑凑笔，不习惯这样一笔拿下的精准勾画，在搞艺术创作的时候没什么实际用处。 也就给人展示显得特别胸有成竹。 可万长生不就是要在观音庙前面唬人么，从小他画画刻章讲究的就是要能镇住所有人，哪怕是在殿堂里面画壁画，也要让香客们景仰不已。 准确的说，他那套画工雕工，就是用来装逼的。 主持已经忍不住，对着小小速写本上的佛祖恭敬：“阿弥陀佛，施主这份功力真是深厚！” 郭槐生心满意足的靠在椅背上，伸手端过刚才觉得滚烫烦躁的茶水，现在舒心极了。 目光停留在万长生的手上，不能再满意。 可这还不只是个开胃菜。 只是用来镇住人的。 就像他给人刻章时候，先随便说几句让人觉得很高深，后面才好顺理成章的放长线钓大鱼啊。 201、懂世故不世故 因为万长生居然飞快的画完，就像拿着一部大屏手机，还是不能放大的那种屏幕，给主持看一眼小速写本。 真的只是看一眼！ 他就翻页了：“其中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为这尊佛像提供可以传说的各种细节……” 这下连郭槐生的茶杯都凝固在嘴边。 他发现万长生太懂了！ 超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中，还有点狡黠的那种明白。 连主持都笑了，本来正想伸手说再看看，都立刻欢颜倾身：“小施主请说？” 万长生在速写本上又开始迅速勾画佛头，就是如来佛头上著名的那一堆肉髻，这是传说中佛祖头顶因骨肉隆起，其形如髻：“一般来说，这乃佛祖三十二相之一，对吧，最为尊贵之相，但是……我们可以在额头正中，做两个特殊的漩涡卷，您可以讲述这与众不同的标记来源，是不是跟这座寺庙有什么关联。” 主持感觉找到了知己：“对！非常好！” 万长生手绘超快的结果就是，页面上多了两个漩涡卷，明显看着就富含深意的肉髻。 许桡只能是不明觉厉！ 可惜主持的话音刚落，万长生又翻页了：“菩萨裙带饰上绘制乌龟图形，玄武嘛，这个可以寓意长寿，怎么谈我想您比我更清楚……” 页面上自然就是那袈裟帔帛上的局部了。 就像万长生给欢欢画的那张像，他现在对于这种中心区域清晰，周边一步带过的简单处理手法很娴熟了。 只看见传统乌龟纹样的造型，饱含古韵，让人觉得莫测高深的那种。 两位站在旁边的法师都鼓掌了：“对！小哥画得好哦！” 主持也换了凡人方言：“硬是要得！” 郭槐生索性放松了欣赏万长生神鬼莫测的发挥。 “这必然是镇寺之宝，背面不能空着吧，来段不可解读的梵文经书，那就更适合各位见什么客说什么话，譬如这梵文中暗含了您这得道高人的二字，一定能讨得贵人开心吧？” 三位和尚重重点头！ 万长生竟然在本上随意写了几个梵文又翻页：“所以各种佛字都是能赚钱的……” 展现了张单笔勾线的佛字！ 只要是小学生，也能学会写佛字，这个不稀奇，但是如果这个字是顺着外边缘轮廓，这样一笔勾出来，最后这铁丝框成合拢的字还竟然是草书，那就只能说是叹为观止了！ 这是佛门小画手要在寺庙墙上时不时表现，佛祖在我心头坐的小把戏。 按照祖宗传下来的窍门练熟了即可，平时在观音庙前广场上摆个摊位也能赚不少零花钱给欢欢。 但用到现在，恐怕就不是赚的零花钱了。 万长生翻页极快，因为他画得也快，往往是人家可怜的和尚头只看了一眼，他就翻页。 刚要叫他慢点，新的一页又勾住人了。 这会儿面带微笑的把硬板速写本封面一扣回来，笑嘻嘻：“只要您这价钱给得足够，我们这种有说法的细节，可以一条一价的给您添加上去，九九八十一难都能给您凑齐了。” 说完把本儿揣裤兜里，示意自己的新师父。 郭槐生都听得有点入迷，还愣了下才笑着煞有其事点头，就差捻胡须了：“对，钢筋混凝土内部施工，外部金属铜面光滑锻造无接缝，避雷针、顺风口一应俱全，保质保修，绝对能够让贵寺名声大噪，香火更盛！” 万长生一唱一和：“这就回到最开始那个问题，您这座寺庙花大价钱准备塑像，目的是什么，有更大的名声，让善男信女更加油然而生敬意，才有更旺盛的香火，做几百个普通罗汉塑像，都比不上一尊大佛来得足够震撼，全省全国各种寺庙，千年名寺数都数不清，怎么才能让人家千里迢迢来这里拜佛，那就要有足够的噱头，我们就擅长这个。” 之前还有点摆架子的主持，这会儿已经心悦诚服，只腆着脸小心翼翼：“再给……看看？” 换万长生拿乔了：“给钱，签合同拿定金，我们能画了更详细的图纸送给您一叠，您抱着睡觉都行，这么大一张张的，现在您不也说了，只是个建议方案么，那就还不是您的，得给钱，对吧？” 雕塑系系主任已经无话可说：“对……知识版权，我们带着诚意来，就看贵方是不是有诚意了，要不我们先到寺里转转参观下，您几位商量下？” 三位和尚只用目光对了对，估计心里明白再也找不到这么牛批的设计了，几乎招招要命的戳到他们心里，把他们的心思懂得再明白也没有。 主持最后转头对万长生：“请问……小师父，有过什么之前的案例么？” 万长生笑着点点头：“宁州观音庙，我做的。” 三位和尚脸色都变了，简直狂喜那种：“真的？宁州观音庙，是您做的？” 万长生点点头：“您可以到那寺里问任何一个僧人，是不是我。” 都不用问万长生的名字，光是看他泰然自若的淡定中带点傲然的派头，和尚ceoo、cfo已经信了，欢喜的双手合十：“定了定了，您这方案预算是多少……” 万长生滑头：“哦，这是郭总跟你们谈的事情，我现在还是跟师兄一起去参观调查下应该把这尊大佛摆在什么地方吧？” 只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绝不瞎伸手到不熟悉的领域。 郭槐生竟然好好的喝了口茶，才没站起来送自己的学生出门，实在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 这都帮自己把业务窜到这种地步，要是在自己手里跑了上钩的大鱼，那才是真的不要混了！ 许桡更是一脸卧槽你大爷的眼神加强行控制表情，陪着万长生出来走进寺庙，看陪同的和尚被万长生劝走了才东张西望的小声：“你……太牛批了吧？” 万长生已经回到天真无邪的大一新生的形象：“我在寺庙长大，知道他们成天想什么，碰巧罢了，这就是郭教授叫我来帮忙的原因，因人善任，是教授给了我发挥的机会。” 许桡定定的看几眼万长生：“我觉得你……在制作上面，可能更出彩吧？这次的单子肯定便宜不了，现在老郭会要一笔草签定金，但具体的报价跟最终方案还有个回去捣鼓的过程。” 万长生笑：“我肯定想多参与郭教授的教学方案，但我真是做菩萨做得想吐了，你要是方便的话，郭教授安排给我们的工作，我们一起来完成，你挑大梁我敲边鼓好不好？” 许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提成……哪怕我们是学生，不是按照商业规矩提，也起码有几万十几万！” 万长生吃惊卧槽打石头原来这么赚钱：“哦哦哦，那就更应该师兄挑大梁了，我从来没做过这么大的东西，更不知道怎么做这么大，还请师兄多照顾，毕竟我正儿八经是国画系专业，这么说吧，我在国画系很可能要专攻两个专业，新派国画跟篆刻，雕塑只是我爱好学习的羡慕，主攻还得在国画系。” 研究生深深的看两眼大一新生：“我已经在雕塑系呆了七年，大三才开始跟着老师出来接业务，研一才跟上老郭，有时候也挺自豪，觉得自己很牛逼了，可看看你，我才明白什么叫人情通达知世故，学到了。” 万长生也不在聪明人面前装懵懂，笑着搂对方肩膀，指前方：“花光寺下对云沙，欲把轻舟小钓车。更看道人烟雨笔，乱峰深处是吾家……同样的景，看在不同人眼里就是不同的感受，不通世故肯定活不下去，深于世故又不是什么好话，心怀谦卑，不慌不忙，往前去吧。” 许桡看着这比自己年轻六七岁的大男孩，背着手走进清晨烟雨中的寺庙里。 反复咀嚼这最后几句话，赶紧迈开脚步跟上去。 202、雕,塑 中午还在人家寺庙里面享受了一顿斋饭，师徒三人才满意而归。 郭槐生收到了设计定金，哪怕已经是老江湖，还是开心：“本来还想叫你给他们展示点泥塑菩萨的功底，但没有工具、塑泥也不合适，回去许桡你配合下万长生，尽快把手稿和泥塑小样弄出来我调整，大概多久时间？” 万长生果然回应：“还是以许师兄为主吧，我跟着师兄要学的东西很多，刚才丈量选址的时候，师兄也教了我很多东西。” 许桡配合：“长生已经跟我说了，他在国画系有两项专业重点，我会全力以赴配合好师弟的，我很期待以后我们蜀美雕塑系，能够出万师弟这样的通才。” 郭槐生靠在椅背上哦，尾音升高，略有讶异的那种：“通才……那你就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 万长生谦虚：“在自己热爱的事情里面，再忙碌也觉得很愉悦吧，我知道我自己的缺陷，色彩感觉不是很好，所以篆刻、新派国画还有雕塑，确实足够让我忙碌，但这是我个人的学习，也不能影响关于艺术培训班的事情。” 现在心情完全不同，郭槐生哪里还有大炮通通通的烦躁，慈祥得很哪：“那我们就讨论下，关于这个培训艺考生能给雕塑专业做点什么？” 万长生还是和舞美同步：“准备点泥塑课程？虽然现在考试不需要泥塑，但可以在学生中间启发下，我想真正对泥塑有天赋的，这个时候会冒尖，我们也好针对性的帮他们培训，或者说雕塑专业可以抽人手过来指导他们，这样只要能考进美院，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泥塑基础，而且基本算是面试过，真正比较认可的学生？” 郭槐生怀念：“以前的雕塑专业是单独招生的，不考色彩，只有素描、速写和泥塑，后来没了附中培养这种尖子生，谁敢把自己只押宝在雕塑专业？肯定得两手准备，那就莫名其妙的要多学一门课程准备，谁还来考雕塑？考进来都是群毫无基础的新手……许桡你觉得这个艺考培训改进有意思吗？” 驾驶员认真：“我就是这样考进来毫无基础的，等于多耗费了一年时间打基础，万师弟这个改进能不能把时间拉长点，从高一高二阶段就让爱好者接触泥塑，这样不会让专业备考阶段负担那么大，当成一个兴趣来培养。” 郭槐生慢慢点头：“行，那就先试试，你先搞定场面，我到时候派人过来给你介绍上课，刚开始步子不要太大，逐渐推进……费用方面，我们雕塑系会支持的，不会让你来独立支撑，不然的话只是我们捞好处，就不会长久。” 万长生不会傲娇的说自己来，当然是和谈生意一样感谢老板咯。 这一路肯定是相谈甚欢，抵达江州以后，顺路邀请郭槐生和许桡到大美培训校去参观。 全国各大美术学院周围，起码都有数十上百家各种培训学校，小的野台班子三五个学生，大的如同钱老板那样各省连锁几千上万人，很多背后都有美术学院的老师教授支持，提供教学力量，但一般来说不会主动站台。 毕竟这种表面公平性还是要维持的。 万长生就是有太明显的师生关系，被人落下话柄。 可郭槐生不在乎，雕塑系本来就是蜀美在全国最有地位的拳头专业，近十来年招生素质明显下滑的现况，和其他所有美术专业欣欣向荣的反差早就让他坐不住了。 对于人手稀少的雕塑系来说，一共就十来个老师，叫他们自己搞这种考前培训根本没那个精力。 万长生这种合作局面就是最佳方式。 更何况，万长生刚刚以近乎满分的成绩，通过郭槐生的面试吧。 坐得密密麻麻的艺考生教室里面，万长生的出现，肯定会引起波浪般的荡漾，艺考生们都在抬头看他，也注意到商人般的郭槐生，刚开始可能还以为这又是普通学生家长。 可万长生这挨着介绍的态度显然就不一样。 陆涛他们认出来郭大主任的表情也不同，这可是在学院内部，连院长面子都能随便撂的雕塑系系主任啊。 整个雕塑系的人多年来早就形成了这种牛皮哄哄的风格。 几位蜀美出来的老师、办公室主任都殷勤得要命！ 显着是好不得了的领导一样。 所以万长生带着郭槐生俩去办公室的时候，学生们赶紧议论纷纷：“什么人？万老大这是傍上什么大领导了？区长还是局长？” 陆涛赶紧给授课导师介绍身份，凑得近的学生终于明白：“系主任？哇，万老大关系好雄厚！” 来自国立美院的导师也频频点头：“蜀美的雕塑很强啊，我有个师兄就是蜀美过去的研究生，你们有几个素描成绩特别好的，真应该跟万老师谈一下，争取能够考进雕塑系，那可是金饭碗，做个雕塑知道多少钱吗？” 这边万长生已经带着系主任在参观自己的办公室了：“还有些空间，可以腾这么大一间出来做雕塑教室。” 郭槐生看见万长生那个金属雕塑台就笑了：“你倒是过得自在……” 然后对办公室里面各种堆砌的雕塑书籍顺手翻看下，然后注意到万长生有几方暖水瓶大小的印章石：“你这是要雕皇帝玉玺么？” 万长生挠头：“刚来报到时候订的，不满您二位说，我以前真没把泥塑和雕刻联系起来，第一次做这方面尝试，就是用我熟悉的印章石雕刻头像，现在重新认识了泥塑，这些天又忙得要命，自然就没有来得及雕刻这个了，但未来会试试，目前我对其他石料还不太熟悉。” 郭槐生终究还是雕塑系的系主任，飞快的和许桡对看眼，表情都有点惊异。 万长生当然注意到：“怎么？” 许桡咽口唾沫：“我们学雕塑呢，石雕当然要做，但最主要的工具还是泥巴，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用塑泥表达我们的设计意图，最多倒模上色，表现不同材质、色彩之间的关系，但具体到放大样，做成品，几十米高的城市雕塑，我们只是在旁边指导工人们怎么完成，我们自己是不上手打石头的。” 郭槐生使劲搓下手：“我突然想看看你雕刻这个的功力，给我展示下？” 万长生不介意，但他的习惯当然是物尽其用了：“我……到教室公开展示给学生们看吧，您也可以给我做点指导，让艺考生们看看雕塑专业的教学是什么样？” 许桡都来兴趣了：“那就一起，你这不是有雕塑台吗，搬过去我做泥塑，你做雕刻，我们同时展现一个形象，但却采用的是完全不同途径，怎么样？” 相比谈生意赚钱，郭槐生终于欢畅的哈哈笑起来：“对！这才是我要的竞争比拼，来，做个菩萨头，就按照我们今天跟人谈的做，好不好？” 许桡摩拳擦掌：“虽然没有万师弟熟悉，但我还是很有信心的，走走走……” 说着就搬那铁架子，万长生赶紧伸手协助，堂堂系主任就搬块印章石了。 三人再走进教室里面。 这下迎来的就是数百双好奇热切的眼神。 许桡低声给万长生感叹：“做了七年的雕塑，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做，忽然有点兴奋。” 万长生也知道这种感觉：“是，同样的事情做太久，有时候就变成了重复的工作甚至煎熬，但换个新环境新形式也许就能激发点新鲜感受，我这打石头的费力些，就马上开始了哦？” 许桡嘿嘿笑两声：“不急不急，磨刀不误砍柴工……” 他真是不急，就像他开车极稳的风格一样，摸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搜索菩萨头的造型图片，等待图片刷新或者思考的同时，从架子下面保鲜膜里，挖出几大块塑泥，娴熟的朝着雕塑台上的固定骨架堆砌。 万长生没有雕塑台也无所谓，他都这样雕刻东西多少年了，随便找把椅子坐在上面，怀抱暖水瓶大小的长方体印章石，就用自己做的铲刀，用铁块当做榔头敲击尾部，开始大刀阔斧的切削！ 艺考生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完全和他们强化培训截然不同的艺术创作场景。 轰然起身想围过来。 陆涛和几个正在这边协助上课的助教新生，连忙要大家都保持秩序。 一场雕塑系研究生和刚刚把脚伸进去的新生之间比拼，开始了。 203、找寻灵魂 郭槐生比两个徒弟还要兴奋。 脱了西装，露出里面的淡蓝色衬衫，撸起袖子：“各位考生，大家好，我是蜀川美术学院雕塑系现任的系主任，郭槐生，职称是教授，研究生导师，这是万长生，刚刚进入我们雕塑系学习，他居然说他在当考生的时候不知道有雕塑系，这就让我觉得有必要给大家介绍下，我们这个雕塑系是什么……” 对于考生来说，美院大学生都需要仰望，老师更是高高在上。 系主任嘛，那就是天阶高手一样的存在了，从来没想过会接触，更没想过会有这样研究生导师来讲课的局面。 连那两位巡讲导师都打开手机，悄悄的站在旁边摄影录像，小激动。 对他们来说都是可以拿出去夸耀的场面。 郭槐生这时候才露出他那种对待学生的厚重态度：“这是我们雕塑系的研究生许桡，他专攻景观雕塑，也就是室内外经常看到的环境雕塑，城市雕塑，而雕塑系另外一个专业方向就是雕塑艺术，偏重艺术创作，这就像整个美术专业分绘画艺术类跟工艺广告类一样。” 雕刻石头，肯定比做泥塑要困难，因为坚硬的石头很费力的。 在雕塑系内部，涉及到石雕，现在已经大量使用电动工具来钻、切、打磨。 哪里像万长生这样仅仅凭着一把三指多宽的錾子铲刀就开始动手，许桡才认为自己肯定速度有优势。 但他和郭槐生可能都没接触过印章石。 这种石料在熟悉纹理的人手里，看似坚硬，其实具有很强的雕琢性。 在万长生那把铬钒合金钢刻刀下，甚至能有快刀切黄油的爽利感。 现在这大刀没那么厉害，但用铁块敲击下，也快得要命！ 郭槐生就这么简单的介绍了下雕塑系的情况：“……我们蜀川美术学院历年来在全国做出过很多著名的雕塑，《收租院》这个反映旧社会地主剥削劳动人民的作品，是最著名的……” 就发现面前所有人目光有点楞，不由自主的顺着他们的视线转头，却发现万长生那石料方，居然已经有些人脸轮廓了！ 这家伙拿起雕刀来，就像是个电脑雕刻机，所有人都看见那石头方不停的在他怀里翻滚！ 万长生从各个角度寻找最适合下刀，最方便自己雕琢的角度。 他那种心无旁骛的疯狂创作力度，非常吸引眼球。 相比之下许桡慢条斯理得多，并不专攻佛像的他，脑海里面大概有了个佛像造型以后，才开始用木方夯实打紧包裹在骨架上的塑泥，啪啪啪的也能看见有个头型出来。 然后才是手里跟捏面团一样，不停的揪下一小块，用手指肚就能捻成刀削面面块一样玩意儿，朝着头型上面贴！ 做雕塑的要是没了生意，去开个面馆，估计也能活得很好。 郭槐生看着一个在石头上面做减法，一个在泥塑上面做加法的徒弟，觉得再满意也不过如此：“雕、刻、塑，这就是雕塑的三大要素，万长生在雕，许桡在塑，最后他们都会进入精细的刻画状态，今天恰好能让大家都看见这做减法，跟做加法的两种模式。” 想想还是承认：“雕的难度比塑稍微大点，因为你们也可以注意到，雕一旦错了一刀，那就不太好补救了，特别是石刻，要弥补一点错误就很难，但泥塑的优势就在于可以反复调整。” 艺考生们鸦雀无声。 也许他们中间有人是奔着艺考文化要求没那么高来的，也有人是家长要求孩子学美术这种比较有钱途的专业。 成天枯燥乏味的反复强化练习，肯定让不少人都觉得有点疲惫。 再爱美术，在这种状态下也会审美疲劳. 可现在的感觉的足够新鲜。 原来艺术的世界，这么丰富。 更多还有对万长生的仰慕。 “万哥平时上速写课那么棒，没想到雕塑还这么强！” “你看他那手……” “这边可是研究生啊，也很强！” “哇，好帅！” “呀呀，你说我要是学了这门手艺，没事儿给女朋友做点东西该多棒？” “唉，看看你那思想境界，万哥的手艺只是用来给嫂子献殷勤？” 费雪雁抱着手臂，站在学生中间，眼镜镜片后面透着的只有狂热。 徐朝晖听着这些小声议论，看表情也想学雕塑了！ 陆涛主要招呼导师：“真的，我听说万万准备同时修三门主业，确实吓住了，去年这个时候他才来这里学素描色彩，一点西洋技法的底子都没有，看看他现在的样儿！” 导师习以为常：“你要习惯天才的存在，我们学院也有几个疯子，但疯到他这样也……罕见，达芬奇、米开朗基罗他们都是雕塑、油画甚至科研的全能通才么，我们也可以出一个！” 高挑纤瘦的范老师小声嘿嘿：“我们读书的时候就讨论过，为什么现在很少出现这种通才了，因为现在有电视、游戏机、网络，现在还要加上手机，分散了太多注意力，万万倒好，他从来不热衷这些东西。” 另一位导师离经叛道的更小声：“而且这几个通才好像都没女朋友……” 顿时几个家伙就偷偷诡笑。 郭槐生已经没公开讲话了，忍不住朝万长生走近些观察。 因为万长生已经鬼斧神工的大开大合完毕，掏出他那把铬钒合金钢刻刀开始精细操作了！ 篆刻刻刀，通常是两边双头的，一边是平口，一边是斜口。 万长生现在就是捏着平口那边，迅速的对那人脸面部进行刻画塑造。 就像他早上给那寺庙里面的和尚说的那样，菩萨、佛祖的造型是什么样，其实在几百上千年的传承中，早就被总结出来三十二相，不是说像孙猴子那样七十二变，而是指佛像从头到脚三十二处部位的标准。 其中涉及面部的五官甚至精细到睫毛是什么样，都清晰的要求睫目旁毛也，谓眼睫殊胜，如牛王也。 这就是为了在各种艺人口耳相传的手艺传承中不要走样，大体上可能会有当时时代的特征、当地的一些变化，但总体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这些准则在万长生心里，已经如同什么画画不能用黑色一样，成了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而且那些菩萨的面部五官，眼耳口鼻的细节，对他来说基本上不加思索的就会从手下流淌出来！ 就是能快到这种地步。 而且就像他当初给杜雯做的第一只头雕小印章一样，万长生并不是把整个头都雕出来，而是仿佛只切开一个面，从一个角度慢慢显现出那种慈眉善目，普度众生的脸胖，连头上的肉髻都只露出了最下面的一排，底部稍微过了下巴而已。 这样他的雕刻就反而取巧得多，另外一面多的背部依旧保持原样的方正不动。 反而和雕琢的面部形成了对比。 让看着他雕刻的人，产生一种强烈的感受。 学生们很激动，甚至有齐声协力给万长生加油的趋势。 被郭槐生抬头摇摇制止了，他的感悟力当然强横，缓缓感叹：“大家有没有这样一种感受，万长生的雕琢，是在从石头中，把一尊佛给救出来？” 学生们安静瞬间，然后忍不住使劲鼓掌！ 对！ 就是这种感觉。 那块石头里面，好像本来就一个灵魂！ 现在雕刻，不过是把那石头里面藏着的灵魂解救出来！ 恰恰就是原本的石头方块，只是一个局部露出这么一张脸，越来越显得栩栩如生慈悲为怀的脸。 就越觉得这才石头本来的面目！ 原来雕刻，还有这样的魅力！ 这就是艺术的魅力。 204、别当圣人 但许桡也不差。 明明他也许只是第一次做佛像，却表现出和万长生那种娴熟不一样的灵动来。 这个道理就像万长生的素描、速写包括泥塑，没有受到学院派影响，老童都评价他充满了自己的理解和野趣。 可现在做菩萨，万长生才是学院派，对他来说，这个菩萨和曾经做过的那些菩萨没什么区别，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许桡就不一样。 这对他是种全新的体验，所以他不用遵循什么三十二相的要求，只是按照他从搜出来的菩萨照片上理解。 沿着自己的想法做。 慢慢的，那本来看着好像贴满了创口贴一般的头像，变得越来越接近如来佛那个宽皮大脸的造型。 这些看似横七竖八的塑泥条，其实都是按照严谨的面部肌肉走向在贴，更是凸显出五官轮廓，眉弓眼窝，甚至连眼睑眼帘都有呈现。 接着那竹板雕塑刀，开始在创口贴上抹过，越来越光滑。 这边进入刻画状态就是让面部神韵开始展现。 至于那满头的肉髻，在许桡这种熟手的技法里面是另一种娴熟。 不停把自己上半身扯远点观察整个佛头大关系的同时，顺手就搓了些圆条，盘起来排列到佛头上，刚刚好！ 他还有闲心开口：“万师弟的雕刻，如果说是把一尊佛从石头里面解救出来，我这就是把一个人囚进这佛头里……” 他做出来的佛，没有万长生那么慈眉善目的宝相庄严。 带着一股烟火气。 郭槐生也凑近观察爱徒的作品，笑了。 艺考生们连忙：“您也评说下呀，评价下到底谁好呀！” 雕塑系系主任也有点慈眉善目：“都好，但是要看谁来看，如果给寺庙的和尚，还有善男信女看，万长生的绝对是第一选择，因为他的佛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对人间俯瞰，气势上就让人感觉需要参拜……长生，你记住，如果不是你这种从石头里面把佛头解救出来的雕琢样式，真这样雕刻出来一个完整的佛头，那么最终最好也不过是个工艺品，而不是艺术品，倾注了作者灵魂的作品，才能算是艺术品，你在有意识的避开这种工艺品化，这就对了，非常好。” 艺考生们肯定觉得这位大叔在偏袒自己的大徒弟。 因为他们内心不由自主的在偏袒万长生啊。 还有人在小起哄。 艺术院校的气氛就是轻松，郭槐生不生气，嘿嘿笑着指许桡的泥塑：“从佛像的角度来说，他是不合格的，因为他给这个佛头注入了一丝凡人的烟火气，来，我们注意观察这个细节，还是在这眉眼之间，万长生已经高度概括成佛像最标准的大眼皮，实际上大家想想，现实中会有人长这样的眼睛么？鼻子也没有这样的，这叫做慧眼，这是豹鼻，这都是我们传统技艺里面已经约定俗成的造型，而许桡的这个五官是人的五官，他的慈悲不是佛祖的慈悲，而是经历了喜怒哀乐，看透人世间云起云落的幡然贯通，才领悟了佛经上面的无上真谛，轻叹一声的感觉，让人不禁会想这背后有什么故事呢？” 这是研究生级别的传授上课啊。 都还站在艺术殿堂之外的艺考生们安静极了。 看万长生把那石雕佛头并列放在泥塑边，然后也在聚精会神的倾听。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给他们上速写课的老师，也不是在家长们面前摆出艺术家派头的培训校长。 就是个学生，专注于学习的学生。 许桡脸上有点抽抽，更认真的凑近观察万长生的雕塑。 还是陆涛有眼力，看郭槐生讲完，连忙带头鼓掌：“感谢郭教授今天给我们做的雕塑普及，以及两位精彩的雕塑展示，感谢！” 几百名学生连忙如梦方醒般的使劲鼓掌。 郭槐生示意安静下：“今天来呢，就是表达下我们蜀川美术学院雕塑系，将会跟……这里的美术培训机构一起，提前对有雕塑天赋，雕塑爱好的艺考生进行培训，发掘真正的雕塑人才，我们会陆续派出专业老师、学生过来协助培训校进行雕塑基础课程，欢迎大家尝试学习，寻找自己真正的天赋所在，别像你们的万长生老师这样，考上美院国画系，才发现自己的最终目标在雕塑系，这叫走弯路嘛。” 带点玩笑的口吻，把年轻的艺考生们都逗笑了。 可停在陆涛和导师们耳朵里，这自然就是系主任对万长生最大的认可。 万长生陪着送到地下车库的时候，郭槐生也是这么说的，又回到那种牛皮哄哄的状态：“待会儿我给教务处打个电话，许桡你把我的课程安排拿给他，然后就跟着上课吧，我们不讨论什么课题项目，跟得上，你就跟着走，跟不上，那就自己想办法跟上，行吗？” 万长生点头说好。 郭槐生踏上路虎的时候，回头笑了下：“很好，你有扎实的基本功，足够沉稳的性格，却又不呆板木讷，很懂得变通交流，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丘吉尔有句名言，如果你对每只向你吠的狗，都停下来扔石头，你就永远到不了目的地，更何况你还想让每个人都喜欢你，那就更不现实了，当然，真正的优秀，不是唯我独尊，而是激发他人高尚的情操，让追随者都觉得自己重要，这才是人性的弱点和人性的光辉，你就是要把握好这个度。” 万长生还是点点头说好。 郭槐生坐好时候，终于看了眼旁边崭新的奔驰越野车，随口问起步的许桡：“这车看起来挺高级啊，比我这个贵？” 许桡看看：“一百多万吧，贵着呢。” 郭槐生想想：“这楼里还真有点藏龙卧虎啊……” 实在是想不到万长生那么谦卑的人，开这么骚包的车。 幸好万长生从来不把车开到学校去。 但显然他这种三头并进的学习状态立刻就无缝对接的展开了。 教务处果然很快给国画系发过来关于大一学生万长生的系别调整，正儿八经开始作为双学位学生展开，但实际上国画系这边已经分别报了两个专业的研究课题。 老童要万长生去美术博物馆下属的当代艺术研究所参与新现代主义国画的探索研究。 苟教授直接报了万长生作为篆刻课程的助教。 雕塑系虽然没有报课题，却明摆着开始大量占据万长生的学习时间。 毕竟搬泥巴，打石头的活儿，都累着呢。 国画系大一几十号新生的班长，基本上就不会出现在普通教学课堂上了。 全靠万长生指定的几位组长和副班长一起履行工作内容。 还好国画系这边上课的老师，听说万长生是同时跟着苟老和老童在混。 现在还开始跟着雕塑系上课。 压根儿就不问万长生的出勤和作业进度。 至于美院学生会那边的副主席职务，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十一月中旬，终于要接连准备好几项学生工作了，才找到万副主席过来开会。 万长生还在雕塑工厂忙碌。 就是他当初和马振宇一同去探寻雕塑系风貌时候，见到的那个巨大厂房。 现在占据了他半数的学习时间。 就连在雕塑系，都是好几件工作齐头并进。 关于万长生的那件《舞台》雕塑习作，开始放大样。 需要提交给寺庙那边的坐佛像已经完成了基本造型，也要放样。 再然后，万长生还得跟着雕塑系上了好几天的人体素描课。 因为他对于人体解剖，肌肉走向之类的基础课程，一无所知。 可把马振宇羡慕得不行，他都还没轮上呢。 205、哎,不能欺负新人啊 以前的传统国画，不需要学习人体艺用解剖，因为身高八尺，丈八蛇矛这些传统印象里面，都是极尽夸张之所能。 万长生当艺考生的时候，画同学不也要有艺术夸张变形么。 反正传统国画根本就不遵循人体解剖结构来。 但现代教学里面，要求连国画系也要有解剖课。 这些年还好点，真人头盖骨都越来越少了，据说几十年前，艺术家们也要参与真正的解剖课，亲手感受那些肌肉是什么触觉！ 现在只需要坐在教室里面看课本上的肌肉教学就行了。 主要也就集中在骨点和肌肉走向上，这跟医用解剖是有很大差别的。 可国画系只需要了解下解剖，雕塑专业就必须非常熟悉才行，而且还要应用。 衣服遮挡住的肌肉怎么知道走向呢？ 这会儿就别瞎扯什么人体美了，仅仅谈技术层面吧。 因为连雕塑专业也把人体课开得越来越紧张了！ 更因为现在正式创作里面不允许出现人体，已经是个不成文的铁律。 万长生从雕塑系学生口中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可以画，不能给人看？” 人家大三的师兄无可奈何：“对，这事儿就有这么荒谬，人体课是任何美术学院绘画专业的必修课，但就是不许正式展现人体作品，无论是绘画还是雕塑，这个时代也是蛮矛盾的哦？” 还有人哼哼：“这算不算历史的倒退？当年民国时期可是把画人体当成革命行为的！” 万长生没有对方的无奈，反倒哈哈大笑：“怪不得出了那么多抽象派的大师，这是逼着大家提高自己的认识啊！” 一屋子雕塑系大三的师兄都斜眼看万长生，唯一的师姐嗤笑他：“哎哟，怪不得让你当学生会主席，思想够先进的啊。” 这就是万长生的优势，国画系二年级去上篆刻，人家嘻嘻哈哈的迎接他这助教。 混到雕塑系三年级来上人体课，人家也不把他当外人。 他好像在哪里都挺能融入。 这和当初走进大美培训校那个孤傲的黑夹袄，形成了鲜明对比。 万长生笑笑：“我也觉得这事儿挺矛盾，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作为我们这样的学生，胳膊拧得过大腿吗？与其说充满怨气的发牢骚，不如换个角度调节自己的心情，不要纠缠在这个糟心事情上。” 男生们中间就有人认真了：“你这是逃避现实，既然是错误的就应该据理力争，如果没有这种较真的精神，这看似一点小事，却会延展到方方面面，这个社会没法前进，全都是因为你这样的窝囊废！” 万长生还是笑：“正确的永远都会正确，不是谁说它正确错误就可以定性，只要不是生死存亡的必选关头，我都不会去做徒劳的争一时之气，更愿意把我这点宝贵的力气用来做其他有用的事情，人生苦短，相比为了能不能画人体，我更在乎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那个男生真有点较真：“譬如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呢？” 万长生看眼笑：“唉，我真是多嘴，有不同看法意见，您一定是对的！” 那男生摇头：“我知道你是敷衍，我要你心服口服！” 万长生哈哈笑：“用嘴说的真不代表什么，我们用事实说话，现在您大三，还有两年多毕业，我大一，我们到您毕业的时候，比比看，谁做的事情有意义，好不好？” 那男生想了想，很认真：“万长生，我知道你很优秀，专业文化考试都是状元进来，现在又三门专修，我们有时候在寝室都会讨论你这究竟是天赋过人，还是真的运气好到开挂，我真的很想你能够说服我，总不能用你这样异于常人的例子来，引导我们普通人的人生吧？” 万长生嘴张了张，没再说什么，却走上教室边的讲台，哪怕是画人体的专业教室，也有黑板，随手捡了点粉笔，就在上面疾书：“古之所谓豪杰志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然后拍拍手上的粉尘回来坐下。 挺工整的小楷，也没什么故弄玄虚的复杂字眼，小学生都能认出来的文言文。 经过高考的大学生，谁都能读懂。 还有人小声：“苏……轼的吧，我不记得具体是哪篇里面的了。” 万长生不卖弄在第几页第几小段：“实际上我们经历的很多故事，都在各种各样的书里写着，也有各种各样的应对方式，不读书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因为有时读书越多，人世就越冷，我更愿意理解成冷静的冷，冷静看待这个世界，而不是意气用事的以为那是热血。” 雕塑教室里面好安静。 包括那个刚才还很执拗较真的男生，都看着黑板上的字，静静的不说话了。 反倒是唯一的女生，举起手机，把黑板上的字眼拍下来：“他们说你有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朋友，在清美？” 万长生不否认不承认：“我女朋友当然很漂亮了，谢谢夸奖！” 男生们顿时把刚才的肃然起敬换成了起哄：“噫，脸皮够厚……” 正好这时候人体模特进来，一群大三学生连忙看好戏的看万长生表情。 万长生脸上也确实错愕：“啊？怎么是个大爷？！” 众人哈哈哈的大笑！ 实在是之前颇有苦衷的给万长生表达了人体艺术是多么美，却被无端端的禁止了。 是个人都会下意识的想到这多少应该都是那种曲线玲珑吧，谁能想到进来这么个头发稀疏，一身瘦骨嶙峋的老头儿？ 还干瘪着嘴巴吧嗒：“耶，今天多了个学生嘛……” 这种反差足够让万长生哎哟喂了，但他那纯洁的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刚才挺较真的男生给万长生也认真解释：“实际上老人的肌肉和皮肤比较松弛，所以对骨点就非常清晰，很多初学人体课程，都是从老人开始，肥胖的有体积感，也比较好画，反而就是青春少女和小孩儿最难画，所以算是高阶课程。” 那唯一的女生也解释：“对我们雕塑系来说，女性因为肌肉表达并不明显，所以接触的也大多是男性模特，油画系的女性人体课多点。” 万长生纳闷：“你们说得我就好像很想画女模特似的。” 众人是真的有种捉弄了他的快乐，哈哈哈笑不停。 郭槐生正好和任课老师进来：“笑什么笑，尊重模特的基本规则都忘了么？” 老头儿自个儿娴熟的到屏风后面脱衣服呢，声音远远的：“他们笑这个新来的学生娃想画女模特……” 万长生翻白眼，玛德这都有欺负新人的。 郭槐生却把目光放到黑板上。 所有人看见系主任在看，又安静了，女生胆子大点，估计也是忍不住：“万长生写的，我们在说那个不许展示人体作品的事情，他说是在逼着大家提高认识。” 不是告状的口吻，充满了炫耀，好像跟万长生一起讨论出了这句话，都是多骄傲的事情。 郭槐生却回头指指任课老师笑下：“好好上课吧，万长生高中时候是全国优秀学生干部，大学肯定也会优秀，因为他知道他要做什么，你们虽然不是一个班，但遇见优秀的人，除了欣赏就是比较下有什么可以学习的，而不像有些内心肮脏的家伙那样心理阴暗，这就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的道理。” 说完走到门口，还是没忍住：“字不错，什么时候全系大会给雕塑系搞个语言文学赏析，我觉得你比上古典文学欣赏那几个老头儿有趣得多。” 关上挂了厚厚遮光布的大门，只留下里面一片惊叹：“卧槽，郭老大这是把万长生当亲儿子了吗？” “你有这么优秀，谁都把你当亲儿子……” 连任课老师都过来：“听说苟老很看重你，真是名不虚传哦？” 万长生把这当做对自己的督促，更严格的要求自己。 可是画人体，不是严格要求自己，就能迈过有些心理门槛的。 206、我不同意你的看法,但是尊重你的权利 没了裤裆，那一块到底画不画？ 这对万长生是如此的艰难。 非礼勿视这么基本的礼教道德，肯定是深入万长生的骨髓，总体来说他还是个很传统的人。 面对杜雯那样的妖精，都能坐怀不乱。 可走进美术学院，居然还要面临这样的视觉冲击。 肩颈骨骼、胸腔腹部这些都很好理解，干瘦老人的骨骼非常清晰，这确实和看着一堆塑料骷髅架子画素描是两回事。 人体，有皮肤包裹，还有肌肉线条带来的真实走向，是任何模型还有平面教材都无法替代的。 哪怕是老人衰老的肌肉跟松弛的皮肤，都能提供非常真实的认知。 起码只有认真观察画过，才明白松弛的样子是什么。 也只有深刻理解过，随手画出来两个没头没尾的手臂，就能区分出是青壮年还是老年人。 老头习以为常的坐在那，手里还叼着一支烟，更能观察到胸腔起伏的细节。 这都是穿着衣服没法画的。 所谓的功底，就是在这些点滴中积累的。 唯有这两腿间，哎，万长生就草草略过。 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可看的嘛。 反正又不是医学记录，画那么详细做什么，艺术也可以省略轻重缓急嘛。 万长生的素描功底确实足够扎实。 每天沉浸在浩如烟海的雕塑著作里面，万长生能领会到的东西，正像他在酒吧说过的那样，把以前很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知识点弥补上了。 雕塑专业画素描的目的和其他专业不一样，这里不要求风格或者艺术追求，素描在这里就是个纯粹的工具，通过素描理解物体，特别是天底下最复杂的人体各种结构关系，然后才能在做泥塑的时候得心应手。 所以他那种带点欧洲古典派的素描风格，连任课老师看了都赞不绝口：“就这个意思！很稳……” 可等到他交作业的时候，老师却调侃的拿手指敲敲比较草率的部分：“观察不仔细，不改我就扣分哦？” 万长生有点脸红的强撑：“这是艺术处理！” 其他学生早就闻讯围上来，一个个使劲忍住憋着笑，连随便罩了件褂子的老头也嘿嘿笑着探头。 任课老师一本正经：“哪怕是随便勾几笔，你没发现这里应该分高下么，通常来说惯用手那边就偏高一点，这样行走的时候才不会出现撞击，这是很严谨的生物进化细节，怎么能搞错呢？不可能是平的。” 万长生只能一脸卧槽的下巴落地表情！ 周围挤上来的大三学生，包括那个女生在内，狂笑！ 就喜欢看万长生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一脸懵逼样。 任课老师三十多岁：“有些人带着迂腐肮脏的思想把自己看不懂的东西批一顿，就以为是振兴传统文化捍卫正统了，殊不知这只是反映了自己见识短浅，思想龌蹉，对于那些动不动对人体艺术来一句嬴荡的人，应该祭出鲁迅先生那句著名的话，一看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果体，立刻想到……” 万长生收起自己夸张的惊讶，还是温和的笑着点头：“嗯嗯，话是没错，我也觉着有些人短浅而龌蹉，但作为老师，特别是您这样能够影响一群学生想法的老师，还是不要随意带节奏，因为年轻的学生会把您这种想法变本加厉，这不利于教学跟艺术创作。” 周围学生的笑声立刻停了，聚精会神的想倾听。 美术学院是个崇尚特立独行的地方，可万长生在特立独行中，又更特立独行。 而且最难得的是，他这种与众不同的视角看法，有他自己的人生观来源。 青年教师脸上略微有点挂不住：“错误的东西不就应该批判冲击么，百年前新文化运动时候，这可是标志性的大旗，国家美术学院的第一任院长，不惧压力的的坚持把人体模特写生用到教学中，解放后官方评价都是坚强无畏的气魄和勇气，现在这不是历史的倒退？” 万长生是真不喜欢争论，可被围住的场面又不得不说两句：“首先我也认为这件事有点狗屁不通，但我表达的态度是不用这么气急败坏，您提到的两个时间点，百年前，和现在，撇开这两个时间点谈错误，就有点耍流氓，百年前的新文化运动，是因为整个国家衰败沦落，有识之士拼命的在找出路，各种猛药都得用，您知道一帮文化大佬那时候呼吁的是要废除汉字吗？因为汉字学起来比字母难，要解决中国文盲太多的问题，那时候真觉得有这个必要，可事实证明呢，文化当然要革新，但革新的前提是国泰民安，吃饱穿暖了才有精力学习文化。” 雕塑系大三的学生，应该和万长生恰好差不多的年纪，听得认真极了，不止一个学生悄悄摸出手机拍下万长生这个时候的样子。 十一月的江州，初冬深秋的气温还不那么冷，就是件很普通的黑色夹克配灰色运动裤，唯独脚上的橙色运动鞋比较醒目。 万长生这阶段的衣服最多，因为恰好就是去年杜雯给他买了一堆养眼的，后来贾欢欢又针锋相对的买了不少灰头土脸的，所以堆在办公室，才让欢欢都觉得应该搞个衣柜。 他也不在乎怎么搭配，随便抓了随便穿。 可看在其他大学生眼里，就是时尚中带点朴实，朴实中还有些洒脱：“现在和百年前真的不一样了，问题不在于老百姓没文化，脑子太愚昧落后，而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如果这时候放任自流，随心所欲的发展所谓看不懂的艺术，那种在模特身上写书法的艺术，会层出不穷的坏了这锅汤，所以必要的约束下是应该的，只不过到了具体执行的层面，那些见识短浅又懒惰的家伙，还像百年前那样下猛药，一刀切的搞出这样荒谬的结果来，这就是现状，思考清楚来龙去脉，才能用理智的态度面对现实，而不是不负责任的发牢骚，影响别人，煽动情绪。” 好些大学生已经带着思考的眼神，真的感觉他们已经听懂了。 青年教师呵呵：“然后呢，你还不是做不了什么。” 万长生摇头：“这里有十多位同学，如果他们理解了这种思辨的处事之道，而不是盲目的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回头就能影响更多人，这是短期内的好处，每个人都能相互影响别人朝着好的方向走，长期当然就是尽可能做好艺术培训，把真正美好的东西传递给所有人，让所有人真的明白人体艺术美在哪里，当大家都懂艺术之美了，而不是只有一撮人自得其乐的自嗨，如果整体风潮是大家都觉得这真美，而不是嬴荡，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大学生们忍不住鼓掌，当着老师鼓掌。 青年教师倒也不穷凶极恶，只是有点讪笑：“我发现我有点说不过你，但我保留我的看法。” 万长生笑得更温和：“其实西方艺术，除了写实的古典派，包括人体艺术我现在还欣赏不来，但对于我不能欣赏的东西，如果有真正懂行的欣赏认可，我就尊重别人的欣赏，而不是一味的就要把别人打倒抹掉。” 青年教师服气：“怪不得老郭看重你，肚子里面确实有货。” 万长生谦逊：“都是跟各位学的。” 众人终于有点起嘘声了：“看你那实际上傲到骨子里的样儿，就知道言不由衷！” 唯一的女生已经带着崇拜的眼神：“你还是应该张扬点，年轻有才，就是应该浪！” 万长生还没回应，许桡在教室外面喊：“万长生，赶紧过去工厂那边放大样了！又不是杰克画肉丝！” 整个教室里面都哄笑起来，这来自于《泰坦尼克号》里面的场景，可是画人体最出名的段子了。 只是和帅哥画的美女身段相比，这糟老头子确实差得太远了。 几乎所有人都丢了手里的东西：“走走走，去看看万长生放的什么大样。” 不知不觉，万长生确实能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吸引越来越多的追随者。 207、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本来按照万长生的本性，他不会这么旗帜鲜明的说人家什么。 那什么盲书在女模特身上写书法，关他屁事啊。 这种见面看着就是小人做派的斯文败类，最好不要去招惹。 因为他们就凭着这点招摇撞骗，被揭穿以后真是被断了生路，一定会不死不休的闹腾。 说到底万长生还是有些少年意气。 他是没想到自己这段随口辩论的言语视频，会被当成小红书似的疯狂传播。 实在是撞到风口浪尖上了。 美术学院不许画人体作品，但实际上又必须要安排一堂堂教学大纲规定的人体模特课。 这简直就是个悖论。 算是美术学院最近最沸沸扬扬的事情。 院方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出现人体作品，但博物展览馆还有各专业的学生展览，都默默的以各种有或者没有的理由把沾边作品全都下了。 青年学生们当然是血气方刚，再有点老师嘲讽煽动下，那更是跳得八丈高了。 万长生要是经常去酒吧，也能听见老童他们自然也是骂得狗血淋头，但多骂得几句挺无趣的，说起院长等人最近更是焦头烂额。 行政要求最大嘛。 所以首先是那幅字，黑板上清爽刚劲的粉笔字，让人看了朗朗上口，一言道尽个中心情。 好些老师看了就笑，先摇头后点头的笑。 学生中间固然有骂万长生这是缩头乌龟的，人家巴黎卢浮宫，就能把人体名作堂而皇之的挂在那里，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 可立马能得到旁边人怼：“你行你上啊，你拿出个行之有效的办法来应对这种局面?” 再看看万长生的视频，把来龙去脉更是说得一清二楚，稍有思考能力的师生就会冷静下来想想。 人家挂在那里的是名作，看看国内现在所谓的人体艺术吧？ 现在的学院派艺术，广告美术专业等半壁江山，肯定和人体艺术是不咋沾边的，商业美术里面早就严查各种擦边球了。 也就纯艺术还能打着人体艺术的旗号独领风骚。 可这些年正儿八经的人体艺术，好东西没出几个，整个一锅老鼠屎汤都能稠得跟粥一样了。 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搞先锋艺术的那一批人。 所谓先锋，就是打头阵，超前意识得普通人根本看不懂的那种艺术。 说老实话，在美女模特身上写书法已经算是很含蓄的了，直接啪啪啪还一群人围观的行为艺术，美其名曰是讽刺过度包装，还有全果上阵的煞有其事朗诵诗歌，表示至诚之心…… 这些别有用心的哗众取宠行为，影响范围其实非常小，既不美观又没情节，很不好看。 但对艺术圈的抹黑相当严重，很多从未接触过艺术的老百姓，听了都只会觉得搞艺术的脑子不正常。 伤风败俗，诲淫诲盗，社会影响极坏。 最终帽子却扣在了所有艺术圈头上。 被打击也不能说完全无辜。 只是这有关部门不问三七二十一的一刀切，或者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行政作风，才会导致眼前的荒诞。 万长生这个大一新生，居然能在仓促之间，就随口把这件事理清，更把心态摆正。 这就确实非常人所能了。 年轻学生中自然是血气方刚，动不动嘴边挂着干就完了，不服就干的简单思维。 万长生显然示范了另一种思维能力。 当大势不可能被普通人逆转的时候，究竟应该怎么思考应对。 刚开始那视频还只是迅猛的在学生之间传播，老师们看见的也不少，后来不知道哪个影视动画专业的学生给配了点bgm，还在最后补了一句配音！ 男中音低沉的那种：“巴尔扎克曾经说过，世界上没有原则，只有世故，没有法律，只有时势，高明的人同世故跟时势打成一片，任意支配。” 顿时在美院学生中间引起一片议论。 如果蜀川美术学院也有热搜指数的话，万长生肯定在一两天之内就荣登榜首。 全校师生这下是彻底知道了他。 相比双科状元、军训标兵、优秀学生干部之内的标签，这一次所有人从视频上都看见这个眼神温和的年轻人，却拥有与众不同的思想。 不管认不认同他的态度，但也得承认人家有想法，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想法。 哪怕继续有不少声音骂他没骨气，膝盖软，没血性，还在用理想和反抗精神，所谓的独立性来蛊惑煽动。 但显然更多人清晰的明了了万长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有自己鲜明的个性，不是桀骜不驯的那种毛头小伙子不知所谓，而是成熟的淡定，淡定得让人觉得很沉稳的可靠。 于是蜀川美院食堂外面的表白墙，第二天早上就有人画了张万长生的面部漫画，向他表白了！ 关键的重点是，这是个男生！ 表白的内容居然是：“这么好的男人留给女生太可惜了，如果有意，请加我的企鹅号：xxx……” 这特么又是个美术学院的禁忌话题。 可真的有很多放飞自我的案例啊。 公开出柜，也就是明明白白表明自己倾向的老师学生都有，甚至还有系领导。 于是这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热闹极了！ 热情的学姐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这是公然对女生开地图炮，瞧不起美院的女生咯？ 追求创意的美院学生们，开始动用自己的各种专业技能，在表白墙上，对万长生变着花样的表白！ “在食堂看到过你一次，一直觉得你的穿着有点迷，有时候很有时尚潮流气息，有时候又乱七八糟的像个乡下老头，着急，急需我这样美丽贤淑的学姐来照顾你……” 这个配了张打毛衣的照片，很快被扒出来是服装设计系的大三学姐。 “我听说你有女朋友了，但我觉得比我还漂亮的小仙女不多吧，你最大的幸运应该是遇见我，要不我们先约会看看电影？”女生有眼部打码的可爱自拍，但是被评价美颜过度！ 国画系女生更近水楼台，画了张带古风的小笺，挺唯美的水墨男女造型，还配诗！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山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很多男生都有点吃惊，卧槽，这么热烈的吗？ 连雕塑工厂那边看见万长生，都有一片片的声音：“又！又有给你表白的了，还不去收了这些妖精？” 万长生都是笑：“那是看我大一新生好欺负，逗着玩的，今天弄什么……” 许桡小声：“这两天突然桃花朵朵开也就罢了，你当着那么多人说盲书的事儿，据说把那个颜教授气得不行，背后骂得很，说你是故意想踩着他上头！” 万长生无奈却不害怕：“我一大一新生，需得着踩他一个教研组主任的头上路吗，他也真够瞧不起自己的，我弄这个吧？” 对，这就是视频传播开来以后的最大负面效应。 万长生的优秀是肉眼可见的，跟青年教师那么侃侃而谈的表达，可能就是吸引很多学姐芳心大动的原因，成熟可靠又知情达理的男生，眼睛虽然有点小，可看着高大结实挺有气魄的，再加上这温和的眼神，脾气肯定好。 连这么多女生表白，都没什么男生嫉妒，起码当面不嫉妒。 还在班级专业群里揶揄：“真的，没事儿多跟万长生这样的优秀学生聊聊天，很轻易的就能看到差距，各方面这么优秀，还几乎把所有时间丢在画板和雕塑台、图书馆，轻而易举的就能击垮我的自信心，我绝对做不到他那样刻苦，还是安心的做个废物吧，感谢！” 但肯定颜从文是结结实实的得罪了。 万长生真是顺口一说，别的先锋艺术他不懂，起码书法这玩意儿，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发言权的，有这样哗众取宠的吗。 也没想到会传开。 不过既然传开就传了，就像林建伟当初的事情一样，万长生内心高傲得根本不以为然，现在有点汲取教训，实在是不想为这些破事儿浪费自己的时间精力，巴不得野狗们都朝着别处吠去。别来打搅自己。 相比之下他更在意回避女生表白的事情。 包括现在，他宁愿爬上脚手架，去参与放大样的做菩萨，也不想跟人纠缠在八卦里。 他不想在类似的坑里再摔倒一次了。 208、有人趋之若鹜,有人弃之如土 现在哪怕是做菩萨，对万长生都充满新意。 实际上还是以万长生为主，迅速而娴熟的做出来一个四五十厘米左右高度的泥塑坐佛，包括基座在内，然后翻模做成玻璃钢，送给寺庙的主持法师们过目。 但和尚们还是忐忑做大了到底是什么感觉，没法想象啊。 所以郭老板附加谈了个生意，做一尊五米多高的原比例大样，除了给外行更加直观的感受，未来也算是卖给寺庙里可以放什么大殿赚钱的，双赢。 另外赠送现场模拟效果图一张，金灿灿的坐佛在寺庙里面鹤立鸡群，这总该能看懂了吧。 万长生自然是参与放大的坐佛工程。 总算领会了学院派，是如何把雕塑台上的小样，如何放大到十倍甚至更大的开外。 也顺着把自己那套《舞台》作品放大到一米多尺寸，认识熟悉了整个雕塑工厂里面的工匠师傅。 铁打的工厂流水的学生，这些给雕塑系做了好多年的工匠，才是经验最丰富的宝贵财富。 以万长生自诩为打石匠的身份，跟这些大多是乡下出身的工匠们，肯定天然能混到一起，人家觉得他骨子里就是跟大家一样的人，没有傲气。 人家看见他都是乐呵呵：“听说又有女娃子说喜欢你啊，可以哦！” “要是以前就好了，喜欢的全都娶回去当姨太太噻！” 万长生卷起袖子，攀爬在几米高的脚手架上：“莫来开我的玩笑，你还是把安全带系好，辛辛苦苦赚钱给儿子娶媳妇，要是自己摔了什么都没了……” 工匠们甚至体恤他：“听说你还是个状元，摔了才划不来，就在边上看嘛，也来跟我们这些下力人动手。” 万长生蹲下去接过焊枪，这是他刚学的新技术，对于这种几米高的菩萨，用泥巴篾条做内胎都显得麻烦了，基本上能跟国际接轨的新技术应用中，小型的做泥塑翻玻璃钢，大型的只要不是指定使用什么材质，都能用钢板焊接切割组合，最后打磨抛光上漆，能模仿出各种要求的材质表面效果来。 搭配这里特有的比例尺放大技术，只要雕塑家们能交出一定尺寸的设计原型雕塑小样，这里就能速度超快的放大成型。 这对于以前仅限于泥巴和石材两种范畴的万长生来说，陡然点亮一堆技能树的感觉。 可能以前很多他的奇思妙想，找不到实施的办法，现在豁然开朗。 基本上是只要敢想，能捏泥巴做出样子来，这里就能完完全全的重现。 对于他来说，当然更喜欢沉浸在这些东西里面，比面对勾心斗角，甚至谈情说爱的绞尽脑汁简单太多太多。 可是刚在许桡的地面指挥，工匠师傅们旁观的局面下，万长生焊完一块佛像肩头的薄钢板，马振宇就探头大喊：“你又把手机铃声关了么，叫你去开会！院里学生会叫万副主席去开会！” 正在兴头上的万长生只好无奈的把焊枪交出来：“太吵了！有铃声也听不到……” 工匠师傅们和许桡一起哄他走：“哎哟，你还是个主席，天天在这里爬上爬下做什么嘛。” 许桡都帮他证明：“绝对不是因为提成，他是真爱这里！” 下来以后，万长生还依依不舍的再看眼自己那放大的舞台雕塑半成品。 这不是简单的原样放大了，郭槐生亲自操刀，带着小徒弟开始从雕塑设计理念、提炼主题、掌控节奏等高阶技艺入手，一边用复合材料制作，一边做修改。 这其实已经接近于研究生课程了，号称具有国际水准的蜀美雕塑系系主任，毫不吝啬的教导徒弟在多种材质里面闪转腾挪，把这第一件作品再重塑提升。 所以进度比商业化的佛像慢得多。 最后使劲挠挠头，脱了脏兮兮的劳保围裙，往学生活动中心赶过去。 其实万长生已经推掉了不少会议，特别是美术学院之外的会议。 作为优秀学生干部，特别是一来就引起这么多关注的明星学生，万长生非常受重视，可能也以为他真是那种先进代表，接二连三的让他去市教委、市团委等等部门参加会议，还有高校学生联合会之间的各种联谊活动。 万长生一概拒绝了，就是直接说自己没时间去。 美术学院大多数专业出身的教授领导，都是这种无心参与关心行政工作的态度，所以院里面的工作人员也习以为常，帮万长生推得一干二净。 但现在学院内部的总得去吧，万长生就当去混个脸熟即可。 路上还翻看自己的手机，看到雷教授已经定了明天的航班，准备来大美培训校现场指导授课一天。 本来万长生以为，雷教授最多派个平京戏剧学院舞美专业的学生或者普通老师，来撑撑场面就够了。 谁知道他自己亲自过来。 所以赶紧在群里给黄敏他们强调下，之前有舞美专业意向的艺考生，可以组织起来上课，其他有兴趣的考生旁听，本来有驾照的那几个还立刻说他们负责去接的，现在他们都成了大美培训校的接待司机了，迎来送往的导师们很娴熟。 万长生想了下：“还是我去，雷教授在戏剧舞美界地位还是比较高，我要执弟子礼过去迎接，帮忙订酒店吧，到了以后的日常接送往返就你们来。” 这就是有一帮同伴参与的好处。 大家也很有主心骨，多少赚点比家里给的生活费还多，重点是真能学到东西。 起码现在叫他们回去家乡办补习班，那是驾轻就熟，更不用说大家在过程中学到了很多管理工作、协调工作的东西，已经有人在号召干脆大家成立一家公司好了，哪怕毕业以后各奔东西，但这几年当中，可以用正规经营的方式把大家凝聚在一起，而且还能学到更多商业运作的东西。 万长生回复：“我没意见，你们拿主意和搞出个章程来，该怎么做，就试着学习。” 群里又是一阵欢呼，这是继十月的广告推广方案以后，又一个让大家充分发挥参与的项目。 大一新生这个时候是最渴望做点什么体现自己价值。 美术学院真的不大，穿过铺满梧桐落叶的宽阔大道，万长生现在对道旁的雕塑已经是另外一种专业感观，除了下意识的解读人家的设计表达，就是分析制作流程。 然后经过这开学两个多月最常去的图书馆，就到了学生活动中心。 更像个画廊展览馆，但二楼是环绕挑空的，这样一楼搞活动的时候，二楼也能作为观众席，更多时候也确实是用来办很多学生级别的作品展。 只有成名成腕的才能轮到去老童他们那博物馆里面搞展览。 就这，活动中心也是外墙做满了浮雕，表现建设四化、青年五四运动之类的主题，和万长生那幅二中的壁画有异曲同工的特点。 但走进去却到处都是满满的涂鸦，花里胡哨的各种风格都有。 前者是行政命令下的设计风范，后者就是艺术院校的真实情感诉求了。 万长生佩服这些用喷漆就能画出各种图案的同行，快步走进三楼的办公会议空间，正听见现任的学生会主席在讲话：“我这个主席也是为了大家谋福利，我也要搞创作，搞学习，我也是为学生会的工作付出了很多心血，本来院里面包括市里面高教委都对我们寄予厚望，但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是一片空白，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来……” 有个女声简单直接：“人家是看在万长生这么优秀的学生干部，才对我们有厚望的，又不是针对你，你自作多情做什么？” 然后一片女声居多的起哄声！ 万长生推门的手都顿了下，如此这般的想低调，可莫名其妙的就会掉进这种对抗局面里。 到底自己是招谁惹谁了。 所以他真心不喜欢掺杂这种带点官场雏形的名利场活动。 209、饱汉不知饿汉饥 美术学院在整个直辖市的高校里面，肯定算是小个儿，而且是有点另类的那种印象。 所以也一贯不会太被重视，除了涉及到文艺工作的事务，基本上都是被忽略的感觉。 毕竟就这么点人，随便做点什么，都很难起声势。 再说美术学院里面的学生大多数也没那么“追求进步”。 难得出现万长生这么个看起来很先进的。 其实这家伙应该算是假先进，走进只摆了些折叠椅的空荡荡会议室，刚想报个到就跑，迎面就是女生们嬉闹：“哎哟，万长生来了！” “校草校草，我们已经决定评选你当本年度的美院校草了，来发表下获奖感言？” “你成天忙了国画系又忙雕塑系，听说还要参与篆刻书法专业，这是要名利权大丰收的节奏啊？” 万长生有点头晕，特别是这些穿着风格各异的女生，他几乎全都不认识，只能中规中矩：“我是国画系大一的万长生，来参加这个准备会……” 来的路上，一直都在想雕塑的事情，根本忘了自己要用什么形象出现了，都说出来这么一句，才忽然想起，杜雯不是教过自己，这种群雌粥粥的局面要摆着高冷范儿么。 实在是雕塑系那种男生居多的环境，让万长生都有点放松警惕了。 所以他接下来真是转得有点生硬：“人来了，有什么事说事，我还得回去做事呢。” 斜坐在前面讲台桌角上的男生，穿着美院学生很少见的黑色西装，尽量想显得正式，反而却在整个美术学院的氛围里面有点格格不入。 连苟老他们穿西装也显得古板，可人家都是老头了，没这么突兀。 而且开口说话就证明他是学生会主席：“欢迎欢迎，大一新生给我们贡献了最好的新鲜血液，我是工业造型的吴桂波，感谢院里面领导对我的信任，让我担任本届学生会主席，主要领导……” 刚才那个呛他的女生又开口：“行了行了，不要显摆你感觉跟院领导有多熟似的，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不要打官腔，我们直接说事，万长生你负责联络大一新生，准备会呢主要是涉及到一系列的年底活动，我们美术学院院内的元旦迎新文艺晚会，下个月开始的校内足球赛，但最主要的是我们还要同市内其他院校一起组织引导圣诞联欢，因为这几年圣诞节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容易出问题，所以要求各高校……” 万长生观察完确实是有点爱打官腔，还一直在察言观色的吴桂波，把目光移到这位咄咄逼人的长发女生脸上，略瘦显得很精干，但妆容更精致，说话速度很快，边说有个边喜欢侧拨额前发丝的习惯动作，身上的藏蓝色长裤搭配米灰色绒衣，打底的米白色胸衣领口比较低，也露出了很漂亮的金色胸饰，简而言之，家境不错，也会打扮。 别说在大多数还是乖乖女穿着的大学校园里，美院那些流行文艺风的时髦女生中，这也算是出挑的。 属于男生过目难忘的出色女生。 但见过杜雯那种级数的妖冶，万长生觉得自己肯定能免疫，冷着脸不再随时报以温和的傻笑，静静听完：“好……不是把我也拖进了学生会群么，有什么具体安排直接发给我就是了，因为课程繁忙，可能不是所有工作我都能亲自完成，但我有不少同学伙伴能协助我，现在我能回去继续我的专业学习了么？” 十多个人的会议室里，大半都是女生，居然其中有人冒出来句：“哇，好酷，我就喜欢这种盐系风格！” 万长生觉得简直有代沟，盐系？是什么东西。 那位带头的女生是双手抱着的，又拨拨发丝：“我是环境艺术的大三的韩晓敏，学生会秘书长，主要负责具体工作事务，你在高中有那么出类拔萃的优秀学生干部经历，怎么到了大学突然就完全不参加这种类似的管理工作了？” 万长生继续摆着冷脸：“你可能误会了，我那个优秀学生干部可能跟你们理解的不一样，主要是我能画画，又搞了个美术高考强化班，诸如此类的事情都是普通学生之外的运气好，对于这个学生会副主席的职务，如果只是叫我来挂个名我是不反对的，但如果很忙还要耽误的学习，那我辞去这个职务也没关系。” 对于大学生来说，这种学生会的领导身份很有吸引力，考研、就业甚至留校工作之类都肯定有加分。 万长生却傲娇得不稀罕。 女生们又有点叽喳，但却主要是：“真有点酷！我喜欢！” “万长生，你看起来像是练健身还是玩什么器械的？元旦表演什么节目吗？” “听说你女朋友是清美的，怎么没看见过人来呢，异地恋很辛苦吧？” 韩晓敏不满的回看自己这些同伴：“喂！你们怎么突然就扯到私人问题上了，这是在开会！” 殊不知其他女生也是塑料联盟，马上转头对她：“好了好了，你看你精心打扮的这样儿，万长生，表白墙都有她贴的宣言给你！” 韩晓敏不脸红，甚至还有点恨铁不成钢：“在工作中慢慢建立感情，要先有往来熟悉，你们这样心浮气躁的提前开战，很容易产生负面印象，一开始就不及格了！” 女生们成片的鄙视起哄，她才终于绽开点笑容对万长生：“我们学校的师姐们还是挺热情吧，我们美院的学生会除了极少数人假装正经，其实还是很好玩的。” 万长生看眼竭力想正经的吴主席，毫不留情的对美女：“如果没有工作可谈，那我就先走了，我认为花了家里很多钱来读大学，还是少玩点比较好，再见。” 说完转身就走。 却引来身后的女生们再次一片哇。 万长生内心简直纳闷，这有什么好哇的。 但自己这种东施效颦的高冷作风，应该不会牵扯出什么破事儿来吧。 吴桂波倒是赶紧几步追上来，很自来熟的劝导：“她们是开玩笑的，对，我也很赞成你说的大学生要以学业为重，我这边想安排学校通讯社的记者给你做个采访，还有很大可能推荐到高教委或者市里面上晨报晚报的教育版块……” 万长生一视同仁：“谢谢，不需要，我现阶段所有精力都在学习上，如果找我来学生会都是这种事情，那还是你们自个儿忙吧。” 其实又有些女生跟着凑到门口，听见这几句，再次哇。 万长生翻着白眼回雕塑工厂了，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偏要去学勾心斗角，还这么无聊。 他还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着了。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刚起来，就听见上铺的丁晓鹏哈哈哈的把手机伸给他看，大美英雄群里面，又有人贴出来食堂外面表白墙上的新照片，“万长生，和你这种人，除了恋爱没什么好谈的！”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自从在学生会看见你的这天起，每一天都是春天” 群里的伙伴们都习以为常了，知道万长生根本不会上这种恶搞的当，还嘻嘻哈哈的给拍照那家伙出主意：“带笔没，直接在下面帮万万回应了：对不起，我是个好人！” “不不不，回复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大清早的就能这么开心，也算是万长生带给大家的福利了。 万长生还很是不解的回复：“我真是搞不懂，花这么大的力气考上大学，难道就是来谈恋爱的？莫名其妙！” 下面静默几秒，有人带头：“唉……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哈哈哈哈的一片回应中，大家争先恐后的复制粘贴这句话。 飞快的刷屏中，就没人注意到最先说话的，是从来不在群里开口的“长情”。 210、懂你 连郭槐生都知道万长生被女生调戏了，在雕塑工厂里面拿他开玩笑：“现在美院女生的审美观变化可真大，我们那时候不都是浓眉大眼的最吃香么，你这……也就是比许桡高点。” 许桡谦虚：“万师弟才符合现在的审美，不过他有女朋友了，对吧？” 万长生连忙点头：“有有有，下午我早走一步，晚上不加班，平京戏剧学院舞美专业的雷教授过来，要帮忙指导下我们的预先培训工作，肯定要陪着吃个饭。” 郭槐生眉毛展开下：“平戏的雷万强？” 万长生景仰：“您知道他？” 郭槐生哈哈：“舞美行业拔尖的就那么几位，戏剧和雕塑本来往来也多，不然怎么国家大剧院摆了那么多雕塑作品呢……行，晚上我做东吧，好几年没见老雷，一起吃个饭。” 万长生自然明白郭槐生这是要帮自己抬身价，到人家这种地位，别人请郭槐生去吃饭，他还要看合不合心意呢，更别提他来张罗了。 万长生也不跟自己的师父客气：“好！” 郭槐生还反过来教育许桡：“这就是你需要向万长生学习的，洒脱大气，由小见大，不要拘泥于一点点来往礼节。” 许桡嘿嘿笑。 万长生惊奇：“您这是提醒我过年的时候要给您送点拜师礼么？” 郭槐生开心的大笑，觉得万长生是真懂事。 万长生就决定春节还是应该来拜访下自己这几位长辈，但苟教授那里去不去呢？ 这一个多月，苟老真的再没找万长生。 但是听上篆刻课的学长悄悄给万长生说，给几个年级上的都是“印从书出”的那套原理，之前从来不谈这个的，而且连课程内容都有了些变化，不再敦促学生们都要拿起刻刀来尝试，而是自随自便，主要就是讲各种名家印章的鉴赏。 连印章之美在哪里都没搞懂，让一群并不爱好篆刻的学生，拿着刀石乱刻一气，真的就只是为了完成学分么？ 万长生真不记恨人家，只能告诉自己，到时候再说吧。 下午五点过，提前换了身衣裳到培训校看了看教学情况，付仕亮已经带头把迎接雷教授的横幅、易拉宝等等宣传品做好，动画影视专业的两个家伙还搬了台摄像机过来搭建云台，一本正经的准备明天拍点东西。 连两位导师听说是平京戏剧学院的舞美教授，那都尊重得很。 要知道全国一共就三所最顶级的影视院校，中央电影学院，平京戏剧学院和沪海戏剧学院，这三家的舞美专业就囊括了国内所有影视行业的舞美高手。 大家都出自于美术学院，能认识本校的老师教授甚至领导，这不算稀罕，但万长生居然能横跨这么远的距离建立关系。 难免会让巡讲导师都觉得高山仰止。 也许对万长生的那种追随感，就是在这些细节点滴中积累起来的。 能够把世故和时势打成一片的年轻人，未来很值得期待，更值得投资。 万长生满意的把车开着出发。 其实巡讲导师对这辆豪车的使用都还是很注意的，万长生那些伙伴就更不用说了，平时办公室主任也委托车库管理清洁保养做得好。 公里数本来就少，所以崭新得也足够配上排场。 平日里他也来接送过两三次巡讲导师，娴熟的把车摆在停车场等待，顺便构思两张雕塑手稿。 滴的一声，雷教授落地开机发来消息报平安了，他才锁车到接机大厅等待。 十来分钟吧，随着忽然增多的客流量，从平京过来的班机旅客推着行李车出现在闸口，万长生就呆滞了，感觉自己胸口好像突然胀满了什么，涌到了嗓子眼，然后艰难的梗塞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那工装风的大短裤，大坨的银灰色运动鞋，搭配五颜六色的横条纹夸张图案毛衣，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和雷教授并肩走出来的不是杜雯还有谁？ 带着那种久违的健康式性*感，实用式浮夸，成熟式活力，杜雯重新出现在万长生面前。 三月她到宁州二中去看万长生，陪万长生画那张壁画，五月在平京和万长生惊鸿一瞥的匆匆两面之后。 这半年的时间几乎断绝了所有联系。 仅仅就是万长生生日那天的一句话，两张照片。 只有万长生自己才明白，这是种什么样的感受，一贯闲云野鹤的自己，把自己忙得像个陀螺，根本不让脑子里面有东想西想的空间，这种转变到底是为什么。 又或者说，自从贾欢欢说了这个月是杜雯来看万长生，他就更加倍的让自己忙起来，是为了什么？ 反正这一刻能说会道的万长生呆在那，啥都说不出来。 雷教授过来使劲看看万长生的表情，由衷感叹：“我就说……万长生这样傲气的家伙，女朋友应该是什么样呢，她突然就换座过来找我，说是要给你个惊喜，我们聊了一路，不错，你俩真是般配，就是我想象你应该有的女朋友样子，哈哈哈！” 万长生艰难的挤出来句：“教授……路上辛苦了。” 雷教授看出来他的失态，还很得意：“是她叫我瞒着你的，别怪我，要不要我回避下，给你们亲密几分钟？” 杜雯好像也在按捺着什么，尽量随意：“不拥抱下千里迢迢来过生日的女朋友？” 万长生当然记得杜雯的生日也就在这几天。 不过不等他说话，杜雯已经展开手臂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把自己狠狠的撞进万长生怀里。 还好打石头的身板还算厚实。 然后他就听见杜雯在他耳边轻声：“我想你，很想……” 说得很慢，但每个字都好像费尽了力气的深情，还有余音。 以杜雯的穿着打扮，走在哪里都很容易成为瞩目焦点，这会儿乳燕投林般拥抱在这样的高个儿男生怀里，真是让周围那些偷看的眼神，心碎一地。 万长生却完全注意不到周围那羡慕得都要升温的视线聚焦，整个脑海里可能都只有杜雯充满感情的这五个字。 差点脱口而出重复一遍的五个字。 可嗓子眼就像堵住了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竭尽全力的想说服自己，这只是种特别的体验，只是朋友重逢，可这种前所未有的整个心胸都要爆炸开来感觉。 让万长生恍若在云端漂浮。 怀里的身躯是那么真实，可意识却是漂浮的。 用狂喜来形容万长生不太准确，当初专业考试第一名传回去的时候，他也只是稍微开心的给欢欢炫耀了下。 现在他没有那种欣喜若狂的躁动，就是懒洋洋漂浮在天空里感受。 雷教授说到底也是艺术家，更不用说他一生中看了多少名角的戏，这会儿不但不着急，还好整以暇的退开几步，摸出手机来创作！ 高大的男生，娇艳的女生，更难得是在这个最青春的年纪，能够肆无忌惮的拥抱对方，真正是郎才女貌。 忍不住还把这张照片发到当初那个舞台剧剧组群里去了：“这就是长生的女朋友，清京美术学院服装专业的学生。” 首先换来的就是那几位年轻女演员宜喜宜嗔的抱怨：“啊！今年份的最大失望……” “台词，听听台词是什么，看有没有毁掉我对才子佳人的憧憬！” “视频！开视频直播！” 连席导演都说了句：“青春啊……” 老雷只能凭借现场观察：“没说话，一直没说话……” 万长生确实啥都没说，但那双打石头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温柔的环抱在杜雯的背后，自然得好像本来就应该在那。 等他发现这点的时候，惊诧得赶紧挪开手。 杜雯也骤然惊醒，好像那片刻的温存已经镌刻在心底，比万长生还快的弹开点身体，展开个沉鱼落雁的笑容：“好了，走吧。” 可那深似海底的眼眸里，带着波光的满满眷恋。 让万长生瞬间明了她在想什么。 这蕙质兰心的姑娘啊。 211、不多见 一直到停车场，万长生都还觉得有点晕头转向。 刚开始学艺用解剖的他，当然不明白这是种分泌苯基乙胺的人体激素自然反应，俗称来电，被突如其来的情感冲击电得晕乎乎了。 这不是大脑思维能控制的自然反应。 哪怕万长生能约束自己的思想，也控制不住这种山崩海啸般的突如其来。 他勉力的想保持自己最引以为豪的自控力，还想跟雷教授说点什么，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您吃了吗，要不先吃点 有病吧，谁从机场出来在航站楼吃东西的。 人家航站楼都从来不在出站口设置餐厅。 而且国内航站楼都是方圆几公里内别想吃到正常价位的饮食。 所以抬头看眼，万长生又：我们去吃啊，对，蜀美雕塑系的系主任，郭槐生您认识吗，他想做东一起吃个饭。 到这时候才好像把脑袋里面七零八碎的那些讯息，慢慢串联起来，找到说人话的节奏。 老雷笑而不语，像个遇见美酒的酒鬼，看到美食的老饕，笑眯眯的欣赏这双他眼中小情侣的爱情剧。 他看过多少言情剧，见过多少俊男美女的表演，自然一眼就能分辨出什么是真爱。 起码在这个多巴胺还没上位，苯基乙胺肆意横流的时段，这才是最珍贵的瞬间。 因为杜雯也差不多，她不说话，低头静静的走，过马路到停车场的时候，不是老雷一把拉住，还差点闯红灯。 和之前在机场那个睥睨众生，高冷淡定的女神范儿，判若两人。 就这，万长生都丢魂落魄的没注意到。 以前在国家大剧院，那个面面俱到，笃定从容的希望之星去哪里了？ 只有坠入情轻人才会突然变得跟傻鸟似的。 这多好看啊，老雷乐得都差不多忘了自己来江州是干嘛的，看见万长生带着走到亮铮铮的黑色奔驰越野车边，也不惊诧，居然主动伸手要车钥匙：得，看您二位这精神状态，还是我来开车吧，你们有啥说啥，当我不存在，我就当收集素材了。 杜雯还是不让万长生为难，或者说她是主动沉醉，更有调控自己的余力，笑笑拉开车门坐到后面：没有，你们师徒俩聊天吧，这些日子他可一直惦记着你们那舞台。 说完坐在后排中间那最不舒服的座儿，低头在手机上点来点去。 万长生也就顺理成章的坐到副驾，他也觉得自己不适合开车，属于醉驾：这饭点快过了，那我给郭教授发个消息，直接餐厅会面还是先到酒店休息会儿吃夜宵。 雷教授想看戏：吃饭吃饭，来江州不吃火锅干嘛呀。 万长生还得跟郭槐生商量，对江州人来说，火锅实在是上不了大雅之堂，属于家常便饭的档次。 这对见多识广的郭老板来说都不是事儿：行，我换个地方，待会儿坐标直接发给你，把你培训校那几个骨干叫上，这种场面就不要锦衣夜行。 这就是老江湖的做派，反正是两位大佬相互帮万长生站台，那就顺便也站给周围人看。 就像万长生在寺庙佛像的事情上面主动帮郭槐生，不管最后拿提成那是钱的事情，这份人情人家宁愿用这种方式还。 而且撇开钱，交情就是在这样相互不计较的往来中，才会越来越深。 万长生说好，发消息给陆涛，问晚上的课程安排自习，约上导师和今天轮班的助教，一起吃大户。 陆涛自然是兴奋的说好。 等收到江桡发过来的定位坐标，万长生把手机导航打开放到中控台上，他就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简单介绍窗外的江州地理风景，顺口掺杂工作回报，今年招收了多少艺考生，关于舞美专业的话题说了几次，在学生群里也把初步的舞美专业介绍资料给发放了，现在艺考生们肯定对舞美专业已经有了比较清晰感受，有几个是表现出强烈意向的，还得请雷老师点拨。 在老雷面前，万长生也是执弟子之礼，很恭敬，哪怕只是一夜的师父。 老雷却不专心听，从后视镜看杜雯。 这姑娘在前排座位中间露着脸，不玩手机了，只静静的看着万长生。 目不转睛的看。 偶尔有轻轻吞咽的动作。 眼里的眷恋，只要不眼瞎都能看出来。 所以老雷不满了：江州我来过，拍戏采风我都来过，明天才工作，你这会儿给我说这些干嘛，家庭爱情事业工作，这都是并重的，陪女朋友去，别老跟我绕圈子。 万长生被打击得有点灰溜溜，可能他都没察觉自己刻意撇清的举动，在中年人眼里是多么稚嫩。 杜雯手肘放在膝盖上轻笑：没有，我挺喜欢听他给您讲这些工作，也就他能把惠及民生的大慈大悲好事儿，做得像是生意一样，跟别人恰好是反的。 感觉老雷和美女的话语更多：对！现在凡是标榜自己在做慈善的，背后都带着数不清的利益目的，越是说得跟真的似的，背后越是见不得人。 俩平京话卷来卷去的儿化音让万长生听着也放松心情。 杜雯轻巧的把话题引过去：雷老师您是做舞台的，当然明白这个台前台后的差异，万长生刚接触舞台，感觉也挺敏锐，所以回来以后，做了个舞台雕塑，听说也得了那位雕塑系主任的关注。 语气始终把握在那种望夫成龙的热情中，随意中带着真切。 舞台终究是老雷的本行，闻言：哦？怎么想的？说来听听，有照片吗，哦，我在开车，先给我说说怎么想的 万长生诧异杜雯怎么好像对自己所有举动都一清二楚，可这会儿来不及多想：第一次到后台，看见那跟正面完全迥异的场面，我就有点感触 轻巧的带过一句话，又让万长生回到他擅长的局面中，让万长生的光芒再度展现，杜雯就重新回到那种安静凝视的状态，脸上充满溺爱和欣赏，就是时不时的有点吞咽动作。 老雷终于忘记了当月老的事儿，兴高采烈的和万长生讨论起雕塑，甚至忍不住靠边停车，要先看看那放大样的雕塑是什么样。 表现舞台的艺术品太多太多，可真正表现后台，又赋予了这么深刻含义的作品，不多见。 在后台奉献了一辈子的老雷感触良多。 虽然他不是雕塑家，可也是舞台艺术家，万长生这尊雕塑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般，而且看得出来从泥塑到玻璃钢上色，再到现在的多材质大样。 万长生花费了很多很多的心血。 这就有点感动了。 当然对万长生来说，这是他热爱的热爱，从泥塑到玻璃钢再到大样，也是从入门到学习再高阶的晋级过程，这同一件作品，在不同的阶段给他提供了完全不同的学习提高内容，并不觉得多心血，甚至还乐在其中。 所以能在国家大剧院领头，堪称国宝级的舞美大师笑着伸手拍拍万长生肩膀：长生，你确实懂了我的心意，好，待会儿好好跟你的雕塑师父喝一杯，感谢他在这条路上帮你做出的努力。 杜雯终于满意的把自己靠到椅背上。 然后越野车就顺着公路边的一条坡道，竟然滑到江边了，随着导航完成 一艘破旧的木壳渔船就在岸边，万长生都有点诧异是不是走错地方，可郭槐生的路虎车就停在那。 刚拨打电话，郭槐生从渔船里面探头：对咧！来吧 就他那大个儿，都让渔船摇摇摆摆了。 但艺术家嘛，可不就喜欢这种原汁原味的东西，老雷哈哈笑着，跳下车过去：不错，不错，你找的好地方 平京人还特别好这一口儿。 212、心胸格局是很多人的天花板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自身。 再好的师父都没法让无心向学的顽徒提高长进。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得靠自己努力。 万长生显然就是师父最满意的那种徒弟，甚至会担心他勤奋得太过沉迷。 老雷远道而来却积极主动的占据制高点：“我五月认识长生的，很想收他到舞美专业去深造，因为他身上有灵性和专注的双重优势，再加上最难得的格局，可他告诉我已经进了蜀美国画系……我希望他能在本科学习结束以后，再跟着我好好深造下舞台艺术，老郭你帮我劝一下。” 杜雯不声不响的坐在桌边，举筷子从鱼尾开始挟肉。 鱼是好鱼，郭槐生会吃，找到这种江面上打渔船自己捣鼓的小桌子菜，六七种长江里面野生捞到的鱼虾蟹鳖凑一桌菜，连菜蔬都是河滩上自己种的没有打农药。 其中有两样还做成鱼火锅的菜肴，也算是满足远来客人吃火锅的要求。 好几种鱼名，说出来老雷都吃惊还能吃到。 野生的就没那么肥得过分，往往鱼尾的肉最老又比较单薄，最主要还是刺比较多。 可她慢吞吞的挟过来，细心的理掉里面的毛刺，然后放万长生的碗里。 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时不时还有微笑倾听两位中年大叔说话的专注回应，感觉就是看都没看万长生的碗，顺手给他放进去。 许桡有点发呆，肯定是没想到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漂亮女生，也不说话，却好像跟万长生是太极八卦那个阴阳图一般，契合得毫无间隙。 陆涛他们几个就开心了，来得晚点，进来就看见杜雯，今天恰好在班里做助教的三四个伙伴开心得差点大呼小叫杜杜。 真的好像亲人那么开心，可杜雯只是给个颜色示意两位大佬，他们就乖乖的安生。 这才是大嫂范儿，欢欢什么时候能压得住。 两位年轻导师叹为观止，原来传了那么久，被苏琦冬吹得跟天上仙女儿似的美女，名不虚传。 以前教色彩那位高挑范老师开心的搂着杜雯合影留念，估计回头会被这俩男导师要照片。 杜雯就偶尔跟范老师聊几句，把自己放在很不显眼的位置。 郭槐生也看她，然后笑：“这就好，我真是担心长生全力以赴放到学业上，过刚易折的例子我们应该看到很多了，艺术专业需要很多灵感，更需要对生活的感悟，不是卯足了劲大干快上就行的，从我认识万长生这一个月以来的学习情况，他更像个勤奋的理工科研究生，三门学科主修，这种情况在我们美院应该前所未有吧，还要负责管理一家几百学生的培训校，听说所有周末的时间都是睡在学校办公室，从来没有听说他有什么娱乐活动时间，老童他们几个的酒局你也很少去，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开始还带着感叹的口吻对杜雯，后面就直接对着万长生说。 万长生只露出个勉强的笑容：“挺热爱这些事情，错过了很多时间，就想抓紧点。” 郭槐生摇头：“劳逸结合的道理我就不说了，要感悟生活，你能做出《舞台》那件雕塑创作，就来自于你跟雷教授共同经历的感悟，艺术家需要放慢自己的节奏，我们不需要高产一堆二流创作，十年磨一剑的精品意识才对得起你应该攀登的高峰，贪多不烂的道理也不用我说，篆刻，我是不赞成你再投入更多精力的，新派国画，那到底怎么发展，连老童他们自己都没有个定论，唯有雕塑，你的功底和积淀，给你打下这么好的基础，值得用一辈子来专注，所以小杜啊，你作为女朋友，应该多让他感受关心和情感，这才是艺术家无穷无尽的创作源泉，你有点失职哦。” 几个大美的伙伴，现在当然明白万长生和杜杜处在几乎绝缘的状态，直撇嘴。 为杜杜抱屈。 渔船很旧了，也没怎么装饰，木板搭建的窗户外伸手就能摸到江水，这会儿听着水浪不太汹涌的一次次打在船身上，轻轻荡漾。 杜雯却明媚的笑下，举起杯子：“感谢郭教授的关心，我们之间有我们独特珍贵的情感，长生很传统，也很专注，更有大慈大悲的内心，所以我会好好让他感受的，谢谢。”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又充满深情，就算尊重万长生的师父，却不让自己的感情被打扰。 郭槐生满意的拿起酒杯，又示意万长生：“不一起来陪我？” 万长生赶紧举杯，现在他在后备厢都放着一箱五粮液，碰见这样的饭局和去酒吧都主动拎上，所以这一杯没什么停顿，仰头就喝了。 不为别的，忽然有点想一醉方休。 老雷却听出来点味道：“不是，老郭你这意思是万长生就该专注于雕塑，包括我这舞美都不用参与？” 郭槐生果然不愧大炮之名：“对，你在平京见多识广，青年才俊多得是，全都朝着平京集中，就别跟我们这西南边陲的抢人了，再说以你的排场，哪里找不到好徒弟，我们蜀美雕塑专业这几年招生有多苦你知道嘛。” 谁知道叫苦，老雷比郭槐生还利落：“错了，你这真是隔行如隔山，你知道我们现在全国影视戏剧行业有多缺人吗？可以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完成从小农经济到产业工业化的转变，欧美国家在十八九世纪就搞定的工业化，我们到现在还没完成，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专业人才。” 郭槐生觉得有点招架不住，搞雕塑总体来说还是作坊式的运作，人家这一开口就是工业化：“有这么夸张？” 其实整整一桌人，都是这样充满疑惑的好奇表情。 渔船嘛，不可能有容纳十几人的大圆桌，就是两张八仙桌拼起来的长位，两位教授坐两头，学生们分列两边，目光都集中在老雷那。 连差点走进影视行业的杜雯都充满兴致。 老雷先举杯跟郭槐生碰一下，示意万长生和大家都跟上喝一杯，才说话：“现在提到影视戏剧，都是大成本大制作，似乎眼花缭乱的特效、正当红的明星就是发展方向，这是个特别严重的误解，最重要的是专业分工，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举个例子，前段时间有个剧，刑警队长抬手看表，这个动作剧情里面是要凸显紧张气氛，对手表有好几次特写的，结果播出来以后，观众不买账了，一个县级市的刑警队长，手上戴了块江诗丹顿，这合理吗？是不是暗示这个刑警队长收黑钱？” 学生们大多茫然，杜雯也不做声，范老师就嘻嘻下解释：“不算最贵的名表，但十几万一块是比较常见的价位，不过假冒的也很多。” 老雷苦笑：“对，就这么简单，道具不懂表，就随便买块看起来漂亮的山寨表给演员戴上，这种现象在国产影视剧戏剧当中特别普遍，服装、道具穿帮的现象层出不穷，根本原因就在于缺乏专业人才。” 众人才有点恍然，可戏剧学院、影视院校每年毕业那么多人才啊，关万长生什么事情了，他也就是一个人而已，再说他也不懂表吧。 老雷又找万长生喝了一杯：“对国内行业稍微了解的都知道，灯光这个职业，百分之七十来自豫南灯光村，道具很大一部分来自河北的村子，这就是我们的现状，同等条件下，因为预算的原因总是无底线的寻找最便宜的，结果这些人没有专业技能，更没有受过专业培养，往往就是跟着熟人乡亲入行，摸索出来一点口耳相传的经验，让他们做一般东西是没问题的，但如果高要求，就根本做不到。” 估计也是真心想吐槽：“影视戏剧和做工程项目是一样的，工程项目的设计、土建、结构等专业，对应到影视戏剧行业就是剧本、化妆、道具、舞美等环节，每个环节都需要专业人士，如果工程项目每个环节都有大量的非专业人士充斥，那么出来的工程往往是豆腐渣工程，这就是我们烂片神剧破戏层出不穷的原因，太多只是混口饭吃的低廉人手。” 郭槐生就把大家的疑问提出来：“长生跟着你去做，大不了也就是多个好舞美，又不能改变现状啊。” 老雷摇头：“我教舞美设计几十年，带过几百几千的学生，可是从一开始就立志要培养更多懂艺术懂美术的普通人，而不是让自己变成什么样，万长生是第一个，明白了吗，我不是说万长生就是救世主，就一定能改变什么，但总要有人来做，用充满生机的年轻心态，花费也许几十年的时间来推动，你说我遇见这样的徒弟交班，愿不愿意放手？” 雕塑系系主任靠回椅背上，看着自己的小徒弟。 这是雕塑家很难具备的格局。 万长生举杯对老雷：“承蒙您看得起，我努力做就是了，哪怕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老雷满意的不再说什么，喝了。 两位本来已经觉得自己混得风生水起的金牌导师，这会儿终于明白万长生和他们有哪里不一样了。 和陆涛他们一起，纷纷找万长生喝一杯。 气氛非常热烈。 唯有杜雯轻笑而安静。 213、我陪你，向前走，向上走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很少说话的万长生喝了不少酒。 但还不至于到烂醉如泥的地步，他自己觉得自己很清醒。 不过从晃悠的船头跳板走下来时候，还是被许桡架住，搞雕塑的力气都不小。 这时候万长生才看见杜雯那辆蓝白色的小车也被开过来。 陆涛小声：“总不能让导师开我那破车吧，我就装学生过来……现在……” 现在当然不会让万长生开车了，几个伙伴里面早就留了两三个人没喝酒，这会儿分别把几辆车开着就行，老雷去酒店，两位导师回公寓。 杜雯却招手叫住了自己的车：“我没喝酒，我跟万万一起走吧，明天见。” 众人欢天喜地的把万长生塞上车，郭槐生和老雷居然是动手的主力。 身为师父，对万长生谈恋爱就特别喜闻乐见。 老雷甚至建议：“再喝点，气氛好，找个地方你俩自己再喝点。” 年纪轻轻的成天跟个老夫子一样，有意思吗？ 许桡就加把火：“明天中午我带女朋友一起，请师弟你俩吃个饭，赏脸吗？” 杜雯应承了：“雷教授明天在，后天吧，后天我们的朋友应该都会一起吃饭，请师兄嫂子一起来。” 许桡满意的说好。 众人一起在江边送杜雯把车开走，老雷却趁着酒兴不想回酒店：“长生那个雕塑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郭槐生眼睛马上亮了下：“有点意思？” 老雷很肯定的点头：“有意思！” 却没有多说。 郭槐生就挥手了：“走走走，上我的车……卧槽，我这才发现，这车谁的，还有刚才那小奥迪谁的？” 大美的伙伴嘻嘻哈哈：“奔驰是万长生的，好像是他考上大学家里的奖励，奥迪是杜杜的，哈哈，没想到万长生是个地主家的少爷吧？” 郭槐生居然和老雷心有灵犀的对看一眼，笑着上车了， 活泼的大一新生们凑过去：“教授，我们也跟着去看看行不？” 郭槐生对学生其实一贯纵容：“行!” 于是奔驰越野车的七座难得被打开一次，三部车装得满满当当奔着雕塑工厂去了。 这边蓝色小车驶上马路，万长生晕头转向的憋出来句：“我是不想当着他们让你尴尬，才上车的，放下我自己回去吧……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也知道我的态度，祝你生日快乐。” 都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了，舌头也大。 杜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我已经这么卑微，这半年来再也没有给你任何压力，没有联系你，触动你那高尚的道德感，你放松点，教授们都看出来了，没必要为了我把自己绷得这么紧。” 说到后面这妖精还有得意的笑意，哪有什么卑微。 万长生趁着酒劲斩钉截铁：“不是为了你！” 杜雯还是宠溺：“好好好，你说什么是什么吧，我先解释下我的状态，因为我也挺忙的，各种忙碌起来才能克制住想你的情绪，但我还是我，独立自主的在勇敢追求自我，而不是缠着你，有爱人就放在心里好好去爱，其他时间好好生活。” 万长生脑子混乱，低声嘟哝：“你又是对的。” 杜雯轻松：“我们俩之间，要不要选择一段爱情，或者婚姻，其实都不是问题的关键，真正需要关心的是，你开心吗？我很开心，哪怕隔着几千公里，我知道我爱的是个很出类拔萃的人，很懂我的人，也狠下心不愿拖着我的人，每当忙碌完以后躺下想起你，我没有阴霾和嫉恨，心里反而挺甜蜜的，你不承认，但我们的灵魂中有些东西已经在一起，而最最重要的是，这份感情带着你和我，一直在往上，往前走，对吗？” 万长生扭头看外面，十一月的九点过，天色早就黑下来，小车好像是在沿着江边走，速度不快，所以很轻易的能看见江面零散渔火，还有对岸隐约的天际线，因为那边还有个繁华的市区。 可能是喝了酒，自以为清醒的万长生却没发现自己这动作，像个赌气的孩子那么幼稚，还不由自主的哼哼，用不屑鄙夷来掩盖自己又要脱口而出的你都对。 真心实意的觉着对啊！ 最关键是，万长生很难否认自己这个时候的愉悦感。 她说的自己都懂，自己不说什么她还是懂。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愉悦的感受吗？ 所以一贯在人前淡定沉稳的万长生，这会儿就像个孩子。 杜雯显然也是愉悦的，舒坦的单手操控，左手放在窗框上悠闲的敲敲。 车厢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但绝对不尴尬，不用急着想用什么话题来弥补空隙，更不用表达宣扬什么。 连万长生自己都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好一阵，车身过了减速带颠一下，他才环顾四周：“你到哪里了？” 杜雯也看：“不知道，到哪里都可以。” 万长生又不说话了，真的不用在乎这会儿在哪里，或者要去向哪里。 所以奥迪小车就基本上是顺着江边大道以三四十公里的时速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不需要音乐，不需要导航，就是两个人感受着万家灯火的都市辉煌，看着江水中倒影的粼粼波光。 十一月底的江州，也有些寒意了，江边更阴冷些，所以车窗一直都关着，但是没有开空调。 杜雯从以前就很少喷香水，现在也没什么浓烈的香气，可化妆护肤的幽香还是若有若无的提醒万长生那边姑娘的存在。 哪怕他尽力控制住自己不看杜雯。 也许有那么好几次鼓起勇气想开口说停车回去了，可最终没出声，带着酒劲让自己也任性一下，享受这种他内心很清晰的愉悦感受。 就这样的相处，对万长生来说已经是很突破底线的放纵了。 江州是个左右两条江y字形汇流东去的城市地形，市中区就如同半岛一般戳到汇流点，不知不觉小车顺着滨江路上不太多的车流到了这两江交汇处，没有到游人如织的观景广场，滑过堤岸台阶之上。 就从小车狭长的挡风玻璃看出去，浩浩荡荡的两江水流速不同，却终究融汇到一起，缓慢又坚定的带着些许漩涡远去。 两岸三地在这个景致要地，自然都有无数高楼大厦和灯火辉煌的环绕。 杜雯指着旁边逝去的江水：“我无数次的想过我们在一起会怎么样，但就像这两条江自然而然走到一起一样，顺其自然吧，我不把自己当成非要曲意奉承，百般依附你的女人，更不会非要你什么承诺，就这样你坚守你的道德，我满意于我们的心领神会，就保持这种默契好不好？” 万长生无声的摇下头。 杜雯果然懂他：“这不是精神出轨，我也不会盲目的消耗自己感情，人生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当我有了美术这个技能身份以后，我就永远是自由独立的了，哪怕是为你也不会做黄脸婆，我盼望你也是，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欢欢，更不是为了我，我一定不会给你任何压力。” 说完伸手轻轻拍下万长生的手。 不是含情脉脉的那种依恋，真是朋友间的安慰提醒，收回去好整以暇的搭在方向盘上不说话了。 骄傲的杜杜，永远都是那么骄傲。 可喝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万长生，思维速度果然没有平时那么快，没注意到小车车已经越过两江交汇的大桥，继续沿着江边前行。 作为一个到了美院就足不出户的家伙，他有再好的方位感，在这黑夜中也不清楚方位吧。 何况还喝了这么多酒。 214、信的就是你 其实杜雯也不知道去哪里，或者她无所谓去哪里。 就这么驾着小车，属于两个人的私密空间，在这样的夜色中随处游荡。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求水面，花落钓人头…… 惬意得很哪。 不过奥迪a1哪怕号称只有六七升的百公里消耗，终归是要烧汽油的。 平日里基本上不挪窝的这辆车，本来就没多少油。 杜雯这么信马由缰的顺着江边游车河，又保持了女司机的优良传统。 基本不看中控台仪表盘各种数据显示。 几十公里的距离之后，忽然觉得之前滨江大道上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全靠车头灯在指明道路。 映满城市灯火的江水，不知什么时候也变成了沉默的夜色镜面。 下意识觉得有点周围是不是太静谧的时候，也才注意到中控台上缺油警示灯已经亮起来，不知道好久了！ 感觉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黑黢黢地方，靠边停车都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城里大小姐终究没经历过这种荒郊野外的场面，连忙推旁边万长生：“你看看，你看看，没油了！” 然后竟然噗嗤笑出声来，实在是万长生云里雾里醉醺醺的懵懂样儿，不知怎么看了就没那么害怕。 万长生无语的大舌头：“我说……老老实实回去酒店不就行，这都哪里啊……” 满以为现场那么多师兄同伴还有俩师父，多少应该把自己拎回去，谁知道颇有点借酒浇愁的意思多喝几杯，却被杜杜给拎走了。 还皆大欢喜的场面。 这会儿万长生在竭尽全力的和酒精作斗争，奈何整个脑子都有点昏昏沉沉，竭力保证不醉过去而已。 杜雯还调皮的张牙舞爪：“噫……狐狸精来了……” 全靠车灯和仪表盘的光线，才能勉强看见点人影，哪里有妖魔鬼怪的意思，只能说是怪可爱的。 万长生都笑了：“别闹……调头回去吧……” 杜雯欢喜的给他指仪表盘：“没油了！谁叫你平时不给这车保养好！” 万长生嘟哝：“平时真没有开，就为了保证不要坏……” 晕头转向的他前后打量，真是黑漆漆的只能勉强看见旁边江水一侧有天色反光，一点路灯都没有，肯定开出市区了，他嘴里还在自己没发现的叨叨：“咋办，咋办？” 总之跟平时自控力超强的万优秀判若两人。 好在仅存的智力还是能解决问题，忽然想起来摸手机：“打电话……我打电话找他们开车送油过来走。” 杜雯赶紧搞破坏：“地点呢？你知道我们在哪里吗？我说就在车里猫一宿，明天早上有人车过路了再说……” 这时候她突然不觉得怕了。 万长生喝醉了酒还是那么正直，一点邪念都没有那种，打开手机划拉：“地点，地点……我看看导航……” 杜雯恨不得把他手机扔旁边江里去。 但之前不是很文艺的说了不给他压力么，这会儿只能另辟蹊径，她可不想今天就这么完了，飞快的也摸出自己的手机开导航：“我也看看在哪里……” 六七千块的手机终于在这时候显现出比两千块的速度效率高出一大截来：“咦？我们开到景区来了，最近两公里外有个酒店，就去那了，哎哟，好累，飞这么远还开车，你来开车？” 万长生还有点理智：“我真迷糊着呢……” 杜雯乐滋滋的顺着导航开始起步：“两三公里应该没问题，就算没油了，走都能走过去，周围没加油站明天早上找酒店分点估计就行了，这么晚已经快十一点了，你打算喊谁六七十公里外给你送车送油过来？” 这又掐对了万长生的七寸，以他的性格，怎么会随便使唤人，只好悻悻的关了电话本，漫无目的的在手机上划拉，还看英姿飒爽的驾驶员：“慢点……随时可能没油……” 杜雯鄙视喝醉酒的家伙：“闭嘴！没油就是开不动了，这是上山的山路，你可别打岔影响我！” 导航确实是这么说的，万长生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睁开眼，别被铺天盖地的醉意给带过去，人事不省的天晓得会发生什么。 还好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出现，在导航说目的地已到达的时候，也没有熄火。 可两人坐在车上往外面看出去，哪里有什么建筑！ 杜雯又有点疑神疑鬼的伸手往万长生脖子上抱，真害怕那种：“不会……不会是遇见狐狸精把我们引到什么坟头上来吧？” 万长生胆子还是大，碑林可不就是一片坟头么，他都呆了二十年，更何况现在酒壮怂人胆，居然要开门下车查看！ 当然可能也是下意识的想躲避杜雯的动手动脚，看她简直有翻过来坐副驾驶身上的意图了。 外面一片漆黑啊！ 如果说之前在江边公路上，哪怕黑，还起码看得见江水，这山上到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那种！ 还有山上的风声加成！ 刚一开车门，外面的寒气扑进来，带着的呼呼风声，差点让杜雯尖叫了，一个劲抱着万长生的腰呼天抢地：“别！别下去……” 毫无之前傲娇说绝不依附的潇洒劲了，恨不得直接挂万长生身上。 其实可爱极了，可惜俩人这会儿都没心思欣赏。 万长生看眼导航屏幕真的是在家“松涛枫林”酒店门口，满脑袋酒意被凉风一吹，还感觉舒服些，掰开杜雯的手指：“我，我得去看看，我就不信了……” 看他的架势，真的和那过景阳冈的武二郎没什么区别，来头老虎也敢打。 可落地就摇摇晃晃。 杜雯也是心里一横，推开驾驶门跳下去，忙不迭的从车头绕到万长生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可……真的有点诡异！啊！” 光说说诡异两个字都觉得吓人。 抱得更紧了，还有点发抖。 万长生估计是雄性激素被激发了，更昂首挺胸的反手一下把杜雯抱住靠在自己身后。 杜雯无师自通的掀起他那件黑色运动夹克，把自己整个头都钻进万长生后背里，双手更是紧紧箍住结实的腰。 哪怕这么惊恐时候，她脑海里都还闪过嘻嘻，身材真好的念头，多摸了两把腹肌！ 万长生都没注意这些细节了，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环顾四周，又挪开几步到路边看。 终于发现脚下这边有些光影！ 从地下传来似的。 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喝醉了眼花，忍不住：“咦？” 其实他走一步，杜雯就像舞狮子的后腿那人似的，蒙着头跟着挪步，连体人一样什么都看不到：“啥？” 万长生掀开点衣服：“……怎么，地下面有光？” 不说还好，杜雯瞥了一眼，更吓得腾的就跳万长生身上了，长手长腿的那么抱住，差点没把万长生的脖子给憋了气！ 真的是地下行宫么？ 万长生索性托住她背着走，刚才摇摇晃晃的身姿却神奇的稳定很多，好像摔了自己都没事，也要托紧背上的身子。 杜雯安生了，紧紧抱住万长生的头，把脸死死贴住，两人的脸都冰凉。 然后她的声音好像是从嗓子眼里面钻出来那么细：“遇到……鬼，也好，就一起换个世界做夫妻……” 万长生呸！ 很大声的对鬼神表示了不敬！ 可能在寺庙里面呆了二十年的后果就是，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结果可能是声音太大，终于惊动了那光，猛的传来剧烈狗吠！ 然后才开灯，有紧张的女声询问：“谁？有人吗，不说话就放狗了哦？” 万长生连忙：“在呢，在呢，住店的……” 借着开灯的光芒，终于看清原来是路边有条不起眼的水泥岔道，下去几十米才有建筑，那之前微弱的灯光，看起来就像从阴曹地府传来的。 关键是道旁路边到处都是树，而万长生背着杜雯走过去的这里能直接掉七八米高度下的停车场。 要是刚才多走两步，就成了苦命鸳鸯了！ 冷汗！ 215、山间 人家服务员也很纳闷，半夜三更，又不是什么旅游旺季，怎么还会有来住店的：“老板、经理都下班了，厨房也没人了……我们这段时间就没什么客人。” 杜雯把车挪下来又带上棒球帽低着头：“行行行……方便面之类的还有吧，我怕他饿了要吃夜宵。” 这是他俩合租时候，越到后来万长生越被培养出来的习惯。 服务员说没问题。 万长生还想挽救下：“有汽油吗？随便车上吸个几升出来就行。” 那女服务员摇拨浪鼓：“他们下山都把车开走了，明早送肉菜，然后他们上班有车。” 万长生只好：“开两间房。” 杜雯闷声：“要一间套房！” 服务员奇怪怎么跟常见的情况反过来了：“没有套房，现在收拾过的全都是高级风情房，788一间，确定要两间吗？” 哪怕这价格不便宜，万长生还是很肯定：“两间！” 杜雯在棒球帽下面翻个白眼，但是也不着急。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么。 枉自追了那么多剧，看过那么多狗血戏。 服务员还是很严谨的要了两人身份证登记以后，才提着灯笼一样的路灯从接待台后面带出门：“山里露气重，小心地滑，猪头，走了……” 年轻小男女，这才看见接待室后门内侧趴了条身材壮硕的大狗，凶悍的大头看起来确实像个猪头，乖乖的被解开的铁链牵着，摇摇晃晃在前面带路。 看得出来一个女服务员值班，也确实需要大狗壮胆。 可杜雯不怕了，还挽着万长生的胳膊小声：“走路有点像你！” 万长生示意手，她嘻嘻的收回去：“还是有点怕嘛。” 果然怕…… 这酒店类似于民宿，是依山而建的小木屋，散落在拾阶而下的两侧，还有些原木栅栏、亭子、观景台之类，服务员也诚实：“上面那些房间根本就没收拾，这段时间山里阴冷潮湿都有点霉，所以只有下面这几间，房卡在这里，祝二位入住愉快。” 开门插上门卡通电，然后转身就牵着猪头快步跑了。 哪怕已经打开了路边的道旁路灯，这环境…… 还是显得有点阴森，路灯都惨白。 再加上这树林里面真是充满了松涛声，一阵阵的动静，越听越瘆人。 所以杜雯提着那点刚在前台买的方便面什么，摆足可怜兮兮的样儿：“你觉得我敢一个人睡这样的屋吗？” 万长生环顾四周，就没有两间肩并肩的木屋，毕竟林间面积宽阔，考虑到私密性和档次，相互起码都隔着十几米的距离！ 他还能说什么，随便选一间进去，确实能闻到轻微的霉味，但主要还是带着比较高档的熏香。 服务员通电以后就加大空调送风量，很舒适温暖。 不是四五星级的高级酒店那么豪华，但绝对比农家乐要显得有品位多了。 房间其实也很宽阔，四四方方的如同田字格的一格分给卫生间，可外面这么大却只有一张大床！ 而且还是那种摆在木头地台上的榻榻米样式，温馨漂亮，很浪漫。 其他沙发倒是有，不过是充满野趣的木头墩子那种根雕款式！ 顿时让万长生有点头晕，喝多了酒又被吹了冷风，现在还莫名的血往头上涌。 他都想掉头出去睡那间房了。 杜雯却关上门反锁，轻松：“没事……你就在床垫旁边打个地铺，或者我睡地铺都行，不会有损你的道德名头。” 这么说万长生也就不吭声了，真埋头给自己打地铺。 杜雯安排他：“你先洗澡，喝了酒臭熏熏的，我帮你把方便面泡上，哈哈，保证不偷看你……” 因为正对床边的洗浴间是玻璃全透的，不过中间段有磨砂效果。 万长生确实觉得自己需要滚烫热水提神，去了。 杜雯又在外面过指挥瘾：“水调烫一些，这个季节在外面受了风寒……顺便帮我把那浴缸洗一下放上热水，我要泡个澡，我受寒有点重，可不能落下病根子，咦，他们这浴盐还不错。” 万长生小心眼的把浴缸水放得很烫。 不过等他打仗般速度随便冲洗下，又穿上之前的衣服包括长裤出来，杜雯已经帮他把热腾腾的桶装面泡好了：“我觉得进了大学，现在泡面技术简直是一绝，客官品尝下给点意见。” 万长生觉得自己被热水熏得有些缺氧似的，更晕乎：“呃……你不吃？” 以前她多少也会凑着吃点。 杜雯艰难的摸摸腰抵抗诱惑：“涨了两斤，这个苗头要刹住，你自己吃了把碗放外面去，免得屋里都是这个味儿。” 万长生干脆端到门口去吃。 杜雯已经去泡澡了。 万长生西里呼噜吃完关门进来时候，瞥见光溜溜的膝盖之下，正在迈步，非礼勿视的连忙钻自己地铺里。 热腾腾的泡面才是让他酒后觉得最舒服的感受。 整个人都舒坦了。 低头看看把被子裹得紧些，万长生尽力让自己脑海里面七零八碎的各种思绪清空，竭力回想自己的雕塑，又想起来立刻定了个闹钟，明早还要联络雷教授的课程，从这里赶回去……地图上查了下居然要四十分钟，这还是半夜不堵车的情况下。 况且还有油的问题。 万长生干脆定了个清晨六点起床，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其实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 心无杂念的孩子喝了酒也这样。 等杜雯啰里啰嗦的把自己那些程序弄完，哪怕只有个小双肩包的行李，她也能精细操作完成，带着水润通透的曼妙身姿出来，还对着镜子检查了下内衣，才裹上烘热的浴袍出来，然后发现万长生已经蜷在榻榻米的角落酣然入睡，还有一点点轻微的鼾声。 多少有点小鹿乱撞的心情，瞬间稳定下来，解开头上包着的浴巾，慢慢擦拭着过来关掉大多数灯，只留了两人床头的那盏，调暗。 就坐在床边一缕缕的把长发用毛巾沥干，白皙的脚趾头踩在万长生的被子边，调皮的在被子上弹钢琴，彰显出杜雯那只有在万长生面前才会天真起来的心情。 期间万长生有偶然的翻个身，她能看着正面了，忍不住就把手撑着下巴凝视，那张大的眼眸，几乎一动不动的黑白分明，把所有情思都释放出来，不需要掩饰。 似乎想起什么，轻轻拉开床头的精致小盒，果然找到那一长串的小包装，咬咬嘴皮，笑着又放回去。 可放回去之前，又古灵精怪的眼珠子动动，找到自己手机拿着小包装拍特写，用万长生做模糊的背景，其实根本看不清是他，搞了张艺术创作。 然后是自拍，把自己躺万长生身前，其实还有点距离，也就是影视拍摄中俗称的借位，擦干后还是有点卷曲的一缕缕长发披在肩头，把浴袍也剥开露出雪白的肩，选取各种角度，感觉好像自己啥都没穿的那种只录进画面一点点，依旧是万长生模糊的作为背景，合影！ 各种姿势拍了好些张之后，乐不可支的靠在床头自我欣赏，还专门藏到有安全锁的文件夹里面。 最后还是撑着脸蛋侧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万长生。 好像在做思想斗争的那种。 这时候小木屋外面的呼呼山风，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淅淅沥沥的小雨声，都仿佛变成了编织起来的细密外壳，让杜雯觉得天地之间，就只剩自己俩人了。 这种温馨的感觉，简直完美。 所以并不计较一城一池的杜杜，眯着眼笑，终于也慢慢入睡了。 格外的香甜。 216、真的不让你为难 只是第二天一早被闹钟惊醒的男女，都给吓一跳。 万长生主要是被杜雯那睡佛姿态给诧异了：“你都习惯这么睡？” 打着呵欠的姑娘给他个风情万种的媚眼：“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睡觉的样子，装什么呀……你先赶紧去收拾，我换衣服。” 万长生就差捂着眼了。 在前台莫名其妙的睡眼惺忪中退了房，万长生找人家剪了一截软管来准备汲油，才小心翼翼的开着车下山，哪怕只有几公里的路程也生怕被撂在盘山路上。 杜雯有点没睡够的在副驾驶放倒座位眯个回笼觉，声音都低沉慵懒：“别怕，这都有往来车了，真抛锚，我站路边一招手，准停下来问为什么，说不定还能白得几升油呢。” 结果万长生的万全之策没用上，可能是顺着滑下山油耗特别低，顺着导航安全的找到最近十公里外加油站，加满油赶紧朝着培训校疾驰。 这么早也不堵车。 正好逆着江边而回，清晨阳光从万长生左侧挡风玻璃洒进来，洒在杜雯白皙的脸上，让偶然撇头的万长生看见，差点出车祸。 美得冒泡。 可能杜雯这会儿的心态也无比美好吧。 万长生到了培训校停在奔驰旁，才小声叫醒杜雯：“你……自己怎么安排时间的？” 杜雯撑着座椅起身的动作都无比娇媚，还有点眯眼：“到我们以前吃早饭那里吃东西啊，给你带点不，你去接雷教授？” 万长生摇头：“没有这么早，他是十点的课目，我主要是过来安排好事务，待会儿我回学校上课” 杜雯就决定了：“那去吧，我帮你把早饭带上楼，然后你上课，我帮你陪着雷教授。” 万长生的确没有因为培训校的事情，在美院那边有任何旷课。 但雷教授这么重的份量，现在看起来，杜雯陪同显然比任何人都合适。 无论是她的分寸感，还是场控力，在同龄人中间甚至超过万长生。 万长生深深的看了前室友一眼。 杜雯展现个明媚笑容：“我说过，不会让你为难，我真是急功近利，昨晚就该在你的方便面里面下蒙汗药了。” 万长生想笑，最后忍住翻个白眼，快步上楼。 果然等他在办公室里面和办公室主任、陆涛他们几个讨论好步骤，外面走廊就传来喧哗声。 万长生用脚趾丫，也能猜到是杜雯招摇过市了。 提着早餐进来的她，就是属于瞬间能拉开颜值水平的那种存在，万长生现在会主动抢先给办公室主任介绍了：“杜雯您也认识吧，上一届……” 许阿姨很热情：“小雯！大半年没见，越来越漂亮了，过来看长生啊，他真的很出色！” 杜雯堆个夸张笑容：“您好……为了工作，早饭都没吃呢，谈完事情要我送你去学校不？” 接过热腾腾的麻辣小面，万长生赶紧拒绝。 陆涛还想说几句昨晚在雕塑工厂的事情，许主任很有眼力的悄悄拉他衣服，先出去了。 杜雯那件五颜六色的横条纹毛衣，被她展开手臂像花蝴蝶似的转一圈：“哈哈，你这办公室跟你以前住的房间，风格完全不一样啊，嗯，这么多雕塑书籍，有时候你就在这边睡觉？” 万长生西里呼噜点头：“那边搭着防尘布的，是你的两口行李箱子，这次你回蓉都就顺便把车开回去？” 杜雯欢喜的过去打开自己箱子，估计主要是看看化妆保养品还能用不：“我说了，相比蓉都，这里更值得我停留，所以总体来说应该不是在平京就在江州……顺便说一声，因为你这大半年的出色程度，老杜对我态度转变很大，估计是认可我看男人的眼光，所以我俩之间就不用说谢谢了。” 万长生没说自己跟老杜的交流，随口：“还是多跟你父亲交流，亲人嘛，就像我也只有我的母亲……” 说到这里，他似有所感，抬头果然对上杜雯诡笑的脸：“对啊，把你妈介绍给我爸组个黄昏恋怎么样？亲上加亲！” 万长生差点把麻辣面呛到气管里，涕泪横流的那种。 杜雯趁机袅袅的过来上下其手：“不要这么激动嘛，喝点水不……” 万长生赶紧撤了，免得自己被玩死。 杜雯另外抓了件夹克：“跟你说过这条裤子是配工装风的，不是运动风，换了吧。” 万长生不疑有他，快速换了就走。 杜雯还靠在校长办公室门边娇声送行：“经常来玩儿啊……” 把外面准备上课的老师，还有刚上班的行政文员笑得乱七八糟。 很显然，所有人都乐于看见万长生被杜雯搞得狼狈不堪，这样的万长生更轻松更让大家喜欢，而不是绷得那么紧的像个商人或者先进人物。 其实万长生没发现自己下电梯的时候，脸上都挂着笑，让迎面碰见的艺考生们吃惊，老万今天怎么笑得这么诡异。 万长生跑出去坐公交车的时候，更没注意到身后办公室窗口，杜雯正抱着手臂哧哧笑。 爱上万长生这种男人，哪里有卑微，杜雯只觉得乐在其中。 八点之前，万长生赶到教学楼，接过付仕亮带来的教材走进最大的阶梯教室，超过五百名大一新生，都会同时上这些艺术概论、美术史的课程。 不过今天再看见这位长发的枯瘦老教授上课，万长生自然会想起当初和杜雯跟随他强化补习艺术史的经历。 和前两周上这门课时候，略显异样的感觉不同，今天明显有点亲切。 万长生发现这种心理变化的时候，吃了一惊。 更何况一贯大课时候就喜欢挤在他周围的伙伴们，都很热烈的小声：“杜杜来了？！杜杜呢？” 万长生不厌其烦：“她在培训校！” 付仕亮赶紧揭发：“万万昨晚没回来……” 一群小伙伴全都意味深长的哦。 还有人补刀：“怪不得看起来今天有点精神不振，累着了累着了。” 万长生趴在桌面上，躲着狠狠的给这些人竖个中指！ 众人又乐：“哎哟，杜杜来了你就敢嚣张了，中指辛苦了……” 虽然都是偷偷摸摸，但动静还是有点大，讲台上的教授还是注意到这边的骚动，正要呵斥这边，却因为出现在讲台侧面大门口的身影转头：“迟到就别……嗯？” 万长生那件黑色运动夹克是杜雯去年给他买的，圆领白袖，他自己是分不出来具体风格代表什么，可现在杜雯穿着，几乎前面所有看见的大一新生，都在哇。 因为杜雯以前的穿着，就算脸蛋高冷，她也喜欢穿五颜六色的搭配，特别是一堆小发卡或者手环手带之类的装饰，带着一丢丢的狂野不羁，但又不强烈，有点俏皮的那种叛逆，很醒目。 可今天那件看起来松垮垮有些大的夹克里面，白色字母衫，牛仔紧身长裤凸显出了饱满圆润的身材，也搭配着从两边肩头倾泻下来的乌黑长发。 整个人都显得听话规矩、青春洋溢中还带点稚嫩的学生气十足！ 再加上双肩背包的样子，像极了学生中的甜美乖乖女。 连妆容都清淡乖巧又白皙。 算是把学生气演绎到了极致。 这么漂亮的女生当然值得教授另眼相看了。 更何况这还真有师徒之缘呢，杜雯鞠个躬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感谢杨教授的教导，我考上了……” 老教授一点严肃课堂纪律的态度都没，慈爱得很：“好好好……今天是来旁听么？” 杜雯调皮的指下后面：“我来陪他上课……” 前面的学生哗然，按照美女指的方向回头。 丁晓鹏他们早就乐不可支的跳起来，动作夸张的使劲齐刷刷指着万长生方位。 跟特么一群投弹指示兵一样。 杜雯就在教授持续欢畅的笑声中，高傲的顺着阶梯教室走上来。 三分之一的大一新生，共同见证了万长生女朋友的气场。 万长生忽然又有种明悟，杜雯这举动，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又是图谋已久！ 217、超级满足 美院的女生们觉得很受挫！ 用比较统一的说法就是，看了这姑娘的脸，才知道，我的五官在各过各的日子。 男生们则很受激励。 男人还是要成功。 看看万长生这出类拔萃的家伙，人家的女朋友都这么漂亮了，还没那些傲娇做作的态度。 现在稍微好看的女生，都敢自封女神了，跟这位比起来简直都是女神经。 杜雯可是给足了男人面儿。 高傲的是姿态，眼里满满喜爱。 教室里早就按捺不住的吁声拖得好长，像喝倒彩又像是起哄。 但基本都是充满艳羡的笑容。 两个人的优秀都是清晰可见，真有郎才女貌的感觉。 坐在万长生旁边的丁晓鹏，早就弹开给让出座位来，杜雯对昔日同学们可爱的弹弹手指表示感谢，就坐到万长生身边，从包里拿出个小本本。 旁边伸长脖子的同伴们哦哟，跟万长生的速写本一模一样。 再次起哄。 一贯心高气傲，容不得课堂喧哗的老教授也宽容，等闹腾稍微安静点才开口：“上次你说你要考什么学校？” 后面的同伴们已经齐声帮忙回答：“清京美院！”“清京大学美术学院”“清京美术学院！” 有点乱，但还能听明白。 其他新生都肃然起敬，蜀美的地位还是差点，人家这是学霸啊。 杨教授不唯校论：“那么现在过去半年时间，从跟随我学习到现在，对于世界艺术史有什么新的收获要跟这些同学们分享吗？” 连万长生都不由自主的紧张了下，这样的考题，他都自问不太能回应，毕竟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雕塑和培训校身上了。 整个教室安静极了，全都转身转头如向日葵般朝着杜雯，都有点不太相信。 这张脸……不应该是传说中妖冶无脑的典型么，漂亮的姑娘大多不太聪明，哪怕聪明也最多是小机灵，谈不上博学多识，因为在她们的世界里面，只需要卖萌的笑一下不就能打动世界么。 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啊。 漂亮本来就是种天生的金手指。 可有人把金手指用成了交际花，有人却在金手指上雕花，让身价倍增。 杜雯想下笑着开口：“收获谈不上，但正如杨教授给我启蒙谈到的那样，世界是个整体，无论我们学习哪种艺术，需要了解自己所属专业的艺术史，就应该从世界艺术史入手，因为这能有助于形成一套完整的艺术史体系，再分门别类的填充自己需要钻研的分支，那就事半功倍。” 杨教授背着手，在讲台上舒坦的踱几步，这就是真正学进去的学生，隔了半年依旧能抓住核心，眯着眼点头。 杜雯那就继续：“怎么学这种世界艺术史，很简单，四本书，贡布里希的《艺术的故事》，弗莱明的《世界艺术史》，科雷纳的《加德纳世界艺术通史》、詹森的《詹森艺术史》……” 哗！ 教室里面彻底沸腾了下。 如果说刚才的美貌，还能说是爹妈给的幸运儿，现在就不得不承认，人家同样是大一新生，学习深度到了什么地步？ 漂亮，还这么努力！ 万长生的目光都变了，他几乎能看见那个孤独的身影，在这么如花似玉的年纪，别人都在各种灯红酒绿里面绽放魅力，杜雯却跟自己一样，卯足了劲在充实自己。 这是为什么？ 就因为她昨天说过那句，哪怕喝多了酒，万长生也记得那句，是这份感情，让两个人都在不遗余力的向上向前走。 扪心自问，如果还在乡下的自己，每天沉迷于那一点点爱好考究，始终在前人留下的范畴打转转，更主要是整个节奏都是散漫随意的乡间氛围，能有今天的结果吗？ 当自己拼命想挤掉那些不必要情绪的时候，不就是在一点点塑造自己么。 杜雯也一样。 杨教授甚至做了个指挥家一样的闭着眼摆动手臂的动作，仿佛听见杜雯那略带沙哑的女声是多美妙的曲子，睁开的眼神满意：“看了之后你有什么结论？” 杜雯撇撇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所谓的世界艺术史，仍然是西方艺术史，依旧是欧洲人带着他们的视角，表达了欧洲中心主义的陈旧思维，对于中国艺术，包括波斯、日本、大洋洲与美洲，都被作为早期阶段一步带过，那么我的结论就是，这些书除了学习其中的世界艺术史，更重要的用途，应该是学习他们的这种研究方法论，在我们中国艺术史论中可以借鉴使用，谢谢，就是这样。” 这回有人惊叹沸腾，更多人却安静思索。 毕竟刚开始说的就跟背菜名的相声一样，那是种练出来的功底，而现在说的就是思考能力。 面对世界顶级专业著作，不是一味的尽信书，而是带着自己的思想去阅读、理解、吸收，并且找寻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缺陷。 这才是拥有思辨的学习能力。 这跟那个好几次都提出要懂得独立思考的高考状元，简直不谋而合。 天生的两口子。 所以这次居然是万长生带头鼓掌！ 无比欣赏的鼓掌！ 这才是他最欣赏的杜雯。 杨教授背着双手，立正挺胸，像个将军似的傲慢昂头听完这些话，还有掌声：“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本科结束以后，能来读我的研究生，那个男生，如果你没有好好对待她，耽误了她未来对学术的贡献，我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你挂科！” 全场巨大的哄笑，都是送给万长生的：“对！对对！” 伙伴们更是不遗余力的拍桌子跺脚，杜杜这么好，你还不珍惜！ 杜雯反倒是淡定的笑着，对万长生俏皮的眨下单眼，哎哟，人好看，随便做点表情都动人，好多女生觉得自己五官各顾各，就是这个瞬间领悟的。 那叫一个迷人！ 差点没更加闹翻天。 幸好杨教授已经转身拿起台上的麦克风：“我们经常在说，徒劳无功，很多人抱怨自己努力没有结果，不如放弃，刚才我这位弟子就展现了什么叫做有方法的努力，不是人云亦云，也不是懒得动脑筋思考，这才是做学问的态度，注定这种人能成功，那些随便看看书就觉得费脑子的人，稍微触及到难点就放弃，只愿意把时间消耗在不动脑的刷视频、看段子上，活该失败！” 教室安静了。 再反复回头看看那金童玉女般的神仙情侣。 可能都在想，卧槽，人家的优秀，就因为这个？ 那些伙伴们早就信了万长生这种专注方法论，带着思辨的态度去面对学习跟生活。 现在不是受益了？ 忽然齐刷刷的鼓掌。 带动了其他大一新生都在鼓掌。 等到杨教授重新上课，杜雯才能抽空低声：“怎么样，满足你男生的虚荣心没？” 为了不让前后左右的同学听见，这动作趴在桌上都接近耳语了。 万长生只能低头跟上，叹口气：“我这心里的虚荣确实是得到了极大满足，关键是本来挺俗气的事儿，怎么到了你就变得这么高大上呢？” 杜雯一笑百媚生：“我说了，撇开爱情我们相互才是最能促进对方成长的。” 万长生疑惑：“你不是要陪老雷吗？” 杜雯给他看看自己手腕上的g-shock电子表：“你们十点下课，我抽空过来先陪陪你，老陆开车去接雷教授，你看我随便挤一挤，就给你挤出点好处来，雷教授这条线以后在平京就交给我吧，对你的意义会比你想象的大。” 万长生无可抵挡：“你说得对……” 然后想起什么：“我发现你怎么把各种时间点掌控得这么精确，你还知道这个杨教授正在给我们上课？” 杜雯理所当然：“能利用上的点，我为什么不用到极致？” 万长生只能佩服。 218、这才叫上面有人 万长生从骨子里是认同杜雯这种态度的。 还是那个理儿，书读多了，这世上什么荒谬的事情，其实都其来有自，有些温暖的事情，背后都隐藏着冰凉的考虑和目光。 什么事儿都得经营。 这样才能强势的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而是不是成为浮萍。 也许这就是杜雯从小家庭原因造成的性格吧。 和万长生是读多了书的感悟思路，算是殊途同归。 美术学院的课程都是以接近两小时为一课，专业文化都这样，所以八点上课，九点四十左右杨教授满意的收班，远远的给杜雯这边挥挥手，再指下万长生，好像是在警告他别搞幺蛾子，换来学生们又一片会心的笑声，走了。 杜雯给昔日同学们简单打个招呼：“我得去培训校帮着陪教授，明天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呗？” 众人齐齐的说好，还有女生热情的说自己也要去培训校当助教，能一起走吗？ 感觉多荣幸似的。 杜雯说好。 于是一大群人拥着出来，她当然是众星捧月的存在，结果杜雯开着她那部小奥迪过来的，塞了三个女生跟她一起走。 就凭这好看的小车车，也能毋庸置疑的迅速攀升到美术学院话题榜第一名。 还有几百位大一生是在各自班级专业群里面，把她的照片、言语、学识狠狠的卖弄了一番。 而且还是女生为主。 “啧啧，什么叫郎才女貌，今天算是见识了，跟万长生比起来都绝不落下风，好般配！” “真的，我都觉得要祝福他俩，那女生看万长生的眼神，谁都看得出好爱他，可又笑语晏晏的一点不卑微，万长生倒是有点傲娇的可爱。” “哎呀，眼热，眼热，只能默默的当个吃瓜群众，随便一颦一笑都让我个母胎solo二十年的单细胞心动，那表情动作就好像设计出来的那么好看！” “真好看，有点混血的味道，嗯嗯，确实有点像热巴，今天打扮好清纯，这种大size的穿衣风格很奈斯啊，想学！” “人家就是清美服装设计专业的，哼哼，以前和万万做艺考生时候的穿着才是变化无穷……” 当初的大美同期生们，终究还是忍不住，得意洋洋的以内部人士身份丢出些杜雯以前的照片。 有些还是和万长生穿得跟情侣衫一样的打扮。 真是让人羡慕。 之前在表白墙上对万长生表白的女生，估计全都有种被秒杀的感觉。 男生就比较简单，全都是一片：“卧槽！” “还好还好，怪不得万长生从来不接女生的招，原来是有这么个女朋友，终于把其他女生留给我们了！” “说得好像他不抢，你就能有女生表白似的，哈哈哈。” “车不错，这款奥迪a1三门版的停产了吧，真漂亮！” “玛德，活该你找不到女朋友，看看你这关注点！” 继续留下来上课的万长生，自然也成了被包围的焦点，哪怕大课之外的课程只有国画系的几十人，但同学们的热情八卦还是让他无奈：“上课好不好？尊重课堂好不好……” 但大美伙伴们心思肯定都在杜杜那里，跟着杜雯过去的三位女生和本来就轮到在那边做助教的同伴不停发各种照片、视频到群里。 好几个和万长生一起上课的伙伴都悄悄把手机推给万长生看。 平京戏剧学院舞美专业的教授莅临指导，这样挂出来的横幅跟宣传画幅，让隔壁影视专业的学生们都轰动了。 这可是国内最顶级的影视戏剧院校教授，哪怕舞美和表演各是各，但人家在学院内部也有人脉吧，学表演、导演、各种戏剧影视专业的艺考生们，纷纷闻讯挤过来旁听。 那边的艺考老师都带着朝圣的心情过来拜见。 也幸亏有杜雯在，带着几个女生把接待工作做得妥妥帖帖。 雷教授的课程很简单直接，介绍舞美专业的特点，视角跟未来职业前景，从平戏舞美专业出去的毕业生，在各大影视公司、剧组、拍摄影城那都是中坚力量。 但如何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舞美人。 这堂课给出了一个轮廓。 甚至连发信息的所有伙伴，包括万长生在内，都是第一次知道，舞美专业竟然是戏剧学院的第一大系！ 无论老师还是学生数量上都是最多的。 毕竟除了演员、导演，几乎其他所有配套的布景、灯光、化妆、服装、效果、道具等都属于舞美专业的范畴。 堪称大杂烩。 而这所有的项目都跟美术基础有关系。 这就是学美术的优势，美术其实深入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很明显的一技之长，很容易保证衣食无忧，还能追寻艺术梦想。 两名美院动画专业的大美同期生，煞有其事的架着滑轨，举着镜头拍摄授课场景。 这都是之前试着拍摄广告宣传片各自购置的装备，现在包括那些宣传画幅的平面设计制作，培训校这边只要采用都会按照行情付费。 简直就是在督促大家深钻技术提高能力，都忙得不亦乐乎。 最后这都是要剪辑成宣传片打广告的。 包括上次雕塑系的系主任来站台讲解，研究生和万长生比试雕塑的场面。 简直是能够让艺考生家长毫不犹豫掏钱报名的必杀技！ 就连现在，每天都还有考生转投大美。 每天都有家长带着孩子过来考察，今天有幸亲眼目睹这场专业宣讲课程的家长，还会怀疑培训校的实力？ 有几家艺考培训学校，能请到这种大佬来站台？ 这种精品化办学的思路，已经开始在艺考生圈子里面流传消息，就看接下来准备投入的广告效果了。 想专注于上课的万长生，也不得不看见那穿着自己运动夹克的身影，游刃有余的给雷教授的课程提供协助。 本身也具有影视表演艺考生经历的杜雯，甚至还能充当主持，一唱一和的引导艺考生们提问咨询。 这让拍摄的画面好看程度都上升好多。 所以下课以后赶过去，终于能陪着雷教授吃火锅的万长生，也真心实意的对杜雯表示感谢：“比我自己来还干得漂亮。” 杜雯完全领会万长生的意图：“长生就是想把艺考培训班做大，真正做出品牌效应有名气，然后分门别类的提供各种不同专业的预培训课程，雷教授也非常赞同这种思路呢。” 老雷被原汁原味的江州火锅辣得满头大汗，但绝不放筷子：“你们接下来是怎么考虑的？” 说得好像这边是夫妻店。 万长生看眼杜雯：“首先试着在江州和蜀川地区推电视广告，这个花钱不少，但培训校只要越过了中介费这个陷阱，资金量还是比较充足的，如果不够，必要时候我会找各位股东老师借钱，我自己也能凑点，重点是接下来的专业考试成绩和高考强化班最终的成绩。” 杜雯心领神会：“今年主要是铺垫，就看十二月以后专业艺考的成绩，再叠加明年文化高考强化补习的效果，那时候才开始大力推广，只要明年开始招生，资金压力肯定就没有了吧？” 万长生点头：“我的家庭条件不错，但在乡下办个免费的美术培训班，和现在这种商业化机构是两回事，哪怕股东老师们没把收益当成主要目标，但我还是要尽量赚钱，有资金实力才能做更多的推，提供更好的培训实力，扩张更多的专业对口，雕塑和舞美，现在是主打方向，实际上雕塑能吸纳的学生很少，主要就是舞美了。” 老雷呲着牙爱不释口：“我帮你找电视台的朋友联系下吧，这块儿我还是有些关系的，以后国家电视台那边席姐的关系更硬，能帮你做很全面的推广，那时候可就不仅仅是广告推广的事情了，要经得起各方面审视，你明白吗？” 杜雯秒懂：“当成青年领军人物？长生要有一个无可挑剔的形象？” 老雷点头：“我要把长生的这个舞台雕塑带走，今年是我们戏剧学院八十周年大庆，正好把这件雕塑带回去争取作为大庆的标志物，席姐对这个很感兴趣，我们先不谈钱的事情，由此建立一个切入点让长生打开名气和局面，再带出这个培训校的办学宗旨，你的账务要经得起审查，手续各方面环节不要有把柄，如果这件事能够大书特书的推动，未来的局面就很开阔了。” 杜雯美眸闪动，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万长生也使劲眨巴眼睛：“又要我去当先进？我不去！” 219、别学坏榜样 万长生理由也很充分：“我不反对把雕塑送给您，也当做是送给席导的礼物，可我就不用抛头露面了吧，我现在还是个学生，我所有的精力都要放在学习和培训校的管理发展上，上回因为那个壁画的事情成了先进，现在都还在耽误我，要去学生会掺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好烦的。” 老雷哈哈哈：“真心搞艺术的都烦这种破事儿，可你看看席姐不也耐着性子当行政副院长，正因为有了这些行政地位，才能更加有力的推动改变，换句话来说，你不到平京开会，也不会认识我们，对吧？” 万长生也叹气：“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您这是个好办法，不用花多少钱就宣扬了大名声，可能不能出名的是学校，不是我……” 杜雯接上话：“那就尽量宣传这是个团队，不要集中在长生一个人身上，精英巡讲导师，几十个人的助教后勤团队，还有高考强化班的老师，这些都是可以宣传的团队，淡化下长生的领头作用，我知道他还是想当个艺术家，而不是行政官员。” 老雷掂量下：“我明白长生的心思，要不……以后在平京这块小杜全权代理了，寻常事务都由小杜代替长生去露面联络，行不行？” 万长生和杜雯对看一眼，姑娘眼里的喜不自禁都挑上眉毛了。 小样儿！ 这下叫你半年都不联系！ 现在可是有名正言顺的工作关系了，还能不联系？ 老雷是真心要带徒弟上路：“来看了你这个培训校，你有很大的文章可以做，教育培训机构本来就是个社会热点，你有非常好的思路，又契合了精神文明需要正确引导的这种大方向，那就朝着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培训机构去做，我很赞同你的思路，简化的美术培训班在各地开花，带动全民艺术普及，然后再推动专业人才的发掘培训，最后才是艺术天赋艺术家的培育，这样形成一个完整的金字塔结构，这个计划思想都要好好提炼，你不想露脸，那就小杜来作为整个机构的发言人，你没意见吧。” 万长生再看眼杜雯，心里百般滋味的点头嗯。 无论从能力、信任还是未来发展，这都是绝佳的人选。 杜雯乐得都叽喳了，老雷还以为她是因为要抛头露面要出名，笑着提醒：“这可很容易出名，不要迷失在名利场了哦。” 杜雯嗯嗯嗯点头。 老雷就展现下名利场：“晚上我组个局吃饭，把你的雕塑师父叫上，我请一帮人，吃完了以后十一点过的航班我回平京。” 万长生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师父领进门。 在中国传统的师徒授业模式中，师父的技艺传承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可能就是人脉关系的传递。 名家大师带徒弟，有时候真不因为他们本领是最强的，而是那种满级大号带新手的效率才是最高的！ 万长生本以为老雷在江州没什么关系，人家随便打几个电话，江州市歌舞团、电视台还有戏剧中心什么的就立刻招来七八个学生！ 都是三四十岁年富力强正在担任强力实权部门的那种。 其中还有个文化局的副处长。 不光是师生关系，哪怕在舞美这个行当，现在都对平京的老雷高山仰止的尊重。 几乎都带了一两个伴当过来想找老雷介绍牵线，有美女，也有影视行业的老板。 所以满满一桌得坐了二十多个人，幸亏见多识广的郭槐生能找到这种中间是电动转盘的帝王贵宾房。 豪华！ 两位师父来给万长生压阵，名头都足够分量，哪怕是蜀美的系主任那也是能让在场人都恭敬的。 郭槐生就算不需要，也不会拒绝这种江湖关系，他不是很喜欢把做雕塑就是做业务挂在嘴边嘛，这种技术实权干部是最能产生效益的。 更何况是为了自己的徒弟呢。 所以单凭这个，万长生这小徒弟的意义，都比他那些师兄们大得多。 那件玻璃钢彩色小样被摆在了大餐桌的中央，由雕塑系系主任来介绍作品艺术性，以及最终改进过的又是什么样。 如果他的学生作品能够在平京戏剧学院那边获得认可，对他更是互利互惠的好消息。 整个场面顿时又显得高雅很多，哪怕不懂艺术的老板、美女也拿着红酒杯煞有其事的沉思点头。 高级！ 杜雯这时候绝对不跟万长生摆出亲昵小情侣的姿态，非常有眼力的就是作为老雷的助理，帮他接待、招呼、应对。 让平京戏剧学院毕业的这几位都以为她是表演专业的小师妹！ 试问有几个这年纪的小女生，能在这种时候摆正位置？ 好多女孩子已经恨不得使劲搂着男朋友，抓住自己的幸福跟未来，做儿女之态了。 这就是见过世面和家教使然的结果。 万长生自然是收获了一波密集的溢美之词。 老雷才说起来自己到江州，就是为万长生的艺考培训校站台，帮戏剧学院舞美专业提前培养更优秀的学生，也就类似于预科的模式。 众位戏剧学院舞美专业的师兄师姐们才恍然大悟，连连用红酒恭喜万长生年轻有为。 还有说明天就带儿女去拜访参观下培训校培养兴趣爱好的。 但老雷组局哪里是为了帮万长生招几个学生，顺口说起这个学校的广告推广计划。 有位电视台技术部门的主任立刻主动允诺安排广告时段，而且是按照有关方面提供的文化支持政策优惠提供，时间好价格便宜！ 这就是资源人脉的威力。 白手起家的创业者战战兢兢根本就不知道的资源。 嗯，又有点像杜雯当时说她考清美时候的套路了，只有内行从业者，有一定地位的实权人员，才知道这个行业的窍门，能够把自己的权力最大化。 老雷并不过多介绍万长生这个培训体系的意义，大家也未见得关心这个，只说是席副院长也很看好万长生，这种给戏剧学院提供挖掘人才的艺考培训模式，应该会得到大力推广和宣传，到时候还请江州的各位多支持。 这就是如果真的从平京方面发出了声音，还得落地到江州这些现管的单位部门一起捧场。 众人当然也会从中得到好处。 这才是师父的意义。 万长生只需要带着沉稳的态度跟人喝酒就行了。 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这种觥筹交错的应酬局面，观察在场所有人的姿态反应，就像他在收集素材一样。 连郭槐生、老雷甚至杜雯都展现出跟他们其他时候不一样的表现。 十点过，万长生才和杜雯一起送老雷去机场，郭槐生帮忙收尾。 依旧是杜雯开车，目送老雷挥手告别，两人一起出来上了奔驰车：“其实我最理智的做法，是现在也跟着老雷一起返回平京，趁热打铁的把有些事情给敲定，可心里还是百般找理由拖两天，好歹等着你跟郭教授把雕塑完成，我的生日也过了，再送往平京吧。” 万长生当然知道她说的找理由是为什么，又是一身酒气的他沉默。 杜雯把握得举重若轻：“现在好了，我们不用谈感情，谈工作，心安理得了吧。” 万长生艰难开口：“杜雯，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杜雯轻松：“伴侣，我们会是一生的人生伴侣，我很有耐心也很享受跟你一起的这种感情，你对贾欢欢有道德上的承诺，甚至未来可能做夫妻，那也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我没有让贾欢欢痛苦，更不会自私的非要夺走她的丈夫，让你为难背负骂名，我们就这样平静的把爱情成分放在心里，心中无愧的正常往来，不就好了？” 万长生无言的看着杜雯，好一会儿说话：“你这话有很大的蛊惑性。” 杜雯摇头笑：“举个例子，老雷是戏剧届的，他们这行最顶尖的祖师爷结过三次婚，第一次本来就是他苦苦追求才让美人垂青，婚后却搞婚外恋，我都深恶痛绝这种男人，但他69岁的时候才跟55岁的第三任妻子结婚，他们其实在三十二年前就有了往来。” 万长生半张嘴：“你都说了讨厌这种男人……” 杜雯点头：“我想表达的就是两点，第一，如果你足够伟大，没人会在乎你这点感情上的道德瑕疵，还会善意的帮你解脱，第二，真正的感情不在乎时间甚至生死，刚才我说的这第三段婚姻，这段婚姻才是他们最美满的结局，知实难逢，你其实心里很明白这种感受。” 万长生好半晌才说话：“那祖师爷是谁？” 杜雯贼笑。 220、后退还是前进的一小步? 万长生自然是回寝室去睡觉的。 杜雯也没去住酒店，就睡万长生的办公室。 这个决定更让万长生欲言又止，人生能遇见这样的女孩儿，真是知实难逢。 回到寝室被一群伙伴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感觉万长生就应该在外面和杜雯双宿双飞，还回来干嘛啊。 喝了酒的万长生脑子有点乱，坐在笔记本电脑前面打开来找那位著名的戏剧大师生平看。 不过他关注的不是人家的婚姻，很快就专注到了对方的艺术创作感悟中去。 戏剧是万长生以前没有接触过的艺术门类，在观音村能看见的都是很寻常戏台班子，根本谈不上艺术深度。 直到在国家大剧院，从席导他们身上，万长生才接触了和画家们类似的这种艺术氛围。 那一夜的舞美设计，也让万长生涉猎了这个门类丰富的巨大宝库。 起码目前启发他创作出了《舞台》这件作品。 但是从戏剧巨擘对戏剧创作的过程，万长生几乎能够感同身受其中那些心路历程。 伙伴们探头：“你看这个干嘛，真的要去戏剧学院读舞美？” 万长生觉得红酒之后的劲头比白酒还猛，但也确实带来了点酣然时分的兴奋：“看看他给人的评价，传统形象都有了，可是缺少神韵，淡而无味，表演的时候，内心的东西少了，要学习人家的节奏，不要程式化，要化程式，不要被唱念做打的四功和手眼身法步这五法给捆住了发挥。” 伙伴们发楞：“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万长生摇头晃脑：“这评价不是相通的么，我们创作东西，如果只是像模像样的画得像雕得像，没有神韵，那就淡而无味的毫无意义，我们在学校学习的都是各种基本功底，但真正发挥却不要程式化，要化掉程式用自己的东西去表达。” 小伙伴们感叹：“卧槽，在你这种人看来，什么都是贯通的道理，简简单单放在那里的哦？” 万长生说：“有时候上课听见很复杂的那些创作分析，什么创作动机，创作步骤，创作原理，我都觉得有点荒谬，那些大师巨匠在搞出名作之前，也是按照这些步骤来的么？我看未见得，平时的基本功底积累，素材积累，脑海里面关于作品的轮廓，酝酿好了自然而然就表达出来，哪有那么多复杂的创作步骤。” 小伙伴们鄙视：“你这就跟杜杜说长得漂亮有什么难，一样的！” 万长生不说话了，重新把自己沉浸到思考学习中去，更让他受益匪浅的，还有这位戏剧大师晚年的内心挣扎和创作矛盾。 第二天再见到杜雯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说起这个，因为在寝室跟其他小伙伴真的谈不到一起，人家把他当成啥都信手拈来的天才，殊不知天才也是需要倾诉交流的。 杜雯今天就回归本色，利落的大红色短款羽绒服很耀眼，但却不扣上露出里面宽松大翻领的白色毛衣，搭配咖啡色裙子和高帮皮鞋，青春中带点成熟，有些叠穿的特点和艺术知性的俏皮，背着手提着个小包：“嗯，必须承认他最好的作品，都在解放前，解放后身居高位，虽然一直想推出更多的作品，但不可避免的受到各种影响，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警醒自己，做个独立的艺术家，而不是被各种各样的社会事务影响。” 对上这样知心的姑娘，万长生还能说什么呢：“对，我是把篆刻当成爱好，雕塑作为未来努力的方向，培训学校是我作为一个幸运儿回馈社会的责任，但不是要当官当先进的，为势位所误是那位前辈得到的评价，这对我有振聋发聩的意义。” 杜雯轻柔：“嗯，所以我说过，你需要这些伙伴，带领他们提高的同时，也让你能从很多日常事务中摆脱出来，你也需要我来帮你外联外导，当然，反过来我也需要你的平台去快速提升我，有了雷教授，还有他说的席导演等等渠道，我就比很多同学多了展现自己的机会，这样我们都能各取所需的往前走，不是吗？” 万长生慢慢点头：“你说得对，我们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不要让这份友谊变质，好吧？” 杜雯感觉到他的变化，笑得可开心了：“我承认之前有些时候我是有点控制不住，这半年反复想过很多，让你陷入这种两难境地，你会有很大的心理负担，所以就这样吧，你放松点，我也放松些，体会感受我们之间的友谊就好。” 万长生嗯，推开雕塑系的铁栏杆，引导杜雯走进高大杂乱的雕塑工厂。 杜雯一眼就看到了金灿灿的佛像，哈哈哈的乐起来：“你们雕塑系还做这种东西……” 叮当作响的工位上，师傅们回头都看见这个红衣少女，再看看万长生：“哦哟，怪不得那些女娃子说喜欢你，你都不动心，小媳妇这么漂亮啊！” 杜雯帮他解释：“朋友，就是听说他被骚扰了，过来帮他解围的。” 师傅们表示不相信。 但杜雯好奇的摸摸这金佛的表面工艺，自然又注意到旁边放大的舞台雕塑，昨天在餐桌上见过小样，虽然变化很大，但基本构思是一脉相承的。 连忙跳过去观察。 汉白玉的舞台基座，被郭槐生指导提炼得更加抽象，有更多现代雕塑的简练象征含义，然后就是基座上的幕布，万长生在这里充分展现了他超乎雕塑系绝大多数师兄的精巧雕工，愣是把汉白玉雕成薄薄的布料质感！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想过的雕法，哪怕他拥有这种精细的能力，但也是在接触了欧洲古典雕塑的震撼以后，才知道原来布料不光是菩萨身上那种大块大块的泥片，还能超级写实的雕刻出薄如蝉翼的质感来，嗯，恰好他真是会雕蝉翼，这可是印章上面常见的装饰。 真正到这个时候，万长生才把自己的石雕功底用上。 这是第一道门，向两边拨开的幕布，露出各种电线管道组成象征工业化的第二道门。 抽象的结构，非常具象写实的管道、线缆、甚至接头，再次让万成生的功底爆发。 然后才是舞台上环绕象征布景的第三道拱门。 灯光架子、消防梯，空中背景板，不同的幕布，不同的场景，堆砌的道具，组成了第四道，第五道，第六七八道门，直到最后光洁如玉的背墙。 每一层似乎都有看点，又有不同，寓意似乎是组成舞台的每个环节。 最后跟万长生做的第一版玻璃钢小样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整个舞台被刻意的清空，现在中心有个古装的人形！ 这就是提炼主题！ 万长生当初做的第一版，看着很色彩斑斓很精致，很多地方也很具象，但那是模型，跟乔宇那种模型有点类似的展示品，不是艺术品。 郭槐生就是教导万长生懂得如何提炼出象征的意义。 就像周围的门在象征组成舞台的每个环节，这个人物也是被提炼过的那种有点捏面人效果的戏剧古装，略胖乎乎的袍子，憨态可掬的唐朝大背头，好像在舞蹈，又好像在感叹吟诗。 整个雕塑就活了！ 杜雯不再是一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艺术小白痴，凑近了观察轻声：“这下我知道为什么老雷会被你打动了，这简直就像是给他们定做的一样。” 万长生第一件雕塑作品，真的能被捧到那么高的高度吗？ 但现在看起来，他有全力推手的师父，还有信任青睐的导演副院长，这本来就是个额外增加的点，没有任何人会来跟万长生竞争，又不需要任何资金预算，等于就是白送。 有很大几率是能成的！ 所以人生的机遇，真是难以捉摸。 221、分量 万长生耸耸肩：“无心插柳柳成荫，是吧？我没有考虑得奖或者人情世故，更没考虑名利，就是一心想表现自己在后台得到的感动……这里还有一个多种材质的版本，但最终可能会以这个汉白玉的作为成品。” 确实就在旁边用塑料布盖着，同样的汉白玉底座上面，用布料、玻璃钢、不锈钢、木质等各种材质复合组成。 可最后还是不如这件完全汉白玉的作品具有艺术性。 通体白色也更加凝聚了主题思想。 杜雯欢喜，甚至有点贾欢欢的那种幼稚蹦跳动作，但瞬间收敛，因为工棚架子上的师傅们都目不转睛的欣赏着这个漂亮的姑娘。 她还是不习惯在别人眼前这么活泼，尽量让自己高冷起来，只把热情的话语小声给万长生：“我很喜欢这种环境，以后你能有自己的工作室吗，搞雕塑的工作室，也有点这样乱乱的堆满各种你做的东西，你画的画。” 她降低自己那种掌控的御姐成分，万长生就会多些主动性，可能他和贾欢欢相处十多年，习惯了照顾：“小心点地上，蔡师傅、林师傅，你们先忙着我去教室……” 杜雯敏锐的把握到这点，反省自己以往是不是表现得太过强势，低头顺便看见墙角有个电子秤，雕塑工厂随时也要称重材料之类的，她就更活泼些，跳上去撑着膝盖看跳跃数字：“啊！来江州两天，又吃得长了两斤！” 还不太相信的小心翼翼重新上下，好像动作小点，那重量就能轻些。 那个任性又有点调皮的杜杜，只有在当初两人同处一室的时候，才会撤掉掩饰给万长生。 分开这么久，杜雯身上的独立和强势又在加深，毕竟任何两个人分开这么久，重新聚首的相处模式也需要逐渐适应找回感觉。 万长生站在工厂大门口，无声的看着。 难得看见杜雯这样的真实姿态，她现在好像只想把自己冷静独立的那面展现给万长生。 嘟着嘴过来还有点疑惑：“你们这个称准不准？待会儿我到哪里再去称一下，不然我晚饭都不想去吃了。” 万长生带路温和：“别因为学业、家庭关系让自己什么都硬扛，你自己都说了要掌控好自己，太雷厉风行，什么都要算计，也需要放松。” 杜雯听懂了：“你放松，我就放松，看你为难煎熬的回避，我心里加倍难受。” 万长生愣了下，居然笑起来：“好了好了，明明我们都好好的，何必搞得这么难受呢，懂道理的人总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用更健康开朗的方式生活，来来来，我请你参观下我们的雕塑教室……我突然想做个东西。” 其实跟普通教室没什么区别，就是到处都有泥巴，墙上甩着泥点子，墙根堆着大块泥土，各种雕塑架上都沾着干掉的泥块，总而言之如果把雕塑台、桌板上那些用塑料袋罩着的泥塑撤掉，可能跟任何砖瓦窑还像点。 杜雯则笑起来：“有点意思哦，都是平平常常的泥土，有的种田长庄稼，有的铺路架桥，有的烧窑做砖头，这里变成雕塑艺术品？” 万长生点头，解开旁边自己的一个雕塑塑料罩，减少水分蒸发的泥塑保持了足够润泽。 杜雯自然是又关心这个，还拿手机拍照了，把万长生和那泥塑拍进去：“回头可以给老雷或者别的人看，估计我会面对那位席导演……我查了下，她名气很大，京剧出身却转投话剧，一辈子跟过好几位顶级师父，如果不是你，我就算能见她也跟无数个相当明星的小姑娘一样，但现在不同了，我自己也是搞艺术的，更有你这样的平台，那我对付这样的老太太还是比较熟练的。” 万长生开始拿竹板雕刀动手：“过犹不及的道理，你肯定比我懂，掌握好分寸吧，这年纪这水平的老人家，看人都是透明的，真实点好些。” 杜雯乖巧的说哦，把镜头凑近些拍万长生的手。 挖了块泥巴，快速的打理成方块……还真有点像泥砖。 然后就迅速挖切勾勒，在泥砖上勾勒出造型线条。 杜雯看得目不转睛，因为有点莫名其妙的喜感：“啊？啊，这是，是个电子秤？” 和刚才她去称的那种工业级电子秤不同，万长生做的是家用，准确说是那种高级酒店里面配的精美样式电子秤，专门让关心体重的美女住客们随时洗澡后高兴下。 万长生做得还很精致，细节非常到位，这种东西毫无难度。 快得很，几下就搞好了放到雕塑台上，却垫到眼前这尊以前的雕塑脚下！ 就是舞台雕塑中央那个穿着唐装梳着宫廷发髻的胖姑娘形象。 万长生还解释：“就这么个形象，对我来说雕不难，难的是雕成什么样，改了好几次才最终这个样，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创作体验，既不是程式化的泥菩萨造型，也不是我以为的真实精细就行，艺术化的提炼，高度概括……” 别的同学把万长生这种思考，当成天才的理所当然，杜雯却能理解：“所以这个形象就只保留了几个戏剧化的时代特征，发髻，唐袍……嗯，还有这胖乎乎的体型？” 万长生笑着点头：“对比，如此现代化工业化的复杂舞台，对比中央这个古代形象的演员，这就是给出来的对比，之前我的创作只是个简单的环境，没有把人物放进去，就没有灵魂，这是郭教授教导出来的结果。” 杜雯慢慢领会：“我也可以把这种思路，放到服装设计上。” 这种契合的感觉，难以言表。 万长生不说话，手上竹板翻飞，动作很快的调整。 杜雯脸上开始忍不住捂嘴，不是要堵住笑声怕打扰，而是眼波流转的爱意，得忍住不要流淌出来。 因为万长生偷懒，把之前那个唐装胖姑娘泥塑放在电子秤上，就像手办爱好者调整玩偶动作一样，熟练的改变姿态，从仪态大方的宫装舞姿，变成屈膝弯腰撑着膝盖看电子秤数字的动作，不是刚才杜雯流露出来的瞬间还有谁？ 大大的发髻重得都要耷拉下来了。 另只手有些难以置信的捂嘴，显然是对体重数字不满意了。 其实这个造型的面部很简单，有点抽象的胖乎乎，并不是精细写实的刻画，更像中国画的象征手法。 万长生换了把小雕刀，迅速对更多细节调整，很快就让各个细节为这动作服务，之前感叹的表情变成惊讶，长长的裙摆甚至还有部分拖到电子秤后的地上。 充满动态的姿势，好像已经体现出这个胖女孩的内心呐喊：“又重了？” 一看就让人忍俊不禁的俏皮。 夸张的体型和冷冰冰的电子秤，古装跟现代的对比，工业化的直线条和几乎全都是曲线的人体。 到处都充满了对比反差。 万长生仅仅看了眼杜雯称体重的小动作，就随手做出来这么个东西。 还说他不撩？ 这特么跟李白，杜甫，柳永这些撩妹的时候七步成诗有什么区别？ 杀伤力都快抵得上核弹了。 也亏得是杜雯，使劲捂住嘴不吭声，甚至还重重的闭上眼，好像是要把这一幕记在心间，又像是不让自己眼底的情绪暴露出来。 好一阵才借着低头看手机让语气正常些：“还有半小时过去饭馆，你们这种泥塑好像是能翻模的，对吧，翻给我看看。” 万长生也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这个新作品，本来人像做完前期定型就没啥用了，没想到又关联出来个这样的小作品，一点都不浪费，他还满高兴：“对，石膏和玻璃钢，你想看哪种？” 杜雯坚定：“我想要个不锈钢的，行吗？” 在她的思维里面只有这是能永久保存的吧。 没想到万长生居然说没问题！ 222、自己的东西总要争取 翻模的过程，让杜雯都看得眼热好奇，戴上橡胶手套跟着一起搅拌环氧树脂，全程参与。 果然把之前的情绪也压下去了。 灌注好最后的模具填充，万长生起身摘手套：“等晚上吃过饭回来，应该就好了。” 杜雯嗯嗯往外跑：“吃饭，这味道也太刺鼻了，我怀疑我还能不能吃，我觉得这种气味可能还是有害的吧，你以后要戴上口罩。” 万长生嗤之以鼻的出来锁门：“这点算什么，人家工人天天弄才叫辛苦，我们偶尔闻闻，哪有这么娇气。” 杜雯苦口婆心：“你这个逻辑就是错的，如果是正确的观念态度，不就是应该你来带动大家改正么？” 万长生楞了下，笑：“还是你说得对，我改就是了。” 杜雯轻笑的把发丝拨到耳后，深深的呼吸下这好像飘着环氧树脂酸味的雕塑系气息，可能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这更美妙的时刻。 却正好碰见马振宇从大一教室出来：“呀！你来了，昨天就听说你来了！我现在跟万长生是哥们儿了！” 满脸惊喜的语气，热情得好像多年好友。 杜雯超级莫名其妙，但看在万长生份上露出个探询的表情。 相比上次那种说翻脸就翻脸的不耐烦，马振宇简直觉得春风拂面：“马振宇，万长生雕塑系的哥们儿，还是我告诉他有雕塑系的……” 万长生无奈：“自我介绍要介绍到点子上，去年清美蓉都考点，他给你拍过照片，听说我们是蜀美的，就考到蜀美来了。” 杜雯果然冰雪聪明，一听就懂：“哦……一起吃晚饭，我们的朋友都在。” 马振宇喜不自禁的问清楚地点：“你们先去，我回去拿相机，能拍点照片吧，这么多朋友都在，算是记录下！” 杜雯点了头，看跑远的男生背影：“在清美也有几个男生来找我表示了下意思，但更多居然是女生，最居然的是我竟然有种已婚的觉悟，赶紧拒绝，所以我这段时间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也算是回避这种局面，现在你也隔三差五的有人表白，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了吧。” 万长生不要脸的也点头：“对我实际上是个什么人都不了解，可能只是起哄开玩笑，又或者某个莫名其妙的瞬间看对眼，就说什么爱不爱的，我觉得也太儿戏荒唐了吧。” 杜雯抖出最后的包袱：“这次我的友情驱散算不算帮到你了呢？” 结合高中的类似经历，万长生猜测：“应该会消停很久。” 杜雯就要求投桃报李：“那下次你到平京的话，也应该来我们学校，伴我解决下这个问题，纯朋友性质的道义。” 万长生还在适应这种分寸：“我……可能效果没你这么明显，说不定还有反效果，人家觉得个土包子更应该不屑一顾。” 杜雯才不关心结果呢：“那就说定了？” 万长生说好。 言语之间，两人已经走出美院大门，本来这学校面积就不大，就在校门外附近一家挺简陋普通的餐馆，大美同期生们，不仅仅是当初参加了高考强化班的伙伴，其他大美培训校考进美院的大一新生都来了，欢呼雀跃的说是包场请大家吃豆花饭，万长生这是不是太抠门了点。 可看这些新生的表情哪有不悦，哪怕个性沉稳不善言辞的有些学生，都坐在那对万长生杜雯举杯，哪怕是茶杯、饮料或者啤酒，都觉得开心。 由衷的觉得这有幸能成为同学和朋友。 这一次，杜雯终于没有把自己游离在群体之外，接过黄敏递上的饮料提声：“四月在宁州分开以后，半年多我们才见面，昨天我跟万长生都说到这句话，分开的半年时间，你有变化吗？我们相互都有很大的提升进步，我希望在座的所有朋友也有，因为我们这个团队已经要开始发力了。” 万长生之前搞广告的事情，是让大家分别自己商量，公司的事情，也是谁搞个章程谁来。 他总是习惯于把事务权力下放给有主动性的团队成员，但有时候也未免高估了这些美术生。 起码不会像他在那个优秀学生干部群体里面，随便哪个拎出来都是精兵强将。 所以光有热情，没有经验或者能力欠缺的现实就是，这群大学生很想做点什么，却空有万长生这个领头的，他不怎么管事儿。 杜雯站出来了。 真是一呼百应，豆花饭餐馆里面的大学生们都在嘘叫：“对嘛！” “还是杜杜最给力！” 万长生是要当艺术家的人，连庙守他都挂着名不管事，眼前的局面当然不会觉得失落，甚至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孩儿，杜雯不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么。 杜雯自己也在尝试转变：“昨天我们送平戏的雷教授回平京，敲定了几个事情，因为恰逢平京戏剧学院八十周年庆典，万长生的雕塑《舞台》很可能会作为标志推荐，这样……大家懂的，能进一步的把平戏和大美培训校的关系拉近，有更多合作的机会，这是关于万长生的。” 十几张方桌边，坐满了高高低低的大学生，远点的着急都站着，店家忙不迭上菜，其实都是学生们习惯的家常菜，烧白、豆花、蹄花汤、凉拌三丝、红烧排骨等。 可显然大家都不在乎吃了。 听杜雯那略带沙哑的字正腔圆普通话：“其次就是江州电视台将给我们优惠的广告时段，对大美培训进行推广，大家抓紧时间制作广告，如果能在我们中间完成广告，那就很快要面世了。” 搞广告专业、影视动画专业的那帮人真是咬牙切齿的鼓劲，本来只是说做着看，可现在真的要上电视，就意味着真的要交出成品，这才进校多久，简直就是逼着他们抢进度学习提高自己。 有人吆喝一嗓子：“杜杜你来当主角行不行？” 所有人顿时起哄了：“对啊！” 杜雯想想：“明天一天时间吧，你们还可以争取到隔壁影视艺考班去借点人手，就说是跟平戏合作的广告片，他们的艺考生肯定愿意免费参与……” 众人赶紧说好。 杜雯才说最重要的：“大美培训校是万长生和几位老师在主导，但大家都知道万长生不是为了赚钱，他想改变艺考专业的现状，梦想很大，但需要一步步走，广告做了以后的下一步是什么呢？就是我们在座所有人，寒暑假回到自己的家乡、小区、住宅楼搞小型的美术培训班，这次我们我们会汲取暑假的教训，完整手续保证资质，各地的培训班一定会考虑让参与者都有收入，但具体怎么搞，还要万长生和大家一起商量。” 马振宇举着他那个什么银色的高级相机，围着杜雯各种角度拍照，愈发衬托出来往日以漂亮著称的杜杜，今天多了几分领头气质。 大家都感觉到了，特别是她说到万长生时候的态度，少了很多以前的娇媚，更无儿女之态。 难免在她和万长生之间张望。 杜雯最后解释：“万长生是个什么样的伙伴，大家都清楚，他愿意带领大家去改变很多东西，但同时他也是我们目前专业最有希望出成绩，能够帮大家探索更多专业成绩的核心，所以经过跟几位老师教授商量，以后我们这个团队，会分为主要的两个部分，艺术事业部，万长生来带头，商业运营部，我和黄敏来打理，同时因为我在平京，还有同在平京的江浩和另外几位同学，会负责平京方面的联络事务，并且由我来担任这个团队发言人。” 万长生太内敛了，和杜雯的这种区别太大，而且这种女王范儿，是最能激发年轻学生热烈气氛的！ 所有学生立刻高声喝彩，引得外面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张望，这店里是打折打到这样欢呼么？ 终于有人想起来询问：“那……我们这个团队叫什么？” 对，马上还要围绕这个做标志，做t恤，做周边…… 美术生的创造力确实是无穷的。 223、如果人生不曾相遇 万长生坐在旁边，无比欣赏的看着杜雯释放光彩。 相比一年前那个傲娇高冷，眼里还藏着冷漠的妖冶少女，现在的杜雯显然走上了正轨，如此热烈的在拥抱青春生活。 这是他乐于看见的。 所以他真的有点退居幕后的感觉，静悄悄的坐在旁边欣赏。 欣赏杜雯火力全开的释放自己。 七点过，广告拍摄组回去加班加点的搞剧本搞分镜头，平面设计组要协助他们搞道具，关于寒暑假小型培训班的运营章程也要有人去搞。 杜雯把这些事情梳理得井井有条。 六七个今晚的助教还要去到培训校。 万长生本来也要一起的，杜雯在百忙中提醒他：“那个雕塑翻模差不多了吧？” 黄敏就拉住还要讨论的付仕亮他们：“我们也得分头想想细节，明天杜杜拍广告的时候我们再说吧。” 杜雯悄悄给她树个大拇指。 冬日的夜风有点冷，走在光线黯淡的校园角落就更有点阴森，不过杜雯没趁机去拉万长生，还有点兴奋的捏着小拳头：“大美社！比大美堂我觉得要合适些，我看你怎么一直都没说话。” 万长生笑：“那不是我擅长的事情，而且明显你更能够带领他们，他们也听你的。” 杜雯还是清醒：“还不是因为你……我有点享受这种一呼百应的感觉了，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官，还有那么多人想当网红，是有点飘飘然。” 万长生鼓励：“你有这个号召力，就把这个事情担当起来，大美社……这帮伙伴四五年后大多数要走上社会，无论是搞纯艺术，还是商业美术，能够尽可能的在这几年中学有所长，大家再尽量相互支持帮助，肯定会比单打独斗强很多。” 杜雯哼哼：“还不是你的班底！我要自己搞个管理群，把最得力的骨干都收集到一起。” 万长生全力支持。 杜雯不说话了。 等回到雕塑教室，环氧树脂的气味都消散殆尽，万长生把模具拆开，那件和奖杯差不多大的侍女称重塑像沉甸甸的出炉。 杜雯爱不释手的摸着：“还不怎么光滑，你不是给我说能做成不锈钢么？” 那就万长生开车：“工序还没完成……” 果然，等到了万长生的办公室，取出砂纸、电动打磨机等玩意儿，杜雯赶紧抢着要自己来。 万长生就去教室巡视下，和导师、助教沟通下教学，顺便把这边即将展开的广告推广，平京戏剧学院合作都聊聊。 差不多到下课才回办公室。 只是走的时候，忽然看见费雪雁，就过去观察下女徒弟的作业，进度上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提醒她：“明天调整一天，大美的广告拍摄组要自己拍广告，你去跟着杜雯杜姐学东西，她是清美师姐，抽空也给你说说关于清美报考的注意事项。” 费雪雁毫无气势的弱弱说好。 万长生再看徐朝晖的作业，那就是标准的学霸风格，老师教什么样的窍门，他就能完美实现什么细节，永远能精准的抓住老师的建议，朝着高分靠。 这两天因为影视表演班的女生有不少过来听老雷的课，他更坚定了一定要考戏剧学院的信念！ 万长生索性叫他明天跟着一起去拍摄：“可能会有隔壁影视艺考生一起，唉，你倒是找到机会跟人聊几句啊，老是不声不响的躲在旁边，谁注意得到？” 徐朝晖高标准：“你还不是没有主动去找，怎么女生都要来找你？” 万长生语塞，难道让他说老子更帅更有才华？ 更不能说现在美院表白墙上都写满自己名字了，只能无语的拍拍徒弟肩膀：“那你自求多福吧……” 他实在是想不到如果在培训学校或者艺考生里面都吸引不到女生，到美女如云的影视戏剧学院，就能吸引到女生了？ 这个思路简直有点奇葩。 回到办公室看见杜雯坐在大办公桌后面，忙得不亦乐乎。 而且凑近点还能发现，她用万长生的洗脸毛巾润湿以后，包着玻璃钢疙瘩打磨，这样一来保证了不会扬尘，二来最重要的是保护了她那娇嫩的双手。 万长生叹口气，坐在桌子对面接过来自己收拾，他的力量、技巧都是女生没法比的。 最后还找出自己的篆刻雕刀来精修。 杜雯坐在旁边看了几分钟，发现自己之前平静如水的心情又不见了，跳起来去玩万长生雕塑台上的泥巴：“你这个雕刀好丑哦，竹板做的……” 万长生不在乎：“我才刚跟着学这种雕塑，以后再说，对，我有个女徒弟，很可能是选择考清美的，你明天稍微带一下，她个性有点内向不爱说话……” 杜雯一点都不在乎其他女生关系，听万长生把费雪雁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以后：“她这属于光是考文化分数，都有可能上清京平大的水平？” 万长生点头：“所以努把力是很有希望，还请师姐多指导照顾下她，以后如果真能去平京，也多带着她见见世面，就当帮你分担点事情。” 杜雯嘻嘻，张张嘴却没说出来。 万长生那边已经搞完了，转移到柜子边整理好气泵之类设备，最后把雕塑放在雕塑台上，调了一罐漆料撞在小喷枪里面，开始细致的对着雕塑喷漆。 雕塑台能够360度自由旋转的优势，就保证了喷涂非常均匀细致，高级喷枪更是带来的极小细微雾状效果，很难出现流淌堆积。 银粉一样的液态漆水，竟然是那种高亮反光的不锈钢效果，喷了立刻就显得亮晶晶！ 杜雯看得神奇极了：“这种都有，啊，空气中肯定有这些漆料有害物质，你要戴口罩！先戴上我的……” 说着不由分说就从自己兜里掏出明星还有美女们都常备的口罩，给万长生罩好。 然后拿手机拍照。 很快，这尊流光溢彩的金属质感不锈钢雕塑就完成了，万长生扯下带着香气的口罩叮嘱：“别碰，明天早上起来干透了就基本上不会脱落，但只是个好看的表面涂层，没有不锈钢那么坚固，不要打磨或者撞击哦。” 杜雯抱怨：“晚上我要在沙发上睡觉，你还喷得一屋子都是这种味道！” 万长生有点抱歉：“那……” 杜雯破天荒的撵人：“走了走了，孤男寡女的传出去有损你的光辉形象。” 万长生挠挠头，告辞回学校寝室了。 留下杜雯静静的戴上口罩，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看着那尊银色不锈钢雕塑，眼角不知道流露出来的是笑还是忧愁。 但毋庸置疑的是，杜雯很清楚自己越陷越深了。 这样的男生，怎么会不爱。 只是那对手就跟命中注定似的，让人很无力。 这不是早几年遇见就能改变的事实。 最后看见万长生柜子上的笔墨还有毛边纸，居然前所未有的想写点什么。 她家虽然也算教育系统的半个书香门第，但绝对不是诗词歌赋的那种老派风格，所以要杜雯像万长生那样信手拈来是做不到的，但她就是想抒发自己的情绪，稍微研墨展开，就在毛边纸上替补：“如果人生不曾相遇，那么，茫茫人海里，如何拥有这份邂逅，又怎么能够感受这温暖的情意，终于开满四季的花朵，又如何芳香我生命的旅程呢。” “如果人生不曾相遇，我不会体会生命的繁华与美丽，更不会懂得人生释然和珍惜……” 从来没有写日记习惯的杜雯，竟然坐在桌边，颇有些奋笔疾书的味道，满满的写了好几大张。 最后自己都吃惊，这种酸溜溜的东西真是自己写的么？ 可好像就是这么一口气写下来，心情真的回复到了宁静的状态。 书法看来真的是有修身养性的功效。 睡前杜雯决定明天要把这几页书法拿给万长生看看。 不是说他要参与那个什么书法专业的事情么。 也算是行家吧。 224、人生若只如初见 谁知道，行家看了杜雯的书法，嗤之以鼻：“你还是别糟蹋书法了，去干烧烤吧，我看你刷醤很有天分，就跟拿着个刷子在纸上刷似的，可惜了我的纸墨！” 杜雯柳眉倒竖，都要发飙了，又嘻嘻一笑：“我发现你跟别人都是装着温文尔雅的样子，只有对着我才是本色暴露？” 万长生惊觉：“哪有，多读点书吧，诗词歌赋真的是传统瑰宝，说不定对你以后的专业都有帮助，你看看你这酸不溜秋的写些什么嘛，牙疼！” 杜雯不生气了：“你给我写个看看？” 还手脚麻利的帮万长生把毛边纸铺上。 万长生不为难：“对于友情怎么看待，古人早就给出了很多示范。” 他浸一下墨，悬臂在纸上开始：“你可以秋风悲画扇的愁苦……” 都没有卖弄，规规矩矩的小楷，微黄的纸面上打印机般呈现：西风鸣络纬，不许愁人睡。只是去年秋，如何泪欲流。 杜雯跟着默读下，悲苦忧伤的感觉都有点咬嘴唇了，不就是自己的情绪么。 手上轻轻的把砚台扶住，很有入戏演古装的温婉。 可万长生明显不喜欢这种调调：“你的性格根本就不应该这样，如果你真把我当朋友，应该是这样……” 顺手换了张纸，笔锋一变，书法顿时成了流畅翻飞的情绪宣泄。 仿佛也只有草书才能配得上这样豪迈的情绪，但照顾到杜烧烤不见得能欣赏草书艺术，稍微收敛点用行草吧。 耳熟能详的：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杜雯斜眼看万长生，送他个鄙视的眼神，红袖添香的场面，被他搞得就差喊声兄嘚了。 可单论书法，没这个修养的杜雯也觉着看得舒坦，更知道万长生写这首词的用意。 一点点情啊爱的，在滚滚长河中算个屁啊。 默不作声的把毛边纸捧起来，轻轻吹干上面的墨迹：“那我就带到平京去了，没准儿什么时候还能派上用场呢。” 万长生找几张报纸把书法细心的卷起来，指那称重的小雕塑：“这个你也要带走么？” 杜雯回他个理所当然的眼神，征用了她给万长生买的飞行拉杆箱，不用托运的尺寸正好，用自己的一件羽绒服包裹着雕塑，稳稳的装在里面。 珍惜程度就不用说了。 万长生不说话，但伸手帮杜雯把箱子拎上出门，碰见不少上晚课的艺考生，都招呼师姐好。 今天杜雯在培训校周边拍了一整天的广告，学生们都跟她熟了。 也就万长生有意无意的不过来，但这会儿总得送杜雯去机场吧。 下来车库杜雯指自己那车，万长生就找个理由：“对，这个省油。” 杜雯坐在副驾驶，等万长生放行李到后备厢的时候，手指在膝盖上敲敲，轻巧的笑着对上：“我走了，几件事情可别落下，单独请那位电视台的梁主任吃个饭表示感谢，广告合同签了不代表什么，还要维护感情，免得人走茶凉。” 万长生打着车嗯。 杜雯就一条条梳理，事情还真不少。 这也有效的化解了车厢里分别的感受，好像只是杜雯临时去出个差一样。 万长生基本上不做声，全程都是杜雯在细数。 到了机场杜雯潇洒的直接在车库下，让万长生开车先走，自己撑着拉杆箱在通道边俏皮的挥手告别。 看着后视镜里面那个身影，万长生觉得自己没做错，可心里怎么有点该死的不舍。 就这么三四天的短暂重逢，每一刻似乎都留下了印记。 不过使劲摇摇头不让自己有回味的空间，轰动油门加速离去。 雕塑工厂的师傅都准备锁门了，却看见万长生匆匆回来：“还要加班？” 万长生嗯，完全把自己沉浸到对《舞台》雕塑，最后的打磨雕琢中去。 就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可杜杜留下的痕迹怎么会轻易的消失呢。 完成的雕塑包缠了好多防震带，再打上木条箱发往平京。 杜雯在微信上给万长生留言，叮嘱电视台的广告可以开始投放了，算是配合着造势。 于是影视动画专业的几个大一新生，忐忑不安的邀请万长生，去他们那边看拍出来的广告，当然黄敏等七八个社团中层管理肯定也是一起的。 几个男生租的画室，十几平方的小屋里面排开四台电脑却乱得要命，黄敏进去就嫌弃得很：“搞得这里跟狗窝似的，能做出来好东西吗？！” 男生们也无奈：“我们要渲染动画、后期合成编辑，十几秒的东西有时候都要连续计算好多个小时，当然没办法在寝室搞了，这边也就是睡睡觉做东西而已，将就一下，便宜嘛。” 万长生批评中层管理：“培训校不是还有些空余场地吗，起码腾一块出来做办公空间做画室啊。” 黄敏现在感觉已经跟随杜杜了，对万长生哼哼哼：“你说的啊，到时候他们这帮家伙把狗窝给你传染过去，你就后悔吧！” 喜不自禁的几个家伙连忙：“不会不会，一定遵守规章制度，先看东西，杜杜还是演得很不错的。” 万长生只好挤坐在脏兮兮的床沿，目光穿过塞满了烟头的矿泉水瓶，忽略满是各种手稿跟素材记录页跟纸巾的桌面，看见充满油污的电脑屏幕上开始闪现片头。 尽量不要让自己内心有小期待，可杜雯就是已经理直气壮的参与到自己的生活工作各方面来。 画面展开，就是培训校所在的文创产业园的某个角落，杜雯穿着一身学生装运动服，还背了个拖拖拉拉的双肩书包，动作有点夸张的摇摆着走过来，但发型有点土气，还戴了副眼镜，明显就是想降低她的外貌来扮丑。 黄敏和另外两个女生偷笑：“脸上都涂成晒伤妆那么深了，才压住点姿色，唉，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背景音乐也是类似于小二郎上学堂的调调，还有虫鸣鸟叫的音效，画面有点昏黄发旧，这几个男生赶紧解释：“故意的，故意做旧的效果，我们其实用的高清相机拍摄，后面有反转，有反转！” 看来也是刚入行，就对甲方充满了强烈求生欲。 画外音进来：“数据表明，现在的青少年在三秒钟之内就会被新事物影响改变人生……” 随着滴答滴答的三秒时间，戴着眼镜，梳了土气发型的运动服女生，突然被旁边金碧辉煌的夜店招牌吸引，画面瞬间就变成爆闪灯下穿得很少的婀娜身姿在狂舞，被压低了只隐约能听清节奏的劲爆摇滚中，旁白成了：“是这样？” 画面突然切回来，变成杜雯手忙脚乱的把眼镜戴好，头发手抓下，仿佛刚从那个火辣女郎被变回来。 但瞬间又变成黄敏她们几个女生，穿得花枝招展的非主流模样，画着夸张的粗俗妆容蹲在路边台子上小痞子一样抖着：“美女，要不要一起打天下？” 于是接下来则变成几个女生流里流气的在古惑仔背景音乐中社会摇的背影。 旁白说：“还是这样？” 再次切出来变身的杜雯使劲弄弄头发，嘴角叼着的火柴棍都没吐呢，又在滴答声中被切换到，一身村妇打扮，背上还有布兜背了个娃，坐在路边双眼无神的打麻将…… 旁白再次：“又或者是这样？” 不过这次切回来变成学生妹样子的时候，音乐已经变得舒缓：“幸好，她看见的是这个……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美……” 双手拉着书包带，做懵懂状的杜雯，以慢动作走过了大美艺术培训学校的门口，目光被吸引。 还好当初老曹他们确实是艺术家，把培训校的校门口做成玻璃和金属架的组合，很有设计味，不需要特别布景都能拿得出手。 那种略带低沉的男中音配声中，一道风在杜雯的前方吹起来，吹散了她扎起来的头发，吹飞了眼镜，真真是轻舞飞扬！ 也借着头发拂面的那一下，切换到了她那画得精致洁白无瑕，甚至在各种反光板支持下粉嫩美丽的容颜！ 锁定在脸上的镜头慢慢拉远，杜雯的全景，身上已经换成了黑色长裤，白色公主纱衬衫，挎着名牌黑色金链子小包的自信模样。 风吹起长发，明显就是爸爸妈妈最向往的那种都市女白领样子。 低沉的男声：“学美术的孩子，最起码懂得审美……” 大美培训学校的标志logo收尾。 有点无厘头，但也还有点意思的广告画面，反正让万长生看了，哈哈哈的笑起来：“行行行，就这个，就这个。” 可其他几位，连黄敏都反对：“这也行？连学校地址和电话号码都没有！你真是看见杜杜上镜头，就看不到其他什么了！” 万长生被噎住，只好低三下四的求制作方：“那就再……改改？加上地址电话嘛。” 一点不像个领头人。 可他心里还有点乐于交出所有来，是怎么回事？ 225、顺应 反正万长生觉得整个团队里面的女生，都挺针对他的。 也不是反对，工作学习什么都配合得挺好。 就是只要涉及到杜杜，立刻全都一副打抱不平的态度。 搞得好像万长生不抛家休妻和杜雯在一起，就是人神共愤的渣男一样。 黄敏尤其。 只不过万长生不往心里去，他始终认为这是自己和贾欢欢的家事，退一万步说，也是自己和杜雯之间的事，不需要跟别人解释。 平时把工作学习推进就好了。 可明显这是绕不过去的，杜雯现在和他的工作交集太多了。 影视动画专业的制作小组，又接连熬了两个通宵，才把片子像模像样的整理出来，据说还得了系上专业老师的大力表扬，对于一帮刚进校两三个月的新生，就能独立制作完成这样的作品很惊喜。 就送到电视台那边去安排播出时间了。 可仅仅一天过后，那边就打电话过来，否了，不允许播出！ 负责具体工作联系的黄敏赶紧找万长生，杜雯的建议是让万长生打电话给那位梁主任问能不能一起吃个饭。 人家梁主任也是挺忙的务实，更可能是看在老雷的面子上照顾师弟，直接问怎么回事。 万长生这方面的社会阅历就比较欠缺，起码比杜雯都少，期期艾艾的说了。 梁主任说稍等，自己打电话去问问情况。 黄敏坐在旁边看着万长生。 万长生今天在国画系的专业教室，哪怕他不怎么在这边上课，基本的课题作业还是要交的，现在是一连四周的国画工笔课程。 很多人印象中的国画都是挥洒泼墨大开大合，其实大部分传世名作都是工笔，工整细致的小笔触加上晕染的细腻画风，也像古时候的照片一样，记录了很多那个时代的缩影。 新生的工笔课程，往往就是临摹名画。 这也是中国画和西洋画法的重要区别之一，中国人总是强调先模仿名作，掌握了技巧以后，再开始发挥个人思路，这是条快速成才的高效之路，西洋画则从静物写生入手，优点在于一开始就能保持个人风格，形成多种多样的画风，不会过于限制思路。 这也许就是中国人山寨学习模仿能力冠绝全球的根本原因之一。 就连西洋画法写生起步的特点，现在捏吧捏吧的变成了中国特色。 大中华民族的包容能力也是超级无穷大。 包括万长生去年刚刚开始素描色彩学习的时候，不也是通过临摹赵磊磊这样的名家名作入门，到现在他自己的素描范本还卖得月收万金呢。 但在工笔绘制上，他早就超越了临摹的阶段，可以说他在寺庙墙上画的几乎全都是工笔，还是那种大幅面的工笔，现在把两支交叉十字抓在右手，娴熟而高效，几乎都不看那张《韩熙载夜宴图》照片的范本。 唯有快速完成国画系的课业，才能挤出时间学习雕塑。 别人眼中的天才，也无非是用相同的时间，汲取更多的知识技艺罢了。 黄敏一直坐在那看，眼神崇拜又依恋。 在整个蜀川美术学院，她可以说是和万长生最接近的女生，杜雯不在的日子，经常能看见她和万长生在食堂、教室，甚至有时候还会到男生寝室楼下叫万长生下去说事情，可所有的伙伴都知道她也是最维护杜雯的。 这会儿依旧：“我知道你是娃娃亲，又是个重情义的人，可这样对杜杜很不公平。” 万长生埋头在画作中：“天底下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尽量讲道理就够了。” 女生才不讲道理呢：“可你知道杜杜付出了多少？” 万长生还是不抬头：“这你就不用给我说了，免得我觉得惭愧。” 黄敏任性：“就要说，她来江州只背了这么小个包，你知不知道她那么漂亮的女生，出门脸上一定要用安热沙，再好的底子她那脸蛋随时都要有底妆，于是每天晚上粉底、眼妆统统都要卸掉才能保养？以她的生活习惯，每天内衣一定要换洗，不可能一套衣服穿两天，更不可能用酒店的洗发水，还有美瞳必须取下来浸泡过夜，可她都跟着你忍受了！” 正在中国画技法里面娴熟仰泳的万长生，终于被女生奇特的视角关注点引得抬头：“啥？啥安热沙？什么美瞳？” 好歹被杜雯化过妆，还给老妈买过化妆品，嗯，也帮欢欢和杜雯洗过睡衣，算是大概明白，可这知识点也太多了吧。 黄敏恨铁不成钢：“防紫外线的，不然你认为她那么白皙的脸蛋能一直好看，女人的漂亮都是耗费大量精力和金钱换来的，她这么美丽的年华，全都这样跟你耗着，你不内疚？！” 万长生做个惊骇的鬼脸，顺手把粗的那支毛笔摆正蘸点黑色颜料，就在自己的画板抹笔的草稿纸上题写：“青眼难逢，红颜易改”。 黄敏不说话了，撇嘴。 估计也是抵挡不住万长生这种文人做派，当初不是一句“无意苦争春”就让她如痴如醉么。 正好梁主任的电话打回来：“问了，两个问题，首先你们的广告制作没有资质，这是有行业要求的，这个倒是不难，我这边随便找家广告公司给你去挂靠一下就行了，关键是你们做的东西违规，我知道你们想做点有想法有创意的广告，但现实就是整条广告处处违规，涉黑是不允许的，声色犬马的镜头也是不允许的，还有丑化农村人口形象也是不允许的，我知道你们的本意不是这个，但规定放在那里一刀切，不许碰就是不许碰，重新做吧，我把广告公司的联系方式给你。” 万长生立刻感谢。 可整个制作团队，包括黄敏他们这些中层管理差点炸毛：“这都什么啊！” “如果真是批评资质有问题，那我们反而认了，这是照章办事，可实际上这种事情反而大家心照不宣的就能绕过去，内容有问题？” “懂不懂什么叫做艺术夸张？懂不懂什么叫做情节需要用极端来进行加固？他们这些官老爷看懂了内容吗？就说涉黑，我涉你嘛……” 闹成一片。 万长生反而平静，靠在新倒腾出来的大美社工作室门边摊开手：“愤怒有用吗，宣泄这些情绪有意义吗？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殊背景，每个人都只能顺应时世……” 所有的新生都安静了。 回头看万长生轻松：“对……艺术的功能有很多，它可以是心灵避难所，梦想徘徊的地方，现实的镜像，未来的预言，既可以提供肤浅的感官刺激，放松的休闲娱乐，也可以成为真实的提炼写照，历史的反思和未来的警醒，提供给世人更加深邃的思想，这才是我们投身艺术行业应该秉承的理想，不是吗。” 大美培训校的教学楼有三层楼，一楼现在租给影视专业还开着小卖部，二楼几间大教室已经要朝着三楼发展，所以大美社的工作室也在三楼，有些零星在教室外的艺考生听见，悄悄的靠近些，带着崇敬的眼神表情看着师兄师姐，还有万长生这个师长。 在大美艺考生的眼里，万长生已经是长辈，也就杜姐来的时候，才能他显得年轻些，其他时候都觉得他高山仰止。 万长生果然是那个只有在困难时候才让大家觉得信任的万万，摊开手：“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不是你们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么，过多外部的行政干预，造成创作内涵已经严重狭窄，只剩下谨小慎微不能过度的一点点创作空间，还要尽量避开尖锐真问题的伪现实生活剖析，该怎么做？” 大家已经有点垂头丧气了：“你说怎么办？” 万长生不为难：“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呀，困难的时候顺应形势，但坚持理想在可以的范围努力，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忘了？看看市面上什么最容易活下去，学习人家的成功经验啊，这种挫折，对大家不是很好的打磨吗？就像我们今年暑假有人因为办班违规出了事，明年我们就知道怎么操作合理的局面，你们的能力不也是在这样的挫折中成长起来的吗？” 灰暗的情绪竟然瞬间一扫而空，所有人都跳起来鼓掌兴奋，忙着想投入到新的分工协作中去。 万长生反而温和的笑着靠在门边，看着自己这些飞速成长的伙伴。 唯有黄敏偷偷的把视频拍下来发给杜杜。 这样的男人，硬是要得。 大美时代 大美时代 226、塞翁失马 可还是有人觉得万长生这样憋屈：“万万这么有才华，唯独就是这种遇事迂回的态度，莫名其妙的让我觉得憋屈，年轻不就应该火爆点，不服就干，大不了人死鸟朝天，怕个锤子啊。” 当然肯定是悄悄背着万长生说，在其他群里面说。 杜雯看到了截屏，却反过来利用：“万长生从来不会争论自己对不对，首先是让大家过得更好，才能谈个性和未来，那种无脑火爆的多交流几次，如果不认同就好走不送，免得影响了其他人的心情，更重要是万长生才多少岁，如果他能够名声鹊起，超然于这些普通体制外，这才是一个艺术家应该有的道路，这需要大家的支持，起码没有人自信能超过他的时候，一个万众瞩目的万长生，肯定会让大家都得到更多更好的机会。” 大美社管理群有十来个人，就干脆没拉万长生进群了，网名长情的身份，在这边才让所有人恍然大悟。 而且啥都不用说，光是看看这网名，就知道杜雯的态度了。 在她的带领下，整个大美社显然高效得多。 大家都吭哧吭哧的窃笑，干脆架空万长生，杜杜带着大家多舒心，把万万当吉祥物就行了。 新广告的拍摄也就索性符合现代价值观了，直接简单粗暴的按照蓝翔技校风格拍摄，航拍一段文创产业园的镜头，改成充满朝气蓬勃的恢弘背景音乐和配音：“学美术，来大美！” 红色底子的红旗飘动，翻滚的金字招牌，二十年前的特效风格，直接用“名师讲课，专家把脉”这样的字眼跟画面，几百名学生纵横排列出东北平原庄稼地的机械化农业效果，还是很震撼的。 那专门用拉了线排列整齐的画板，大家喊着口号统一动作，拿着调色盘和画笔在画板上瞎涂抹的场面。 直逼一排灶台火光冲天的厨师学校培训场面了。 最后从几百名学生中挑出来几十个不那么歪瓜裂枣的，摆成花团锦簇的盛开样，一起对着航拍镜头欢笑挥手：“来大美艺考，走向艺术殿堂！” 金灿灿的电话号码和地址，再翻滚着用最醒目的方式提醒观众。 制作组形容自己最后差点做吐了。 但事实证明，主管部门为了让社会和谐，业务兴旺，真是为从业人员们操碎了心。 这样的广告不但马上获得审核通过，立刻就安排上播出，还立竿见影的就带来了效果！ 很多人说纸媒印刷已经消亡，这是个网络讯息的时代，实际上万长生他们的艺考教材却能狠狠的赚一波。 还有人在说传统广告媒体，电视、户外广告已经走进死胡同，早就被网络点击打得落花流水，但在教育培训这种传统领域。 找对了方向，嗯，还有拍出了简明扼要说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广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杜雯拍的那第一版充满文艺气息的广告有效多了。 起码她那支广告，被忿忿不平的制作组发到网上去作为小视频扩散，点赞叫好，嘻嘻哈哈的各种声音很多，可最终记得大美艺考培训校的寥寥无几！ 但充满怀旧气息的直白广告，安排在晚间九点过一个十秒时段，然后夜间十一点之后连续四五个垃圾时段赠送的反复播放。 大美培训学校的热线电话和直接上门考察的家长，立刻络绎不绝！ 杜雯来江州过生日的时候是十一月底。 还有一周时间就要进行全国艺考统招，这个广告推出的时间点可以说是刚刚好！ 平面设计组的各种宣传品手册、报名单、课程介绍甚至优惠卡一应俱全。 有个大美社的同学家里是开家具店的，贡献了一条家具行业颇为常见的促销打折计策。 那就是在今年12月底以前报名的，短期培训班可以享受交一百抵一千元，长期培训班交一千抵一万元的超级优惠活动！ 因为他解释家具、装修建材等行业竞争太激烈，顾客很多时候也不能完全确定一次性订购，叫他们交几千上万元订购几个月半年以后的产品，有时候会比较犹豫。 但只要少少的交点定金，这个压力就很小，如果因为这个还能获得很大优惠。 特别是长期培训班，总计五六万的费用少一万，就等于是打七八折。 就算以后出了什么幺蛾子，损失也不会太大。 这一波促销活动是黄敏带着人开会讨论的。 结果从广告播出以后，发现效果非常好！ 到十二月中旬的时候，竟然已经收到四百多份报名定金！ 把黄敏这几个临时担任销售顾问的女生乐得嘴都合不拢。 这其中哪怕能够成交一半，也能保证大美培训校，明年可以不需要任何中介的盘剥，就能保证教学基本盘了。 那么这就是起码几百上千万的学费资金！ 对比以前动不动就要百分之几十的中介提成。 培训校就有了更多的资金宽裕，简直美滋滋！ 而推广的重点，显然还在后面。 广告设计专业的学生们，全力以赴的把这当成他们进校以来的第一件策划案例来做。 甚至自身超乎想象的分头到图书馆查资料，上网搜策划案，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凑在一起开会，然后找老师请教修正。 和那些应付敷衍教学，还在把自己当成大学新生，热衷于参加社团、打听异性谈恋爱的同学天壤之别。 整个方案中，这只是预热的阶段，拍摄组把这段学生家长成群结队来访问的场面拍了不少。 等到专业考试结束，成绩出来以后，那才是逐渐升温的推广期 所以最终的分水岭，还是得看成绩。 于是万长生没怎么参与策划，他全力配合巡讲导师，助教们督促专业学习。 其实随着考期邻近，巡讲导师们高价揽钱的时间段也到了，更换频率骤然上升，万长生也不拦着别人赚钱。 因为这接近四个月的巡讲导师授课，真正给他带起来一整批四五十人的助教团队！ 都是刚刚经历了艺考的学生，对巡讲导师反复宣讲的那点核心内容耳熟能详，而且因为他们已经进了美术学院，压力感和心态角度完全不同，这时候理解巡讲导师的窍门、技巧感知度也特别高。 每天又轮流穿行在学生中间协助授课。 其实巡讲导师何尝不是在教导他们？ 中间有几个时间段巡讲导师偶然断档的时候，大家习以为常的就把缺口接起来了。 刚开始还没发现，后来突然就明白，卧槽，巡讲导师讲的东西，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 这帮助教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个学期，看似拿了每个月一两千块的学徒工工资，其实现在已经隐隐的学到了那种几千块一天的功夫！ 很多人都开始跃跃欲试的准备寒假回去办个补习班试水，如果这事儿真的能行，万长生一口气赚几十万的事情，好像也能落到自己身上了！ 付仕亮、丁晓鹏这几个和万长生关系更近的，发现这个苗头，赶紧开始讨论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总不能明年如雨后春笋的在大美培训校周围出现几十家竞争对手吧。 因为稍有社会常识的人才知道，仅仅有了技术，并不意味着就能赚钱。 万长生不是苏琦冬带路进那个圈子，能有月入几十万的机会？ 如果不是老曹给了万长生管理培训校的机会，有多少人可以把一家培训校所有的手续、场地以及配套全部完成？ 而且还是这样一家已经拥有几百学生规模的成熟机构。 美术学院周边到处都是培训班，很多人熬了几年十几年，也不过是从五六个学生到几十个学生的变化，甚至在大型培训校的碾压下，又不得不回归几个学生的所谓精品化培训路线。 说到底，有多少人能支出每个月几十万的广告投放费用，来持续扩展招生渠道？ 可大学生创业的激情，肯定是人生几十年当中最旺盛的时刻。 哪里按捺得住。 227、人生来不平等 万长生却没那么着急的去告诉大家这样不合适。 而是全力以赴带领艺考生们参加十二月中旬的全国联考。 就像宁州二中那样的超级中学，说一千道一万，最终能够决定成败的还是只有升学率。 万长生不会跟人纠缠评说什么制度模式，多帮助一个艺考生，拿到高考许可证，也许就能改变一个年轻人的命运，才对得起家长掏出来的学费。 模仿宁州二中的教学模式，万长生把十多个较差的学生集中起来强化训练，几乎安排到一位助教对一个考生的手把手教地步。 助教们有点吃不消：“这几个基础确实有点差！我们又不包考上的。” 万长生提醒：“这就是打磨我们的教学经验，我敢去巡讲速写课程，还不是因为以前在班上这样上了两堂课，你们如果连这种人都带出来，带其他的还不是小菜一碟。” 黄敏已经学会看长远：“那……以后我们招生还是尽量要考虑这种基础问题，你不是再三强调要有升学率嘛。” 万长生才没那么死板呢：“人家高考中学的升学率，在教育部门有备案多少学籍的，我们这最后实际上多少人，考上多少人，还不是我们说了算，更主要是，这种基础问题，必须要等到我们自己的一系列的普通美术培训班建立起来，有了更多日积月累的爱好者，才能保证基础扎实，现在先竭尽所能吧。” 所以在这种高压态势下，好多过来关爱照料孩子的家长，都发现这家培训校有点不一样。 明明是自由散漫的美术培训校，硬是上出点高考名校的气势。 助教们也开始进入状态，没太把自己当成是兼职的大一学生，有点明白为人师表的感受。 所以到临考的那天，几乎所有大美社的同伴们，全都到现场协助工作。 反正美院也因为作为考场一部分，放假提供了几乎所有专业教室。 到这时候万长生才来让艺考生们放松，指着在场的这些大一学生：“去年我们就是这样来参加考试的，全国联招对我们在场很多人来说，这只是一场热身赛，以你们最近的勤学苦练，成功率会非常高，这时候不用去想准备考哪所学校，而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眼前的画作上面来，无论试题是什么，我相信你们都是练习过的，无非有些这样那样的细节调整，搞搞新花样，都不重要，当成是在教室练习好了，相信我，我知道你们的实力……” 等考生们进了考场，万长生才坐在考场警戒线外的教学楼台阶上，面对自己这一大群伙伴：“明天我会亲自带三十多名学生前往蓉都参加清京美院的校考，接下来一个月将是校考的重点时期，甚至一直到明年二月，还有人会去参加平京美院和国立美院的校考，大家的助教工作，快要接近尾声了，可以开始考虑明年的教学工作，有哪些人想继续投身到艺考培训工作中来，在不影响学业的情况下，正式担任教学工作呢，报酬肯定会提高，当大家还没有步入社会，很有可能就拿到比父母长辈还高的报酬了。” 因为电视广告没有停，现在持续每天都有大量的中学生家长过来咨询，办公室主任那边提前招了四五个文员来协助接待介绍，都还得靠黄敏她们一大帮女生经常去支援。 络绎不绝的家长可以在楼道上参观强化学习经验，可浏览整理出来的成绩宣传栏，也可以到楼上大美社的办公区查看现在美术生的学习状态，更可以到美院去参观。 就像楼盘售楼部一样，这种气氛是会影响感染人的。 每天抢着签单的家长都是两位数以上，最重要的蜀川美术学院专业校考完成以后，就基本上无缝对接的将会开始准备春节大年初八以后开始的新一年全年强化突击班。 已经起码有六百人左右的报名规模，大部分都是毫无基础的学生。 相当于交个三五万的培训费，就有可能以较低的文化分考上挺不错的一本二本大学美术专业。 可以说很多家长以前根本不知道这条路子。 这点钱对于很多家庭，作为高考投资来说，还是能够承受的。 所以春节后，整个培训校将会有过千万元学费进账！ 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可在艺考培训行业，这还真是稀松平常，只不过很多培训校的学费会化整为零的返还到不少中介方手中。 而大美培训校，显然今年会有大量的资金支持来做点什么。 助教们的工资提高，这就是第一步。 万长生坐在台阶上很随意：“曹老师当初是给了我培训校股份的，但我建议他们今年不要分红，这笔钱用来投入广告了，包括各种制作费用，但是明年我从几位老师股东那里肯定会分点，你们当中有些人会拿着每月万元左右的授课费，还有人会靠自己的专业拿设计制作费，更有人以管理层的身份开始拿工资甚至股份分红，这就不单纯是投入热情帮着做事了，会不会有人觉得不公平呢？” 几十近百号上一届大美的大一学生或坐或站，全都挤在这台阶周围，和远处那些零散的培训校人员阵势区别很大。 这会儿真是脸上表情各异。 大家一开始真是靠着热情来参与的，慢慢的的确来开差距了，有些人持续不断的上课做助教，赚得虽然不多，但确实体现出这种授课能力，开始认识到自己的价值。 而那些搞设计，搞制作的小团队更是在各自专业，都有老师关注他们的能力，但还是有些人一无所得。 上课嫌累，做事嫌麻烦，平日里只是喜欢跟着凑热闹。 却没曾想居然被拉开了距离，未来会越来越大的距离，起码万长生已经明确上艺考课的人会拿到上万的课时费！ 现在美院教授好些课时费都没这么多！ 万长生看着大家的表情，心里跟明镜似的，人心本来就是和书上说的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可他的讲法有点特别：“以前有长辈给我说，学习增加不了智慧，那时候我还不太相信，但随着慢慢长大，接触的人越来越多，你们都有看到过那种拼命学习却成绩很糟糕的家伙，也有吊儿郎当很聪明，考什么都很好的人，这就是天赋不同。” 这个确实是。 可万长生接下来有点扎心：“哪怕我们都考上了蜀川美术学院，都经历了高考，极大的缩小了这种差异，但必须承认，我们之间还是有不同…… 有人噗嗤：“譬如说你，从艺考的时候，我们大多数人就认识到了这点。” 这让好些表情纠结的家伙都笑起来。 万长生也笑：“那能不能看清你自己到底适合做什么，在大美社找到你合适的角色，又或者觉得自己能力足够强，想去自己搞个培训校，这都能决定你未来是个什么样的成就，大学四五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哪怕是一心扑在艺考教学这个相对简单的岗位上，应该都能保证你衣食无忧，这让我们在场这群伙伴，你已经有了基本的生活保障了，你还想不想去找寻你的上限在哪里，艺术成就？商业才华？还是别的什么，甚至在美术之外的任何方面，我想这几年就是我们看清自己的关键。” 还是有人关心万长生：“你呢？你会做什么？” 万长生抬头想了想：“我的第一件完整雕塑作品，已经由平京戏剧学院舞美系选送给校方作为一月开始的一系列校庆标志物，我在雕塑方面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探索，我自身的艺术追求，应该会凝结在雕塑上，这是我的主心骨，艺术培训将是我努力为社会做出贡献的事业，主要就是这两方面，但前方是未知的，这种探索才是我最向往，也是最有趣的吧。” 好些人居然松了口气：“哦，那我们跟着你走就好了！” 看来有些人确实是，生来就是会被很多人跟随。 万长生还想再劝说下…… 可就在这种时候，对面的楼边路口忽然出现三个人，完全吸引了万长生和他所有的小伙伴们目光。 林建伟和茅东阳，还有一位，居然是万长生在学生会看到过的那位学生会主席，叫什么来着。 对万长生来说完全没有存在感。 228、不傻但是坏 万长生的确有恐吓过林建伟，说是要紧盯他的为人处世。 可实际上他一门心思扑在学习和培训校上面，哪有这么多美国时间来管这么个人。 但其他小伙伴信以为真，经常关注林建伟的动向，大美社的群里面，除了随时遇见万长生拍照这个传统，就是顺口说：“萎哥今天又鬼头鬼脑的去约我们系上的妹子，被我们宣传了事迹，黄了。” “我咋个听说萎哥也在开始搞艺考培训呢？” “他好像是有几个老乡在搞这种事情，他们那边有这种传帮带的传统，但好像水平很一般，不然去年他也不会来大美了！” 万长生看见最多也就是说别那样轻蔑的称呼别人，不好。 大家就心照不宣的叫伟哥。 欺负万长生的知识面没那么宽。 所以林建伟作为学生，基本上就生活在大家所有的观察下。 但茅东阳就见得很少了，听说老曹、老童他们那个圈子，从因为杜雯去大闹培训校开始，就有意无意的切断了跟他的往来，更别说后来因为万长生的事情，有点怀疑老师中间肯定有人做手脚，那就更加疏远他。 这位版画系的青年教师，这几个月就有点独来独往的意思，据说是连基本课时费都不怎么在乎，也就是不争取上课时间，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可现在却跟林建伟走到一起。 这让一直怀疑他俩上下勾结，陷害万长生的大美伙伴们，立刻同声共气：“卧槽，果然贱人都是所贱略同的！” “证据！这就是证据，他俩不可能莫名其妙走到一起！” “哈哈，那还要感谢万万才让他们相爱相杀白头偕老哦？” “当初大言不惭的要万万考不上美院，现在看看……” 年轻人终归还是压不住跳脱的桀骜，不是所有伙伴都能学到万长生的温和脾性，毫不掩饰脸上的表情和音量，让对面三人注意到了这里。 林建伟脸上立刻就有些变色，茅东阳眯起眼来看这边，他三十多岁的年纪，城府肯定和林建伟那样心智都有点不成熟的小年轻有差别。 万长生也没什么可畏惧，静静的回看过去。 反倒是那位学生会主席吴桂波，发现人从中的万长生以后，瞬间就堆起热情的笑容，然后朝着这边过来，还一个劲的回头招呼那两位：“来！认识下，认识下，我们学生会副主席万长生，这一届大一新生中最优秀的学生干部，全国拿了奖的。” 林建伟脸上真是难以抑制的抽抽，不爽却又说不出话来的那种感觉。 茅东阳则意味深长的轻笑下。 脚下都没动。 吴桂波还殷勤的回去拉茅东阳的手臂，显着他多惯熟的样子。 大美的伙伴们，顿时对这位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高年级男生无处吐槽：“卧槽，这谁啊，看不出人家脸上就写着尴尬么。” 还有人更狠：“幸好杜杜没在，不然场面就更尴尬了！” 几十近百双眼睛，都这么转头看着，一动不动。 万长生还是站起来，他本来就人高马大，站在台阶上更是有点俯看。 但吴桂波还是热情的把人拉过来了：“万长生！这是茅老师，版画系的茅东阳……” 茅东阳慢吞吞的开口了：“不错啊，你运气真好。” 万长生不紧不慢：“谢谢茅老师，运气一般留给做好准备的人。” 之前茅东阳那有点阴阳怪气的口吻，让一群大男生们立刻有点想要爆发。 说得好像万长生的成功，不是靠努力而是运气。 可万长生的回答，却让所有小伙伴瞬间松弛下来，甚至还想笑。 茅东阳身上还是件看起来就不便宜的皮夹克，双手插兜的看着万长生，好几秒：“听说你现在艺考培训做得还不错，但作为学生，还不是要搞错了自己的本分。” 万长生欣然点头：“相比作为学生的身份，我更体会到为人师表，应该给学生们做出表率的责任。” 这句回答比之前还多了连消带打的巧妙。 大美的伙伴们得靠使劲抓住相互的手，才能不笑出声来，暗爽啊！ 起码茅东阳脸色就为之一变：“你在讽刺什么吗？” 万长生还是那副让人无可奈何的温和表情：“没有吧，如果觉得是在讽刺，肯定知道在讽刺什么。” 大美的伙伴们手掐得都要疼呼出来了。 偏偏这时候吴桂波非要来参与：“啊？茅老师以前和万长生认识啊，我还说你们应该多多亲近呢，茅老师现在对艺考培训有些新想法，万长生在这方面可是得到了全国通报嘉奖的，我专门研究过万长生的优秀学生干部事迹，就是带领美术生强化参加高考，茅老师也……” 茅东阳终于脸上忍无可忍：“行了！跟这种人说这么多干什么？” 然后转身拂袖而去！ 林建伟脸上更是多了几丝不自然，加快脚步跟着茅东阳去了。 留下吴桂波好像手足无措的站在那莫名其妙。 万长生却没有像自己的小伙伴们那样，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远去两人身上，眼侧不停的用余光观察打量这位学生会主席。 虽然接触不多，但起码那天在学生活动中心看见的年轻人们，肯定个个都是人精。 这位能够居于人精之上的学生会主席，怎么会这么笨拙。 特别是最后这点小手手都无处安放的拘谨动作，万长生觉得戏有点过了。 所以发现对方好像眼角也有点瞄着自己，就佯装收回来：“您刚才提到茅老师也对艺考培训有些新想法，是从哪里考虑入手的呢？” 吴桂波还很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我跟茅老师是老乡啊，他说现在艺考的难度，很大程度就在于高考限制了美术尖子，所以他联系了我们老家的重点高中，正在筹办高考强化复读班呢，我就听说你协助几位老师的美术培训校不是也有这个需求么，强强联合……” 话还没说完，周围大美的伙伴们已经炸了！ “卧槽他码！还有比这更无耻的人吗？这明明是万长生的点子！” “见过不要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万万是为了钱吗？他这就是想要狠狠的捞一笔吧！” “什么老师，我呸！” 万长生反而轻轻的笑了，朝着吴桂波笑：“主席师兄，你告诉我们这个消息，真是非常感谢了。” 吴桂波还一脸惊讶：“啊？你们今年还要这么做？这个规模很大，需要很多人手吧。” 伙伴们听出来点什么，嘈杂中安静下来，不由自主的看万长生。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激动过，从看见茅东阳、林建伟保持平静，有来有往的几句针锋相对，更是在冷静中才能如履平地，反倒是让茅东阳按捺不住脾气走了。 现在万长生依旧平和的跟吴桂波交流，回应都是挺温和的口吻：“嗯，你有什么建议？” 这就好比两个拳手，一个疯狂暴躁的出击，看似占尽场面优势，却被对方游刃有余的躲闪观察。 让这位脸上一直堆笑的师兄都有些不自在了：“我是觉得，觉得可以发挥我们学生会的优势，以学生会的名义跟重点高中建立合作关系，我也很希望能在这样的素质教育探索里面得到更多经验！” 如果说刚才伙伴们还会群情激愤的吵吵，现在都看着万长生。 这就是个榜样，脸红脖子粗的跟人吵吵，能解决问题吗？ 得用脑子。 爱用脑子的万长生确认了，这是个认真阅读了自己高中补习班优秀学生干部事迹的官迷，准确的说就是个投机者。 用超出普通学生的嗅觉和眼光，发现了自己获得全国优秀学生干部的真正卖点。 想搭顺风车呢。 甚至能在三言两语中，发现茅东阳他们跟自己有矛盾，当机立断的卖了茅东阳，来搞好跟自己的关系。 明明可以用更正常的交流亲近，却选择拿别人来当垫脚石。 这个人，万长生只能说，学习增加不了智慧，智慧也增加不了道德。 心眼坏着呢。 229、万万都想不到 吴桂波肯定知道自己透露的这个消息有价值。 但他没想到有多大的价值。 因为等艺考生们上午的素描考试结束，大家赶紧招呼着学生们吃午饭，觉得疲惫的还分组带到大巴车上去休息。 好多家长也来陪着孩子们考试，就立刻能发现大美培训校来的人最多。 是诚心诚意的在帮艺考生们做好服务。 挺感激的。 人多就嘴杂，哪怕万长生没有提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是有大美社的伙伴叽叽喳喳给相熟的艺考生说起这件事来。 居然有好多艺考生都说自己收到了邀请入学的短信！ 而且不光是他们收到，有些学生还说自己父母也收到了！ 打开的手机屏幕上，有名有姓的针对某某某同学，“我校为蜀川省十大重点中学之一，特针对美术艺考生举办高考强化补习班，师资力量雄厚，食宿环境优越，价格竞争有优势，欢迎致电交流，入学者赠送高考单词记忆软件一套……” 陆涛、付仕亮等人立刻意识到严重性。 这分明就是模仿宁州二中的模式正在挖人！ 因为这段时间的重中之重是专业考试，所以整个大美培训校都降低了对艺考生宣传强调文化补习的事务，没想到从七八天之前开始，这种短信就已经大量骚扰艺考生了。 所以十来位管理组成员马上开始分批找艺考生们询问，统计有哪些人收到了这样的短信。 万长生啼笑皆非，挖空心思的来拾人牙慧，这种事情做起来就不觉得丢人嘛，但想想还是给老曹打个电话，询问了关于茅东阳是来自哪里的信息。 那边也是满带嘲讽的呵呵：“对，就是那个中学所在地，肯定是他看你搞得风生水起，眼红又想搞钱……这件事还是一分为二有两个思路，第一有没有资质举办这种美术生高考班，这个是可以举报的，第二你这边准备开始的美术生高考班肯定也要保证所有手续的完备，不要给人留下可乘之机。” 万长生笑：“嗯，我也是这个思路。” 可挂了电话，万长生还是觉得有哪点不对，正好丁晓鹏转回来小声汇报：“我到其他能看见的几家培训校去打听了下，学生都没收到过这样的短信，但老师有说遇见过找他们洽谈类似业务的。” 坐在台阶上万长生轻轻摸下巴：“对，短信，有名有姓有电话号码，我们的学生信息被暴露了……你去问下费雪雁收到这种短信没。” 眼镜女生就是极少数没有收到短信的学生之一，徐朝晖也没有。 万长生笑起来：“我们内部出了奸细，哈哈。” 明明其他伙伴都有点气炸了的感觉，这家伙还笑？ 万长生真是不太着急：“我还是很相信我们这帮伙伴的，况且连我都没接触过所有学生的信息资料，只有办公室里面的工作人员才能接触涉及到父母的信息录入吧？而且还知道我有两个徒弟在其中，避开了他们，这基本上就把信息泄露范围缩小了。” 黄敏正在猜测是不是最近新招收的那几名文员是混进来的间隙呢，闻言凝神：“很清楚我们的底细？” 万长生点头：“新来的文员好像并没接触过我们关于文化高考强化班的事情，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提过这事儿，很大几率是那几名办公室原有的老员工……” 他有点欲言又止，刚才哈哈笑不过是无奈，以万长生的性格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可这种时候就必须清理掉。 黄敏更坚决：“报警！马上报警，最近电视上不是已经有类似的案子么，泄露信息就是犯罪了，而且对正在备考的学生造成骚扰，这件事必须要马上报警！” 法律条规意识不够强烈的万长生还确认了下：“真的是犯法了？” 周围其他人都点头。 那就报警吧。 黄敏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陆老师你负责报警跟进这件事，你们几个协助陆老师，配合可能需要的调查，但重点是不要打扰了学生备考，悄悄的。” 有女生探头看她手机，然后诡笑。 那就肯定是杜杜在远程指挥了。 万长生也乐得不管事儿，他习惯当甩手掌柜嘛。 安排得果然是井井有条：“付仕亮你们组立刻开始做关于文化高考的宣传单页，把价格、环境，最重要是我们去年百分之百本科率的数据列在上面，再把关于宁州二中的成绩数据都整理出来，等今天的考试完毕，先发电子档给所有学生，明天后天安排快印出宣传单，马上筹备成班，丁晓鹏你们……万万明天要去蓉都吧，顺便回趟宁州，去跟那位校长把具体的工作展开来，丁晓鹏你们去几个人就是具体做这个的，对接工作。” 所有人得令，在艺考生们没有察觉的前提下，默默的就展开了所有工作。 连万长生都只是把明天要跟着他前往蓉都的几十名学生都召集起来再叮嘱下。 这都是班上专业成绩和文化成绩都比较优秀的考生，费雪雁跟少白头徐朝晖也在其中。 只是多了工作安排，万长生本来打算跟着考生同去同回的计划，现在得另外开上自己的车，顺便也嘱咐下两个徒弟要不要跟自己回家看看父母。 出来三个多月，两位年轻徒弟都还是挺想念父母的，连连点头。 那就约好时间出发。 可第二天一早，万长生从学生寝室坐公交车赶到培训校，招呼三十几名考生上了大巴车，自己装上丁晓鹏他们几个出发，只有马振宇上了大巴车，说是要拍摄素材。 刚上了高速路没多一会儿，他的手机就响起来，万长生点了方向盘上的通话，自动连通的车载蓝牙就发出陆涛有些着急的声音：“万万……出事的是范老师！你能不能，能不能……唉……” 奔驰越野车里面坐着的四个人都有点愣住了，丁晓鹏和后面的俩女生对看眼，表情诧异。 万长生也意外：“你说……泄露信息的是范老师？” 那个身材纤瘦，穿着打扮都很时尚还挺活泼的色彩老师？ 陆涛的声音有点苦涩：“嗯，警察过来把所有员工清单整理一下，再按照你的推断先找老员工谈话，结果刚一问，就有人说是范老师找她要过这种数据库，而且还在范老师的工作态度文件筐里找到了打印的学生联系电话表格，范老师也承认了。” 万长生更苦涩：“这是对工作有什么不满吗？薪资水平不够还是时间太长……” 陆涛说得都有点难以启齿了：“警察一问……她就吓哭了，说是茅东阳找她约会了几次，觉得帮男朋友创业……整个人就是晕乎乎的，她还没毕业就一直在大美帮忙，这次的事情，我都替她觉得惭愧，平时我跟她也是朋友，这事儿能不能……你能不能……” 万长生很难得这样忍不住骂了句：“这是傻了吗？！！这种人来找她是什么目的，还不清楚吗？现在警察怎么说？” 陆涛确实着急：“已经把范范带走了，说五十条起步，十倍就算是严重，我们学校这恰好就是五百多条，还有这次新一届招生报名的几百位信息表也被她备份交给了茅东阳。” 这下连车厢里面的几个伙伴都异口同声的卧槽！ 万长生也狠狠的挠头梳理了下头发，这一个月七八十万的广告投放费！ 才换来的几百个客户。 最终涉及到可能过千万的学费金额。 平时真的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钻了空子。 更重要是这次看着个大家平时很熟悉的人，算得上是同条战壕战友的伙伴。 竟然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爱情昏了头，被摊上吃官司的结局。 就为了放过范老师，也放过了在背后的罪魁祸首？ 越野车里面的两位女生都忍不住开口求情了：“万万……那就算了吧？范老师这样好可怜的。” 230、身知肚明 万长生摸着方向盘，却缓慢而坚定的摇头。 他的态度就是：“做错了就得认，因为这件事已经给几百名学生造成了骚扰，更可能影响几十名员工、老师、助教的工作，甚至会让几千万学费泡汤，我们签了一年的广告合同，那都是几百万，后果一连串的很严重，范老师从来没想过这些，不全怪她，是我们没有给大家说清楚，大家都没意识到严重性，包括我在内，都不知道这是违法的，但做了就得认，哪怕我们帮她承担后果，以及请律师帮她求情解释都可以，甚至保证未来她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回来继续上课，但整个事情必须按照正规手续流程去做。” 陆涛叹息一声，挂了电话。 车厢里面也沉默了，刚出发时候好像春游那种兴奋激动得还要唱歌，都不见了踪影。 丁晓鹏飞快的在手机上翻飞查找，小声：“这是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罪，情节严重的会判三到五年呢……” 后排有个女生就突然爆发：“卧槽，那个姓茅的真是不要脸！这算是骗色吧，害得范姐这下惨了！” 另一个看自己手机的女生则开口：“群里也在说这个事情了，要是能不伤害范姐姐就收拾了那个姓茅的就好了。” 万长生无奈：“不是为了收拾姓茅的，才必须要追究，律法面前该不该都是法官说了算，谁都要为自己做的任何事情承担责任，回头我们也要把这个事情好好给大家普及下，算是给大家一个教训，因为从我们进入大学开始，我们就从父母的孩子，开始朝着成年人转换身份，以前那句孩子不懂事，逐渐就用不上了，开始承担法律责任这句话，真的不再是写在考卷上的几个字。” 几个大学生各有所思的嗯。 但显然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 万长生的手机开始接二连三的响起来，老童、老曹、赵磊磊，甚至连苟教授都打电话来询问是怎么回事。 万长生真想这是手机文字聊天，自己只需要把反复解释的部分复制粘贴就好。 可每次都得从头絮絮叨叨的说：“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有几十名大一新生都在围绕大美培训校的这种艺考改革努力，今年我作为管理者一分钱工资都没拿过，几位股东也没有分红，大家都想把艺考的现状做出些改变，五百七十多位学生最终能考上多少，这关系到明年的发展，他这应该属于是恶意的商业竞争吧……” 这词儿还是刚才老童说给万长生听的。 苟教授有点迟疑：“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也一直看着你的进展，我想说的是这件事如果提升到了刑事案件的层面，对我们蜀美是个很恶劣的影响，我向你保证，这件事如果不走司法程序，我一定会给他足够的行政处罚，甚至开除公职！” 万长生纳闷：“苟教授，是他做了错事，造成很恶劣的影响，关学院什么事情，而且您认为他的性格、脾气，遭遇这种事情，如果不过给予足够的惩戒，这次还幸运的躲过去，只是无关痛痒的被开除了公职，他会扪心自问自己做错了吗？还不是把帐记在我头上，只会怨恨是我让他……我发现这件事我很吃亏啊，不行，损人不利己不是我的风格，我得重新考虑下怎么办。” 苟老肯定不知道万长生这边坐了一车人的免提：“好了，长生别调皮了，以大局为重，这件事情就不要再闹大了，这是给蜀美脸上抹黑，让别人看笑话。” 这种真把万长生当成自家后生的口吻，让丁晓鹏他们几个吃惊得不要不要。 早就听说苟教授不拘言笑，谁都不给脸面，对万长生居然这么说话。 万长生却还是那么缓慢而坚定：“教授，我再解释一次，出这种事情，是他个人道德有问题，如果怕影响到学院名声，第一时间就站出来谴责并且声明维护正义，这才是正确的做法，而不是不问青红皂白的捂盖子，况且相比这种事情，我觉得拿着把烧烤刷子在美女身上写书法，那才是给蜀美脸上抹黑，让别人看笑话。” 几个学生这下不得不使劲捂住嘴，才能让自己别出声。 偏偏电话里面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万长生也不挂，他甚至有点怜悯这种使劲想抓住权力尾巴的老人，更不用说对方一辈子形成的固有观念。 gls的风噪控制做得非常好，时速百公里上下，车厢里面依旧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后面几位学生都有点忍不住了，才听见那边苍老的声音：“你这样……让我很担心你啊。” 万长生秒懂：“这……不是仗着您还算给我好脸色么，我正往蓉都去，带着几十名考生去参加清美的校考呢，回头……我带两方印章去拜访您，好吗？” 老人家无可奈何的挂上了电话。 车厢里顿时释放爆炸一般：“卧槽！听说他很古板的，跟你这么熟？” “这算是大佬来求情么？他跟姓茅的是不是有关系？他这种思维好奇葩呀，一个老师犯错，关学校什么事情了？” “这你就不理解很多他这样的心态了，他们关心的是政绩，关心会不会出丑闻影响了上面的看法，才不关心对错呢。” 万长生看得开：“这个对话听听就得了，不要在群里说，时代是在改变的，我们乡下和城里，城里跟大城市里，都有不断的变化，但有些人的老思维永远都停留在过去，跟不上改变的节奏，那就迟早会被社会淘汰。” 好像是在印证他这句话，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又有电话打进来：“万长生吗，我是黄院长，听说你那边和版画系有位老师出了比较严重的刑事案件，能给我说说怎么回事么，细节，我想知道的是细节。” 几位学生又得使劲捂住嘴，连院长都打电话过来了。 万长生这个学生还真是太非同一般了。 可怜的万长生又只好从头解释。 但这一回，院长的态度就是：“原来是这样……我听苟老刚刚跟我谈了你在艺考上面的努力改进，还听说你最近的雕塑作品送到平京戏剧学院去参加校庆，这都是好事啊，我们就应该这样惩恶扬善，爱憎分明，我已经派校务助理通知保卫科跟进这件事，在这件事情上绝不袒护包庇，以求公平公正的处理，你放心吧。” 万长生尽量热烈点感谢了领导关心。 车上几位同伴已经激动得跟什么似的：“牛批！万万你太牛批了！” 万长生无语，就不能用文雅点的形容词吗。 文雅的马上就来，丁晓鹏嘻嘻笑着把自己的手机展示下：“杜杜安排了住处，直接就在考场高校内，按照这个导航去吧。” 万长生还有点小抗拒：“不是叫你们预定酒店吗？为什么非要听她的。” 刚才那些情绪已经飘散不见，大家哈哈哈的乐：“你觉得是外面的酒店安静，还是校园里面的这个……培训中心安静，而且就在考场旁边，哪个更适合考生？” “你不要这样回避杜杜嘛，举贤不避亲，这对大家都是有好处的。” “还不是要给钱，只是这里更方便而已。” 万长生只能默默的忍了。 果然等到抵达这所设立了分考场的高校培训中心，就是个内部宾馆，也许不那么豪华，却一应俱全的什么都很方便，关键是今天提前来熟悉的考场就在两百米外。 考生们从下车就兴奋不已，有几个调皮的还高声感谢万老大安排得这么细心。 万长生也只好默默的拿起手机，发消息感谢杜雯的周全安排。 过了好一阵那边才回复：“别谢我，我没这个能力，我爸说下午开完会过来找你，放心，不是要你做女婿，你那艺考办学的思路，高考强化在蜀川这边，他就有政绩文章可做了，你拿名声，我来面对，各取所需。” 万长生心知肚明。 231、定个小目标 培训中心这样的宾馆，就没有咖啡厅之类了，但是有各种规格尺寸的会议室。 杜先生没了第一次见面的倨傲，也没有第二次看见的思索。 如沐春风。 在蓉都这个城市的冬季，都能让万长生感到阳光般的温暖：“小雯给我大概勾勒了下你的思路，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思路，最终要做成什么样？” 面对那种近似于羞辱的轻视，与其说像小公鸡一样徒劳的争斗吆喝，不如沉默的展现自己实力。 比名车别墅或者什么背景关系，都更容易让大多数人信服的实力。 当然，万长生不是故意展示的，他也不需要向谁展示. 好比现在也没有扬眉吐气的洋洋得意，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温和态度表情：“准确的说，我也不知道最终要做成什么样，现在有些工作我已经感觉到了我的能力极限，我终究还是个乡下书生，追求的是自己的专业创作，我想做更好的雕塑作品，同时把这个艺考培训做得更合理，让更多有艺术天赋的年轻人，能走进美术学院，帮助更多人能利用美术找到谋生之道，仅此而已，没有很具体的目标。” 这个回答肯定是出乎杜先生意料的. 他在仅仅能容纳十来个人的会议室沙发上，把自己靠得更随意些：“没有很具体的目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这样的情况。” 万长生点头：“这仅仅是我个人的看法，不一定正确，但我懂得生命、内心和正确的生活方式，给我一堆石头一杯茶一把錾子，我就能安静创作出我觉得有意思的东西，刻个印章、写点书法，又或者画点风景，这都是我习惯并向往的生活，但现在我考上了大学，明白我能享受生活、接受教育、培养爱好，这一切都来自于这个社会和时代的安定美好，那我当然也有责任回报这个社会，所以对我来说，我的生活就是这两部分，满足我自己的爱好，回馈这个社会我能够回报的，可能这就算是目标。” 一身西装的杜先生，用了较长的时间来观察万长生表情，可能还是习惯性的在辨别这到底是真还是假。 万长生摊开手：“从内心来说，我很抗拒各种行政活动、迎来送往的社会事务，我就是个普通文化人，但如果读这么多书，懂这么多道理，只是审时度势，利用自己的一切资源优势，把利益最大化，那才是把书读到狗背上去了，所以必须感谢杜雯给了我一些影响，这种能够切实帮助改变别人命运的培训工作，对我很有意义。” 听到女儿的名字，杜先生展了展眉毛，本来翘着二郎腿的动作，都不由自主的变得更像个父亲了些，坐正点把双肘放在膝盖上：“那接下来你的布局是怎么样？” 万长生一点没有叱咤风云的商界巨子派头：“后天返回宁州，确认今年的高考补习班开始，目前确认的人数应该不低于三百人，但考试成绩出来以后肯定有变化，这就是大概四五个强化班的人数，宁州二中要保证赚钱，我肯定也会有利润，但这个利润我想通过奖励的方式返还给学生……” 杜先生对这点尤其点头：“对，这是蝇头小利，有些人看见利润就疯了一样，很好，很好，因为一旦这种行为被打上商业利益，显示你赚了多少钱，就很容易变味。” 万长生摇头：“我又不是做慈善，该拿的钱还是要拿，只是今年算是做个业绩给股东看，明年我每个月固定工资吧，然后所有参与其中的助教、员工都会有很好的待遇回报，现在集中火力做广告做推广，让江州地区的普通民众知道有美术艺考这样一条道路，明年希望能有入学人数高峰，其实对培训校来说，教一百个和一千个，没有太大的区别，单位成本会大幅度降低，所以维持运行两三年以后，尽量降低这种艺考培训费，就算是我的小目标吧。” 杜先生终于笑了下：“这个小目标是多少钱？” 万长生算了算：“一个学生一年学费生活费能省两万，如果我能把培训校规模做到四五千以上，省下来一个亿？” 身处教育系统几十年的杜先生，当然明白国民教育经费是多么庞大的数字，但也没想到万长生竟然敢说自己在两三年以后，就少赚一个亿？ 这比某些人号称小目标是赚他一个亿，差别可大了去。 哑然失笑到有点凝固。 好一会儿才开口的，杜先生有点推心置腹的口吻：“这当然是个好目标，如果能实现肯定好，但不适合作为宣传，也不能作为成绩，那就显得之前的水分太大了，树立先进的意图，也不是用来挖掘黑幕的，那样不利于你的成长，但这个规模我是大概了解了，蜀川蓉都这边有教育版块的资源我可以给你整合推介下，蜀川美术学院也应该造福蜀川学子，你也是蜀川人，宁州二中更是参与部分，所以你的广告推广也可以在蜀川展开，如果资金上有问题，我可以帮你申请贷款或者专项资金支持，这样你明年作为蜀川省教育系统推荐的青年领军人物，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恐怕就是吴桂波梦寐以求的那种探索经验了。 万长生却一口就回绝：“我不当这个领军人物，我忙不过来，杜雯肯定也不合适，能不能把这个团队来作为整体推荐，这样整个局面就既能得到这个名声，又不用特别突出我或者杜雯。” 杜先生可能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不抗拒名誉，却又推脱个人名誉的奇葩：“这……不太现实吧？” 万长生实际上也不知道这能怎么处理，估计不是因为杜雯的关系，人家一巴掌就打飞了，爱要不要：“譬如这次我的雕塑作品送到平京戏剧学院，我就跟他们谈的在平京这些露脸的机会，让杜雯代表我和团队去，她需要更多曝光，我觉得我不需要，但这么个在您教育系统里面的事情，就重点宣传整个团队，从宁州二中走出来的这个团队，就像，就像……有些时候电视里面不也宣传点环卫工人，炼钢工人吗，非要拉个人出来，就拉个最平常的，做点小事，但慢慢积累也是大贡献的这种说法。” 杜先生靠在沙发上，已经有些轻松：“小万，我觉得你身上既有文人书生气，又有些很灵活的妥协，在这个年纪非常罕见……” 万长生认真：“当初您听见我讲过的那个寺庙故事，是真的，这一直都在告诫我，坚持理想没错，但方法多种多样，千万不要认为我自己选的就是对的，多听听大家的意见，甚至刻意的站在旁人角度审视，可能更容易接近理想。” 杜先生慢慢点头：“我希望你不要介怀，在很多父母的眼中，觉得学艺术的都是那种长发飘飘的浪荡子，所以一开始见面我是很不满意你的，但一年来的逐渐熟悉让我彻底改观，更让我满意的是小雯这一年的转变，所以把她交给你我感到很放心。” 这下轮到万长生观察对方这话的成色如何了。 总不能这个时候他就说我有老婆了，万一只是工作事业上托付给自己呢。 232、近朱者赤 晚上把有些兴奋的考生们都安顿好。 万长生才接到杜雯的电话：“哎哟，杜处长特意邀请你共进晚餐，回过头真是对你赞不绝口，跟领导都聊了些什么呀？” 这调侃的口吻让万长生很轻松：“还不是当先进争模范的好事儿，我虚心接受了杜处长的安排，但建议还是尽量突出其他人，把好事儿都占尽了……满招损，谦受益的道理你明白吧。” 杜雯肯定恶补了下文化：“这句话才不是这个意思！” 万长生笑：“我真是这个意思，我接受这种先进模范代表性的做法，但并不表示我就会赞美这种模式，普通人辛辛苦苦都争取不到这些荣誉，或者说有些人想方设法的在争取，却不知道游戏规则是另一套，我们如果接受了，还觉得是理所当然，那就让这个局面太不平衡了。” 杜雯收起调侃轻声：“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万长生嗯：“你长得漂亮，对色彩又很敏感，还有机会选择这个行业，这都比很多人幸运，我从小能接受这么传统的专业打磨，现在衣食无忧，那也是天大的幸运，所以抱着这种态度，就不要争那么多好处，谦让下让更多人受益，我们不是能收获更多吗？” 杜雯静默了下才笑：“怪不得，老杜很久没在我面前表扬过谁了，特别还是个年轻小伙子，暗示的意味很重，我告诉他，我现在觉得保持这种状态就很开心，他表示不相信。” 万长生想想坦诚：“我解释了我们的关系，他确实有点不相信。” 杜雯鄙夷：“这俩不相信可不一样……行，今天我听说那事情越来越严重，翻了大船？” 万长生现在都不惊讶杜雯的顺风耳了：“只是可惜了范老师被牵连，你比我见识多，这种情况下我们尽量能帮她做点什么？” 杜雯呵呵两声：“我听说还有不少找你说情的，我说你们那怎么这么多法盲啊，这种事情一旦警察机关介入，达到了刑事案件的标准，谁敢随随便便刹车说我们报案闹着玩儿的？甚至这会儿连范范那里都不能随便联系，一切等调查处理完了以后再说，再说这会儿，人家还未见得领你的情，女人在爱情中有多盲目，我可是早就知道了。” 万长生趁势叮嘱：“所以你要擦亮自己的眼睛。” 杜雯还是呵呵：“雨果老伯伯说过一句话，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你自个儿好好揣摩这24字真言吧，我得去收拾睡觉了，雌性激素分泌不旺盛啊！” 真是媚眼做给瞎子看了，万长生还理解不到这种生理暗示。 但知道把那句什么话上网搜了下，还真是。 那位雨作家肯定经历过很多。 不然写不出这么精辟的话语来。 第二天万长生就感觉到杜雯的安排多么英明了。 以他住过的酒店高中低档都有过了，太贵的当然环境好，可这么几十号人费用也海了去，稍微便宜点就闹腾，更不用说这些年轻人本来自己也欢脱。 但住在校园角落，整体的环境甚至比蜀川美院还更具有书香门第的气息，大清早万长生就在冬日浓雾中，好好的去溜达欣赏了一圈这种普通高校的景致。 考生们也是除了美院，可能第一次到其他大学，听万长生吹嘘起清京美院那全国排名最前面的气氛，更向往！ 然后就在万长生的组织下，竟然大上午的在这高校里面选了个花园户外写生！ 还引来很多大学生围观。 这确实给了艺考生们很大的心理缓解。 要知道这一届的三十几位考生里面，万长生下了大力气培养挑选。 大美培训校的学生基本上来自江州、蜀川和周边这三四个省的艺考生。 这还是建立在这几年口碑相传的基础上，算是比较分散的。 很多小培训班就是以老乡的形式只能拉自己那边的人。 而大美除开这几个省以外的考生不到百分之二十。 从这点也能想到为什么茅东阳非要从大美挖学生。 因为其他学校的学生一来比较散，二三十个就一个班，接洽起来很麻烦，找带队老师联络，说不定还得给中介费。 但大美培训校就不同了，轻轻松松搞定几百人，只要拉去一两百人，想想去年万长生的局面吧，起码赚个几十万！ 这就是利欲熏心，还有短视。 万长生可不是只掏钱不揣腰包的圣人，他总是习惯于先给点甜头。 譬如去年的高考强化，他就没收钱，今年的艺考培训也不着急。 关键是先得做出让人信服的成绩来。 譬如这三十几位考生，基本上分属各个省份！ 大美培训校里面，能分散到各个省，三五个人的名额都有！ 报名考试费都是培训校给付的！ 就当这帮学生来试试水，多体验一次考试感受。 可实际上万长生打的主意是，你清京美院的录取标准不是很苛刻，每个省都只有两三个名额么，那我就按照籍贯学籍，每个省来三五个。 专业上咱们谁也不怕谁的比较。 高考嘛……恐怕放眼全国底气比专业考试还要足。 您清京美院不是专业成绩和高考分综合评测吗，那高考能拉起来好大一截的优势，不就是冲击清京美院的最好模式么。 所以这次是真的不声不响在憋大招。 这帮分属各省的专业尖子生是真放松，晚饭甚至想邀约着出去吃火锅，好说歹说才被万长生劝住到餐厅吃自助餐，明天考完了他请客。 当培训校校长，当到万长生这个份儿上确实是罕见。 连费雪雁走上考场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容。 这三十多人里面，可能最孤注一掷都要考上清京美院的，就只有她。 徐朝晖也只是说顺便来试试看。 考试没什么可说的，万长生他们在外面被马振宇拉着拍了不少照片，剩下的就是晚上请大家吃饭了。 这专业考试又说不上什么对答案之类的传统节目，大概问问考得怎么样，万长生就带了满满一车人回宁州。 请大家吃火锅的事情就成了大巴车司机带队的事情，正好趁着五六点晚高峰的时间吃饭，吃完了一车拉回江州。 还要备考一个月以后的蜀美校考呢。 而万长生他们哪怕堵车也要马上出发，就是因为马振宇正在厚着脸皮非要跟着去观音庙看看，万长生却注意到费雪雁破天荒的老是低头发消息，看表情多半是和爸妈联系，就决定还是早点走。 所以他能讨女生喜欢，还真不一定是小眼睛长得帅。 但开了车以后，自然是三个女生坐在后排，马振宇和徐朝晖挤在临时打开的第三排座椅上，费雪雁就全程倾听丁晓鹏他们和万长生讨论新组建高考文化班的事情。 万长生主要是过来和范校长见面，丁晓鹏他们几个则集中在教室、校舍、宿舍、生活设施等各方面细节确认上。 因为蜀川美术学院的校考之前，就得把这些细节情况展现给学生和家长们，让他们可以放心准备投入高考复习。 也许仅仅就是几张照片，就能带来更多学生参加强化学习。 这才是有条不紊的按部就班抓细节。 所以来了两个女生，都是挺细心的那种。 这也能让万长生从各种琐碎的具体事务中摆脱出来，集中精力做他该做的事情。 费雪雁坐在角落，若有所思的听。 蓉都距离宁州的高速公路也是一个多小时距离，相比之下出在省城市区堵车红绿灯走走停停都差不多一小时，但费雪雁的父亲还是开着出租车在城边等着。 是真的很想念女儿啊。 费雪雁也一下就红了眼圈。 可万长生把车滑到出租车边，两个女生都笑着跟费雪雁告别，约定明天返回江州的时间打电话时，眼镜女生却倚在车门边小声：“要不……我就不回江州了，我留下来现在就开始参加高考复读，同时也把这个高考强化班的工作承担起来，我一定能把这个事情做好。” 万长生愣了下，哈哈哈的开心笑起来：“行！明天一早跟我们去二中。” 只有找寻到自身价值的人，才算是真正长大。 233、凡是过往 皆为序章 费雪雁这个选择其实是没问题的。 她已经参加过全国艺考联招，有了参加高考的下限保证，又参加了最主要目标清京美院的校考，最高追求也在那放着了。 本来她就没准备报考蜀川美院，这时候再回到江州持续接下来的一个月美术培训实在是没有多大意义。 还浪费了从十二月中旬到二月中旬才开始的两个月文化复习时间。 徐朝晖看来也是马上意识到了这点，连声说自己也不回江州了，留下来跟费雪雁一起把高考强化班的架子先撑起来。 只是他表现得太过明显了些，等他也下了车，车上五个大一学生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爆发出八卦表情：“这小子……不会是想追雁子吧？” “万万，你这师门内部消化是不是太可惜了点。” 连万长生都哈哈哈的摸下巴：“平京，这俩都考到平京的话，倒是也能相互照顾。” 女生帮费雪雁把脉：“雁子只要稍微化化妆打扮下，绝对漂亮，徐朝晖就是个典型的直男，而且是距离癌症都不太远的那种，不看好！” 所以最后大家也只能装成熟：“顺其自然吧，他们的事情，只能自己看缘分了。” 其实大家年纪还不如徐朝晖，和费雪雁也基本就是一年的。 万长生偷懒的把几人交给丁晓鹏照顾：“我亲戚家的酒店订好了，你们去住就行，晚上你们夜宵吃饭什么都算我请客，发票报账，我就不跟你们去了！” 大家都知道他是要跟贾欢欢一起，也不勉强众人接纳欢欢，就齐声鄙夷的撵他走。 欢欢也是高三了。 几乎每天都会发消息，打电话，或者连视频的万长生，知道贾欢欢这回算是破天荒的在努力。 所以今天回来的事情，也没有提前说，算是个惊喜。 还很俗气的去买了束花，满满一抱的红玫瑰。 以万长生的性格，很难选择做这种事情，但应该会让欢欢高兴，他就把车停在校门外稍远点，自己抱着玫瑰花过去。 九点过才下晚自习的校门口，这会儿还是静悄悄的，连其他接孩子的家长都还没来。 万长生是想早点来让自己情绪安静下，好像在外面浪了一圈回来要收心的小心虚。 谁知道刚走到校门口，就被保安发现：“谁……不许骚扰……咦？是万长生？真的是你？” 转头好大声音好开心：“万长生回来了，哈哈哈，万长生抱着玫瑰花回来了。” 真特么像杜雯说的那样，标准这玩意儿就是因人而异的。 小流氓拿着玫瑰花到二中门口来想要搞事情，就是骚扰女生。 万长生嘛，那就是小两口恩爱了。 嘻嘻哈哈的保安、老师立刻就跑出来五六个，大家看见他是真不见外，还有人立刻拉了他：“还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画幅黑板报，去年那个怎么保护也保护不了这么久啊！” 万长生笑着答应了。 好像他答应画画就是多了不起的事情，老师欢天喜地的到处发消息通知其他老师主任，保安们则忙着扯电线拿照明灯，甚至连电筒都全打开，把校门边的黑板照得雪亮。 还有几个殷勤的把整个黑板都擦干净了等着。 万长生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稍微思考下，脑海里面闪过的，难免是自己这两三天的感受。 命运是什么？ 真的有命运存在吧。 如果自己不是姓万，没有这种艺术天赋，现在和观音村那些成天惹是生非的非主流年轻人恐怕没什么区别。 杜雯如果不是有种傲气，还有很可能传承自她祖母的那种底蕴，光是长得漂亮，成长在一个破碎家庭，说不定还是种错误。 还有那位范老师，认识一年了，她身上有专业人员的傲气，也有好像那么一点点自卑，很不自信的自卑，好像在茅东阳第一次到大美培训班的时候，她就挺痴迷茅东阳的，迷那种帅气的外表，对上人品更好，前途更远大的赵磊磊都没这样。 所以被茅东阳轻而易举的利用。 真是不公平。 还有费雪雁和徐朝晖的经历，他们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佼佼者了，但依旧被命运折腾得不轻。 命运生来不公平。 所以什么天下大公就是个伪命题，蛊惑人心的把戏而已。 看着漆黑的黑板，就像看见命运的黑洞。 万长生的感觉来了，那种艺术家情感上身的感觉，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扫过。 快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万长生真正踏入美术学院这种殿堂，如饥似渴的走上正路。 从技巧上来说，他变化不大，但变化更大的是思想，特别是艺术思维。 蓝色粉笔和红色叠在一起同时从高处扫过，造成混合的阴暗色彩，似梦似幻，亦真亦假的朦胧。 捧着应急灯、电筒的保安似乎有些看不清，还想凑近些，被后面围过来的体育老师揪住退后，生怕他打扰了万长生的创作。 已经围了几十号人了。 其实万长生根本注意不到周围的人，大面积的用这种较深的色彩涂抹出背景，有点中国古典水墨山水的意境，然后就是地面，咖啡色的粉笔和白色混用，快速勾勒板涂出来龟裂的地面，还有中心偏下开始出现的岩石。 这跟去年那幅男女生牵着手的画面完全不同吧。 周围的老师、保安们都看得屏息凝神了。 但又对万长生无比信任，只想看他画出什么来。 画风突变！ 当这些周边背景完成以后，万长生捡起一支红色的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勾画出非常醒目的线条，一根硕长变形的棍子！ 棍子上有精美的雕花！ 用黄色涂抹，白色提亮，就能让雕花变得立体生动！ 光是看看那两头金色的雕花，中间红色的棍体，所有人立刻意识到这是什么。 金箍棒！ 是的，红色线条下一身金盔的那只猴子，冲天而起！ 挥舞手中的金箍棒，用最为血脉贲张的不甘姿态，带着一身反骨和满心的不甘，桀骜张狂的从贫瘠龟裂地面上窜起的时候。 这究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热血轻狂，还是无奈宿命难改的压抑绝望？ 猴子脸上的表情就是这样充满了不服！ 哪怕那金盔被万长生顺手又抹了部分，改成残缺，一看就是战败之后的模样。 哪怕那本来是美猴王的毛发，也被改得乱七八糟，遭遇挫折。 可那眼中的奋斗的火光，丝毫未曾泯灭！ 刚开始出现孙悟空形象的时候，老师们还有点相视不解，这能鼓励学生们什么呀？ 慢慢的就有点明白了。 等到万长生最后抓起白色粉笔，在长长的黑板两边，各占了三分之一的面积，开始用他特有的那种勾边行草写法写字的时候，一群成年人，竟然不由自主的气息都加重了，感觉胸中一股气势要爆发出来那样！ 孙猴子的形象确实只占了中间一点，更显眼是两旁字。 “若命运不公” “就跟它斗到底” 龙飞凤舞的字体，好像要冲破黑板的束缚，把那种气魄直冲云霄。 对，谁都有遭遇不公的时候，是躺平了放弃挣扎，还是想尽一切办法拼搏争斗？ 有很多滚在泥潭里面的失败者，巴不得别人也跟他们一样放弃人生追求，鼓吹各种消极思想。 可对于这些已经站在高考线前面的超级中学学生们来说。 他们正在面临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一次分水岭。 这也许是他们人生中唯一一次可以和命运拼争，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 起码在这个时候，他们就需要这种鼓励奋斗！ 勾线的画法刚刚完成的时候，仅仅是个框，铁丝框一样，万长生还要涂抹白色在其中。 有个老师突然开口：“长生，我会涂粉笔，让我来帮你涂好不好。” 万长生沉默不语的递过粉笔，没想到好几个老师都抢过来接过粉笔：“耍了一辈子的粉笔，这点还是没问题的，没问题！” 还沉浸在自己创作感悟里面的万长生，这才笑了。 退后两步，总览下自己这画面。 实际上在美术学院的创作中，很少出现这样字配画的方式。 但在国画里面有，寺庙里面的壁画就更多。 因为和西洋艺术多半是老子这么想，你能不能理解是你的事情不同。 中国画多半讲究个文人志趣相投，题点诗词歌赋在旁边是很风雅的事情。 而寺庙的壁画，就带有更多教化的作用了。 所以看着几位老师积极协助涂抹。 整张黑板报上最醒目的就是这两句白色大字了。 他又担心年轻的高中生们理解有偏差，选支黄色的粉笔，在右下角用工整的楷书：“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收工。 234、嬉笑怒骂皆成雯 这回有经验了，老师校工们提前把隔离围栏拍好，大门打开免得人流堵塞。 但各种雪亮的灯光都照在了黑板报上。 果然那浩浩荡荡下课放学出来的高中生们，一眼注意到黑板报上的图画和文字，炸开了锅！ “学长回来了么？” “去年的万师兄回来了么？” “真棒！” “拍照！拍照，我要纪念这种感觉！” 各种手机闪光灯，真是把黑板报都拍出明星的感觉了。 而且随着潮水般的声音传递，很快就把消息精准的传到贾欢欢那里：“啊？没有说回来啊？” 她的同学们都起哄：“惊喜啊！就是为了给你个惊喜啊……” 好吧，高中生们也是很期待浪漫的，贾欢欢的同学们迅速给帮忙开道。 好歹现在贾欢欢也是高三的大姐头了，所有的学生又有谁不知道她和去年那么辉煌的万师兄关系呢，嘻嘻哈哈的连忙让开还招呼。 帮助贾欢欢和她的同学们一路小跑过去。 带着点喘息，踮着脚尖还蹦跳几下，贾欢欢才能看见黑板报上的图画。 和同学们纷纷哇起来不同，她只会使劲甩两下马尾辫，再使劲蹦哒，急着看黑板周围有没有那个高大的身影。 还是她的女伴眼尖：“门口！门口那边……” 贾欢欢就在一片山呼海啸似的高中生起哄声中，毫不犹豫的朝着门口那边那熟悉的身影冲过去，眼泪花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来了。 这穿着运动校服的双马尾，跑起来更加引发了远的近的各种欢呼！ 瞬间就给万长生前面让出一条仅供欢欢奔跑的直线小道来！ 好神奇！ 万长生还赶紧调整下花束的位置，腾出宽阔的胸口一把接住了跳起来的小姑娘，紧紧的抱住，满心欢喜。 又有那么一丝莫名的愧疚。 欢欢的心里全都是长生哥啊。 难以言表的各种情绪，骄傲、幸福、欢快、激动，全都是围绕万长生的，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搂紧了万长生的脖子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好吧，万长生自己都在检讨以后还是不要搞这种惊喜了，两口子安安静静的回家不更好么。 用花束给这边的老师学生挥挥，算是告别就转身走了。 却没想到不知道谁带头，居然从那么多的学生中间突然爆发出：“你们一定要幸福！” 刚开始这声音不大，却迅速席卷全场，成百上千的年轻学生都尽量整齐的高喊：“你们一定要幸福！” 还有人七嘴八舌的叫喊百年好合、白头偕老甚至早生贵子的。 可终究都被淹没在这句简单朴素的话里。 万长生再挥挥花束代替点头感谢。 贾欢欢也听见了，不好意思的使劲抹抹眼睛，转身使劲突破自己音量的大声：“我们会幸福的！” 有点娇嫩幼稚的声音，在这样一大片乱糟糟里面显得是那么单薄。 可又那么毋庸置疑。 起码近处的高中生们听见了，欢呼！ 把这种欢呼的情绪带到更多更远的地方去。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们，哪怕都算得上是学霸了，还是忍不住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这样青涩的爱情上。 甚至比那黑板报上的斗志昂扬都更让他们心动。 万长生看周围那么多高中生都在往外走，索性不去开车了，他不觉得开着豪华车，在这么多涉世未深的高中生面前扬长而去，有什么正面效果。 贾欢欢直接在万长生脖子衣领上把脸擦了，才心满意足的嘻嘻看玫瑰花：“别人说这个花是假的。” 万长生觉得自己老婆的脑回路也是清奇：“啥？” 贾欢欢干脆接过玫瑰花：“上回有人偷偷买了花带进学校送女生，我们看热闹，后来给……嘿嘿嘿，杜姐说起这个，她说实际上市面上卖的卖的玫瑰花，基本都是别样便宜好养活的低成本花，骗人说是玫瑰罢了。” 万长生头疼：“她还给你说什么了？” 贾欢欢赶紧否认：“啥都没说了，叫我好好学习，还给我弄了些平京市的考题，哎，我就不想跟她玩了。” 万长生无语，杜雯一天在搞些什么名堂，这难道就是她的朋友之道？ 还不如说是像在带女儿。 当然万长生这么抱着贾欢欢走，也有点像。 贾欢欢发现周围学生尽是捂嘴偷笑的，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对周围呲牙反抗一番，挣扎着滑下来，只把双肩背包留给了万长生，然后又庆幸：“幸好每周有钟点工回去家里做清洁，我现在都住在寝室。” 但走进小区的时候还是能发现好多学生也在进来，欢欢介绍说是好多家里父母陪读，有些就干脆好几家合租个大房子，方便照料洗衣做饭生活。 万长生不得不思考，自己要是引导几百名西南地区甚至全国各地的艺考生，集中到这里来参加高考复习，他们会不会也有这么多生活上的考虑呢？ 不过贾欢欢又踮起脚尖满脸神秘，万长生赶紧弯腰凑上，听她在自己耳边：“介个，介个，我听说啊……有同学的爸爸，和别的同学妈妈，就，就就……好不要脸的……” 万长生愕然。 贾欢欢鄙视得很：“来的肯定不是爹就是妈，成天除了给孩子做点饭洗衣服，就没啥事，天天约在一起打麻将，不出事才怪了！” 万长生只想：“希望同学考试不要受影响，这样的父母根本就不能给孩子做榜样。” 贾欢欢走出电梯开门：“我还偷偷去看过，真是那种说的打情骂俏，好不要脸！” 万长生还是赞成老婆的正常三观：“对，这就是出轨，对婚姻不忠诚。” 可贾欢欢的理解居然是：“杜姐说得对，那些当爹妈的除了孩子就没有自己的生活，成天围着孩子转，孩子上学就无所事事的样子，我看了突然觉得好可怕，我不要变成那样，我读了十多年的书，就为了跟一群无所事事的人天天坐在那打麻将？” 万长生想鼓掌，这特么说得太对了，可是能不能别掺杂杜雯啊：“这都是她给你说的？” 贾欢欢跳着帮万长生拿拖鞋：“对啊，我觉得杜姐说得有道理，你那么忙，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总不能无所事事的就每天东游西荡吧，我要争取能帮到你，哪怕帮不到，我也要做个有用的人。” 万长生这心里哦，又是愧疚，又是感动。 愧疚的是，难道自己过去十来年老是把欢欢当成个小孩子的照料方式错了？ 不过自己也是这一年多看见外面的世界，才开始有了这样的改变啊。 当自己在改变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考虑到欢欢也会被动的改变？ 夫妻同心，欢欢没能跟上自己的节奏，不也是自己的错么。 随手把书包放在旁边，抱过欢欢柔软的身板亲下去。 还在絮絮叨叨的贾欢欢顿时凝固，然后瞬间爆发出热烈的反应。 （此处真的必须省略几十个字） 再分开已经是绯红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还轻巧的拿粉红小舌头舔嘴皮，好像吃了什么好东西似的。 笑得更是眉毛都细了。 万长生得控制心里那股洪荒之力，起码他觉得这个时候要控制，等两年再说，摸出手机给欢欢看照片：“房子已经接了，不过我只过去看了一趟，安排装修公司先按照样板装成能住人的程度就行了，这是正在施工的照片，我都没怎么去现场看过。” 贾欢欢拉了他到沙发上蜷着，靠躺在万长生身上乐滋滋的看：“会不会太简单了点。” 万长生的想法是：“之前那个给导师住的房子你看见了，就是现在城里重装饰轻装修的做法，基本的装修放在那里，随时都能改动包装变出新花样，我们要在那起码住四年，所以等我们搬过去再好好的装饰漂亮点。” 贾欢欢乐不可支：“我把照片发到我手机上……” 万长生很想提醒她，能不能不要发给那谁，可又觉得开不了口。 235、投其所好 第二天去到二中校长办公室的时候。 费雪雁和徐朝晖已经换上那熟悉的校服，让范校长一眼就认出来徐朝晖的少白头：“好！好好好，你们两个看起来这半年的美术专业学习都有所成就，精气神都透着股自信。” 万长生觉得您可真会说话，自己也就热情些：“费雪雁参加完清京大学美术学院的专业考试，就决定提前返回二中进行备考，这样确实能有助于提高成功率，他这种积极主动性在我们培训校也是要大力表扬的，徐朝晖呢，也参加了全国专业联招考试，平京戏剧学院应该是他最可能去报考的学校……” 没想到一夜之间徐朝晖的头发没有全白了，却忽然改了主意：“我也准备报考清京美术学院。” 费雪雁闻言飞快的翻个白眼，以她当初连万长生都会随时逮着批评的班干部作风，要不是在校长办公室，没准儿就会骂人了。 万长生也意外，但看眼费雪雁大概还是猜到点什么，笑着点头说好：“那我们就更有可能增加考上清京大学美术学院的优异成绩了，范校长，这次我们精心筹备了大概有三十七人左右的清京大学美术学院高考班，这是个重点班级，也请希望二中能尽量配备师资力量，协助这批专业尖子冲击最终的好成绩。” 超级中学无非就是比拼几个数据，总的本科升学率，一本升学率，还有清京平大这两所顶尖高校的录取人数，因为对于大多数普通学生家长来说，他们不懂什么专业具有前瞻性，也不知道现在市场需求或者未来就业走势会怎么样。 只知道看眼前的数据，孩子读哪所高中能有助于进好大学，哪所好学校能保证自己成绩还不错的孩子有可能进清京平大。 就这么简单直观。 甚至包括房地产商，哄抬学区房房价，都得靠这几样数据呢。 而二中这样在全省进前五，全国能进前二十的超级中学，还是受制于地级市的教学质量宽度差异。‘ 所谓的不二法门就是反复深度耕耘，抠细节多做题。 这跟那些大城市的名校，纵横开阔的思路差别很大，人家现在追求的是多少国外录取通知书的境界了。 所以本科过关率比很多大城市的名校强，但在顶尖那部分，远远比不上有些底蕴深厚的大城市高中。 每年上平大清京的也就二三十个。 毕竟平大清京作为最好的高校，不是只靠死记硬背的刻苦就能考上的。 美术班这里居然拿能够帮助大幅度突破？ 如果说之前万长生是帮他拓展出了一大块不影响升学率的财源。 现在又组织了一块活招牌……不，准确的说，如果真有十多二十人考上，那就是金字招牌！ 范校长的表情都热烈起来：“真的？！把握大吗？我们现在就能组织安排教学组！” 万成生指着自己的俩徒弟解释：“还是不一样，他俩有二中的优秀成绩底子，可以专注于清京大学，其他学生专业成绩这么好，如果在清京大学这边失手，就只能读普通高校的美术专业，那还是有点可惜，所以他们还得回去备考下个月的蜀川美术学院校考跟其他美院的考试，但这个班如果能筹备起来，我们也可以考虑从下个月一月开始就成班强化，因为他们的文化成绩比这俩差得远。” 范校长坚定：“没问题！我来调配人手，寒假期间绝对能保证成班。” 万长生就有底了：“那我们回头摸个底，看这些考生哪些能够从春节前就开始补习文化。” 在万长生看来，他不会觉着把考生逼得太紧，要有惬意的青春时光，对很多一无所有的年轻人来说，十年寒窗无人问，求的就是这一下金榜题名，付出一个寒假和春节有什么关系。 所以算是把这件事就定下来了，转头递眼色给费雪雁：“那就先谢谢范校长，你们俩跟着丁晓鹏他们去联络安排教室之类的去处，而且今年的考生这么多，可能就得安排统一的宿舍。” 范校长赶紧把自己的助理叫进来衔接。 但人和人之所以会拉开差距，就在某些时候的选择。 论成绩徐朝晖无论专业还是文化都比费雪雁更强，他对素描色彩虽然没有表现出过人的天赋，但非常严谨的按照那套行之有效的强化标准，也就是万长生刚到补习班的那种从无到有，高效学习进步的模式，很轻易的就能抓住各项学习的重点，后来居上。 但在人情世故，或者准确的说就是情商，比费雪雁差得有点多。 这时候他只顾起身，费雪雁却轻声给万长生说：“这三十几位同学我都认识，我先给他们建个群，然后请教导主任安排准备一些摸底考试的试题，给他们一个开卷考试的测试？” 这就是主观能动性。 有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过，他们只会庸庸碌碌的按照别人指挥，能按部就班的完成就算是不错了。 还抱怨尽是些琐事让他们累得不行又得不到赏识。 但真正出类拔萃的人，无一例外都拥有这种极强的主观能动性，他们从来不会觉得不知道做什么，哪怕没事儿都能给自己找出事情来。 万长生赞许的对女徒弟树个大拇指，当面提醒徐朝辉：“这种事情你就应该向雁子学习，也许你之前所有的人生都可以用考试成绩来体现，但只要你离开学校，甚至踏入大学开始接触社会，这个世界就不是只看成绩了。” 徐朝晖偷看费雪雁的表情，让万长生都觉得太明显了。 费雪雁更是无奈的摇摇头，跟着校长助理去了，徐朝晖连忙跟上。 范校长不关心这种小事情，吩咐助理把门关上，才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用看待合作者的态度问万长生：“怎么样，到了大学以后，我还很期待你能做出与众不同的成绩来呢，宁州二中会以你为荣的。” 万长生也学着放松些：“那我给您汇报下我这半年的学习成绩，现在我主要攻读三门学科……” 这都是谈资，哪怕范校长出去跟人谈学校除了什么样人物的时候，都能谈万长生的雕塑送到平京作为戏剧学院的标志物。 哪怕看不懂那有点抽象的汉白玉作品，还是赶紧戴上眼镜观察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这时候万长生才顺理成章的把培训校和戏剧学院联手，明年雕塑系保证泥塑培训，以及大量的广告推广宣传模式娓娓道来：“去年三百多学生，今年五百多，明年争取八百多，稳步提升到三至五千人，这个学校规模就足够庞大，也能为您这边提供足够的文化补习业绩，我也想争取个比较合理的批发价格。” 寻常高考复读班，除了看考分得六百多起步，这一年还要交两三万的学费，现在每年一两千的复读生，就能解释为什么平大清京的新生能拿到二三十万的奖金了。 艺考培训生哪怕只有四个月时间，去年的五千块还是比较便宜了，今年肯定要适当的涨涨价，但人数多了很多的话，也应该便宜点。 范校长笑着梳理油亮的头发：“如果你的人数够多，我是可以到江州去开分校的，临时调拨人手过去，但我们吸引优秀教师的费用也很高啊，你要体谅我当这么大的家也不容易，总不能低于市场价吧。” 万长生一门心思把规模做大，想的就是能够拥有市场话语权，但这会儿却不针锋相对的讨价还价：“您还记得五月份在蓉都和教育系统的领导们见面么，有位杜处长，开会时候坐在边上的那位……” 范校长立刻聚精会神：“当然记得，这有什么新的动向吗？” 万长生没有一来就亮出底牌，就是要等着先把台阶和牌面摆好了，才娓娓道来。 果然让范校长另眼相看。 要知道这种投其所好的戏码，万长生在观音庙前已经练了十多年了。 236、多吃点，多补补 等到万长生从校长办公室出来。 丁晓鹏他们已经跟着教务主任把几间教室都搞定，正在考察能分配过来的宿舍楼。 这对于宁州二中也不是小事，起码三百号学生，而且是来自各地的美术生，还是要考虑到和原来高中生、复读生们之间日常相处关系。 所以还是在学校后门外，找的仓库改建，只是今年准备做得早，宿舍也一并安排了。 各种细节条件，外地来的美术生需要带上什么，俩女生都细致的做了记录，马振宇自然是全程到处咔咔拍照。 话说拿台这么好的莱卡机器，只是拍点商务工作用途的照片，有点白瞎。 但确实有利于后面的工作展开。 带过万长生的那位林老师慈爱的拉着万长生：“他们都给我说了，很为你骄傲！” 万长生嘿嘿笑的表情，比面对范校长的时候真诚得多。 费雪雁则更认真的给万长生汇报自己关于这个清美班的准备情况，她是真的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万长生索性安排多一些：“你来做这个总班长，春节前能来一部分最好，文化底子差的就应该笨鸟先飞，这种事情我回去以后也会跟家长们商量探讨，毕竟今年包括你和徐朝晖在内，我争取到了个八千块的复读学费价格，早来晚来都是这个价格，希望能督促大家抓住机会，然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费雪雁居然说：“不清楚的我会向杜师姐请教。” 万长生真心实意的啊？ 眼镜女生还理所当然：“不是你让我跟着她学么，前些日子她在美术培训校拍广告的时候，你叫我跟着她学习，杜师姐很照顾我的，有问必答。” 万长生挠头：“行行行，那你就有什么事儿问她吧。” 费雪雁使劲咬嘴皮，感觉都能咬出唇印，脸也涨红了才喏喏开口：“我知道，我，您并不是非要收我这个徒弟怎么样，也许没怎么放在心上，可，可我真的非常感激在这个时间遇到您，这改变了我的命运，一辈子我都会把您当成师父，能够跟在您身边学习的时间可能结束了，我只想说请您多保重身体，创作出更打动人的作品，我也一定会跟命运斗到底！” 后面越来越流畅，也越来越坚定。 万长生的努力，不就是为了得到这点满足感么。 尽量把自己笑得像个德高望重的长者，就差伸手摸人家眼镜女生的头了：“我相信你会努力的，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人生有去无回，但偶尔还是可以停下来体验风景，我提出跟命运斗到底，是针对那种抱怨社会不公，就放弃拼搏的懒人，你已经在这种人之上了，这是个不错的行业，争取早点能回报你的父母。” 结果费雪雁使劲绞着手指憋出来点话语：“如果能考上清美，我……我想跟着杜学姐，也加入大美社，能一直跟着您做事。” 万长生很想问你到底跟我还是跟她的，忍住了：“只要走到一起，就自然是大美社的伙伴了，你如果想做事的话，考试完从暑假开始，你就先帮我到观音村带美术兴趣班好不好，算工资的。” 费雪雁赶紧点头又摇手：“好！我现在每周周末都能去！可是不要工资，我得到奖金就还治疗费给您，其实我爸说现在再凑点也能先还给您，我只是很想跟着您学习所有能学的东西。” 万长生想想：“热血和感激只能是催化剂，而不是源动力，付出了劳动就应该得到报酬，举个例子，九月份有位教色彩的吴老师你记得吗？” 费雪雁非常认真的做听课状点头。 本来远远在周围转悠的徐朝晖竖着耳朵也靠近些，丁晓鹏他们啼笑皆非的想把他拉开，万长生招手示意无所谓，大家都可以来听听，结果全都围上来了，连本来在边上的林老师也好奇。 搞得万长生态度也正经些：“他们巡讲的课时费其实很高，过来如果按照一周两周的时间上课，我们的压力很大，本来我想他们能每周来个两三天就好了，但吴老师是第一个主动要求过来给我们长期上课的，我也不好泼冷水浇灭大家的热情，所以更不能降价要求他们来，但这里其实吴老师私底下给我说不收钱都可以，可她不会公开在群里说，明白这个道理吗？” 高中生还得仔细想，林老师脸上已经有些笑意了。 丁晓鹏他们不过一年的时间，就感觉长大了很多，试着问：“是……不想道德绑架？” 万长生深以为然的点头：“这也是种人情世故，她觉得这件事是交情或者友谊，可以不收或者少收，但别人不一定这么看，如果她抢着说不要钱，别人也要么不参与，参与的也不好意思开口说钱，但做起来肯定情绪状态受影响，这最终受损的是谁呢？雁子你明白这个道理了吗？也许你出于感谢或者家里不缺钱，不收这个钱，让别人因为你的做法，也不好收钱了，怎么办？” 丁晓鹏恍然大悟：“哈哈，怪不得吴老师给这边带了一大批颜料，说是她那边剩的，这做派可是真讲究！” 万长生其实更像是在说给徐朝晖听：“在学校只需要面对书本跟学业就行，但进入大学越来越多需要和各种人情世故打交道的经验态度，知世故而不世故，才是最成熟的善良。” 费雪雁深深的给万长生鞠个躬：“我懂了。” 徐朝晖挠头！ 玛德，这个比高考考七百分难多了！ 所以万长生最后干脆给费雪雁从现在就订了份报酬，不高，每个月一千五，暂时作为美术高考强化班的联络办事员，其中还包含了电话费。 毕竟整个大美社的成员全都是学生，能够现在就待在二中的，就费雪雁和徐朝晖，与其说像原来打算的拜托麻烦林老师，不如从现在就锻炼有心的人。 晚上再跟贾欢欢一起吃过晚饭，一车人返回江州。 这回贾欢欢就没那么难舍难分了，一来还有一个多月就放寒假了，二来费雪雁真是把小师母当长辈来尊重，搞得还低一年级的欢欢很不好意思，始终积蓄不起那种分别的情绪. 嘻嘻哈哈的还给大家分享自己昨天晚上做梦梦到长生哥了。 丁晓鹏他们男生表情还好点，俩女生就有点八卦中带点讪讪，讪讪中又带点好奇的复杂，想跟杜杜站队，又忍不住想听。 还好贾欢欢的重点是：“是个恶梦，真是吓死我了！” 这下连万长生都想听。 贾欢欢绘声绘色：“好像是什么纪念日去高档餐厅吃饭，旁边有钢琴，有花儿，气氛真的太漂亮了，然后忽然长生哥就在墙上画了什么好漂亮的画，好多人都在鼓掌，我也挺高兴的，谁知道他一转头，深情的看着我说‘看会了吗，看会了你来画一幅’……吓得我马上就醒了！幸好是个梦！” 众人前面其实听得有点尬，感觉是个小姑娘的粉红梦，可后来忍不住全都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俩女生都觉得贾欢欢真有可爱的地方了。 费雪雁更是使劲捂嘴肩膀抖个不停。 也就徐朝晖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 贾欢欢还后怕的拍胸口：“我估计还是最近摸底考试太多，把我考得都有点神志不清了。” 万长生怜惜的帮她挟点脑花：“多吃点，多补补……” 欢欢嫌弃的吃了，回点腰花给万长生表示礼尚往来。 出发的最后时刻，万长生本来想拜托费雪雁照料下贾欢欢的成绩，可想起来这位去年高考可是弃考的大神，惹不起，没敢说。 贾欢欢则忙着挽了费雪雁回教室。 想听万长生在江州的斗争故事，特别是那几个陷害长生哥的坏人罪有应得了。 费雪雁也是被拉进大美社的群里，才知道这件奇闻的来龙去脉。 而且现在已经进展到第二阶段。 237、野火撩不得 包括回程的路上，奔驰越野车里讨论的都是这场斗争。 本来只是丁晓鹏他们在群里开玩笑。 没提苟老怎么找万长生求情，只说打电话来问的老师教授不少，万万说这件事对他是损人不利己，不管怎么说那位茅老师肯定不会感激大美培训校的报警制止了他网犯罪道路走得更远，这份帐多半要记在万万头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好些人都觉得确实是这个理儿。 鼓噪着咱们总不能当了受害者，还帮别人数钱吧。 任何想从这件事里面获利的人，都得先问问大美社乐不乐意。 这就是抱团以后很容易形成的心理。 万长生性格温厚，可以不在乎，但大美社不背这个锅。 因为从事件爆发出来，蜀川美术学院内部的确有很多这种声音。 不但不责怪茅东阳坏了规矩，反而说什么唇亡齿寒，不留情面，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居然闹到打官司，要害人坐牢毁了一生！ 更有范老师的同学学生成片鼓噪，痛骂大美培训这边自己管理不善，现在却推诿到一个不懂法的弱女子身上，诅咒万长生生儿子没有py。 这个世道就有这么黑白颠倒。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也许前段时间万长生太红火，早就有人在等着看笑话，现在不遗余力的嘲讽抨击。 因为万长生被指名道姓，所以还有人绘声绘色的说是因为争风吃醋。 前段时间来蜀美艺术史课堂上那位让人惊艳的美女，就是女主角。 这就更带歪了节奏。 杜雯听了是冷笑。 她的做法是请教律师，根据现有的所有细节来说，这个案子可大可小，因为法律这个东西嘛，很多细节都是模棱两可的，情节严重才能定刑，而这个鉴定标准就很含糊，五十条是个基本门槛，十倍五百条的确就算是严重，可也得分信息重要性。 银行账户、个人隐私行踪这些专业机关才能查到的信息肯定是重要项目，光是个手机号……那就看怎么说了。 至于是不是引起严重后果那更是可左可右，对大美培训机构来说这是天大的事情，对整个社会来说，也就是两家机构的商业竞争而已，没多大直接危害。 总之很多细节就在一念之间。 除非大美培训校这边能施加很大的压力，没准儿毫无背景的人，也能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说不定茅东阳还真有可能不坐牢，只是给万长生培养了个充满恶意的仇人。 那就更不能让最后大美培训和万长生来承担这个恶名了。 于是在英明的杜杜领导下，黄敏等主力马上成立了个小群，话说女生拉小群这个习惯还真是出神入化，七八个人带头把整件事梳理清楚。 万长生他们还在蓉都参加考试，这边的伙伴们就发动起来，在各种蜀美的班级系别群里传播小道消息了！ “……幸好学生会主席当时想撮合两边合作，才发现龙王庙被大水冲了，那个版画系的老师居然偷了培训校几百名学生的资料，来挖墙角……” “真心要感谢感谢那位工业造型的吴师兄，不是他说起茅老师在抄袭大美培训校的教学计划，都发现不了被偷了学生资料……” “大美培训学校是有雄心壮志的，想要做成专业预科培训学校，培养最有才华的艺考生，光是这个十二月就投入了几十万的广告费在江州电视台打广告，结果吸引招揽来的客户信息，也被一股脑偷了去，现在已经把这些信息报给警察机关了，情节当然很严重了……” “拜托那些帮某位老师洗地的人看清楚，大美培训校明年整个投放几百万的广告费用吸引考生，现在被某位老师窃取资料，还能说是小事情，真真是罔顾事实……” “我来给各位百科下什么叫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罪，五十条起步，无论用什么手段盗取这种信息，都已经犯罪了，你们在帮一个罪犯争辩，祝愿你们全家人的个人信息、私人隐私也会被盗取散播，不知道那时候你们还会不会泰然自若的讲情面……” 事不辨不明，接二连三抖搂出来的事情内幕，越来越详细的勾勒出这家目前蜀川美术学院周边人数最多的艺考培训校情形。 艺考培训校对于大部分艺考生来说，都是进了美院之后就很少关心的部分。 大美培训校也搞了好几年，老曹他们毕竟是几位有声望有底子的画家，当初办学理念就和很多小培训班不一样。 所以吸纳的尖子生也比较多，每年考上蜀美的总有些人数，现在分布在个个年级专业，终于有点想起自己曾经就读过的地方。 理智的声音，思考的目光开始越来越多出现在各种班级、系别群里，再有人想挑动话题骂万长生和大美社的时候，很容易被理性的围观或者群起而攻之。 “事情很清晰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还一股脑推到受害者头上说不留情面，是不是有点装委屈？” “是不是犯罪自有警察法官来定论，就不要在群里无事生非了。” “别的人不敢说，万长生的品性，可能全校师生都看着的，我们雕塑系好些年没出过这样优秀的新生了，再这么没有下限的帮着洗地，只能说明是嫉妒。” “老兄说话说清楚，是我们国画系的好不好，就算是双学位，雕塑系也只是选修，他的本科专业是国画跟篆刻，谢谢。” “哈哈哈，实名嫉妒楼上两位……” 于是冷嘲热讽大美培训校和万长生的声音在这两天就被压下去了。 但事情终究还是朝着小群商量引导的方向开始发展。 只是助力有点出乎意料。 本来杜雯她们这几个女生就是想引导下风向，让所有人都知道，居然是万长生说的那位笑里藏刀学生会主席走漏了消息，看能不能分担下舆论压力。 果然有些言语就转移方向，大骂吴桂波是小人，枉自茅东阳把他当老乡小弟，还算照顾，居然吃里扒外捅刀子！ 这就是八卦消息的主要目的。 并不因为吴桂波有意无意的戳破了茅东阳的谋划，就对他感激涕零。 反而是这种见风使舵的家伙更要提防，连万长生都没阻拦这一波的操作。 本以为对吴桂波有这样的苦头，就够了。 所以回了江州，他这几天破天荒的都住在培训校，给刚刚经历了过联招或者多了一次校考的艺考生们总结经验。 顺便也避避风头。 结果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来一股邪风，吹得呼呼的，接力在各种群对吴桂波全力开火！ “只会阿臾奉承的讨好领导，在乎自己那点个人利益，从没想过把美术学院的学生会工作搞出什么成绩……” “两年多，蜀美学生会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拿得出手的活动业绩，从来在全市高校联谊会里面就是隐形人！” “嘴花花的不干净，老喜欢找些女生进学生会，难道是幻想在组后宫么，醒醒吧……都21世纪了，听说还有暗示潜规则的事情，欢迎姐妹们爆料……” 这个瓜就太劲爆了。 本来美术学院的学生会存在感就很低，热衷于艺术的学生们不太感冒学生会政工那套，在全市高校里面也很难形成什么影响，难道搞活动给大家画两幅画？ 美院的学生只在乎画了画、做了雕塑、搞了设计给不给钱，没那么多兴趣参加莫名其妙的活（bai）动（gan）。 所以包括上面老师教授领导大多专业出身，也不会对学生会要求什么，无功无过即可。 但最后这条爆料就太直白了。 而且还真材实料，确实有好几个女生爆料上了他的当…… 青年教师因为非法获取考生信息，被警察局叫去调查的事情，哪有这种学生会主席的桃色新闻瓜好吃。 整个风向立刻转得毫不眷恋。 这会儿根本没人在乎什么信息盗窃案了，成天都在各种群里八卦：“那位主席又有什么笑话……” “有有有，昨天晚上我在群里提到主席当初那个文艺要为工农兵服务的讲话，有宣传部的领导说川剧落后，得罪了蜀川人，主席说人民喜闻乐见的事情，你不喜欢，你算老几……后面就感叹了几句，主席还真是平易近人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见这一句，就在群里@我很谦虚的说，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没有什么架子的……” 还有截屏对话记录。 迅速又被疯传，看见的人都乐疯了。 一直很没存在感的吴桂波，竭力想让自己这个学生会主席有些分量，现在终于出名了。 在美院就成了个大笑话。 238、错误 万长生本来是不关心这种事情的，根本看都不看。 成天都是除了上课就待在培训校，最后一个月的突击时间了嘛。 五百七十多名艺考生，提前回家准备高考的，就他那两个徒弟。 不管水平够不够，每个人都想考一把美院试试自己的成色，再决定到底是去普通高校美术专业，还是再复读一年的专业学习。 这才是最常见的心理。 所以万长生哪有心思管这些事情。 看到吴桂波过来找他，肯定挺吃惊：“师兄怎么有空来这边，办公室坐吧，喝茶还是喝饮料。” 吴桂波长得白皙大脸，脸上随时都带着好人缘的笑容，还有点热情，初见面的确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但现在眼肿皮泡的明显精神不好，使劲堆着笑，让眼睛更显得眯着，可以跟万长生媲美的小眼睛，却应该是在观察万长生的这种泰然：“早就听说几位老师教授让你管理这家培训校，现在看起来你就是校长啊！” 万长生示意下沙发请坐，从办公室小冰箱里面拿出点好茶叶，冲泡招待，老曹会享受，以前办公室里也追潮流的在茶几上摆了套功夫茶具，主要是遇见有品位的学生家长可以装个逼。 万长生不习惯这种外地泡茶的繁琐风格，直接一大缸子泡了：“校长不校长不重要，我挺喜欢做这事儿的。” 顺手把沙发边几角上的蓝牙音箱打开，这也是跟着老曹学的，一个人长时间待在这里做雕塑或者画画，有点背景音乐挺好。 吴桂波满是羡慕的口吻：“我这边要是有点什么事儿，干脆到你这里来打工吧。” 万长生挑眉毛：“有点什么事？怎么说？” 吴桂波就一脸苦笑的解释自己最近怎么被卷进了风波。 万长生笑起来：“这事儿还真得感谢师兄提醒，才能发现我们遭遇了重大损失，好像茅老师现在已经取证完了，你该不是来帮他当说客的吧。” 吴桂波赶紧摆手：“我自己的麻烦都受不住，我感觉该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吧，真的想面对面谈一下，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万长生没谈的兴趣：“就像信息泄露案刚开始时候，所有消息、言论都在各种班级、系别群里，清者自清吧，我们是不会跟罪犯妥协的，也总有些人心思阴暗或者小肚鸡肠，你不把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头就是了，还有一个月放假，大不了春节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吴桂波哪有万长生这种坦荡的底气：“就怕有些人别有用心啊……听说苟老收了你做关门弟子。” 万长生把滚烫的茶水倒出来：“没有这个说法，师生关系而已，尝尝这种闽建茶……很香的。” 吴桂波倾身凑近些：“听上面的主任老师说，领导已经在关注这个事情，能不能请你帮我给苟老说几句好话。” 万长生诧异这种思路：“如果你觉得这种局面让你受到困扰或者委屈，直接去找苟教授谈话啊，我觉得他这个人还是很讲道理的。” 吴桂波脸皮都抽抽了，显然那些网上传言的破事儿，让他不敢直面。 或者说在有些信奉一切都要讲关系的人看来，那些破事儿在关系面前都不值一提：“这不是要过元旦了么，我准备了点提货卡，你作为弟子送给苟老也是份心意……” 万长生啼笑皆非：“喂喂喂，师兄，我们什么时候要跟教授老师搞这一套了，现在我知道这种行为是犯法了哦。” 吴桂波还以为他是装样子推脱，一个劲的要把那两张橙红色的商场购物卡塞到茶几下，动作还很熟练：“心意！一点心意，谁没点礼尚往来呢，这件事就拜托万兄了！拜托了！” 万长生看他真的要施展迷踪幻影步，跟胖头鱼似的要溜掉，只好指着办公室门天花板墙角：“师兄，我这个工作经常要跟学生家长往来，如果有什么说不清楚的钱财交易是很容易犯错的，所以我们有摄像头，我建议你还是自己把东西拿走，我就不碰了，不然我也只有报警叫警察来拿这个。” 吴桂波惊诧的转头，果然看见一枚白色的微型摄像头静静的固定在墙角，刚才的一切说不定包括声音，全都被记录下来了。 顿时整个脸色都变了，呆滞的看着万长生。 万长生无声的对他点点头，表明自己的态度。 吴桂波那张脸哦，真是急剧变化又竭力控制，肯定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 当然他认定的错误不是自己试图行贿交易这件事，而是没想到这个办公室居然有监控摄像头。 最后带着极为尴尬又坚持带点礼貌的讪笑，迈步把那两张什么卡给拿走了，还忍住了不抬头看那个角落。 可显然之前他坐在那，估计被镜头都特写得有点疲劳了。 剩下万长生自己一个人坐在那也有点讪笑，慢慢的把茶水自己喝掉。 自己还不是个什么人物，仅仅是能够搭上点领导的关系，就能遇见这种传说中的场面？ 当然这件事也提醒了万长生他答应过要去看苟老的。 虽然他都没这走动关系的想法，但当时开着车几双耳朵听着，真有点尴尬才顺口一说，说了就去看看。 晚饭在培训校食堂吃过以后，拿了两方自己最近刻的印章，也没说提前打电话预约就去了。 反正到时候老人家不在，自己也不算是爽约。 可刚走到楼下，准备打电话询问楼层顺便开楼道中控门，就看见一双老人慢悠悠的顺着暮色走过来，苟教授抬眼看见万长生，居然有喜色：“来了？” 万长生想起自己那个时常转悠在观音村，到处找自己的爷爷，还是温和的笑：“对，今天的课完得早，我就顺便过来看您。” 老太太略胖，走路有点蹒跚，打量万长生的目光看不太清，只嘟哝下：“就是这孩子？” 苟教授步伐都矫健了些：“对，万长生，篆刻和国画都很不错，还会做雕塑……其实有不少篆刻家在雕刻上也颇有造诣，你这是把整条线都打通了，我后来想想，也不矛盾，一样能够把篆刻艺术发扬光大，你可以考虑下把雕塑和篆刻融合起来。” 那么古板一个老头儿，得怎么说服自己，才放下篆刻就是至高无上的念头。 万长生笑得多了些，在他眼里，这不是个讨厌的领导，更不是可以得好处的金饭碗，就是个固执得有些可爱的老头。 哪怕他曾经差点害得自己名落孙山。 因为见过卑鄙的嘴脸，就知道固执是种美德了。 所以还上手扶，没曾想苟教授摆开手：“我能行，扶你师娘去，姓关，叫关阿姨。” 万长生哦的真去扶老太太。 三人走进电梯里面，关老太才抬眼认真的看万长生，有些浑浊衰老的目光，这会儿却透着审视。 万长生只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走进宽敞整洁的大平层教授房里，这是万长生第一次到这种地方。 尽量不东张西望的欣赏，墙上的字画，老款的家具，阳台上堆满的植物花草，还有各种家电上面搭着的白色勾花防尘垫，都显得跟这个网络时代，好像格格不入。 苟教授确实高兴，直接带着万长生走进自己的书房，一张硕大的桌子铺了毛毡，能随时在上面写书法，墙上挂满了各种篆刻红印，书架上沉甸甸的发黄书籍，证明它们已经很久没有被翻看过了。 总之到处都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就像苟教授从玻璃柜里面珍而惜之的捧出来个不起眼的塑料盒，打开里面的印章可能比老人家的岁数都还大了。 老太太端了一盘洗好的圣女果过来放在桌上，然后坐在旁边却没离开。 万长生随便看。 239、领导说了算 万长生没所求，就不会像吴桂波那样扭捏作态。 他洒洒脱脱的就是来以章会友，对苟老视若珍宝的几枚印章，除了细心把玩品鉴，居然敢质疑其中一枚有点问题。 这反而像挠到了苟教授的痒处，得意得不得了：“有点新是不是？笔锋非常犀利，字口很清晰，也很干净对不对？” 万长生点头：“如果真按照您说的清代时间，不太可能是这种情况吧，印泥、尘土、颜色老旧的自然存放，都不应该是这样，我家里也有清代甚至更早时候的印章，虽然不是名家名章，但日常我也看得多，不应该这样。” 苟教授舒坦的靠在大书桌边，就差跷二郎腿了，感觉好多年没有在别人面前显摆过的爽快：“这是我八十年代带着学生到乡间写生，从一个农家收来的，当时我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很诧异，这种文人意趣非常浓厚的章，不可能随随便便出现在那么偏僻的农家，问那农妇当然是什么都不懂，我也知道有些江湖骗子就是装懵懂外行来诱骗捡漏，可当时人家只要我八毛钱，光这块鸡血黄就不止八毛了吧，所以我给了五块钱！” 老太太终于插话：“那个时候他的工资也只有七十多块，很多工人家庭一家人才四十块钱，也不算少了。” 万长生再捧起印章来纳闷：“没道理呀。” 苟教授还美滋滋的伸手指在印章上比划：“云雾浓血若飘絮，对吧？” 万长生承认：“几十年前吃不饱穿不暖的，把玩石头的人肯定少，乡下山野农家就更不用说了，肯定不懂这块石头本身的价值，鸡血石主要就看血色比例、浓度、样式，我虽然不知道行情，但寿山鸡血石里面，过七成就算极品，这满满的六面红几乎整颗都是通体红色，还这么鲜艳，更不用说这种红色感觉是沁进去的雾状，真的像把鸡血滴在清水里面那种絮状，现在那些有钱人买卖这块石头，肯定很贵，这还不算上面的章，如果真是清代原品的话，那就价值连城了。” 文玩就是这样，材质是基础，如果极品材质还有很有来头的做工说法，那就叠加效应，呈平方立方的暴增身价。 万长生本来不怎么在乎这种东西价钱的，家里有啊。 没有被传承断代的结果就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几百上千年的东西一堆！ 这种事情，可能放眼全国，就只有俗称天府之国的蜀川，能够相对蔽塞的一代代留存下来。 见惯了才不会斤斤计较价值，这么说也是让主人家高兴的顺口。 苟教授果然是极为开心：“可我永远都不会卖掉，所以放在这里也不担心被人偷，来，我来告诉为什么这枚章的章口会这么新……” 说着还戴上老花眼镜打开旁边台灯，万长生凑近些，看苟教授用一把最普通的刻刀轻轻在章口上点过：“这枚章是陪葬的，在墓葬里面躺了上百年，那个坟我都去看了，是当地唯一一个得了清朝道光年间圣旨的孝墓，在除四旧的时候被砸了，后来农妇在那打草的时候，偶然从沙土地里面刨出来的。” 万长生做个奇怪的撇嘴表情。 算是对那种运动的反应。 苟教授不理他：“你看这里……那是个很完整宏大的石碑墓，选址用料都很考究，所以哪怕残破了还是保证里面沙土干燥，湿度很小，更重要是在之前上百年时间里面应该处于密闭隔绝的人造空间，这种情况下石头与周围的土壤甚至空气之间发生的化学反应是很少的……” 万长生有点懂了：“哦，这样皮壳就很难进到字口里面，所以基本上保持了当年刻字的样子！” 苟教授满意：“对！现在有些人把这个叫包浆，就是经常使用接触产生一层膜，在这上面都很少，我本来也半信半疑，后来又一次有机会到法门寺地宫去考察研究那里的篆刻，发现那里面的文物就有这种特征，我再把这枚章拿去做科学检测，就证明是真的了。” 万长生恍然大悟。 家里的古章其实多得很，也有些名贵的，但名人的几乎没有，所以历代庙守们也没当回事，不是自己父亲爷爷亲手留下有纪念意义的，有些还会被隔了好几代铲了重新刻着玩！ 在万家人眼里，这些石头，就是石头，只有雕琢才能让石头有价值，而不是供在那里。 所以很少有这种珍藏得根本舍不得再盖章的情况，也就没遇见过了。 这就是文玩的乐趣，把玩追寻里面藏着的故事，有很多看似离奇的细节，都有能够解释的缘由。 一老一少，倒也聊得单纯开心。 苟教授把万长生那两枚要了去，说自己下月篆刻课收尾的时候给学生们做个点评，另外就是希望万长生从下学期开始，每周能跟随自己做助教：“我带不动了，长生，国画系一共不到二十名教职工，我希望你是其中第六名助教，也是唯一一个篆刻助教。” 万长生简直匪夷所思：“难道真没有其他老师了？” 苟教授苦笑：“现有的篆刻爱好者大多是个人爱好、民间艺人，能考进美院，拥有资质的就寥寥无几了，这么说吧，平京皇宫博物馆，是全国古印章馆藏最多的地方，北派篆印传承最近三代都是单传……这还是平京皇宫博物馆啊！” 万长生沉默了。 双手扶在自己的膝盖上一言不发。 苟老不着急，看着自己越发疼爱的弟子，还不愿做自己弟子的弟子。 因为万长生的脸上，是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沉思模样。 而不是计较得失。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老太太也不紧不慢的坐在旁边，把圣女果，也就是小番茄的皮剥了递给老头儿吃，老头不动，她就自己吃。 万长生好一会儿才开口：“助教我可以做，但我不把希望寄托在现有的学生身上，还是那个道理，得加大对普通人的艺术培养，我会把重心放在艺考培训上，然后再从艺考培训逐渐扩展到美术兴趣爱好培养，更大范围让更多孩子能接触到美术，知道美术里面不光有油画国画，还有雕塑，还有篆刻。” 老头慢慢的点头，很慢却很用力：“好。” 老太太这时候才开口：“你说你要用心做艺考培训，一共招生就这么点，每年考进来也是这么多，全国依旧还是每年招收这么多美术生，你只是把你的学生考进来，相应的就有别的孩子考不上，这有什么意义？这不是变相的提高准入门槛，增加难度么？” 苟教授眉毛动了下，却忍住没开口。 万长生也动了动眉毛，重新看下老太太：“关阿姨，这……恐怕不是您这个眼光应该说的话吧，有点失水准。” 这话很不客气，苟教授却嘴角忍不住差点笑了，强行板着脸不做声。 老太太把手里剥好的小番茄给万长生示意：“你就当成是群众的疑问好了。” 万长生懂了，笑着接过小番茄一口吃掉：“谢谢，这就好比高考，反正全年只有十万人，那就随便抽奖抽十万人读好了，还考什么考？考试就是为了用作筛子门槛，优胜劣汰，每年这么多美术生，如果艺考培训能够做得好，进入美术院校的是尽可能具有艺术天赋的学子，更明白自己要在什么艺术门类上发展的学子，因材施教，这句老话已经说了几百年了，这不叫提高准入门槛，而是更加精细准确的挑选良才，日积月累，良才才能构建巨大宏伟的建筑，而不是招一批进来天天打游戏谈恋爱的庸人，这么问，是基本原理都搞错了，这回答您还满意么。” 老太太笑了，慢慢点头的样子和丈夫很像，但她更圆润些：“老头啊，这样的学生才应该是重点培养的，最近听说你们院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什么学生会主席潜规则女学生，还不够丢脸么，趁早换了还来得及，来得及给校风校纪带来改变。” 万长生心里有点啊？ 但不敢说，也不敢问啊 万一人家不是说要自己去换，不就显得有点欲盖弥彰了？ 他只能暗暗的给苟教授缓慢摇头，表示这不关我事。 但看起来，在外面校长都敢不给面子的苟教授，在家里，好像是个被领导的群众。 满脸都是好咧，您说了算。 240、侠之大者 万长生总不能说别把自己换上去做学生会主席吧， 那也太自作多情了。 在观音庙前如鱼得水的小庙守，到这种体制内的局面中还是经验有点欠缺。 这时候他甚至有点想念杜雯，要是她多半知道怎么回应。 但为了忍住找借口给杜雯打电话，从教授楼出来，万长生顺路就拐到路边的酒吧，和老曹他们喝了点小酒，老童不在，据说是去比利时办画展了。 这又让万长生有点眼热，什么时候自己能去欧洲那个遍地充满艺术气息的地方看看呢。 因为连赵磊磊都翻出自己手机上随手拍的一些街景，那些教堂之类的建筑上光雕塑都够看半年，还给万长生推荐了一条欧洲环游路线。 按他的意思是抛开学业，花半年以上的时间全身心的去体会下欧洲艺术氛围：“多看看世界，一定会比不看世界的人，有成就。” 鲢鱼头的樊大叔闷声：“对，这句话绝对正确，因为能多去看世界的人，经济基础已经可以秒杀那些没机会看世界的人。” 众人哄笑。 因为光是从穿着习惯就看得出来，老樊的家庭出身一定很普通。 老曹则给万长生提供了一条他喜欢的路线，因为他喜欢踢球，那就从意大利都灵自驾着沿途一直到西班牙巴萨，然后连车坐渡船回热那亚，这样能顺路看尤文图斯、米兰、罗马以及巴萨罗那等好几个著名球队的比赛。 万长生对踢球没爱好，但有点小憧憬。 他和赵磊磊那种深研西方油画的思路不同，没多崇拜欧洲，只是想看看不一样的风景，顺便到那些西洋艺术的发源地去追根溯源的抵近观察下。 仅此而已。 喝得微醺，告别之际，还是有几个老师笑他去老苟那的身影，已经被多事之人发到老师圈子里，远远的还有他扶着老太太的模糊照片。 赵磊磊不屑：“总有些人一双眼随时都挂在当领导的身上，长生跟老苟是什么态度我最清楚，仅仅就因为篆刻，这点我也不会说老苟的坏话，长生你别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这点大家也都点头。 纷纷给万长生宽心，老苟在传统国画、书法和篆刻上的确没得说，各论各的专业相交，别在乎有些人嫉妒的话。 有本事自己也在篆刻上发力啊。 万长生嗯嗯，回寝室和室友们聊会儿天，又被拖着到好几个寝室看做的广告、平面设计、还有教学计划什么的。 难得晚上没有在培训校度过，却搞得好像回到公司各部门巡查似的。 但大美社的伙伴们起码没有一心沉迷在游戏玩乐上。 因为他们有的是事情做。 更是把万长生当成领导似的。 我们这个传统悠久的国家呢，只要领导发话，事情就一定会雷厉风行的贯彻下去。 当然实际落地变成什么样两说，但大张旗鼓的表态是肯定的。 所以第二天中午，万长生正在学生食堂跟一帮伙伴讨论这个红烧肉没有培训校做得好吃，就听见外面的校园广播宣布：“……经校党委讨论决定，综合各方意见，对蜀川美术学院学生会相关职务调整如下，拟由国画系大一学生万长生暂代学生会主席职务，原职务学生另作调整……” 哪怕心里有点征兆，万长生夹菜的手还是凝固在那。 周围一群伙伴也凝固瞬间，然后一齐哈哈哈的大笑，指着万长生笑得前俯后仰的，有人还勉强开口：“演得好，演得好！” 实在是万长生脸上那种卧槽，老子是真的不想当官的表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错愕中带点懵逼，懵逼中还有点自嘲。 这动静自然带动了附近餐桌的目光看过来，都看见了万长生，也都笑，熟不熟的都笑，还有人已经调侃的开始称呼：“主席好！” 最搞笑的就是，关注点立刻转移到：“你是不是要去解决那个学生会的后宫团？总不可能接手吧？” 万长生心里更是一万匹神兽轰隆隆跑过去，你们就不能想点正常的事情吗？ 而且根据他对学生会那匆匆忙忙的接触，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吧。 但也不需要他解释了，手机立马就响起来，是院办的老师：“万长生？这边学生会做了些职务调整，你尽快赶到学生活动中心开会吧，一点钟准时开始，有校领导也会到场的。” 也不等万长生回应，刚说啊，那边就挂了。 留下万长生对着电话挠头。 丁晓鹏他们都有点幸灾乐祸：“能者多劳嘛，反正你也是到处当甩手掌柜的，整整一个后宫团呢，肯定能找到杜杜那样精明能干的帮手。” 万长生叹气：“哪有你们说的什么后宫团，以后别这么说了，学生会……我记得好像是女干部比较多，但根本没有你们说的那种情况，真的别乱传。” 付仕亮也帮腔：“对，实际上真被祸祸的那几个傻白甜好像都是在学生会打杂的，特别是有个怀孕的还傻乎乎的跟着去当了半年的美术家教，骗她说是志愿者，结果学费都被姓吴的拿了，这回最坚决揭发的就是这个女生！” 没关注八卦的万长生先目瞪口呆，堂堂学生会主席居然干这种事情？ 不过想想吴桂波到自己办公室来公然行贿，估计他也没什么道德底限。 但接下来他又注意到个细节：“学生会有美术家教？” 其他学生好像看傻子似的看新任主席：“万万，你是富人不知道穷人的苦啊，如果不是大美社这个团队和培训校，大一大二的学生很难有勤工俭学的机会，没能力老师也不会带着去揽活儿啊，能跟着学生会去做美术家教，已经是很好的机会了，有些家里条件不好的还要去做小时工，另外……也有女生去夜场陪酒的。” 万长生再次好像被颠覆了世界观：“去陪酒？！” 他不是一尘不染的白莲花，观音村哪怕整体福利待遇都比较好，但还是有年轻女孩子到大城市做这样最底层的工作，就好像他看见那些男青年去当混混一样。 可万长生认为那都是没有知识能力的结果，他之所以要在观音村搞免费培训的美术班，就是想让孩子们能有正当的爱好兴趣，避免走上这种因为没有知识文化带来的歧途。 但是现在都考上大学了，还去做这种斯文扫地的事情，这就完全和知识文化无关了吧？ 缺钱？ 女生们说起这个也鄙夷得很：“家里一个月就给点生活费，却在学校要炫耀生活档次，最新的苹果手机，漂亮衣裳好看的包包都要买，哪怕没到奢侈品牌这个档次，也大手大脚的花钱，要么找个有钱的男朋友，要么刷信用卡刷网贷，要么就……嗯嗯，反正我们学校还算少的，美院的学生大多还算有一技之长，有些学校那可是只要有一个带路，成群结队的去上夜班。” 万长生的思想还是被冲击了，这导致他在前往学生活动中心的路上，都在想这个事情。 这个世界有光明就有黑暗，甚至准确的说，灰暗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色调，但光明的意义就在于照亮人生的方向。 人得朝着光明前进，哪怕是用爬的，也比在烂泥坑里面沉沦还舒坦得直哼哼要强。 万长生一直认为，大学生，就是这个国家未来的脊梁。 可当他走进大学以后，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起码有很大比例的男生沉迷在游戏和恋爱中，而女生……，今天这个说法确实有点颠覆他的价值观。 有人会抨击是社会道德沦丧，拜金主义，享乐主义什么。 甚至还会找社会、政府、教育、父母等各种由头来背锅。 万长生不当这种键盘侠，他只想默默的做。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的去改变点什么。 曾经他只需要对观音庙的父老乡亲负责，这也是他从小就被灌输的庙守责任。 能力小，范围小，就独善其身，保证周围人过得好。 但既然现在走出来了，自己好像确实又具备一些比普通人更强大的优势。 那就有责任兼济天下，哪怕这个天下，目前还仅仅是在美院周围。 所以，原本对这个学生会主席职务有点不以为然的万长生，决定要利用这个身份做点什么。 这是他身上与生俱来的那种慈悲为怀天性，还是在碑林和寺庙里面熏陶出来的文人风骨呢？ 可能兼而有之吧。 有种侠气。 241、老子想复辟 学生活动中心办公区，还是之前那有点杂乱的空荡模样，靠墙堆着些桌椅，二十来名年轻学生和几位老师陆续抵达。 万长生算是到得早的，面对面和吴桂波坐在桌椅边，没有正襟危坐，略懒散的靠在椅背上。 吴桂波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受伤的野兽一样：“万老弟……我是真没想到你捅了我一刀，还来第二刀，居然这么狠，一点活路面子都不留。” 万长生懒得解释自己这个主席是怎么来的，示意下现场：“别的高校学生会是什么样，我不知道，我只来了这里两次，不是争吵不休，就是这种没怎么打理的样子，大美培训校你去看过，我们好歹收拾得能见家长，你这里能给学校带来什么？” 吴桂波居然能看着万长生说完，脸上还带着苦笑：“我认输了行么，我确实没想到你是个狠角色，以后还请万老弟给口饭吃。” 万长生故意带着指点的口吻说番话，换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多半按捺不住，反倒低三下四的口吻让他觉得这才是狠角色。 就这么看着对方，不说话了。 吴桂波也跟他对视，不过一会儿就借着有人来移开。 万长生不管他是不是在躲避眼里的情绪，朝着背对自己的人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瞧不上这个什么主席，但你能面对传言中的那些不道德行为吗？你从担任这个职务的第一天起，想的是为自己捞好处，未来还期望往上爬，还是在其位谋其政的做点什么，让美术学院的学生们心悦诚服的拥戴这个学生会？我没看到，只有各种各样的嘲讽，有品德的人会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反之却只会认为是被人陷害，被人抓住了把柄。” 吴桂波转过头来的眼里，何尝有半点反省，习惯性堆笑的脸上，现在只有些强忍的扭曲，眼神甚至充满了凶狠，被抢了食物的野兽那种凶狠。 万长生依旧坦坦荡荡的看着对方：“对，你是个聪明人，我就是抓住了你的把柄，回过头我就把那段试图让我行贿的监控视频看了看并且保存下来，希望你记住这个教训，不要让我有公开这个视频的机会。” 吴桂波肯定是有点惊骇于万长生的直白。 毫不掩饰的恐吓。 起码在他看来，这就是恐吓。 哪怕万长生是在督促他做个好人。 所以那种凶狠的眼神瞬间就消散了，又变成开始那种软弱苦笑的低三下四：“行行行，是我错了。” 然后两人再无交流。 来了位副院长，简单说了几句关于学生会各位同学应该齐心协力，共同打造好美院学子的家园之类场面话，吴桂波还笑着感谢了领导和学生会干部们这些日子的支持帮助，期待以后友谊长存。 万长生啥都没说，就笑眯眯的站在那看吴桂波表演，和副院长握手的时候听闻对方特别提到：“苟老非常器重，特别叮嘱要给你加担子……” 万长生也笑着感谢领导支持。 吴桂波点头哈腰的和副院长说着话出门。 几位老师辅导员也走了。 然后办公区二十多名年轻学生，竟然齐齐爆发出欢呼声：“耶！” 从那清越的声气听起来，就知道是女生居多。 相比那种勾心斗角的欲望纠葛，万长生肯定更喜欢这种朝气蓬勃的场面。 当然，女生要是少点就更好了。 因为以那个学生会秘书长，姓韩的那个女生为首，欢呼声中已经围上来，热烈的鼓掌叽喳：“哈哈，天亮了！天亮了！” “我们有功劳吧，是我们挖出来那几个丑事的！” “哼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不过真没想到你后台这么硬，说换人就换人，我们本来还说让韩秘书长来当几天代理，再请你出山呢。” 万长生心里原来如此，怪不得那股突如其来的妖风，稳准狠的就命中了吴桂波的这档子破事儿。 天底下真的不能得罪女人，年轻女生尤其！ 所以他脸上只能客气：“既然来都来了，我事情也很多，我们尽快合计下最近的工作安排，还有主要是哪些工作事务，我们也要做出点新气象，才对得起领导的信任嘛。” 女生们真是七嘴八舌！ 不多的五六个男生只能神情各异的站在外围讪笑，还有偷偷拿手机拍照的。 新任学生会主席被群雌粥粥的百花齐放环绕，万长生都能想象这种照片发到各种群里是什么说法了，连忙招手让那几位男生也参与进来：“除了韩秘书长，其他同学我都还不认识，这样，我们简单的挨个儿做个自我介绍，我叫万长生，国画系一年级，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学生会主席。” 就这么随口说一句，女生们都能笑得嘻嘻哈哈，这又不是军队，也不是公司管理，万长生都不知道能用什么纪律来约束这种场面，只能转身捡了点粉笔，脱身到黑板边书写自己的名字，又示意下一位男生说话。 然后他就把对方的名字写出来，字不对的再调整。 这下除了换来女生们夸张的哇，主席写字好帅，字帅人也帅……显得很无语。 倒也算是摆脱了之前的局面。 最后万长生终于了解到架构，原来二十来个人，也就是各个系一名学生会主席外加副主席，最后院里多一名秘书长和几位分别负责文娱、外联、财务等具体工作的干事。 因为美院的男生大多热衷于艺术，不那么追求积极上进，对学生会有兴趣的要么能歌善舞，要么就跟徐朝辉那样有点小想法，成天画画都忙不过来，是游戏不刺激，还是足球不好玩，偏要来这里再受一道管理，所以整个学生会阴盛阳衰，真不是吴桂波刻意选女生的结果。 实在是不受重视啊。 基本上美院学生会仅剩的功能就是搞搞文娱活动，然后在全市高校联谊会的各种活动中去非常没有存在感的凑人头。 至于经费，更是少得可怜，基本就靠着找老师拉赞助，吴桂波正是因为在老师中间的人面儿比较熟，能够拉点赞助，活动能找人来站台，才能坐上这个主席的职务。 日常收入就仅仅是联系安排学生们去做美术家教，能抽那么一点点成。 就这，整个做美术家教的渠道都被吴桂波捏在手里，居然成了他能泡妞追女生的利器。 其实美术学院愿意去做家教的女生少之又少，基本都是家庭条件很差的那种，男生比较积极，却没多少机会。 这就是聊胜于无的现状。 万长生耗费了好几倍的脑细胞，才在几千只鸭子嘎嘎嘎的闹腾声中勉强搞清楚这点信息，其间女生们还多次把话题带到其他地方。 譬如主席上次来的那个美女真是你的女朋友么？ 主席你这椰子鞋不便宜吧，看不出来你经济条件很不错哦？ 旁边会马上接嘴：“肯定啊，培训校现在那么赚钱，主席，我们能不能到培训校打工呢，工资少点都可以，听说你在大一有很大一帮人？” 万长生涵养那么好，觉得太阳穴都在跳！ 这种场面，他在观音庙也见过，村里的老娘们儿在跟游客发生争执的时候，一窝蜂围上去就是这种杀伤力。 可只要回到祠堂，村里的妇道人家哪里敢这么闹腾。 万长生终于有点理解为什么老祖宗要那么苛刻，一切皆有来源。 他那么反感封建习俗的，这下都有点想复辟。 简直要求饶：“那……我们现在最紧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又是七嘴八舌的一片：“下周一就开始的彩虹杯足球赛，这是我们学校一年一度唯一的体育盛会了，然后再下一周就是元旦晚会，这也是我们学校一年一度唯一的文娱表演，一年到头就这两件事！” 万长生又想倒吸口凉气，怎么自己刚刚上任，就遇上一年一度的唯一两件事呢。 不过他本能的觉着，最紧要的问题还是搞钱吧？ 没钱，连活动中心的清洁工作都没人做。 242、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万长生身上既有碑林的文人气，又有庙前的市井味。 他不会安排什么学生会成员，贡献力量来做清洁这样的基本小事，那是在消耗本就不多的一点耐心和凝聚力。 做和尚都能撞一天钟拿一份钱的上下班。 他更相信利益才是推动局面前进的原动力，当然，吴桂波那种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切都能用钱来解决，又走入了一个误区。 得掌握好这个度。 万长生考虑下：“两件事那我们就从第一件开始做，这里我又分拆成为两个目标，第一，既然大家都知道我还在负责大美培训学校，请申请询问下能不能赞助下改个名字，叫大美杯……嗯，五万块奖金给获胜的球队……” 在场的学生这次是真的毫不夸张的齐声哇！ 这次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天亮了！ 连男生都在旁边捏了拳头欢呼。 平时拉个赞助扣扣索索几千块都要命，吴桂波更是把这当成自己最大的政绩，能够学生会聚餐吃饭，都靠他拉赞助笼络人心，也就是个吃点麻辣烫串串香的档次。 万长生居然一来甩手就是五万！ 社会上的老板可能觉得不多，对大学生来说就是巨款了！ 这是真有钱！ 当然，还是有人保持了理智：“这叫冠名，可能冠名很难吧，这个彩虹杯的意思是我们七彩斑斓的美术色彩，这是有传统几十年了，可能不太容易改，而且还是改成一个校外的企业名称，肯定很难让领导同意。” 但有钱就是能让思维都转得快一些，马上有人献策：“冠名难的话，也可以打胸前广告吧？” 万长生不太懂，听男生解释就跟自己穿的套头衫胸口字母一样，而且这种球衣大概也就几十块一套，当天就能搞好，立刻就拍板：“可以！你负责这个事情，你去找相关的老师或者系谈，五万块是奖金，球衣算这边购买制作了赠送的，我这边能安排人陪着你一起购买谈价和付钱。” 那个男生喜不自禁得马上就想跑了。 女生们总是会对挥金如土的男生感到眩晕。 这可是二话不说，直接掏了好几万，就像随手刷卡买个驴牌包包那么轻松。 万长生却叫住这男生，对大家说：“不是我的钱，这不过是个简单的商业广告推广，对，我们那边经常用这个词，十二月下旬了，大量的考生已经集中到美院周围，特别是全国联招考试以后，我看校园里面都多了很多考生模样的年轻人，这样的球衣就是个广告，我……觉得比刚才改名还靠谱，所以多付点制作成本也是应该的，但这是商业上面的支出，我想说的是，学生会也要学会赚钱，如果上面不拨款的话，学生会必须学会赚钱，才能有充足的经费搞活动，让同学们都愿意来参加学生会的活动，所以，第二个目标就是赚钱，给大家三天的时间，考虑下有什么办法能赚钱，合理合法不影响学习的赚钱，任何思路都可以跟我谈，说不定就会安排你当这个项目的总经理，好，散会。” 他就这么一口气噼里啪啦的说下来，在场的学生会干部们还没来得及思考内容，就齐声啊？ 这就完了？ 万长生已经丢了粉笔头出门：“陈澄，你也在那个学生会工作群里吧，回头单独加一下我，我这边安排人跟你对接工作，如果这件事办不成，也尽快我们想其他办法，还有三天就什么比赛开始了，每一分钟都很珍贵，我现在也是每分钟都在忙着不是学习就是工作，你们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微信联系，大学几年是我们最宝贵的年轻时光，我不想浪费在各种繁文缛节里面，尽量保持这种简单直接的工作风格。” 留下学生活动中心里面的二十来位学生干部面面相觑。 他们应该是突然有种感觉。 跟着万长生走，也许自己会迎来一段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 说不还能就此改变自己的未来。 郭槐生曾经提醒和评价过万长生，真正的优秀，不是唯我独尊，而是激发他人高尚的情操，让追随者都觉得自己重要。 万长生今天的做法，做到了。 特别是跟那个倒霉催的前任主席相比，他优秀得太多了。 大三学姐韩晓敏肯定就是这么想的，只是她理解的改变自己未来，有点偏差。 万长生还没走到国画系教室，就看见自己手机上韩晓敏发来的消息：“很有幸能跟你在一起努力，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万长生出于礼貌的给自己副手回了个好。 韩晓敏接下来就涉足私人话题了：“真想不到你女朋友那么漂亮，你们是异地恋吗？” 万长生没有回应。 但万长生刚刚接任学生会主席一职，就掏了五万元作为全校男生最瞩目的足球赛奖金，还赞助全场所有系别球衣胸前广告。 这样的消息，可以说是瞬间传遍了全校！ 应该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卧槽一句走天下！ 大学和普通商业机构不太一样。 总是要尽量减少商业气息的。 而且美院里面隐形富豪是很多的，譬如鲢鱼头老樊看着油腻中年大叔很不起眼，一张油画能拍卖到五六百万！ 又好比老童这种看着成天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人家去欧洲搞画展赚的是欧元！ 但这个行业里面高价位的太多了，拍卖几千万的还没说话呢，所以比钱挺没意思的。 美术学院就有不谈钱的低调传统，免得伤自尊心。 所以很少看见谁这么大张旗鼓的花钱。 于是万长生花了五万块钱，就捡了个大便宜，感觉他花了五百万似的，全校师生都在说。 大美社的同伴们自然是喜上眉梢的说值得！ 因为这段时间他们跟着做广告播广告，算是了解了市场行情，五万块在电视台幸亏是友情价，才有播出的机会，真换到报刊广告，一条什么美容医院男科诊所都得万儿八千的。 而且学了广告传播学的专业就知道，这是精准投放啊。 就像万长生说的，去年十一万考生，有两三万都是来蜀美考场参加考试，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全都集中在周围强化学习，成天都到美院里面晃悠。 那个彩虹杯足球赛，看台上可以说半数以上都会坐着满眼羡慕的考生。 因为蜀川美术学院的师生，唯一热衷的运动就只有足球，会踢球的男生在各个系上老师的眼里都会另眼相看一些。 万长生可以说是近些年来，唯一一个不会踢球，还这么有名的男生。 所以这个广告效应可想而知了。 不光考生知道，连全校师生也强迫性的知道了大美培训，这会在同行中间形成碾压性的漏斗效应。 第一个吃螃蟹出名的人，后面就很难超越了。 就像全世界不懂球的都知道c罗梅西，再不懂画画的也知道达芬奇一样。 现在谁都知道蜀川美院周围最出名的艺考培训校是大美了。 这样的广告机会，千值万值！ 所以听闻这个消息，除了在某些角落，气得砸东西的某位年轻教师，相反一动不动，眼里只有怨毒的某位前任学生会主席。 就是那些后悔得捶胸顿足的培训校校长。 规模稍微大点的都会觉得真特么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能够自我安慰下的，估计就只有这种赞助可能不太容易通过吧？ 在一群大富豪面前拿五万块的赞助刷存在感。 这是瞧不起各位土石方大老板么？ 但是让人大跌眼镜的就是，学院方面居然一点反对的声音都没有。 直接就通过同意了。 而各个系别的胸前广告，反正雕塑系和国画系第一时间就表示要了，其他系陆续跟上，不要钱的球衣为什么不要？ 茅东阳和吴桂波真的在男生中间没有什么会愤而不要球衣的铁杆。 万长生这个随手为之的推广，居然就成了。 不过他自己不关心这个。 他心里主要还是雕塑。 243、初登舞台 被命名为“大美时代”的那尊汉白玉雕塑，已经正式作为平京戏剧学院八十周年大庆的标志雕塑，会摆放在学院新校区的大门口！ 取这个名的原因，是在舞台座的角落，有个红色的印记，四个镌刻的篆书字体“大美时代”。 于是就作为了这尊雕塑的名称。 万长生当然是鸡贼小心眼的顺便帮自家打个广告。 但官方的说法就是由蜀川美术学院青年雕塑家万长生，赠送给平京戏剧学院这尊含义深远的雕塑。 私底下好些人都知道席副院长跟舞美专业的雷教授，都对这位青年雕塑家另眼相看。 万长生也是从这一刻开始，正式有了雕塑家这个头衔。 也许有人会质疑，这是个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堂堂全国之首的戏剧第一学府，门口居然摆放他的雕塑。 如果平京戏剧学院对全国雕塑家发出邀请函，哪怕同样一分钱不要，也会有大把的人会主动送上门来吧？ 可席副院长的回应就是：“这个世界永远都是属于年轻人的，想想那些巨匠大师的成名作吧，我们要把更多的机会留给年轻人！” 就这么一句话把所有质疑都挡回去了。 没错，远了不说，杜雯给万长生提到的那种国内戏剧届泰斗，他的成名剧……或者说一生创作的巅峰作品就在22岁左右完成的，和万长生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初出茅庐，一样的才华横溢。 因为能堵住所有嘴的，还是雕塑本身。 哪怕文无第一，谁也不能说一件雕塑作品就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但起码所有人看见这件作品，都得承认是好东西。 如果万长生按照自己的第一版玻璃钢放大出来，各种栩栩如生的彩色细节，看起来真实细致漂亮，可艺术性就得大打折扣。 郭槐生的眼光很毒，他第一眼看见这作品，就发现了缺陷，也许就是受了乔宇那种模型化的影响，万长生的初版，精细有余，深度不足，甚至有点玩具化。 所以迅速给予纠正，不但选择了更抽象的细节表现，也选择了更有艺术感的全白色石材雕琢。 哪怕不懂雕塑艺术，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个舞台，把同一块白色石头，雕琢得好像有布料那样的轻柔，钢架那样的坚硬，外行哪怕是看个热闹，也觉得这功力是够了。 而深谙舞台艺术的行家们，还能感同身受的体会到那艺术加工提炼过的一层层幕布、背景，仿佛就是一段段人生。 对于戏剧来说，所谓台下十年功，台上十分钟，舞台始终是他们最神圣的地方。 这件雕塑恰好符合舞台艺术家们对舞台的感情，观众看到的都是他们最光鲜亮丽的正面舞台形象，只有换个角度，才能知道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所以自从把雕塑安放在基座上以后，所有人对雕塑本身没有任何疑问。 当然最主要还是谁都知道这件雕塑是（ling）用(dao)了(zhi)心(ding)的。 好些人还想起了席副院长今年相当出彩的话剧，就有这位年轻人的身影吧。 所以明年的一系列校庆活动中，是给万长生发了邀请函的，不过是顺应万长生自己的时间，来之前提前约就是了。 厚待如斯！ 因为万长生确实没有时间，连安放揭幕仪式，都是杜雯代替他去的。 一身古灵精怪又不出格的boylish风打扮，也就是所谓的小男孩风，米色竖条纹大长裤，看着跟睡裤似的，搭配略微紧身的米白色黑袖上衣，同样竖条纹的贝雷帽。 属于平常女生很难穿出来，可以上舞台，却又不是很夸张的搭配。 最关键是她穿着，站在一堆明星级别的戏剧演员、艺术家中间，竟然不落下风！ 老雷自然介绍这就是万长生的女朋友兼经纪人，目前清京美术学院服装专业的高材生，只要一张嘴人家就能听出来她的平京腔，还不是胡同大妞的那种大大咧咧，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乖巧做派。 戏剧学院就是看脸的地方啊。 以杜雯本来就在影视艺考生里面挺拔尖的本色，现在有了美貌之外的艺术倚仗，整个气场都不一样了。 席导这样的老妖精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见面就笑着拉了手好像自己的晚辈那样亲近。 聊起来居然跟杜雯的祖母早就见过，都是平京市妇女代表，也是差不多同年龄的人！ 那就更满意了，觉得万长生的爱人就应该是这样。 杜雯倒也不多说，只抽空聊万长生最近在干嘛，一门心思扑在艺考生素质提高上，结果又赶鸭子上架的当了学生会主席，还有三门专业同时修…… 连席妈都心疼：“这……也要劳逸结合吧，更不用说来平京看你了。” 杜雯委屈：“可不是，过生日才跟雷教授一起过去，平时觉得过去就是打扰他。” 席妈严肃：“那……就要习惯并调整自己，如果你爱的是个盖世英雄，那就要理解他为国为民的情怀，而不是只有儿女情长，人生就是这样，选择了伟大，就要放弃平凡。” 杜雯笑：“他可从没把自己当成人物。” 席妈拍她的手：“就是这样的男孩，才有远大的未来，相信我的眼光，不要用世俗的眼光去限制干涉他。” 杜雯后来给万长生复述这话的时候狐疑：“是不是看出来你会脚踏两条船，还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万长生越来越随便：“你放屁！” 杜雯呵呵笑：“主席还有什么指示啊？” 主席说：“老子去睡觉了！” 经纪人提醒：“听说最近表白墙上没有折腾，但有人对你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如果有拿不的确的可以让我帮你参考下。” 万长生迟疑下，把今天韩晓敏发给自己的对话，转给杜雯：“你说她是不是有毛病？” 杜雯兴致勃勃的看了一眼，就笑得差点从自己上铺滚下去，把寝室里其他女生都惊着了：“怎么了，男朋友又逗你开心了？” 杜雯得意的把手机递给室友围观。 好几个女生把头凑在一起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那个娇柔女生的头像，正在对男生放电：“你这么优秀，她还考到外地去读书，让你们异地恋，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这边没回应，那边就再进一步：“我知道女人应该有自己的追求，可我要有你么好的男朋友，肯定舍不得跑这么远。” 万长生还是没回应。 清京美院的女生们也没多高雅，纷纷同仇敌忾的叱骂：“这不是绿茶婊吗？！” “这么经典的台词也敢用！” “雯雯，这明显就是挖墙脚吧，做了她！” 可已经有不说话的笑起来。 因为话题扯到人身攻击上面了，还很含蓄：“都说她那么好看，那么会化妆的，所以才吸引到你吧。” 又是一轮臭骂，这么含沙射影的说杜雯全靠化妆才好看，用心相当险恶啊、 而且后面还很乖巧的自怜自爱：“像我这种天天素颜的妹子，一定很不受欢迎” 万长生终于在这个时候回了一句：“我发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一寝室的女生都笑得滚到床上去。 艰难的对上铺叫喊：“雯雯，什么时候让我们见下你的真命天子啊……你这毫无争议的荣登校花宝座，让我们寝室这个学期都洗了好多次玫瑰花泡脚，吃了好多顿别有用心的饭，总该让我们见见人，才更有底气帮你拒绝那些狂蜂浪蝶啊。” 杜雯忧愁的靠在床边：“爱情……像我这种天天素颜的妹子，一定很不受欢迎的……” 下面刚刚勉强坐起来的女生们再次哈哈哈的笑倒一片：“不要脸！” “真会演！” “你俩在一起肯定挺乐的！” 杜雯无奈：“他比老子还会演！” 女室友们笑得肚子都疼了：“看你那甜蜜的样儿……唉……” 杜雯确实没觉得什么忧愁，这样的生活挺好的。 244、亲民主席 万长生却有点苦，学院通过了这个允许大美培训校赞助足球赛的事情，这个很简单。 丁晓鹏他们一帮人跟着陈澄，去体育用品批发市场就搞定了这件事。 当初成立大美社的时候，就设计了大美培训机构的标志、字体，现在直接用上都不需要万长生吩咐。 各个系别随便挑选什么颜色的球衣，然后在胸口用热转印压上电脑制作的“大美艺考”，几秒钟一件球衣，快得很。 一共球衣也就花了不到两万块。 可关键是国画系师生上下，都要他也参与球队。 万长生一个劲摇头，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体育运动，怎么可能去上场献丑。 观音村那种典型的乡下蔽塞小地方，连篮球场和乒乓球台都没有，更别提这种占地广阔的舶来品了，有那面积，多修几个大殿收钱多好。 但这次从学生到老师，连大美社的伙伴们都很积极的拖拽万长生去滥竽充数：“美院自己玩的水平就这样，全都是臭棋篓子，专业踢球的能有几个来考美术学院啊。” “小万，你人高马大的，正好适合给系上球队当个守门员，又不要你施展什么技术，站在门口挡住来的皮球就是了！” “你看看我们系上的男生，一个个都这么文弱书生，就勉为其难的去帮个忙嘛，说不定还是替补呢。” 连杜雯知道了都劝万长生：“还是应该适当的参加下这种集体活动，对，当个守门员又不累，站在那要是被进球了，反正是自己学艺不精，也能让你体会下在某个项目上面不是天才的那种滋味。” 万长生觉得最后这句话有点道理，硬着头皮去了。 谁知道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万长生以为是什么替补，最多装装样子，结果临到比赛前才告诉他，这种校园足球赛的守门员奇缺，所以万主席你就穿上这身花里胡哨的守门员球衣跟手套上场吧，至于规则，你就听那个谁谁谁在场上随时叫你怎么做，反正一个目的，在那个禁区范围内，手脚并用的把球挡出去就行。 万长生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可是看着那些已经换好球衣站在场边，满眼渴望的男生，只好更加硬着头皮上场。 可他就是这么亮个相，都能引得周围看台上好多欢呼声，女生为主！ 十二月中下旬了，江州的天气总体是阴冷的，万长生的守门员球衣可能是场上唯一的长袖长裤比较保暖，更主要是那种肘部、肩部、大腿部位都带着廉价护垫的专用球衣，更加衬得万长生肩宽魁梧，身材高大强壮。 人类对女性主要看脸，对男性还是主要看身材，毕竟从远古时期的生存之道都得是强壮的男人更能存活，也更容易受到异性青睐。 不，同性都青睐。 男生都跟着喝彩，更不用说万长生本来人气就足，大一拥有自己的铁杆团队，国画系和雕塑系都天然支持他，现在又多了学生会这遍布各专业的下属，还有成群结队的女生。 而且等到一声哨响以后，全场观赛的观众简直惊喜。 万长生这个平日里随时淡定稳重，带着温和笑容秒杀全场的主角光环男生。 在足球场上，就只能用狼狈来形容！ 准确的说，万长生运动机能协调性还是不错的，当初在军训队的时候都是那么优秀。 但足球这玩意儿，易学难精，普通人只要运动神经没啥问题，几天下来就能踢得有点样子，可偏偏守门员这个角色。 极为专业。 要么空中揽月，要么下地如龙，高接低挡那是很需要功底的。 万长生空有一身打石头练出来的强壮肌肉，毫无站位意识，毫无岗位责任，毫无对皮球的判断。 连规则都不懂，纯粹是个站在门前的吉祥物，偏生他又本能的来都来了，还是认真对待的瞎几把责任心。 抖抖索索的在门前很认真的想挡住球。 以他自以为很聪明的头脑，瞬间能想到的也就是尽量展开身体，在门框范围内能挡多少挡多少。 结果就成了活靶子。 对于这种不会主动出击，破坏射门的守门员，对方前锋真是喜闻乐见的，瞄着大概就来一脚！ 万长生各种不规范的动作去接球，撅着屁股，打石头的乱砸，跳起来扑腾。 隔三差五就看见他连滚带爬的去护球，动作蹩脚，时常出错。 可把下面看球赛的师生笑得没边！ 实在是太颠覆万长生之前的气质形象了。 这也是几乎全校师生，那么多听说过万长生，却没有亲眼见过他的人，这下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再是那个双料状元的光环，也没有优秀学生干部、学生会主席的身份，更不会觉得他傲慢、清高或者难以接近。 就是个傻兮兮的大个儿…… 其实万长生自己肯定没想到，自己客串国画系的守门员会产生这样的结果。 这就好比马爸爸看见美女狂吹口哨，马老板在年会上和一众高管跳舞给员工看的效果差不多。 人家可是请了公关策划形象大师，花了大价钱测算这么做了能给员工带来心理平衡，觉得老板能与民同乐，产生了亲近感才能更有企业凝聚力，对企业品牌形象都有是帮助的。 万长生差不多也是这个路数，有点懵懂的收获了全校师生的喜爱。 一个心机深重的人，怎么都不可能做出这种沙雕行为。 比赛胜负都成了大家不怎么关心的问题，只在乎下场比赛万长生还继续守门不。 连艺考生们都知道了，那个傻乎乎站在球门前面，一窍不通又格外认真的家伙就是胸口广告上的培训校校长。 好奇！ 再多问两句，自然就会听见万长生那一长串炫目的经历身份。 信任！ 大学生校内比赛日程都排得很紧，再说美术学院一共也就这么几个系，两天后再比赛时，蜀美唯一的足球场边真是人山人海，连周围宿舍楼上的阳台都挤满了看万长生的学生老师。 以至于比赛组委会还不得不先用大喇叭提醒那些阳台上的同学注意安全。 赵磊磊、老曹、老樊他们更是早早就成群结队的去占据主席台上那些最佳角度，还架了摄像机要把万长生的狼狈样子录下来。 场面也确实没有让大家失望。 哪怕这两天万长生被国画系足球队的队员们各种临时抱佛脚的强化培训了下，最多也就是搞懂了点规则，但是对于非常专业化的足球守门员这个职业，他确实没有半点天赋。 尽量学着大家教他的双手下垂半蹲移动，在场外看起来就像个强壮的长臂猿。 笑得好多女生不得不相互抱紧才能支撑着不倒下，可把旁边的男生羡慕得不行，很想承担这种保护工作。 可只要把目光移向球场，无论男女都会被万长生逗笑。 他确实是认真在对待，可不行就是不行，时不时的啪啪足球撞击，偶尔还会跟对方前锋甚至本方球员撞得人仰马翻。 错漏百出，就跟国画系那球门似的。 还好小组赛国画系只有三场比赛就被淘汰了，万长生经历了噩梦般的三次九十分钟足球体验，带着被撞得流鼻血的半边脸，赌咒发誓自己以后绝不再参加这种野蛮的运动。 可显然随着他没在场上，连整个足球赛事的关注度都下降了，人家只能讨论那球衣上的“大美艺考”就是万长生打理的培训机构，这次随手掏出五万来赞助奖金，让冲进半决赛的四支球队战斗力都飙升了好大一截！ 其中当然也有以汉子居多的雕塑系，历年来雕塑系就是和油画系、装饰装潢专业争夺冠军的大户。 今年郭槐生更是自掏腰包给系上球队请了专业教练来集训和现场指挥，加上每场比赛以后都请全队跟系上充当啦啦队的学生们吃火锅。 估计花费比奖金都多得多了。 但就是这样，郭槐生也没忘了在万长生当守门员的时候，提个电喇叭在旁边捣乱：“万长生，守门你是不行滴，还是乖乖的跟着我回去做雕塑吧……” 一贯雷厉风行的雕塑系系主任在场边这样搞怪，也让其他学生羡慕得不行，这是真把万长生当跨界徒弟。 进一步加深了万长生在美术学院人气爆棚的局面。 然后就在决赛的场边，万长生却很“偶然”的遇见了茅东阳。 事后想起来，他选择这里碰见，是处心积虑的。 245、老祖宗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万长生本来连决赛都没有兴趣来看。 还是郭槐生把他从雕塑工厂的施工现场拖出来：“连雕塑工厂的师傅们都要去给球队加油，你还不跟上？还有没有点集体荣誉感了，要不是看你技术太差，非要把你拉着好好培训成守门员，看你跟着国画系瞎扑腾就着急！” 万长生无奈的去了。 许桡就是雕塑系的主力，个头虽然比万长生矮点，可矫健刚劲，钢筋铁骨般的能冲能打，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做力量与速度的美。 郭槐生就是拉自己的小徒弟来感受这个的：“你可以不喜欢足球，但是对运动的美感要能体会，这就好比你要让普通人都能领会艺术一样，一心抗拒是没有道理的。” 万长生尽量让自己专注于观察，他自己也打了三场，的确觉得足球是个对抗性很强，动不动就要碰撞受伤的运动项目，但具体的吸引力到底在哪里，他还没体会到。 郭槐生也不多说，招呼着自己的学生们，尽量加足马力齐声给场上的球员加油。 可惜万长生那种佛系心态，或者说洞悉人世间悲欢离合的旁观心态，很难被这种所谓模拟战争的第一运动搞得热血沸腾，只能冷静的从艺术家角度想找到点吸引自己的地方，这时听见身侧有点声音：“万长生，我们谈谈？” 万长生回头，茅东阳穿着一件灰头土脑很多的防寒服，比他以往的皮夹克之类含蓄低调多了，表情很严肃。 所以欣然点头的万长生也没多倨傲，跟着对方离开站了好几层的美院师生，在稍微冷清的足球场边林荫道上就开口：“您要谈什么？现在我们之间有案子，哦，他们说这叫法律纠纷关系，不太适合私底下谈什么吧？” 茅东阳开口就比较软化：“我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为个女生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万长生摇头：“在法律宣判前，我还是尊称您一句茅老师。这是您为了搞自己的生意，来盗窃我们的信息，在这之前我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别转移视线的把这个犯罪事实，和子虚乌有的什么女生扯上关系，这很不道德，是在虚伪的给自己开脱。” 茅东阳深呼吸，彻底放下姿态：“你到底要怎么样，看我被刑事审判，然后被判处多少年的有期徒刑，从此一辈子就这样结束了，我从农村走出来，奋斗二三十年就这样因为一件小事毁于一旦，这就是你最终的期望吗？才能解你心头之恨吗？对于发生的事情，我也感到非常后悔和自责，这还不够吗？” 万长生看着这排演过的剧情，不但没有感动或者内疚，甚至想笑：“当事情没有被揭穿之前，你不会后悔和自责吧，至于这件小事，是我们今年投入了超过两百万的师资费用和广告费用，才积累的学生数据信息，你一声不吭的就偷了去，还试图动摇我们明年花费几百万的新学生数据，您这口气也太大了吧，对我这么个乡下来的学生，这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一句后悔和自责就能抹掉这件事，还要警察跟法官做什么？” 说到这里，万长生挺难得的抱起手臂来。 一贯温和友善的他，可能现在给了很多师生都有点错觉，感觉万长生是个老好人，什么都挺好说话的那种。 但只有成为他的对手，或者想追求他的女生，才会体会到这家伙实际上心坚如铁。 就好比这个动作，本来就身高体阔，抱起手臂更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本来行为心理学上就把这个动作定义为抗拒。 摆出卖惨乞怜态度的茅东阳无可奈何，压低了声音：“这次就算我给你道歉赔偿损失，也算是尽可能获得你的谅解，尽量庭外和解，你开个价，行不行？” 万长生简单干净的摇头：“不行，没有任何人告诉我这件事可以开价和解，我还是一切听法律宣判吧，做错了就应该受到惩罚。” 茅东阳都有点咬牙切齿了：“你就这么恨我？” 万长生哈的一声笑出来：“您太高估您自己了，不是您来找我，我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吧，要说恨，我只恨你自己行为不端也就罢了，还害了个单纯的年轻女老师，就凭这个我都绝对不会松口，因为你让一个无辜的女老师被卷进这种肮脏的案件，还是用欺骗感情的方式，不管她醒不醒悟，这种精神和牢狱之灾的双重伤害，我都记在你头上，因为你这种道德败坏和心理阴暗的人，不会因为我放过你就感恩在心，一旦有机会你还是会毫不留情的害我。” 茅东阳接连深呼吸好几下：“没想到你这么无情！” 这句话跟之前吴桂波说得类似，万长生更笑了：“我对善良的人很善良，但你如果以为这种善良就可以利用，那纯属想多了，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话不投机半句多。” 茅东阳破釜沉舟：“你到底还对什么事情耿耿于怀？” 准备转身的万长生似笑非笑：“你说呢？” 茅东阳看来真是做了好几手打算，一步步在获取最起码的收益：“如果我把关于你舞弊案的事情真相告诉你，能不能换取庭外和解？” 万长生呵呵：“茅老师，您是不是侦探小说或者电影看多了，那确实是我最耿耿于怀的事情，但你告诉我真相，就算能证明是真的，我凭什么保证跟你和解？你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以为是多宝贵的消息，大一新生中，我周围所有人包括老师们都知道这件事和那个林建伟脱不了干系，你在其中也很可能做了手脚，你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算不算病急乱投医，给你自己火上浇油，罪加一等？” 茅东阳彻底被万长生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节奏打乱了：“你！跟我没有关系！是他主动来找我，说可以怎么操作，只需要我把消息捅到最合适的人那里去就是了！” 万长生一点都没有获知真相的惊喜：“林建伟小小年纪就心思歹毒，你这为人师表的也心胸狭隘，你们这种人就不该留在美院！” 说到这里，好像那边球场上进了球，一片欢呼，万长生抬手指着：“听见没？这才是校园应该有的声音，朗朗书声和锻炼身体的欢呼，而不是肮脏龌龊的歪门邪道，就像那个吴桂波，站在旁边听见我俩相互挖苦，还有意无意的透露你的消息讨好我，你们这种人，就活该一起滚蛋，要怪就怪他心思叵测的出卖你吧，我什么都没做。” 对于对方欲盖弥彰抛出来的诱饵，长年累月都在丢饵的万长生怎么会上钩，他根本就不屑于这个时候收拾林建伟，那种煞笔不改邪归正，迟早会变成大煞笔，就好像茅东阳这样看似春风得意的混了十多二十年，一旦出事，就很难收拾了。 这就是小时偷针大偷金的自然规律。 还是先连消带打的在两条毒蛇之间挑拨下，才符合万长生损人要利己的风格啊。 茅东阳终于也气急败坏了，在后面：“万长生！你简直就是个两面派，表面上做得那么道貌岸然的，实际上阴狠毒辣，老子都录音了，随时揭穿你个伪君子！” 万长生哈哈的把抱着手臂扬起来示意腋下藏着的手机：“彼此彼此，早就有人教过我，跟你这种人说话，随时都得注意留心取证。” 况且除非移花接木的张冠李戴，万长生说的话毫无问题！ 只留下茅东阳站在林荫道边难以置信。 当初不是看起来这个家伙穿着黑夹袄，不是很聪明的亚子么？ 怎么看似憨厚的小眼睛眯眯眼下面，藏着这么奸诈的内心？ 殊不知，以君子之道待君子，以小人之道对小人。 庶几，则不殆矣！（差不多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老祖宗早就总结得似模似样了。 246、每个人都是有天赋的 万长生君子小人都做得来。 回过头若无其事的把这段对话录音，发到大美社的管理群里面：“尽量不要外传，因为到处都有的把柄就不是把柄了，但谁能想办法联系上林建伟的，可以把这段录音发给他欣赏下。” 杜雯啧啧：“看到你不是那么纯良老实，我就放心了。” 男生们立刻嗷嗷叫：“对！就应该这么收拾他们！” 女生更狠：“这个陷害了范老师的衣冠禽兽，就绝对不能原谅！” 立刻找到林建伟的qq号，把这段录音文件发过去了，还不无嘲讽的留言：“这就是你的同伙，为了自保，想把你抖出来当筹码了，可惜万万没瞧得上你这点份量，破坏考试的罪名，你想想只要被流传开来，你起码会被开除的。” 与其说在没什么证据的情况下去举报林建伟，还不如这样让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活在惶惶不可终日里。 其实大家更想当面看着林建伟听这段录音的表情反应。 万长生却随口说：“距离产生美，就是让他自己心惊肉跳的躲在什么阴暗角落听了这番话，才会被吓得魂不附体，真当着面儿，说不定还要强撑呢。” 众人注意力马上转移：“哦，对的，对的，距离产生美，怪不得有些人保持这么远的距离，哦？” “对的，对的……” 杜雯若无其事的收场：“好了，还有半个月左右就要举行今年的校考了，这是培训学校今年最重要的成果，大家还是协助好万万打好决胜赛吧。” 众人才不会放过万长生呢：“他？哈哈，足球赛忙完，现在才是百花盛开的时节呢！” 杜雯假装有兴趣：“怎么说？” 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就在这里各有立场了：“主席！请你去指导文艺汇演的时候，带上我端茶倒水！” “万万，我没得功劳也有苦劳，这种时候就应该带上我去见识下帅哥呀。” “听说学生会组织的这个元旦文艺汇演，美女很多？” “最瞧不起你们这些家伙了，一到这种时候就没了立场！” 万长生在群里冷冷的回复：“银行里金条也很多。” 杜雯哈哈哈：“我也去看看我们学校的金条了！” 众人顿时又有点仰慕清京的元旦汇演是什么样的排场，这真是蜀美这种乡下地方不能比的。 其实最后万长生还是约了几个小伙伴去学生活动中心，当然他打的主意就是金蝉脱壳，谁喜欢谁来。 因为足球比赛也就持续个一周左右，之前万长生要学生会的各位干部们自己想赚钱的点子，现在还是激发出来不少群众智慧。 只是没有开拓思维的大学生们，想来想去都绕不开跟自己相关的那点小圈子，到同城网上去联络美术家教啦，到商业中心那边去搞人物画像啦，这能赚几个钱？ 胆子大的就海阔天空，搞学生作品拍卖，又或者和老师们联合起来搞个网上业务集市。 后者的思路好像可行，但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运行起来的。 万长生过来就是跟学生会干部们再商量下，本来这种事情他可以吩咐韩晓敏自己就办了，但看起来学姐一直有点锲而不舍，万长生就很想换人。 付仕亮和马振宇他们还有俩女生，充满好奇精神的早就等在学生活动中心这边，连忙做出煞有其事陪着主席来的做派上楼。 从活动中心大厅开始就有各个系，几乎所有能歌善舞的男女生在集中排练。 女孩儿大多身材姣好，姿态优美，男生则一水儿的能拿吉他弹两下，要不就是心不在焉的在练相声。 感觉俊男美女的密度，绝对属于美院的浓缩状态。 而且二楼环廊的感觉更好看点，走上三楼，就基本上都是叽叽喳喳的女生了！ 所以马振宇手里的相机早已经开始默默的咔嚓，数码相机的咔嚓声纯粹就是情怀，他当然想方设法要关掉，才方便创作嘛。 付仕亮则目不斜视，其实从眼镜后面开启各种小雷达：“卧槽，马儿，右边三十度……” 马振宇不动声色：“收到……” 三四个男生如水银泻地散开来。 俩女生也差不多，貌似端庄的眼睛到处瞟，捕捉到一个眉清目秀点的，就连忙心领神会的打掩护偷拍。 万长生简直头疼自己这帮伙伴，怎么在美色面前就没有定力呢？ 韩晓敏看见万长生来，声音夸张：“哎哟，长生来了……” 其实她长得有点古韵，这次也报了个汉服风的什么节目，一群莺莺燕燕的汉服妹子闻声就围上来，万长生连忙拉马振宇垫背：“拍照！拍照，他这个相机很高级的，拍照技术也好，就是专门来给各位留下好照片做海报宣传……介个，学生会的几位，你们这几天有想出来什么好点子吗？” 学生会的围过来就是一脸理所当然：“主席！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肯定是你英明决策啊，你守门撞伤的鼻子好点没，我看看……” 万长生艰难躲避韩晓敏的手，看见马振宇已经围着汉服女生们拍得不亦乐乎：“搞个照像馆怎么样……” 刚才还说他英明决策的学生会干部们马上鄙夷：“您觉得现在除了拍艺术照，还有什么像馆能生存下去？人人都有手机镜头，美院更是半数都有各种单反、微单，开个照像馆怕是能饿死人！” “而且那种艺术照在美院会有市场？笑死人吧？” 这倒是，所有艺术照、写真集之类的噱头，在美院都会被嘲笑土气，谈论构图、色彩、ps后期等等各项内容，麻烦看看这里全都是祖师爷好不好？ 哪怕不会照，也都是会欣赏的。 起码马振宇这会儿拍照，不上蹿下跳的选些特别的角度，甚至还动用了各种道具，才让美院女生们有点兴趣让他拍。 这个想法绝对行不通，反倒是在旁边排演舞蹈的几个女生，其中有个扭着身子说：“还不如搞个健身房呢，整个美院连健身房都没有一个……” 旁边七嘴八舌的几乎都是这种声音：“对啊，学校外面跟个乡下农村似的，连健身房都找不到，最近的居然要去三四站外的商业中心，跟其他学校同学说起来，都丢不起这个人。” 韩晓敏又对万长生上手摸肩膀：“长生你是在健身吧，球赛的时候看你身材真好……” 俩大美社的女生默契对看眼，偷偷拍照留存，回头肯定要找万万敲诈一顿火锅来吃！ 万长生这主席当得可真憋屈，跳开问大家：“健身房？有这个需求吗？” 学生干部们第一反应是：“那得多少钱啊！” “需求肯定有，三五千的学生，现在健身爱好的那么多，你傍晚时候看看在操场上跑步的学生多了去，可这个投资不小啊。” 马振宇毕竟是蓉都大城市的，见识还是多些，拍照建议两不误：“有二手健身器材购买的，再说这里搞个健身中心，又不需要多大的规模，标准的几组器械设备，跑步机可能都不需要那么多，因为有操场，那就主要是力量训练跟动感单车，还有健身舞蹈之类的班，就更不需要多少器材了，主要是收费价格应该便宜。” 万长生就乱点鸳鸯：“好，看来马振宇你懂点这个，这个女生你叫什么，你在健身吗，有没有兴趣跟他一起负责筹备这个项目，要多少钱，怎么办手续，还有是不是真的有人会来，定多少钱合适，马振宇是不是这样？” 马振宇看眼那个穿舞蹈服的女生，就差偷偷给万长生比个好兄弟了，连忙摸手机问那个女生：“我们先加个微信吧……” 万长生顿时觉得，马振宇在大学期间找个女朋友绝对不是问题，徐朝晖有他这点热乎劲，也不至于白了头吧。 所以这也是种天赋。 247、天生人才觅用处 万长生好歹也是朝着庙守培养起来的乡下少爷。 kpi职场那套办公室政治不懂，也知道指使人。 如果这个学生活动中心上面的办公区域一百多平方就这么空着，平时维护打扫都是个麻烦事儿，更别说堆着这些学生会的破烂家当，看着就衰败得很。 搞搞新意思才有新气象，这么简单的事情。 反正大美培训校现在的账面资金有盈余，搞点这个也没什么问题。 学生会的干部们再次被新主席的财大气粗震惊了：“这个钱怎么算？” 万长生急着走：“学生会打报告，申请大美培训学校来投资搞这个健身中心那就搞，不允许那借钱给学生会来操作行不行，算点利息每个月分着还就是了，这里空着多可惜啊，马振宇、付仕亮你们有兴趣搞，就跟这个学生会的……” 边说边把手指抖着找人，点兵点将那种。 学生会干部们现在已经有点知道万长生的风格，纯粹就是抬着手凭心情，谁要是积极点，像上次陈澄那么跳出来主动操作球衣广告的事情，现在那小子俨然成了足球比赛组委会的头头，颁奖的时候都跟着校领导上去了。 所以这回接二连三的跳出来：“我！我平时喜欢健身的……” “我可以写策划案，我大二时候还做过健身中心设计方案的……” “长生，我可以跟院办打报告提申请!我能把这个事情做好的！” 万长生看眼最积极的韩晓敏，觉得找个事情把她拖住也好：“那行，付仕亮和马振宇都是大美培训学校这边团队的人，他俩就负责跟学生会对接，这边你，你你，还有韩秘书长带头吧，把这个事情搞起来，步骤就是马振宇和这位同学先做……” 马振宇聪明的拿到两人世界：“市场调查！” 万长生像个土豪：“对，市场调查，做好了大家讨论开个会，确实可以搞，那就申请看准不准，争取在这个学期放假前把设计方案、采购物资搞定，还有，还有什么你们自己想吧，我只负责决定行不行，抓紧时间，后面步骤的催前面的人，我走了！” 如果是在外面企业做这种事情，好歹要给点启动资金，做市调也多少要给点辛苦费。 万长生根本就没想过这个，学生们也没这种思路，一个个兴奋得要命，更别提马振宇这种搞到大二师姐微信的家伙了。 但仔细分析下，万长生的这个安排其实非常合理，一点都不拍脑袋，每个步骤基本都是大美社和学生会两边在合作，这就保证了每个环节都是有相互监督的。 然后分成几个段落，还要求后面的催前面。 虽然大家没有上下级关系，但后面步骤的肯定就会急着表现自己，自然推动事情不能拖下去。 最重要是大学生，对于这种像大人模样实践做事的感觉，会非常积极。 万长生要求多点相互监督，为就是怕这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别看见一堆钱就昏了头，搞出什么难以挽回的错事来。 不过这回，万长生很快被院长叫去谈话：“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个学生会主席确实没有辜负苟老的期望，一上来就做得有声有色？不亏是全国优秀学生干部，有很强的工作能力啊。” 万长生不过是舍得花钱罢了！ 而且还不是花自己的钱：“其实跟学生会主席没太大关系，只是恰好给了我这便利机会，我就想尽量的帮助大美艺考培训做点广告，顺便这点资金也能反过来协助学生会做工作，譬如之前我也没意识到这个胸前广告值钱，结果光是这个球赛期间转到大美培训学校的学生，就有一百二十多人，学费收了三十多万吧，这就是价值。” 院长还是个艺术家啊，使劲皱紧眉斟字酌句：“你很有商业头脑是没错，可这是艺术学院，不是商学院，也不是做生意的地方，更何况你在这个培训学校也有收益吧，这是利用学院资源在谋私利，已经引起有些师生的议论和反感了，做工作有朝气是对的，但也要考虑到各方的反应？” 万长生想想：“我想分两个部分回答您的提问，当然，如果您一口拒绝我提出做的这件事情，那一定是您对，我不会有任何怨言，还会妥善处理前期工作清理。” 院长展展眉毛，点了支烟靠在椅背上：“你说。” 万长生掰手指：“第一个部分，是为什么要推动大美培训学校，我当然知道很多培训学校多少都有老师学生投资，如果我做大这么一家培训校，很有可能抢了好多人的饭碗，断了财路，肯定会惹人恨，但我不是很在乎，因为我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也是用这个来打动苟教授的，哪怕我知道因为他，我可能又得罪了一些人，但反正都得罪了，也不差那一个两个，我现在只想在两到三年内，非常显著的改善艺考生成色。” 掌管美术学院的大老板，听面前这个毛头小伙子，说的好像是他应该做的事情，很不显著的呛了下烟，从鼻孔出来了。 但控制得好，不抽烟的万长生没发现：“雕塑系招生现在都不考泥塑了，大一基本都得从头练习，我想把这部分工作帮忙承担起来，让雕塑系招到真正在塑形上有天赋的学生，类似的情况会逐渐推广到其他专业，譬如篆刻课程到现在根本没有正儿八经的学生，这都是缺陷，需要想办法弥补，而不是一味的抨击制度环境不好。” 院长那张中老年男性的脸皮抽了抽，没事说话。 万长生总结：“短期是提高考生成色，长期来说艺考培训将不仅仅是最后一年的强化突击，而是扩展到三五年甚至更长的寒暑假兴趣班来打基础，有天赋的孩子自然会从中展现出来，这样的学生考进来以后，他们未来的发展潜力会高于普通强化突击的流水线考生，这点您是认可的吧？” 院长总算点头：“道理是没错，但有点理想化。” 万长生大不韪：“理想总是要做才知道能不能实现，去年我们有一百五十三个人共同参加高考强化，最后全体过了本科线，其中八十七人考进蜀美，今年我有六百七十多名学生了，其中大部分都会去参加重点中学开办的美术生高考强化班，我的目的是想让那些专业出类拔萃的美术生，别因为文化成绩掉队，把那些天赋不太高的考生，挤到普通高校美术专业去，这点您愿意看到吗？” 一点不像是面对院长的口吻，还好院长不计较：“能有这样的学生，那当然是好的，可你用什么来证明你不是谋私利呢？” 对呀，各种牟取暴利的谋划前面，都是这种花团锦簇的冠冕堂皇，经历越多，就见得越多。 万长生想想：“三年吧，我现在大一，我争取能在大三那年，开始给现在的艺考生学费降价，从目前行情大概一年三到五万，整体往下降起码一万，这总不是谋私利的做法吧？” 院长严肃：“这……你觉得这么做有意义？” 万长生深深点头：“非常有意义，我有父亲开出租车，母亲做加油工的学生，有钱人家的孩子当然可以各种爱好挨着试，但是对普通人家来说，也许能给一次尝试的机会就不错了，很多家庭根本不敢让孩子涉足这类兴趣爱好，只能要求他们参加高考，走医生、律师、公务员这条最保险的路，把艺考培训的成本降下来，也许就能换来更多有天赋的孩子得到尝试的机会。” 顿了顿还补充：“天赋，让有天赋的人做自己最擅长做的事情，才不辜负这个美好的时代。” 在去年考试时候，自己亲身下田摆出农民模样出速写题的院长，自己都是山区农民家出身，只是在那个遥远的年代，还没那么大贫富差距，学美术的成本也没那么高，现在早就跻身国内顶级艺术家行列，不知道还清楚这种实际情况不。 看着眼前年轻却充满理想的学生，不知道这位院长作何感想。 如果遇见个心胸狭隘的，没准儿就起身让位置了：“来来来，这个位子给你坐。” 成名三十多年的院长，凝神注视万长生，手里夹着的烟烧到头了都没注意。 还是万长生提醒：“烧，烧到头了！” 其实现实情况就是火烧屁股了。 248、年轻就是好 可眼前的情况是万长生确实赚钱了，而且赚大钱了。 投了五六万的胸前广告，竟然立竿见影的就收了几十万的学费！ 这可是自己找上门的学生，不需要一分钱的中介，更重要是课堂上已经五六百人，多这么一百多个学生，师资力量几乎不需要变化！ 多两个助教协助，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多付出两三千块钱工资？ 什么叫暴利，这就是了。 明明是同行恶性竞争拉人，相互把学费抬起来，留出足够的空间给中介人。 当万长生看准了症结所在，竭尽所能的把中介挤出去之后，留给他的就是合法暴利！ 这还只是眼前的油水，明显福利会持续到明年新一届的艺考生。 再细致点考虑，那些球衣全都在那，平日里只要有一个学生穿着在野球场上踢球，都会持续打广告。 一两个学生也许就能回本！ 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这么多年才被万长生这个不懂足球也不怎么懂商业，刚刚接触艺考的家伙抓住了。 可能只是恰好最近一直在做广告推广，让万长生对这种广告力量有点跃跃欲试吧。 所以院长还是为难：“你提到的设想、远景固然是好的，但见效有个时间，当前利用了学校的资源来赚钱，这很难说服别人啊。” 万长生腹诽，玛德，老子专业校考第一被莫名其妙摘掉的时候，就不需要说服别人？ 现在赚钱眼红了，就需要说服？ 语言文字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啊。 不过他依旧笑眯眯：“资源放在那摆着的，以前从来没人看见，那就不值钱，现在我发现了，明年谁给的价钱高，都可以来买啊，我听学生们说之职业俱乐部的胸前广告都是可以标价卖的，这是其一，其二就好比学生活动中心，我迄今为止去过三次，灰头土脸脏兮兮，花了多少钱修的建筑立在那里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价值，这也是浪费，如果学生会没有一件有价值的事情来产生凝聚力，就不会有正确的方向带领，挂在学生会头上的就只会是那些潜规则、装样子、搞形式的标记，这种学生会我说留着反而是个祸害，只会教出来一堆擅长勾心斗角的东西。” 院长脸色有些难看：“年轻人说话很不留情面啊。” 万长生无畏：“年轻的时候不多说点，老了就没兴趣说了。” 院长再摸根烟：“行，继续说吧，看能不能说服我。” 这位身上也确实还带着艺术家的调性，没那么政工。 万长生就说：“必须得有钱，没钱谈什么吃饱穿暖搞艺术创作，培训校没钱就没法搞美术兴趣普及班，这个寒假做试验，暑假全面铺开，大一新生争取在全国开三十到五十家暑假兴趣班，基本上不赚钱的培训班，还得搭上各种画具，没准儿这些孩子里面就会出下一个毕加索、吴道子，退一万步说里面只要出几个艺考生来我们学校，我这点投入就赚回来了，但却能让成千上万人逐渐知道美术的美在哪里，这才是最根本的基础。” 院长得特么控制自己畅想的目光，尽量严肃：“还有呢？” 万长生跟自己在刻章摊子上面差不多：“那是远的，近的学生会也要有钱，才能把现有的学生凝聚起来，搞美术家教、街头画画卖艺，这些都太小儿科也太慢，利用现有的房子搞个健身中心最快，如果考虑到别人的态度，跟大美培训校无关好了，借钱给学生会把健身房搞起来，不要名，也不分钱，这总该行了吧，学生健身，总比打游戏谈恋爱强，我在寝室里面看了这个就烦，一个寝室一个寝室的开黑，要不就全都捧着手机玩，得找事情改变下这种状态，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部分，学生会不是我想做主席，而是既然把我推到这个位子上，我就抓住机会尽可能改变点什么，让愿意努力的学生受益改变，叫不醒的人，那就随他们了。” 院长抽烟的动作有特色，好像老农拿烟杆那样拇指和食指拈着，好像在回味这几句话，还吐了个烟圈，好一会儿才说话：“郭大炮说你跟他去做雕塑，当场就拿下了那个业务？” 万长生这时候谦虚了：“我一直都在乡下做泥菩萨，那是熟门熟路的手艺，麦芒掉进针眼里凑巧了。” 院长笑笑：“可你现在这种见识，不是做泥菩萨学来的吧？” 万长生想想：“在乡下看的是圣贤书，懂些纸上谈兵的大道理，原本以为就躲在乡下一辈子，没想到有机会出来看看这个世界，自然就想印证下这些大道理是不是真的。” 院长摁掉烟头：“什么大道理呢？” 万长生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咯，哪怕是个做泥菩萨的，我也知道我能给善男信女们一点精神寄托安慰，画画做雕塑的，也别以为自己就仅仅是个画画做雕塑的。” 院长也笑了：“好，算是比较彻底了解你是个什么样了，怪不得苟老和老童，还有郭大炮都挺喜欢你，那就按照你想的去做，但年轻人记住，切忌锋芒毕露，风头太劲，因为你如果太顺的时候，遭遇不公正待遇，也可能会导致剑走偏锋。” 万长生心道，老子都被取消了专业校考第一名的资格，这种不公正待遇，还不够体验么？ 但闻言也只是点头笑笑说好。 当表达完自己态度以后，他往往就是这种贤者状态，您说什么都对。 院长做决定了：“健身中心本来就是美术学院应该建设起来的项目，本来应该是基建处的工作，但因为只是小规模和学生管理的项目，那就由学生会来试着操作这件事，你安排做好详细的预算和申请报告给我，五万元以下走校内行政拨款，超过五万的话，就……算我个人捐赠吧……” 话说跟着大富豪领导做事，也是蛮爽的。 万长生赶紧起身鞠躬感谢，就差跪拜谢主隆恩了，这种时候他一点骨气都没有。 院长看了他那夸张熟练的动作就不耐烦：“好了好了，看你这个样子就烦，真是羡慕你们年轻得什么都敢瞎胡闹，别树敌，有容乃大，我记得你是个谦和温润的传统样儿，怎么感觉进了大学以后，突然就咄咄逼人起来。” 万长生也无奈：“有些事情逼到头上，我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那种，而且时间效率就是金钱，动作抓紧点，有些矛盾早点爆发，说不定还更利于做事，反正我跟传统文人的态度也差不多，我洁身自好，尽量保证自己没有把柄，大不了眼前的一切丢了，回家继续待在乡下做我的泥菩萨，所以我不怕。” 院长随手就抓了桌上的烟盒笑骂着砸过来：“滚！给我惹一摊子事，你居然随时想的是拍屁股跑人？好好的把事情做好了，才不辜负这么多人的期望！” 万长生哪里会听不出来，这种看似嬉笑怒骂，实则亲热关爱的口吻，屁颠颠的把烟盒送回去：“那我就走了？” 院长点头，万长生都走到门口了，听见挺远的语重心长：“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要被人各种捧着，就慢慢忘了自己的初心，也就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万长生嗯：“我从小就被捧着，捧惯了，挺烦的。” 院长再次气得拿烟盒砸这个家伙！ 你特么不装逼要死！ 真的羡慕！ 249、往来无白丁 整个美院再次被震惊了。 大美培训学校居然企图染指校内设施项目，拿到永久冠名或者在校内做生意。 在很多人看来这都是踩了红线。 商业机构在高校内的产业本来就很敏感，更何况艺考机构可以说是大家全都属于竞争对手。 足球赛胸前广告的事情，确实已经让很多人眼红了，之前确实没想到啊。 现在居然敢明目张胆的进入永久性项目，健身中心要是真的搞成叫大美健身房之类，且不说健身中心内完全就变成个培训校的宣传阵地，来来往往的学生考生看见，光这俩字也以为是官办吧？ 这就完全颠覆了之前勉强维持住的艺考机构相互还在基本水准上竞争的局面。 去年十一万人报考蜀川美术学院，哪怕其中大部分都是外地考生，但这也说明蜀川美术学院周边有多大的艺考市场。 如果这种全国报考冠军的地位持续下去，为了更有把握报考蜀美，艺考生在考前短期的来适应性强化一下，将会成为很有必要的环节。 大美培训校在足球赛期间短短几天，就收了一百多这种适应性强化考生，已经足够让所有同行眼红了。 还来？！ 每家培训校背后肯定都有美院师生的支持，或者就干脆是老板股东。 哪怕这种声音不足以影响几千学生，在教师教授学院管理层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所以群潮涌动的反对这件事，从各种渠道抨击。 直到院长做出了反应。 很多人肯定是沾沾自喜的。 他们就像那些随时偷偷望着苟教授门口的卑微视线，总是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领导身上，哪怕一星半点的动向都能让他们揣摩半天，而不是把这点智商用到正事上。 谁知道院办很快发布出来关于这个学生活动中心筹办健身中心的意见通告。 确实是只字不提大美培训学校了，但整个事件丝毫不受影响，依旧由学生会主持筹办，并且……院长私人捐赠提供费用！ 如果说之前那些大佬对万长生的青睐，是口头或者学业上的支持，怎么一直没见动静的院长，居然直接掏钱啊！ 这太让人大跌眼镜了。 这恐怕比万长生自己掏钱，或者大美培训机构掏钱，还要让人吃惊。 这是不遗余力的表明了态度啊。 还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没有让外面的商业机构涉足染指到校内来吧。 既然大家反对的是外部机构，那就顺应大家要求。 满意了吧！？ 满意个锤子，所有的声音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希望校方能打压下万长生吧？ 结果谁知道闹出来这样个结果，院长居然不声不响的掏钱支持万长生？ 反正学生会的成员们都乐疯了。 比看见万长生掏钱还乐。 院长都实名支持这个健身中心了，那就是御赐黄马褂的金字招牌！ 好多人始终没剪了心里那根辫子，一切都是把领导当成天呢。 万长生也不纠正这种态度，只是叮嘱这可是院长关心的项目，谁要是想在里面做手脚揩油，或者偷工减料把事情搞砸了，听说最后每个人大学毕业证书上可都是要院长亲笔签字，给你评价一句那就兜着走了。 于是万长生挂帅，韩晓敏实际领导的学生会健身中心筹建小组，囊括了十来个人雷厉风行的就开始工作了。 万长生简直完美的金蝉脱壳，一股脑甩给下属，每晚回寝室的时候，马振宇和付仕亮把进度报告拿给他过目就行。 还有十来天就要进行蜀美校考了啊。 这才是天大的事情，关系到这么多艺考生未来命运的事情。 每天有三十多名助教加入参与辅导了！ 试问周边几百上千家艺考培训班，有哪家做到这种地步规模的。 所以最后连元旦迎新晚会，万长生都不想去，这一晚自己又能上一趟速写课了。 但就像院长第一次就给万长生嘱咐过的那样，既然坐到了这个行政位置上，那就要负起相应的工作责任。 所以身为学生会主席，在学生会一年一度操持最重要的文艺表演晚会上，万长生当然得前排就坐。 也许在别的学生会主席看来，这是最能彰显自己存在感的高光时刻。 在万长生这里却不过是个鸡肋，唱歌跳舞画画文艺不分家，的确应该搞这样的活动，但在他心目中排位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普通老师教授来得不多，主要就是校领导悉数出席，因为按照惯例，领导们还要给节目评分，听着韩晓敏客串主持人，用抑扬顿挫的朗诵口音：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 万长生觉得这都几十年前的口吻了，真的应该改！ 可这又反证出是他疏于打理，起码在最后彩排的时候能来看一眼，起码也能提出纠正下，这会儿纯属马后炮，不如不放了。 好在领导们也没把这当回事，随手在记分牌上打分，却纷纷探头询问坐在一长排座位末尾的万长生：“健身中心的事情怎么样了？要让院长才下血本啊……” “对对对，难得有这种机会，一定要把这个健身中心搞得漂漂亮亮的，哈哈哈！” “我们还是要从实际出发，厉行节约，禁止铺张浪费……” “哈哈，头儿，您不会被这么个健身中心就吓着了吧，建筑设施都是现成的，不就是买点设备嘛，话说基建处是不是应该找健身中心收场地租金呢。” “这健身中心的装修费用恐怕不比设备差吧，得找个可靠的装修公司来操作……” 这成年人的话里就是有话。 语术还很讲究。 结果一直没说话的苟老张嘴：“没人发现价值的时候，就一直荒废在那里，被发现有点价值了，人人都来抢好处，这叫不要脸。” 嘻嘻哈哈的领导谈话氛围，顿时冷场。 苟老在整个领导管理层，包括教师教授中间人缘很差，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好在现在有小徒弟了，万长生腆着脸开口：“估计，估计得三十多万，我们全都预算尽量买二手的，但都是好设备，我看到清单了，还专门要求搞了个监督组，去网上调查核对这些设备的价格，希望能够物美价廉，更主要是整个健身中心的装修装潢，我们打算全都学生自己动手装饰，成本可能在两三万块，这个我们有实施先例，几天就能完成，争取元旦后就把清单交给院办审核，钱到了，估计期末考试前就能让师生们用上。” 苟老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对！就应该这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院长还是有点心疼的倒吸口气：“好，三十多万，好，转账，转账……” 说这话的时候，难以掩饰住用手在记分牌上抹了又抹，好像是在跟自己的三十多万私房钱告别！ 其他院领导终于又嘻嘻哈哈起来。 包括苟老都笑。 这跟有钱没钱没关系，院长有点抠门，是全校老师都知道的事情，看他体型就是没有去健身房撸过铁，根本不知道健身房是个什么概念。 其实万长生这已经是省了又省，非常节约的结果了。 谁叫院长那会儿被万长生的年轻朝气给冲昏了头，还以为几万块就能搞定呢。 这会儿简直是有苦说不出来啊。 有人这会儿还添油加醋：“不就几台跑步机什么的，哪里需要这么贵？就算是私人捐赠，财务处也应该介入审查吧。” 早就不耐烦的郭槐生开口：“万长生把你那车借我开几天，这边有个大老板，我嫌我那车有点掉面子……” 安静了，虽然领导们手上还在跟缫丝工一样娴熟的打分亮分，但台子边终于安静了。 郭大炮开着个路虎豪车是大家都耳熟能详的事情，他还嫌自己车掉面子，找徒弟借车。 呃，万长生有点捂脸，师父你这是帮我还是坑我呢？ 当然，在其他师生远远的看过来，对万长生以大一新生的身份，就跟这么多大佬谈笑风生，羡慕到无以言表。 有些人做梦都想吧。 250、一个好汉三个帮 但最好还是想想，万长生为什么能走到这一步吧。 活动中心的表演大厅是四方的，不像别的院校那么舞台观众席，而是在中心表演区，周围临时摆放的桌椅，然后二楼环廊还能俯瞰下面舞台。 所以这些学生们不但能看到舞台上表演的帅哥美女，也能看见那唯一以学生身份和大佬们坐在一起的万长生。 挺平常的深蓝色防寒服，和以前那位学生会主席，很喜欢摆官员派头，西装革履包工头风范区别很大，倒是和院长等人的穿着风格类似，朴实中看得出来价格好像也不便宜。 哪怕坐在评分长桌的尽头，都有不卑不亢的言谈举止，唯一有点碍眼的就是主持人，每当台上表演的时候，韩晓敏都会拿着麦克风退到主席台桌边，靠台边倾听万长生跟大佬们的交流，偶尔还伸手去拨万长生的衣领，好像有头或者别的什么帮他打理下，很惯熟的样子。 所以这样的万长生，不受各种目光注意都不可能，甚至比台上那些业余级别的表演都好看多了。 来的也大多是大一大二对这种集体活动还比较感兴趣的学生，上千人还是把上下两层楼挤得水泄不通。 真是议论纷纷：“人生赢家啊！你看看大家都是大一学生，我们这万级长已经做到了全校学生第一人了吧？看看校领导，还有主持人，啧啧……” “话是没错，可你也看见他是怎么上学的，所有课堂一节不误，专业课程同时走两个系，有多少人把自己本专业的课程都上满了的？” “卧槽，你们看他国画系交出来的作业没？真不愧是今年专业校考十万人的头名！” “咋没看，那张工笔就不是一两年的功底，色彩细腻饱满，还原程度我觉得他可以去画赝品了，关键是这么耗费时间的作业，听说他还在雕塑系那边出作品。” “我们整个雕塑系都去看了他的素描作业的，那种带着丢勒风格的欧洲古典派线条，简直可以去版画系再读个铜版画课程了，佩服，关键是听说他去年才开始学素描。” “更不用说我们差不多大三才开始接触单体雕塑，人家一上来就跟着老郭出作品，看过这个没，汉白玉石雕，放大样百分之八十的细节全都是自己上手搞的，你看看我拍的这个细节，特别是这个幕布的质感，卧槽，怪不得别人这作品出来，就选送平京，听说现在已经摆在平京戏剧学院大门口当吉祥物了！” “天赋不用说，可这么有天赋还这么刻苦，那就没话说了，以前觉得这种人肯定是跟机器人一样，没想到在足球场上也能看见他，挺活泼呀。” “哈哈哈，那是我们系主任抓壮丁的，其实这家伙很好打交道的，没看大一有很大一帮人都是他的死党么……” “德智体美劳全面展，可能说的就是他了！” “还得加上政吧，你看他这样儿，我觉得学生会主席在他手里，肯定会大变样，我有点好奇想参加学生会了。” “还是先学学人家的刻苦吧，这特么是真刻苦，服了！” 从足球赛开始，万长生就有很多被拍的特写照片在各种美院班系群里面流传，今天这个晚会传播的照片视频就更多了。 只不过几乎所有女生都是异口同声的骂大三学姐不要脸！ “环艺的吧？呵呵，她能勾搭上万长生，我直播素颜卸妆！” “这么狠？不过男人还不就是那样儿，挡不住这种茶姐……” “挡不住？看看万长生女朋友是什么级数的，人靓条顺开奥迪，这个表姐那点能比上了？” “而且万长生一看就不是那种花心撩人的，看这视频里面一点互动都没，好正的！” “哎，现在要找这种前途无限，长得又帅还长情的小狼狗，真是要从幼儿园培养……” “不过说起来，我要是有这样的男朋友，真是做梦都要笑醒，怎么会舍得异地恋。” “洗洗睡吧，光是万长生这点上进心，你我谁能配得上？” 无论男女学生，讨论万长生到最后，必然归结到这个点，站在学生最高点的这位大一学弟，勤奋和天赋都是毋庸置疑的，同系的几乎全都赞不绝口，其他系也从公共大课、图书馆、日常学习都能看见，人家能坐在这种被各位大佬都青睐的位置，自身实力是配得上的。 油画专业出身的院长，国画专业的苟老，雕塑系的系主任，还有传说中博物馆的老大童教授，对万长生的专业能力都是认可的。 这就是美术学院的特点，好像玄幻里面的门派一样，行不行，直接靠战斗力说话。 固然有人羡慕得流口水，说得唾沫横飞，然后转过头继续打游戏虚度时光，还是有很多人不由自主的加强了学习。 万长生就是个榜样啊。 这种风气，在大一学生里面尤其明显。 因为八十来位对万长生无比熟悉的同伴，还有二三十个也是出自大美只不过没读高考强化班的同学，这百来人可以说是万长生的基本盘，他们是最坚实的拥趸。 跟着万长生自然会学习他那种拼命刻苦的劲头，更不用提还有大美社这个共同的团队，已经把这百来人分成了助教部，广告推广部，技术支持部，现在还多了和学生会共同筹建健身中心的运营部。 他们在大一年级的各个系别班级，寝室，能够把万长生的所有细节传递散播给自己的同学室友。 他们也在以身作则的影响其他同学。 这些人轮流到培训校上课打工，结合自己专业特点，提前开始学习技术，钻研科目，学以致用，这都是大一学生们能看到的。 大美社的伙伴们还颇为以此自豪，为自己能是其中一员感到很珍惜，基本上在各个专业都说得上是成绩优越的带头者。 这对万长生的支持就太大了。 堪称舆论氛围一边倒。 万长生做什么，都能被伙伴们广泛传播到每个系别。 当初杜雯说这是万长生一笔重要财富的人脉，确实是挺有眼光。 甚至包括那几十位考到全国各地普通高校美术专业的伙伴，都随时在关注大美社的动向。 现在更是反馈集中了很多关于各自学校美术专业的信息，集中到大美培训中心来。 杜雯建议黄敏安排把这些信息全都整理出来张贴宣传。 不光是美术生，很多大学生在高考以后包括填志愿的时候，恐怕都对自己即将度过四年的高校跟专业情况一无所知，有些大学新生甚至报到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要学什么。 但大美培训机构实际上具备了一家预科学校应有的功能。 全国高校美术专业，各自有什么特长，有没有什么专业老师在某个项目上面特别强，值得有特殊爱好的学生去投考。 这些信息以前是很难让艺考生们了解到的。 但大美社今年就做到了。 所有的艺考生和家长，只要走进培训校的走廊，两边墙面上就挂满了按照全国几大区分别挂出来的高校专业指南，一目了然。 试问这样用心服务的培训机构，还有这么强的专业辅导能力，走进来考察咨询的艺考生和家长，还有不乖乖掏钱的？ 越是接近蜀川美术学院专业校考，来到大美考察的学生和家长就越多。 可能很多只是来提前看看蜀川美术学院怎么样的学生家长，真的就是从那一个多星期的足球赛场上胸前广告，知道了大美培训学校，循着找过来的。 新一年的艺考生报名在节节攀升，不知不觉的已经突破了八百人在案。 这还是今年考前，正式的招生季其实都还没有开始，就有了这么多意向性报名的学生，来年过一千学生都很有可能。 万长生一个人，肯定没法做这么多事情。 要想从各方面提升培训机构的细节。 全靠伙伴们帮着他完成。 万长生确实是带着一个团队在努力。 冲到了今年这个出成绩的关口上。 成绩才是招揽学生最重要的武器，这是万长生从宁州二中学来的经验。

251、最后一课 宁州二中的范校长也开始上心搞这个美术强化班了。 提前安排了一组文化老师来江州出差。 在即将展开专业校考之前，对现在大美培训校日渐增多的七百多名学生，做了个简单的文化测试，每门课程题目不多，但目的性非常明确的典型试题，能让阅卷老师迅速筛选这些艺考生的文化水平在哪里，而不仅仅是看分数来衡量。 同时也由这些老师来面对艺考生和家长们的高考文化补习咨询。 他们更专业。 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是，美术生们文化成绩跨度差异很大，其中有一部分文化成绩更是差得有点触目惊心，纯属对数理化一点不关心，就喜欢画画的超级偏科。 所以这部分学生得专门组成一个班，要量身定做类似于集训营一般的突击强化。 最后怎么也要冲上最低限度要求的高考三百分。 以万长生这种学霸水平，蒙都能蒙三百分，可那些文化学渣还有段需要苦熬的日子。 只不过他们那些早就习惯了孩子成绩学渣的父母，听闻宁州二中的老师保证，三百分不是太困难的目标时候，毫不犹豫的纷纷掏钱报名！ 于是今年参加宁州二中高考补习的学生，从开始积极报名要参加宁州高考班的学生有百分之八十，到最后接近九成六百八十多人！ 这部分学费就是五百多万！ 按照协议，万长生是可以拿到超过五十万提成的，这个不违规，连老师介绍学生去二中就读都有几百到一千块奖励，但万长生却把这部分资金全都准备作为奖金。 这点也已经在大美培训机构的宣传栏里面正式公布了。 考生们群情激昂的嗷嗷叫。 在解决艺考生们接下来后顾之忧的同时，也帮万长生省了事情，不用费心在高考这部分，可以全力以赴的突击最后的专业课程。 他自己依旧是负责速写课，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给全体学生开速写课程，直到最后一天。 七百多人啊，平时已经需要分成五六间教室，明年多半要把三楼之前闲置的教室、租给影视艺考班的教室都得收回来。 但速写课就能全都挤在最大的一间教室里面，看年轻的万校长给艺考生们上课。 戴着耳麦的万长生今天有点特别：“明天考试了，只有一天的专业考试，但你们已经付出了好几年的专业学习，风里雨里到各种培训班，最后慢慢汇集到大美培训学校来，明天考试完毕，几乎所有人都会离开这个学习了几个月的地方，首先我们拍张照，现场这七百六十三名同学，以后再也不会聚齐。” 刚刚开始走进青春年华的艺考生们，还没意识到人生就是这样聚散离合。 有些人从今往后，一生再也见不到了。 马振宇刚捧着广角镜头的相机跳上台边，有种莫名的伤感气氛就蔓延在艺考生里面。 万长生不是来煽情的：“你们中间肯定会出现一些出类拔萃的社会栋梁，不知道是在什么和美术相关的行业里面，所以请保存好这张照片，未来要以这个培训团队为荣，因为这是你们走进艺术殿堂前的最后一站，未来你们一定会怀念这段经历。” 艺考生们已经悄悄的把自己那速写本给收起来，专心致志的看着台上那比他们也大不了多少，却已经从蜀川美院听闻了各种传奇的上一届状元。 助教们也靠在墙边，和即将收工的四位巡讲导师一起，看着已经出类拔萃的万长生。 蜀川美术学院校考，自然这时候全国美术艺考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 作为传统几大美术学院最早进行校考的这里，连巡讲导师都集中了些，他们也很想看看万长生投入重金，打造堪称全程豪华级导师阵容的结果如何。 更多是对万长生的期待。 不知不觉他已经不是那个考了双料状元以后，刚加入团队的新手，俨然成为整个导师团队的主心骨。 似乎能带着大家冲击理想或者梦想的那个旗手。 旗手已经拥有丰富的课堂经验：“接下来你们当中绝大多数还要在一起准备半年的文化高考，部分人春节前就得去宁州开始这段地狱式的培训，相比你们热爱的美术，那些你们曾经很不喜欢的文化课本，必须要拿起来，你们会累到崩溃，还有种比现在更加焦虑的紧张，因为那不是你们擅长和熟悉的战场，可相信我，这还是会成为你们一生难忘的经历……” 巨大的教室里面居然有女生小声抽鼻子的声音。 马振宇都发现镜头里面，好些学生有点红眼圈，所以赶紧抓住机会捕捉画面。 万长生也主要是为了减压鼓劲：“这段时间你们是极为纯粹的在为了这个目标全力以赴，每天都很充实，请记住这种感受，因为你们一旦进入大学，就开始走进成年人的世界，要面对纷繁复杂的各种情绪、事物和挑战，我期望你们能继续保持这种纯粹充实的心态去面对，也许有一天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可以自豪的说一声，你是我的学生……” 为了方便讲课，一条沾点颜料的宽大牛仔裤配黑色圆领衫，袖口拉起来不少，凸显出打石匠结实的手臂同时，也衬出万长生充满男性特征的精瘦脖子，有点蓬乱的头发似乎不修边幅，更让万长生的小眼睛跟削瘦的脸颊显得清秀。 高大、宽肩和清秀的脸庞，让好多小女生都忍不住偷偷拿手机拍照了。 要不是杜雯来镇压过，这个班找万老师表白的女生早就跃跃欲试成潮流，现在还有人在私下议论等自己考上蜀美再战！ 居然能把这都当成考美院的动力。 说完这些，万长生就转身在黑板上面用粉笔勾画。 艺考生们瞬间吃惊！ 因为万长生画的就是或坐或站的他们！ 从讲台的角度，画出来一张充满众生相一般的线描作品。 背对他们的万长生语重心长：“李锦生，你的线条不要太繁琐，大胆点，一点点改变就很好，魏晓婷，把头发处理好，像这样……” 画到谁，万长生就如数家珍的提到谁，在速写的时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每个人大概就他一句话的时间，也就是寥寥几笔的十几秒钟画完一个，万长生差不多画十多个人，才会回头看一次。 艺考生们就一动不动，挺起胸摆出姿态，好像在合影一般。 只是有好些人忍不住从红眼圈变得热烈盈眶，因为有人忽然开始唱：“朋友一生一起走……” 歌有点土，平时谁要是唱，没准儿会被这些个个都追求标新立异的美术生嘲笑，但这时候却没人笑，而且立刻有好些人在跟着唱和，还使劲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怕太大了影响作画的老师。 可这种情绪真的就起来了，连助教和导师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哼唱。 有些学生更是开始哽咽，甚至泣不成声。 但在场所有人都一动不动。 要让万长生把自己都画进去。 作为只是相伴四个月到大半年的艺考强化班同学，本来很难聚集起多深厚的情感。 万长生他们那个班之前就基本上相互形同路人的。 可大美社这帮人参与进来，给学弟学妹们自豪的提到上一届相互之间是多么团结友爱。 自然是把这种情感凝聚力也传递下来。 更何况绝大部分人，还要共同前往高考强化班。 那种对未来前程的向往和压力，让这些艺考生格外期待也能变成大美社的一员。 万长生的子弟兵就是这样打造出来的。 对那个站在台上，画出每个人身影的老师，确实充满了亦师亦友的感情。 七百多人呢，站在后面的最多也就能出现张脸，可万长生就把这又变成了对面部刻画的千叮万嘱。 只有他，仿佛不受现场感情涌动的歌声和抽泣声影响，坚硬得像块海岸边的石头一样，把自己这一届学生的最后一课上完。 用美术生最应该有的方式。 252、自省 七百多名艺考生，放进超过十万人的蜀美艺考大军里面，在全国百万艺考生里面，如同池塘里面丢个石头，溅起点水花的动静而已。 而且艺考生进培训校基本上不看基础如何，不像重点高中、普通中学那样还有中考来淘汰筛选。 所以刚开始水平都是参差不齐的，基本上只要给学费就会收。 但无论肥沃的厚土，还是贫瘠的薄田。 辛勤耕耘之后终究会出成绩。 正像万长生说的那样，仅仅一天的专业校考以后，绝大部分大美艺考生的专业考试之旅就到此结束了。 只有极少数七八个人还会参加春节之后平京美术学院、国立美术学院的校考。 当天晚上所有人就开始各奔东西。 离开家几个月，大部分人还是先回家过春节，然后再奔赴宁州参加高考强化。 只有一百来人是有清京美院这样的高要求，或者是成绩太差，需要笨鸟先飞，他们立刻结伴前往宁州，整个春节都会在那里度过了。 万长生安排考试大巴车直接把这部分学生送到宁州，不少家长也开车来学校接送孩子。 热闹喧哗了大半年的培训学校终于空空荡荡。 小伙伴开车把导师送到机场去，万长生给辛苦了一个学年的助教、行政组、后勤组挨着发了红包，算是给大家放一年唯一的春节假。 顺带也从教务主任徐大妈那里知道了范老师的情况，因为属于商业案件，范老师并没有被拘留关押，但必须要经常去警察局报到等候审判出庭，所以万长生嘱咐徐主任帮忙把范老师应得的结业红包也带过去。 他依旧没恨过这个在爱情里面昏了头的傻子。 大家陆陆续续都走了，留下万长生在琳琅满目的办公室里面，和外面的空荡形成强烈反差。 这是万长生第一次以老师的身份，带几百个艺考生走过重要的人生历程，他自己的学生身份，又让万长生不那么完全把自己当成老师或者管理者。 这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感受，不仅仅是为人师表那么简单，这关系到几百个艺考生走进这个培训机构以后，是否学到了东西，是否能够考上他们心仪的美术院校。 更关系到他们未来人生道路的重要转折点。 万长生不是为了赚钱，才从老曹的手里接过这个担子。 这就是他从小被培养的那种责任感。 能力有限的时候，对家族、对观音村负责，现在走出来那就要对培训校……乃至更多负责。 坐在办公桌边，难得安静的呆坐了几分钟。 惯常教室走廊上充满学生们的脚步声，或者窗外空地、绿化带也有数不尽的嬉闹谈笑声。 现在都没有了。 整个文创园区在艺考结束以后，就少了几乎一大半人。 所以安静得要命。 大美培训校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万长生，询问什么事情了。 安静得万长生的耳朵里面都有点发堵。 所以意识到这点，万长生站起来，拿过桌上的毛笔，分点墨汁，没什么犹豫的就在铺好的毛边纸上疾书：“省示具卿，辛酸之至，吾甚忧劳，卿此事亦不蹔忘……” 内容不重要，这是东晋宰相王导的书法杰作《省示帖》，基本上有点类似现在日记，自我检省的意思。 作为王羲之的伯父，这份行草代表作，是万长生从小就练得滚瓜烂熟的碑帖，用錾子打石头都刻出来过，所以都不需要动脑控制笔墨，就能带着飘逸的笔法重现。 大脑里面逐渐平息那点情绪，对那些艺考生的期许，对自己肩头担子卸下来的总结反省。 碑林里的万长生，无数个日夜里面，都是这样孤独的在自我修炼。 才能有今日的功力和气度。 但有点意外的是，小伙伴把奔驰越野车开回来的时候，竟然顺便带来了苟教授！ 敲敲门把车钥匙放在茶几上时候，悄悄给万长生解释：“在车站和文创园之间的路边，正好看见苟教授在问路。” 苟老一个人，一眼先看见了柜子上的大印章石，还以为万长生刻了什么跟玉玺一样的作品，惊喜的翻看下，发现居然是空的，小失望：“我刚从考场那边审查完了回来，正好有人说你的学校在这里，就下车来看看……” 这时才看见桌上的《省示帖》，又惊喜：“你写的？” 小伙伴偷偷给万长生做个眼色就跑了，几乎所有的美院师生在苟教授面前都会觉得有点拘谨。 也就万长生这个奇葩。 先给师父倒了杯茶，才指着书法解释自己第一次带完一届学生的惆怅。 苟教授端着热茶，眼里怎么可能不满意：“嗯，几十年了，我第一次在美院带学生的感受，还历历在目，他们……有人出国了，有人出名了，也有人一辈子都籍籍无名的待在什么小地方，长生，这就是为什么我拼命想在美院里面纠正风气却让所有人都讨厌的原因，我期望培养出来对国家对群众有用的艺术家，就像这书法，辛酸之至，吾甚忧劳啊，我这是良药苦口，总要有人来做恶人吧。” 万长生才不辛酸忧劳呢：“我始终是那个态度，时代变了，您几十年前的时代精神，社会氛围，和几十年后不一样了，好比院长他们那个年代从山里考出来，虽然当了大学生肯定还是很清贫，他们只单纯的想拼命画画，抓住这种极为珍贵的机会改变命运，现在呢？” 他就指指自己的桌面：“您看这手机、电脑，还有音响音乐，现在的学生接收各种各样的东西太多了，没法单纯，而且他们也拥有更多奇思妙想，不会简简单单的只是听命于老师或者行政要求，现在的年轻人更在意自己的感受，他们大多都能吃饱穿暖，追求更多的感受，与其说强行要求他们这样那样，不如因势利导的好好引导。” 忙了一整天的招生考试检查，老头儿疲惫的靠在沙发上，可精神头很足，因为对自己徒弟的满意：“你在这个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接下来我还能帮你点什么，这把老骨头也没多大用处了。” 面对一年前还差不多跟仇人似的老教授，万长生笑起来：“我陪您走走吧，参观下这个现在没人的培训学校，然后送您回家，该歇息的时候还是要歇息，我爷爷岁数跟您差不多……” 刚走了数百近千人的学校有点乱。 万长生拿着钥匙卡，打开一些教室和宿舍寝室，顺着楼道、餐厅、小卖部给老人家介绍。 这一刻他没把对方当成有利可图的领导，仅仅是想劝说这位倔强的老头，认识到这个时代有些刻板的东西已经行不通了。 苟教授看得很认真。 也许从几千人的美术学院对比现在浓缩以后的培训校。 万长生这个自己才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已经在管理着这样的场面。 老头儿很感慨，却什么都没说，特别是把走廊上那些美术院校专业的详细介绍，对于大美培训校，包括万长生和一众巡讲导师的单幅宣传画面，都挨个儿认真看。 最后站在那幅宁州二中高考强化班的宣传栏前面看了很久。 外面天色都暗下来了，万长生不得不一次次鼓掌让声控灯亮起来，等苟教授看完。 万长生本来正在犹豫要不要下车库开车送老人家回去，毕竟这样走到路边一两百米对老头儿有点累，看得出来他已经很疲惫了。 苟教授却说：“进来时候，我看见路边有些饭馆，陪我喝两杯？” 这下万长生就只有先到办公室去拿瓶好酒了。 不过出来却听见苟教授在轻言细语的请假：“对嘛，我跟长生吃个晚饭，说几句话，不得……多喝酒，又不是应酬，他你还不放心？” 最后讪讪的把手机递给万长生：“你关阿姨要叮嘱你两句。” 万长生忍住笑，听老太太在电话里反复强调，别让老头喝多酒，别吃火锅，别吃内脏，尽量清淡点…… 到这时候，他也还没意识到这顿饭有什么意义。 253、藏是藏不住的 吃饭本身没有太多值得多说的东西。 万长生只是终于听苟教授提到赵磊磊曾经是他的学生，不过那时候他还是附中的校长，而往前更早，在苟老自己都刚毕业没多久担任美院辅导员时，是他想办法从平京去买过来油画颜料，在连颜料都没法保证的那个年代，看着院长他们这些工农兵子弟摸索着画出第一张油画。 加上后来他又做过院书记，所以现在几乎所有青壮年教授讲师都是他的学生。 郭槐生是多么嚣张调皮的气焰，被他从附中一直打压到大学，直到现在的系主任。 老童则因为属于蓉都那边另一个书香门第的国画传统流派，和学院派之间一直有种隔阂，从进了美院开始当学生，就和苟教授互不对眼…… 说起来这些家伙大多都被他抓过迟到旷课，再加上元老级的国内艺术圈地位，没谁敢跟他当面抵抗。 醇厚的五粮液，苟教授也只喝了一小盅，慢慢抿的那种，主要是回忆。 万长生只需要做个倾听者。 很多年轻人耐不住这个性子，不愿意听老人家唠叨，但万长生习惯了。 在碑林和寺庙的十多年时间里面，大多数时候都是爷爷陪着他手把手的教。 所以对这种局面他甚至有点习惯。 被爷爷教导着长大的孩子，肯定和父亲抚养长大不一样。 万长生有点过于老成了。 当然也更容易让老人家喜欢。 所以苟教授最后谈到的主题是：“春节跟我到平京去走动下，最后的几个篆刻界老朋友，趁着我还能带着你去铺一下路。” 万长生知道，这就是老头儿手里能给徒弟最大最宝贵的资源了。 已经一两个月都没有动过篆刻刀的他，最后点点头：“好，您确定了时间，我从宁州过来陪您一起去拜访下。” 苟老头很开心：“他们的徒弟都成问题，我虽然教不了你太多东西，但这个师徒关系就算是给你的了。” 万长生不好提醒老人，以后真的退休以后，自己在蜀美可能寸步难行。 因为他又没想着要借助苟教授当跳板，高攀到哪里去，未来很长的时间内可能都要为苟教授几十年来的坏人缘还债。 但对这样一个实际上教不了自己多少东西的师父，万长生依然尊重。 尊重对方对爱好的这份痴恋。 一老一少在路边餐馆聊到十点过，万长生手机闹钟提醒他别错过寝室关门时间了，才起身结账送老人回家。 苟老头却执意要他来给钱：“哪有徒弟给师父掏钱的……” 万长生更不提醒现在都是徒弟给钱了，依旧笑着陪老人回去。 寝室里面的小伙伴们，全都保持一种终于可以放松休息下的表情。 不过付仕亮说健身中心的装饰工作要开始了，这次又按照上回那公寓的风格，全体人海战术？ 但这次就不止大美社的伙伴，还有学生会那么人，那么多女生！ 据说大美社的男生们都很激动，可让黄敏她们一帮女生鄙视得不行，说也要去学生会看看有没有帅哥。 感觉万长生的嫡系队伍在进一步扩大。 丁晓鹏还展望明年，新生进来以后，要是今年能超过一百五十名大美学生，那就有百分之十的嫡系队伍，从这里面再开发去做助教的学生，人手就越来越多，等万长生这个雕塑系五年级的时候，从上到下不是有几百上千人的队伍了？ 大家一定要把大美社这个团队好好的经营下去。 万长生想的当然就是得让参与者获利。 哪怕这会儿算是整个团队难得的休息时光，他也要开始谋划寒假美术培训班的展开工作。 第二天一早，万长生就接到了费雪雁的信息汇报，已经接到一百二十多位同学，安排了他们报到住宿，并且熟悉学校环境开始准备上课了。 万长生本来想调侃下徒弟，徐朝晖跟她熟悉起来没有，但觉得和女徒弟还是庄重点，改成老气横秋的吩咐了几句注意事项。 还是赶着在还有一周多时间就要放寒假之前，赶紧把活动中心三楼的装饰做出来吧。 这进了大学，对于期末考试的态度让大一新生们也感受很不一样，专业基本上是每几周一门课完成以后，专业老师就打分在案了，任何一项专业成绩不及格是绝对要重修的，但集中在期末考试的文化课程就轻松多了，连上课的老师都没那么严格，大概在课本上勾几段重点就算是准备复习应考吧。 所以临近考试前的日子，也是整个专业校考正在阅卷的一周左右时间。 万长生带着学生会的干部和大美社的同伴们，依旧采用那套包住一切的办法，来装饰健身中心。 除了落地镜面是要求玻璃厂直接搬过来上楼安装，其他所有墙纸、吊灯、地毯还有改装卫生间增加淋浴的步骤，全都是大学生们自己完成。 一百多号人，在这么宽敞的地方展开动手，比上回装饰公寓欢腾多了，还有这么多男女生搭配，更是让大家废寝忘食的乐不思蜀。 简直像个公开相亲的社交场面。 好在也没太耽误事儿，除了首批采购的地毯有点图便宜，搬回来才发现有点薄，负责机场接送的小伙伴连忙跑培训校那边，把奔驰越野车开过来，几十个男生把成卷的沉重地毯搬上车，送回去更换了比较厚的型号。 差点让学生会的女生们，对开车的小伙伴发起猛烈进攻。 大美社的大一学生们才啼笑皆非的说那车是万长生的。 就算大概猜测万长生的经济条件应该不错，起码从他平时穿着使用看得出来点端倪，但绝对没想到他有这么壕。 原以为之前看见那个漂亮女生开着奥迪车来美院，隐隐还有点万长生吃软饭的说法。 结果他不声不响的如此低调！ 学姐们看向万长生的目光更加炙热！ 但总体来说，反而减少很多对万长生的大胆表现。 大学生毕竟还是相对单纯些，可能觉得万长生应该很有背景，不太敢随意招惹吧。 也就韩晓敏依旧如故，持续的利用各种机会向万长生靠拢：“要完工了，真是没想到我们自己动手也能装点得这么漂亮！” 大美的小伙伴们立马偷偷交换眼神，示意大家一起欣赏这稍微带点撒娇口吻的单方面狗粮。 万长生习以为常：“很正常啊，动手能力是我们美术生应该具备的能力。” 韩晓敏习惯性的拨下头发打听：“寒假你要去女朋友家吗？” 万长生实话实说：“我就住在女朋友家。” 韩晓敏果然吃惊：“这么快就得到家长认可了？当然你这么优秀，要是我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我爸妈也会很开心的！” 万长生根本不接后面的招：“还好吧，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韩晓敏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们是青梅竹马啊，真是羡慕她，能够跟你一起长大，不过这也少了些自由选择的余地吧，我听说初恋都很难走到最后的。” 有几个女生忍不住有点攥拳头。 结果万长生回应：“你肯定就跟初恋分手了吧？” 周围偷听的男女生差点笑出声来。 韩晓敏却有点雀跃：“啊？你怎么知道我有初恋，你去打听过啊？” 万长生说：“因为我看你对男生撒娇都这么熟练，肯定都是过来人了。” 黄敏噗嗤一口把才喝的水都吐地毯上了。 韩晓敏不脸红：“你才是一点都不像有女朋友的人，寒假你都一直陪着女朋友啊，这么久没见，肯定很想念了吧？” 万长生心系事业，胸怀社会：“不啊，我们寒假都是要办美术培训班的，忙得很，对了，黄敏你们把美术兴趣班的名单搞出来没有，我叫许阿姨早点给大家准备培训班委托资质书。” 黄敏忍住笑回应：“好了，四十家吧，费用清单马上列出来，不会误事儿的。” 韩晓敏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万长生顺理成章的让黄敏去应对。 没想到，韩晓敏是真的想让学生会变色，竟然主动提出学生会可以和大美社共同来做这件事。 黄敏却有点迟疑，怕学生会的成员觉悟没有大美社的伙伴高。 只要掺杂了太多想赚钱的念头，这种事情就很容易把名声搞臭。 韩晓敏拨拨发丝：“我来保证这件事！” 论工作能力，她确实有担当。 可能正是有这种能力的人，才会对自己自信，也更具有攻击性。 万长生却借着把事情交出来，赶紧带着人去看专业成绩放榜。 差点被这边放出来的路边炸弹伤到！ 254、就是护犊子 小说网..org，最快更新大美时代最新章节！ 因为大美艺考培训机构，首先放了个大炸弹！ 今年持续看涨的蜀美报考行情，超过十三万考生参考的最终成绩，前五百名专业成绩里面，大美艺考占据了一百九十多席！ 这绝对是个重磅炸弹！ 然后在最关键的前两千名里面，大美艺考有四百七十多人！ 总数招考一千七八百的本科生名额里面，很大概率就是这两千多人中出现。 大美培训校居然有四五分之一！ 最最离谱是，前五十名成绩里面，大美艺考有三十二人，而前十名则干脆被大美艺考包揽了！ 就是因为这个前十名的成绩被人偶然发现全都是大美艺考的，然后才留心这么一查，逐渐发现这么惊人的比例数据！ 恐怖如斯！ 全国八、九所美术学院周围，几乎都拥有上百家各种艺考培训学校，如国立美院这种身处发达地区的院校，周边省份加起来上千家大大小小都有可能。 一家独大的这种局面，起码在蜀美的专业考试历史上，上一回……应该追溯到十多年前，那时候蜀美附中还存在。 在那个年代，蜀川美术学院附属中等专业学校的存在，就是这种傲然气势。 一个年级也许只有二三十名毕业生，但这些从初中毕业就开始进行不亚于大学一二年级专业训练的学生，轻而易举的就把控了专业成绩榜的前十甚至前二十名。 外面各种强化培训班或许偶尔会出现个把天赋过人、家学渊源的昙花一现，能跻身前十。 那榜单顶端永远都是附中生占据着的。 只不过这些附中生，提前透支的专业训练，也意味着他们的文化成绩一落千丈，在接下来的高考中，前十被抹掉七八个都很有可能。 所以慢慢的附中也就招不到学生了。 任何家长都不愿意把孩子送去伤仲永。 招不到人的附中，自然也就消失了，整个考生战场进入了群雄并起的混战局面。 谁都想不到十多年过去了，竟然出现这样一家培训机构。 重现了昔日辉煌！ 整个艺考圈都炸了。 因为紧接着，第二枚炸弹就像子母弹似的，遍地开花的炸响开来。 就在一夜之间，仿佛到处都在传说大美培训学校有猫腻！ 首先这所培训学校的大股东持有人，就是最近几届蜀川美术学院招生组的副组长。 其次几位股东里面，有三人是校考招生阅卷组的考官！ 最后，现在被推到台前的大美培训学校操盘管理者，就是去年专业校考第一名万长生； 而这个第一名去年恰恰曾经因为疑似舞弊被取消了几天，最后又神秘的恢复了！ 这一切除了说明万长生能量惊人，给这几位藏在幕后的教授老师当了白手套。 很难产生别的联想。 不然怎么解释，大家都是在同等条件下的培训机构，凭什么这间以前还算平淡无奇的同行，突然暴涨到这种压倒性控制榜单的局面？ 这就是普通人最喜欢的阴谋论。 他们不会去找寻万长生为这个成绩付出了什么。 也不明白整个培训机构拥有什么样的师资力量改变。 更不知道这所培训机构的专业氛围到了什么地步。 只会一厢情愿的认定有内幕。 因为这样才能解释大家的技不如人。 毕竟跟整体比起来，大美培训校始终是极少的一部分。 如果说附中当年可以霸占榜单，是因为那是亲儿子，现在大美培训校作为民办机构，凭什么破坏公平性？ 总之这种阴谋论，就是放榜的当天，一夜之间遍地开花！ 群情激昂！ 绝对比去年万长生拿下状元的时候，闹腾多了。 毕竟他那时候成绩再好，也不过就是一个人，无论谁考状元，终究会有一个状元，也不会影响到各家的利益格局。 可今年就不同了，可以说从足球赛胸前广告冠名开始，所有跟艺考有关的蜀美师生，就隐约预感到这个艺考圈要出事情。 但没想到来得这么猛烈！ 这是要彻底夺走其他艺考学校生意的做法啊！ 因为，就在伴随这份榜单出来，大美培训学校的电视广告，开始换上新版本，在江州市和蜀川省同步开始播出！ 简直丧心病狂的宣扬今年专业考试的胜利！ 还是那种粗俗到极点的蓝翔风格广告，声嘶力竭的“学美术，到大美！”口号，现在有了极为响亮的数据证明！ 一个小时之内就改出来的金色粒子喷字，“全国专业校考十三万人，大美学生，雄踞全部前十名榜单，我们拥有最强尖子阵营！” “还是这全国专业校考十三万人，大美学生，在前两千名里面拥有四百七十余人上榜。” “全校本届学生，全部通过全国艺术考试联招审核线！” “来大美！学美术！给孩子一个前景广阔的未来！” “学美术！去装修公司、广告公司当设计师！” “学美术！考蜀川美术学院，来大美培训学校！助孩子走上事业辉煌的大道！” “高考三百分，也能进重点大学！” 美术专业看了想打人，影视专业看了想流泪的这则广告，依旧极其简单粗暴的传递了明确信号给普通观众。 看起来就像是个技校厨校那么简单的地方，却比当个技工厨师高档多了。 以前还有很多人都不了解的美术生，原来只要找个合适的培训学校强化一下，就能顺顺利利的考进美术学院！ 甚至那么差的文化高考分，居然还能报考重点一本、二本大学？ 无数望子成龙的家长，开始循着广告上的电话、网址、公众号咨询。 放假了！ 不知道算万长生失误，还是考虑周详，整个大美培训校放假了，所有联系方式打开第一句都是，“本学季学业结束放假，本校从春节以后，大年初五开始新一届招生，名额有限，三天内结束，请已经预报名的学生按时报到，需要报名的考生请填写自助报名表……” 好像就是在无限嘲讽那些平地三尺波的谣言四起，关于大美的舞弊传言越是沸沸扬扬，广告就打得越是响亮！ 毫无心虚怕事的收敛！ 正在面临期末考试的大美社学生们，群情激昂的开始在各种论坛、艺考群、班系群里面抨击这种谣言。 “光是聘请全国金牌导师，就花了近百万教学费用！哪家草台班子比得上？就是赤裸裸的嫉妒！” “七百多考生，四百多进了前两千名，是靠着十多位导师，几十个助教，还有万长生天天守着精雕细琢出来的！” “那些骂得最狠的人，不过就是怕明年没有学生了，赚不到钱了，还非得说什么破坏公平！” “有本事就实名举报，有本事就来调查，所有的东西都摆在阳光底下一清二白，别整那些虚的……” 而且在教授教师的层面也开始有声音出来：“有些人在胡说八道之前，麻烦搞清楚状况，我姓童的当了十二年招生组副组长，今年从十一月就开始欧洲巡回展，现在还在西班牙，麻烦这种事情造谣也不要牵扯到我身上，不然反过来告你个侵害名誉权，就吃不了兜着走。” “阅卷组具体是什么运行机制，所有教授老师都是心里面明白的，有真凭实据才能指证舞弊，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小心伤了自个儿……” 更主要是所有想正面冒出来质疑的声音，全都会被苟教授当面骂得狗血淋头：“舞弊？！你说万长生在组织整个培训机构几百名学生集体舞弊？” 旁敲侧击提到这件事的副教授，肯定是有心理准备要被苟老骂，但这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只能硬着头皮上：“我不是说他舞弊，而是这种情况明显不正常，有必要提请上级机关来调查……” 苟教授在全校教职工期末大会上站起来，突然声情并茂：“省示具卿，辛酸之至，吾甚忧劳，卿此事亦不蹔忘……” 《省示帖》也就几十个字而已，他一口气朗诵出来：“知道什么意思吗？王导的《省示帖》，一个大一学生，考试完毕，送走七百多位艺考生，没有数自己赚了多少钱，没有钻营打探消息，更没有八方联络牵关系，他一个人躲在培训校写《省示帖》，检省自己这一年来的艺考培训，有没有帮助到这些年轻人走上正确的艺术道路！这样的品德，还有什么需要怀疑的？我明确的说，专业校考完毕以后，万长生是跟我在一起的，没有任何人跟他串联共谋舞弊，我全力担保！” 全场哑然，见过护犊子的，没见过您这么护的。 255、良性循环 郭槐生一如既往的不耐烦：“扯几把淡的事情说完了没有，说完了散会，教育局、高教委、纪委、警察局各种举报的大门都开在那里，要告自己去，别在这里耽误各专业招生，有精力在这里废话，不如去看看这个学生，是怎么搞培训的，全国舞美专业的大师级教授，直接从平京请过来上介绍课，他班上今年三十多名报考清美的学生……这么说吧，你们看见的前十名榜单，能有两三个人会留在蜀美就算不错，人家根本就瞧不上蜀美……” 这下连院长都忍不住：“卧……还有这种事情？” 郭槐生冷笑：“人家考虑的是学生物尽其才，根本就不仅仅考虑为蜀美服务，蜀美能有这样一所为学生质量着想的预科校，是蜀美的幸运，因为有些还在想着保住自己生财之道的时候，别人已经把所有学生送到高考工厂去烧窑了，懂吗？这是一条龙服务，专业上保证能提高，还能提供最好的高考文化培训机会，在座都是搞教育的，你们有几个人能搞定这种局面，我再提醒一句，万长生是去年全国优秀学生干部，现在也是蜀美学生会主席，除非你有百分之百的确凿证据，能够证明他作舞弊，那放心大胆的去告，否则，你就是在破坏蜀美的名声，破坏蜀美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形成的全国第一报考人数美院的地位，那时候你就不仅仅是想保住你在艺考市场那点收益了，因为蜀美都容不得你！” 身材魁梧的郭槐生，说这话的时候真有点恶狠狠。 赵磊磊一般是不怎么公开说话的，今天却有点眼眸明亮：“我也是大美培训学校的股东，更是校考阅卷组的考官，我更想说的是，当年我们附中考试怎么就没有得到过这种质疑呢？我们都是亲生儿子了，怎么就从来没有人怀疑招生组给我们舞弊行方便呢？” 苟教授不留情面：“因为附中不会跟有些人抢夺培训市场的利益！” 赵磊磊跟说相声似的：“哦，原来是这样，附中一个班只有三五十个学生，再怎么扩大规模也只有那么点人，可不像民办培训学校这样，可以无限制的扩张，嗯，我很期待今年大美培训学校能招收多少学生啊，因为万长生把我们所有的股东分红都拿去打广告了，一分钱收益都拿不到，只有指望明年咯……” 老曹呵呵两声：“明年？学生人数上来了，那小子就会降学费吧，你还想分红，想多了……” 院长终于有点发言权：“对，万长生是跟我立了军令状的，三年之内，必须要把学费下降起码一万……” 整个会场轰然炸开锅！ 这才是第三枚炸弹！ 有些人本来还有点期望，哪怕这个年轻的学生带领艺考学校能够一统天下，哪怕蜀美周边的天下，这可是个几十亿学费的市场！ 哪怕报考蜀美的学生分摊到全国各地分考场，这周边也起码能分到十分之一吧。 艺考市场发达如国立美术学院周边，那也是名校林立，从没听说哪家培训校能一家独大的。 逼得狠了，大不了去加盟那些连锁培训学校做江州分校，怎么也能分一杯羹。 可万长生这种降学费的做法，简直就是在断整个市场的后路，寸草不生的那种后路！ 对于那些把学费半数以上，甚至全额都要返还给中介人的培训学校来说，他们很可能招不到学生了。 美术艺考市场本来就是门槛极低的行业。 几个美院学生，只要有老乡师徒关系，就能从老家找几个师弟师妹来带，逐渐上路直到十个几十个学生，那就算是上规模了。 所有的关键都在于艺考生生源。 所有把持着生源的地方上培训班老师、中学美术老师、地方上教育部门工作人员，早就形成了无数条生源产业链。 任何参与者，只要打通任何一条生源链，哪怕连接来源只是一所中学或者一个乡镇，都能养活一个培训校。 逐渐有人搞懂了这个关键点，哪里还有兴趣辛辛苦苦的搞教学，只要拥有了生源链，每年稳稳的把艺考生卖给大点的培训校就赚钱了。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种产业链是牢不可破的。 万长生却断子绝孙的般的绕开整个产业链，直接把门槛彻底提高。 大培训校，大资金，大规模，彻底击垮这些小作坊式的盘根错节产业链。 先有了自己的名声，吸引来一部分人，有了钱，就提高教学质量，再投钱做广告，逐渐形成良性循环。 等那种大规模投放广告，搞得跟蓝翔技校一样全民皆知的时候。 产业链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因为那些中介能够生存的空间，就在于美术艺考生们的不知情。 不知情！ 万长生对这三个字的体验太深了！ 从乡下一步步走来，他就是不知情。 所以被他敏锐的抓住了最关键的立足点。 如果所有人都知道考美院，可以去找那家大美培训机构的时候，能够被哄着去质次价高的培训机构的，就是少数了。 更不用说万长生良性循环的后面，才是广泛培养爱好者的大谋划呢。 不管怎么说，大美培训学校红了。 连放榜开始的舞弊质疑，也成了大美培训红起来的助力。 因为那些上网搜索大美培训校的行为，很容易就搜出来这些质疑。 满篇累牍的大骂这家美术培训机构上面有人，破坏培训市场生态环境，做事没有底线！ 这到底是帮大美还是骂大美啊？ 学生家长可不就最青睐这种地方吗？ 还记得去年万长生被质疑舞弊时候的市场反应么，那位连锁培训机构的钱总，顶着万长生舞弊的嫌疑都要宣传是他们的导师。 反而让学生家长趋之若鹜！ 有关系，有背景，有渠道啊！ 这种学校不去，去那些野鸡草台班子干嘛？ 万长生他们看见的就是培训校网站后台、公众号后台小程序的申请表，如雪花般飘落堆积！ 数量大得万长生只好通知办公室主任许大妈，还是先召集下放假的行政文员们开网上会议，哪怕不用复工，也需要先知晓发生了什么，从现在开始有接近一个月的长假，但大年初四上班以后，分别该做什么心里要有底，肯定要招募新员工扩大规模，这些准备都要做在前面。 另外黄敏得在期末考试之余，整理出目前四五十位助教的名单和职务分别，有些人会上升到一两万的月薪，有些人还在勤工俭学的档次徘徊，如何做好心理落差调节，这都是大美社内部教务组要赶紧做好的工作。 马振宇带头的广告宣传、付仕亮领衔平面资料、丁晓鹏负责外联队伍，各种工作组也要把下学期的准备工作做扎实。 下个学期，很可能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场面！ 杜雯在工作群里把这些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让万长生的主要精力放在寒假培训班的设置上。 美术培训班的门槛确实很低，这个寒假依旧打着免费提供美术兴趣爱好培训班的口号，但每个回家乡搞兴趣班的学生都能拿到价目不等的报酬。 从来没人想过发动美术生们，回家乡搞这种纯公益性质的兴趣爱好班。 五天、一周、半个月，不同时长，不同内容规模的爱好班，万长生都根据去年暑假的实践情况，分列出不同的美术用品配送表。 现在那位校门外的美术用品老板已经把万长生当大老板了，保证放假这几天就能把指定配送的办班物资全都交到物流公司不耽误。 所以当有些人还在争论大美培训校是不是舞弊的时候，万长生已经带着一份几乎全优的学期成绩，放寒假了。 临走之前，四十余家大美社报名的兴趣班，和七十多名从学生会报名参与这个兴趣班计划的各年级美术生，在学生活动中心开会。 韩晓敏撩万长生的手法是有点可笑，但她这种渴望出头的心态要是找准的方向，还是能释放出工作能力的。 起码来到红黄蓝健身中心的师生们，都见证了这场“蜀川美院美术兴趣爱好班下乡活动誓师大会”的开展。 没错，韩晓敏的加入，就把这场本来的商业铺垫行为，改成了学生公益行动。 可以在学生会系统里面大书特书的那种活动。 256、潜移默化 院长亲自题字的“红黄蓝健身中心”，只花了十多天就搞定开业。 实在是除了人家货车送过来安装的健身器械，其他一百多号人一拥而上的装饰行为，每个人能分到的内容都很少。 但场面立刻为之一新。 万长生都不稀得花钱请人来做清洁的活动中心办公区三楼，白绿色竖条墙纸让人走进来就觉得清爽。 宜家买的那种十几块一盏的纸灯笼吊灯，大大小小高低错落的挂了上百个，抬眼望去可能会有错觉，这是个咖啡厅或者什么艺术中心，因为每个纸灯笼上都被画了各种风格的图案。 这是美院最不值钱的技能了吧。 人人具备。 有一面墙是镜子，然后三分之一的区域是地板舞蹈区，瑜伽垫、跳操绳配备一应俱全，有三分之一是动感单车和跑步机的配备，十几台排开还是很有气势了。 最后才是各种综合器械的力量训练区。 学生花三十元就能办理一张月卡，教职工的反而贵点，一百块一个月，但这个价钱也是便宜得掉渣了，最后给院长赠送了一张终生免费卡！ 抠门的院长掏了三十二万，最后题字的牌牌也只给他做成a4纸那么大挂在门口，因为按照美院极简主义设计的风格，做大了不好看。 但那块汉白玉石牌是万长生在雕塑工厂废料堆里面找到，亲手刻了挂在那的。 算是他对健身中心装饰装修的唯一贡献。 天晓得美术生们的审美是怎么来的，除了觉得好看，就是纷纷起哄学生会主席是拍马屁的好手。 闹归闹，但显然开张以后，因为学生大多正在面临考试，所以来体验新环境的大多是教职工，尤其以退休教职工居多！ 对于就在他们咫尺之遥的教职工家属区到食堂路边，开办这样一所健身房，他们是最满意的。 一个劲的询问健身教练什么时候到位。 还想专门开几个老年健身班！ 万长生决定下学期开业之后，给教职工们涨价！ 他可不怕得罪人。 但无形中，自他这个学生会主席上任，一个月出头的短短时间里面，万长生已经给学生会接连做出来好几件让人瞩目的事情。 这让全校师生都轻易的忘记了之前那个倒霉催的前任。 甚至都没人注意到，吴桂波把自己寝室里面所有东西都收拾清空，趁着放寒假的时候消失了。 反倒是茅东阳那边的非法获取信息案，春节前在江州市开庭，一审判决罪名成立，但因为情节较轻，茅东阳也是初犯，所以只给予了缓刑处理，而同案的范老师则因为检方代原告求情，免于刑事处理。 办公室主任许大妈作为唯一的代表，到现场旁听，最后给万长生发消息说茅东阳理都不理范老师，当庭表示不上诉以后就拿了判决书走了。 美术学院从获知这已经确定是犯罪行为以后，就已经开除了茅东阳的在校教师公职。 走上美术学院近二十年道路的茅东阳，从此就丢掉了铁饭碗。 这个仇怨还是很大。 许大妈感叹无妄之灾的同时，汇报：“我把这个学期的教学红包给了范老师，告诉她下学期如果还想回来，就继续工作，小姑娘哭得有点厉害……真的那个茅东阳脸色就很不好，很不好。” 万长生感谢了办公室主任的辛劳：“行，那我们都先过个轻松的春节，然后初三初四提前约着开会，行政人手从现在就开始瞄着吧，来年加油！” 徐大妈都呵呵笑：“你跟老曹完全不一样，年轻人就是充满了干劲，春节快乐啊！” 万长生祝福以后挂电话。 费雪雁正带着他参观热火朝天的寒假高考班。 文化成绩拖后腿的，立志要考清京美术学院的，这一百多号艺考生，从看见万长生就欢呼雀跃。 对于今年大家取得的成绩，发自内心的感到自豪！ 这也是以前的艺考班难以看到的凝聚力。 万长生简短的看望大家：“来了，就证明你们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因为你们已经意识到自己目前的短板在哪里，也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我还是那句话，不逼自己一下，恐怕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也许就是这几个月疯狂下，未来你们的命运就完全不同，我听说你们当中有不少人的父母都会跑到这个地级市来陪着你们过春节，不为别的，就为这，也要对得起父母，你们都是十八九岁刚刚成年的大人了，跟我学，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平日里基本保持低调的万长生，难得这样自我吹嘘下，比那些成天吹牛逼的人有威力多了！ 因为考生们是真的知道他牛逼啊。 年纪轻轻的看着就像大家的兄长，可往来培训学校的教授、老师、导师、助教们谁不是对万长生赞赏有加？ 很多考生都有自己认识的同乡、学长、美院学生或者老师，能听见万长生那双学位攻读，学生会主席的闪亮业绩。 跟随这样的人会觉得自己都是闪亮的。 所以更加欢声雷动。 走出教室，费雪雁拿出这一两周开始复习以后的成绩表，已经详细的罗列出来哪些同学的进度跟得上，哪些比较吃紧，看得出来用了很多心思。 万长生反而不随便表扬了：“你自己呢，别因为这边的工作，耽误了你的学习，我听说周末你还坐大巴车去了观音村上课。” 费雪雁认真：“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这次一模考了657，老师给我指出了还有需要提高的地方，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面对这种学霸，万长生连忙轻松点：“徐朝晖呢？他没什么难度吧？” 费雪雁恨铁不成钢：“他……我觉得他已经习惯了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那种态度，很难参与这种集体团队的责任心当中来。” 万长生理解：“不要用自己的标准好恶去要求别人，也许天才就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最近还在画画么，给我看下。” 费雪雁没想到万长生更关心这个，手足无措的突然想起一样摸出自己手机：“在家里画了些色彩的东西，是杜姐教我画的，说我可以开始模仿米罗的画风，画出自己的感受来。” 万长生看见手机上面就是那种纯粹的大片色块，然后图案跟单细胞似的天真轻快，好像三五岁孩子随手涂鸦画出来的东西。 这倒是跟费雪雁曾经自己鬼画桃符的那种符号式画法很接近，只是现在变成彩色的了。 万长生竭尽全力的想阅读下这种儿童画，却发现有点困难，无论是里面扭曲的形体还是古怪的几何结构，都不是他这种传统风格能理解的：“米罗，什么米罗？” 费雪雁像做了错事一样小心翼翼：“胡安.米罗，西班牙著名画家，是超现实主义风格的领袖。” 万长生有颗包容的心：“你喜欢这样画吗？” 费雪雁使劲点头：“很自由！杜姐说她看了我的画就想起胡安.米罗，还给我快递了一本原版的英文画册，我正在试着翻译阅读这本书，有点一知半解，但他想表达的是梦境、幻想和感受，其实画的都是动物啊、野兽啊，花花草草，我开始把我以前随心所欲的画法，找到些方向，所以很喜欢这样的画法。” 万长生就认可了：“那就按照你的内心去画，还记得那位吴老师曾经说过的吗？欧洲现代绘画流派更看中的是这种艺术诉求，这个阶段你也不需要让别人理解你，先按照你的内心去画，很好。” 费雪雁小声：“杜姐说她能理解我画的东西，说我有时候有点疯狂。” 万长生哈哈笑：“嗯，她有时候也是个疯子，我们要多约束自己的行为，别让人觉得我们搞艺术都是疯子。” 费雪雁悄悄做个鬼脸，好像还对大家都是疯子这个说法感到很自豪。 然后正色：“师父，我非常感谢您让我认识了杜姐，这些日子她对我的帮助很大，给了我很多指导，我一定努力考上平京的大学，以后能跟她学到更多东西！” 万长生只能说自己身边所有人都被杜雯收买了。 心里悄悄叹口气：“她……见多识广嘛，那行，寒假班期间就拜托你关注着，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我很可能还会去趟平京，其他时间都随喊随到，先走了，春节快乐。” 费雪雁目送万长生走远，圆眼镜下面的光芒充满感情。 要是贾欢欢看见，肯定要感谢幸好有杜雯压住了各种心思。 257、找个战友分担火力 万长生其实主要是来接欢欢回家的。 高三了，贾欢欢也站在冲刺线上，但纵然是这样，也改变不了她的本色。 高三女生已经放了两天假，却没有单独回家。 接了电话早就等在小区大门外的路边，喜笑颜开的爬上越野车翻跟斗：“放假喽！回家喽！” 万长生把一大包行李搬到后备厢，把车开得慢些，怕摔着了欢欢。 可贾欢欢精神抖擞的爬到中央扶手箱，先重重的搂着万长生脸上亲一口，再仔细观察：“又帅了！” 万长生哈哈哈大笑，发自内心的轻松写意，在外面各种劳累都不见了踪影：“你也是够自恋的，哪有这么自吹自擂的？” 贾欢欢认真：“真的嘛，二中都有好多女生拿你照片当手机桌面了！” 万长生羞愧：“我没有卖弄风骚啊。” 贾欢欢搂住他的脖子解释：“真的，这次的美术生班来二中，校长特别在全校大会上提出来，说你还给他们设立了五十万元的高考奖金，可把女生们吃惊得不得了，我知道倒也不是为了钱，但就觉得你人品好，好到天上去那种！” 万长生只能说：“小孩子还不能清醒的认识本质。” 贾欢欢嘻嘻笑：“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是小孩子？” 万长生惊觉：“没有没有，可能因为我现在在教艺考班，把高中生都看成我的学生，只要考进大学就不是小孩子了！” 贾欢欢使劲攥拳头：“我一定能考上的！” 万长生分享自己的打算：“下个学期我可能会抽空过来督促这个高考班，也就会经常过来督促你的学习了，不会影响你的高考成绩吧？” 贾欢欢乐得又到后面翻跟斗。 不过等回了观音村，还没下车就被各色亲戚老乡围了个热闹，她立刻摆足了小媳妇的姿态在副驾驶挥手致意，但学得更像是领导人检阅部队。 下车以后，亦步亦趋的抱着万长生的双肩包，低眉顺眼的跟在旁边。 得了好多乡亲赞扬：“贾家小妞真的长大了，有嫁人的样子！” “欢欢，怕是再过些日子就要叫你万家小媳妇咯？” 贾欢欢立刻想眉开眼笑的点头，可看见孙二娘在前面立刻又收敛些。 孙二娘哼哼的针对儿子伸手。 万长生还楞：“啥？” 孙二娘提醒他：“以前都知道给我买礼物的！” 万长生真没这个习惯，关键是这次回来也没杜雯提醒他：“哎呀，不好意思，这段儿真的挺忙，忘记了，而且这半年还没赚着钱，下学期一并给你补上！” 孙二娘哼哼哼：“没赚着钱？我可听说你把钱拿去买房子，都没说给你妈买点化妆保养品！” 周围的亲戚们赶紧起哄，但万家孙家的嘘声，和胡家贾家的欢呼肯定不一样。 贾欢欢终于炸毛：“买了！就是买了，还买了两套！我一套……” 万长生一把抱起贾欢欢，捂了她的嘴，在亲戚们一片唯恐天下不乱的喧闹声中狼狈而逃。 回了自己小院才哀求：“你跟我妈斗什么嘴啊？” 贾欢欢蹦跳着检查几个月来的房里是不是有灰尘：“又不是我一个人买，凭什么就记在我一个人头上，雯姐也有套房……” 对于她这种奇葩思路，万长生无力的滚到自己床上去：“我的天哪！欢欢，你要我说多少次，那房是买给培训校做老师公寓的，今年可能培训校要赚大钱了，我一定把那套房钱拿回来，就不是我买的了。” 贾欢欢嬉笑着跳上床来跪在旁边看：“雯姐后来去陪你没？” 万长生不能撒谎：“十一月底到了江州的，但不是……” 贾欢欢抱他的头放自己跪坐的大腿上：“那就行了，我看她后来都开心很多，你肯定也开心，她说你那个石雕还送到平京去当了很重要的标志，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她，能够帮到你，现在我就只能像个小孩子。” 万长生抬眼，他能感觉到自己心里那种纠结了，但是以他受到的家国天下熏陶来说，又不应该为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情烦恼啊。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痛苦？ 万长生也没感到很艰难困苦，说不出来这种感受。 仰头对视。 贾欢欢低头看着他，双马尾的浓密长发，虽然不是那种烫过的笔直顺滑，却也带着健康的黑亮倾泻下来，衬着浓眉大眼的瓜子脸，终于带点淡淡的忧伤。 应该还是她那八点二十的眉毛透出来心底感情，一点点偶发性的情绪。 所以万长生带着愧疚，想了想很认真：“欢欢，没有姨太太，我也不会跟杜雯背着你有私情，我跟她是朋友，说好了也说清楚了，你千万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你就是最好的欢欢，读大学对我们来说是个很重要的转折点，进入大学以后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样了，我觉得我有了很多责任，就为我们幸运的能过这么好的日子，我都有责任要帮别人也更好，但这只是我对别人的态度，我们俩一直都没有改变过，我们是要做夫妻的……” 贾欢欢怎么会读不出来万长生的认真，眼眸里原本就没有的阴霾，随着话语逐渐带笑，让眉毛也翘起来，更是放软腰俯下来要亲到长生哥脸上。 结果就在刚要接触上的时候，孙二娘走到门口哎哟有的夸张：“没过门呢！干嘛，贾老大！还没过门呢！快来看看你幺女……” 终于把贾欢欢羞得蹦起来，趿了鞋冲出去，但经过门口时候，又忍不住对婆婆咦咦咦的做个吐舌头鬼脸！ 孙二娘更没好气，过来踢起身的儿子：“人比人，气死人！” 万长生对他妈也是这个态度：“您别再提杜雯了，我说了要照顾欢欢一辈子，从小我就喜欢欢……” 孙二娘漫不经心的摆手阻挡了：“不用说你们万家那套破规矩给我听，都什么年代了！前些天过来那个眼镜妹子，我说都比欢欢讨我喜欢。” 万长生无奈：“妈，那是我徒弟，我跟欢欢要过一辈子，您就别让我两头为难了好不好？” 孙二娘纳闷：“我这是为你好，杜雯好不好，我们娘儿俩心里都清楚，她知道贾欢欢吧，有我电话号码都从来没有跟我说什么，也就元旦给我说了句新年快乐，这姑娘明白得很哪。” 万长生无力：“我跟杜雯是朋友，她聪明机巧，那都仅仅是到朋友这个层面，你真的想我有出息，就让我不要为了这个事情犯愁，我现在已经有很多事情在做，就别让我为了这种家长里短的小事情费神了好不好？” 孙二娘叹气：“当断不断，必成后患，以后有得你心烦……” 万长生感觉家里待不下去：“我到画室去看看，然后就去碑林给爸和老祖宗们上香，除夕过了我可能要去趟平京，那会儿再给您带礼物，好不好？” 孙二娘对杜雯那口字正腔圆的京片子印象太深了，眉毛一动：“偷偷去看杜雯？” 万长生又想滚到床上去捶床板了：“不……是……的！我师父要给我介绍什么前辈，哎，不跟你说这个了，简直是说不通！” 孙二娘坐在不知道传了多少年的太师椅上，看着儿子出去的背影哼哼哼：“还提都不能提了？” 不过她也不会主动去给杜雯发消息。 258、这就是门手艺 同样还是那个观音村、观音庙和碑林。 曾经的万长生躲在这里无人知晓。 可现在，哪怕是待在空无一人的后山，也不耽误他处理事务。 金牌巡讲导师团队很振奋。 这种把培训机构做大做强的事情，国立美术学院周围已经有了。 商业意识冠绝全国的江浙一代，钱老板那样的连锁培训机构有好几家，每年学生总数过万，也能在国立美院的校考中几分天下。 应该说万长生对大美培训校的改进，是有迹可循的。 这相比老曹他们不太在意把自己放在商人的角度去调整，区别很大。 但万长生又不是个纯粹的商人，他有情怀。 不是有句话说么，跟文化人做事，最好讲情怀。 万长生不是刻意跟人讲情怀的，但起码从老童、老苟再到苏琦冬、吴老师他们一帮巡讲导师，都懂万长生这个初生牛犊，反而有颗冲破旧有秩序的雄心。 这第一步走出来了。 起码有惊无险的把大美培训这块招牌打响了。 更重要的是万长生没有像所有商人那样，贪利。 他一如既往的先舍。 从金牌导师们平日里的轮班上课开始，就积累了不少习作。 现在这种全力辅导的模式取得了傲人成绩，还有不乘机编一波教材来卖的？ 万长生也同意，而且利润是大家均分的。 他没有因为自己承担了最大的风险，做了最多的事情，就要求多拿点。 依旧只是跟着喝口汤就行。 或者说跟着喝这口汤，也仅仅是万长生表明个态度，他跟着一起而已。 具体拿多少，根本就没有精打细算的去盘查过。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要么把他当傻子，要么就格外尊重。 巡讲导师团队显然是把万长生当后者，因为大家都明白他绝对是不在乎这点的。 维持好这个团队的存在，才是未来能够持续赚钱的关键。 毕竟在钱老板那样想着上市的连锁培训机构面前，巡讲导师们也只是被雇佣者，任何细小的举动都要受到合约限制，不会放过一分一毫的赚钱机会。 但在万长生这里，他们是合作者，万长生把这块完全给了他们。 两相比较，巡讲团队肯定愿意持续跟万长生亲密合作。 大美培训机构做大做强了以后，也对他们有益无害。 因为从万长生的设想看起来，大美和钱老板的大规模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他并没有搞连锁，没有使劲的铺开摊子，而是把所有考生集中在一起，又猛推广告砸钱买大美培训校的名声。 这是种根本上的区别，但到底哪种方式更好。 导师们也讨论得很多，给了万长生很多建议，一起看事态发展吧。 现在主要是得赶在春节以后开学，把新的教材印出来！ 大美培训校的指定教材，要是能卖给十几万蜀美艺考生的话。 光是想想，都能乐开怀。 这真是躺着都赚钱。 美术用品店已经陆续发货到百余家美术兴趣班，哪怕有些班有暑假的美术用品存货，这一波又是近三十万支出。 如果放在普通的美术培训班，是绝无可能的支出。 但在今年已经开始改观收入模式的大美，不过是放水养鱼的一点点小投资而已。 关键是监督。 万长生从不吝于把人揣测得有多么阴暗，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 每位大美社的小伙伴开班都有一定的信任，新加入的美术生就难说了。 如何通过视频、照片巡查验证，这都是黄敏的小组需要关注的情况。 大美社管理群里，一天就能有几百上千条信息滚动。 哪怕是放了寒假回家，大学生们也始终处在一张紧密的工作网中。 他们也乐在其中。 做该做的事情，这种使命感，比他们回到各自家乡走亲访友，喝酒聊天上网瞎无聊，要充实得多。 而且寒假兴趣班，是在为时间更长，人数更多的暑假班做准备。 逐渐扩展成为收费模式的兴趣班，这是一方面。 能力表现的展示，对于接下来在大美社的活动中能获得更高认可，这才是伙伴们最看重的吧。 大家当初都是一样从大美培训班里面出来的，一步步走来，有些人去了普通高校，走进蜀川美院以后，又有些人能力出众，在各自不同的专业分组里面拉开距离。 这仅仅也就一年的时间啊。 人生的差距，有时候就是这样被拉开的。 不能和万长生、杜雯这样天赋异禀的家伙比，相互之间本来很寻常的小伙伴也有了区别？ 如果说大学生们不在乎学习成绩，现在光是做助教的薪资标准已经拉出来好几级的差别了，最高的一个月拿一两万不是问题！ 而几个制作团队设计费价格也按劳分配，掌握软件多，运用熟练，效果更好的拿得自然多。 这太直观了。 如果是普通的学生之间，没准儿有些人就掉队了。 但无论是万长生还是杜雯，又或者黄敏领衔的管理团队，都不止一次的在群里强调，还有很多机会，每个人有自己不一样的天赋跟能力，有人就是擅长授课，有人对电脑运用更娴熟，可大美社存在的意义，不就是帮助每个人都找到自己努力的方向吗？ 明年肯定又有新的学弟学妹要加入大美社了，这个半商业半学业的团队会越来越大。 争分夺秒的抓紧时间找寻自己的存在价值啊！ 在这种氛围下，大美社的小伙伴们就没人承认自己会掉队。 起码当初一步步都走进蜀川美术学院了。 这寒假班就当是练兵都好。 有过暑假的经验，各地开班驾轻就熟，还整理出来一整套这种社区、楼盘、街道级别的美术兴趣班开办技巧。 先联络物管、跟着父母加小区业主群，宣传下大美培训校的特色，然后就是免费培训的课程开设。 也就是在寒假前后十来天的内容，来去自由，从画具到纸张一应俱全的免费体验。 然后大学生们也能初步筛选，把那些调皮捣蛋，硬被父母塞过来的孩子先劝走，学会甄别哪些孩子对美术更有兴趣，也挑选更容易让他们上手的技巧，由此获得父母的信心。 群策群力，恐怕就是大美社呈现出来的局面。 万长生到自己的免费画室去，看到几十个放了寒假的孩子在自顾自画画的时候，都难免要借用下群里面的经验。 不过从他回到村里，这免费美术培训班的人数，迅速暴涨至百余人。 因为在宁州，上上下下的家庭，都看到蜀川电视台播放的大美广告了，自然也看见了万长生，站在泥塑台前面专心摆造型的画面：“长生，这就是你在外面做的事情？” “长生，学美术真的很赚钱么？” “长生，这几个娃就交给你了，不听就打！” 然后等消息传回到宁州，更多初高中生开始到二中和观音村来打听：“学美术真的很容易考上大学？” “真的只要三百分就能考上一本？” 万长生给予的回应是肯定的：“对，真的是一本重点大学，只要高考三百分，就能上。” 这种门路，对于望子成龙的区县父母们来说，简直就是豁然开朗！ 就像没有多少美术生知道清美、国美这些顶尖美术学院还有特殊渠道一样。 也有很多普通家庭不知道艺考这条渠道。 他们为了三十分、五十分的什么奥数加分、体育加分，花了好多年的时间，投入资金时间不计其数。 嗯，这里直接砍个两三百分，来不来？ 宁州二中自己都疯了一样的有各种年级的学生要求当艺考生！ 那条独木桥真的太苦了！ 所以回到观音村的万长生，居然不得不在自己的免费画室搞了个报名点！ 把从网上下载打印的报名表复印了一大叠，让费雪雁在宁州二中负责和自己同步接待报名填表。 三山五乡的孩子都被带到观音村来，摁在地上要给万师傅磕头学手艺！ 都上了电视了！ 259、有来有往 中国乡下的普通家庭，历来有让孩子学门手艺傍身的传统。 这种把美术当成和打石头差不多的思路，可能在美术院校科班看来会嗤之以鼻，还觉得侮辱了神圣的艺术事业。 万长生不这么看，他自己都是从打石头走进美术学院的。 而且从观音村的免费培训班开始，万长生已经隐约的理清了这条思路。 任何人应该都能学美术，不要像老童他们那样把艺术看得有多高级，这就应该是个尽量普及的普通技艺。 总有些人故弄玄虚的把艺术说得多神奇，其实就为了能提高门槛，成为他们的自留地。 这做法和观音庙万家的态度，其实如出一辙。 观音庙上千年的传承中，不可能代代都有天赋，但如果当成手艺来传承，只要香火不断、避开战乱，这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普通高校美术专业，就应该是大多数美术生应该流向的地方，只有那些天赋过人，有着强烈艺术追求的学生，才应该塑造引领到美术院校。 现在就应该抓住美术生在高考中分数要求不高的政策优势，大量培养合格的美术生。 毕竟对于全国这么多高校来说，各种美术专业招收数量总数还是很惊人的。 所以万长生和国立美术系周围那些连锁培训机构的思路不同，暗戳戳的实际重心是放在普通高校美术生身上的。 天赋可遇不可求，那种学生万长生甚至不会限制对方非要考蜀美。 暗地里以考各种重点院校美术专业作为目标，却按照考美院的标准来收钱培训，这中间的成功率自然就会很高了！ 最关键是，这样来的生源就立刻迎刃而解！ 万长生才不要求来读大美的学生是为了艺术呢，花几万培训费生活费就为了进个重点一本，这不是很好的选择吗？ 皆大欢喜。 回到观音村，这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坐在碑林那广袤的后山，只有自己一个人静静思考。 万长生终于拿定了主意。 然后把自己这种思路形成文字，分别发送给老童、苟老，以及大美社的管理群里面。 老童回复：“我正在荷兰唐人街包饺子，此事你做主，但你应该更多出来看看世界，担起社会责任的同时，别忘了自身的艺术追求。” 苟老则简单务实：“很好，大年初二你来江州接我，先订上初二下午的机票去平京，详细的我们在路上谈。” 小伙伴们就激动了，万长生勾勒出来一个宏大的事业，大家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同时也不影响大家继续探索自己的专业前途。 从走进大学开始，就找准了自己未来的方向。 这是何等的幸运？ 杜雯却说出了所有人可能心里隐约想说，却不好意思说的话：“那未来做大了规模，肯定是要把股份拿来分给大家作为激励机制的吧，只有这样，才能把整个团队凝聚起来共同努力。” 万长生说好。 相信每台手机前面的小伙伴，脸上都不由自主的浮起笑容来了。 管理群里面不到十个人人，引领着大美社现在各个方面的工作，从一开始，真是因为万长生的个人魅力集中到他身边跟随。 这一学期的工作一个月也就拿千儿八百的勤工俭学费用，更多还是因为对万长生的信赖，再带点想学东西的新鲜劲，任劳任怨的脱颖而出。 有些收入还不如具体操作的成员。 每个人都是有个人利益的，只是看在理想面前孰重孰轻罢了。 没想到刚刚上了大学一年级，就已经知道自己努力的方向。 而且这话杜杜来说，简直是理所当然。 就像黄敏理所当然的带头表态：“好，我会认认真真的趁着寒假，把所有工作梳理下，以后就请各位共同努力一心，跟着万万去改变这个世界。” 女生可能要感性些。 曾几何时，大家都觉得自己不可能改变什么。 但显然这一年下来，终究看到了一些变化。 更主要还是万长生那种不疾不徐的淡定温和态度，让大家心里都很有底。 其他几个男女生纷纷学着万长生的口吻说好。 终于不再是那种如潮水般吹捧的场面了。 杜雯更淡定，甚至都没有私聊万长生说什么，放了一段视频，就没再说话。 是平京戏剧学院从一月开始的校庆年宣传片。 专业级的影视制作能力就不用说了，绝对的高水平制作，像电影一样的效果。 更主要是凸显出了档次！ 平京戏剧学院的档次。 八十年前诞生在革命根据地的这所学院，堪称国内最根红苗正的影视艺术殿堂。 所以这种校庆是带着政治任务的，这一年每个月都有几出戏几场活动安排。 但这个宣传校庆活动历史的视频短片，却是以万长生的雕塑作为画面起始。 更把《大美时代》这四个字作为了此次校庆的主题。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了。 杜雯用自己超越同龄人的政治敏感性，提醒了大家，万长生未来的前途广阔。 大家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万长生在这方面的觉悟都不如杜雯，他也根本没想到这么多。 可杜雯给他安排得妥妥的。 唯一没法安排妥当的，恐怕就只有生老病死这种自然循环的事情。 万长生回到观音村以后，中途和欢欢还回过一次宁州二中，一直都在忙于考虑跟培训校有关的事务，直到大年二十九的傍晚，万长生忽然接到个陌生的电话：“万长生吗，苟教授不行了，你如果方便，赶紧到医院来一趟，看能不能见上最后一面。” 关师母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万长生都吃惊。 答应一声挂了电话，回家拿车钥匙，贾欢欢正要去碑林给他送吃的呢，闻言二话不说也端着糯米糕跳上车，跟着一起：“多个人手没准儿也能帮你做点什么，要不要叫雯姐过来？” 万长生都懒得这个时候反驳了，全神贯注的尽可能合法加速。 不到两百公里的距离，很快在夜里十点前抵达，还恰恰就是欢欢准备报考的医学院附属医院，据说这就是江州最好的医院，也是距离美术学院最近的好医院。 哪怕在观音村见证过不少生老病死，万长生看见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管，被一堆仪器包围的苟老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从两人上次校考结束小酌一杯，也就仅仅只过去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老教授竟然骨瘦如柴的整个精气神都不见了！ 几位学院领导也陆续赶到，但他们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关老太太淡定：“还是心脏的问题，最后一次开会回来，提到万长生被污蔑舞弊的事情，气得大骂有些人利欲熏心，当时就觉得心口绞痛，但吃了点药当时以为没事了，结果今天毫无征兆的突然捂着胸口倒下去，医生说上次心肌已经坏死，全靠有个什么临时撑住了一点点，如果那时动手术还来得及，现在已经晚了。” 万长生挺直了脊背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窗外，看着那虚弱的老头儿。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想过生命终究会这样完结。 大部分人都装着不知道，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其实谁都逃不过这个宿命。 究竟应该怎样度过这一生呢？ 万长生忽然看见满是仪器包围的老者，艰难的用靠近窗户这边的手指在勾动。 他已经虚弱到不能做更多动作了。 关老太太也看见了，心领神会的拍拍万长生肩膀：“看到你了……换看护服进去吧……” 万长生被护士领着进去的时候，没听见关老太太凝视着窗户里面的老人说：“差不多了，我想老苟就是看见了万长生，觉得自己的使命走到了尽头，可以放心的卸下担子，整个人都没有再硬撑着的必要，彻底放松想休息了，挺好的，他斗争了一辈子，也算是死而无憾。” 学院领导表情各异，看见一身无菌探视服的万长生走进去，俯身在老人的氧气吸管边。 万长生隐隐约约的听见那衰弱声音，无比艰难却又肯定：“对……不起，长生，我，我一直耿耿，于怀，欠你声，对不，起……” 就凭这句话，万长生决定接过老头儿那挑得很不成功的担子。 人到生命的尽头，一切的争斗，一切的算计，一切的荣耀，一切的耻辱都已成为过去。 现世渐渐退隐而恍若彼岸，与自己渺然。 其言也善。 260、冷暖自知 所以万长生也理所当然的执弟子礼，接过了治丧的责任。 好像真的就是等着万长生来说出那句一直咽不下去的话，苟教授当晚就去世了。 哪怕是在寒假，只要还在江州的院领导都来了医院。 但接下来给苟教授守灵的时光，就太冷清了。 按照江州蜀地这边的习俗，通常都是直系亲属守灵三天三夜，然后再火化。 苟教授和关老太太两口子无儿无女，万长生先挑起这个晚辈的担子来。 照例在殡仪馆摆了个灵堂接受吊唁三天。 也幸亏有贾欢欢跟着一起，在气派宏伟的殡仪馆楼上楼下到处跑着缴费安排杂务，让万长生起码能以弟子之礼一直守在冰棺旁。 关老太太也能一直坐在偌大的吊唁厅边角沙发上嗑瓜子。 因为除了第一天上午，大年三十来了一波蜀川美术学院的教职工吊唁，下午就开始冷冷清清了。 惯常蜀地这种吊唁场所，都是摆了好几桌麻将，叫做打丧火，算是丧事喜办的热闹场面。 这里连一桌都凑不齐。 本来院方要组织治丧委员会，安排工作人员，都被老太太婉拒了，说大过年的不要耽误任何人，一切都交给万长生来负责吧。 院长看看，反复叮嘱下万长生，才拜别而去。 万长生自在得很，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遗像香台边，怀抱抽空回办公室取换洗衣服时候搬的大印章石。 慢条斯理的给苟教授雕一尊啤酒瓶高的头像。 有人来，他就放下东西，恭恭敬敬的接受吊唁、答礼鞠躬、再陪伴恭送。 人少当然也有放春节假的原因，经济条件普遍不错的美术学院老师，大多春节都选择旅游度假，出国的更是比比皆是。 老童没回来，赵磊磊好像去东南亚了，老曹跑东北去感受冰天雪地，闻讯发来消息的很多，但来到现场的人真是非常少。 也就郭槐生大年初一风尘仆仆的从什么地方赶回来，非常恭敬的告辞送别了苟老。 但是等他发现万长生居然坐在那刻雕塑，又有点按捺不住的想看。 最后明显是花了洪荒之力才忍住指点几句的专业口吻，直奔机场而去。 其他主要还是退休教职工。 万长生都以礼相待。 关老太太比他更淡定，除了嗑瓜子就是和贾欢欢聊天。 换了任谁哪个年轻姑娘，陪着男朋友来拜祭过老师，自己都可以有理由去休息逛街，何况这还是在大年三十初一的几天。 根本不需要在这里干坐着。 贾欢欢却理所当然的陪着万长生。 服侍一老一少。 万长生是一静，她就是那一动。 充满生机的活蹦乱跳，哪怕在到处都充满压抑气氛的殡仪馆，她都能带着娇憨的笑容挽着老太太说话。 谈论万长生的爷爷，六姨婆，还异想天开的问要不要打电话叫婆婆带一帮亲戚过来打麻将，反正在家打也是打，这里来也是一家人。 要不就干脆邀请关老太太去观音村养老，有寺庙静心念佛吃斋，也有大把的人陪着打麻将。 关老太太就乐：“怎么你们那动不动就打麻将？” 贾欢欢更理所当然：“不打麻将才老得快，脑子都转不动了，您会吗，很简单的，要不我们先用手机下个麻将打着玩吧。” 她主要觉得灵堂里面听不到麻将的声音，简直不正常。 关老太太看那坐着自己也仿佛一尊雕像，只有手部在运作的万长生：“长生有你，是他的福气。” 贾欢欢吃惊，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长生哥是文曲星下凡咧，嘻嘻，我们家一直都这么说。” 万长生不言语。 老太太乐：“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要多夸奖他，这就对了！” 刻东西的万长生都哈哈笑了。 这下贾欢欢就更喜欢老太太，骄傲的双手叉腰：“本来就是！” 老太太居然说：“还不够，你看你看，你们俩肯定是你家务事做得多点，对吧？” 贾欢欢赶紧护着：“他有很多大事情要忙，我就会做点家务事，应该的应该的。” 老太太竟然当着万长生教：“男人呢，其实无论多少岁都是小孩子，在外面无论怎么拼命努力，承受多大的压力，回到家只要有人夸就心满意足了，总没有那个男人希望精疲力尽的回家，听老婆教训他一无是处吧？” 贾欢欢实事求是：“长生哥又不是那样的男人！” 老太太传授毕生功力：“你看他不怎么做家务，但只要偶尔做点，你就要表扬，我觉得我很幸福啊，我小时候就一直梦想，要嫁一个又能赚钱养家，又能帮我分担家务的丈夫，我妈还说我做白日梦，根本不会有这么好的男人，结果我不是找到了？” 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后面还换了点腔调改变角色，好像是真的在对那个不苟言笑的丈夫撒娇表扬。 万长生都惊呆了。 他看到过苟教授和关老太相敬如宾的模样，没想到可以深情到如此地步。 估计外人眼中严肃古板的苟教授，在家承包了所有家务吧。 贾欢欢更张大小嘴惊叹，肯定更想不到老太太还宛若少女般调皮，明显带着哄人的口吻啊。 老太太白发苍苍的脸上没有哀伤：“这种赞美表扬，刚开始说起来确实有点别扭，但是一回生二回熟，慢慢就如鱼得水恬不知耻了。” 她还自己乐！ 贾欢欢看眼万长生，估计是酝酿了下，还做不到张口就来。 关老太肯定炉火纯青：“基本方针就是没有原则，没有下限，把握住比他有钱的没他帅，比他帅的没有他有才华，比他有才华的没有他顾家，比他顾家的又没他有钱，对吧？” 贾欢欢已经开始入门，慢腾腾点头：“本来就是啊……” 老太太乐得像个孩子：“好，以后我就收你做徒弟了。” 万长生又偷偷看眼关老太，好像有点明白什么。 苟教授可以在美术学院几十年上上下下得罪那么多人，还是硬着骨头坚持自己那些做法，估计他是真不在乎外面的恶评如潮。 因为回到家里，他就有最美满的幸福。 这让万长生雕刻头像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柔和。 本来差点刻得像鲁迅大爷那么刀切斧砍的，现在还是想给老太太留下个她喜欢表扬的帅老头。 所以公开吊唁的三天，对万长生来说一点不难过，甚至还有点享受。 三十晚上，初一早上，手机里面充满了来自各方的祝福。 万长生用一则朋友圈解释：“家有长辈仙逝，暂停稍候。” 管理群里面也说了声。 大家肯定是不知道，苟老算当初坚持要取消万长生成绩的领导，听了这个消息还有点唏嘘。 万长生也就更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欢欢了。 其实这种装修豪华的殡仪馆上下好多层楼，中庭挑空跟大酒店似的，所以每个吊唁厅都有配标间休息。 万长生让欢欢陪着师娘吃饭睡觉照料。 自己最多只是偶尔打个盹，主要都是进入这种创作亢奋中来。 也是从舞台雕塑的最终版开始，万长生的雕塑风格开始接触不那么具象的一些象征手法。 譬如他准备雕琢苟教授头像时候，下意识的就会想到鲁迅最著名的几尊雕塑，往往都是非常斑驳、刚劲的风格，甚至有些连面部都坑坑洼洼。 这都是雕塑家为了表现这位以笔做刀枪的斗士风格。 总不能做得圆润富态，跟和气生财的弥勒佛一样吧。 苟教授一直都是都在跟人斗天斗地。 可听了关老太的描述，万长生开始改动，他不在乎别人眼中的苟教授是什么样，只想把这作为一个纪念品，送给师娘的同时，也给自己一个告诫。 每个人其实都有自己的内心。 不要仅凭一点点表象就判断别人是怎样。 多了这一层想法，未来再看见其他人的时候，就会更有思辨的方向。 所以到三天吊唁期完成，按照流程送去火化时，欢欢扶着老太，万长生端着遗像，甚至都没有刻意通知学院方要个什么规格，就是一家人自己的事儿。 这时候关老太手里捧着的就是那尊头像了。 一尊让她都吃惊的头像。 万长生竟然抓取了他看见苟教授轻言细语给妻子请假打电话的表情！ 所有人印象中不苟言笑的严肃老者，那一刻有点讪讪又小心的表情，肯定只有老太太自己才熟悉。 所以当最后的时刻，一直轻松自如的老太太，没有别人呼天抢地的阵仗，只是亲吻着那尊头像，才终于潸然泪下。 可泪水也挡不住她带着的笑意。 261、因人而异 没有下葬。 老太太要求把骨灰盒包起来带回家去，不需要埋葬在这个阴冷的公墓。 万长生就一直抱着放副驾驶。 贾欢欢全程扶着老太太。 大年初二的晚上，万长生本来是想让老太太散会儿心，干脆先采纳欢欢的建议，一起到观音村休养几天，免得回家触景伤情。 可老太太很刚的拒绝了：“你师父本来身体就不好，算是满意而去，所以没什么伤感的，我还有事儿要做，先回去收拾东西，调整自己的生活习惯，你回头什么时候过来把他那几块印章拿去了，反正等我电话吧。” 万长生哪里会惦记印章石价值几何，嗯嗯点头开车：“那我暂时也就不回宁州了，本来后天就要开始给培训校的教务处开准备会，初五进行新学年报名，可能要忙到初十左右才会回去看一下结束寒假，您有任何事情，随时打我电话。” 老太太也要了欢欢的电话：“下次再跟你去观音庙玩啊。” 贾欢欢笑着送老太太进楼，老太太拍着贾欢欢的手告别了，小姑娘就没再坚持要送老人家上去。 年轻的小两口回到车上。 万长生有点抱歉：“先找个酒店好好休息下，然后在江州轻松的玩几天。” 他累得话都不想说了。 贾欢欢却提出：“雯姐那个房子不是空着的么，不用到外面浪费吧，我们回家休息，你才是应该好好睡一觉。” 万长生确实有种疲惫到脱力的感受，更懒得争辩，默默的开车过去。 可贾欢欢坐在副驾驶，脱了鞋抱着自己膝盖把脸蛋放在上面，小小的一只，想了好一阵居然说：“还好我们是……三个人，要是谁先走了，起码不会像师娘这样孤独。” 疲劳驾驶的司机差点把方向盘都撞旁边电线杆上！ 但也只能说：“你看出来师娘孤独了？” 贾欢欢有种莫名的感受：“她一个人进楼的时候，我差点就想哭了。” 万长生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柔软小手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要记得经常表扬我。” 欢欢噗的一声破涕而笑。 事实证明，欢欢的指示是对的。 这么漂亮的房子空着却去住什么酒店，那才是浪费。 上回只是匆匆一瞥，今天贾欢欢才认真的把整个房子到处转悠了下，最终确实被那号称航空头等舱享受的皮沙发舒适度给吸引了，哈哈哈的坐在上面只晃悠。 等她想起找万长生分享的时候，才发现撑了三天的家伙已经倒头在他以前的卧室床上酣睡。 做个鬼脸，欢欢端来盆热水，帮万长生脱了鞋袜衣裤，擦拭洗干净盖好。 然后才哼着小调把自己洗白白，换上这两天买的睡衣，钻进万长生被窝里时候，还带着乐滋滋的笑。 可她这几天还是休息了的，又精力旺盛，性子豁达，先用各种姿势把万长生的双臂当大狗熊娃娃似的摆来摆去，用各种姿势抱着自己睡。 这是从半年前暑假要开学时候睡到一起的，哪怕没做什么，小时候也没少一起睡，反正也是迟早的事儿，两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感，很习以为常。 但贾欢欢现在可是懂了不少，这个学期还突击钻研了很多，一个人在那傻乎乎的嘿嘿乐。 估计还是耳根子热，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更不忍心吵醒疲惫的长生哥，最后居然摸出手机来给杜雯，说了自己今天的三人感受。 那边杜雯有点慢吞吞的分成好几句回应：“呃，不，爱情是独立而自私的，不可能有那种旧社会的状态，那不道德，也对不起爱情。” “你说到的这位老太太，她美好的感情，不也是建立在老两口一辈子的相濡以沫吗？” “万长生不会背叛你，跟我有什么私情的，他不是那种人。” 贾欢欢也有点迷惑：“可我知道他肯定喜欢你。” 这个杜雯就回得快了：“我想应该是欣赏，你不把我当成坏女人，防范我跟他接触，除了因为你的善良，也是我的幸运，我不会伤害这份善良的。” 贾欢欢疑惑的在被窝里挠头，想想才打字：“本来……今天他订了票要和师父去平京的，没准儿还能跟你聚聚。” 杜雯发个撇嘴表情：“他不会因为私事主动联系我，更不会把这种行程跟我说，我知道他是不想耽误我，可这辈子的事情已经这样了，先让他好好休息吧，后天应该就要复工上班了，我争取提前过来协助下，我这个春节在蓉都过的，也没给他说过。” 贾欢欢马上承认：“我们现在住在你那房子里，我的房子在装修。” 杜雯居然不知道这档子事：“我那房子？” 贾欢欢连忙随手拍两张卧室：“去年他就买了说是给老师当公寓，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 杜雯沉默了好一阵。 贾欢欢除了发几张自己上次来就拍的照片还解释：“他过生日那次我来就想给你说，他说不许说。” 那边才回应：“回头我来看看。” 贾欢欢还比较：“我那房没这个大，一室一厅，但是那边真的很热闹，出门就是商业中心美食一条街，离医学院也只有几步路，以后我肯定不愿意住寝室。” 然后再憧憬：“我也想装得这么好看，可长生哥说是他们自己弄的，不都是请工人弄吗？” 顺便又发了两张上次去医学院周围买房子时候的照片，不是炫耀，而是介绍，带点我到你家住了，你也可以去我那边的坦然。 甚至还发了张那次自助餐的照片，强烈推荐这家餐馆好吃：“下次我们一起去！” 杜雯终于有些难以理解：“你真觉得那种三个人并存的关系可以接受？” 贾欢欢认真的想了想才回答：“我也挺喜欢你呀。” 杜雯无语。 但万长生这一觉，是真的睡了个昏天黑地，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 贾欢欢已经洗了衣服，做了饭菜，优哉游哉的在外面坐摇摇沙发上看联欢晚会，发现摇摇晃晃出来的万长生，欢呼一声直接跳他身上：“这个沙发好舒服！以后我们家也要买一个！比我们在二中那个房子里面的沙发舒服多了！” 万长生睡眼惺忪的一把接住，也放松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抱着欢欢晃悠几下眼皮都觉得重新发沉：“好！这是真的舒服，我们那边那个沙发看着豪华，实际上就是个样子货，我想在知道那些雕花都是压模……咦，你说我们买个回去孝敬我妈怎么样，我那车应该能装得下。” 贾欢欢对婆婆不感冒：“随便吧……嘻嘻，我去给你盛饭过来喂你吃？” 万长生连忙跳起来：“我上厕所，洗脸漱口呢，不是说了要我尽量做点家务事，你才有机会表扬我吗？” 贾欢欢哪里舍得：“我习惯了嘛，有你喜欢吃的麻辣鸡丁，我就没做蒜泥的了，嘻嘻，味儿太大。” 亲昵的青年男女这样生活，不是万长生还有点定力，早就翻云覆雨了。 万长生为难：“理论上来说，因为明天我要上班开会，后天可能要开始忙，今天晚上很应该跟你去看个电影什么的，可你已经四五天没有温书了，我又觉得不该让你玩？” 贾欢欢心怀鬼胎的言不由衷：“啊，没事没事，我有手机上的做题软件，你忙吧，你忙吧，要不要我们吃了饭去你办公室？” 这个建议才是最合万长生意的：“那倒是好！” 于是等晚上万长生站在自己熟悉的雕塑台边，开始试着酝酿给师父再做个头像，贾欢欢就贼笑着靠在沙发角上，居然有点期待三个人出去玩。 这就是杜雯最难以理解的，感情永远都是自私的，连父母孩子之间都有可能产生嫉妒心理，青梅竹马怎么会不在乎她这么个第三者介入呢？ 也许只能说是万长生太不好玩了。 262、暗度陈仓 初四上班，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可能有点抱怨。 可已经休息了一个月的大美培训校员工们，个个神清气爽，甚至还充满期待。 因为大家都知道后台堆满了报名申请表！ 要知道还在放假前，校考前就已经接收了超过八百份报名，考后这一波肯定会带来惊人的暴增！ 虽然所有的宣传都强调是初五报名。 但实际上从初三晚上，万长生和贾欢欢到办公室去，就发现有不少外地牌照的车辆已经停在楼下车库，保安也说这些家长就带着子女住在外面的快捷酒店，说是等着现场报名的。 万长生他们说是只报名三天，其实不过是广告组的大一学生们似懂非懂的搞什么饥饿销售，敦促所有艺考生和家长尽量早点来报名。 毕竟整个艺考培训的学费，是按照学时长短来计算的，反正所有教学环节都要配备，单位时间内学生越多，成本也就平摊得越低。 刚开始自己钻研广告推销学之类的广告专业学生是这么在会上提出的。 可这些捡了半截就开跑的菜鸟，根本没想过如果这种供需矛盾本来就很大的话，搞什么饥饿销售啊！ 初四一早，从发现大美培训机构开始有人上班。 前来探头探脑的学生家长就赶紧前呼后拥！ 上学期扩展起来的十六名行政员工，在办公室主任许大妈的带领下本来正在忙着重新建立工作秩序，好在大多数工作准备在放假前已经做好了。 现在主要是检查各种文件、电脑的准备情况，主要是还准备开会讨论整个工作安排 后勤组的宿管、食堂则以来就做清洁。 教务组也在陆涛的带领下做教学准备，不过黄敏他们十多名第一批助教团队，要中午、下午、晚上才开始陆续抵达，所以教学准备会就要晚点。 这一切都在十点多以后被冲乱了。 大量的学生家长和艺考生，开始不顾楼下园区保安扯出来的隔离带，成群结队的涌上楼。 万长生发现这种情况以后，不得不要求所有人都开始接待报名！ 钱啊！ 这都是滚滚而来的钱啊！ 关键是家长们也不在乎这几万块钱！ 感觉交了钱就能让孩子读上重点大学，这特么算什么啊？ 甚至还有喜笑颜开的父母，从交钱就忍不住乐：“搁这儿好好学啊，好好学画画，哈哈哈……” 看样子是想彻底脱手！ 连陆涛他们都不得不过来协助报名收钱。 学费、住宿费、伙食费、材料费…… 滚滚的钱就像暴雨倾盆似的，真从天上这样哗啦啦的掉下来！ 办公室本来的三台验钞机全都用上，烧得发烫！ 好多家长着急：“不能用手机支付转账么？” 万长生想想也对，就拿自己的手机收账。 还好办公室主任发现得早！ 赶紧阻止万长生：“家长几万块转账倒是没问题，我们收进来用不了啊，你这账户收进来是没有限制，可是根据银行法一年只能从账上支出二十万！多出来的钱全都需要手续费才能提现转账，可不是几十年才能用完？” 万长生恍然大悟，只好说回头自己取了钱还回来。 以往一直都是两三百人档次的收费，而且扯开到大半年陆陆续续报名收费的状态，谁知道这么搞的饥饿销售，让这种收费狂潮吓死人。 光是看看那一叠叠放到办公桌边的钞票、小卖部找来的颜料画具纸箱装满一箱，就封上…… 那一箱就是几十万啊！ 陆涛他们是过来兼职做保安的。 都心慌！ 没想到居然是贾欢欢来支招：“去找街对面的银行支援啊，只要我们把钱放到他们那里，他们很愿意提供这种服务的，从收银员到保安都有！我们庙里有时候就是这么做。” 众人才恍然大悟，赶紧去联系。 但贾欢欢也惊叹：“哇，这个快比上我们家赚钱的样子了。” 在场忙得脑袋充血的众人，吃惊的回头看眼，充其量只能说是有点粉雕玉琢的好看小姑娘啊，哪里看得出来很有钱了！ 不过看她和万长生的表情，确实对这么多钱淡然！ 难道他俩家里真的有钱如斯？ 万长生看拿着枪的保安都来了，叫教学组还是赶紧准备自己的工作吧：“今天还只是个开头，我有个想法，得分组……不，是分班。” 陆涛看看已经被银行职员重新清点装进铁皮箱子的一大堆钞票，有点难以置信：“艺考培训……老曹他们搞了这么几年，外面搞了十几二十年的都有，这也太……” 身处这个风起云涌的年代，只能说陆涛的视野都集中在了校内这么点圈子里。 万长生临时决定：“嗯，苏琦冬那边下个月在浙杭开课，你带两个助教过去一趟……问问范老师有兴趣去没有，你们过去学习考察，看看人家千人教学的场面是怎么操作的，我们蜀美虽然一直都不能跟国立美院比，但时势造英雄，现在我们是全国第一的报考人数了，哪怕很多人是在分考场，可只要我们把名声做出来，人家为了中考率，千里迢迢都会来的。” 陆涛使劲搓手：“我这个教务组长……你还真是赶鸭子上架，我有点紧张。” 万长生笑：“紧张就好，如果说一直对自己教得习以为常的课程失去了紧张迫切感，那就慢慢丢掉了进取心，只有现在这样你才会不停要求自己去学习，老陆，你现在的优势是经验，而大美社这帮助教里面成长非常快，他们唯一的短板就是这几年只能做兼职，一旦他们当中下定决心投身到艺考培训，就很可能出现新的苏琦冬、吴老师，因为他们的起点非常高，一开始就跟着金牌导师们在学习授课，你能不能领导好他们，让他们成名赚钱，始终留在这个团队，全靠你了。” 陆涛更觉得压力山大：“啊？这不是你在领导么？我只是打酱油的！” 万长生摇头：“在其位就要谋其政，我做什么呢，你看看，我想要你培养助教团队的天赋观察……” 陆涛使劲双手梳头让自己清醒些：“什么天赋观察？” 万长生拿自己的两个徒弟举例：“费雪雁的那种色彩敏感、超现实主义画法，国美的吴老师都说很有天赋，我是不太能理解的。” 这点陆涛都比他广博：“确实有天赋，她跟米罗的画风很接近，纯粹心理意识流的画法，她这种天赋比较特殊，但不难发现。” 万长生点头：“徐朝晖呢，就是具有很强的学习能力，但我觉得他更接近我，开放性的西方绘画思维不多，基本功会练得很扎实。” 陆涛思考：“他俩的天赋确实不同，但徐朝晖未来的绘画艺术天赋到底有多少，还要走几年才能发现，因为他的学习能力确实太强，掩盖了很多艺术天赋的短板。” 这有点像当初的万长生，全靠功底都能碾压，可他现在要表达的是：“这两种人分开，费雪雁这种特殊艺术天赋的尽量发现了凑在一起，徐朝晖这种学习能力强的又凑在一起，因为还有很多人是学得极慢，要慢慢教的那种，要跟这两种又要分开。” 陆涛哦：“人多了，我们就能分开尽量用不同的教学方式？” 万长生点头：“这就是因材施教，就像宁州二中那边都要分班，徐朝晖这种用来冲击名校，费雪雁这种尽量保证进美术学院，其他的逐渐划分不同班次，不要让学生感觉到差异，但现实就是每个人差异在那摆着的，有些班级未来是锁定重点大学美术专业的，有些是面向戏剧影视学院舞美专业的，有些是给师范大学当老师，这些我们都要划分出来。” 不在大美社管理群里面的陆涛终于有点理解万长生的意思了，拉着他压低声音进办公室：“一开始就为了把部分人是朝着普通高校美术专业走的？” 在所有美术学院出身的导师眼里，考美术学院才是目标，所有建立在美术学院周围的这些艺考班，也是把美术学院作为学生的培养目标。 不然别人千里迢迢跑到美院周围来读什么强化班？ 可当大美培训校的报名学生成分已经开始变化，家长们奔着重点大学来的时候。 就得适时做出改变了。 万长生还是从杜雯去了清京大学美术学院这件事上受到了启发。 263、高山仰止 一旦有了这样的思维转变。 就会带来什么样的巨大变化呢？ 这种高等级美术艺考班，参加全国联招考试的过关率非常高，去年就是百分之百，美术学院周围的培训班大多都能做到这个成绩。 所有强化学习过的艺考生，只要不是太贪玩不听教，基本都能有个比较专业的水平。 这跟有没有艺术天赋无关，多年的艺考市场，已经把这套简单的艺考专业技能淬炼得炉火纯青，标准化的教导复制。 所以几乎所有美院周围的艺考生，都只是把联招当成报考美术学院失手以后的保险。 毕竟专业成绩出来以后，可以权衡自己去美术学院有没有把握，而这种专业级别强化班出来的美术成绩，基本已经可以在普通院校美术专业领先了。 特别是万长生用宁州二中，补上了高考这个最大的艺考生短板以后。 这反而成了大美培训校的突破口。 大量招收希望报考重点大学美术专业的艺考生，万长生在这里甚至用了个内部词语，半美术生。 他们不是完完全全要走上艺术之路，只是曲线高考而已。 这些学生当中文化底子其实比普通美术生又要高点，大多有四百分以上的成绩，本来只能勉强进个二本普通大学，现在居然能曲线进入重点大学。 本来学什么专业都是这些家庭并不在意的，他们只认为重点大学有出息。 大美指明了这样一条不同的路。 这点，在初五正式开始报名以后，得到更加确切的证实。 银行职员一早就过来正式担任收银，培训校的财务只需要数钱开票，银行复核，装铁皮箱。 黄敏他们则主要负责协助所有报名缴费完成以后的学生，安排住宿，交代学习日程表，分发学生和家长都要清楚的注意事项跟签署责任书。 初四整天收录超过一百八十名艺考生，总金额过千万。 而初五光是上午就排了超过五百人的队伍在园区校门外！ 贾欢欢懂行的做了一大叠盖了章的排队号，去分发给排队的所有人，这样就不用一直站在队伍里，也能保证秩序，有个男生负责拿了电喇叭叫号就行了。 观音庙里排着上香的金主们就是这样的场面。 但纵然是这样，整个文创园区的建筑之间绿化、广场、车库，到处都是成片的艺考生和家长！ 原本能够停放一百多部车的地下车库，从来都是空空荡荡的三四辆车，现在也塞得满满当当。 刚赶到的几个广告组成员，连忙把各种宣传展架搬到楼下排开，再赶回三楼的大美社办公室，制作更加详尽的宣传喷绘画面。 还好熟悉的制作公司也刚开始上班。 中午十几个男生攀爬上屋顶把画面展开抖下来，震撼！ 这下只要走进文创园区，就能一眼看到三层楼高的大美培训机构宣传信息。 美院啊，可不是外面随便广告公司的平面设计水准，哪怕才大一，已经是专业级的思维模式。 又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审核，没有屁都不懂的甲方，尽显创意的漂亮设计。 黑色底子的巨大画幅中，五颜六色的“大美艺考”用跳脱的字体展现出来，旁边列出了关于美术专业的一系列可能工作岗位。 整个广告、影视等推广制作组的小伙伴们，已经完全吃透了万长生要求的那种接地气设计。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从一开始，就被万长生无意中灌输了这种理念，别瞎几把整那些过于艺术化的创意，要普通老百姓能看懂，喜闻乐见的形式。 所以广告公司平面设计、电子游戏公司形象绘制、装修公司装饰设计、工业品牌产品设计、影视拍摄舞台美术设计、美术教育师范专业、大企业品牌策划……真是涉及到生活各行各业。 很多家长说不定都不知道这些行业，竟然都得是美术专业培养，然后才是各种油画家、国画家、雕塑家的艺术岗位。 只是画幅角落的万长生半身照，就有一人多高，然后像个足球教练似的带了一群伙伴的照片还很有气势。 由去年全国校考第一名担纲专业营运管理，全国顶级金牌巡讲导师全程代课，数十位美术学院本科生作为辅导助教…… 今年全国校考专业包揽前十名，全员百分之百通过全国艺考联招考试拿到高考准考证，由全国排名前二十的超级中学，宁州二中正在为今年的专业艺考生提供全方位高考强化培训，去年的高考培训本科上线率百分之百！ 欢迎各位家长把孩子送到大美艺考之后，顺路前往一百七十公里外的宁州二中参观高考强化班运行现状。 一揽子解决方案啊。 家长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给钱吧。 一上午运钞车都来了两趟！ 吃饭都没法停止，只能轮流恰点盒饭吧，收钱收得行政文员和财务都有些亢奋。 本来预定是三月开班的影视专业艺考班，现在肯定没法再租用大美的教室校区了。 可能大美未来的学生们，再也看不到以前影视表演专业那道亮丽的风景线，万长生正想到这个。 负责在外面维护秩序的小伙伴，突然通过对讲机欢呼：“杜杜来了！” 几乎所有的目光瞬间都在瞄贾欢欢！ 包括行政文员们只要见过杜雯的，现在都情不自禁的想看贾欢欢有什么反应。 才懒得看万长生呢，他一贯都是那种老神在在的淡定模样，让人很没有成就感。 但大家期盼已久的王对王局面，终于出现了！ 刺激程度，甚至一度让大美培训机构上上下下所有员工、老师跟小伙伴们都淡化了今天进账几千万的事实！ 贾欢欢正在蹦跳着张罗家长参观通道，这是她最熟悉的寺庙套路。 人多的时候，一定要给香客指定设计线路，让整个寺庙不至于水泄不通。 所以别看观音庙是个乡下地方，几百年积累下来的东西自然有道理。 闻声听见差点又蹦跶下，强行忍住表情，装着这跟自己没关系。 但扔了手里的隔离带，让别人去做，自己蹭着蹭万长生附近。 当然在别人眼里，就像赶紧把万长生护着一样。 这会儿办公室主任正在悄悄找万长生：“宿舍肯定不够用了……园区租赁再装修来不来得及？” 从上学期开始，就是按照八九百人的住宿条件不断在扩张，现在源源不断的还有考生和家长抵达，车库已经停不下，文创园门口都有点堵车了。 而且文创园区的房已经涨价了，非常紧俏。 万长生像个万恶的资本家：“宿舍加床，翻倍的加！住宿费不减，不愿住宿舍的自己去租房子。” 这会儿许大妈已经看见走廊尽头，从大堆人群里面走进来的杜雯。 连忙嗯嗯嗯，却不闪开。 大年初五呢，杜雯深蓝色的牛仔裤配深蓝色短大衣，一看就是精心搭配的结果，因为走上来把短大衣脱了随手拿着，露出里面蓝白横条的v领紧身绒衫，不但勒出完美的肩宽腰臀曲线，还凸显出一身都是蓝白色系的女神范儿。 她本来长相就招人，可现在少了几分色彩艳丽的青春，多了些端庄成熟的范儿。 披肩长发和深蓝色的铂金包，更显女人味。 哪怕戴着墨镜，也会让所有看见她的人目光停留。 汲取昨天电梯超负荷运行的教训，今天直接关了电梯让所有人走楼道，所以她这一身配着高跟鞋走上来，家长和考生们都是情不自禁的让路。 有气场了！ 万长生再假装忽略也躲不掉。 只是心里有点纳闷，这些天天天都在大美群里面讨论各种工作事务，没听说杜雯有什么安排。 前几天自己在殡仪馆负责吊唁，从来和苟教授没有交集的杜雯更是不闻不问。 而且她应该是知道贾欢欢在江州吧。 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的场面，换很多人可能都会觉得局促。 杜雯什么时候怕过被看。 同样的礼裙、旗袍之类的正装，穿在迎宾小姐身上就让人觉得只是个服务员，可明星们穿着就是女神范儿呢。 关键就在仪态。 内心是服务人员，那下意识的就是低声下气，哪怕有人强行想显示心里的傲娇，都掩不住那种自卑。 而明星们往往能光是靠整体仪态，就让气质脱颖而出，肩部和手臂也就是俗称的肩窝完全平直打开，坦荡自信的感觉油然而生。 就是顾盼生姿的杜杜。 这种肩平腰直的仪态是要练的，可以前的杜雯在这种局面下，往往都是面无表情的带着一种冷傲的距离感。 现在却轻轻带笑，让人忍不住觉得美好的笑容。 反正贾欢欢已经情不自禁的摇头晃脑，还悄悄给杜雯弹手指做手势。 多开心的样子。 让内心强大，无懈可击的杜雯看了，也有点无可奈何。 这样的姑娘，她反而永远都没法打败。 所以直接朝着贾欢欢过去，抓了她的手。 周围所有认识她俩的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对万长生的佩服，比他创收几千万学费还要高山仰止！ 264、千万别跟京城的玩心眼 所有小伙伴们，本来想看看火星撞地球的场面。 只剩下了大跌眼镜。 杜雯大大方方的摘了墨镜，招呼从万长生到许大妈，撸起袖子参与到工作中来，就是最简单的招呼接待工作，也能让刚才嘈杂纷乱的局面有序不少。 当爹的再山炮，也不太可能对着这么好看的女生大吼大叫吧，不由自主的都轻声不少。 当妈的更是觉得这里素质真高，女儿能学到好东西，儿子能找到好媳妇！ 因为那一颦一笑，都给接待办理手续的走廊上增加一道风景线。 等听小伙伴和行政文员们自豪的介绍，这就是前年的大美培训机构学员，最后进了清京美术学院，这招牌真是太闪亮，甚至都能压过杜雯的美色了。 让家长们简直崇拜！ 这么漂亮的女生，居然考上了清京？ 杜雯随口给万长生介绍了自己的行程：“过几天直接返回平京，不是开学，而是戏剧学院那边有接待活动，你去不去？” 万长生也不扭捏：“你全面负责了吧，看看这三天的报名人数，估计整个培训校的工作都要做很多调整，忙着呢。” 杜雯又逗女高中生：“要不你跟我去平京，免费的vip座前排看剧哦？” 贾欢欢为难：“他不许呢，我要参加高考啊，努力高考，等六月考完了，我们一起去意大利旅游好不好？去年就说好了一起去的。” 杜雯哈哈：“计划别做那么远，到时候再说了，现在看起来确实有够忙，但高考完了确实可以轻松下。” 边说边利落的做事，分发宣传品，接待报名表，安排其他人调整工作流程。 无一不显示出她的工作能力和现场掌控力。 大多数行政文员都见过她，十一月底的时候杜雯陪同雷教授在大美早就展现过自己的聪颖精明，所以都听她的。 贾欢欢受到外形限制，明明她也很熟知这种人多手杂局面下的工作，从小就跟着长辈们在观音庙跑进跑出，可这会儿始终被人看成个小孩子。 好在她不在乎，乐呵呵的到处转悠帮忙，等到六点过，精疲力竭的报名工作还遥遥无期，只能告诉家长学生们，明天一早按照今天排队的号码延续不耽误，今天还是到此为止吧。 家长学生们倒也理解。 持续差不多十来个小时，几十秒一位艺考生的流水线报名作业，也只完成了四五百人，排号已经到了一千二！ 看着那些已经报名完成的考生，正在入住宿舍、排队到食堂吃饭的艺考生，家长和孩子们充满羡慕的目光，却因为没有统一消费的ic卡，只能遗憾的再出去吃饭。 这也造成整个文创园区外面的街道上，饭馆餐厅都人满为患。 就连入校的那些学生，也有父母在领着吃顿告别饭，最后再叮嘱几句。 这种场面下大美社的二十来个小伙伴，却诡笑着拒绝万长生请大家一起去吃火锅的建议：“这个跑不掉的，黄敏明天找你报账就是了，你们自己去吃饭，自己去，不要管我们！” 为了撮合万长生摆明局面，他们都不惜放弃现场看戏的待遇了。 实在是万长生和杜雯，这一下午也太端得住了，要是当着大家吃饭，肯定还是这种云淡风轻的局面。 期待明天看结果！ 贾欢欢却开心：“好！我们三个去吃……吃我说那家！” 杜雯专注于观察贾欢欢的表情态度，没了去年住在一起几天那种刻意拉开距离，甚至还打压中学生的态度，更随和的观察。 万长生确实是淡然处之的下楼开车，他也在尽量调整自己的态度，既不让自己显得雀跃，也不要装模作样的故作生分，朋友，朋友来应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 甚至还给自己普及了和尚过河的典故，哪怕抱着美女过了河，也要随时放下，而不是念念不忘的放在心里。 这可能就算是思想工作吧。 杜雯比他轻松，下来就打开后排座，摆明不影响挑战贾欢欢。 谁知道贾欢欢嘻嘻笑着跟了她到后面：“行李呢？你的行李呢？” 杜雯也觉得：“我经常要回来跑工作，好像是应该在这边正儿八经的保存些东西哦？楼上办公室我放的行李箱，几个月才开一次，不好。” 贾欢欢帮她出主意：“弄个柜子在办公室，给那办公室主任说，一准儿办好。” 杜雯不会故意绕开她和万长生说话，低头看看手机：“今天最终的数字是六百三十七人，这两天报名入读的人数已经创了记录，明天肯定还不会少，课堂问题不大，住宿就有点超负荷了，得想办法，欢欢你去高考班看过宿舍没，今年他们六百多人去读高考，你们学校的宿舍够用吗？” 贾欢欢就很满意这种共同交流的局面，坐好在后座：“我去看过，其实学校还是有点怕美术生跟我们高中生合不来，所以没有把宿舍共用，他们就在外面租的教室仓库，做的那种大……很大的宿舍！几十个人一间那种。” 万长生也避讳参与：“这肯定会让有些学生不适应，但分散租房子又不利于管理，你有什么建议？” 杜雯的思路就来自于家传：“找你那几位老师谈啊，想想吧，去年刚开始是五百多点学生，最后完结时候七百多人，这一年下来还会增加不少学生的，光是小敲小打肯定不够，如果大美还想着扩大规模，那就需要更大的空间，迟早的事情，要善于利用行政手段。” 万长生就想起来最擅长动用行政手段的苟老，虽然不认同那些行政手段，但如果苟老还在，这种事情肯定无比方便。 不过他也没什么可惜的，这世上本来就是瞬息万变，想着慢慢点头：“好，回头我去跟老童谈谈，这些天可能还是得先想个应急的办法。” 杜雯又主动把贾欢欢拉进来：“你说呢？” 贾欢欢思路简单明了：“明天一早到周围转转，我觉得这边旧房子还是蛮多的，买两栋或者租下来赶紧收拾了住人。” 杜雯笑：“这也是个办法……这家文创园本来是棉纺厂破产以后的厂房改建，其实周围我也觉得房子便宜，今天收了这么多现金，可不就应该用在这种地方么，顺便投资点房产也不错。” 万长生挠头：“办个学校，怎么还成了搞房地产。” 杜雯乐得给贾欢欢分享：“你听过没，好多公司到平京做生意，十年二十年以后，凡是在平京买了房的，不管生意做得怎么样，都赚钱了，那些没有买房的，赚再多都是亏了。” 贾欢欢娇憨的挠挠头，动作和万长生如出一辙，探头问：“好像我爸在平京买了层办公室出租的哦？” 万长生也不在乎：“不是一层楼，有段时间被忽悠着要加入什么宗教协会，结果买了两三套房打通搞办事处的时候，那个协会就被抓住说是骗子，还是老祖宗说得好，这些把戏千万别跟京城的玩心眼。” 杜雯忍不住用京片子呵呵：“是吗？” 万长生以为她问的真假：“是啊，我那时候才几岁。” 贾欢欢都听出来语气了，连忙说和：“家里老祖宗一直有这个说法，主要是指皇帝大官的意思，叫我们千万别掺和。” 杜雯也装着漫不经心的打听：“听起来，你们俩家里……还不是个小地主那么简单哦？” 说话的时候还拍拍真皮包裹缝线的座椅，上次生日来发现这辆豪车，就有点吃惊了，但忍住没问，再说她也不怎么在意。 贾欢欢哧哧笑：“也不是地主啦，开了个庙，一百七十五间厢房大殿的那种，香火做了千百年了。” 杜雯早就听万长生说他是在庙里画画做菩萨，没想到是自家开个庙，还是规模颇大的那种！ 居然历朝历代的各种战火、运动都没削了去？ 这是真的吃惊。 265、还算朋友 这个话题好，轻松。 一直到了上次那家高级海鲜自助餐厅，都还可以继续轻言细语的讨论这个：“肯定，历朝历代都有冲击，但是观音村周边几个村子都沾亲带故，长年累月的相扶相助，起码都能保证观音庙不会遭大罪，乡下还是没城里那么狠，再说观音庙一直讲究广结善缘，铺路架桥的事情随时都在干。” 贾欢欢满嘴是油：“长生哥这次搞美术班，好多人都支持，到处都说长生哥是大善人！” 杜雯对这种假装高档，实则充满暴发户气息的自助餐厅有点忍俊不禁，因为万长生和贾欢欢是真觉得这高档，相互鼓励多拿多吃，总之跟他们说起家里开了庙的财力，很不匹配。 她就只喝点小香槟，吃点蔬菜沙拉，所谓的海鲜其实也不那么新鲜，哄哄观音村来的乡巴佬还可以，但不显摆自己的见识，只提醒贾欢欢：“你这么吃一顿，可能就要用好多天来化解摄入量哦。” 贾欢欢满不在乎：“过几天我就回去了，等到了学校，食堂那清汤寡水的菜我就真没兴趣吃了，我去拿点蟹！” 结果杜雯刚抬头，万长生已经叼着虾起身了，默默的去拿东西。 贾欢欢双手也是油，只能用手背挠头：“以前都是我给长生哥拿的呀。” 杜雯笑笑不说话。 完全不需要沟通，她跟万长生都能默契的不当着贾欢欢单独相处。 而且所有交谈，两三句之内，必定把贾欢欢也拉进来。 绝不让贾欢欢觉得自己好像是局外人。 可能就是这种该死的默契。 让杜雯坐在这里，居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万长生拿回来的蟹，让杜雯又忍不住笑。 吃那些盘龙、黄鳝之类的土菜，万长生能头头是道，这种南欧海鲜做法，他就完全摸不着头脑，偌大个盘子装了个大大的螃蟹壳回来：“只有这个了，厨师说后面的还没端上来，人多。” 杜雯很想提醒他，这是人家菜肴台上镇场面的招牌，空壳子拿回来有什么吃头啊。 忍住了没说。 因为贾欢欢不讲究，欢喜的接过来搜刮。 不过嘴上已经开始实施：“哇，刚才我就看见这个蟹，不好意思拿，还是你最厉害，我真是有福气！” 万长生哭笑不得，也忍住了没说。 杜雯做个眼珠子哈哈的表情。 换个小心眼的姑娘，没准儿以为贾欢欢是在故意秀恩爱显摆，恶心她呢。 但贾欢欢接下来马上就证明不是，观察万长生的表情：“夸得不够？” 万长生矜持一下：“技术含量不够，不够真诚。” 贾欢欢就是纯粹的自然三人行，拿着刀叉小声凑近杜雯分享：“就是，就是他那个师娘教我的，要经常表扬他，张口就来那种，感情就会一直很好，要不你试试看？” 边说边从嘴里扯出来块蟹壳碎片，充满期待的看杜雯。 杜雯也啼笑皆非：“这是什么鬼经验？” 贾欢欢急于证明，就从头开始说那位师娘的态度：“好斯文，好有修养的样子，嘿嘿，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看到她，我就觉得等我们老了以后，雯姐你一定就是那个样子，从头到尾她都很……很，我形容不出来……哦？” 最后一个发音给了万长生。 万长生不抬头的继续吃自己的白灼虾：“老太太是看透了生死，老两口的感情也是真的好，天人永隔也不过是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她不需要哭哭啼啼的给谁看，更不会让老头儿走了都担心她，会好好的。” 贾欢欢嗯嗯：“对吧！长生哥都说他们感情很好了！” 杜雯有了些进步，慢慢说：“天人永隔，我能想到的就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是挺心痛的，想想都觉得痛，如果两口子一生走过有那么多幸福的时光，可能会觉得更痛。” 贾欢欢鼓掌：“哈哈，雯姐你也能吟诗了，我就不会！长生哥最擅长这个了。” 万长生回应：“熟读唐诗三百首，我这是背诗，偶尔拆两句来形容，吟诗作对是真的要有那个才气，我不会的。” 杜雯则说：“他们感情肯定好，这个经常表扬的法子肯定也有用，但具体的说起来，适合别人的法子不一定适合你们俩，还是要因人而异。” 贾欢欢鼓两下腮帮子，却发现自己说不过，就跳起来：“我再去弄点什么吃的！” 杜雯也顺势起身：“我也看看去。” 贾欢欢终于有点感觉到什么，看眼不抬头的万长生，对杜雯做个鬼脸。 不过两人嘻嘻哈哈的在摆满了各种菜肴的台前转悠，确实让人赏心悦目，两人都不由自主挽着了。 贾欢欢还给杜雯抱怨：“在观音村，从小其他破小孩儿就不敢跟长生哥玩，看见我也指指点点，我连个好姐妹都没有，到了学校我爸老提醒我要防着防着，也不敢给人说我们家情况，直到长生哥来，室友们问我俩住在那个小区是不是很有钱，我还不知道怎么说了！” 杜雯试着融入：“我……可能就是自己提醒自己要防着吧，也没啥真正的姐妹朋友。” 贾欢欢嘻嘻：“现在算不算？” 杜雯照顾她面子：“算……吧。” 贾欢欢就要求搞两个冰淇淋庆祝下。 杜雯实在受不了这种冰淇淋档次：“我们……还是待会儿出去买两个，我不是不能吃大排档或者路边摊，但这种标榜高档却……这个色素真的太重了，对健康不好。” 贾欢欢牢记在心。 吃了快两小时，感觉万长生不声不响的帮两位姑娘都把价钱吃回来了。 逐渐找到姐妹淘感觉的杜雯首先嘲讽他的饭量，然后是挑食，看似什么都能吃，其实很挑嘴。 贾欢欢不忍，可听了两句又嘿嘿嘿笑：“是有点能吃，对，平时问他吃什么我好做，总是随便啊，都可以，端上来给他吃呢，也是好，好吃，很好，其实爱吃的就多吃点，不爱吃的剩在那一堆。” 万长生发自内心的吃惊：“你还记在心里？！” 贾欢欢连忙推卸责任：“雯姐不提，我也想不起来，真的！” 万长生哀伤：“我以为你从没有怨言呢。” 贾欢欢使劲摆手：“没有，没有……”可看眼杜雯又改口：“有时候还是会抱怨的，以前经常兜里剩东西不拿出来，我洗了衣服才发现，吃的真是说来我才感觉到，你真的很挑剔嘛！” 万长生只好指杜雯：“怪你。” 杜雯长叹口气：“对对对，十年前的事情，怪我。” 万长生买单出来，贾欢欢立刻提醒杜雯：“我们说好还要吃冰淇淋的！” 杜雯再叹口气，摸摸自己那根本没有的肚皮：“那……待会儿得好好运动消化下，不然全都转化成热量了。” 贾欢欢的思路是：“所以我才建议吃冰淇淋呀，那么冰！” 杜雯不想跟小孩子解释热量来自糖分。 可一直还算顺利的三人游，终于在吃冰淇淋的时候遇见点麻烦。 也不是多麻烦，几个看着还算青春靓丽的女生，居然直接来插队。 本来就是这家颇为高档的购物中心中庭的一家什么网红冰淇淋店，排队的人还不少，杜雯笑着承认自己就是进来时候看见这家店，所以才宁愿排队吃这个，也不吃那种不明来历的劣质冰淇淋。 宁州市人民同时挠头，表示不太理解这是个什么思路。 杜雯却把目光越过他们直接提醒：“那几位美女，麻烦你们还是跟大家一样排队好不好？” 其实排了大半个小时，这样聊着天也不难过，还有三五人就能排到了。 就算被这几个女生插队，让她们买一波走人也不耽误什么。 可杜雯还是开口了。 正在给排到头的两个男生撒娇，基本已经得逞的那几个女生，被三四十人的长队这么众目睽睽的一看。 顿时有点挂不住面子，特别是发现这说普通话的姑娘比她们漂亮又有气质得多。 立刻按照江州女生常见的口吻回馈：“关你锤子事！哈戳戳的！” “真的以为你是蜘蛛侠吗？管这么多闲事！” “我又没犯法……报警抓我噻！” “深井冰！” 有个年纪看起来最小的，还对杜雯竖中指。 把她们青春靓丽的外表瞬间扭曲得有点丑恶。 杜雯不知怎么就无明火腾腾的冒，蓝白紧身绒线衫袖子一捋，就出口大骂：“你大爷……” 平京妞儿的脾气也不小，而且总是有种理所当然占据制高点的派头。 贾欢欢更是一跳八丈高：“骂谁呢！敢……” 却被万长生一把就抱住搂怀里，把她的脸摁自己胸口上算是捂住嘴。 贾欢欢还扑腾！ 那边几个女生顿时充满嘲讽的笑话这个怕事的男生！ 杜雯莫名的火气更大：“卧槽，老子懒得跟你们瞎比比……” 正准备上手，万长生终于腾出来也拉住她手肘：“好了……” 光是听那温和的声音，杜雯的火气又烟消云散了，可就是有点委屈。 赶紧告诉自己，是朋友，朋友就这样。 266、败了 万长生一般很低调，但也从来没有刻意装穷。 好手机，豪车或者说平时身上的衣服，他只是不显摆而已，当成日常用品就是了。 他既不抠门，也说不上炫耀，反正该是自己的那就一分不少，不该拿的分文不动。 所以看起来挺平常的眯眯眼高大小帅哥而已。 周围排队的人不知道什么心理，反正也没出声斥责那些年轻女孩，倒是一个个拿出手机来拍照。 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想拍杜雯了没机会。 几十号人的队伍举起不少手机，商场中庭挑空，周围不少栏杆边的男女也听见吵骂声好奇的探头。 万长生抱着贾欢欢不费劲，反而是她扭来扭去：“什么人哪！错了就是错了，还骂雯姐……” 杜雯已经调整回情绪，笑笑不说话了，只看抱着的俩人。 可万长生不知道是不是能看清她墨镜背后的眼神，笑着说：“好了，我来解决。” 那几个女生闻声还有点兴奋：“哎哟……” “你干嘛，欺负女人很了不起吗？” “我倒是想看看你做什么，混哪里的？” 万长生才不混呢，把贾欢欢塞给杜雯，自己从另一边绕开这几个女生凑到柜台，对里面的服务生说话：“嗯，你看看后面到那个红色羽绒服的女生，排队的所有人，我来买单吧……” 正站在柜台前面的几个人都愣住了：“啥？” 服务生肯定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土豪：“您……不是开玩笑？” 万长生轻松，摸出手机：“来，开始吧，您要点点什么，我付款……您给用广播提醒下后面排队的朋友，算是给遵守规则的朋友们一点春节的礼物。” 差点让人插队的男生难以置信的随口报出自己要的两样冰淇淋，万长生就靠在那展示付款码，让服务生扫。 确认完成不是开玩笑的，那个服务生才咽口唾沫提高音量：“排队的……顾客，现有的到那位红色羽绒服的顾客为止，所有现有排队的顾客，今天都将由这位朋友买单付款，祝各位春节愉快。” 其实刚才那几句对话，多少都通过服务员戴着的扩音器传开点，后面还以为这个男生只是在耍帅。 没想到是真的，顿时欢呼鼓掌起来。 这家网红店的冰淇淋不便宜，一支二三十块，但关键不在这里，既然来排队又不是卖不起，而是相比吵吵闹闹，这个男生居然选了用钱来解决问题。 还让大多数人都很爽的方式。 几个女生顿时有些呆滞，还有个张张嘴想骂的。 可骂不出来，人家分明就是懒得跟你正面交锋，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何必吵得掉面儿呢。 不过本来她们要愤愤转头的，可有个女生又非要拉着站在那看：“哼！我就不信有这么傻的人……” 可能以为她们被气走了，这小眼睛也会走。 贾欢欢已经带头哈哈哈的大笑起来，还使劲拉着杜雯蹦跳：“对吧！好吧！长生哥好聪明的！” 杜雯也忍不住笑，但是那种用鄙夷掩盖的姨妈笑：“屁！他就是钱多了烧手！” 万长生真是觉得今天误收了好几个家长的学费款，这存手机里的钱哦，得想办法多用！ 笑眯眯的靠在柜台口，态度好好的帮人付钱，还感谢：“春节快乐，谢谢您排队遵守秩序。” 人家免费拿了冰淇淋也开心：“你也快乐！” 有个男生还哈哈的跟万长生击掌，估计是对女生特权早有不满。 第五六个过来的贾欢欢和杜雯也得了他一本正经的接待，贾欢欢别提多自豪，接过冰淇淋，先给万长生舔一口。 本来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下秀恩爱的万长生，差点被冰淇淋戳到鼻子里，童心大起的干脆一口全吞了去！ 贾欢欢呆滞的看着手里只剩下几指宽的一点蛋卷，难以置信，更是哭笑不得。 估计从来没看见这样调皮的长生哥吧。 乐得杜雯在旁边哈哈大笑。 贾欢欢使劲回头看看长队，人家后面的顾客都在买冰淇淋了，总不能也去插队吧。 纠结！ 还好后面的顾客也有趣，哈哈笑着多要了一支塞给贾欢欢：“反正都是你男朋友付钱，谢谢哦！” 贾欢欢还得赶紧给别人说谢谢，心满意足的自己舔一口，再小心的护着怕重蹈覆辙。 又提醒杜雯：“你也给他吃一口呀，帮你出了气的。” 杜雯嗤之以鼻的哼哼，不说话，自己享用了。 不过她俩就这么好看的也站在万长生旁边，看他热情积极的感谢别人吃他的冰淇淋。 有个女生居然还从包里摸出块巧克力，嘻嘻笑着塞给万长生：“白吃你的真不好意思，这个算答礼。” 搞得后面的纷纷抱怨：“我没巧克力怎么办，帅哥，我亲你一下行不行？春节快乐，快乐！” “兄弟，那我就只有厚脸皮的给你发一支烟哦？” “我只有说句两位美女真漂亮，春节快乐！” 万长生当然是哈哈哈的都感谢。 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更没谁趁机买一堆。 付完款走人，那几个女生早就灰溜溜的跑了，贾欢欢骄傲得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吊着万长生嘻嘻乐：“真好！好开心！” 万长生把胳膊举平点，贾欢欢明显是习以为常的吊在上面晃悠，他俩个子差了一个多头呢。 平肩的杜雯从来不走万长生另一边，只这么侧头看着青梅竹马的俩人轻笑。 不过三人的背影看上去，很容易让人觉得迷惑。 这是年轻的夫妻早恋早生了个活泼的女儿么。 从车库出来，贾欢欢还是在后面积极的给杜雯指方向：“那！就那栋楼24-3，在装修，现在能去看吗？不能啊……装好了我们再一起去看也行，现在肯定脏，先回家，回你那边。” 杜雯愈发的安静，伸手帮贾欢欢把额前散落的头发缕好：“我问了，真是他们去找中介，恰好遇见那套房在卖，很好奇他们改装成什么样子了。” 贾欢欢回馈善意，凑杜雯耳边小声：“我帮你把被单被套全都换过了。” 杜雯只好伸手抱抱人家，以前她真做不出来这种行为，况且还是这种关系。 但走进熟悉的小区时候，杜雯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司机。 还好车进了地下车库，直接上楼，不用在更加熟悉的小区人行道上缅怀。 贾欢欢在电梯就很期待，不说话的嘿嘿笑。 那么习惯表演的杜雯，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很难掌握，微妙到极致的感觉。 万长生不避讳的看她，也有点忍俊不禁，估计是看透了她好奇又要演端庄的职业修养被挑战。 所以杜雯就很想拿自己的包包砸他。 但所有表情情绪，肯定在推开门的时候被推翻。 因为杜雯没有其他任何人走进来的惊奇，眉毛快速的挑了挑，只露出个觉得有趣的表情。 仅此而已。 贾欢欢简直泄气，跳着像个地产经纪一样到处介绍：“你看你看这墙纸，全都是他们自己贴的，还有这个灯，好看吧？” 杜雯笑了，把欣喜指数调高点配合：“嗯！好看，真好看……” 目光所到之处却尽量的在找寻原来的痕迹，哪怕一点点原有的样子。 对于这种廉价包裹的外表光鲜，在她心里哪里比得上记忆中那个真实简陋的房间温馨。 可实在是包裹得太过认真细致，再也找不到一丝原有的样子。 杜雯的眼底是带着点失望的。 贾欢欢还是敏锐的感受到她兴致不高，不惜全力以赴：“长生哥，晚上我陪雯姐睡觉，你自己忙自己的吧。” 万长生不意外的笑笑，可回了自己那间卧室，坐在焕然一新的飘窗台上，也没了以前摸出印章石来专心致志的闲情逸致，就那么呆呆的坐了好一阵。 相比之下，杜雯直到贾欢欢睡着以后，才有这样的发呆的机会。 最后辗转难眠的她，在自己手机上记下来一句：“我输得一败涂地。” 267、风水轮流转 万长生一早就赶到文创园那边去转悠了。 这片用棉纺厂仓库、厂房改建起来的文化创意产业园区，基本上已经囊括了所有有商业潜力的大房子。 剩下的万长生转了大半个小时，发现都是些破烂不堪的宿舍楼。 就像文创园前面那条主干道马路是分界线，对面是新修的小区和热闹沸腾的居民生活支马路，火锅馆、超市都热闹兴隆，虽然没什么浓厚的商业气息，生活味儿很浓。 但文创园这边尽是老厂区的衰败感觉，疯长的树木爬山藤，和尽是退休工人住着的宿舍楼。 没有卫生间的那种几十年前老旧三层宿舍楼，斑驳墙壁露出里面的残缺红砖，分布散乱面积小就算了，关键是这种老建筑的砖头栏杆，让万长生光是想想那种一群学生放学下课以后嬉戏打闹拥堵垮塌的场面，就觉得不寒而栗。 不安全。 可就在他准备回园区再想别的办法时候，无意往下看了眼。 江州是山城，临江当然最低。 去年国庆节他不是组织了场江边的写生活动么。 就是顺着这边下去几百米。 但现在不需要这么远，就顺着公路下去的垂直距离不过几十米，但陡峭的走着可能就得两三百米，一排灰头土脸的长条建筑。 一看那种建筑样式，万长生就觉得是仓库，绝对不是住宅楼，立刻兴冲冲的顺了公路往下走。 然后远远的就看见那建筑上面刷着很丑的白色大字：“仓库出租电话……” 凑过去简直一片杂草丛生在仓库外面的空地上，万长生觉得这里哪怕搞个停车场也能赚点钱吧，就这么空着没人管？ 园区已经是几年前就开始搞的，万长生观察下明显没有租出去的建筑，估计也就是这两年才落到这种无人问津的地步。 打电话过去，还好有人接：“要租吗？一排三栋仓库，每栋一年八万，全要的话打八折。” 快速心算下，还不到二十万！ 这面积哪怕只能隔成两层，一栋面积也堪比上面自用的教学楼。 当然，价格肯定没有当初老童支持文创园开展工作的友情白菜价便宜。 但还是便宜，怕是能住几百上千人！ 不过肯定要改装，这笔费用可能比租金还贵。 万长生可不是啥都不懂的菜鸟，把扣扣索索的角色扮演得很好：“这……长租短租怎么算？我可能要不了这么多啊，你们这仓库有没有问题，别突然什么时候又要喊搬地方就麻烦。” 那边有点不耐烦：“火车站的仓库！我们这里归蜀川管的，谁敢来收，要不要，大春节的问着玩儿哪？” 万长生诧异，但紧扣主题：“这地方……没什么问题吧，我怎么看就是这两年才没用的感觉。” 那边毫无服务意识：“我怎么知道有什么问题，本来好好的就没人用了，我说就是上面乱搞……” 万长生听出来点国有单位的气势，就不多问了：“如果现在急着要，今天能过来签合同么？” 那边还犹豫了下：“我们初八才上班呢。” 万长生也不强求：“那就上班以后再打电话吧，看我到时候找到别的地方没有。” 结果这倒是让对方想想说待会儿就过来，还得请示下领导。 万长生就趁着这会儿时间，赶紧跑回文创园，让刚刚上班的办公室文员制作租赁合同，顺便找办公室主任问了下这仓库的情况。 许大妈虽然也算是从破产的附中出来的国有单位员工，好歹也接触了几年外界，对这一带也熟悉：“哦……你说的是下面火车南站的仓库，我都忘了他们还有很多仓库，对，这下面就是江州火车南站，最主要的货车货场，以前全市的货车都在这些装卸，还能马上上船走，当然就很兴旺有很多仓库，结果现在改革开放搞大了，高铁也起来了，城市西面修了个专门的货车站，然后据说西部大开发，搞了几个很大很大的货运码头，这里谁还瞧得上。” 万长生再问：“那怎么这个火车站归蜀川管？” 许大妈笑：“还不是和我们蜀川美院恰恰相反，以前江州铁路上都归蜀川铁路局管，直辖分家，铁路上可没分，所以这一块就还属于蜀川铁路局了。” 万长生有点解惑，看小伙伴们睡眼惺忪的也开始抵达，就马上把这个工作抛出来：“谁来负责？设计、管理，但施工什么的一定要交给专业公司来做，还必须要有人监督，毕竟大家都是新手，希望这件事能让相关专业的练个手，可又不能出问题。” 黄敏就是装饰设计专业：“主要应该算环境艺术设计的吧，我想做，但肯定能力还不够，我发到群里问环艺的还有谁要参与，我们搞个课题小组，万老大你想做成什么样？” 万长生只负责掏钱：“简单的说就是宿舍，复杂的说得带着家长们去考察，觉得很满意，更复杂点就是，我们也从艺考生过来，男生女生这样住在，有什么需要注意，防范安全问题，怎么来上学才方便，这些都是课题组要自己周全考虑的事情，我也赞成搞个课题组，马上动起来吧，我待会儿就要跟人签合同了。” 终于有人想起来提醒：“那是仓库，你拿过来改成宿舍住宅，可能会有规定上的问题吧？” 万长生找许大妈，她说她去跟文创园的管理方谈谈。 结果谈出来的状况是，文创园很熟悉政策，这个有点擦边，仓储空间改成住宅空间很麻烦，一旦有问题那就更麻烦，他们只能通过文创园的政策倾斜，在自己的园区内搞不同类型的空间转换，那里没法归过来，有人举报的话，一告一个准。 反倒是如果用来作为教室，问题不大，因为大美培训校的手续是完备的，不过是因为规模扩大增加教室而已，这就是在大美培训校自己的内部掌控了。 所以当第三天的报名狂潮来临时候，万长生和他的小伙伴们，考虑的是难道要把教室搬过去，让文创园里面所有空间都变成宿舍？ 这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 这不是钱的问题。 钱现在不是问题。 昨天的报名号码继续，今天又在派发新的号码。 大把现金进来，马上到什么地方征地搞大片校舍都行！ 可万长生很明白，就像观音庙再有钱，换个地方搞的话，估计要折腾很久，所以刚刚上路的大美培训校，就不可能大兴土木的换到全新的宽敞地方。 再说美术学院周围，也很难找到这样氛围和面积都合适的地方了。 因为大部分人还在各自家乡搞兴趣培训班，所以来的人手不多，全都在积极考虑。 怎么才能把这个在文创园外的教室做得不那么荒凉。 从照片上来看，确实有点不入流。 这会儿杜雯才和贾欢欢过来，万长生几乎是一眼就看出来杜雯的眼神在飘忽。 这是自从他认识杜雯以来第一次。 黄敏却立刻跳起来拉杜雯：“啊！你终于来了，愁死我了，我想做这个课题，可是又抓不到重点，能怎么做呢？” 杜雯很可能是想来告别的，对着大家的热烈氛围，倒是只把披肩发随便的拨到脑后就坐下来询问：“具体怎么回事？” 万长生拍了些照片，导进笔记本电脑投在教学投影仪的墙面上，大家七嘴八舌的就把这个仓库的问题表达了，万长生的手机却响起来：“仓库那边的人来了，我去签租赁合同，这东西肯定得租，起码一千多的学生，上课住宿这里肯定挤不下，还得马上出方案马上动手，你们自己谈。” 他就拿着电话出去了。 杜雯偷偷的给自己松口气，那种憋了一晚上的挫败感，好像随着万长生走开，反而有种放松。 但更大的可能是眼前的团队。 信任她尊重她的这种感觉。 所以使劲定定神，让自己专注到眼前的事务中来。 那萦绕了一夜的儿女情长，暂时都被抛诸脑后。 268、做个囚笼关住自己 等万长生签了合同交了定金，还叫了几个男生跟他一起下去交接门锁，顺便丈量尺寸，更加细致的勘测现场回来。 杜雯却已经和黄敏一帮人商量出来个很具体的轮廓。 “监狱？” 万长生对伙伴们的这种思路简直匪夷所思，这都哪里跟哪里？ 杜雯却一改刚走进来时候有点恹恹的感觉，整个人都在发光：“你没看过多少美剧，不懂，那种下面是个巨大开阔的挑空场地，上面二层是走廊一圈小牢房，这照片上仓库细长细长的，我们就不用做一圈，半边二层，二楼是分开的三四间小教室，分别给不同的特殊班使用，下面巨大的空间墙上还能挂了篮球板，或者装上足球门框，不当教室的时候，就是体育馆，充分的让艺考生们也有锻炼活动的地方。” 美术生的优势就在于，几乎每个人都能边说边画。 桌上已经丢了一堆大家随手画的草稿，黄敏很兴奋：“设计要有主题性，如果只是按照这样做出来，也不过是个平平常常的教室空间，但我们就是要搞成美式监狱的主题感，很多细节就能借鉴美剧里面出现的监狱牢房，让人一看就觉得哈哈，很有趣啊！” 万长生的三观没这么扭曲：“做成监狱，好吗？给家长的感受好吗？给学生的感受心里舒服吗？谁愿意在监狱里面上课？” 众人却纷纷好评如潮：“这就是个主题吧，我们在宁州二中的时候，不也体会过这种好像地狱般的锤炼吗，就是要像监狱一样严苛！” “哈哈，主要是用这个来让学生觉得有趣，其实没那么吓人，就会有反差萌吧？” “各种细节都按照监狱来，要不要我们再做身校服，囚服的那种……” 最后这个建议还是被大家一起镇压了。 那估计真的要全国闻名。 但三间仓库，如果按照这样来装修，整层楼的地面空间，估计能容纳两三千学生同时上课，如果再加上二层十来间小教室，给各种特殊需求的班级上课。 未来大美培训校的教室问题，可以说是迎刃而解了。 更主要还是有趣。 设计的魅力恐怕就在于此。 如果仅仅把这仓库空间改造成教室，平淡无奇的教室，从学生到老师，再到家长，也就不可能在这个点上激发出来什么。 天马行空的设计，就像挂在教学楼外面那幅巨大的喷绘那样，有特色，有吸引力，才会让身处其中的每个人感到有趣。 这对大美培训机构，不啻于又是一次推广宣传。 有哪间学校教室，敢做得像监狱一样？ 这么一想，万长生又觉得有可取之处了。 杜雯还强调：“美式监狱，不是中国的样子，这就不会被有关部门觉得是影射什么，甚至在很多人眼里，可能都认不出来是监狱，设计师的能力就应该体现在这种掌控力上，似像非像，我又没说这是监狱，只是恰好有点像，你没有证据说我什么吧，就是要好玩儿，还很实用。” 思忖几秒，万长生采取了一个观音庙庙守该做的方式：“那……就先改造一间出来看看吧，毕竟一间也能容纳七八百学生，立刻抓紧时间展开工作，设计！施工！” 因为寺庙建设往往就是遵循这个原则，先修大雄宝殿，把最主要的拜佛堂做出来，然后逐渐扩张，最后每个菩萨几乎都能分到大小不等的小间，方便香客们分门别类的精准拜佛，也更方便多收几茬儿钱。 寺庙永远不会做一锤子买卖。 大家很兴奋的立刻起身，黄敏更是马上要组成设计组，力争在一两天之类就搞定方案！ 这就是学生疯狂起来的效率！ 反正又没有挑三拣四的甲方，杜雯就理所当然的成了验收人了。 万长生这个没有看过美剧的土货懂什么。 而且杜杜肯定也是设计主力，大家也想看看清京美院在设计方面有些什么独到的区别，虽然她是搞服装设计的。 但这一年关于色彩构成、纹样设计、立体构成等等专业科目已经开始学习了。 前身是全国工艺美术学院的清京美院，在这方面具有全国最领先的意识和教学能力。 杜雯却招呼两三个人立刻开始刷美剧！ 有人负责做最基本的电脑设计图，有人就得跟着她开始揣摩美式监狱的特点和细节。 嘻嘻哈哈的课题组立刻就开始“忙”起来。 万长生肯定就不去参与了，他还是收钱吧。 因为收钱的程序已经越来越熟练，到得下午临近结束，报名排号办理过千，入校总人数已经接近一千二百人的时候，贾欢欢终于忍不住，小声找万长生去看自己的房子装修得怎么样了。 已经初六了，万长生也赶紧给自己那个装修公司打电话，找到施工经理约定时间，开车过去。 贾欢欢当然是要叫上杜雯一起的。 但这时候的杜雯就摇头了：“我这边忙着呢，得抓紧时间跟他们把东西做出来，晚上我也不过去了，拜拜！” 几个小伙伴装着没听见。 贾欢欢上了车很纳闷：“怎么突然就不跟我玩儿了呢？” 万长生觉得是个好兆头：“她来江州的目的，就主要是为了参与培训校的工作吧，这才是她最能够体现自己能力的地方，你这两天习题做够了没？” 最烦放假时候提学习，搞得贾欢欢看新房都有点意兴阑珊了。 而且装修过程中的房子本来就难看，就像化妆化了一半的女人那么恐怖。 所以草草的看了一圈，贾欢欢甚至有点嫌弃自己的新房：“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万长生保证：“还有一两个月就完工，他们告诉我要晾晒一个夏季，等到你来医学院报到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做最后的装饰，我觉得很有意思，我们的问题就在于家里条件太好，没有体会过有些普通夫妻经历的糟糠之期，当然我也舍不得你吃苦，就小小的自己体会下吧。” 贾欢欢鄙视他：“那你怎么不叫上雯姐一起装饰房子？” 万长生哑口无言：“我觉得这事儿，你可以敲打我一辈子，千万不要再跟什么女生有瓜葛。” 贾欢欢有已婚人士的第六感了：“啊？又出了什么女生吗？” 万长生赶紧解释：“有些表白什么的，就跟二中那种一样，但我都正式拒绝了，只有个学生会的同事还比较啰嗦，我们都有点看笑话，不会有任何瓜葛。” 贾欢欢不说话，无声的看着万长生。 万长生自我审视下没有出轨吧，温和的看着太太。 贾欢欢就笑了：“嗯，没有瓜葛，还是只有我和雯姐在你心上。” 万长生已经不争论这个事情：“我们吃饭看电影再回去吧？” 贾欢欢居然做了点思想斗争，最后选择和万长生又到医学院门口去吃便宜的毛血旺，说是更加期待能考进来的幸福生活。 但是电影就算了：“雯姐在，我们就应该一起享受的，她还在努力工作，我觉得不太好，再说我也觉得应该回去看试题了。” 好吧，万长生其实也想回去做事。 两人先到大美社办公室去看看。 三楼显然已经要都凑出来做教室，以前划给大美社的办公室现在都收缩不少，但整个角落灯火通明。 三五块一两米见方的全开画板，铺成工作台，几个设计专业的学生正在专心致志的画设计细节图，影视组的电脑也全都被打开，现在是设计专业在电脑制图。 杜雯则跟两三个人真的一直守在笔记本电脑前面看美剧，但都是不停快进，找到画面镜头就暂停，手绘找感觉的超级忙碌。 万长生看了几眼，真心想留下来参与，画这个他最在行啊。 而且足够新鲜有趣。 但既然交给团队操作就要信任。 只能把刚才的装修项目经理电话给黄敏，顺口跟人聊了下这种施工内容，如果需要马上动手可以考虑这个。 黄敏扑在工作台上，头都不抬的嗯嗯。 这就是他们的作品啊。 269、走过必留痕 杜雯的判断没有错，初七以后来报名的艺考生依旧络绎不绝。 虽然没有之前那样成群结队排长龙，但每天都有几十人来咨询考察。 而报名入学的艺考生已经达到了一千二百人！ 其实万长生在东部地区巡讲时候，看见规模最大的艺考学校，也就是千人同校而已。 他把这个目标原本暂定在明后年达到，可显然还是低估了人民群众向往美好生活的热情，特别是让子女曲线高考读重点大学的热情。 原本的宿舍楼已经挤得满满当当，还有三四百的学生只好暂时散居在周围公寓楼零租合租。 不过从初八开始就上课了。 这一千来人刚刚开始上课，就发现那个监狱式的教室设计有道理。 其中大部分艺考生都是一点专业基础都没有的白板，优点当然是可以马上投入流水线强化培训，一张白纸好作画。 缺点就是各种奇葩都有，最好前阶段就分成一个个组来带。 这时候当然也用不了金牌导师，前三个月估计都算是基础课，连之前有基础的部分考生，也得反复矫正各种不同的错误习惯。 所以赶回来的十多个助教上岗，一人带一个不到百人的班。 同时还得兼任其他工作，这样的收入不高才怪了。 广告组在兼任工作中，还能随时能把工作进展做成大宣传画面：“因为前来报名人数超出预计，所以培训机构正在夜以继日的加大扩展教学面积，请家长和艺考生理解……” 卡通形象的画面上，俏皮的箭头直接指向新校舍的方位。 文创园是在破产厂区的基础上修整，搞得挺有文艺范儿的那种风格，站到园区边角的远眺栏杆处，能够看见下面那一排还有点辣眼睛的仓库。 初八设计方案就被万长生交给了装修公司施工。 施工方也不是他这外行找的家装公司，因为初七郭槐生来了一趟，刚从东南亚度假回来的，顺便看眼万长生开学报名的状况。 听闻这件事，看了看那装修方案，手一挥就说这件事万长生别管了，他的装修公司来。 万长生这才知道，雕塑系的教授或者学生，开装修公司的一大堆。 因为做雕塑的资质、资金、开票税收之类，用装修公司的项目管理最方便。 郭槐生说就当是那个大菩萨项目给万长生的提成，反正这边所有施工材料、人工费用一应俱全的交票据做账给他算成本。 施工队伍争分夺秒的进入里面施工，美术生们能做的就是……涂鸦吧。 蜀川美院是大年十二开学，所以初十的时候，各地开美术培训班的小伙伴们终于归心似箭的赶过来。 早就在群里听闻这边收取新生的盛况，除了让他们对自己带美术培训班感到责任重大，就是也想过来参与啊。 一呼百应的开始对三栋原本平淡无奇的仓库外墙，进行涂鸦改造。 就因为从文创园区能俯瞰，所以连屋顶都不放过。 万长生想参与都没门儿。 百余人围攻三栋建筑已经人均分不到多少施展场面了，要是遇见他这么个打印狂人来画壁画，还有其他人什么事？ 正好初十这天韩晓敏也带着二三十个学生会成员赶过来参与。 万长生就借口送贾欢欢回家，溜了。 有七十多名美院各年级的学生，参加了蜀川美院美术兴趣爱好班下乡活动，他们自然和大美社开美术班的小伙伴们一起，也被韩晓敏组了个群。 韩秘书长很享受这种统领一百多人的感觉，天天在群里各种加油打气，督促工作。 黄敏都逐渐交出来自己查证各地美术培训班真实情况的权限，让韩晓敏全面控制，因为她太积极了。 甚至还趁着寒假，到她家附近几个培训班去现场查看！ 也是有小伙伴无意中说了几句这边报名的盛况，更有可能是发错了群，韩晓敏就提前召集了一些积极的学生会成员过来，想更多的参与。 万长生对这种积极性不反对，韩晓敏的工作能力也不反对，只要不针对他个人有什么企图那就好。 人满为患的大美培训学校，肯定给了这些学生会成员强烈震撼。 美院周围这么多艺考培训班，可以说大家基本上都走过艺考班这么一段。 但从没见过这样几百上千名学生挤在这么小的范围内学习。 单间教室里面，数百张画板这样整整齐齐铺开，所有人在助教要求下，步调一致的拉线条。 那场面！ 傻子都知道万长生在做大生意！ 哪怕艺考行业都有句玩笑话，这是一年收一次钱，然后全年都在掏钱付账的苦逼行业。 但大美培训学校这一季，恐怕一口气收了几千万学费，如果算上住宿费、生活费，这个看起来没多大的场面，年产值居然过亿！ 而且还绝无拖账亏欠。 谁看了都羡慕，再看万长生开着的百万豪车，都觉得理所当然了。 韩晓敏家里经济条件可能不错，但还是没有万长生这样壕无人性的淡定，给万长生汇报美术兴趣爱好班下乡活动时候，眼里就带着难以抑制的崇敬，和大美社的小伙伴们不同，还多点炙热：“好棒……无论是学生会的这个下乡活动，还是现在艺考培训学校的场面，我觉得你太棒了，一定能带领我们走上学生活动的高峰，也一定会指导我提升很多很多……” 万长生不受这种热情熏陶：“这个时候你就不用把我当学生会主席……这么说吧，你把大美培训学校掏钱的这个兴趣爱好班活动，打上蜀美美术兴趣下乡的旗号，我不反对……但你这么说，那就得担起这个责任来，以后这个活动就是你搞的，出头出面的时候你去，要是出了问题，责任也你来承担，愿意么？” 韩晓敏看眼在办公室外探头探脑的贾欢欢，再看万长生，从走进培训学校，发现和万长生互动亲密的居然是这么个双马尾小姑娘时候，她就有点难以置信，现在情绪加倍：“我？” 还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拨了下头发，不是发浪，是真的想好好看清眼前的男生，然后艰难：“你……你，你，应该知道这个活动会带来什么样的荣誉吧，这个活动绝对能够带来巨大的荣誉！” 万长生温和：“韩晓敏，这是我曾经对吴桂波说过的话，作为学生会秘书长，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是考虑由此能够带来多少荣誉，还是这件事可以给多少孩子带来美术兴趣的开发，改变很多孩子的命运，也许就决定着你未来的人生方向，贪图名利的人，迟早会跟我分道扬镳，我不反对我的合作伙伴名利双收，但前提是一定别忘了这么干是为什么，利欲熏心，受名所累的例子比比皆是，你自己考虑吧，有空可以去看看正在改造新教室的那些伙伴，他们也许能力不如你，但我很荣幸能跟他们一起做事，我先走一步，你自己慢慢看。” 必须承认，女生和男生有区别。 女人天生就要相对感性一些，男人则更容易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起码韩晓敏那么热衷权斗，在乎荣誉地位的人，看着万长生走掉的背影，目光居然有点迷醉。 长叹一口气，习惯性的观察下这间堆得满满当当的办公室，除了注意到肯定是万长生用的泥塑台，大堆雕塑书籍和各种绘画工具、雕刻物件，也注意到沙发边衣架上挂得不那么明显的女性睡衣边角。 这两天杜雯借口忙得很，就一直住在办公室和黄敏他们同甘共苦。 哪怕办公室白天经常有人进进出出，她也只是随意的把睡衣稍微藏在万长生或者自己的外套下面挂着。 韩晓敏轻轻拉起点衣角，忍不住把整件睡衣都展开来看了看。 无论是稍显诱惑的蕾丝边吊带睡裙款式，还是整条睡裙的尺码，都跟刚才那个双马尾少女不搭边啊。 再凑近很仔细的嗅了嗅，所以秘书长的眼里又开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270、同道中人 大美时代正文卷27o、同道中人贾欢欢上车之后，也有神奇感应：“她就是那个啰嗦的学生会同事吧？” 万长生点头，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满意：“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啰嗦了，她工作能力还是有的，上进心也足够，我把这个普及美术兴趣班的工作交给她来做，说不定比我们其他人都做得好，她能在这上面找到成就感，肯定不会再跟我有什么瓜葛。” 别人看起来多么宝贵的政治资本，在万长生这里也就是个筹码，如果能用这个筹码换来更好的局面，他宁愿选择拱手让人。 再说他心里，根本就不想陷入那些复杂的名利场，他很坚定的明白自己要做的只有两件事。 创作和培训。 对自己人生的创作，对青年们人生的创作。 仅此而已。 贾欢欢就信了，嗯嗯的说重点：“这两天雯姐是不是故意避开我的？” 万长生再强调一遍：“欢欢，我想她也考虑清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想，我跟她只是朋友和工作关系，你现在只需要专心投入到高考就行了，你跟她做朋友也行，但绝对不可能是那种什么姨太太关系，明白吗？” 贾欢欢撇嘴不说话。 万长生多说两句：“都什么年代了，她是标准的城里女生，家庭条件也算挺好的，从小自立自强还很有主见，这些都挺好，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做好自己不要受这种情况影响。” 贾欢欢偷偷做个不以为然的鬼脸。 万长生送贾欢欢回二中，当然还有层原因就是要顺便看下高考强化班。 马振宇也叮嘱他要多拍点照片回去用。 春节过完，所有报名的艺考生都赶过来报到上课了。 万长生重新面对几百名自己熟悉的学生。 这时候他那种为人师表的感觉，非常强烈。 特别是大家闻讯全都集中过来看着他，充满期待和亲热的样子挤得教室里外都是人。 好像隔了一个多月没见，多亲热。 本来只是打算走走看看的万长生，还是在这间教室打开自己的手机，连通到黑板旁边的大屏幕电视上：“你们走了，新一届的艺考生又来了，第一期报名就有一千二百人……这份功劳来自于你们，是你们不辜负导师、助教还有我的希望，考出这么好的专业成绩，吸引了这么多人……” 年轻人们看着大屏幕上面人潮汹涌的报名场面，还有他们熟悉的校舍，说不心潮澎湃是不可能的。 万长生太明白青年人的热血是怎么调动了：“地方不够用了，所有的教室跟宿舍都不够用，所以我们又在旁边扩展了教室，就在我们长江写生的路边……现在你们的师兄师姐，被称为大美社的这帮伙伴们，正在设计改装这片教室，也许等到你们九月，去到蜀川美术学院报到的时候，就能看见焕然一新的场所，而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也才刚刚走进这里，充满忐忑的准备迎接高考！” 艺考生们的情绪真被调动起来，这是种感同身受的激越，一年的时间，充满明确期待的方向，也许明年自己就像那样站在工作台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像个大人那样！ 万长生就是这么激励他们的：“进了大学，我们就有用了，有专业所长，能够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你可以参加大美社成为我们的一员，无论是跟着师兄师姐到大美培训校做助教，挥你的专业特长做广告设计，拍广告片，还是跟着我们一起去扩张找寻美术人才，把美术爱好推广到更多青少年儿童中间，只要考上大学！你们就成年了，有大把的事情要一起去做！” 这番话的效果燃！ 掌声和嗷嗷叫的吼声立刻成片响起来，费雪雁更是带头拍照摄像，也不知道会不会分享到工作群里。 几位二中的文化老师也开心的看着万长生。 自己家孩子有出息的那种开心。 最后万长生像个领导似的，挨着到处参观问候了下学生们的学习生活情况。 他不想这样，但局面就是这样。 费雪雁的主观能动性让她显得比徐朝晖积极太多，六百多人的集体，她学着组织了每个班七八人的从组长到班长管理，最终她来协调各种事务。 也许太多人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放弃这些跟自身没有直接关系的杂事。 费雪雁却全力以赴的担当起来。 可能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在修炼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学会的绝世武功。 责任心和管理能力。 徐朝晖也就只有她能指挥得动，叫他像万长生那样趁着晚课，给哪个班开个小灶，讲讲什么题目，他就去讲，可除此之外，别人想找他单独问点什么，都爱理不理，连女生找他搭讪求教都没多大兴趣，成天就只知道跟在费雪雁身后。 费雪雁对此表示非常无奈：“我不可能喜欢他这样的男生，还给我明示暗示过好几次，他有一两百万，我觉得他是不是在笑话我穷？” 万长生只能说这就是家庭环境造成的思路差异，杜雯恐怕不会这么想，贾欢欢更不会。 当然费雪雁也只是随口抱怨下，她已经把艺考生整理出来名单，每周周末都会有四五个人一起去观音村上课，她爸能开车接送。 虽然只有半小时路程，万长生还是要让她把这个交通费给算进工作成本里面，笑着安慰一个劲摆手的徒弟：“眼界放开点，别太在意钱，慢慢的钱就不是你在意的东西了，今年培训校收了几千万的学费，该支出的都不会含糊，多把心思放到学习和工作上，未来你能变得很伟大！” 这样的师父，让费雪雁一直陪着送到车上。 万长生的确是得马上赶回去，老童、赵磊磊、老曹他们都6续回来了，这些位老师教授再有钱，再艺术清高，现在这学校交给万长生，变成年产值过亿，关键是其中利润率那么高，挤掉了中介毒脓般的寄生状态，尽收利润是很高的，到底该怎么办？ 这么多钱，得拿个说法啊。 就像总经理要给董事会述职似的。 只不过地方没那么正经，依旧还是消费两三百块的小酒吧里面。 等万长生风尘仆仆的驱车抵达，迎接他就是一片油腻大叔们夸张的起哄：“哎哟喂！万老板坐，万老板请上座，万老板喝点什么，我给你开！” 连一贯比较严谨的赵磊磊都乐：“这时候我就觉得你开这车，真是帅，以前我没get到豪车的威力，现在真觉得，哎呀！” 老童丢个u盘给万长生：“全都是我在欧洲溜达时候拍的照片，你觉得用多少钱来买合适？” 万长生揣兜里才说：“那您觉得大美培训校接下来该怎么走？” 老童搓手，看眼笑眯眯的老曹他们，想想才说话：“我很吃惊，最吃惊的是你居然动员了这么多学生跟着你一起干，看来你搞群众运动也是把好手，苟老都不如你。” 以前他都势不两立的称呼老苟，现在换了称呼语气也尊重。 万长生也在想：“可能我们家就是动所有人，尽量找更多帮手参与，才能把事情做好，没有谁优秀到可以包打天下的，关键是要找到大家都能认同的核心理想。” 老曹呵呵笑：“你把艺考做出理想来，也算是人才了，敬你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都不需要万长生再重申自己坚持的理想。 所以老童深呼吸下：“那……我想我们是不是能够定个小目标，用这些资金和现有的大美培训校作为骨架，去重建附中？” 举着酒杯酒瓶的艺术家们都安静了下，然后哈哈哈的齐声大笑：“好的！” “这是个好主意！” 赵磊磊最激动，热烈鼓掌！ 能够找到一群几千万钞票当前，都没有穷凶极恶想揽在怀里的同道中人。 这是多么难得啊。 所以还是要共同富裕以后，才能讨论理想。 仓廪实而知礼节嘛。 大美时代 大美时代 271、逝者如斯夫 万长生却当头一盆冷水浇给中青年画家们：“我反对。” 创作过各种各样艺术品的前辈们诧异：“为什么？” 万长生诚恳：“现在这样不好吗？大美培训学校是个自由的商业机构，没有人来指手画脚命令要求我们必须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为什么非要重新搞一个已经被证明失败的模式呢？” 中青年艺术家们沉默了，这恐怕是他们忌讳最深的痛点。 美术学院不可避免的是个行政体系，担任艺术家的同时也要担当老师教授甚至行政职务，平日里受到的各种制度约束就不用说了。 崇尚自由随性的艺术家，最容易抱怨各种行政管理。 老童就是受不了各种条条框框的管理才跑到博物馆那边去当闲职：“你说得也有道理，可附中才能给青少年美术人才提供一个足够的平台，民办商业机构，没法让家长放心的把孩子交给你几年吧，没有学历，没有保证，谁敢把孩子给你？” 赵磊磊也想抢救下：“附中还是比较能自成一体的，最大的问题就是专业偏科，导致文化成绩没法保证，长生如果解决了这个高考强化的问题，有附中才能保证更有效的青少年艺术人才输送。” 万长生摇头：“只要搞了附中，就会偏科……这么说吧，我读美院大一才半年，已经深刻感受到美院的文化课程也就是装装样子配备下，无论师资力量教学质量都挺水的，从上到下全部的资源都投入到了专业上面，由此可见附中当年高考文化成绩差，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场的老师都讪笑，其中好几个都是附中升美院，再留校任教，对二三十年前的附中教学是再清楚不过：“当时我们根本连文化老师都配备不够吧，好几门课程都是临时从外面请的老师来上课，质量可想而知了。” 老童强调：“正因为以前做得不好，现在才有必要把短板补齐啊，有了资金有了平台，自然是要把各种精兵强将配备齐全的，其他几所美术学院，也有一直把附中保留的，主要还是我们当初意识上确实太偏科，以后加强弥补，不要再走老路就行了。” 万长生保留自己的意见：“我只是谈我自己的看法，您有您的角度，如果您要全力推动，我肯定也会支持，但如果把大美这样就转成受到各级管辖的正规军，这收费……恐怕就没有那么肆无忌惮了吧？” 老童嘿嘿笑：“你联络的那种高考超级中学怎么收，附中就能怎么收，最重要的区别是，我设想的新附中，就应该是万长生说的这种超级中学，一方面有严谨的各年级分段，另一方面又有庞大的复读班，也就是艺考强化培训班，两条腿走路，怎么样？” 万长生在非原则性的事情上，从来都不固执：“您这么一说，好像又能尝试下。” 董事会的气氛很轻松，老曹讽刺董事长：“其实他们几个就是情怀！我是觉得万长生这样做最靠谱，说得也有道理，被管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也不可能让万长生去当附中校长吧？” 众人都有些想法了：“怕是一堆人抢破头，万长生这辛辛苦苦给人做嫁衣么，老童你还是不要太理想化。” “恢复附中确实是一桩好事，但真的运转起来可能就是另一番局面，成了别人的政绩，确实不妥……” “以前，苟老要是在，说不定还能压住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拉扯万长生，现在……我突然有点想念他。” “说起老人家呢，唉，敬一杯吧，逝者如斯夫……” “你个文盲！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我就是用来感叹人生如流水的，不可以吗？” 说到这个，连老童都苦笑起来：“倒也是，说一千道一万，苟老只要盯上的事情，那就是不死不休，是挺惹人烦的，但好些破事儿也是他压下去了，万长生你给处理后事，还有什么需要协助的么？” 万长生摇头：“师娘硬朗得很，自己回去了，我打算过些日子再送她去我们观音村吃斋念佛散散心，我们素菜还做得蛮好。” 稍微有点感伤的气氛又笑起来。 从斋菜美食，逐渐讨论到这个春节度假或者写生的见闻，还有人在约过些日子去珠穆朗玛峰看看！ 艺术家的世界果然与众不同。 竟然真的没人找万长生问那几千万学费怎么处理。 酣然微醺的收场时候，老童才很随意的拍拍万长生肩膀：“做得很好，本来我们以为还要凑点钱协助你，结果你自己就把资金问题解决了，而且面对这么多钱，你表现出了你这个年龄难以看见的成熟。” 是啊，多少年轻人，只要看见金钱在闪光，性命都会抛在脑后了。 万长生谦虚：“家里多少还见过点钱，所以不那么着急。” 众人都有点哈哈笑，老童代表了：“看来老曹确实没你适合做生意，你又没有因为这摊子事荒废了你的学业创作，很好，放开手自己去做，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协助你，因为说到底我们大多都是有这颗心，但也就是个画画的手艺人，不适合做这种事。” 万长生拱手感谢。 这种信任和支持确实让他很舒心。 也让他更无后顾之忧。 还有两三天开学，校园外面比平日冷清些，万长生随手招了辆出租车都走了一段，才想起来自己开了车，而且也不用回培训校，学生宿舍寝室已经可以住了。 但他这性子，都上车了，反正是个起步价，那就顺便去培训校看看，就像年轻的父母睡前总要去看眼自己的孩子一样。 不过哪怕喝了酒，他还是很清醒，办公室就别回去了，直接让出租车到新校舍，看看情日夜加班的施工现场况如何。 谁知道不光装修施工队在忙碌，整个仓库区外围也灯火通明，大量带着口罩防尘帽的年轻人，正忙着用喷罐漆和刷子在墙面作画！ 其实大多数人都没有用喷罐涂鸦的经验，但其中三五个精于此道的稍微带动下，大家的美术底子立刻就能展现出来，更何况又不是雕刻，错了就坏了，这是可以反复覆盖的墙面，就呈现出极为丰富的色彩图案。 杜雯也在其中，裹着一身劳保长衫，反戴着棒球帽，爬在脚手架上忙碌创作，潇洒中带点婀娜，绝对是大家目光交错的焦点。 肯定让万长生想起那个在宁州二中画画的时刻。 不过他不多看，实在是整个涂鸦墙面太过绚丽多彩。 曾经画过无数面壁画的他，还从未接触过这种有点恣意妄为的绘画形式。 因为和万长生以前画的所有壁画比起来，这最大的特点就是，自由。 和寺庙里面的壁画要求和鬼怪、佛教故事扯上关系不同。 跟万长生画二中壁画时候的主题性也不一样。 这里就是随心所欲的想画什么画什么。 可又不是信手涂鸦的瞎画。 因为大家好歹都是美术学院的学生，绘画功底、表现内容、技巧技法都有所展现。 和他还是追求比较具象的人物造型的绘画不同，刚刚开始在抽象点的雕塑表达也不同。 涂鸦这种东西主要就是靠艳丽反差的色彩，字体、卡通造型都可以飞扬跋扈、放任不羁的展现。 因为是这么多人参与绘制，各种风格特点都有，精细写实的人物面部，完全抽象的色块分割，或者充满摇滚、朋克还有经典的嘻哈风格，甚至风景画面都有。 而且这种举着喷罐在墙面上颇有点破坏的行为，让创作者也很自由欢快。 大家都很嗨！ 一天没见，就感觉整整三栋仓库建筑，被一百多号人给换上了全新外衣，立刻充满了艺术气息。 万长生轻易的就能从中感受到艺术的澎湃生命力！ 哪怕岁月时光流逝，依旧能留存在这里，保持长久生命力的那种感受。 他也手痒。 272、醒目 忽来案上翻墨汁，涂抹诗书如老鸦。 在很多人心目中，涂鸦始终是小孩子顽皮撒泼的玩物。 始终登不得大雅之堂。 殊不知年轻人才是一切生命力的源泉，艺术的生命力也不因为老成持重者的偏见就消亡。 永远都会推陈出新。 万长生就是永远都带着孩童般热切求索心态，看待这世上的新事物。 在心里默默的观察分析。 去伪存真，去其糟粕，留其精华都是这个过程。 这才是带着思辨的能力去理性分析这个世界。 眼前这种巨大张扬的画风，肆意挥洒的内容，还有新奇的绘画技巧，都让万长生感到跃跃欲试。 所以，当他呆呆的站在那里，远眺小伙伴们在脚手架上上下下忙碌。 很快被人发现他过来，立刻摘了口罩吆喝：“万万！想不想搞点什么？” 更多人转头，一起起哄：“搞点！搞点，给你留了一点点……” 几乎所有人都哄笑起来！ 有种恶作剧得逞的欢乐。 万长生都笑了。 他最爱的还是艺术啊，无论把精力放在培训学校，还是那些什么先进优秀，又或者重建附中还是商业运作，都比不上他对艺术的热爱。 发自内心的感到轻松。 随手拉拉自己的衣袖就往前走：“好！给我留的哪里，我来画。” 其实所有的灯具基本都集中最外面这栋建筑，照得雪亮，晚上灯光资源有限，大家也都是集中在这里，黄敏还笑着迎上来：“晚上吃的披萨，你来点不？” 原来旁边的空地上支开几张画板做的临时桌子，上面堆满了各种全家桶、可乐、饮料矿泉水，随吃随拿，搞成了涂鸦派对的模式，还有摇滚音乐背景呢。 万长生去酒吧前，随便吃了碗面，这会儿也有点饿，抓了个鸡腿塞嘴里支支吾吾问方位。 一群小伙伴笑得前俯后仰的拉他过去，居然给万长生只留了个拐角柱子！ 几十米长的长方形建筑，这种砖混结构的五六米高建筑往往每隔几米都有个结构性的混凝土方柱凸起，所以最终他们给万长生留的就是这么四五十厘米宽的细细一条，而且还带转角到另一边的。 相比那些整幅好多米的平整墙面，简直就是刁难人！ 大家就是想看看万长生吃瘪的样儿。 谁叫他什么事情都那么优秀！ 只有朋友之间才会有的那种嬉闹：“来呀！万万搞点新意思出来呀！” “不要让我们失望哦……” “你行的……” 边说，还有人边给万长生挂围裙戴帽子戴手套，往他手里塞喷漆罐。 杜雯没从脚手架上下来，黑色口罩遮住了半张脸，棒球帽更是连刘海都细细的避到缝隙里，只留下一双闪亮的眸子，恬静的看着万长生。 距离挺远的，二三十米外的万长生。 只不过偶尔抬眼，却看见下面聚得越来越多学生里面，那个穿得最漂亮的学生会秘书长，总是在偷偷瞄她。 杜雯毫不在意，都懒得多看。 重新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回到墙面，可有点艰难。 因为耳中能听见自从万长生回来，就变得喧嚣热烈的气氛。 那个男生就是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他的伙伴们凝聚到一起，还把越来越多的人都环绕在身边。 杜雯有点烦躁的把耳机戴上。 脑海里面难免会反思，自己留下来这么几天，到底真的是为了新教室设计，还是画涂鸦，又或者是内心的向往。 从来不让自己处于卑微之中的杜雯很无语。 万长生其实也没说话，嘴里还塞着鸡腿呢，所以他就没法戴口罩。 皱眉思考了一丢丢时间。 从手边凑过来那一堆喷漆罐里面，随便挑了个黑色，再抓了另一边的遮片，就跃身而上脚手架了。 喷漆作画必须要有遮挡片。 因为喷罐出来雾状颜料不可能有精确塑形，全靠手里的遮挡片掩盖，才能喷出干净利落的切口线，但另一面因为喷罐的特点，就是晕染的渐变色彩。 用这么简单的工具，就能画出中国古代绘画里面的工笔晕染，西方艺术里面的明暗渐变，和现代商业艺术里面的喷枪技巧。 怪不得在年轻人中间能形成这么多拥趸。 万长生是没有用过喷罐，但在跟着乔宇捣鼓舞台模型第一版的时候，不是就买了套高级的喷枪气泵来上色么，原理一模一样，甚至比这个困难多了！ 因为对于一共就巴掌大的模型，假如要在上面使用遮挡片，得先把专用的微沾胶膜轻轻覆盖在上面包裹贴好，再把要喷的局部，用手术刀切割开来，这就跟修车厂喷漆，得先把车窗玻璃等等不用喷的地方，用胶带报纸包裹遮上道理完全也一样。 越小就越精细，越复杂。 墙面涂鸦喷绘嘛，随便拿张a4大小的塑料片就行了，因为哪怕是曲线，也能用无数个小直线拼接起来，哪怕有点遗漏，稍微站远了也看不到。 面积大，就能忽略很多小细节。 所以对万长生来说，简直就是放开了手脚。 他依旧还是连最基本的墙面勾形都不需要，直接从脚手架高处开始用黑色在遮挡片的帮助下，喷出一根根黑色线条，一边刚劲硬朗，一边带点虚边的那种，只是雾化的面积大小不同。 从上到下，迅速的就出现造型图案，惊呼声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是，相比几米十几米的宽敞平整墙面，万长生给促狭的只分到点边角柱子。 可很多人恐怕都听过那句围棋术语“金边银角草肚皮”，在很多场合，这其实都是真理。 边角看似不起眼，却往往支撑了整个场面架构。 这柱头也亦然。 万长生的黑色造型线条，直接就是在九十度转角处两边都一口气喷上，从上到下飞快的遮挡喷几下，迅速换位置再遮挡喷几下，动作非常快！ 就好像在那之前粉刷清理过的灰白墙面上，早就勾勒出来什么底纹，照着画就是了。 大美社的小伙伴们，早就熟悉万长生这种空间感，知晓他在画这种画面的时候，脑海里面往往已经有个轮廓。 其他从学生会来的年轻人不熟悉呀，惊叹，不由自主的跟着挤到转角那边，看那边是什么。 因为从路边能看见的这边，仿佛是个人形，因为尽是些黑色线条，这人形不明确，所以迫不及待的想挤到另一边看看那边是啥。 整个一边黑色喷完，万长生一边把嘴里的鸡腿骨头扯出来，一边从伙伴们手里挑了个红色，重新爬上脚手架，又是一遍从上到下的遮挡喷涂，面积极大，几乎和黑色一起填满了整个柱头。 是的，红色柱头！ 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万长生真的把这小小的细长面积画作可以运用场面，画成了柱头。 充满传统气息的朱漆柱头！ 果然，万长生后面再拿着其他颜色上脚手架的时候，小伙伴们简直欢呼！ 所谓艺术创作的奇思妙想，就体现在这些地方。 特别是万长生一贯温和脸没什么更活泼灵活的表情，可画出来的东西却机巧百出！ 更加喻示他看似安静淡泊的外表下，蕴含着怎么样跳跃有趣的灵魂！ 本来平淡无奇的方柱顶部，被万长生迅速喷上了传统穿斗结构造型，中国传统建筑艺术里面，驻、梁、枋的结构组合，然后再轻巧的做些“彻上露明造”手法，也就是所谓的雕栏玉砌或额枋的彩画雕刻纹样。 假装那里有个漂亮的传统木结构，再假装柱头下面有个传统垫木柱子的石墩子。 这两样画出来以后，大家都忍不住齐刷刷的往后退！ 画家最常见的动作。 每当画了几笔满意的细节或者笔触，都要退后几步站远点看看整体关系大效果。 因为再精美的局部，也是要为整体服务的，就像做惯了将帅的人，做事总是运筹帷幄，全盘掌控。 从这点意义上来说，美术学得好的人，整体观、大局观，都比较好。 这时候，大家都忍不住想看看这个红色柱头，对于整个墙面的大局观影响。 几乎齐声摇头：“卧槽，什么叫画龙点睛……这就是了！” “本来只是各自为政，涂鸦乱花的墙面，就被这个柱头一下收拾提炼出来，味道顿时变得高大上了！” “陈澄，你们还是把那边柱头先喷白收拾了吧，不可能只有一根柱头，很可能建筑四个角，都得画上四根柱子，才能让整个建筑撑起来。” “我来，我来！我给万万打下手，以后也能说这柱头我参与了的，要求联合签名！” “你不要脸！” “我现在更期待这柱子最后是什么样了！” “对，这只是个柱子造型就足够惊艳，是什么柱子呢……” 大家齐刷刷的，全都挤在了柱子角对着的那一点点狭小角度里，期望能一眼就看出来两边转角合成了什么。 搞得那边喷漆刷白的家伙心痒难耐，自己给自己找理由：“万万不着急，明天再画这几个柱头也行……先去看看……” 于是戴上耳机的杜雯没发现自己，居然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这边墙面画画。 要多醒目，有多显眼。 273、分量 以前苟教授曾经说过，万长生的速写线条带有一定古佛像造型的特点。 但他在搞定自己素描技巧的时候，大量借鉴了欧洲古典画派的风格，算是彻底藏起来自己的古佛像风格线条。 具体要说这两边有啥区别呢，就是中国古代佛像画法比较细长悠远，面若马脸，长冠袖衣，都是蛮圆润修长的感觉，甚至为了造型优雅都不顾人体结构的拉长了。 而西方古典素描线条，那就是怎么真实准确怎么来。 从安格尔、达芬奇到米勒，那都是格外细致的祖师爷们。 万长生不是在教速写时候都说过吗，要让画面有神韵，那就得夸张变形，务追险绝么。 所以在这种红柱子造型，充满传统意趣的地方，万长生自然是用了古佛像造型的线条方式，夸张变形。 于是刚一开始侧面的人物线条，就看着有点胖乎乎的臃肿。 大家很好奇，伸长了脖子看：“什么呀，什么造型……” “看着有点像盔甲？” “是盔甲吧？好像是古装……” “万万这画法真折磨人，只看局部哪里看得出来是什么。” “这是喷绘画法的原因吧，只能一遍遍上色，所以层层叠叠的局部确实很难看出来是什么形象。” “大多数人在画这种大形象的时候，如果不事先勾形，很难掌控住后面的发展！” “嗯，这就像写文章，如果没有个大纲，确实容易崩，可是有些人就能胸中有韬略，洋洋洒洒的自如吧。” “哎呀！出来了……” 万长生是有点折磨人，他画这种人物，往往都是从局部跟特么打印机似的扫过去。 五米多高的柱子上面，大家很快发现这顶天立地的角落人物形象，有飘散的丝带，又有刚硬的兵器枪杆，到底什么人物，有这样的组合呢？ 接着是盔甲，那种金色带黄，还有白色高光点的人字纹盔甲，万长生在画这种细节的时候，已经进入到创作的忘我状态，一手一支喷漆罐，用尾指勉强夹住张遮挡片，轮流用两边不同颜色交叉喷涂，动作快得像个流水线上的工人。 肩甲、臂甲、腿甲，甲胄加身的造型终于逐渐明晰。 大家都没发现场面逐渐安静，有点屏息凝神想看看结果。 杜雯的眼睛也不由自主的转过来，因为耳机里面的音乐总有间断的时候，总能把外面的惊叹声传到她的耳朵。 眼眸就没再挪开过。 专注中的男人最有魅力嘛。 哪怕看不到墙角画的什么，从大家都没有的高处，却恰好让杜雯看见了万长生那张专注的脸。 嗯，就像无数个曾经的课堂上，她也是这样看着万长生的侧脸，看他专注的投入到自己的创作中。 刚才还心烦意乱的杜雯，忽然就放松下来，重新恬静的看着。 哪怕美术学院的学生们都开始惊叹起来，她都安静的看着。 还带点溺爱的微笑。 看得偶尔偷眼的男生们心醉，韩晓敏更是心碎。 这都不算爱，算什么？ 不过大家主要还是惊叹，因为随着万长生越来越深入细节，特别是面部轮廓开始清晰，终于能看清这古代武将造型，原来是大家耳熟能详的门神！ 因为那手持鞭锏，护心宝镜幌祥云，狮蛮收紧扣，绣带彩霞新的端庄造型，谁都能认出来。 可真正惊讶的是角度。 因为这柱子实际上是九十度转角。 万长生把人物形象画得一边一半，偏偏就在这个角度上出了效果。 明明从立柱正面看，就是二分之一的对折门神造型，连面部都是从鼻梁人中这样正正的分开，被万长生画得略显肥胖，甚至有点憨态可掬。 但只要把脚步挪到角上，左右两边恰好都能一起看见比较对等的位置，见证奇迹的时刻就来了。 因为两边都是斜着在看墙角，上面绘制的造型自然而然的会变窄。 刚才还有些胖乎乎的门神造型，特别是面部，当两边对等组合起来的时候，就会发现变瘦的秦叔宝脸上，竟然带着一丝凶狠！ 端端的就是门神应有的驱邪避凶杀气样！ 这种利用墙面正视，斜视的角度组合，说穿了不过是个小把戏。 可万长生用得简直驾轻就熟，刚刚好！ 见多识广的美术生们都忍不住开始鼓掌了！ “哇！好棒！” “好看！” “万万，再吃个鸡腿，我觉得你满嘴都是颜料了！” “哈哈哈，这才是门神嘛！” “万万，我怀疑你这个创作在影射什么，但是我找不到证据！” “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感觉很有深意的样子，可是我没文化啊，只能一句卧槽走天下了！” 原本用金卤灯、白炽灯各种照明灯架给照亮的涂鸦墙边，现在所有美院生都挤到狭窄的墙角线四十五度角上，纷纷拿出自己的手机来拍照！ 想记录下这个让人感叹的时刻，趁着万长生还在画。 只有不务正业的马振宇，从一开始就拿着自己的相机在创作，各种角度不惜把自己躺在地上拍照。 也许只有他，才注意到远处那个站在高处有点不胜寒的婀娜身姿吧。 尽量同框，就像他当初帮万长生和杜雯拍摄的合照那样。 万长生这不戴口罩，一口气忙碌画下来，也有两三个小时，确实满嘴的油漆味。 直到放下一个个空空如也的喷罐，才呸呸呸的直吐唾沫。 眼睛却一直有些感悟的看着，自己这幅特别的涂鸦画。 这当中……嗯，也用到了上次画壁画那个小技巧，从各个角度看过去，都能觉得眼珠子好像在对视的那种细节处理。 炯炯有神的凶悍转角门神。 毕竟可以说所有的画家，作画的画面都是平面的，哪怕那位写什么盲书的书法家，在美女身上作画。 都不如万长生长期在寺庙里面画连篇壁画，一面墙连接一面墙，转角、起伏、门槛、柜台橱窗，各种情况都有。 对万长生来说，却习以为常了。 他早就经历过无数次这种画法了，而且从绘制技巧上来说，喷罐漆比小刷子还轻松得多。 心满意足的拆下手套，转头准备给自己的小伙伴们显摆下的时候。 大家却一哄而散！ “哎哟，哎哟！回寝室了……” “时间都有点超了，幸好这几天没有宿管时间吧，走了走了。” “嘿嘿，万万画得好，明天我们继续，把这几个柱头都画上，今天就不看你嘚瑟了，服气！” “万长生，真的服气！不光是绘画技巧，还有这种奇思妙想，服气！” “万主席……” 只有韩晓敏带着满腔复杂情绪，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被黄敏她们几个女生一拥而上的推着走：“好了好了，有什么工作明天再说……喂，把吃的喝的还有垃圾都带走啊，我们是讲文明讲节约的新时代大学生……” 嘻嘻哈哈的大学生们，以大美社的小伙伴为主，其他大学生还想犹豫停留，再看看柱头跟其他涂鸦画面，就纷纷被拉着推走了。 哪怕还有犹豫的，被悄悄示意下那边正在下来的杜雯，就都心领神会的跑了。 真是一眨眼时间就跑了个精光。 万长生还在呸呸呸，转头来，是杜雯轻柔的手，脱了自己的橡胶手套，帮万长生解开后腰上的劳保围裙细绳：“别动……” 看看那兵荒马乱的撤离场面，万长生还有什么不明了的：“他们这……” 杜雯帮他把围裙摘下来，再摘手套：“开玩笑的，他们以为我俩最合适，其实欢欢才是最适合你的。” 万长生就不说话了。 杜雯纤细的手指把他手套剥下来，也没什么接触：“所以我不会跟欢欢争了，你也不用再有道德负罪感，我们就这样好好的，淡淡的，做一辈子好朋友，行不行？” 万长生说好。 有些话越简单，分量越重。 274、热点 杜雯依旧干净利落的走了。 甚至连多余的暧昧话语都没有说。 只是提醒万长生在大年十五的时候，要记得去看望下那位苟教授的遗孀。 就像她准备赶回去陪着祖母过元宵节一样。 她也不知道苟教授，在万长生当初考试时候的风波里面起了什么样的作用，但她有敏锐的感知力，提醒万长生在这种细节上面不要错过。 他已经到了需要尊师重道，随时注意自己形象的地步了。 万长生答应了。 杜雯另外还留下了一整套工作规范，要求大美社加强完善商业机构的运行起来。 她来担任大美社的首席执行官。 嗯，对于这点，所有小伙伴都没有任何异议，总比万长生当好得多，跟着个美女总裁，做事也带劲得多。 不像万长生那样脱离群众，玛德，随便画个门神都能技惊四座，很容易伤害大家考上美院以后变得弱小无助的心灵。 而且“监狱”教室的装修进展，也证明了杜雯的设想是正确的。 任谁现在去看了装修工地，都会觉得这个教室充满了趣味。 公开大教室和各种小辅导间设置，也符合目前大美培训校一专多能的定位。 似乎她在商业方向上，比万长生更靠谱。 所以，作为杜雯的头号粉丝，黄敏要求在宿舍办公楼给ceo搞个小办公室不过分吧。 一旦三栋新的教学仓库完成装修，整个容纳空间将会极大缓解，起码三千学生集中上课的场地解决，保证一千五左右的学生宿舍，再逐渐缓解住宿压力，应该能在较长时间内都不会手忙脚乱了。 那么这栋现在的教学楼转成宿舍楼之后，也要留出部分办公场地和工作人员住宿空间。 花里胡哨的涂鸦建筑从第二天开始，真的就把三栋建筑的所有角落柱子都改成了红柱子。 只不过最外面这栋，画上了神荼、郁垒这对儿老门神，配合万长生画的秦叔宝跟补上的尉迟恭，四大门神站上四个角。 只要万长生做出了示范，大家先用铅笔勾勾形，再画出其他三个形象，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另外两栋，分别用上了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的四大神兽造型，以及风云雷电的四大自然景观纹样。 顿时显得三栋建筑又上升一个档次，感觉是四个角落的大红柱子撑起来的神庙。 结果就在画画的这两天，又出了点事情。 一位开着车经过的司机，不知道怎么就瞥见万长生画的那个靠近路边柱子，可能是被柱子上的形象吸引了下，有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转角形象的神奇变化。 居然忘了把目光挪开，正好跟下面逆向上来一部车迎头撞上！ 仓库外面的公路比较陡，上行车辆很难提速，所以撞击并不严重，可重点就在事故发生以后，报警的车主居然向警察投诉是路边的涂鸦画幅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真是怪事年年有，奇葩遍地走，警察都哭笑不得，但还是过来提醒了下施工人员，虽然城市建筑外观不归他们管，但这样太过抢眼醒目的形象，在这个道路有点复杂的陡峭地段确实有点不合适，很容易影响驾驶员注意力，最好是调整下。 这么漂亮的涂鸦，居然被扣上莫名其妙的罪名，美术生们哪里会轻言放弃。 连万长生都舍不得。 不是有些路段还故意做成彩色，让司机不要走神么？ 怎么这里的彩色就成了祸水。 但他的态度就很难跟人对抗：“既然是因为被人看见了才影响驾驶员注意力，那就在外面做个遮挡呗。” 本来三栋仓库外面就有空地，当初是可以让大货车靠过来装卸的部分，现在按照租约上画出来的范围，做个围墙咯。 只是水泥砌墙肯定不符合审美观点，而且水泥墙上没准儿也会被画上涂鸦，所以设计小组连夜勾画，用轻型彩色铝塑方管，横着排列出颇具美感的造型来。 这种规律中带点平衡，统一中又有点变化的组合规律，就叫做形式美。 万长生他们画的那种东西，在艺术上被称为叫做内容美。 算是互有关联的两种艺术因素。 只不过内容美大多数人看得懂，哦，门神，神兽啥的，形式美让很多人看了就只能心头暗自纳闷：“咦，这看着还满舒服的，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舒服。” 然后美术生们完成以后，难免会在各自群里，朋友圈还有微博之类的网络工具里面说说这个事儿。 一开始真的是随口抱怨。 可蜀川美术学院外面有个建筑，画得让人司机看了出车祸的传说，传来传去肯定很快会演变成：这涂鸦画面的神奇之处，就是看了会出车祸！ 一字之差，带来的好奇跟惊悚度肯定不同。 特别是被几个博眼球风格的本地自媒体渲染炒作了一下，列为什么江州十大神秘路段，四大神奇建筑之类标题，莫名其妙的就在江州本地到处传开了！ 新学年开学以后，居然有好多美院的学生都闻讯过来打卡！ 更别提那些市内的好事之徒，成天都有人好奇的过来，挤在铝塑方管围墙的外面，因为方管都是横着的，路上稍微远点，肯定不可能看到缝隙里面的画面整体，只有凑近了贴上眼睛，才能一览无遗。 按照那些神神秘秘的说法，顺着缝隙这样移动脚步，以来那门神的瞳孔好像一直在注视着你，二来那张脸都会从和气生财的胖乎乎，变得凶神恶煞！ 其实都是很简单的手法，但哪有那么多人明白道理，看了的都觉得好像真有点神奇，偷偷拍照打卡更是回去宣扬自己觉得名不虚传！ 进一步带来很多人围观！ 还在装修中的大美培训校新校舍，居然不胫而走的成了网红地！ 连开学以后来报名的家长们都要带着孩子先去观瞻下这个神奇的教室…… 顺带也就看见了格局完全不同的宽大教室场面。 不加上后期装饰，哪怕看惯了美剧的人可能都想不到居然会有人把教室用来cos成监狱的样儿，只是觉得这搞艺术的教室真与众不同。 再加上花花绿绿的教室外观，肯定感觉艺术气息比美术学院还浓厚了。 交钱交钱。 远在平京的杜杜，却跟那位进了清美广告传媒专业的江浩一起，注意到这个新的热点。 如果说之前大美培训校的推广，还是在通过传统电视媒体进行，传递给那些还习惯于普通电视广告的学生家长，杜雯却立刻意识到，这就是新的传播方式。 现在他们广告专业的课程里面已经有大量新媒体，新时代的新技术运用。 肯定清京美术学院，在这种新课题的敏感性上，比蜀川美院要强很多很多，况且清美本来就是以工艺美术、广告专业见长的。 所以大美社里面，立刻组成新的新媒体小组，开始在微信微博，短视频平台等处，抓住这个热点，进行主动炒作！ 让大美培训机构的名声，进一步搭上网络时代新媒体的快车蒸蒸日上。 这就是万长生的短板，恰好被杜雯敏锐的补上了。 让他不需要操心这些事情。 当然他要面对的就是新开学以后，突如其来的各种事务。 特别是和苟教授忽然去世有关的事务。 哪怕已经人走茶凉，但国画系系主任还是在全系教职工会议前，打电话叫万长生也去参加，说是苟教授在上学期期末就反复强调过要把万长生列入助教名单。 一共就十几个人的国画系教职工里面，实在是没有什么教篆刻的人手了！ 当初返聘退休的苟老头，就是因为这个。 现在抓万长生这个大一新生的壮丁，算是得到了苟老生前的专业肯定。 万长生就去了，临去前的大年十五，还带了盒元宵去看望师娘，结果发现关老太自己早就煮了一大锅汤圆，万长生吃了个饱。 聊的都是培训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所以万长生觉得算是继承苟教授的遗愿嘛，又不是什么坏事情，只是随口给师娘提了下这个，意思是自己会把责任担起来的。 却没想到会跟那位颜从文教授正面碰撞。 嗯，就是拿毛笔在美女身上写书法的那位。 糟老头子坏得很。 万长生都不稀得了解他这种所谓的书法真谛在哪里。 这是不需要任何思辨能力，都能一眼看出来的恶俗！ 居然还能当教授。 简直就是误人子弟。 275、不要随便立flag 起码在美术学院，学生当助教的不稀罕，据说赵磊磊、乔宇这样的强人，大一大二就开始当油画助教。 实在是附中的尖子生，和普通艺考强化进来的学生，专业实力差距很大。 万长生在篆刻方面，领先距离恐怕比他们还大得多，毕竟国画系就没几个学生在钻研篆刻。 现阶段能把国画专业本身的那几样工笔写意，浓墨重彩搞清楚就不错了。 所以万长生来系上办公室报到的时候，也没什么惴惴不安。 几位老师还跟万长生讨论了艺考招生，国画系能不能有所区分的事情。 这是跟大一学生讨论的话题吗？ 但显然大家都知道万长生带领的美术培训班，刚刚狂揽几千万近亿的资金！ 虽然没人主动说这个钱。 万长生多低调啊，一点财大气粗的派头都没有，更不像拿着手机给一大排人买单冰淇淋的土豪样，客气的询问要上篆刻课的学生名单，因为是各年级选修课，他觉得还是提前熟悉下的比较好。 办公室行政老师挺热心的，拉万长生自己到电脑前面去查表格，刚排出来没来得及打印。 于是万长生就坐在电脑前了，随便找了张纸低头誊写十几个学生姓名，好死不死的就被显示器挡住了脸。 正好这会儿颜从文走进来，粗略的这么一扫办公室，可能没看见万长生，就开口：“那个姓万的学生还有脸来当助教？不是老苟以前罩着他，连美院都进不了！” 其他老师脸上的表情就古怪了，肯定有下意识转头看万长生的。 颜从文还没反应过来，顺着他们目光，就看见角落办公桌的显示器“屏风”后面，升起来万长生那眯着小眼睛的表情，还满脸的诡笑：“姓万的学生是我吗？” 用其他老师后来到处八卦的传言就是：“颜从文脸上的表情，堪称油盐酱醋茶全都打开了，精彩得要命！” 因为可能把所有精力都用去控制语言了，强制镇定的开口：“对！说的就是你……” 万长生笑眯眯：“当初人前苟老苟老的称呼，差点就跪下去抱大腿了，现在人后就是老苟，您这弯儿转得够大啊。” 也许所有人对万长生的印象都是彬彬有礼的温和，怎么都想不到他居然当面就能这么讽刺刻薄。 办公室里面其他老师脸上表情更加古怪了。 颜从文暴跳如雷：“你搞清楚！你只是个学生，你这是在侮辱一个教授！你在破坏师生伦理关系……” 一叠大帽子呼呼的飞过来。 实际上，如果不是颜从文来惹万长生，他才没什么兴趣跟人吵架呢。 但既然扯破脸，万长生也不介意用上这次机会展现下自己的强硬，免得当个谁都会欺负的善人。 所以好整以暇的等对方唾沫横飞的骂完，万长生才慢条斯理开口：“我能不能进美术学院，是好多位老师共同打分得出来的第一名成绩决定，不是某个人罩着，麻烦你搞清楚这是有法律责任的，你说我原本连美院都进不了，那就是质疑当初的考试分数有问题，参加阅卷的老师能力、水平跟公平性有问题，破坏高考是可以追究刑事责任的，你确定不收回那句话？” 颜从文狂躁中带着不屑：“老子就是这么说了，报警抓我呀，我也正准备起诉你对我的诽谤，小小一竖子，还敢妄谈懂什么艺术，老子对艺术的探索，你懂个屁！天才的东西根本就不能教，艺术永远是超越好看和不好看这个概念！” 万长生跟人吵架一点都不怵，而且在酒吧那么多次，已经有点熟悉艺术家们为艺术争论时候，跟街头小流氓没什么区别，所以更淡定：“所有艺术的前提，应该是美，大众所接受的美，那些矫揉造作，生搬硬套的所谓艺术探索，都只是阴暗浮躁的博人眼球，往小了说，是个人审美能力的问题，往大了说，是误导老百姓的审美观念，这是犯罪啊。” 颜从文被他撩得火冒三丈：“你懂书法吗？懂艺术吗？年纪不大，却张着嘴胡说八道，我跟你说！现在没有人罩着你了，我会好好的收拾你……” 万长生气定神闲：“除了偶尔写几笔字，我不懂书法，乡下人更不懂什么艺术，但我只知道我们叫美术学院，不是丑术，书法书法，是书写的法度，法度庄严！身为一个美术家、书法家，都应该对自己的职业保持足够的尊重，哗众取宠的亵渎艺术，动不动就和什么女人体扯上关系，那叫低俗，我说我们美术学院现在连人体作品都不能展出，就是因为有你这种害群之马，像老鼠屎一样坏了这锅汤！” 当着十来个老师、教授、研究生的面，颜从文真是被万长生这种当面指斥，不带脏字的绕着弯，骂得狗血淋头。 周围教授老师学生都瞠目结舌。 万长生不是从来都不跟人红脸吗？ 当然现在他也没红脸，可是把颜从文气得可是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反正众人脸上虽然竭力装着没有表情，但眼神已经出卖了他们的心情。 实在是颜从文这种打着艺术的口号，肆意扭曲传统文化，还披了块创新的皮来瞎几把搞。 大家不过是碍于同校师生关系的面儿，不好扯破脸皮说而已。 有点像看皇帝的新装一样，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谁来揭破。 但也没想到是万长生啊！ 颜从文已经气得跳过去要踹万长生了！ 几个中青年教师连忙伸手拉住了他，七手八脚的往后拉扯，还劝：“颜老师算了！小孩子不懂事……” “颜老师，不要跟学生这样生气……” “万长生，给颜老师道个歉，怎么能这样不尊重老师呢？” 表情其实都是忍俊不禁，还有人使劲给万长生递眼色，还是劝他算了，没有必要跟这种走火入魔的家伙硬刚。 再说以万长生的打石匠体格，大家拉住颜从文，恐怕还是为中年教授的身体着想，别待会儿成了教研室碰瓷闹剧。 万长生还是坐在那：“哦，颜老师，我可没有指名道姓的骂谁，我骂的是那种打着书法的旗号，实际上变相猥亵妇女的老狗流氓！” 颜从文都要气炸了，使劲挣扎着要扑向万长生，摆出了要同归于尽的那种气势！ 不知道是手滑，还是故意的，反正那几位中青年教师，一个没拉住，就让颜从文朝着万长生冲过去。 万长生就看见暴怒的颜教授，居然还楞了一下，趁着惯性撑在旁边办公桌上，剧烈的呼吸喘气，摆出了哮喘病人急需抢救的状态：“万长生！我，我，我警告你，我……会让你，让你毕不了业……” 万长生笑了：“哎哟，您这话可得掂量下好好说，上一位号称不要我考上美院的老师，已经因为犯罪被开除还判缓刑，跟我这人命里相冲的话，运气会不太好哦。” 颜从文气得指着万长生的手指都在发抖了：“好，好……我会让你在书法界，永远别想翻身……” 万长生皮这一下很开心：“哈哈，我运气好，已经在雕塑系攻读双学位了，以后我肯定不在书法界，您费心了。” 颜从文用尽力气：“篆刻！篆刻你就别想出头了！” 后面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谁说的？” 颜从文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转头。 万长生却已经伸长脖子看着门口那边：“哟！师娘，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一屋子老师加研究生看着万长生，对他这恃宠而骄的语气竟然有该死的羡慕。 这就是有后台的浪漫吗？ 本来应该按时出现在系办公室准备开会的系主任，这会儿却和关老太，簇拥着一群人站在办公室门口。 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颜从文。

276、凭什么被看重 关老太穿着一身西装领呢子短大衣，这年头很少有人这么穿了，老太太都不这样。 观音村那乡下更少见。 她不看别的老师教授，只看万长生，看儿孙那种溺爱的眼神表情。 过来随手抓了办公桌上的什么本子就打他，但谁都看得出来还是打自己儿孙的力度：“明明不调皮，非要装着这么调皮做什么？” 万长生笑，起身把自己刚抄好的学生名单收兜里。 然后扶着老太太，一起看着系主任热烈引导过来的人群，特别是中间这位头发稀少的老者，这还提醒他看了眼身边老太太的头发。 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就像苟教授永远都穿得严谨的西装衬衫，挽在脑后用网兜兜着。 关老太发现他又走神，忍不住再打一巴掌：“荆老师，北派篆刻的大家，皇宫博物馆的摹印专家，你师父当年就是从他那走上篆刻之路的，一辈子的朋友……这就是万长生，那几枚印都是他刻的，但主业不在篆刻上，所以得赶紧找个师父把他拴着，成天到处瞎忙活！” 旁边那些老师研究生，羡慕得口水都要出来了！ 老苟是走了，可根本就没有放下给万长生铺的路，连系主任都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生怕万长生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要是敢拒绝，估计他真能给万长生搞几个不及格重修。 可是这会儿不敢随便插话。 足见这位专家的地位。 平京皇宫博物馆的专家，基本上在国内文化界那都是达摩院似的人物，只有最好的才会待在那里几十年如一日的深钻精研。 平日里都难得看到这号儿人物在外面露脸，基本上都是外人不知晓，行内比天高的存在。 这是为了万长生来的江州，面子可真够大。 颜从文的表情，则是一阵红一阵白的直抖抖。 这是走了靠山，可换了座珠穆朗玛峰来！ 特么都是什么人啊，命咋这么好啊！ 好多人一辈子都想巴结这些大家，人家都爱理不理。 现在怎么感觉是万长生爱理不理。 其实他态度多好的：“荆老师好，师父还在的时候，就教导我把篆刻跟雕刻，还有雕塑结合起来，所以我现在正在攻读蜀美的国画跟雕塑专业双学位。” 眼前这位身材微胖，头发稀疏的老头儿，一点没有专家大家的飘逸风采。 就跟电影里面那位火云邪神似的，还好衣服不至于是背心人字拖，但古板程度和苟教授如出一辙。 现在背着手笑眯眯看万长生：“那研究出来什么没有啊？” 万长生摇头：“还各归各，没能融汇贯通。” 老头儿伸手：“你的刀呢，老苟说你成天都带在身上。” 说得好像万长生是什么武侠刀客一样！ 万长生想想从兜里摸出那把有小皮套的篆刻刀：“以前没事儿就摸出来刻两下，但这一年，自从全面接触雕塑以后，我的注意力就转移了，很少有时间，也很少有心情，随时都摸出来刻两下。” 系主任脸上着急！ 颜从文恨不得举起旁边的键盘砸万长生的脸，但又巴不得他不识抬举，惹怒了大家。 可惜大家只是对手里的刻刀爱不释手：“听老苟说过好多次，这么贵的刻刀，他一直都犹豫到底值不值得，会不会玩物丧志反而影响了他对印章的态度。” 他背后还有两三个中青年，也探头看刻刀，却不说话。 万长生还真不知道苟老和这把刻刀的故事，这会儿大方：“送给您吧，师父是个严谨的人，什么事情都有板有眼，我这么调皮，幸亏是他不嫌弃。” 大家伸手：“石头呢？” 万长生犹豫下，才从自己兜里扣扣索索摸出一块。 荆老师把石头在手里颠两下笑了：“刀这么好，印章石却这么便宜，你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万长生也笑：“得看在什么人手里。” 这话有点傲，得了关老太小巴掌打手臂上，跟挠痒痒似的。 荆大家却浑不在意的只是看那方练习石：“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九字印，你还真是随心所欲的自在，刚刚和好朋友分开？” 万长生像被看破了什么秘密似的，讪笑下：“差不多。” 系主任和关老太都探头看了下，但只有老太太敢问：“哪九个字？” 实在是那种篆书石鼓文，看着就跟天书一样，旁人真的很难完全辨认。 系主任的文学功底没得说：“欧阳修的《浪淘沙》，开篇九字，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端着酒杯向东边的朋友遥祝，你怎么就不能再停留些日子呢……万长生这种篆刻意趣很有古人之风啊！” 满以为自己写的是密码电文，没谁看得懂。 谁知道遇见行家，就立刻被看破心中思想，这对万长生来说，是极少能看见的狼狈。 关老太惊奇的笑看万长生表情，应该从她认识万长生，看到的都是淡定从容，最让老头老太太们喜欢的这种温文尔雅，有志青年。 怎么今天仅仅因为一枚章，就表情大乱呢。 还好颜从文在外围没看见。 荆老师却习惯性的转头在周围办公桌上找东西，有人聪明：“印泥是吧，这儿，这儿呢！” 专家还客气的说谢谢，但是那京味儿口音里也是带点傲气，娴熟的在印泥上靠几下还嫌弃：“你们这美院的印泥也不怎么地啊。” 系主任赶紧解释：“办公室盖公章的，盖公章的，不是篆刻课上用的，对……万长生是我们蜀美的学生会主席，还给我们国画系学生上篆刻课，以前给苟老做助教。” 荆老师的动作真跟普通老头儿似的，蘸了印泥还哈口气在上面，很认真的四个角碾着印章，然后扯下黏在印章上的白纸笑：“那……你们的学生有福气。” 身为大家，这个评价给了普通人，真的可以吹一辈子了！ 系主任赶紧说对对对。 可万长生不是普通人，他来一句：“可惜没几个学生喜欢。” 一办公室的人脸都长了，也就颜从文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叫你瞎说话！ 他也是没想过，刚才跟他吵吵的时候，思路那么敏捷，怎么可能瞎说话。 果然在系主任也想给万长生手臂上轻轻一巴掌时候，荆老师抬头苦笑：“真的？” 万长生点头：“真的，哪怕在我们那些蔽塞的小地方，文化馆可能有一两个会篆刻的，街上手艺人里还有搞篆刻的，但走进大城市，真正有文化，有见识，更重要是有学习能力的年轻人里面，极少极少，起码我在美术学院，迄今还没遇见个同好，我是说同龄的。” 北方大家看着手里鲜红的印章，沉默了。 万长生不沉默：“荆老师，没见过您的章，篆刻之道我不敢说什么，但这世上爱好篆刻的人，越来越少了，这其中固然有现时代年轻人各种新鲜玩意，新鲜爱好，没什么人能静得下心来爱好这种意境深远，还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的手艺，但我认为更主要还是门槛太高，尽是一帮人在圈子里面自娱自乐不说，动不动就讲个千百年沉淀，要练个好几年才能看见点苗头，现在人不耐烦的，要另外找出路。” 北方大家还是不说话，但是把红印递给自己身边的两三人看。 系主任抬眼看自己的学生。 关老太像抚慰自己的儿孙那样，轻轻拍打万长生的手臂：“老荆，这孩子有心气儿，老苟回家说了好多回，要撑着他做好做成，因为这才是对篆刻有前途的大好事，可心里放下来这挑担子，太轻松就走了。” 荆大家正眼看万长生了：“那你说的另外找出路是怎么样？” 万长生想想：“我带您和师娘去看看我们的培训校，行吗？” 得了老人点头，还想给系主任请假。 系主任连忙：“一起一起，早就听说你们搞那个培训校规模很大，一起去看看……” 连办公室里面的其他老师教授都跟着一起了。 最后留下颜从文站在教研室，脸上些许老人斑，都掩盖不住对场面的震惊和失落。 不知道刚才说出来的话，还能不能吃回去。 环顾四周没有人，甚至还特别到电脑显示器的背后看看，真的没有人坐在那里。 他才有些扭曲着面孔捶胸顿足：“这种趋炎附势的无名小辈！凭什么能被看重，他懂什么，懂个屁！一群有眼无珠的王八蛋！” 痛心疾首的样子，无非就是看重他才是睿智。 不过看他能干嘛，在美女身上篆刻么？ 277、何不食肉糜 人要有料，才能被人看得起。 如果还能有价值，才会被看重。 万事万物都这个道理。 好比大美培训校，也要有内容，才会被重视。 从老曹时候开始，大美培训校就比美术学院周边的绝大多数艺考培训班有逼格。 相比那些大多数在住宅楼里面租一套房子，吃住学都在一起的小培训班，在文创园里面租了两栋楼搞培训班的规模，已经算是起步很高了。 不过在大多数能开着车来的考生家长感受里面，也就是个培训班，毕竟随便找家中小学都比这个规模大。 哪怕文创园已经看着很有文化品位了，规模还是小了点，可以看的料还是少了点。 所以付仕亮他们文宣组，不停的在做些宣传看板、宣传资料，想提升点可看的内容，这都能提高家长们对学校的态度。 但直到三栋新教学仓库，按照杜雯他们设计的模式装修，特别是遍布全身的涂鸦包裹以后。 这才彻底的摆脱了培训班的影子，有点艺术培训机构的派头了。 万长生自然也明白，带着荆大家和关老太，还有系主任一帮老师教授，先到新教学区。 不过一周左右的装修时间，第一栋教学仓库已经初见雏形，因为整个二层空间，全都是按照雕塑工厂那种动不动就用钢架搭骨架的模式，直接切割烧焊钢架支撑二楼，连栏杆都是粗犷的钢架，然后在半挑空的二层排开四间小教室，用轻钢龙骨加隔音材料分隔。 这种装修方式快得很，现在已经大部分人手设备调到第二栋去依样画葫芦，剩下人在装水电管线和安装铁架子门。 没错，就是监狱里面那种可怜巴巴的铁架子门。 监狱嘛，难道还需要什么豪华的装修细节，一切都是实用性的简单粗暴，偏偏又有点符合现代设计的极简主义风格。 所以哪怕还在装修，教学仓库里面都空空荡荡的收拾得挺干净，方便学生家长跟今天这样的领导来参观。 荆大家他们从一下车，就被外面横平竖直的方管墙吸引到。 搞文艺工作的，起码的欣赏水平都在那，有国画系的老师还凑趣：“哈哈，这就是传说中引发车祸的涂鸦，然后你们搞出来围墙遮挡的？” 不知道的纷纷好奇打听怎么回事。 万长生指点司机们把车开进新教学区，有的是停车位，指着大家已经开始欣赏的涂鸦建筑：“美术、艺术就应该兼容并包，既然在年轻人当中很有市场，那我们要做的就是引导培育，让这种趋势朝着好的方向去，而不是不加分辨思索的一棒子打死。” 背着手默默的走了圈，荆大家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你画的？” 指着的就是秦叔宝那张门神画。 所有人都惊讶了，万长生也有点讶异：“没错，就这一张是我画的。” 其他人连忙东张西望的对比，起码这栋仓库四个角，四条红色柱头上的武将造型，哪怕能知晓神荼、郁垒和秦叔宝、尉迟恭不过是前后两代不同的门神象征，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区分啊，色彩类似，画法风格都一样。 荆大家笑着指秦叔宝柱头角落上有个印章！ 这是他的老本行啊：“门神多半都有个印章落款，其他所有印章里面的篆书，都是从网上抄的字拼凑起来，只有这秦叔宝仨字，带着碎刀徐进的意趣，明白吗，哪怕是画的，只有懂篆刻的人，才会下意识的画出刀法痕迹……而且他们都是跟着你画的这柱子吧。” 万长生也服气：“对，以前我也没有接触过涂鸦艺术，我们蜀川美院的街道墙面上早就画了很多涂鸦，我刚开始看见还觉得很不习惯，乱糟糟的不舒服，但这次看见这么多不同风格的涂鸦，表达了各种创作者的情绪跟看法，有点理解了，所以试着把我们传统的东西加进去，就像这建筑，有了四个柱子定下大概的方向，整体感觉就没那么乱。” 没想到荆大家居然转头看关老太：“您说呢？我就是个刻章摹印的，还没这么高的觉悟。” 关老太身体有点后仰，应该是带点骄傲的气势吧：“孩子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他们美院外面街上墙上搞那些脏兮兮的画，我一直都觉得不像样子，但这么一解释，我就明白来龙去脉了，艺术家的创作固然有道理，但既然公之于众了，那就要考虑到社会反响跟社会效应，就得有这样高屋建瓴的方向。” 万长生终于从师娘的穿着，说话语气态度，看到些影子，比苟教授还居于高位的影子。 他就不说话了，只领着旅游团参观建筑内部，扶着关老太提醒注意地上：“安装完毕，地上浇满环氧树脂自流平的地面，几天干透了就能用，一部分学生就会转过来上课，这里整个一层大厅能容纳八百名学生，挤挤，一千人都行，上面那些小教室，两三百人是够的，主要就分科了，舞美专业，雕塑专业，包括未来的篆刻课程，都是分别在上面小教室授课。” 国画系的老师惊讶了：“万长生，你这是在搞小美院分专业么？” 说得好像万长生要自立山头搞分裂似的。 万长生笑：“只是一点点兴趣课程……走吧，顺着这边公路走上去，到现在的培训校内看下，就明白这种感觉了。” 出来时候他还指着旁边陡峭的悬崖：“未来有必要再这样修个观光电梯之类的上去，就只有几十百来米的距离到宿舍了，不过年轻人好像就是应该多运动下……” 几位中青年已经把车都开过来了，所以还是坐车到文创园车库，这时候又回到空空荡荡几辆车的状态。 万长生不禁想打车库的主意，这空着多可惜啊。 眼前还是带着贵宾们到教室参观吧。 果然，推开门教室门，因为实在是空间拥挤，原本容纳一两百人的教室，坐了怕有三四百人！ 艺考生们换个水，都好像春运提着行李踮着脚尖在人堆里面小心翼翼。 看着挺惨的。 几乎所有人，包括国画系的系主任都有点震撼。 美术学院内部是绝对看不到这么多人坐在一起画画的场面，这里有。 而且是最简单的拉线条，或者调色敷色块。 条件差得跟民工潮一样，可外面还有家长带着孩子来考察，来交钱，理由很简单，这么多人，条件这么差都在坚持，那就一定是好事儿。 反而不犹豫了。 关老太不感叹，只看着荆大家轻轻摇头，出来才问：“怎么了？” 摹印专家叹气：“学艺术，还是得靠真正的兴趣坚持下去，我在平京好多年都招不到徒弟，为什么，没有对篆刻真正的热爱，没有热情作为燃料很快就垮掉的，这种教育方式我也不太赞同，这样不停的反复训练画画，让画画这种动作机械化，有点违背艺术的初衷。” 国画系主任没说话了。 万长生跟带着助教的陆涛轻轻点头示意，就出来。 对上关老太探询提醒他回应的眼神，开口：“这是专业考试强化集训，除了早饭半小时，午饭四十分钟，晚饭四十分钟外，没有下课时间，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二点，两三个小时一张画，一张画完立刻换下一张，十分钟收拾画具材料。” 所有专家、教授、老师都无语了，这是学艺术吗，明明是训练机器吧？ 这还不算完呢。 万长生指着走廊尽头的画具小卖部：“一盒颜料，一支三块五，其中用得多的颜色，一两幅画就得一支，统一使用纸胶带粘画纸，九块钱，两天一圈，一张画纸五块，一盒铅笔二三十，各种型号每星期就得换一盒，这对于所有艺考生，艺考生的家庭，都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怪不得有些培训校把学费全都给了中介，光是靠中间的消耗品赚点钱，都能养活学校啊！ 几乎所有来宾都皱眉了。 可万长生摊开手：“但来自全国各地的艺考生拼了命的在学，他们的家长也缩衣节食的支持，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条能够看到希望的路，这是最底层老百姓能够让孩子改变命运比较保险的一条路，哪怕没有多少美术天赋，也能学到一门手艺，很大几率考上一本二本的美术专业，走进美术行业，彻底摆脱最底层的宿命，所以这点苦都不算什么。” 随手抓起走廊上黑板边的粉笔，万长生上面画出刚才参观的两层教室楼：“这就是我们艺考培训校的社会使命，尽可能帮助每个能撑过这种煎熬的学生考上大学，也从中发现筛选有艺术天赋，有艺术热情的孩子，投入他们真正热爱的专业，不像我这样，进了美院才发现，原来还有雕塑专业……” 说着他那粉笔就在教室楼上画出些正在打理泥塑台，正在埋头刻章，正在撑着下巴听老师讲课的身影。 这能够手绘的人，就像开了挂似的，随时能够给人描绘出远景，真是可以看见所有人眉头都展开来，原来是这样！ 万长生最后：“只有尽可能多的让人参与进来，给予尽可能多的人机会，才能从中发现更多有天赋的孩子，不然穷其一生，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碰过画笔，没有碰过雕刻刀，怎么知道自己的天赋在哪里呢？艺考培训学校，就是应该这样给所有人一个机会，在能够起码保证饭碗的前提下，探索自己的艺术可能。” 这样的艺术探索，比那个在女人体上探索艺术的教授。 还是能好一丢丢吧？ 278、推销 所以这样的万长生，怎么会不让人青睐。 特别是在大佬的眼里。 苟教授最多能够帮万长生铺的不过一条路，但能走到哪里，还不是得靠自身能力和格局。 回到现在显得特别拥挤的办公室，荆老师也问出来那句：“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说这个的时候，北方篆刻大家靠坐在沙发上开诚布公的介绍随行人员：“这是我们博物馆的人事处副处长，之前按照我跟老苟之间的说法，希望能找到一个做篆刻的好苗子，我22岁进博物馆跟着我师父，现在五十七了，三代单传的摹印手艺找不到人学，带过不少年轻人，最后都失败了，现在我最担忧的就是这个，所以本来是想考察你能不能接过我的手艺，现在看起来，只是接点篆刻手艺，浪费了你，也许还能指望你给我培养更多人？” 直接带着人事处来的！ 这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编制。 二十一岁的万长生，看起来可以直接一步登天，进入达摩院慢慢修炼成精了。 这好像就是他曾经在碑林的生活吧？ 只不过从偏居一隅的乡下观音庙，直接跳到泱泱大国的最顶尖博物馆四合院，慢慢的过那种有好终须累此生的平静生活。 把所有心血都灌注到一方方印章上。 想想那座拥有历代皇宫玉玺、官印还有各种文人雅士、名臣勇将印章的博物馆。 那里是观音庙的碑林可以比拟。 连万长生的心里都忍不住热烈的加速跳动了下。 曾经的向往。 可就像荆大家说的，万长生现在的心态格局，早就不只是一方方印章。 哪怕真要沉浸，他也更希望是雕塑，看看那塑料袋包裹的泥塑台，万长生就指那个：“目前艺考雕塑专业是没有泥塑的，我们准备从今年开始对考生做泥塑基础培训，时间不多，二三十个课时，平摊下来也许就四五天时间，但拉长到大半年的时间里，让他们了解熟悉基础，增强对专业的向往，更从心理上有向往和准备。” 又指指对面台子上刚寄过来的合作单位牌子：“平京戏剧学院舞美专业，跟我们签订了预培养协议，我们每年能够提供三名自主招生名额给艺考生去争取，也就是在舞美专业特别有天赋特长的，可以免考进入，但这个得我们预培养，平戏自己审。” 所以再回到眼前：“篆刻相比之下本来是靠后准备的，如果有必要，我们也可以开展篆刻培养课，这个成本更低，也更容易大面积的开发兴趣，但未来走向肯定不如前两项明确，您给我块牌子就行，如果有好苗子，我先培养带上路，最后送过去给您过目，我想通过艺考来的苗子，可能应该比其他形式更容易发现吧。” 荆大家一直摩挲着万长生那把雕刀，不是爱不释手，而是可能他习惯于拿着雕刀思考。 所以看得出来这位篆刻界的泰斗，好像所有的精力都在篆刻上，其他事情都不怎么多想，抬眼问那位中年处长：“老江，你看呢？” 编制内的思考方式就是：“我……觉得这会不会影响到我们博物馆的形象，这些年出过很多打着我们牌子招摇撞骗的……小万，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有什么问题，但现在院里对这种事情非常谨慎，譬如我举个例子，以皇宫博物馆的名义开发一款纪念币，去年一年销售几百万，其实一点升值保值的潜力都没有，最后消费者投资者一股脑找到我们院，现在还在打官司，这种情况我们屡见不鲜，年年有，月月扯，这跟戏剧学院不一样，老百姓就认我们这块牌子，多少年了都。” 关老太稳坐在单人沙发上，不语，目光注视那塑料罩子。 万长生是小商小贩的那种讨价还价：“嗯嗯嗯，我知道皇宫博物馆的牌子很金贵，那能不能荆老师您给帮忙上个课，不耽误您时间，后天我在蜀美国画系就有一堂篆刻课，我给您打下手，如果有出场费或者课时费，我们都可以按照计费算，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能把北派篆刻的种子洒下来，您这样的大家名家能让更多的美术生看到，今年艺考生肯定要下半年才开始接触篆刻，先让美术生了解下什么叫篆刻。” 国画系主任肯定喜上眉梢。 这多好！ 可就是专家级的讲课费……万长生这么说，肯定就是大美培训校来承担？ 这民办学校就是灵活！ 这回江处长没说什么，荆老师很平易近人的也点头：“好！本来我早就答应过老苟要过来给他的学生上上课，不谈什么费用，其实是我希望你能帮我培养些后继人才，应该的，应该的，只是后天我得回平京有个会……” 国画系主任连忙：“没问题！没问题，我们马上调整安排，明天，万长生，明天的篆刻课，马上调整下。” 万长生嗯嗯点头，正准备起身安排人家平京专家的酒店食宿问题。 关老太却指着那泥塑台上的塑料罩：“你那正在做的是什么？” 从老太太的角度看过去，虽然塑料罩里面布满了蒸发的水分，但正好迎着窗户那边的光线，逆光能看见个模糊轮廓，真是化成灰也能辨认出来的那种轮廓。 万长生还有点不好意思的去揭开：“这几天有空在捣鼓，上次那个是给您看的，这个是给我看的，我想表达点精气神……” 塑料罩的目的，就是让塑泥能一直保持润泽不要干裂，揭开以后，这尊完全按照万长生最初想法造型的苟教授头像，呈现在众人面前。 刀切斧砍的苍劲！ 感觉就是从一块风化石里面雕琢出来的人像，甚至连面部有些石头般的残缺，但还是不影响整座泥塑的气质。 哪怕是泥巴做的，都能呈现出硬得棱角分明那种感觉。 须发贲张，表情严肃，仿佛在呐喊，又好像在怒吼。 关老太不由自主的起身，凑近了看，万长生几乎能看见她眼底的泪花瞬间涌出来，但又稳稳的饱含在眼眶里，再凝视着雕塑，直到泪水慢慢消失，然后旁人都没看见她眼底的感情变化。 荆老师也起身过来了：“这……就是你对雕刻雕塑的理解？” 和普通人理解的雕塑不太一样，好比当初许桡和万长生有比划过塑跟雕的关系，万长生这泥塑做得斑驳残缺又刚硬，更像是雕刻出来的样子。 其实在做的过程中，他还是学着在一片片贴上去做加法，只是细节雕琢的时候，万长生的减法功底才展现得淋漓尽致。 万长生点头：“我去年进校以后才开始接触雕塑，以前只是乡下做泥菩萨，后来接触西洋技法以后，古典派的接触多些，那种完全写实的绘画手法，我却不太喜欢用到雕塑上，更想通过这种技法变化，透露出原本的神韵，还在琢磨，因为师父的气质算是比较鲜明独特的，所以在努力找感觉。” 很多人可能有个误区，以为大师们什么都懂，气吞山河的那种，实际上几千年来达芬奇那样的全才寥寥无几，荆大师就明显对雕塑一窍不通，甚至对人情世故都不太在意，使劲凑近观察那些刀切斧砍的痕迹：“好像……你是有把篆刻的一些刀法，金石气用到了这上面？” 万长生点头：“只是模仿出来的刻痕，这跟气质神韵有关系，如果是年轻女孩儿，幼稚孩童，多半不会用这样的技法。” 荆大师恍然的点头：“有意思，有意思，我说你要是到我们院，哪怕跟着雕工组，都有所长，专注的人，什么都能做好。” 万长生偷偷的撇嘴，自己这算什么专注，不过是学得早，当成一辈子营生罢了，其实现在三心二意的什么想学。 关老太这会儿已经把情绪完全收敛起来，笑着对万长生：“你师父要是看见你给他做这么个雕塑，一定整晚都睡不着觉，这份孝心现在更显得难能可贵，这……去世以后才表达的叫什么什么来着？” 万长生闻弦知雅意，伸手重新把泥塑套好：“谥，谥号，去世以后对功过是非用谥号来概括，这都是古时候的事情了，我觉得还是您那个雕塑更适合留给您，这个回头我做完了，搞个玻璃钢的翻模给您做纪念吧。” 关老太哪里是想要纪念品，反手就是给万长生轻轻一巴掌：“人死如灯灭，生前哪怕再有名头，也不过是过了就散开，还能有多少人记得呢，慢慢的就变成几个字而已，我觉得还是这个好，这个好，把你师父的气质完全表现出来了，看着就像看见他，嗯，回头多给我几个，老荆也要一个吧？” 万长生亲眼看见北方篆刻大师的眼里，多少还是羡慕了下，低声嗯。 他都没徒弟的。 更别说还会做雕塑的徒弟了。 关老太为了把万长生推销出去，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这样的弟子，才值得她推销吧。 279、调皮 万长生肯定不愿放弃正在逐渐展开的艺考培训事业，更不愿放弃越来越找到方向的雕塑创作。 再说现在才大一，他觉得还有那么多东西要学，这就仿佛打开了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宝藏，仅仅拿起其中一方印章，就回去把玩一生？ 见过高山大海，面对这么璀璨的艺术殿堂，现在万长生的想法不一样了。 回到美术学院的时候，系主任更经验老道：“做个挂名弟子吧，又不是非要你一直待在平京，待在博物馆里面，这种你应该赶紧答应下来做个挂名弟子，绝对有百利无一害。” 万长生不这么想：“与其说虚头巴脑的攀关系，不如实打实的为篆刻做点事情，如果我们蜀美真能给皇宫博物馆输送篆刻人才，那才是真的有利无害。” 系主任点头称是，又想起来表扬：“总之还是很不错的，你好好做这个关于篆刻门类的工作，这几年高校正在出台一系列改革措施，我说专长型高级专业技术职称就是给你量身打造的，这事儿绝对没有问题！” 面对行政专业术语，万长生有点懵：“什么技术职称？” 系主任都老羡慕了：“教授职称呀！以前学历、资历、论文各种要求达标才能评职称，我都熬了好久，现在只要有拿得出手的教学水平跟具体成果，最关键是代表成果跟实际贡献，篆刻老师就是特殊岗位单列单评的项目，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在教篆刻，怎么样？” 万长生肯定没听说过象牙塔里面争夺教授职称，堪称最火爆的大戏，甚至对这个教授称号都没多感冒：“哦，我还是学生不合适吧。” 系主任有主意：“反正你还在修雕塑专业，这边加紧完成各项科目提前毕业呗，那些基础课程就不用浪费你的时间了，直接交作业我给你打分！” 提前毕业？ 这个终于把万长生惊到了：“我……这才读半年，你就叫我毕业？” 系主任振振有词：“又不是叫你马上毕业，大一还有很多素描色彩的基础课程，对你有用吗？大二的工笔、重彩、白描、花鸟这些课程，你现在能交出来作品吗？” 万长生也承认：“都……可以画。” 系主任恨钢不成金：“那你还浪费时间干什么？只争朝夕啊，万长生，既然你有很好的基础那就不要在这里磨洋工，抓紧时间跟大三进修课程吧，能跟上步伐，下个学期就尽量准备毕业创作。” 万长生目瞪口呆，自己感觉才上大学，欢欢都还没考过来呢，怎么就要毕业了。 但是想想这好像又有点道理，反正自己还要在雕塑系持续学习四年多，这边提前毕业倒是可以让自己省下很多不必要的课程时间。 那些国画作业真的画得有点想吐了，更不用说那些基础素描课程，对万长生一点帮助都没有，难度远比他在雕塑系画的低。 如果当初不是选错了专业，直接投身到雕塑系，恐怕现在的各方面时间都要宽裕得多。 可为什么领导这么好心？ 万长生都有点狐疑了，看自己的系主任。 国画系的系主任也一点都没有仙风道骨的气质，扎个马尾辫头发乱得很，更像个画油画的疯子。 对上目光也不兜圈子：“你这都在雕塑系出了几件作品了，据说做了个二十几米高的大佛，还送作品到平戏去出了风头，国画专业的作品呢？到现在为止一个多学期了，你就交出来这个墙面涂鸦的门神年画给我？你是要让我们国画系被笑掉大牙么？” 万长生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搞什么国画创作啊，大写意大泼墨的山水又不是他擅长的，那些工笔仕女、人物、花鸟，随便找个国画系学生耐住性子慢慢磨，都能画得像模像样，至于老童那种创新国画，那是真要有感而发，才有灵感画啊。 画了十几年庙宇壁画的万长生，是真的审美疲劳，短时间内都很不想再画那种东西了。 可身为国画系的学生，不出点作品，也确实是说不过去。 总不能说我啥都不想画，那就给您劈个叉？ 挠着头的结果就是：“回头……刻方印？” 今天面对荆大师都说了，他现在连刻章的兴趣都不大，屠龙宝刀也送给大师了，荆大师还真的不声不响就揣上了，这提醒万长生待会儿另外去买一把。 系主任也亲热得像打自家儿郎，啪的一巴掌在万长生肩膀，比关老太重得多：“你咋不开窍呢！一两方印现在能获奖，能办展？你现在的精力是要专注于把篆刻课程教出成果来！我刚才给你说了什么，代表成果，实际贡献！就这八个字，提前毕业就给你评教授，还不怕人争议，就是要引起轰动，你想想，这个时候你要是有北派大师的挂名弟子身份，关大妈再给你努努力，不就成了？全国上下最年轻的篆刻教授，青年篆刻家第一人的名头还能往哪里跑？” 万长生简直是听得应接不暇，刚才还在说提前毕业，怎么就成了教授，然后居然嗖嗖嗖的成了青年篆刻家第一人！ 看着脑瓜子油亮，算盘打得嗖嗖嗖的系主任，万长生很想说你要是把这股子钻研精神用到教学上，没准儿咱们国画系就能比过雕塑系了。 看看郭槐生成天为了雕塑系能招到好学生，能让学生有更多锻炼机会干了些什么？ 但显然系主任给万长生安排上的，是条绝佳道路啊。 换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应该已经整个人都飘飘然，膨胀起来了吧。 光是想想这种一步登天的节奏，整个脑袋都能发热！ 万长生只能说，幸亏老子从小在观音村就被吹捧得习以为常，还能冷静的问：“关阿姨以前是做什么的，我看她好像不是艺术界的吧。” 系主任贼眉兮兮的小声：“很多老师都不知道，但苟老当初的位子，有多半功劳都是因为关大妈，她在蜀川做过省领导，还在部里面做过掌管过工作，哪怕退休十来年，但随便指引点人，还是很有分量的！” 万长生恍然大悟，怪不得苟教授走了，自己还能得到这么高规格待遇呢，人事处长都跟着来了。 也怪不得苟教授在家是耙耳朵，面对个大官老婆肯定和普通家庭不太一样，哈哈哈。 万长生突然有点忍俊不禁。 这导致第二天上课看见关老太，他都忍不住笑。 也更抗拒被安排到体制里面了。 所以这课程从一开始，就像昨天看见师娘走进办公室时候的反应，下意识的有点调皮。 不想被人看上拴住的那种心态。 傻子也知道能被系主任拥着进来的人不是普通老头，万长生从那会儿就抗拒了。 他决定担起苟教授留下的责任，是让更多人了解、喜欢、走进篆刻的世界，可不是把自己送到达摩院去当长老的。 那有多不自由呢。 只要看看自己能随口给平京来的专家报账付出场费，系主任却从头到尾都不敢提这个词儿，就知道了。 这也是他听闻把大美培训校收编改制搞成附中的第一反应。 艺术家啊，哪怕为人民服务，尽可能传播正能量，可也不想自由自在的创作生涯被束手束脚。 一身本事，凭什么非要去过那种看人脸色，还得歌功颂德的生活啊。 万长生就专注于调皮。 关老太看出来，坐在教室旁边一个劲对他瞪眼都止不住，因为她也忍不住笑！ 明明是做助教，万长生却在那演戏！ 因为是从平京来的专家大拿，这场临时调整的篆刻课程就成了公开课，调到一间设备齐全能容纳几百名学生的阶梯教室。 国画系和学生会都对外发布了这个消息，哪怕大多数人对篆刻都没什么兴趣，可冲着皇宫博物馆首席摹印专家，北派篆刻大师的名头，还有万长生做助教的噱头。 美术学院的学生纷纷逃课来捧场，硬是把几百人的教室塞得满满当当，连两边过道和门口都站满了学生。 这也让一直清清冷冷两三个人捣鼓摹印的北派大师有点激动，难道蜀川美术学院这边，真的可能会爆发出来很多篆刻传人么？ 但很可惜，从一上课开始，万长生就发现荆大师并不是那种善于表达的外向型人格。 这也很正常。 篆刻真是个非常非常孤独的行业，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可能都在低头对着手里的印章，全神贯注到刻刀和字体上。 皇宫博物馆是类似于研究所一样的地方，又不是公开表演的场所。 荆大师哪怕也有六十多岁了，手上功夫依旧稳定，可也不太爱说话。 所以这场面下，万长生这助教，全力支撑场面不要显得尴尬，也不得不火力全开。 还好他跟着苟教授上过篆刻课，大概知道场面如何，也知道用手机投屏到大电视上，更方便学生们观瞻刻刀的细节。 提前做好了准备，不算陌生。 280、商业互吹 荆大师是典型的平京风格，不多言语，上台更是沿用苟教授那套说法，或者说苟教授就是受他的影响，才从国画专业细分到了篆刻。 虽然荆大师的年纪比苟教授还小十来岁：“篆刻篆刻，篆书镌刻，这才是篆刻的根儿，兴起于先秦，盛于汉，衰于晋，败于唐、宋，复兴于明，中兴于清……” 现代咋样，就没有说了。 其实他是极为认真的，三月初的江州还有点春寒，这么大的教室也没暖气空调，他脱了外套，只有件红色高领毛衣，就拿起印章石来给学生们示意：“中国古代绘画书法，完成以后，必定有印章这个步骤，所以一直有书画印一体的说法，哪怕现在临摹古代作品，也要原模原样的把印章给摹印上去，这就是我们皇宫博物馆摹印工作的最主要内容，印章有大有小，譬如慈禧太后御笔宝印，就这么大……” 也是万长生那种动不动就比划的风格，直接拿粉笔在黑板上面就勾画出方框里的篆体来，怕是有miniipad那么大的正方。 “也有圆的，譬如嘉庆皇帝……” 又画一圆的。 万长生开眼，他十足的乡巴佬，哪里见过这种顶级皇家印章。 但荆大师说的全都是这种，人家天天见！ “每枚印章的时代特点，个人风格、印文字体、章法布局，运刀手法的轻重，屈伸、疏密、增减、挪让，尤其是刀笔的情境和意趣，都要有深刻的领悟……” 万长生听得肯定有所得，但他控制住自己不要听如意，还得记住自己是个助教。 可把目光放眼到整个课堂，美术生们基本上都是茫然的眼神！ 这还是美术学院学生，其中很多是国画专业的内行，对于篆刻都报以这样隔行如隔山的反应。 可荆大师不看，说完这个，捋捋袖子就拿过台上准备好的夹具装上一枚印章石，戴上眼镜开始镌刻：“我给你们展示一枚赵徽宗在《祥龙石图卷》上的私人印章……” 就开始闷声不说话的呼啦啦了，万长生还得把摄像头精准的对好聚焦到荆大师手部，让大屏幕上面展现出所有人都能看到的细节。 可不能冷场啊，万长生摸出自己崭新的雕刀和另外一块练习石：“荆大师都是在皇宫里面的见识见闻，我没见过那么大的场面，就是蜀川小庙前面一个摆摊的手艺人，有人肯定说了，你算什么啊，走街串巷的江湖把式，嘿嘿，其实我要跟你们说，从古到今，刻章养活家人，取个漂亮媳妇，是不难滴……” 国画系系主任脸上都在黑线了，这特么是上课么？ 几个跟万长生认识，正好上午没事儿过来也看热闹的老师则忍不住跟所有学生一起哈哈哈。 整个气氛可以说马上就轻松起来。 也就荆大师两耳不闻窗外事，专注于自己的手上一刀一印。 许久没有到观音庙前面刻章的万长生，甚至怀念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像我这样身材黄金比例，外表无可挑剔的江湖帅哥，今天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整个教室彻底哈哈哈的哄笑。 谁能想到呢。 传说中自从拜到苟教授门下，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各种自律勤奋字眼的学生会主席，会突然变得这么油滑呢。 女生们都尖叫了！ 喜欢！ 荆大师终于从眼镜的上方看了看万长生。 因为万长生又在卖弄他那套刻章哄人的手法：“大哥啊，您这印堂发亮，财色双全啊，刻个章不，十块钱，绝对包您满意……” 男生笑得直哆嗦：“好好好，刻一个。” 万长生真要钱：“钱呢，微信支付宝转账都可以啊……” 学生们笑得更疯了。 那男生讪讪的摸出钱来，万长生立刻给大家展示了一把：“江湖艺人是这样收钱的……” 他把手在钞票上一过，单手拇指快速拨动，居然瞬间就把钱叠起来塞自己袖口里！ 端的是风卷残云，无影无踪，有来无回。 整个教室从极闹到极静只有瞬间，原来万长生真的有这种江湖手艺！ 男生们忍不住吹口哨！ 老师和系主任都面面相觑，这气氛……跟大家熟悉的上课区别也太大了吧。 万长生已经在跟顾客套近乎：“叫什么？张春燕……大哥，您这名儿也太女性化了，我们得来个阳刻的印章，才能镇一镇啊……” 学生们笑得前俯后仰，肚子都疼了！ 万长生也趁机在黑板上勾勒出阴阳两种刻法，给大家科普下。 顺便把这篆书的张春燕三字给书写出来：“篆刻的美，首先就在于篆书字体的美，这种美感在哪里呢，象形文字的魅力，篆书很多都跟象形文字有关，你们看……” 哄笑嬉闹无影无踪，学生们眼中只有专注。 原来如此！ 系主任还有点不太相信的回头看了看，这种极闹极静的反复更迭。 竟然完全都在万长生的掌控中。 这才是教学嘛。 如果学生都听不懂说的什么，何来兴趣呢？ 曲高和寡，不光是因为阳春白雪，也有身段放下得不够的原因，一味的指责是受众不懂，跟颜从文那种故弄玄虚，也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这时候学生们再看，刚才荆大师写的篆文慈禧印、嘉庆印，就有点能够明白那字体的意趣在哪里了。 万长生清朗的声音，被学生们恍然大悟的安静衬托出来，特别出众。 埋头的荆大师终于侧脸看了看旁边的年轻助教。 结果万长生解释完知识点，又开始奸商上身，嘿嘿笑着凑近张同学：“你看，您这张字，末笔在东南，青龙玄武，这是四象中的少阳，象征四季中的春季，还没女朋友吧？” 教室里面再次发出一片狂笑，好些学生使劲拍打桌子了。 张春燕满脸涨得通红：“不是……等着你介绍么？” 好多人笑得都喘不过气来。 万长生神秘兮兮：“刻章十块，但拆字就是一百块了，大哥，算算姻缘不？” 张春燕真是信了他的鬼，使劲点头！ 浪潮般的年轻狂笑声中，关老太坐在前排角落，溺爱看着万长生耍宝，笑着摇头。 系主任终于忍不住小声提醒下：“适可而止，课堂纪律还是要保证的！” 万长生只好收敛点，悻悻的起身：“这就是传统艺术的魅力，学习篆刻，自然也会对《易经》、《八卦》、《风水》等等涉猎一些，拆字这样的小把戏，养家糊口还是没问题的，要是能有我这么优秀，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也不是不可能。” 边说，万长生手上却在边快速的镌刻，他甚至还注意到荆大师的速度手法，不让自己有比试的感觉，就是中规中矩的普通刻法，甚至还故意刻得比较浅，这样才能显得他这快来得容易的原因。 玩笑归玩笑，尊重前辈是必然的礼仪。 解说屏幕上荆大师的刀法技巧，都尽可能浅显易懂：“印经里面说到，吾所谓刀法者，如字之有起有伏，有转折，有轻重，各完笔意，不得孟浪，非雕镂刻画、以钝为古、以碎为奇之刀也。刀法也者，所以传笔法也，荆老师的笔法就是厚重朴实，大家注意这点……” 荆老师居然停顿下来，把印章朝着镜头展示下，还用刀尖敲敲，意思是这点么？ 万长生自然又是好评如潮的堆上去。 对专业人士，对人家几十年的功底，这真说不上是阿谀奉承，算是同行之间的商业互吹吧。 居然让荆老师时不时就停下来配合他说话了！ 甚至还不由自主的顺着万长生说的碎刀徐进，一点点推。 搞得万长生像个解说员，跟大师配合得天衣无缝 可能刻了一辈子的章，这是最舒服的一回。 谁不喜欢这种高山流水知音的感觉呢？ 况且还是来自这么年轻的小伙子。 281、大美无言 所以最后荆老师把这枚赵徽宗的摹印送给了万长生. 其实万长生很想在课堂上，就用什么形式送给对篆刻有兴趣的同学们。 可现在往往首先考虑的就是这枚章值多少钱吧？ 而且当面送，也有点不尊重名家，所以他还是恭敬的收了。 但荆大家却要了他给张春燕刻的那方很普通的练习章：“下个月我们院有一场规格很高的珍品展，你来趟平京吧，抽五天左右的时间，我把有些摹印的东西跟你说一下，我们不以师徒之名，但手艺慢慢交到你手里我放心，起码，我还等着你给我寻觅传人呢。” 可把张春燕眼巴巴的看着，还不敢说，不敢问。 站旁边的系主任恨不得给万长生一个扫堂腿，踹翻了他，让这臭小子叫师父。 现在只能小声帮腔：“准假，准那几天的假了。” 可万长生却稳稳的只是拱手鞠躬：“谢谢荆老师，我一定不负所托，更不敢忘苟教授对篆刻的推广发扬之心，下月见。” 北方宗师点头笑笑走了。 这才是一个篆刻大师应该有的地气，因为他仅仅就是在篆刻上有功底，绝对不会看起来别的气质都牛皮哄哄。 甚至连说话、眼神都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是火云邪神，不是艺术家。 关老太也不非要万长生拜师了：“行，这样的交往方式更平等轻松，到时候你过来看看我身体怎么样，要是没什么问题，就跟着你一起去平京，差不多，我也该回平京了，这美院的教授楼得还了吧。” 她倒是洒脱。 万长生想送师娘的，老太太自个儿摆摆手就慢慢走回教职工宿舍区那边了。 系主任才悄悄给万长生说：“要摆出她以前的身份，肯定没人敢收回分配的教授楼来，可苟老以前这块儿盯得最严，收拾了好多侵占公房的事情，所以多少有些人的声音，关大妈这是避嫌啊。” 万长生想想，不怎么为难的点头，大不了帮师娘在平京或者江州买个房就是了，怎么都不亏。 可再回到学生中间，大家对万长生好像又多了一层了解：“哇，没想到你这么江湖气！” “还以为你一直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原来说变就变啊！” “演得好，演得好，万万，你到底最真实的是什么样？” 万长生也无奈，谁知道呢。 韩晓敏就有点楚楚可怜：“主席……” 万长生打冷战：“你有事说事儿，别这个语调，我女朋友你也看见了，别整那些幺蛾子，最近无论兴趣班的事情，还是这学生会跟大美社的合作，你都做得上手，何必牵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是没把机会给你给够么？” 韩晓敏自怨自艾的口吻很娴熟：“原本以为那位清京美院的是你女朋友，那么出色我就认了，可实际上你那女朋友就是个小孩子，你这让我觉得很不值啊！” 万长生都不稀得解释了：“我的家事不关你事，一句话，要好好的一起合作做事，就别管我这些个人私事，只要沾了私人边，咱们就没法合作，我都替你觉得可惜！” 韩晓敏拨了好几下头发，可能发现万长生是真的不为所动，只好老老实实说工作。 说起来她的工作能力的确不错，整个寒假一百二十名学生参与美术兴趣班下乡活动，虽然基本上都开在各级县市，极少几个才算是下乡，但总体超过九十家兴趣班，录得近两千名少儿爱好者报名画画。 兴趣班的画具档次当然不能跟专业强化班比，但小二十万也花出去了。 除了收获一堆乱七八糟的画具，部分物资还能留到暑假再用，唯一的收获就是：“所有参与孩童的姓名、电话号码都录入汇总了，随时可以备查，也方便在暑假兴趣班的时候再邀请参加……” 万长生对这样的工作态度就满意：“有条件有兴趣的，还可以抽一些感觉有点天赋的孩子来江州参观，或者说江州周边的兴趣班，我们可以安排车去接过来感受，差不多那时候新的教室已经启用了。” 韩晓敏好像鼓起勇气似的：“我也想加入你们那个团队！” 万长生分得清：“你就在学生会协助工作不好吗？那边是大美培训校历年来的学生团队，我对那个团队有另外的期望，既然我们都在学生会一起工作了，我这边的学习情况你也看见，忙得要死，就拜托你多把工作承担起来，我记得你家是蓉都那边的吧，这个美术兴趣班下乡活动你可以整理成材料，我找那边教育部门的人给报上去，没准儿比江州还来得快一些。” 韩晓敏吃惊：“真的？” 万长生就不显摆自己的人脉了：“所以抓紧时间工作吧，你想要荣誉，我能给你，但越过这个界限，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我也得去上国画课程了，拜拜！” 说完就跑，留下长发飘飘的学生会秘书长在春天的阳光下，有点怅然所失。 实在是不甘心啊。 那个小姑娘看起来很没有战斗力的。 可是那么有战斗力的大美女，都只能孤独的站在旁边看着万长生。 这种格局让韩晓敏真是弃之可惜，求之无力。 随手都能丢给自己这么好的资源，要是能全面占有，收益不是要上天？ 人嘛，总会这样得陇望蜀的。 所以万长生的学习成绩好，就跟他不在这些破事儿上面花费精力有关联，这下真的开始按照系主任安排，跟着大三上课！ 其实也就是几门国画系高年级的课程稍微尝试下，就准备安排出创作而已。 毕竟说起来国画行当里面的各种门类，万长生基本上就没有不熟悉的。 所以熟悉一下学院派的流程，这创作，就是奔着毕业创作去了。 原本万长生以为自己可以轻松过关的冲过去，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艺术世界的宏大。 课程很简单，工笔重彩的自主创新课题，授课老师是当初万长生和颜从文吵架时候，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青年老师之一。 打起来时候还伸手帮忙拉住了老教授的。 对万长生自然是另眼相看，还多荣幸的哈哈哈：“希望你能在我课上出点作品啊，老赵急得头发都要白了。” 万长生对系主任不恭：“我觉得他发量多得很哪。” 青年老师哈哈哈的刁难万长生：“他对你当然是另眼相看了，这次来个新旧对比吧，青春少女和古佛像之间的对比，今天请了院里汉服社的美女来做模特，大家可以拍照、速写，准备素材，另外对古佛像造型不太熟悉的，可以看看我刚放进讲台电脑里面的图片文件夹，嗯，听说万长生在雕塑系对佛像都很有研究，大家不懂也可以问他，我这课轻松了。” 大三的学生们也哈哈笑。 万长生很谦虚的刚要说关于佛像有什么要问的大家多交流，就有点呆滞的看着讲台旁边大屏幕上面，自动播放出来的佛像照片。 像被使了定身法一样，站在那一动不动。 青年老师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无比得意：“怎么样？万长生？” 万长生轻声：“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佛像，很好看。” 青年老师赞许的点点头，还对万长生这种不要脸面，不知道就承认不懂的求知心态树了个大拇指，然后对着全体学生：“艺术世界浩瀚精深，任何一个引起你足够兴趣的方向，都能够钻研一辈子，所以千万不要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保持谦卑的求知心态，才能有所得。” 所以这能在美术学院当老师的，也不都像颜从文那样是欺世盗名的家伙：“这是来自南亚的犍陀罗造像艺术，我今年到巴基斯坦去写生时候收集的资料，同样是佛像，我们中国的都来自于印度，而印度佛像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巴基斯坦走，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呢，万长生你评价下这几张佛像的造型。” 万长生在进入美院以后，特别是进入了雕塑系，也开始大量收集书籍，当然觉得自己还算是行家了，甚至连《观音造像海外遗珍人物雕塑鉴赏》这种偏门的资料都在收集。 但确实是没有看到过这种佛像，有点颠覆他的认知。 所以站起来走到屏幕前面，“大美无言……这尊佛像，开脸清晰饱满，五官精致立体，造型生动写实，从面部上来说，这佛像原型就不是中土人士，但关键还是这种写实的塑像风格，线条感和力度感十足，力度！蕴含力度的佛像！很美，美到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想去上雕塑课了。” 青年老师大失败，觉得自己矫枉过正的怎么又把万长生推到雕塑系那边，要被系主任知道准得骂死，赶紧：“好了好了，我收集了很多关于犍陀罗艺术的资料，回头慢慢跟你分享，因为处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之间，恰好处在西亚、中亚和古希腊文化的通道口上，所以他们的佛教艺术呈现出很强烈的古希腊风格，这种特点我钻研很久了，论文都做了好几篇，慢慢聊慢慢聊，模特马上来了，大家欢迎……” 果然，款款而来的姑娘很漂亮，淡黄的系带衔接对襟，清新优雅，层次丰富不显单调，紧致的碧色裙身刺绣尽显精湛的做工工艺，色彩搭配非常温柔，超大裙摆，行走间裙摆飘逸风情万千，轻轻转动长裙散开，还有精致细腻的妆容和含情脉脉的眼神呢。 可惜万长生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充满古希腊风格的佛像造型。 这时候他真的有点确认，自己需要在国画系专业提前毕业！ 这样自己才有更多的精力投放到雕塑创作上。 282、雨露均沾 当然，与之相对应，万长生也要给国画系留下点什么，不然别人凭什么全力支持他提前毕业呢。 光是这个词儿，就让付仕亮他们吃惊不已了：“还有这种操作？！” 万长生尽量淡化：“实际上我还不是要在雕塑系学满五年，实在是精力有限，那就尽量协助国画系在篆刻上做出点成绩，算是报答系里面的支持。” 终于开学回到日常节奏的万长生，当然还是回寝室住。 居然都能引来不少其他寝室男生围观，不是听说他现在搞艺考培训赚了大钱么，几千万呢。 还跟皇宫博物馆的大师专家都扯上了关系。 更是听说从上学开始就有奔驰豪车配上，怎么没见开到学校来啊。 在几乎所有男生的眼里，有车就是牛逼了，还有奔驰豪车，居然能不开到学校来显摆下，简直就是锦衣夜行！ 而且这么学业有成，赚得钵满盆满的家伙，不是早就应该到外面起码也是租房子搞画室工作室么？ 美术学院从学生时代就赚钱拿奖的例子比比皆是，再说以艺考生那种美术用品消耗程度，学美术的基本经济条件都不会太差，为了有个安静的创作空间……当然这是最大的借口，主要还是方便好玩和谈恋爱，出去租房子的比例很大。 万长生这女朋友那么夺目的，各方面都勇攀高峰的怎么会还住在寝室呢？ 都有人建议他开上豪车去撩装饰设计专业的美女了，据说那位大二学姐被评为校花，还没谁能追到手呢。 万长生怎么有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平静得很：“住寝室很好啊，吃饭睡觉都很方便，至于创作，我不是也随时可以到专业教室搞么。” “至于赚钱，培训校我现在也就每个月拿两千块意思下，那是收的学费，又不是我私人的钱，要用来做很多事情的，如果这点面对钱的诱惑都经受不住，还有什么人会信任你的人品呢？” 丁晓鹏赶紧证实：“万万自己家经济条件还不错，搞培训校之前还贴钱吧，我们去年高考强化班就不用说了，今年几百个艺考生去宁州读高考强化，听说你又拿奖金出来……” 万长生澄清：“你知道的啦，这种事情多少有点回扣，我丢不起那人，就当成是考试奖金吧。” 啧啧称奇的男生们来了一波又一波。 终究还是确认万长生穿着普通，趿着拖鞋去洗手间洗漱的样子，没什么特别的富贵之气啊。 唯有躺在床上，别人多少都会捧着手机刷一会儿，他却拿着荆老师留下的摹印，慢慢琢磨，这特么可是赵徽宗的印啊。 这差不多就是千年以前的历史了，因为地处西南，其实蜀地受到天竺佛教传入，算是全国都最早的区域之一，怕是有一千五百多年历史了。 老祖宗们一代代传下来，恐怕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还会看到当年他们皇上的印鉴吧。 哪怕是摹印，就像临摹的画一样，老祖宗那个年代也看不到啊。 有点神奇。 自然而然的，万长生也就把篆刻课程，决定提前纳入大美培训校的兴趣项目中。 到三月下旬的时候，第一间教室仓库完成了，好事的艺考生们哪怕学得昏天黑地，也抢着一窝蜂的冲过去上课。 简直有种惊艳的感觉。 建筑本身不高，但拱形中庭还是有七八米的内空，现在垂着挂满一幅幅世界名画！ 从色彩艳丽的后现代主义、印象派等抽象画作，到浓墨重彩的花鸟山水，就像篮球馆挂满了退役球衣的那种格局，让人走进来就禁不住仰头看。 其实这些便宜的喷绘画面，顺便就担当了整个空间的分割。 偌大个仓库地面，铺满了城里车库常见的那种深灰色环氧树脂漆面，光滑水平，既方便做清洁，还显得非常高级！ 灰色，真正懂美术的人，几乎都会异口同声的说这才是天底下最美的颜色。 因为灰色是中性的，有各种色彩倾向的可能，大多数名家高手，都是玩灰色的高手。 而除了地面的深灰色亮漆面，其他所有墙面、二层钢架、楼梯、隔墙，甚至模仿监狱的那种钢管门，只留个小方孔的门洞，全都用米灰色。 然后钢架门都用厚厚的有机玻璃隔音隔断。 整个地面分成三部分，用学校食堂最常见的那种玻璃钢八人桌椅在中间分隔，只要把这定制的米白色推到墙边，就能留出开敞的篮球场、足球场！ 这桌子主要就是用来放包包、吃饭之类的。 没有一点浪费的地方，全都为艺考生学习服务，包括使用频率一定会很低的球场。 首批六百名学生欢呼雀跃的进入这边上课，他们腾出来的教室，又立刻改装成宿舍，差不多到三月底，另一半学生也进入另一间教室仓库上课。 整个文创园的原有校舍，全都转为宿舍，许大妈按照奸商老板的提示，尽可能添加床位，才不讲究什么居住环境呢，装饰漂亮点就是了。 大美社自己就拥有装饰攻关小组，轻松！ 最主要就是万长生的兴趣项目教室终于开张了。 这才是大美培训校能够和其他艺考培训拉开距离，甚至在全国艺考学校里面都具备特色的最大关键。 十几架泥塑台，和墙面上成排的各种石膏、玻璃钢头像、人体躯干。 郭槐生说见了鬼，比他雕塑系的教室还专业漂亮！ 他也没想想他那雕塑工厂自家小院都几十年了，当然不能跟这新建的比。 几十把篆刻刀和成排的印章练习石，还有夹具，又摆在长条桌凳边，而且这间教室还兼任阅览室，万长生自己购置的美术书籍全都在这里放着，随便看。 但教室角上的监控摄像头也不少。 因为老童来看过一次就提醒万长生，美术生这看见画报、画册里面有好看的页面，偷偷撕走的传统可不少，千万别低估了这种破坏力。 然后赵磊磊羡慕的要求设立了一间油画教室，油画专业特有的重型画架，他来提供了十架，然后包括老樊、老曹他们，和赵磊磊一起送了一堆油画框过来，据说是他们各自画室早就堆得成了垃圾，趁机清理掉，其实送过来好几匹油画布都是崭新的。 丁晓鹏是油画系的，连忙过来自封为教室长，忙不迭的就开始教对油画有兴趣的艺考生们绷画布。 木头做的油画框可以重复使用，上面的油画布怎么剪裁怎么绷，就是门熟能生巧的小手艺，万长生也兴致勃勃的学了下，力气太大的他扯坏两次油画布以后，就被齐声轰出去。 挂牌的舞美专业教室，其实就是个电气化教学室，从触控屏大黑板到投影、课桌讲台一应俱全，雷教授从平京发了一大箱教学录影带，广播级的专业录影带，还附赠一台教学编辑机，哪怕不需要老师上课，对这个有兴趣的学生，守着看几盘录影带也能搞清楚舞美专业到底是要什么样的人。 毕竟舞台设计、灯光设计、音响设计、布景技术、电脑辅助设计、摄影摄像、道具制作等等门类，其实都是很有钱途的专业。 只要能考上平戏，或者说国内仅有的几家影视戏剧学院的舞美专业，专业起点是很高的。 很容易成为这些稀缺行业的香饽饽。 但关键还得是有感觉有天赋。 所以雷教授还提供了一堆舞美专业的宣传品，要求把舞美教室挂得满满当当，说是过段时间他过来检查。 搞舞台美术的人，其实很严谨认真。 万长生把这当成自己往专业美术推广的重点阵地，自然是要着重下大力气的。 可这事儿吧，油画系、雕塑系都来搞了个预科推广的教室，其他专业多少也闻听了点消息，特别是油画家院长过来视察了下，对油画教室里面一帮艺考生在战战兢兢的捣鼓油画，非常赞许之后。 版画、工业造型、装饰设计、装潢设计、环境艺术专业，都多多少少的绕着弯让老童提醒下，别厚此薄彼啊，其实各个专业都想能囊括些具备本专业基础的尖子生。 更不用说好多艺考生，在进入美院之前，连这些专业之间相互有什么特点区别都不清楚。 现在这样能有的放矢啊。 反正三栋教室里面能分出十多个特色教室、办公室来，万长生不发愁，国画系都能在篆刻之外，特别还搞了一间最大的教室。 毕竟万长生和老童都是国画系的，也确实想通过这个好好推广下传统艺术。 所以现在连艺考生们都知道，大美培训机构如此牛逼的背景了。 连美术学院各院系都主动要求来设立专业教室，还承诺免费提供专业老师来做推广课。 这份荣耀，在蜀川美术学院周围的各种大小培训机构里面，独得恩宠啊。 其他培训机构也算是彻底明白了，人家大美的心气儿，根本就不在赚钱。 嗯，准确的说，赚钱是顺便的。 283、有些人就是居心叵测 因为所有美术培训机构最头疼的生源问题。 在大美这里已经迎刃而解。 每天持续播放的电视广告，网上开始推广起来的微信微博朋友圈，甚至之前杜雯他们拍的广告，被电视台咔嚓的那几条，都堂而皇之的上传到小视频网站去传播。 甚至还在直播网站开通了艺考上课直播！ 哪怕一分钱都不用掏，也能在电脑前面看正规课程。 只是这画面精度和大部分细节都看不清，只能听个音。 而美术终究还是个视觉艺术，得看。 所以根本不怕别人看直播。 也就是作为推广渠道，了解具体是什么样子而已。 这一系列下了血本的广告推广。 加上已经传得越来越热闹的神奇涂鸦网红打卡地。 知道美术艺考培训，就很容易联系到大美身上来了。 而只要想找艺考培训机构的学生跟家长，来这里现场看看。 就跟粘鼠板粘老鼠似的，跑不掉！ 这么宏大的场面，这么多艺考生，这么齐全的设施门类，这么…… 几乎无从挑剔。 所以从春节以后，天天都有学生报名加入，特别是听说一点没有基础的，在五月之前都还大量招收以后，很多刚听说艺考这条道路的家长，简直就是忙不迭的使劲塞学费：“好！抓紧时间，啥都不用说了！” 这一季艺考生成绩就是最好的说明。 万长生也终于在这个搬迁新教室的过程中，难得的向观音村提出要求援助。 主要是周边配套，给一千多学生做饭、清洁卫生，都必须要升级。 原来的小卖部扩展成了小型超市，从内衣、洗发水到烤肠、热食一应俱全。 这种本来很需要熟练人手，还要信得过的配套工作，稍不注意其实会出大漏洞，特别是餐饮行业的卫生证、资格证、许可证，非常麻烦。 万长生也懒得再去招聘甄别，直接让孙家支援些人手过来，算是让自己人承包了食堂超市，不让培训机构把注意力分散到这些事情上。 坐收承包管理费，都比以前学校小卖部和小食堂赚得多，以前的人手就留在宿舍区做服务吧。 这样的良性循环，每天新增十多个到三五十个不等的新生，那就是几十万的现金流。 保证万长生面对任何一方，都是泰然的。 因为和艺考生家长一样，每天也都有同行过来洽谈打包生源的事情。 这在艺考行业里面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好比万长生当年第一次和大舅二舅去的那家市里面美术班，人家老师培养到差不多，就会介绍到这种艺考强化班来，收点介绍费也是人之常情。 但有些中介是通过教育部门或者学校的关系，掌控了不少美术生的资源，那就是赤裸裸的卖人头了。 只不过以前大多有自己固定卖的艺考强化班，今年显然从各种广告上都知道了大美，不光这些业内人士知道，学生家长也知道，不再是单方面信息蔽塞了，不再随便支吾着到哪家交几万学费就傻呵呵的去了，现在都知道我们要不去大美再看看？ 电视上，手机上都有说呢。 所以这些中介就有点慌了，一年哪怕本来有几个生源，那也是上六位数的收入。 这下可能就会被完全斩断。 都是聪明人，在还没有完全被斩断的时候，就有很多中介想先来投名状，谈个回扣比例点数。 万长生都懒得接待了，让许大妈对付去：“介绍学生来，五百块一位的茶水费这是应该的，至于其他中介回扣就免谈，我们这里不需要……” 还别说，连这五百块，都有不少中介收了。 因为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职业消亡，能收点是点吧！ 很明显这家规模庞大的培训机构，吸纳资金和学生的能力会越来越强，这在经济学中都有什么效应的说法呢。 这才一年不到的广告期，持续推广下去，估计没两年就会像蓝翔技校那样人尽皆知了。 那时候任谁说得天花乱坠，只要来这里看看就不会再被卖来卖去。 谁都想不到，自以为可以混迹一辈子的灰色行业，竟然这样轻而易举的就被挤掉了！ 对万长生恨不恨呢？ 肯定有。 老童他们没少提醒他注意。 所以万长生平时住在学校寝室，也是个蛮安全的做法。 这下索性把大美的保安部也成立起来，依旧是孙家抽了十来个精壮小伙跟大妹子，说起来还都是万长生的远房亲戚，对庙守恐怕比对老板还忠心。 于是这天许大妈给万长生打电话说有人到访的时候，他都习惯性的问：“叫保安部先看了看人没？” 许大妈笑：“我觉得这可看着不像普通中介，更像是谈大业务的。” 万长生对什么大业务都不着急，慢条斯理的说好：“我把手里这点活儿收拾了就过来。” 现在他终于能在雕塑教室做那犍陀罗佛像的泥塑了。 郭槐生看一眼就知道来龙去脉，对弟子这种钻研精神当然没得说，悉心指导万长生踏踏实实的把古希腊风格的雕塑特点，又实践一遍。 就像万长生当初的素描一样，他有很快上手的强横基础，但碍于之前的视野太窄，触类旁通就不够。 这在艺术领域是个大忌，杜雯在美术史、艺术风格派别之类能够比万长生提高更快，就是因为她的基础知识面很宽，和待在乡下只熟悉传统那套的万长生区别很大。 所以郭槐生现在就是帮徒弟，从之前具象写实的人像雕刻，有点模板化的菩萨做法，转向抽象的象征表现手法，做那个舞台雕塑就是为了让万长生更纯粹的体验艺术提炼。 现在又要反过来，去夯实从古典雕塑里面汲取的造型技巧。 总之都是在短时间内，希望万长生能从不同风格，不同特色的雕塑里面扩展眼界。 那种健美的菩萨身体，让万长生都开始能体会人体美感了，当然，他目前还仅限于对男人体的美感欣赏…… 这路子好像又有点不对啊，反正许桡听见万长生一边做泥塑，一边感叹真美，就满脸惊悚：“万长生，你不会在喜好类别上面出问题吧？” 万长生听了一阵呸呸呸：“怎么可能！” 研究生们嘻嘻哈哈：“那可说不一定，你这摸着健美的腹肌胸肌，万一就慢慢沉迷进去了呢。” “这种先例可不少。” “甚至结婚生子以后，才找到第二春似的改变方向，这种情况在我们艺术圈也不少啊。” 万长生觉得恶心！ 赶紧收拾了犍陀罗菩萨胸口上的小豆豆，坐公交回培训校。 现在办公室都分为两部分了，原来校舍因为处于环境优美的文创园内，距离公交车站也更近，所以行政工作、接待办公室都在这边，包括万长生那间校长办公室。 而教师仓库那边每间仓库二楼都有个教学办公室，面积小点，也能让老师休息小憩一下什么的。 万长生过来就看见范老师低着头忙碌，只能拍拍她肩膀：“想不想出差？上回老陆去江浙一带走了圈，你这回带几个助教过去学习人家先进经验？” 以前就不算很开朗的范老师，使劲摇头：“让陆涛带人去吧，我做教案打下手。” 那种甚至想把头发拨到脸前来的神态，分明就是想赎罪。 万长生正面：“我应该叫你师姐的，之前的事情我们都没有怪你，谁没个昏头昏脑的时候呢，要怪就怪有些人居心叵测，我们能发展到今天，你也做出了很多努力，现在规模大了，你和老陆是我们教学组的基础，我还是希望你开朗起来……” 范老师终于抬头对万长生，可只是从头发丝里面看他一眼，就被温和的态度击溃，又低下头：“万万，我多想再把你们当我最好的朋友，可心里现在始终有根刺……就让我这段时间在这里帮忙吧，不然心里不好受，我已经报了院里的油画研究生，争取今年考上，好好的消化下这个心结。” 万长生鼓掌：“这也好！但既然没走远，那就继续跟大家一起做事……” 还想安慰几句，许大妈已经探头咳两下。 万长生拍拍师姐的肩膀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很多专业书被搬到了教室，现在清爽了不少，但工作室风格的空间还是很容易打动学生家长。 但眼前这两位西装革履的样子，一看就挺成功的，不像学生家长啊。 还好人家只是简单的寒暄两句，恭维了万长生的年轻以后。 就开门见山：“贵校无论是在广告投放，市场推广，还是校舍建设等各方面，都应该属于西南地区美术艺考培训机构的佼佼者，不知道有没有兴趣考虑上市的问题呢？” 乡下小子只听说过江浙那家连锁培训机构的钱总，就立志于要上市。 他自己连上市是怎么回事都没有搞清楚。 284、本质 不懂就问，万长生不会贸然拒绝推掉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能解释下来龙去脉吗，我只是个搞艺考培训的。” 调整下坐姿，靠在沙发上的动态，就是等着对方的说辞。 结果对方代表的是一家西南地区最大……起码对方自称是西南地区最大的教育培训集团，旗下拥有外语、幼教等众多连锁培训机构，资产多少亿，现在正在谋求新三板上市。 万长生不懂什么是新三板，但默默记下了这个词：“嗯，然后呢？” 这种交流过程会有很多察言观色。 万长生在观察对方，对方同样是在观察他：“美术艺考版块，肯定是很重要的部分，我们集团本来自己也有美术培训项目，但主要集中在少儿兴趣启蒙阶段，现在董事会很有兴趣接纳收购贵校，直接成为集团美术版块的领头羊，这样在资本市场也是个很好的题材……” 四月初的江州，已经带着阳春气息，万长生穿着再普通，也有这个年纪的青春阳刚，他这种气质穿得再简单朴素，也会让人感觉是低调，不是穷。 因为对人家描述的巨大财富，都没什么表情变化，特别是提到钱的时候，见钱眼开就是指人的瞳孔会不由自主的放大，连描述的那种集团副总都有些兴奋了。 万长生还是淡淡的聆听，然后等对方停下来才开口：“看起来你们已经对大美培训机构做了一定的了解和调查，如果是收购，觉得开价多少合适呢？” 对方有点意想不到他的直接，还顿了下，但下意识的侧头看看旁边相对年轻的随从，万长生注意到了，那个一言不发的秘书随从一直坐在那观察自己。 这会儿和万长生对视目光，笑笑打开抱着的文件夹，光特么这个动作，就不应该是秘书应有的派头吧。 万长生可不光是有一双艺术家观察生活的眼睛。 秘书三十多岁，打开文件夹照本宣科：“目前所知的贵校在校人数约为一千三百七十名左右，按照市场行情全年期的美术强化补习班，全国联招班是三万，专业校考班是四万五，我们大约估算光是学费这个开学季就收了超过五千万，其实住宿费和材料费的利润率也很高，所以综合以上数据，您觉得多少合适呢？” 万长生才不上套呢：“我没觉得，你们都看出来是门赚钱的生意了，我一本万利，细水长流，如果看不到特别有兴趣的报价，那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了，分分钟几十万上下呢。” 这是在寝室听来的段子，万长生带着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 可对方却不觉得轻佻：“生意是要谈的嘛，哪怕一次性估值一个亿，我们也不愿意直接掏这么多现金，我们能不能商量其他合作方式，譬如给你个人一千万，进行资产评估收购，我们提供全套培训机构资质组建新的团队，再给予集团公司上市股份分成持有，未来继续让你担任美术版块管理，拿年薪制度……” 万长生问明白资产评估收购，就是办公设备值多少，桌椅板凳床架子算多少钱，顿时哈哈哈的笑起来：“好，我明白了，这么算我们大美培训机构就是个空架子，几万块估计就能买这些东西，再凑点租约也不值钱，肥了我个人嘛，行，这事儿不用再谈了，这点钱打动不了我。” 面对的就是商人逐利本质。 跟鲨鱼嗅见了血腥味一样立刻靠上来，稳准狠的发现这家两年前还不声不响的培训机构，就是从出了这个专业考试状元以后一飞冲天的，稍微关注调查，其实光看看付仕亮他们做的各种宣传资料就能明白，万长生才是关键。 他成为金牌巡讲导师，才带入了整个巡讲团队，再带出来一大批助教团队，推动广告投放宣传，还戴着全国优秀学生干部，蜀川美术学院学生会主席等一道道光环。 这都是大言不惭的挂在培训机构各种宣传页面上的信息。 很容易让人觉得，只要挖走了这个台柱子，其他事情就顺理成章。 也许同为培训机构行业，当然知道这个所谓的五千万学费里面实际运营成本有多少。 暴利啊！ 一年能够净赚几千万的机构，少了一个亿能收购说服所有股东？ 而在万长生加入以前，大美培训标价几百万有人买？ 能标价卖的恐怕除了仅有的资质和这点不值钱的固定设备、租约，就是几位美术学院老师的无形资产了。 但现在，升值太吓人了！ 广告推广以后的名声口碑知名度，迅速扩大的学生规模，还有完整的艺考到高考培训渠道。 让价值成十倍百倍的翻！ 考虑到这是可以持续赚钱的长期买卖，谈收购就得谈溢价，溢出来的价格，要把未来都算进去。 一个亿其实都算是少的了，那句话不过是老谋深算的试探。 所以与其说投入巨资收购整个学校，不如稳准狠的挖墙脚，直接挖掉万长生，由他来带走整个团队复制。 可不比那买整个大美培训机构划算多了？ 一千万啊！ 有多少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在这个年纪能面对这样的金钱诱惑？ 或许是所有人都会安慰自己，这是个事业转折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跟老童他们之间更没有什么合约缠身，甚至连股份合同到现在都没看见。 眼一闭说声抱歉，一千万就到手，还有未来的股份和年薪，从此走上人生辉煌路，海滨别墅嫩模白富美就在前面招手了。 只可惜万长生不是所有人。 这边两人恐怕真是觉得十拿九稳的重击。 在万长生面前云淡风轻，真是连瞳孔都没放大一下，呼吸也没加重。 这都是人看见大量金钱的自然反应。 他都没有，起身笑着开门送客：“祝贵公司生意兴隆成功上市，我不适合做生意人，我是搞艺术的。” 两位商人难以置信，艺术？ 那是哪位美女？ 你才多少岁，多大的年纪，穿着打扮也没名牌加身的烘托，有什么资格拒绝这么多钱？ 三十多岁那位还强调：“如果你觉得价目不够，我们可以再谈！” 万长生给起身的许大妈做个手势：“我也就想看看在你们心目中大美值多少钱，我值多少钱，话说我们这么好的运行状态，你们觉得还把自己卖给别人，找群外行来指手画脚的破坏局面，这不是傻吗？有这种可能么？” 年纪大的那位正色：“如果拥有集团公司的全力支持，无论是生源还是资金，都能够得到巨大提升……” 万长生更笑：“生源，您觉得我们缺生源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还准备……”到这里，他终于有点行业秘密的意识，没有说降价：“现在是考生太多，我们使劲扩大校区规模才白了头，至于资金，我更不认为你们加入是为了当善人给我们钱的，终究还是想从我们这里吸血吧，我说得可能有点难听，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们运行良好，不需要收购或者合作，谢谢……” 整个外面办公室的行政员工，还有范老师他们几个都听见这番话了。 就算不知道给万长生开价，也大概知道点轮廓，只会觉得骄傲吧，手里的鼠标键盘都更顺手了，胸口的红领巾……哦，是胸牌都在闪闪发光。 许大妈就更别提多趾高气扬了，最近考生扩招了以后，办公室主任一直处在亢奋状态，万长生觉得她可能是经历过附中一年年报考学生越来越少直至没有的惨状，现在有点打鸡血。 骄傲又不失热情的执意要送两位下楼到车库，人家刚登上自己的奥迪车，她就摸出手机大声吩咐：“今天司机怎么没有把万校长的越野车拿去洗干净呢？还有那辆奥迪，哪怕不值钱，也要经常开一下，万太太改天回来，这买菜车要是坏了，丢不起这个人！” 天天晚上还要去跳广场舞的大妈嗓门，回荡在停车库里，带来一阵阵混响效果。 三十多岁的教育培训集团太子爷，低头看看自己的rs排挡杆，哭笑不得。 自己是低估了这个年轻人的价值，可自己这辆奥迪也不至于比这奔驰越野车更便宜吧。 怎么就被嘲讽成了买菜车。 不过话说这rs7的外观，确实也太低调了点。 下次还是开那辆红顶白色劳斯莱斯来算了。 不过他也注意到了这两部车都挂着蜀川牌照，特别是那辆奔驰越野车，宁州牌照吧。 怪不得选了宁州二中作为高考配套。 万太太是蓉都的？ 在聪明人的眼里，任何蛛丝马迹都会成为线索。 顺便看到奔驰车旁边墙面的消防栓，三十多岁的这位忽然转头：“好像……之前在下面新校区，没有看到消防栓？” 年纪大的那位立刻心领神会：“我们……再去看看？” 两个人在车厢里面相视一笑，充满了狠辣。 所以说有些人的灵魂肮脏了以后，所有的思路想法都是龌龊的。 还把好看的钞票都污染了。 285、姜还是老的辣 万长生当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观音庙庙守和美术学院学生会主席，都不需要他了解所有的细节。 他在冲锋陷阵的做事呢。 当初他给苟教授就表达过不太赞同单独把书法篆刻独立成专业，当然，一个大一新生，有什么资格介入这种事情呢。 何况成立什么专业，哪里是为了弘扬传统文化，不过是多几个头衔多几分利益罢了。 苟教授也是明白这点，但自己年事已高，还得拉着颜从文来做排头兵。 现在万长生更不愿帮颜从文这种人做嫁衣。 所以压根儿不提协助弘扬书法篆刻专业的事儿，先帮国画系在培训校搞了个大教室大分类，比油画雕塑的面积都大，算是在艺考生那里给国画专业撑场面。 这就让国画系的老赵心里满意不少。 接着万长生这个把月在院里每周两节篆刻课，上得满满当当，听课人数也从开始的国画系十来个人，最后发展到全院有三十多人来听课。 万长生也就是把培训校那堆刻刀石头带过来，让大家体验着玩儿，上一节课，附赠一枚各自刻好的印章可以带走。 还别说，真有为了这枚印章来上课的学生，只不过目的是找万长生学会女生的名字怎么写，然后刻了去讨女生一笑。 让万长生有种解放后扫盲班帮二牛给大妞写情书的感觉。 万长生无语中也不介怀，古时候印章的实用价值，转换到今天，也总得找点新的价值出来吧。 顺便也趁着这课程，把荆大师那枚摹印送给了张春燕，反正对万长生来说只要琢磨欣赏过，就差不离可以打磨掉刻新的了。 结果这每堂课必到的家伙，厚着脸皮还要万长生给他刻枚自己的“姻缘章”，万长生啼笑皆非的怂恿他学会了刻章，去追那个装饰设计系的校花。 这家伙居然信了！ 上完了这个月的篆刻课，万长生的工笔重彩也完成了，佛像确实是那尊带着小胡子的犍陀罗佛像。 但仕女就不是那汉服女生了，换成扎了双髻的女童。 用茶叶水仿旧染黄的画绢，其实有点硬，绷平了在画板上精细作业完成以后才拆下来，再送到美院的工坊去装裱成画卷。 万长生以前这些工作都是自己从头到尾全部完成的。 现在轻松多了，只需要负责画就行。 老实说，他觉得这个最没技术含量。 只要耐得住性子，哪怕是新手练几天都能完成，所以万长生一直不觉得观音庙万家那些手艺非得要天赋过人，真真是全靠天赋，几百上千年传承下来早就断代了。 这就跟他画这幅画的时候，听周围同学和那几位汉服美女聊天说的，就连穿个汉服，圈子里面都能撕得七零八落。 有正统派要求一片布料一丝刺绣，一点点传达讲究都要按照古代流程来，错了就是忘本，也有革新派讲究怎么好看怎么仙就怎么改，反唇相讥那是老古板不懂得变通。 其实在万长生看来，无非都是想抬高自己树立门槛，让别的玩家进入时候遵从自己的老资格罢了。 这套把戏万家都玩了几百年。 所以他嗤之以鼻的懒得画汉服美女，直接把印象中类似贾欢欢的形象画出来。 天真无邪的小时候穿着打扮，也看不出来古代现代，起码和这充满古风的佛像不冲突。 只不过这尊佛像是石刻的，万长生再三考虑，还是遵从自己心中的艺术创作思路，给佛像下面画了个小沙弥，穿着袈裟，卷起袖子，拿着錾子正在雕琢黑乎乎佛像的样子。 中国画就能摒弃所有背景跟空间距离，细长的画幅上，巨大的佛像只露出竖条局部，占据了右侧三分之一。 女童欢天喜地的在佛像肩头攀爬，好像要去抓那佛头上的蝴蝶。 小沙弥则专心致志的在整个画幅下端，坐在一片碎石中雕琢。 按照西洋画的透视关系，就很难捉摸这个小女孩的落脚点在哪里，又或者左边飘来一点柳枝的意义。 这在中国画中就是意趣，构图的完整。 用右边佛像的填满，和左边轻灵的柳枝形成对比。 用上面女童的活泼生动，对比下面小沙弥的凝重踏实。 甚至用画幅上端的空白居多，对比下面各种细节饱满。 这都是构图的学问。 最后题上那句著名的“自恐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怕误倾城，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再摁上最近刻的几枚章，大大小小的主要是凑个数，内容不重要。 整幅画，顿时就显得完整了。 重点是在原本平淡无奇的孩童佛像之间，产生了奇妙的情感纠葛。 这幅画的内容，才算是活过来。 摁章的过程，万长生也顺便给大三的同学们分享了下规则，其实章也不是随便盖的。 但历史上有几个皇帝，他们就特别不守规矩。 很喜欢在名画名作上面盖章，只要经过他们手的，就没有不盖章，而且是见缝插针的盖很多章，看一回盖一次那种，估计跟现在的点赞狂人也差不多。 可具体说起来，万长生对名画名作，特别是皇帝级别的书画作品，见识不多。 只是随口说了句：“所以都是听传说，我那也就只有几张张大千的画，还是我自己盖的章……” 也就？ 还只有？ 还敢在张大千的画上盖章点赞？ 真不是显摆！ 顿时让带课那位老师都差点跪下了：“真的？！带我去看看呗！” 万长生纳闷：“那都是他还没多出名的时候，跑我们那打零工画的佛像，我看也一般般嘛。” 周围的师生都要哭了：“更是珍品原作了！求带着去看看！” “说得也是，张大千老家就在蜀川那一带，小时候……啊，真有可能！” 万长生还不乐意了：“什么叫真有可能，本来就是，他写写画画的多了，只是留下来的没多少，早就糊墙了。” 大家只好肝胆俱裂！ 所以轻易不要得罪这种动不动传承几百年的家族。 人家哪怕一个尿壶，一直用下来也是文物。 但万长生这个时候确实没时间，赶着完成这一系列的学业工作，就是要挤出时间去平京啊。 当然不是和杜杜私会，他终于能够跟着荆大师去瞻仰皇宫博物院那些珍品了。 想想都觉得兴奋。 最后收拾完的是佛像泥塑，郭槐生没有表扬，只点点头算是让徒弟过关。 这种临摹性质的东西，对万长生只能算习作。 万长生赶紧跑去接师娘。 关老太收拾的东西很少，就一口皮箱，还是十多二十年前那种……港片里面抢金行扯开口很大的那种皮箱，还没轮，幸好万长生力气大，一手提过来都轻松：“回来的时候，我给您买个航空行李箱，到处旅游走走看看也方便。” 老太太却随意的指一下满满当当的几大间屋子：“我不回来了，接下来这屋里的东西该扔该卖该保留的随便你，你师父那盒印章都给放那柜橱里，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在平京有地儿，这十多年也就是陪着他过点舒坦日子，一辈子我俩都聚少离多。” 万长生想想：“那……我就以师父的名义把值钱的印章捐给学院博物馆，不值钱的我留着，行吗？” 关老太赞许的笑了：“对，真正的感情是无价的，那些值钱的东西只会迷人眼。” 万长生提着箱子出门：“幸好我家还有点钱，先得保证了衣食无忧，才有精力来折腾这些琴棋书画的东西，所以还是得感谢这个时代。” 老太太提醒：“轻点，你雕那头像我包在衣服里面的，回头那泥塑做了什么出来，记得给我一份。” 万长生惭愧：“这些天忙得一点空都没，所以那边还没完成呢。” 老太太不急：“都忙些什么呀，慢慢说给我听听呗。” 于是下楼上车前往机场的路上，万长生就给坐在后面的师娘讲了这一个月的来龙去脉。 最后总结：“还在江浙时候就听说什么上市，我也不懂，但听来听去都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当然我知道万事万物都在变化，我们要学着去理解体会新的东西，但要辨认到底好不好，对我原本的思路有没有用，起码我现在觉得这种钱不能沾，很危险，唯利是图的那种感觉非常明显。” 关老太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缓慢的嗯：“然后呢？” 万长生自认为梳理得井井有条：“国画系我是不会去参与推动篆刻书法专业的，弊大于利，当初我给师父也谈过这个看法，但别人怎么做我不参与不阻拦，我要做的就是尽快提前毕业，哪怕顺应系主任的建议，当个什么特长教授，也算是给国画系挣一份脸，但最主要的还是我要从培训机构里培育更多的国画爱好者和篆刻爱好者，帮助他们考上美院或者到其他院校，只有越来越多的人理解热衷于这些爱好，才能让书法篆刻真正得到推广，而不是多个专业多些想拿学位的人。” 关老太还是缓慢的嗯：“态度……可以跟系主任表达一下，书法篆刻成立专业，受损最大的其实是国画系，他急于出成绩很大可能就是想要保住不要被分出去，你说呢？” 万长生在驾驶座恍然的做个鬼脸，对后面竖大拇指。 老太太终于哈哈笑了，很开心。 286、能力才是硬通货 有了巡讲那段时间的经验，万长生也知道先在手机上面搜索地图订酒店，不过关老太没让他在高级酒店前停下出租车：“随便找个旅馆住就是了，我也想多走走看看，好久没来平京。” 平京的哥嘴贫：“您这口音是平京人啊……” 关老太笑笑让司机把车围着最气势恢宏的路段转了两圈，看得很出神。 万长生指着自己去过的国家大剧院给老太太介绍：“很漂亮，也很有气势，里面就有很多艺术家的作品，那会儿我还不知道美院能学雕塑呢，不过也就是在那认识了平戏的导演和舞美教授。” 关老太来了兴趣：“那我们，去看个剧！要不……我打电话问问有没有票。” 司机门儿清：“多的是，这种剧很多是单位发的招待票，门口儿多的是黄牛。” 万长生才哦，就在皇城根下找了个很普通的快捷酒店，发消息给荆老师那边说自己来了，顺便也通知雷教授自己这几天在平京。 杜雯那边，他没有特别说，但所有工作行程都是在群里通知了的. 雷教授很快打电话过来，得知万长生就住在距离大剧院没多远的地方，晚上还准备去大剧院看剧，就连声说好，约定了见面地点。 感觉万长生多热爱戏剧艺术似的，其实他是陪着老太太去感受崭新的宏伟建筑吧。 荆老师就慢点，起码两三个小时以后，万长生都在陪着老太太吃炒肝了，大师才颇有些书呆子气的打电话问：“到哪了？” 万长生腹诽，江州到平京，不是在江州，就是平京了，难道还能在半道儿上，但说话得客气：“师娘领着我逛胡同呢。” 大师果然非比常人：“那些个胡同有什么好逛的，天天都是那样儿，赶紧来我办公室。” 万长生主要是觉得这特么淀粉勾芡的什么糊糊太难吃了，还有旁边那碗带着馊泔水味的白汤，让饱受鲜香川渝美食熏陶的他难以下咽。 连忙做着为难的样子给老太太示意：“我们这就过去？” 关老太好像看出来他的内心窃喜，哈哈哈的笑着：“你喝了这个就走，你自个儿去，我这边还有手续要办呢。” 万长生担心老太太不方便。 关老太呵呵笑：“我打个电话就行了，有人来接我的。” 好吧，万长生再三确认电话手机还有住的旅馆方位，甚至把旅馆地址和自己的名字电话号码都写在收银小票上，捏着鼻子咕嘟嘟喝了那碗豆汁，才赶着去老荆那。 关老太笑眯眯的看他做这些细碎事情，等万长生出门后打电话，悠悠然的一个人吃喝完，一辆很不起眼的黑色奥迪差不离的正好过来，开门就是：“欢迎您来，老领导这身体还好吧……” 万长生就没人欢迎了，老荆也没给他个什么卫星定位，就说在皇城里面哪哪哪的单位，自个儿来吧。 肯定也没有出租车。 我滴个天啊，万长生曾经以为观音庙的一百七十五间厢房大殿，就是挺复杂的大场面了。 他肯定也知道皇城是巨大的，传说9999间房呢。 可真走起来才明白，荆大爷您可真害人。 面积巨大！ 万长生还进错了宫门，哪怕他顶着人见人爱的温和笑脸，到处问路，那也是被人一路瞎指，因为就算指对了方向，也并不意味着在几重几进的各种宫门、拱门、院子里面穿行是正确的。 这让万长生百般同情千百年来在皇城里面上班的太监和宫女们，对朝廷大臣们也得说声辛苦了。 因为再大的官，到了这里来都随时可能被皇上砍头啊。 所以外面再耀武扬威的骑马坐轿，这里都只能一路颠儿着小步跑。 最终是遇见个圆脸姑娘，人家可能也是被万长生的眯眯眼吸引了，一路笑着聊天带他找到了博物院摹印研究组，还依依不舍的不想走，说跟着参观下摹印，老从门口过却没理由进来看。 小姑娘姓梅，自我介绍是修文物的，清京美院的硕士研究生。 万长生纯粹是没话找话，感谢人家给自己带路：“啊，我有俩朋友也是清美的，不过刚刚才大一，服装设计和广告传媒专业。” 梅姑娘乐：“我也是服装专业啊，不过是修补衣服的，主要修炼天衣无缝针法！” 可惜万长生接不上这个梗，嘿嘿笑。 走进去其实就是个四合院，万长生更愿意理解为类似传说中冷宫那样的偏僻小院，一圈厢房中间居然还翻了点土种上西红柿和茄子！ 反正和想象中全国最顶级博物院研究部门的牌子反差很大。 万长生一路其实都被查验身份证，每一处门岗都要打电话给老荆这边确认。 终于找到的时候还埋怨万长生：“怎么这么慢，你走绕路了，我们这边有个侧门出去就是公交车站。” 万长生想哭。 老荆也不管旁边跟着的姑娘是谁，拉着万长生就去自己那厢房：“这边一共就几个人，来来来，正好这边有副唐寅的画，要求把这堆章全都复制出来，家伙事都在那边自己拿吧。” 莫名其妙的水都没得喝一口，万长生就被拉着开始刻章，更别谈报酬了。 可唐寅啊！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唐伯虎啊！ 哪怕不是真迹摆在桌上，那也是百分百原样复制品！ 现代国画高手照着馆藏真迹画的临摹版本，因为桌上还有百分百原大的真迹照片，准确的说应该是高清彩色打印件，原尺寸的。 两件摆在一起，区别就是没印章。 万长生自然是如获至宝的捂着嘴凑上去看，因为要防着口水滴下来。 梅姑娘跟他一起看，万长生疑惑的时候她帮忙解释：“这是抢救保护性临摹，无论是外出展览活动，还是岁月自然变化，这些珍宝都会受到损害，我们服装组就是专门针对各种衣裳修补编织，尽可能按照原样恢复，也有抢救性的照着重新做出来，文物固然是要尽量保证原品原件，但实际上在博物馆采用新技术对原件修复保存并且备份，这也是全世界博物馆的通行做法。” 万长生恍然，手上没停的开始刻章，使劲凑近了观察原件图片，核算那印章尺寸，再从旁边架子上琳琅满目的各种印章石里面挑选接近的，开始摹印。 刚开始老荆还探头看两眼，后来就干脆丢了自己在刻的，过来坐在旁边和梅姑娘一左一右看。 和清美研究生的默默无语不同，他不停碎碎念，各种细节都在提醒万长生：“你对篆文熟悉，那就再好不过，不懂篆文怎么摹印？很多人以为篆刻就是刻章，这是两回事，对，对，这里推深点，停顿下，错刀，哎……舒服！，就是这个味儿！” 感觉跟上次在美院上课差不多，只是今天反过来，万长生专注于刻，荆老师话没停过，只是他是纯粹的细节教授。 要说万长生刻章的特点确实也就占了个快字，这十块钱一个，还得连蒙带哄的吸引游客注意力，所以要说其中有多深的艺术修养，还真不见得。 但就像他临时开始学素描，半路出家直接跟上雕塑系研究生的学习，都因为前面十几年大量的反复练习积累，已经让万成生沉淀了深厚的基础，特别是一代代传下来的篆文，单凭这点他就秒胜好多刻章的。 况且在进入雕塑殿堂之前，万长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刻章，没事儿都会拿着把玩雕刻。 但手熟尔啊。 熟到他这个地步，那就基本上不存在什么技巧问题了。 摹印就是看着各种原迹的红印，翻刻出来。 那种在脑海里面把篆文镜像反过来的步骤，对于新手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去适应。 万长生则基本已经是本能。 更不用说那些原迹上的刀痕细节，在万长生这里都是可以原样反应的，老荆应该是第一次从细节上观察万长生的篆刻过程，这跟上次课堂上万长生开玩笑的刻了枚张春燕的姓名章是两回事。 那是刻章的人都能做到的基本功底，可现在是要求按照名画名作上面的印章来摹刻，难度比临摹画画大多了。 章和印是反的啊。 可万长生在碑林里面摹刻了多少年？ 很长的时间里，他到观音庙前摆摊都是为了入世，别把自己呆在碑林里面成了书呆子，其他大多数时间都只能摹印，临摹祖先长辈、文人墨客们的印。 这跟那些以刻章为生的手艺人其实有根本性的差别。 从一开始，他的篆刻就不是个饭碗，而是把玩陶冶的爱好。 这样的后辈，老荆看得喜不自禁。 终于还是再提一次：“来吧，来博物院跟着我吧，我还有几年就退休了，彻底接过我的班吧。” 万长生收尾：“我给您培养出一长串的徒子徒孙来，岂不是更加后继无忧？” 老荆实在：“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我这地方的工作又不需要那么多人，两三个就够了，编制也只有这么点，可人少了又容易断代，你就是最好的接班，你接过去，后面怎么续上，都是你的事情了，我再也不用操心了，好不好？” 梅姑娘眼睛亮亮。 287、真得磨合 这厢房里面什么东西都是老物件。 黄铜做的角尺，一板一眼的卡在临摹画卷上，老荆手把手的教万长生：“虽然不是原迹，但这些画也都是名角儿花了时间精力做出来的，别我们这一秒钟盖下去，把人家画给毁了，得精细……” 万长生打石头的精细程度，怕是比这个还要难。 但他依旧认真的照着做。 还得做旧，等印痕干了，把尘土粉末用小刷子一点点在上面掸，把那种鲜红的印章，变得暗淡，就像茶渍做旧的画卷一样。 也让印章的气质变得跟荆大师一样老气横秋。 万长生这精壮小伙儿的气质完全不这样。 可能也觉得让万长生这么年轻，就关在这里深宫大院里面，实在是有点残酷。 老荆又翻开旁边一大叠线装书，里面全都是皇宫里千百年来的所有印章图样：“有些是玉玺、国印原章文物存档，有些是我们历年来根据各种书画作品、往来文书信笺上得印章摹刻的。” 说着把万长生刚刻的这枚章，也郑重其事的盖到分门别类的册子里。 但没有注明是谁刻的：“我的师父，师父的师父，之前所有做这个工作的人，都这样不留名儿，但我们留下了所有印章的记录，这才是根儿……” 平京人最爱说话的那种沧桑口吻。 见惯了潮起潮落的淡然中隐隐的傲气。 万长生挠头：“我不赞同您的说法，这很感人，也确实是很多默默无闻的工匠在支撑，可时代不同了，光讲情怀是不够的，沉浸在往日时光里面的缅怀，也是不足以支撑走下去的，我们要与时俱进的做出改变，来适应这个时代。” 老荆吃惊，可能没人逆杵过他，特别是在篆刻印章这个行当里面，谁看见他不是恭恭敬敬的。 万长生不退让：“您不认同当然可以按照您的方式去做，但就像这个院子，一百年前是这样，两百年前还是这样，我也这样呆过二十年，呆的那个院子也有一千年了！比这皇宫还久，比这皇宫还能躲避灾难，可待久了会认为这天地都没变化，以为万事万物都只在这院子里，所以就很难找到接班人，因为年轻人都在玩手机玩电脑，没人玩儿印章了，得走出去培养更多人的兴趣。” 梅姑娘终于小声：“我……还是愿意来修文物的。” 万长生白眼：“服装和篆刻两码事，您学的东西不修文物，也能做别的，篆刻现在想要养活自己都难，更别提其中的文化传承了，荆老师，艺术这东西，始终得有钱有闲才有人玩得起，但天赋可不问家里有钱没钱，穷人始终是大多数，我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让更多人都来接触下美术，先保证能吃上饭找份工作，再从中找天赋和爱好，这种培养大多数，从中找尖子的做法，就跟中小学似的，我觉着比师父带徒弟单传要靠谱点。” 老荆靠在桌边，工作中他就穿着衬衫外面一件绒线背心，看着大逆不道的年轻人，可能在想幸好没招了他做徒弟。 估计看得生气，这才转头看旁边姑娘：“你是他带来学篆刻的？” 梅姑娘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隔壁服装组的，最近在修补龙袍，路上碰见带他过来，他呆头呆脑的找不到路。” 万长生就咦，什么时候我呆头呆脑了。 梅姑娘是活跃气氛，老荆都鄙夷的看万长生了，她才跟着笑：“男生说话都这样，不过我们服装组基本上都是本科到硕士研究生，还有硕博连读的，他有句话真没说错，进宫以前，我好歹懂点服装知识，各种面料和结构总是懂的，我们清京美院也有书法篆刻，但人数真的少，您要找他这样儿的年轻又懂事，好难哦。” 荆大师这才得了台阶：“现在的小孩儿都静不下心，你也是！明明能够成名成腕，钻研出成果来，非要三心二意的学这个搞那个，最后会一事无成的！” 万长生无奈：“我足够幸运，从小家里条件好，还能学到手艺，现在我是得利了，就不管背后洪水滔天，自个儿青云直上？” 荆大师又有点瞪眼，梅姑娘发现好不容易缓和点，又怼上了，赶紧劝开：“何必呢，何必呢，他这手艺这么好，您教得又这么好，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师徒了，磨合，得磨合！我们服装组的老师真是一点一滴的教我们，猴儿脾性的都要一点点打磨坐下来，看看这章，多好的章！多漂亮的印章啊，真好看！” 所以说女孩儿天生就会打圆场。 老头儿低头看见那红印，啥情绪都到九霄云外了，喜欢到骨子里的忘了一切：“万长生，老苟那么看重你，我也一样的着急，我们都着急，我也没多少岁数，早就该退休了，现在还待在这里就是要等着新人来。” 万长生也检讨下，可能以前跟爷爷说话习惯了直来直去，后来跟苟教授都有点没大没小，所以也放软语气：“等是等不来的，我这还知道地儿呢，都绕来绕去走了快一个小时，这院子太深了，您看得起我，我以后只要来平京，就找您讨教学习，您有空也到平京去看看我带的篆刻学生，给我一两年的时间，多少能给拉扯出来一点人手，行吗？” 梅姑娘又连忙：“这就对嘛，他说他是蜀川美院的，有空也可以到我们清美去交流，书法篆刻艺术还是有爱好者的，就是需要带动，皆大欢喜的事情啊，再说我们年轻人天天呆在这院里，唉，我都想经常出去到处看看，可最近的活儿又特别多！” 她脸蛋本来就挺圆润，笑起来又开朗活泼，真是让这厢房里的气氛都明媚许多。 连装起委屈来，都显得可爱。 荆老头终于笑了：“你就该多给他说说我们院里的事，明天珍品展开始，你就来上班一样跟着吧，因为有些国宝级的藏品也只有借着这样的机会才能大面积的检索，我们也不至于非要每件都办复杂的手续借出来整理，争取这五天内，把所有没有入档的印章摹了，我老了，做不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了，行吗？” 万长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抓住机会，在这种全国最顶尖的印章工作里面，对自己点拨传授。 所以他也恭恭敬敬的鞠个大躬：“承蒙您另眼相看，传授技艺，万长生定不敢忘了承诺，一定好好的把这门技艺传下去，让更多人都懂篆刻，喜欢篆刻，也能是让苟教授泉下有知，安心顺气。” 荆大师连忙坐正些：“这就算拜师了啊，以后你就是我们北派传人了……” 脸上按捺不住的乐，还使劲指桌上自己的大茶缸子。 梅姑娘反应快，赶紧端过来塞万长生手里，纳闷这男生怕是真的有点呆，这都是大师级的人物，还不赶紧的！ 所以提起膝盖还给万长生屁股上悄悄一磕。 万长生只是在寻思，自己读个大学拜的师父也太多了吧！ 得了女生提醒，还是很恭敬的把茶缸子奉上：“师父请喝茶。” 荆老头大满意：“晚上跟我回家吃饭，你师娘做的酱肘子还不错……” 万长生就是个孽徒：“我要陪关师娘去看剧。” 荆老头牙疼：“看什么剧，那就一起，一起去我家吃饭！” 万长生斗胆：“我还约了戏剧学院的师父一起。” 荆老头终于没忍住重重的拍桌子：“你到底有多少师父！” 万长生没出声。 荆老头批评：“我就最想说你这点，你有多少时间，有多少精力，什么都想学，你的一生就耗费在这种跳来跳去的各种行当上！你觉得值得吗？说话呀！” 万长生无辜的抬头：“别急，我还在数有多少个师父呢……” 站旁边的梅姑娘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这样的男生真的很可爱啊。 有才华，又风趣，还有这么大牛的师父，更有看了就安心的眯眯眼。 想要！ 288、真爱也枉然 可惜人世间的情缘，有时候就往往是这么让人叹息。 梅姑娘刚刚涌起些的情思，到晚上就被掐断了。 荆老头可能觉得这个小姑娘能帮他拉拢万长生的，既然不能带万长生回去吃饭，那他就问这这服装组的小姑娘有没有兴趣跟着一起去蹭饭。 梅姑娘肯定没口子的答应，还很有师姐派头的给万长生传授博物院的工作要领。 起码要带着万长生去办张出入卡。 美院毕业的师姐还是有道行，没有猴急急的马上表白，还笑盈盈的带着万长生在相邻两三个院参观，这事儿总不能老荆来做吧。 摹印组其他两位篆刻师傅的年纪也差不多，不多言语的忙碌。 但相比之下，木工组，字画组，服装组，机械组这些就人数众多。 面对的精雕细琢国宝级文物，那就更数不胜数了。 万长生甚至真的有点想留在这个超大号的碑林，因为可以说所有东西都是他的最爱。 当然，以他的国画水准，在这里的字画组，就不敢随便显摆了。 真正的宗师级人物随处可见，哪怕年轻人，都个个是师承名家的高手！ 对，这也是梅姑娘给万长生透露的意思，这里不见得看学历或者技术、名气，师徒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跟对了师父，师父觉得对了眼缘，那才是有前途。 所以万长生这样师父求着要教的，简直是羡煞旁人。 万长生看得流连忘返，但下班时间到了，哪怕明天有很重要的珍品展，各家各户还是到点走人，没多少废寝忘食的势头，估计是国营单位外加这宝库里面需要修缮的文物实在是没个尽头，这里修完那里又老旧了，所以顺其自然的按部就班吧。 一大群顶级工匠唠着家常下班，年轻人们活跃点，还有穿着骑行服戴头盔的自行车手。 梅师姐其实多活泼的，还很有眼力的把主要精力放在老荆身上，显着她好像是在讨好隔壁组的领导。 其实这也很常见，譬如老荆头就是从木工组转过来的。 很多年来摹印组就一直是从别的组招人，但这条路也越来越枯竭。 年轻人喜欢这个的越来越少。 感叹啊，老荆头又是欢喜又是愁，终于有了徒弟，手艺不失传，这开心得要命，可万长生不服管，更瞧不起大家最在乎的编制，又天远地远的在江州，气死人。 边说还边忍不住拿自己的手提公文包去打万长生，梅师姐连忙拉扯师父。 她这长远算盘也是打得邦邦响，只要和大师傅搞好关系，以后还怕没机会？ 其他组的大妈大叔们看出来端倪，偷偷给梅姑娘鼓劲。 万长生则低头发短信啊，约关师娘，约雷教授吃饭。 谁知道关老太说自己在干休所办手续，所以晚点直接去剧场。 雷教授则问万长生是吃跟着他在剧场吃盒饭，还是自己吃了再过去。 万长生不在乎，可不敢老荆这当了师父还吃盒饭，那就自己请客吧，皇宫出来必须找家高档馆子。 谁知道老荆头手一挥：“那边胡同里面有家卤肉饭，吃那个去！” 得，三十块钱一份的饭，万长生觉得还不如去大剧院吃盒饭呢，起码那不要钱。 梅师姐也显得很好养活的样子，说自己也喜欢吃这家的卤肉饭，还给万长生推荐了一碗杏仁茶。 老荆头说这就是从宫里传出来的特色小吃，很正宗，慈禧太后都吃这个。 万长生尝了一口，我的马呀都什么味儿！ 打小就没吃过杏仁的万长生，觉得自己咬了一嘴的圆珠笔芯油墨。 难受死了！ 好在卤肉饭还行，卤蛋、卤肉汁加上黄瓜，浓郁的油腻中带点爽口，万长生大口刨饭，吃得可带劲了。 但一份真心觉得不够，招手再来一份，梅姑娘看这饭桶有点出神，差点说我分点给你。 她确实没怎么动，大姑娘家家的愈发觉得要减肥修身了。 老荆头也喜欢看万长生吃，说起自家姑娘小时候吃东西也万长生这风格。 吃完了再来份红豆双皮奶。 结果这六七点的时间段根本打不着车，老荆和梅姑娘都是对这路段特别熟悉的，说这大剧院啊恰好就是整个皇城斜对角这样穿过去，所以步行还是有点够呛，两位皇宫员工都建议坐地铁过去，比公交车都快。 只是得连续倒两三次车，梅师姐很娴熟。 万长生又再次体验了一把高峰期的地铁是多么骇人的存在。 那种进站开门的时候，车厢里已经要爆炸开来的拥挤，站在门边的人都膨胀出来，万长生怎么都不觉得自己还有落脚的地方。 梅师姐却毫不畏惧的跟老荆头一起冲上去！ 万长生顿时觉得首都人民过得真辛苦。 他完全是在梅师姐和老荆头的指导下，展开自己强健有力的臂膀，终于帮师父和师姐都挤出点空间来。 梅师姐有点想靠在他宽阔的胸口上，但显然有点担心把小师弟吓着，忍了忍。 只是介绍刚刚经过的站点是国家美术馆，明天中午休息可以来看看。 然后偷偷拿手机观察自己的妆容和发型有没有挤乱。 这种状态下还要保持仪态，那是真爱。 三五公里的距离却换了好几班车，最后步行到大剧院又得几百米，这就和去年万长生跟随优秀学生干部团队被大巴车送来不一样了，暮色下，像个鸵鸟蛋的大剧院在远处熠熠生辉，周围的绿化带、街心公园还有著名的大广场上，到处都是游人和跳广场舞的。 浓郁的生活气息跟恢弘的建筑，著名的场景都和谐共存。 老荆头还放松的溜达着当成散步，说这么近他还真没来大剧院看过戏。 梅师姐说上次博物院里不是发了票么，老荆头说忙不过来。 再说已经习惯了下班就回家，不想在外面溜达。 万长生连忙检讨是自己裹带了师父在外面玩，要是师娘怪罪，自己上门请罪去。 梅师姐连忙打听，是不是蜀川江州的爷们儿在家都是耙耳朵。 这个万长生不否认。 怕老婆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说说笑笑的就到了大剧院门口，梅师姐还在笑说自己幸好下班换了条长裙，不然还真有点配不上这个场面。 万长生和老荆头都是最简单不过的衬衫夹克，可能手艺人所有的自信心来自于自己的手，没觉得有什么需要搭配的吧。 万长生果然是在外面找随处可见的黄牛买了五张票，买票的时候还发条信息调侃雷教授还是要给他买张票，不然不好意思，原价两百八的票，一百多就买到了。 谁知大剧院的进场台阶是个半往地下走的宽阔环境。 夜色中，刚刚走到玻璃幕墙的大门边，万长生就看见杜雯如同夜色中美丽的杜鹃花那样夺目璀璨，一身淡橙色的衬衫把米白色毛衣披在肩头胸口打个结，和雷教授站在那简直就是经常所有人瞩目的方向，这是女演员么？ 梅师姐也看见，第一反应居然是马上看万长生的表情，看他有没有被美色吸引。 结果看见万长生挠头笑。 走过去对雷教授伸手：“早点说啊，我该再买张票的……介绍下，这是我的篆刻师父，荆长明荆老师，皇宫博物院摹印专家，这是服装组的梅师姐，嗯，也是杜雯的师姐，清京美院服装设计系的研究生，她才大一。” 雷教授哈哈哈的对同行伸手：“雷万强，平京戏剧学院的，我算是长生的舞美师父，他肯学，也肯动脑筋改变学业现状，这早就超出了他这个年龄的成熟，幸会！” 老荆没他那么能说，只悻悻：“就是有点调皮，猴子似的坐不住，我们篆刻要坐得住……偏偏他刻得又还行，我说什么都没劲。” 老雷乐。 杜雯早就惊讶的捂嘴：“是你！梅学姐，早就听说你是我们专业进皇宫博物馆的传说……” 梅师姐更吃惊的捂嘴：“啊啊啊，好久没回学校，是听说大一来了个超级美女，直接秒杀全校，就是你啊，你，你……他？” 杜雯笑得温婉极了：“哦，我想做他太太没成功，所以现在是他的经纪人，事业伙伴。” 梅师姐还能说什么。 杜雯没有那种时时刻刻都要把万长生护食一样防着的表现，落落大方的承认自己都失败。 这样的大美女都没搞定万长生。 梅师姐心里那点刚刚涌起的想法，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原来优秀的人，总是人家的男朋友。 289、待浮花浪蕊俱尽，伴君幽独 关老太抵达的时候，众人在宽敞的剧院前厅已经相互熟悉了。 不需要万长生特别提醒，老雷显然已经从杜雯那，知道了关老太的老伴儿刚刚去世消息，但不知道其他多余的身份。 可关老太被工作人员陪着送到剧场大门口的时候，穿着打扮做派，让见惯了官员领导的老雷快速向荆老头看一眼，发现篆刻大师居然是茫然无感的。 反倒是正和师姐笑语晏晏的杜雯，立刻和老雷对下眼，相互确认的点点头。 很标准很普通的小翻领黑西装啊，连万长生都看不出来这种典型的女性高级官员穿法，可能关老太也是想穿得正式点吧。 她又不像席导那样熟悉这些剧场礼仪，只是按照她曾经的习惯来。 万长生只好又从头介绍一遍，两位师父，两位师姐师妹。 关老太迅速的把眼神停留在杜雯身上。 梅师姐再次迅速的褪色成了龙套。 唉，有几个女孩子能在杜雯面前还光彩夺目呢。 杜雯更加落落大方的站在雷教授旁边：“阿姨好，其实您跟我奶奶是一辈儿的，但跟着万长生，我还是称呼您阿姨，女人不都喜欢年轻点么，您气色真好。” 梅师姐估计再次检讨自己，刚才是色迷心窍么，这种级数的男生也是自己可以招惹的？ 看看杜雯这大家闺秀的样子。 关老太笑着把目光挪开，和荆老师雷教授寒暄，万长生扶着她开始顺了漂亮时尚的大厅通道进去，顺便也就介绍两侧的艺术品。 可以说他就是从这里开始启蒙现代雕塑感受的，除此之外，哪里还能看见雕塑呢。 那些什么星星月亮的城市雕塑，实在是没有多大的艺术美感。 雷教授还情不自禁的带点汇报口吻：“平京戏剧学院今年是校庆年，所以要抓好从延河成长起来的优良传统，狠抓文艺工作者的创作风貌……” 果然，关老太听得频频点头，领导式的点法。 反倒是万长生有点摸不着头脑。 杜雯隔着长辈帮雷教授介绍：“一般人都以为电影学院比戏剧学院更胜一筹，实际上是平戏考不上再考电影学院，因为从解放前开始，平戏就不仅仅是培养艺术家的地方，首先是培养党的文艺干部……” 哦，这么一说，万长生就有点懂了，怪不得席导这样的导演或者说院领导，并不像电影明星那么显赫，但地位显然更高。 关老太也想起什么，笑起来：“对对对，以前三多，三多嘛。” 雷教授才自豪的介绍起万长生给平戏校庆年赠送的那尊雕塑，过两天还邀请万长生到平戏去访谈呢。 虽然万长生没有多大份量，但雕塑放在了有份量的位置，那就要让雕塑家也有份量了。 关老太笑着拍万长生的手：“这个我就不陪你去了，我对长生很放心，他有心胸有理想，更有优秀卓越的老师长辈在培养，接下来就是有个安定幸福的家庭，能够让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事业和艺术上，才算是不埋没他的能力和才华，这方面还需要各位老师、朋友、同学多多监督，小杜，你也要多提醒他。” 杜雯冰雪聪明的听出来含义，脸上笑得甜美：“对，我见过万长生那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我想他们一定会幸福的。” 关老太笑着点头。 梅师姐劝和下老头子跟徒弟的争论还行，这种夹杂了政治、典故、传说、警告、低头等各种内容的交锋，她就听得似是而非。 更加悄悄的把自己藏起来，直到坐在微带弧形的剧场座椅上，才偷偷再看万长生。 雷教授又在让万长生介绍他那尊舞台雕塑的设计思想是怎么样。 美术学院的女生，当然明白这样的雕塑，意味着什么地位。 更是看得有点心动神摇。 杜雯凑她耳边小声：“有点帅吧？” 吓得梅师姐差点叫出声来，一个劲拍着自己胸口，好不容易找到话题岔开：“平戏……那么牛？” 杜雯笑：“论地位，全国所有艺术院校，包括美术学院、舞蹈学院、音乐学院什么的，所有所有，排第一就是平戏，就因为三多。” 梅师姐连忙：“哪三多？” 杜雯掰手指：“将军夫人多，部长夫人多，老特务多。” 美院女研究生吓得噤若寒蝉，连带对小学妹的身份都仰慕起来：“你懂得可真多……” 杜雯还是笑：“我在适应我的人生是为另一个人而出现的。” 梅师姐被吓到，比刚才那种惊吓还要讶异，使劲吞了口唾沫，欲盖弥彰的指万长生那边：“他……？” 杜雯微笑：“嗯。” 梅师姐难以置信：“你，你……你……” 震惊！ 这样的女生，还在最盛开绽放的年纪，不是应该要什么有什么，骄傲得跟什么一样吗？ 杜雯轻描淡写：“对，在任何人看来，我还算漂亮，还有点家庭背景，也不怎么缺钱，总体来说什么都好到没朋友，但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在我和他之间，这些都不算什么，我得到了所有我想得到的，除了那一点点所谓的爱情。” 多么痛的领悟。 天晓得这是怎样的辗转反侧以后，杜雯才能说得这样云淡风轻。 好吧，清京美院的研究生师姐，一小时前在拥挤的地铁上还在憧憬浪漫的姐弟恋。 现在被杜雯打得落花流水。 再也没有半分想法。 戏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高雅的场面交流。 万长生陪着荆老头坐关老太的两边，雷教授隔着篆刻大师给老太太介绍剧情和舞美是什么意思，荆老头也顺便听了。 杜雯就很懂事的陪着最无足轻重的梅师姐坐另一头。 反正这黄牛手里的票也没卖完，空位子比较多，开演之后，后面的才纷纷往前挪。 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对于能看到万长生，她是多么依恋开心，可这会儿依旧和万长生隔着最远的距离。 甚至都不敢多看万长生。 怕自己沉醉进去，然后被旁边那目光犀利的老太太给抓住。 由此给万长生一个轻浮的标签，那就太不划算了。 中场幕间休息的时候，老雷带着万长生到后台去，再次给他讲解些舞美上的细节，顺便跟几位戏剧舞美界的同行见见面，介绍下关于舞美预科培训的事情。 杜雯依旧笑颜如花的坐在那陪客人。 关老太饶有兴致的观察杜雯。 杜雯回以亲切的探询目光。 老太太老谋深算的笑下。 杜雯就收回目光继续和梅师姐聊学习专业。 其实还有点庆幸，要是没这个师姐，难度不知道要大多少。 这位师娘防范的态度，太明显了。 也许这种长得就像狐狸精的姑娘，确实很容易被视为祸水吧。 完场以后十点过了，雷教授习惯性的邀请大家一起吃夜宵，关老太笑着婉拒：“这几天我都住在皇宫外的宾馆，陪万长生走走看看，以后这种机会就少了，所以这么晚我先回去休息，长生也记得早点回来，去吧，其实这一带的路我都很熟，也很安全的。” 荆老头也没吃夜宵的习惯，这么晚赶着回家呢，叮嘱万长生明天按时上班。 杜雯早就准备好网约车，那就顺便先送老太太，再送荆老头。 梅师姐也得走，她住得远，挺远的。 雷教授就带着仨年轻人到地下车库开车，很普通的大众蔚领，先把梅姑娘送到坐车的地儿，然后三人找了个吃烤肉的地方。 炙子烤肉的那种，腌好的肥羊肉，肥牛肉，加上大葱香菜什么的调料，直接倒在铁条钉成的圆形铁板上，哪里是什么烤肉，简直就是拿了夹子在翻炒。 香味迅速扑鼻。 没想到的是老雷居然随便吃两口，再跟万长生约定好后天中午过去平戏，还吩咐他穿得正式点。 自己居然抓了车钥匙就跑了！ 说是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自己要开车回去放了车，跟另外一帮戏剧界朋友喝点。 留下万长生看着对面笑嘻嘻的杜雯：“他故意的？” 杜雯点头：“就是有这么奇妙，在你那位师娘的眼中，我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多情感折磨，会耽误你做大事，所以贾欢欢更合适，但在老雷或者你那位雕塑师父看来，只有感情跌宕才能激发你的艺术创作情感，所以巴不得我跟你翻天覆地，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我知道分寸在哪里，随便吃点吧，然后送我回学校就是了，我顺便把这几天的安排，也给你说说。” 万长生笑下，安静的听杜雯说关于平戏的来龙去脉。 这才算是知晓，那尊雕塑基本上就够万长生吃一辈子了。 如果他只是想做个混吃混喝的所谓艺术家的话。 毕竟无论走到哪个有科班出身的剧组，提一句平戏校门口的雕塑是我做的。 没谁不敢把他当小人物看。 可万长生会把这点成功看在眼里吗？ 肯定不会躺在这么一件作品上睡大觉吧。 这还仅仅只是他走进雕塑殿堂的第一件作品而已。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290、那南风吹来清凉 还带点春意峭寒的夜晚，坐在这种充满年代感的胡同口店里，桌上还有红彤彤的炭火。 心里怎么可能不滚烫。 杜雯尝试了几下，自己确实对做菜没天赋，连这么简单的炙子烤肉都笨手笨脚。 也许实在是很难在这种高温下保持心境，让万长生接过去以后，她赶紧端着搪瓷缸子的酸梅汤低声说事。 “席大妈我见过了，和这位关老太太是两回事，她是艺术家，对你的关爱是从艺术角度出发，所以你只需要尽情展现你的才华就行了，雕塑、书法、篆刻、绘画都行。” 万长生不托大：“你是没见过高手，今天在博物院看了一圈，也就雕塑这种东西见仁见智，篆刻玩的人少，譬如书法、绘画这些，平京毕竟是平京啊，全国各地的精英荟萃，就说你这师姐吧，堂堂清美研究生，专业内肯定是出类拔萃，可在平京也就跟打工仔差不多。” 杜雯嗯：“好比我这样的姿色，在戏剧学院、电影学院也都随处可见，没有更多的光环，我们也只能泯然众人，对吧？” 万长生烤好一点，示意给杜雯：“所以你操持的这些经营，我也不反对，我们量力而行，不沉迷其中就好。” 杜雯是真的想过：“真正的舞台艺术不适合你，我把《舞台设计创作论》搞来看了看，这是个前沿艺术，你的主体根子还是在传统里面，不太适合这个，所以舞美这块儿，你自己不用投入精力钻研，接过老雷的棒，传递到大美培训就够了，席大妈估计也是看出来这点，给了三个自主招生的名额让你试点，这就是让你做好开发，而不是自己上。” 佐料就是简单的孜然和辣椒面，万长生只少少的蘸了点，放到嘴里有种葱爆肉的香气，这算是他今天吃的最好吃的平京口味。 但主要是脑海里面，就像被葱蒜口味冲开了似的，泾渭分明的清晰，他能看懂，但不太喜欢在这种层面算计的习性，却让杜雯给分析得整整齐齐。 就像这肥牛肉和肥羊肉，分别腌在那里，按需取用就行。 所以也畅快的喝了口酸梅汤，更舒坦：“好，后天过去平戏，重点就说培训的事儿，而不是我自己的东西。” 杜雯精打细算：“我跟席大妈交流时候，只要听她跟人谈起你，必说你给她画的脚本，这就是你自己的优势了，能画的不一定有这个急智，反应得过来的没这个手绘表达能力，所以在交流中尽可能多用你的小速写本，能用图画表达的，不用那么多废话，这本来就是一种你的魅力展现。” 万长生笑了：“这倒也是个绝招。” 杜雯其实没怎么吃，她晚上都习惯性节食的，象征性的夹了黄豆那么大点肉丁意思下：“你不会觉得这样这是在谋算吧，影视戏剧专业里面，这叫做人设，人物设定，因为受众的接收渠道有限，大部分蜀川美院的学生对你的印象，算是比较全面的，状元、学生会主席、赚了很多钱、学习刻苦的帅哥，这还有点模糊，需要提炼。” 万长生笑：“斗胆最后一条我只承认一半。” 杜雯也笑：“而其他渠道的人对你了解就太少了，最多一两点，人设不清晰不独特的话，就很容易淹没在各种层出不穷的人物中，所以必须要有自己的特点。” 万长生点头:“好，我懂了。” 杜雯满意：“说完这个就是今天这关大妈的事情，她跟席大妈不同，这是希望你能担起社会责任，简单点说就是当文艺干部，这也是曾经我想给你设计的路线，可你心里是有杆秤的，对吧？” 万长生的心里，就是坐在这火热的炉子边，喝了冰镇酸梅汤的感受。 几乎从来没人跟他谈论过这些。 如果有父亲，可能父亲应该担起这个责任来，给儿子教诲做人做事的道理。 可惜没有。 妈妈和欢欢从来不会跟万长生讨论这。 爷爷老了，思想也僵化了，只能满怀期待的看着孙儿长大。 只能叮嘱孙儿看书里面那些大道理，寻觅证实哪些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离开观音庙，万长生就不再是那个万家生佛的少爷，他其实也在不断尝试，探索。 只是不知怎么就领导起这么大的团队，习惯性的就要摆出庙守的淡定从容。 才能让追随者笃信。 可他实际上也才二十一岁啊。 也想有个人跟自己商商量量，知根知底的放松下。 起码是倾诉。 所以这会儿他就无比放松，舒坦得直接靠在背后座椅上：“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句话千百年来的文人武将都当成至理，哪怕很多号称硬骨头的清高文人，其实也就是待价而沽，皇帝昭曰一到，就屁滚尿流了，把刀架在脖子上都比不了这个威力大。” 杜雯也舒坦，仿佛看到那个当初随意给自己分解螺蛳肉的随意大男生，只能尽量让自己眼中少些迷恋，明亮些欣赏欢快：“名声嘛，他们大多还是要脸的。” 店里人不多，两人又坐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杜雯坐在固定墙面的那种墨绿色皮面包裹座位里，不由自主的就带着平京人特有的那种瘫坐姿态，都不需要随时绷着保持姿态。 万长生也差不多：“文天祥是硬骨头的典范，留取丹心照汗青，可实际上也是可以商量的，傥缘宽假，得以黄冠归故乡，这句话什么意思？大家各退一步，让我出家当道士行不行，他日以方外备顾问，可也，就是必要的时候让我来提供咨询，也不是不可以，这话说得已经很直白了，言下之意就是我作为前朝丞相，让我马上给元朝卖命那不可以，少存体面，曲线绕一绕吧结果蒙古鞑子轴得很，听不懂这言下之意，文天祥才不得不死” 杜雯肯定没有万长生的古书看得多，听得聚精会神，还有点小哦嘴，应该是想不到历史上著名的硬骨头，还有这么一说。 万长生表达的意思是：“可我不需要货与帝王家，我们家又不造反又不生事，就偏居一隅的经营个寺庙，千百年来中原战火很难烧到蜀地，文化运动更是被乡下人的狡黠嘻嘻哈哈的糊弄了，因为千百年来早就看透了这种历史进程的更迭，再大的官，再辉煌的业绩，在时间面前就是渣，成王败寇的段子不停翻写，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胜不败，所以只要进了这个战场，那就必然战斗到死，我没这必要吧，何必惹火烧身呢？” 杜雯舒坦的笑：“可你还是站出来承担社会责任了。” 万长生点头：“在观音庙的时候，那是因为我有保证观音庙世世代代传承的责任，现在这个时代年轻人已经能轻易看到外面的世界，老祖宗的有些招式不灵了，所以我也要放开万家祖传手艺的限制，这培养了我的大局观，等我来到美术学院，难免会看到种种现状，如果我有能力，又能改变点什么，凭什么不去改变让这个社会更好呢，但这不等同于我就要去当你说的文艺干部，这里有道巨大的分水岭，特别是现在这种状态，如果要花费大部分精力去歌功颂德，或者迎来送往，我会本能的反感。” 杜雯点头：“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尽到这份社会责任感，但不被这些……这些……用什么来形容？” 万长生笑：“功名。” 杜雯肯定：“嗯，不为功名束缚，也不为庸俗羁绊……对吗？” 万长生只举起手里的搪瓷缸子，用酸梅汤敬这个聪慧的女孩儿，这种舒心甚至掩盖过了她的美丽。 杜雯也举起缸子轻轻碰下，主动叫停这种即将沉醉的局面：“走吧，我回学校距离也不近，待会儿你早点回来。” 万长生发现自己居然有点该死的不舍。 但肯定起身说好，还顺便把味碟里面剩的肉一口收拾了。 杜雯叫了网约车，俩人站在路边的时候。 刚刚被火炉烤着的热度始终没有散去，但还是有点小风的。 杜雯选择解开自己肩头打结的好看毛衣，罩在自己身上，万长生心无旁骛的帮她把后面拉了下。 杜雯从毛衣领里面扯出自己的长发，却没有展露风情的小动作，随意的拎着包：“我想证明男女之间是确实存在友谊的，只要我们意识到这份友谊立足于我们对边界的尊重，是吧？” 万长生点头：“你很优秀，我也从来不否认你很吸引我，但既然只能是朋友，那就要守住边界。” 杜雯几乎是第一次听见万长生承认这种好感，就这么平平常常一句，就让她站在那心里……悸动，真是胸口说不出的酸胀，有欢喜，还有苦甜交错的复杂情绪。 居然心一软，就不再说话，眯着眼拎着包站在路边轻轻感受这种发自内心的情绪了。 万长生没听见她的回应，略奇怪的看眼。 好一阵，网约车来了，打过电话挂掉，杜雯才睁开眼：“要守住边界，是非常不容易的，毕竟，爱上一个人，可能就在一瞬间，但要抹去这个爱，就太难了，我现在希望你放轻松些，回到我们刚刚认识时候的轻松，重新回到那个有趣的灵魂，而不是为了对我的负疚……我承认是我的错，我处心积虑的想在你心里一点点增加我的份量，这反而导致了你对我的疏远，我们重新回到边界的两边，好吗？” 万长生想想，夸张的惊悚下：“好的好的，你这么漂亮，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 杜雯哈哈哈的大笑起来，顺势掩盖住蹭过眼角的手背。 这晚风真是清凉。 291、人间一年，皇宫一天 万长生发现清美真的在清京大学校园内，顿时觉得今年的清美尖子班，要是真有几个考进来，完全可以组织一场家长学生游览会。 好好的显摆下清美真的在清京大学，这可是实打实的同等待遇二级学院。 杜雯却提醒他：“这么晚，我就不招待你游览校园了，抽个白天过来带你看看……后天我也不陪你去平戏了，免得被人虐，拜拜。” 依旧是干净利落的走掉，趁着自己还有点骄傲。 留下万长生看看清京园的门牌，回吧。 其实回到条件极为普通的快捷宾馆，老太太早睡了，万长生站在路边，眺望下黑夜中隐约的皇城影子，再次体会下那种古代文人对这里的尊崇渴望，笑笑回去睡觉了。 一大早，关老太比他还起得早，但在宾馆不大的门脸口慢悠悠的看电视新闻，看万长生出发去博物院上班，她就背着手一道遛弯儿：“皇宫有一部分是劳动人民文化宫，我慢慢走着去看看，很享受这种平静的生活。” 万长生做个鬼脸，只有经历过惊涛骇浪的人，恐怕才有资格说这句话吧。 所以最终他还是被关老太威胁着喝下了豆汁，吃了一大块炸鸡腿，才压下去各种反胃的感受，冲进皇宫打卡上班。 话说这大清早吃得这么复杂，也是万长生的头回。 印章组恐怕是所有参加珍品展保障修复组里面最轻松的。 各种珍奇异宝上的章印不太容易坏吧，哪怕有印章拿出来拿出来展览，那恐怕也是最坚硬的展品。 所以万长生要做的就是戴上工作证牌，在所有游客还没有正式进入巨大皇宫，到这里来参观十点钟开始的珍品展之前，背上荆老头给他指定的一大包印章石，嘿哟嘿哟的到展览大殿去巡场。 也就是把各自部门涉及到的物件，巡察一遍。 万长生明白，当徒弟的就是要来当苦力的，可这么大一包石头，真的很重：“就不能用点木头章吗？反正大多只是摹印存档，只要能够把章印保存下来就好，木头轻得多。” 荆老头得意洋洋：“各种尺寸都要带上，再说万一有两个相同尺寸的木章，现场打磨还是石粉安全点，皇宫里面任何涉及到木头的东西都要防火啊。” 环顾巨大的皇宫建筑，特别是到处都立着游客止步的限制路牌，实际上对外部开放的只是整个皇宫少部分，那么多精美绝伦的宫、殿、斋、门、堂、庭、阁、轩、馆、花园，徜徉其中，哪怕撇开历史上那么多大事件都发生在这里，光是艺术欣赏性也让雕塑系大一新生数不胜数。 这地方的防火当然是第一要务。 忍了。 师父刁难都忍了。 好在等到走近今天举办展览的大殿，那种扑面而来的震撼，让万长生瞬间忘了自己背着几十斤的石头。 气势恢宏的巨大建筑，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跟昨天晚上看见的国家大剧院差不多，都是用这样超越普通人想象的规模，冲击普通人见识，产生崇拜遵从感。 艺术从一开始就有这种功效。 在万长生跟着杜雯学习世界美术史的时候，就听说过文艺复兴时期那些著名画家基本上都是在为教堂服务，就是要从教堂壁画、雕塑甚至整个教堂外观的建筑气势上，让信徒产生崇拜。 这么一想，万长生决定抽空把观音庙的什么旧殿翻新一下，也搞搞新意思，做点气势恢宏的东西，没准儿还能揽一波钱。 这不要脸的，站在皇宫，居然想的是这个。 老荆头如数家珍：“工字型殿，前殿面阔三间，通面阔36米，进深三间，通进深12米，黄琉璃瓦歇山式屋顶，明间、西次间接卷棚抱厦……” 万长生居然说：“您这好记性要是全用到篆刻上，估计能出更多好东西。” 老荆头瞪眼，旁边突然有梅姑娘的笑声：“你们爷儿俩又开始了？” 万长生笑：“逗师父开心的，他就是太严肃了。” 荆老头反驳：“我哪里严肃了，这么平易近人！” 万长生是形容：“我们要在严肃的工作中，保持轻松的态度心情，您这一直都全神贯注，精力耗费太大。” 荆老头终于乐了：“我干了一辈子，现在还要你来教？” 万长生表扬：“对！就是这个情绪，这个态度就是对的……” 梅姑娘和她的几个同事经过都哈哈哈笑。 荆老头使劲挠挠自己的白头发抱怨：“所以半截徒弟收不得，你知道当年我师父，光是要我磨刀就磨了整整一年！我要是从头收拾你，哼哼！” 万长生不怵：“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年轻人你敢要他磨一年的刀，本意是想打磨锋芒，他能立刻辞了不做，你信不信？” 老荆头简直痛苦：“十年前……有个孩子蛮不错的，就是这样跑了！” 万长生幸灾乐祸：“哈哈哈，所以才便宜我了，这事儿得怪你……” 荆老头觉得自己拳头都攥紧了，想收拾这个皮痒痒的徒弟，可是一看万长生那温和的目光，才发现自己压根儿没火气，只好叹惋：“是啊，我知道你是绕着弯提醒我，别老顽固，别一直守着老一套，可我也是师父教的，也没谁教我怎么做师父，真是几十年都在这个院儿里。” 万长生没大没小的搂师父肩膀：“以前吃饱穿暖都成问题，找个好工作，进皇宫博物院工作，那当然珍惜，人也足够朴实，说什么信什么，现在不一样了，年轻人个个都讲自由个性，明知道吃亏也不低头，宁愿吃糠咽菜，也不受窝囊气，真的，现在大多数平头老百姓家里，有口饭吃还是不难的，那何必来你这里受罪呢。” 过路的其他老师傅都哎哟哟：“老荆！跟徒弟够亲热啊……不摆一桌？” “老荆，气色好得很啊，连衣裳都换了新的，有了徒弟，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 老荆头没把徒弟手甩开：“成啊！晚上喝两盅！” 吆喝着就喊开了。 师徒俩走进到处都是玻璃柜的宫殿展厅里，其实基本上也是不许随便触碰原品的，但这会儿能够不受限制的在各个展柜前面随便看，随便拍照，要开柜子得好几层申请。 摹印组的事情确实少，师徒俩走过来时候就浏览了珍品清单，各种青铜器、木质、玉器什么的都不太可能有印章，所以现在快速的全面浏览下物件，只有十余件书画作品需要统计摹印。 因为原迹真品都有极为严格的进出库规定，所以就连修复单位大多都是趁着这样的展出机会来检查这些国宝级珍品。 从徐渭到董其昌，再到朱耷，随便哪位都让万长生不由自主的顶礼膜拜。 杜雯早就给他说过，博物院、画展是能够尽快扩大眼界的最佳方式，观音庙里面之所以能让万长生埋头一辈子，就是因为那些跨越千百年，依旧在展现艺术魅力的字画碑文。 可是跟拥有上百万件藏品的皇宫博物院相比，小小小巫见大巫的差距都不足以形容。 光是今天能看见的十余件书画作品，那都是历史上顶尖的传世名作，如果论价钱，真有点侮辱这些作品的艺术价值。 岁月久远，这些作品身上被历代有地位的点赞狂人们留下多少不一的印记。 从三四个到五六十个不等，最多的那张《文苑图》上密密麻麻的印章，只要有空的地儿，连画面人物脸侧的间隙，都被盖上了章！ 幸好老荆头说这张画他七八年前就摹过，还以这张开始对万长生进行讲解。 最终数来数去，这次需要摹的章也就十多枚，万长生赶在珍品展开始之前，抢着用手机咔咔咔把这些章印全都拍下来，只要不开闪光灯，维修组的行为不受限制。 游客开始成队进入以后，维修组陆续撤离，到附近的宫殿工作间之类核查各自工作量，研讨各自展品有没有问题，这段时间的封存保养的效果如何等等。 有些组别还要轮流派人过去展览宫殿值班轮守，就跟消防队似的性质。 摹印的师徒俩当然就开始根据手机照片上的印章，测算尺寸，准备摹印备档。 更主要的是得开始细细辨认那些历经千年，不可避免开始模糊的章印。 有些画卷底色比较深的作品，红色章印已经变得浑浊不清，其中需要判研印章本身内容，都成了极为困难的事情。 老荆头说那种实在认不出来的放一边，据说有特别专业高级的设备组拿去做分析，会把印油停留过的地方显影出来，最后由摹印组判断是什么字，谁点的赞。 摹印组最大的功能，就是搞清楚这些章到底是什么内容，至于以后牵扯出来什么样的朋友圈故事，那都是其他部门的事情。 所以剔来剔去，万长生需要摹的也就七八枚，而且这会儿还确定不了最具体的尺寸，要等到中午闭馆休息的两三个小时，才能在安保、字画保管专家等等的共同监督下，近距离测量印章尺寸，然后尽最大可能一模一样的摹印出来。 于是没了多大工作压力的万长生，又开始求知若渴的回到展览宫殿去主动担任值班。 不光看字画，玉器、瓷器、服装甚至还有一尊据说是某位太后用过的小佛像，都能让他受益匪浅。 荆大师他们这些老师傅，早就对这种和国宝在一起工作的场面毫无内心波动，凑在一起吐槽自己的徒弟就是猴子屁股坐不住。 如果不是在皇宫，这些位老师傅冒一根的样子和工厂里面磨洋工的老油子也差不多。 于是万长生这不守规矩的小徒儿就撒了欢。 292、机遇，有时候也仅仅只是个十块钱的末等奖 就像杜雯帮万长生总结出来的，他的技艺最独特在哪？ 一手打印机似的随手画。 当初不是这一手给老曹看了，才有卓尔不群的起点么。 赵磊磊，老童，包括后来的席导，都对他这种随手画的能力印象深刻。 老实说，以万长生前面二十年闭门造车的绘画经历，要说画艺高超到秒天秒地那是瞎吹牛逼。 各大美术学院都能拉出来一堆牛人吊打他。 包括在小酒吧喝酒的那帮老爷们儿，谁不是高手？ 但要做到万长生那种用签字笔、粉笔之类金钩铁线的描绘，立刻就少之又少了。 所有现在科班出身的画家，可以说都是用凑凑笔起步，大概描个外轮廓，再一点点收紧精确，甚至习惯性的不会有明确的外边缘线。 越是大家，可能越是画得模模糊糊的只有最精彩的地方会描绘细致点。 这是种艺术习惯和培养成长经历。 万长生没有，他这种用白描就能精准勾勒，不需要打草稿的强劲造型能力其实更趋向于工匠。 比如景德镇的瓷器画工，他们就不需要任何草稿，蘸着颜料精准的在瓷胎上落地生根，绝不能改动。 最主要还是来自熟能生巧的大量练习绘制。 当然这其中也有些天赋的原因，不然瓷器画工也分工艺美术大师和普通画工呢。 只要见过这种用签字笔精确造型的画面，干干净净的黑色线条一丝不苟，外行都会叫绝。 偏偏是大师们有点追求，有点内涵的模糊笔触会被认为脏兮兮的画些什么啊。 好比游客们，也是不看内涵的。 他们只会看这个站在展馆边，聚精会神画图案的年轻人。 当然，万长生挂着的胸牌说明了他工作人员的身份，不会有人觉得他不和谐，但任何一个经过他的游客，都会好奇的探头看一眼，只要身高够得着，莫不是一脸哇……的表情。 对普通人来说，他画得太震撼了。 没有粗细之分的黑色签字笔，在巴掌大的小速写本上，万长生就是挨着所有的珍品，手工绘制图样。 准确的说，这有点像工业制图，而不是绘画。 黑色的线条精准细腻，哪怕是通体晶莹的玉，万长生也能把上面的纹样、雕刻细节表现出来。 一丝不苟的精确。 比正儿八经的艺术照都显得震撼。 这方面其实比较出名的大多在工业造型或者建筑师行业，譬如著名的建筑家梁思成，解放前画的那些古建筑记录画，美极了。 这本来就是一种带着工业气息的艺术流派。 但万长生不是在作画，他是在学习储备。 学习自己看见的这些珍品，一辈子也许只能看见一次的这些珍品，捕捉这些珍品身上的闪光点。 珍品之所以成为珍品，往往在材质绝佳的基础上，要么时代久远具有历史意义，要么出自名家精美绝伦。 这些闪光点就是珍品的精髓，光看，光拍照是没有用的。 唯有自己亲手绘制过，才会把这些细节牢牢的记在脑海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在艺术创作中就用得上。 这种积累多了，才会在脑海里面产生灵感的火花。 当然有那种天马行空天晓得是怎么想的鬼才脑袋，但大多数天才都是用百分之九十九的这种汗水积累，在某个灵感爆发的时候水到渠成。 所以万长生在那画得很淡定，在他的世界里面周围已经没人了。 来都来了，抓住分分秒秒的珍贵机会，才是他的做法。 这也不违反规定，有些组别比较复杂的维护审查工作，现在都还有人在展柜边一寸寸仔细观察。 梅姑娘拉了几个同事过来看万长生，也都有点瞠目，他们会欣赏，更明白这份功力是怎么来的，所以又接连不断的拉其他人过来看。 十一点多的时候，万长生已经高速打印了十多张手稿，从玉器到了青铜器展品这一块儿，刚刚脑海里面好像有点隐隐约约的影子，就感觉到旁边好像来了一大堆人。 皇宫博物院这样的珍品展都是限流的，除了整个博物院的门票之外还得再买一次票，而且能进来多少人，就不允许超过，有出才有进。 哪怕时间慢慢接近中午十二点闭馆，人数也没见少。 但这一波就好像额外放了些人进来，万长生都觉得挤了点。 不过他还是没有抬头，依旧仗着身高，一动不动的站在展柜边描绘那个西周时期的青铜器，描绘那上面看似完全装饰性的纹样，可在万长生这里，他却能跟篆书石鼓文联系起来。 这跟画玉又有点不同，青铜器上的凹凸纹样往往是复合线，嗯，就像凹凸二字一样，是有自己闭合线的那种图样。 也许在别人那里就是得试着一点点描，说不定最后不是大了就是小了。 可在万长生这里，他看一眼脑海里面就有了大概轮廓，就像他写大字外轮廓那种勾发，一气呵成的稳准狠！ 青铜器身上还带点透视变化的纹样就稳稳的贴准了。 刚收尾，就听见旁边一声：“好！” 万长生还有点不耐烦，这接近两个小时，已经有无数各种各样的游客在他耳边呱噪了，难道就没有一点点起码的尊重和给人空间么，而且面对这样的绝世珍品，能够在数百甚至数千年的岁月中留存再来，不应该保持敬畏，安安静静的看么，很多游客真是跟逛菜市场一样。 喧闹不已。 所以他根本就不理，默默的翻页，继续下一张。 这是个椭方形的大型酒器，一米多点高度，四面装饰着纠缠的龙纹和鸟纹，颈部双龙耳，四角还各有一只龙形怪兽…… 这就够复杂了吧，还不算完。 盖子是镂空的莲花瓣两层，中心就好比锅盖的把手，是只圆雕的仙鹤，姿态优美，作展翅高飞，引吭高鸣状。 然后最下面是双虎托着壶体。 春秋时期的作品，龙、鹤、虎肯定是分别铸造以后，才能完成这种整体凝重，局部活泼的艺术效果。 春秋啊！ 那可是公元前五六百年的时候，距离现在两千五百年！ 就能塑造出如此精美的形象，万长生这个雕塑系学生，除了顶礼膜拜就只剩下精细勾画，才算是足够尊重。 一丝不苟得更慢。 体积大细节就多嘛。 结果不知不觉的就画得过了十二点，展馆工作人员应该清场了。 万长生好像是觉得清净很多，但专注的他两耳不闻，手上线条更是从未停顿。 仿佛那小本上，早就有什么无形的线条打好了草稿，现在只需要填上钢笔线即可。 旁边人看起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万长生把最后一笔虎墩的笔划勾完收工时，还长长的吁了口气。 就像打太极拳收工时候的动作。 却没想到听见周围一片深呼吸透气。 诧异的环顾，居然屏息凝神的站了一群人。 当先那人西装革履五六十岁的派头，一看就是领导，笑着伸手：“小同志，能看看吗？” 万长生当然不用担心对方会损毁自己的心血，递过去顺便收笔。 对方就从这张手绘稿开始慢慢往前翻，看得非常仔细，他周围的人也全都围上来观看，不断有赞许的低语。 万长生没什么自得表情，看周围环境，发现梅姑娘们他们几个维修组工作人员表情怪异的全都站在墙角，还对万长生做鬼脸呢。 使劲对他努嘴示意那边的领导。 万长生只会默默的点头，表示我知道个屁。 然后对方再抬手要过了万长生胸口的工作证胸牌，众人围观下就有点惊讶了：“你是摹印修复组的工作人员？画画很专业啊，怎么是搞篆刻的。” 万长生不想解释那么复杂，随手指着酒器上的铭文：“我跟着荆长明师父做摹印的，有些篆文上的东西是共通的，所以学习下。” 这位看起来很是富态的领导，笑着把工作证和速写本都递回来：“年轻人有这样的功力和沉淀的心态，很不错，很不错，好好努力。” 说完一群人大概有七八个前呼后拥的就走了。 其他工作人员迅速包围上来：“哟哟哟，这是哪家的小哥，运气这么好，一来就面见皇上了！” 梅姑娘赶紧挡住女性：“万长生，蜀川美术学院跟着老荆搞篆刻的高手，已婚！已婚！” 感觉热情度顿时下降了一多半，但大多数都是年轻人还是围住万长生：“看看你那东西……” 万长生也把速写本递出去随便看。 还好这都是他这一两年第n个速写本了，这次基本上都是平京之行的速写，不会透露过多信息。 大家赞叹之余，也就是热闹他的运气，这才第一天上班，就被皇宫博物院院长例行巡视展场给注意到了，好多员工干了一辈子，都没有被老大这样注意到。 难得啊难得。 万长生也喜欢这种气氛，因为感觉都是很有才的年轻人：“然后呢？” 大家也就哄笑了：“然后……也就是然后了。” 对，站在院长的角度，这不过是皇宫博物馆来来往往的年轻工作人员之一，勤奋、天赋都仅仅是工作人员之一。 勉励，甚至嘉奖作为优秀员工都可以。 但如果要提拔，那起码得是多少年的苦熬了。 293、画虎不成反类猫 因为游客撤场了，各组成员就跟夜游神一样从周围休息室、工作间蹿过来迅速的开始忙活工作，要么先去吃饭，要么等游客两点钟进场后再去吃。 作为服务单位，先把游客放在前面，这都是经常的事儿了。 基本上都是国宝级的老师傅们在旁边指点，年轻人上手。 也许因为温和高大的外表，也许因为速写本上的才气，万长生已经迅速被这群年轻人接纳，边忙活，边聊天。 原来好比老荆他们很多年轻时候是皇宫专门搞了个职业学校，就是为了维护整个博物院工作招的人，很多也是好几代都搞这些的手艺人传承。 基本上不对外招聘，这就是个内部圈子。 但近些年这种情况变化很大，越来越多梅师姐这样高起点的学霸进来换血。 特别是清京美术学院搞了个文物专业以后，很多学生都是从那边过来的，能进皇宫的基本都是佼佼者，不但硕士起步，还要跟师父有眼缘。 让这么多才华横溢的专业人手，像他们师父那样默默的朝九晚五，消磨在这暮气沉沉的皇宫里，好像有点浪费。 因为修补工作真的不需要太大的艺术才华，耐住性子肯学沉淀，才是最重要的。 结果近些年博物院就在这批年轻高手的推动下，开始推出一系列皇宫品牌的文化创意产品。 年销售十几个亿！ 年轻高手们手上不停，说起来都很自豪。 当然，领导挺新潮的接受他们这种积极改变，也是蛮有魄力的。 毕竟想想都知道，这种守成为主的文物单位，无过便是功，绝对是领导们常见的态度，没想到这家全国最顶级的博物院，居然利用这个最有名的资源……做出这样的业绩来。 换做谁花了几十年时间，走到这个岗位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安稳稳的退休走过即可，没必要节外生枝才是人之常情。 这领导啊，只要心态稍微有点变化，局面就大不相同。 年产值一个亿的万长生忽然有点触类旁通。 自己手里面可不是也有这样一帮人么？ 虽然大美社的级数还有点低，远不能跟这些顶尖高手比，但结构是一样的。 最重要的是，人家这是创新，自己的团队只需要临摹就行了啊！ 人家这皇宫博物院的鼎鼎大名确实是牛逼，蜀美的名号差得很远，大美自己就更不用说。 但万事万物都是动脑筋想出来的，自己可以带着大家创造一个新的品牌啊。 这也是个学习的过程，全面的从各种设计到产品，还有推广的学习。 而且自己比这个团队更有利的，恐怕就是每年都会有新鲜血液大量补充，年轻人的创造力是无穷的。 想到这个，万长生干脆主动邀请：“晚上有空没，我师父请长辈们喝两盅，我能不能请各位师兄师姐一起吃点喝点，平京我也没什么熟悉的地儿，大家推荐个方便又喜欢的地方都行，我现在实在是对平京交通有点绝望。” 他都说得这么接地气了，还有梅师姐那样主动响应的，迅速拉起一堆人，还有人好心：“你这刚来也别太铺张，aa吧，我们经常都在聚的。” 万长生连忙：“不用不用，难得有机会，我是来短期学习的，其实主业是在蜀美那边做艺考培训，收入还行。” 感觉已经对他有点知根知底的梅师姐吃惊：“昨天不是……你不是搞雕塑的吗？” 万长生分得清：“那是爱好，以后吃饭还是要靠做培训。” 说起这个，大多数从美术院校出来的就门儿清：“好像也是，随便带几个学生，一年也有一二十万，唉，我们搞这个工作听起来高大上，还真不如搞艺考，我同学里面有一个，可不就发了……” 这就是取舍啊。 追求梦想，往往都要苦熬，追求成就感的路上总是伴随很多艰难困苦，名利双收的总是凤毛麟角。 可处于美术学院鄙视链最低端的艺考培训，总能简单粗暴的赚到钱。 连带觉得万长生也没那么高级了。 梅师姐想帮万长生找回场子：“叫上师妹呀，昨天见了我就念念不忘的，今天让大家也见见。” 万长生不需要用杜雯来撑场面，笑着摇头：“她要上课，不耽误了。” 梅师姐想宣扬有多漂亮的，最后还是忍住了。 有点搞不懂万长生为什么要这么低调。 小师妹肯定也很高兴过来吧。 万长生是尊重。 杜雯最不愿的就是当个花瓶。 聊着天，万长生也在荆老头的指导下，先示范再上手，戴着手套尽可能不触碰原作的情况下，做精准测量记录，甚至有些细节只能用画幅尺寸测量，最后到电脑照片里面去按照比例计算比对。 下午万长生就基本上是在摹印组刻章了，荆老头认真的手把手讲解。 相比基本上是爷爷一手教出来的篆刻，技艺本身没多少需要说的了，荆老头传授更多的是流派、风格、传承跟起承转合的细节，陡然一下对万长生开阔了整个篆刻艺术的视野面。 所以这么多要说的东西，哪怕万长生本来下手如飞的，一下午还是只刻了三枚章。 荆老头赞不绝口的同时，只觉得自己这当师父的有点没过瘾，就像打网络游戏上来就拿了个满级号，爽是爽了，可没什么成就感。 特别是准备五天时间，明天万长生又要去戏剧学院，剩下再搞一天就完了，索性给万长生扩大工作面：“后天搞完这一批的章，干脆跟着我去把院里的寿山石给熟悉下，这批名章都是经典。” 万长生只能用好好学来感谢。 直到下班时间往外走，万长生才有机会到指定的皇宫文创用品小卖部给看了一圈。 很惊艳，设计很精巧也很有皇宫味儿，但万长生没买。 因为待会儿要喝酒吃饭，临走的时候再打包呗，先随便看看拍几张照片，发给杜雯和黄敏、付仕亮他们几个琢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和建议。 这边下午和老荆头商量了下，梅师姐把万长生拉进“我在皇宫修文物”的聊天群里，大家听说万长生是从江州来的，吃火锅最出名啊，起哄的说要带他去吃平京的“火锅”……涮羊肉。 万长生觉得都行，但索性把老前辈们一起请了，反正分开座，互不影响。 荆老头笑他是有钱烧包。 万长生说是应该的。 但他逛了圈文创用品店没下手，让差不多一块出来的年轻人们看见，逗乐子问他是钱不够呢，还是不捧场，如果不想加入这个团队，以后出了什么印章的活儿，可别怪抢生意。 光是随口这么说说，立刻就有人来点子，黄铜的小印章指头大点“朕喜欢你”“龙心大悦”“贴身侍卫”等等元素叠加上去，再给印章加点什么盘龙踞虎的形象，艳丽的布带坠子，一定有市场！ 想象着沉甸甸的黄铜印章坠子，挂着五颜六色的布带在把手上，一定是个很漂亮的玩意儿。 七嘴八舌的不停丰富细节，各种创意无限的脑袋里面闪耀着火花，相互碰撞。 众人这么讨论着，从皇宫出来，走到涮羊肉的店，已经基本上搞定这个新产品项目，就等回去搞方案了。 这就是专业能力的变现体现，对这些已经把技巧和专业玩得滚瓜烂熟的年轻高手来说，做这种东西不要太简单。 还挑衅的问万长生要不要参与？ 结果万长生笑笑，就坐在餐桌边，请梅师姐帮忙点菜，自己摸出速写本，当着大家的面儿，正视图，侧视图，俯视图，印章图文，只要这边说出来的几种内容，万长生都马上给描出来。 所有线条横平竖直，就跟尺子靠过一样，说了指头大的小章，他就原样大小，章头上盘龙踞虎是吧，直接三视图画出来。 不需要各位篆刻的外行费心了，直接把这拿去当成设计图吧，标上尺寸就能用。 大家都是有手上功底的人，看了热烈鼓掌。 如果仅仅是这样，大家也就是鼓掌而已。 万长生没完，从兜里摸出来个随身的小练习石：“如果需要，回头我给你们做个玻璃钢模具，当然，拿这个去翻模也行。” 说着就在餐桌边，当着所有皇宫博物院修理组高手们的面儿，轻巧的刻了条盘踞在印章石上的龙！ 这就非同凡响了！ 整个包间里面轰然叫好，隔壁老前辈们都吼了：“干嘛呢！小兔崽子们讲点规矩！” 有人连忙凑过去通风报信：“木工组可以把这家伙挖过去，分分钟给我们刻了条龙！上回那屏风上的龙，不是差点把人刻死么，这家伙不声不响的是个高手！” 不劳师父们起身，有会讨好师父的年轻人赶紧把练习石捧过去：“几分钟的事儿，挺麻溜的！” 这都是行家，有几个还认真的带上老花眼镜，凑近拉远的看：“有点粗糙……但应付场面确实够了，看得出来没个十年功夫下不来……” “值得培养下，这冲刀力量很足啊，他大爷的，我那小兔崽子说了好几回，精细有余，力量不足，气势！龙虎这样的东西有时候宁肯要气势，也不要精雕细琢，那谁，雍正那有个虎印，多狠的下刀？！” “这话没错，乾隆手里经常把玩的那个虎玉，溜滑溜滑的跟大猫一样，有意思？连精气神都没了，我看这小子可以。” “明儿，我那边有个黄杨木的雕刻件，老荆借我去走一圈？” 听听人家讨论的都是什么。 动不动就哪朝哪代的皇帝。 气得老荆头怒吼：“不借！我的！我的徒弟！” 中午还嫌弃不听话呢。 294、报备 实在是这皇宫博物院的专家们，很多都是跳槽出来的大师！ 老荆自己就是从木工组的小工，喜欢在雕木头之外玩石头，被师父看上带出来的，他师父则是从青铜器组那边被师父的师父拎过来。 毕竟以前这个圈子非常封闭，只有内部人员流动，想从中挖掘传人，只能在整个博物院的几十几百人里面找。 这就造成到处挖人的传统了。 老荆头怎么可能不着急？ 相比默默无闻的摹印组，木工、青铜器、玉器、字画这些组声名显赫得多，编制、待遇、活计也多。 最为庞大的木工组，随随便便就能划拉几十个人出来，还带着一大帮助手。 哪里是小鸟两三只的摹印组可以比。 接着还有人献宝的把万长生那小速写本捧过来给师父们看。 这就更眼热了。 光是这一笔秀丽精准的线描就挺让人眼馋了，任何组别都用得上。 想想有这样个徒弟，画出来的文物图案归档，看着都是享受。 刚才还有点开玩笑的老师傅们，这下看着老荆头有点不怀好意了。 谁家的手艺都金贵，谁都想找个好徒弟。 隔着屏风的餐桌边居然安静了下。 只听着旁边年轻人们的揶揄。 不过万长生已经在隔壁起身敬酒：“我哪都不去，能得了师父看重，进博物院学习摹印已经是我的造化，再说我还是美院学生，一年都来不了几天，主要还是得帮师父再找几个好徒弟！” 好像就这么一句，老荆就信了万长生真的不会叛变师门，放缓下来靠在椅背，给自己美滋滋的倒杯酒。 果然万长生笑着给年轻人们走了一圈，又过来鞠躬弯腰的再给老师傅们敬一圈酒。 哪怕是小酒盅，这两边挨着二三十人都敬上也不少哇。 万长生亏得是酒量还不错，说话又好听：“师父经常批评我，就为了我好，所以再帮师父找俩听话的小徒弟，我以后也有得看戏……” 老荆嘴角的笑哪里还按捺得住，笑眯眯的尽量摆架子挨个儿介绍：“罗师傅你多亲近下，雕龙刻凤他是祖传的高手，这孩子就爱雕点东西，说什么要把雕塑和篆刻联系起来，我说让他自个儿琢磨，新时代啦，我们也管不了这么多……” 万长生其实不稀罕人家的秘技，或者说跟着郭槐生，慢慢他已经在体会化繁为简，大工至朴的道理，就像武林高手用有招到无招的方向上面去探索。 这实际上就是从工匠到艺术家的转变。 所以尽是点到为止，客气的挨个儿认识下，喝了差不多半斤白酒，就溜回去年轻人那边了。 见多识广的老师傅们，对老荆也只能说：“你这徒弟……确实不错。” 是不错，万长生一贯温和，在之前的所有团队，场面里面，他都是出类拔萃的中心。 哪怕在老童他们一堆名角里面，也是最年轻有为的存在。 今天终于来到个全都是高手的同龄人圈子。 万长生有种被珍珠淹没的轻松感觉，他不再是众目睽睽，鹤立鸡群的那个。 他这份手艺，其实在座人人都会点，更各自有自己独特的绝活儿，早万长生三五年的工作学习经验让他们眼界开阔，谈吐丰富，思维又足够活跃。 所以万长生慢慢的又把自己沉下去，作为旁观者欣赏这些才华横溢的同龄人。 没有试图把自己当成中心存在。 这反而又让大家觉得相处舒服。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大家都挺明事理，又有才华，可环境是现实的，编制名额出头的机会就那么点。 万长生这种毫无竞争心的临时工态度，很快就让所有人觉得他没什么威胁。 老师傅们也打消了念头，不能天天跟着的徒弟叫什么徒弟啊。 于是这顿涮羊肉就吃得很欢快乐呵。 万长生体验麻酱加上韭菜花、酱豆腐的小料蘸碟，还算是对胃口，他发现只有出来走走，自己这张嘴可真有点挑剔。 所以也给铜涮锅拍照，发给贾欢欢显摆。 女高中生说自己忙着做题呢，别打扰，讨厌！ 以前是从来不会这么跟长生哥说话的。 稍微意外点是这边吃到八九点过，老师傅们酒足饭饱的算着地铁收班时间各回各家，年轻人们显然才开始丰富的夜生活。 但又不是去那些著名的夜场聚集地，招呼万长生去酒吧再喝点。 光是听这群人聊着的各种设计、绘画艺术思维点子，万长生就觉得受益匪浅。 他有明确的前进方向，最大的短板就是井底之蛙，这样各种点子想法肆意横流的文化碰撞，可以说是事半功倍的好效果。 自然不推脱。 不过得记着给关老太说一声。 老太太乐呵：“好，我今天就在周围走走看看，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在变，挺有趣的，你也多看看。” 万长生居然说：“今天跟工作同事们趟趟路，明后天有机会，也陪您来看看。” 关老太也竟然说好。 年轻人笑万长生是不是在给女朋友报备，万长生说是自家老太太。 听着他像个妈宝似的。 梅姑娘却多看他两眼，知道肯定是那位连舞美教授都挺恭敬的老太太。 十多二十来个年轻人转战附近商业中心楼上的酒吧，商住两用的高楼上面，需要门禁卡才能进去的那种，结果其中一位女生刷卡放大家进去。 原来酒吧就是她跟男朋友开的。 氛围就是万长生跟老童他们呆的那种艺术沙龙式小小面积，七八张桌子，只不过更精致漂亮，更有情调。 从天到地全都是敦煌飞天壁画的装饰，各种和飞天图案有关的手绘、照片、酒单甚至酒杯垫子，都很精美。 梅姑娘介绍当初设计装修的时候大家出了不少主意，这些墙上的画啊什么，很多都是大家亲手创作的。 所以这里也像是大家常来的一个秘密基地。 本来有人起哄让万长生也画一张的，万长生笑着说自己可没钻研过敦煌飞天，容自己再学习两年。 挺有分寸的把自己收敛起来。 他身上很少有那种恣意妄为的嚣张，之前所有的光环可能是因为和周边相比太突出，一旦能够遇见优秀的人，就很容易显得与世无争的安静。 让所有人跟他相处起来都挺舒服。 其实从艺考班到美院，万长生已经让绝大多数人信服了。 稍有素质的人，都会喜欢他这种做派。 获得同意以后，万长生还拍了几张照片。 发到大美社的管理群里面，讲述了下自己跟着博物院的这些年轻高手们感受，提议就在教室仓库那边先这么搞个酒吧。 艺术家是需要这种沙龙形式的。 不光大美社越来越多的成员之间需要。 让艺考生也能体会感受这种艺术氛围，让酒吧这种带点特殊色彩的地方，重新回归应有的成色。 可以说在西方美术史上，从具象的古典画派向印象派、野兽派等等各种抽象主义转换的节点上，很多伟大的艺术家都是在这种艺术沙龙里面找到灵感的。 法国巴黎能够成为全球浪漫之都，和这些酒吧沙龙奠定的基础，密不可分。 小伙伴们顿时又有点闹腾。 教室仓库那边可以折腾的面积有着呢！ 要是真能搞个自己有的酒吧，哈哈哈，光是想想就觉得充满浪漫情调。 男生女生都说好，着急的现在立刻开电脑做设计图。 整个群里面就讨论开了。 杜雯忽然说：“就把第三间仓库的二楼改建成酒吧啊，有点类似画廊的感觉，白天是画廊，晚上是酒吧，不就多排酒柜么，这样平日里也能让艺考生们多个参观学习的地方，保证他们的课余生活朝着有品位的方向去。” 可以可以！ 杜杜说的永远是对的。 当然，喝了不少酒的万长生仅仅是在心里这么说，只笑眯眯的看着屏幕上的讨论文字闪过。 感觉就像是报备过了一样。 295、美人恩 适当的喝点酒，让自己脑海里面的思维活跃兴奋起来，对于激发艺术创作灵感是有帮助的。 李白不就酒后出神作嘛。 不过这也要有个限度，如果把这当成艺术创作的必要步骤，那就多半会滑向酒精依赖症，甚至需要依靠致幻功能更加强劲的违禁物品。 那就彻底毁掉艺术原则，掉进深渊了。 无数艺人、艺术家都栽倒在这个边界不分上。 总之这样喝了一晚酒之后，万长生就彻底融入到了这个团队里。 第二天上午万长生依旧在展柜边安静绘制的时候，大家已经习以为常的把他当自己人看，不多咋呼。 不过今天万长生刚好画到那尊唯一的佛像时候，游客当中有人拿出来点疑问：“这么好看的佛像，为什么要在手臂上打孔呢？多难看啊。” 万长生开始没注意，只专注在自己的小本上。 游客反复问了两遍，他才发现是在问自己。 起码现在这个展柜旁边，只剩了自己这个工作人员。 因为珍品展是有另外收门票的，加上展出宫殿面积不大，所以额外配备了解说员。 游客们提出对展品的任何问题，都能得到解说员的专业回复。 但主要也仅限于产地、年代、历史来由等等资料性的内容。 这种额外信息就涉及到普通解说员的盲区了。 万长生抬头看眼满脸抱歉的解说员，再抬头看看周围。 这是石像，刻得非常精美的一尊半人多高石佛像，其实这类藏品在皇宫博物院比较少，所以没配专业人员。 实在是石头不值钱啊，偌大个皇宫上百万件藏品里面，用普通石头做的藏品寥寥无几，也就没这个石工门类。 这件也就是用过的皇太后特别尊贵，佛像本身艺术含量很高，才列入了珍品展的。 不过这个细节嘛。 普通人还真注意不到。 也就恰好展位方便全方位观察。 加上看的游客是真认真，问不到解说员就问这边挂着工作牌的男生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作为专业的博物院工作人员，应该知道这些细节吧，我看你在画这个的，为什么要打孔呢，是测量年代吗？。” 万长生看两眼那位年轻的女解说员，还是做出解释：“石像身上打孔的目的，往往只有一个，拼接，特别是您看这个孔，上面的岁月痕迹很重，说明是几十上百年甚至更久远的孔，不是现代的，这就是古时候为了拼接石头留下来的痕迹，至于为什么最后没有把孔掩盖掉，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博物馆展厅里面往往就有这种情形，只要有工作人员解说细节，会不由自主的围起来不少求知若渴的听众。 立刻就有人问：“这个手臂上的孔，怎么能拼接石头呢？” 这就显现出要知其所以然的好处了，还好在寺庙里面跟泥菩萨、石像打了十多年经验的万长生很熟悉。 但解释起来有点费劲，所以习惯性的摸出速写本，翻开空白页在高处这么绘制：“石头分很多种类，其实里面也有各种物质，应该也有化学反应，时间久了有些会变得疏松粉掉，又或者是搬运不小心，受到冲击之类，手臂、头颈部断掉是很常见的事情，这里就是这种情况，古时候没有水泥或者粘合剂，用什么办法呢？聪明的工匠就用打孔……” 所以说能手绘的人就是开挂啊，本来很复杂的事情，万长生画个胳膊然后断层：“先给手臂断口两边内部中心打个孔，几厘米深就够了，然后在不起眼的角度从两边皮肤上打孔下去连接到这两边孔上，看见没……就跟这你们能看见的两个孔似的，准确定位以后，把烧化的铁水灌进去，凝固以后，就自然形成个u字形的支架，从里面紧紧的固定住断口了……” 在手绘图的解释下，游客观众们全都听明白了，这普通人想不到的办法，说穿了以后如此简单。 应该是所有人脸上都恍然大悟，接着情不自禁的鼓掌：“好棒！” “专业！” “真不愧是国家级博物院，这么年轻就懂得这么多！” “跟着大哥哥好好学习，对不对？” 万长生笑着收起速写本。 等这一波游客过了，解说员也过来谢谢他：“你们维修组的就是有学问！” 万长生客气：“您也懂得多。” 解说员其实想找他要那张拼接示意图的，不过万长生已经开始画后面的东西了，而且规定也不允许长时间交头接耳聊天，身材姣好的姑娘只好看眼万长生画的烛台走开。 其实她要，万长生肯定会给，主要是这姑娘可能还是不够自信。 自信的姑娘，则无声无息的在十一点过叫了辆网约车过来，她没来，空车接送万长生去戏剧学院的，主要是从清京过来带了身衣服。 接到电话赶出去的万长生只需要在车里把这身崭新的衣物换上就到戏剧学院了。 顺便说一句，戏剧学院就在万长生第一天跟着老荆去吃卤肉饭的背后几十米！ 所以新徒弟跑别处去忙活点事情，老荆也不在意，就当他去上了个厕所。 之所以能让万长生在车里换衣服折腾完，只因为这段路基本上都在胡同里，如果从维修组步行过去，大部分路程都在皇宫里面。 万长生再下车的时候，已经成了穿着灰色休闲裤，搭配黑色圆领t恤，还有深蓝色休闲西装的潇洒文艺男青年！ 手提袋里除了一双黑色白鞋带的帆布鞋，甚至还有小瓶啫喱膏，俏皮的贴了张外国明星的照片，手写“这样鸡爪式涂抹在头顶，袖子一定要稍微捋起来点”。 一如当初给孙二娘把保养品都分别贴上纸条提醒一样。 这样的姑娘，怎么可能不让人心存感激？ 所以万长生把啫喱膏涂抹在头上，真学着鸡爪一样弄乱扯散，再小心的把纸条收好，走下车去，接着就把袖子往上捋捋，发现这颇为紧身的小西装，袖口里面居然有玄机，能露出小臂不往下滑。 这让提着手提袋的万长生，觉得很有点神奇，拉上拉下的翻看，发现袖口里面歪歪斜斜的橡筋带针脚和西装品质很不相符。 难免会在脑海里面浮现出一个笨手笨脚的姑娘样子。 和一贯干净利落，傲娇精明的印象反差太大，万长生不由自主的嘴角带起来点笑。 这会儿刚站在这戏剧学院校门口，有点瞠目的看着旁边一堆动不动全国世界的响亮招牌。 老雷已经哈哈哈出来：“哎哟！不愧是专业的，我就在想杜雯会让你穿成什么样儿呢，西装稍微严肃刻板了点，不适合你这样的雕塑家身份，皮夹克、牛仔服之类的打扮又太油腻艺术范儿，跟这种场合不匹配，对，对对，就是这样带点随意的英伦风……来，我帮你拎包！形象！要有形象，我说她还是该来我们戏剧学院，很适合来我们舞美做服装道具设计啊，绝对能成腕儿！” 万长生低头看看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穿西装，虽然是休闲西装，领口甚至像放大版的中山装，但有种说不出的肩背腰直感觉，让他有点微微爱驼背的习惯不由自主的挺直，这份细节的注意很暖心。 最难消受美人恩。 万长生却不觉得为难了，一分好，十分回报就是，除了爱情家庭之外的所有都能回报。 说好是朋友之间的友谊，那就加倍珍惜。 一起度过有趣的人生。 老雷是真的抢过了万长生手里换下来的衣物袋子，走进胡同里的戏剧学院时候，还顺手在收发室抓了份报纸，叠着塞给万长生：“手机，手机拿出来和报纸叠拿，这样拿……” 万长生简直莫名其妙，连手指要怎么摆都规定上。 可两人刚刚走进校园内，就有一大群镜头围着咔咔咔。 老雷谈笑风生的带路：“有些是记者，有些是摄影摄像专业的学生，我们聊着天表情自然的走，就当是在给他们当上课模特。” 万长生还恍然，原来跟美院也差不多嘛。 所以他就嘿嘿笑着给镜头摆手。 换来更多镜头咔嚓。 老雷指着跟胡同格格不入的建筑：“这里距离领导比较近，校区很小，很多文艺工作的指示和表演都在这个小剧场，你的雕塑在新校区那边，待会儿我们再一起过去。” 拿着报纸手机的万长生，感受着和皇城咫尺之遥的气息，肯定和外面胡同里面的游客感觉不一样。 在走上小剧场二楼的，就顿时感觉到，哦哟哟，终于想起来杜雯前天说不跟着一起来，免得被虐是什么意思了。 几个女生笑吟吟的和摄像机、灯光架之类的站在一起，论漂亮程度，果然连杜雯都要甘拜下风。 更难得人家这不是千篇一律的美人脸，或英气，或妩媚，或恬静，各有特色。 一起闻声朝着楼梯这边转头，万长生心里都有一种不争气的接连不断的哟哟哟，真好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只是这最顶尖的戏剧学院，美的密度也太大了点。 不过人家美人儿们的眼睛也是一亮。 杜雯就不怕有点什么嘛。 296、不撩也是撩 应该是女生们没想到这位年轻雕塑家，形象这么好。 当然在她们眼中万长生肯定不是帅，而是气质。 穿着搭配出来的形象气质。 很多人印象中的艺术家，都应该是长发飘飘、放浪不羁的油腻派头，准确的说，万长生在美院对面小酒吧的那帮良师益友，全都是这种打扮。 成天钻研美的艺术家，对审美看法确实早就和大众不太一样。 可万长生这就是大众审美角度的邋遢帅，没有印象中的艺术家们走那么远。 稍稍在牛仔裤上有点邋遢气息象征下就够了，黑色板鞋也有点街头男孩的味道，黑色t恤干净利落，关键是深蓝色上衣带点正装的气息。 于是些许的邋遢，就是用来定下艺术家气质的基调，学院派的修身上衣不过是点缀整体的青春洋溢和正式感，最后乱蓬蓬的头发算是画龙点睛。 在杜雯这样懂得搭配的高手眼里，一身的服装就是一幅画，整体关系怎么样，局部细节如何搭配，哪里需要体现出什么信息。 收放自如。 再说她给万长生买过那么多衣服，早就熟悉了他的尺码。 举重若轻的掌握好这个范儿。 老雷则是舞美职业习惯发作，这样的形象就应该再增加点文艺气息，最常见的是加个镜框，临时找不到，抓份报纸在手里就行，和手机叠加就能去除书呆子味。 在行家眼里，角色形象的定位，就是这样用一件件道具来体现的。 这也是舞美的基本功。 不过在女生的眼里，就只会觉得好看，特别是万长生本来有点虎背熊腰的高大，被这种修身上衣一收拾，愈发的修长。 本来应该矜持的美女们都叽喳了：“雷教授，这就是青年雕塑家？！” “美术学院还有这一型啊，帅！” 对的，也许眼界甚高的美女们什么青年才俊都见过了，恐怕就是这款艺术家堪称完美。 什么大富大贵在平京都能看到起起落落，唯独这种全凭自身能力的艺术家，永远都是各种圈子的稳定存在。 也永远是最有吸引力的钻石王老五。 特别是万长生展现出来的是种温和的平静，而不是少年得志的轻佻张扬。 就凭这点就很容易让女生好感了。 特别是这样见多识广的漂亮女生。 感觉他背景、实力、外表，无一不优秀。 雷万强就等着看这种场面：“对，今天下午三点有个领导座谈会，万长生正好可以在会前跟席姐汇报工作，所以现在你们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做你们各专业的访谈工作，然后三点过我们去新校区再做个参观活动，他时间很宝贵的，来平京这几天时间都在皇宫博物院参加珍品展？” 万长生谦虚：“跟着篆刻师父学手艺，顺便在展场当工作人员。” 女生们已经迅速的排了个次序：“你好，我是播音主持专业的陈菲儿，也代表学生会负责这次对你的专访，我介绍下这是表演系的主持人虞凯欣，这是歌剧专业的主持人冯晶秀，这是舞美专业主持人林楚妮，我们就按这个顺序，分别对你做不同侧重面的采访，然后方便用在我们校庆的不同场合，你看行吗？” 万长生本来想说干脆一起上吧，但分别单独聊聊，能名正言顺的观察美人儿，好像也行。 点头认可了。 雷万强就心满意足的坐在旁边台子上观察自己的徒弟。 欣赏他在美女面前的淡定，这几乎是这个圈子最有趣的一件事情。 有多少年轻人，就是在这样的场面下，前后失据。 其实回想万长生当初看见杜雯的时候，就仅仅也只是愣了下，就继续忙自己的画了。 现在一如既往的淡定。 舞美专业那个女生，还马上招来旁边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女一起上手，对万长生画舞台妆，起码也要适合这种拍摄场合。 万长生只是和老雷对下眼，确认是必须的就任人摆布了。 陈菲儿顺势坐在万长生的对面，开始闲聊一样：“我们拿到的资料上，你二十一岁却只是大一？” 万长生脸不能动的斜眼看她：“我高考之后重新在自己感兴趣的雕刻雕塑上钻研了两三年，然后才参加艺考进了美术学院。” 陈菲儿提醒：“你的普通话需要稍微把胸腔再扩展下……” 万长生很想说自己普通话烂得很，可以说全靠跟杜雯住那几个月强化，才能从容面对各地讲课，不然光是那口川味普通话，简直羞煞人也。 但还是试着扩展胸腔了，陈菲儿趁机让他把腰背挺直些，特别是肩颈部多用点力…… 万长生发现表演或者主持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另外俩女生抱着手臂站在旁边不知道脑瓜子里想什么，反正没把目光挪开过。 万长生觉得幸亏是自己被杜雯化过一回妆，这时候才不会那么局促，眼神注意力都尽量放在说话的陈菲儿那边，而不是近在咫尺的这张犀利脸蛋上，实在是太近了，感觉这位化妆专业的女生美得惊心动魄。 林楚妮亲自动手在眉、唇、鼻等部分，很熟练轻柔，中途还到摄像机那边去看了看画面效果，再给万长生扑点粉。 然后陈菲儿就和万长生分坐两张沙发椅，正式开始访谈。 看得出来这就像万长生他们画国画做泥塑一样，具备很深的专业功底，和电视上看见的轻松自如不同，只有在现场体验，才能感觉到主持人是如何控制现场气氛的：“今天我们平京戏剧学院学生会，非常有幸请到了蜀川美术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万长生同学，他也是我们新校区校园雕塑《大美时代》的创作艺术家，欢迎青年雕塑家万长生……” 万长生这时候只能怀疑所有采访剧本都是杜雯提前传递安排过来的，从赞助校园足球，到筹办健身中心，最后领导安排出美术兴趣爱好班下乡活动，人家戏剧学院学生会全都知道。 成功塑造出一个方方面面都获得好评的学生会主席领导形象：“不过准确的说呢，这一系列事务都是学生会的同学们去主持实施的，我只是恰好在这个学生会职务上，但实际上我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艺术创作，我们美术生的创造力和执行力都很强……” 陈菲儿对万长生的推脱，不动声色拉回来：“具体到美术兴趣爱好班下乡，听说是你最早开始发起，这个缘由能给我们描述下吗？” 面对出了内鬼的状态，万长生只能自承：“我是个乡下来的学生，现在农村经济有了挺明显的改善，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文化文艺活动的匮乏，因为以前的戏班子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年轻人不是迷电视剧就是吃喝玩乐，甚至有胡作非为的情况，怎么改善这种低俗化的局面呢，我参加艺考学习培训，考上美术学院的过程，就体会到了美术应该是让更多人参与体验的素质培育手段，所以试着在乡下先搞免费的美术培训班……” 听到万长生说自己是乡下来的，三位没在工作中的美女主持，居然飞快的相互看看做个鬼脸，并没有流露出半点嗤笑瞧不起的神情。 陈菲儿更是用带着崇敬的眼神注视着被采访者，认真的点头倾听。 很容易让男生觉得自己非常了不起。 还好杜雯给万长生不少这方面的冲击了，他泰然处之。 陈菲儿是短发，黑色小西装搭配白衬衫，英姿勃发的带点女强人气质，轻而易举的引导了访谈方向：“现在这个美术下乡活动发展到了什么样的规模呢？” 万长生几乎来不及过多考虑：“今年寒假是第二期，从四十多家发展到九十三家，免费吸纳了两千名少年儿童爱好者，暑假通常才是爆发期，所以今年暑假我们争取能涵盖更多青少年儿童，但这个涵盖面还是很小，只能是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传递艺术之美，绘画之美，我想这也是我们美术院校师生应有的社会责任。” 陈菲儿笑了：“你这样说得我们戏剧学院师生，也应该赶紧行动起来，真正的开始戏剧文艺下乡，不过说到这里，万长生你能不能给我们展示下，如何传递艺术之美，绘画之美呢？” 有了杜雯的提示，万长生当然就是摸出自己的速写本，侧身把页面对着镜头，用一个很不舒服的高举示范动作，其实就类似于他画壁画的样子，轻而易举的勾勒了一张陈菲儿的坐姿速写！ 关键是画的时候，他都没看对面女生：“绘画当然就是要用画咯……” 让人家女生很怀疑刚才这十多分钟里面，你丫的到底是在用心访谈，还是全身把我扫描了一遍？ 当然，最后画出来的女生，确实够美。 这样的把妹利器，比美颜相机好用多了，女生们怎么可能不趋之若鹜。 陈菲儿捧过小速写本的时候，脸上崇敬惊喜的表情，终于应该多了些真实的成分在里面。 旁边三位女生都更加期待了，纷纷挖空心思的开始设计，自己要怎么样才能让青年雕塑家给自己画张画呢。 其实只要要求，让万长生现场做个泥塑都没问题。 想想那《泰坦尼克号》里面，帅哥不就是靠这一招抱得美人归么？ 简直就是必杀技！ 297、都演得好 两个小时左右的访谈，还有其他学生给送盒饭过来，万长生坐在那画了好几张速写手绘。 这对他来说是如此的简单。 表演系的虞美人身材娇小，却充满恬静的少女气，她对万长生的采访就直接从速写开始：“先给我画一张吧，因为从知道你的名字，就是你协助席导演在话剧上的脚本绘画开始的，我想你能不能只是对着我的姿态，补充一个场景？” 万长生笑：“我保证是乡土气息的。” 女生瞬间入戏，站起来左手扶右手胳膊，眼神有些悠远的稍稍抬头，脚下也踮起一边的脚尖。 她身上其实是蛮漂亮的白色无袖连身裙，全靠这采访间没有停暖气，才能这么傲然挺立。 其他三位女主持和闻讯赶来的同学、编导、摄影基本上都屏息凝神的一动不动，少数几个手里还拿着盒饭，聚精会神的看着万长生那对了镜头的小速写本。 然后一起无声的哇…… 大家都是专业的，在同期录音的时候噤声，这点专业素养还是有。 之前给陈菲儿画速写的时候，还仅仅是个标准的速写，坐姿下连沙发都是空白。 现在快速勾勒的竟然就是万长生之前国画课看见的汉服，当然戏剧学院的各位不知道，他算取个巧。 非常快的拉出一身齐胸长裙，那左右手扶着的姿态却变成挽着个包袱，虞凯欣挽起来的发髻就被演变成了荆钗布裙的朴素，面部还没描绘之前，快速的在背后拉出钟鼓楼的挑檐来，正如万长生这两天在皇宫随时看到的场面。 古风古韵就有了。 最让大家使劲捂嘴称奇的就是看似随意，万长生只用寥寥几笔就勾出来个孩子，吃力的抓着那包袱下沿。 这就让最后点睛的五官，充满了一点点愁苦。 比很多大屏手机大不了多少的小速写本，竖着这样画，能够留给面部的不过麻将牌大小，万长生却画出来充满故事性的神韵。 虞凯欣也有专业范儿，一直稍稍抬头不看画了什么，直到万长生说好，才低头，立刻超级惊讶的捂嘴，她就可以感叹了：“对！就是这种感觉，我的手！我的手就是想表达摁着包袱的意思，千里寻夫……眼神！就是这个眼神，我还在想应该怎么揣摩呢……” 万长生收起笔恭维：“还是你演得好，有种温顺贤惠的姿态，所以很容易就朝着这个方向联想。” 虞凯欣先带着少女般的雀跃：“感谢万长生同学给我画的这张场景图……” 然后坐下来的瞬间收回到充满清纯感的恬静：“我们现在就来谈谈你这种关于脚本场景的创作体验吧，你画了多久才能练成这样娴熟的功底？” 她脸上两眼间从山根到鼻梁、鼻尖的过渡，看起来有一定的上翘弧度，笑起来眉眼也会是弯弯的，很有容易相处的感觉，很耐看。 所以万长生算是饱了眼福，跟这样的美女聊天，真是如沐春风。 可也就仅此而已。 老雷充满激赏的看着徒弟发挥，有编导偶尔会示意他目光朝向镜头，很明显万长生的眼神就是干干净净的，欣赏美，但不流连忘返的盯着。 面对哪种风格都这样。 歌剧专业的冯晶秀就带点洋气的妩媚，可能是刻意散发的那种欧美范儿，妆也比较浓，乌发红唇的些许狂野，她就不要给自己画，而是和万长生谈那尊表达舞台的雕塑。 她的采访是站着询问万长生的创作源泉，就在一片淡灰色幕布前，因为身高的关系，还垫了点东西。 万长生有瞬间是想瞟老雷的，还是忍住了：“这当然来自于我跟戏剧学院相识的那场戏，导演和舞美都给了我机会到后台，站在那个普通观众看不到的背后角度，感受那种演员面对巨大空旷的观众席，跟密集专业化的后台一层层幕布、道具、背景、电气管道等等一系列幕后场景的对比，不过这样的感受，转化为雕塑设计的时候，会有一系列的蜕变，这里我可以展示一张第一次完成的作品小样。” 说着摸手机。 冯美女连忙示意暂停：“就像刚才你给小欣画的场景，事后编辑会用别的方式把画面清晰放进画面里，不用这时候对着镜头，这张手机照片回头也发给我，我们加个微信吧……” 因为是暂停状态，周围连忙迫不及待的拖长吁声喝倒彩。 老雷还鼓掌了。 冯晶秀稳稳的当着在镜头前面加了，摄影师同学恐吓她：“镜头没有停的，你这种假公济私的行为都拍下来了！” 主持人毫无畏惧，重新给个ok的手势，无缝对接到前面：“哦……原来是这么考虑的……” 她可根本没看到万长生的照片！ 还没发呢。 这才是真的会演，又细致的询问万长生是怎么改动的。 这会儿万长生知道用手绘，画写实的舞台局部来表达了。 冯晶秀直接跳到万长生的另一边，更仔细的观察万长生那种示范式的手绘画面，却调皮的伸手去摸执笔的手：“艺术的手，跟我们可能有点不一样吧，哇……好多手茧！” 这下名正言顺的拉着万长生的手，就像在算命看掌纹似的。 周围镜头之外的戏剧学院学生已经无声的前俯后仰了，只有高举拾音话筒杆的拍摄助理需要苦苦支撑。 万长生就得解释这双打石头的手是怎么才能把汉白玉的原石慢慢打磨出来：“很多机械设备我是到了美术学院才开始学着使用，以前全靠传统工具，所以劳动人民的手就是这样形成的。” 冯晶秀放开手的时候还做依依不舍状：“你女朋友一定很热爱你这双温暖宽厚又有质感的手，对吗？” 女生们简直无声沸腾了，指着冯晶秀警告她居然敢在镜头前面公然开车！ 万长生就理解成绕着弯在暗示自己有没有女朋友，他还是不傻的：“啊对，我女朋友一直都爱牵着我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嘛，这是我对婚姻的看法。” 女生们顿时又无声的感叹，好猪儿果然是很容易被各种白菜先哄了去。 但是等这一段录完以后，几位主持人美女都找万长生加了微信。 至于重感情的好男人形象嘛，嗯，在影视圈看来，就没有挖不倒的墙角，比比皆是。 最后的舞美专业女生反而高冷些，更专业的从舞美学科角度，采访万长生作为一个大一学生，是怎么把为舞美专业提供艺考生联系起来的。 对，采访到这里，林楚妮才是唯一一个参加过全国美术联招考试的美术生。 哪怕她的专业是舞台化妆：“我很难想象，作为一个大一学生，怎么就能够如此明确的找到这种事业方向呢？” 这也是今天采访最认真表达的一个，哪怕短发林楚妮打扮十分中性，妆容也是有点凌厉的那种朋克风，可都掩盖不住她五官的精致，感觉是硬要让自己看起来充满职业干练的气息，黑色的宽大裙裤和飞行夹克搭配起来帅气十足，所以她选择和万长生坐在两张高脚凳上访谈，居然显得很般配，都有很宽肩膀的那种好兄弟感觉。 万长生就认真想了想，总不能又从看见孩子们无心向学，搞美术培训说起吧：“天赋，还是因为天赋，我家庭环境还不错，从小就让我能够接触美术、雕塑、篆刻，我也幸运的拥有一些这样的天赋，才能顺利走进美术学院，但很多人终其一生可能都很难发现自己的天赋在哪里，所以从艺考班开始，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幸运的走上一条喜爱又擅长的道路，能不能让更多年轻人也触碰到自己的天赋，这是一种视野和心胸、格局的转变。” 林楚妮一条长腿支在地面，另一条腿自然弯曲的蹬着，她的身高也是四位美女里面最高的，现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万长生，手指却在无意识的拨弄着自己飞行夹克的拉链头。 万长生更放松些：“正因为看到我这种状况，几位美术学院的老师，把他们苦心经营了好几年的艺术培训学校交给我来管理，平京戏剧学院也尝试让我在艺考生中寻觅更适合舞美专业的学生，我还在学习，学习了解舞美专业是怎么回事，需要什么样的才华，这可能需要一两年摸索实践，我得先把优秀的学生送进舞美专业，再因材施教的找寻规律，譬如今年，我们共有超过七百多名学生通过了艺术联考，按照以往的惯例，大部分美术尖子生是把美术学院作为第一志愿，去不了的才考虑戏剧学院等联招美术专业，但我们特别组织了一批大约三十多人的美术优等生，在集中冲击平京戏剧学院舞美专业，因为他们现在已经知道舞台设计、布景、灯光、化妆、服装等专业是怎么回事，我们甚至试着设计了一套兴趣选择题，让艺考生们自己测算自己到底是对什么样的美术专业更有兴趣，所以，这仅仅是我接手的第一年，多给我点时间，我和我的伙伴们会有更丰富的经验来改善更多人的天赋之路……” 之前三位主持美女，开始表情凝重，甚至有点后悔了，她们的工作没有发掘出来万长生最重要的一面。 这是四人都拿到同样的履历表和情况介绍以后，她们都错过的一个细节。 一个蜀美的大一学生，为什么能够得到平戏校领导的青睐。 万长生在这方面展现出来的格局，才是他有资格坐在这里接受采访的重点。 至于雕塑或者手绘能力什么的，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可林楚妮想了想：“你能否觉得我的天赋是什么呢？” 曾经时常在观音庙前忽悠游客的万长生，很想说我又不是算命的！ 298、不要也罢 万长生总不能在戏剧学院的镜头下面，卖弄他那套左青龙右白虎的拆字把戏吧？ 而且面对这样初见初识的大美女，他也不可能嬉皮笑脸的去撩什么刻章十块，算命一百吧。 所以只能规规矩矩的说：“不知道，到目前为止我还从没看过你画的东西，连你是不是适合美术行业都看不出来，所以不敢妄下评论。” 谁知道脸色一直比较酷的林楚妮居然收起一条腿，脚跟蹬在高脚凳边，顺势就拉起自己那宽大的裙裤裤腿：“那你看看我画的画呢。” 黑色的宽松裙裤，可能是雪纺呢之类的面料，坠感很足也很顺滑，轻易的露出一条纤细雪白的小腿。 不等万长生装模作样的遮眼，说什么非礼勿视的台词，已经有点愣住的看见那腿上，竟然有两只燕子在扑腾！ 万长生的脑海里面几乎是不加思索的就冒出来一句“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这是刺青，万长生知道这是刺青。 观音庙乡下很少有刺青，但是在市里面读中学的时候，万长生还是见过街头混混们那乱七八糟的刺青。 蜀川美术学院的男生宿舍里面，现在更能看见各种刺青纹身，好像在美院学生里面，这是个多时髦的事情。 但从爷爷的讲述里面，知道观音村在八年抗战中，送走了多少热血男儿，是爷爷亲手在每个子弟的背上刺下“丈夫许国不必相送”。 所以万长生没觉得刺青是邪恶肮脏的东西，但也不是多美丽的方式。 起码他还是有点瞧不起那些个乱糟糟的小混混刺青，古时候那都是发配流军的人才刺在脸上身上啊。 可显然眼前的图案超乎了他想象。 这种黑白水墨的刺青，出乎意料的美。 也许还有女孩儿小腿的白皙健康作为对比，两只栩栩如生的燕子，嘴喙相近，翻飞扑腾。 不知道是在亲热，还是传递食物，又或者衔着泥在装点家居。 羽毛是浓墨淡彩总相宜的那种变化，翅尖还有似乎被露水沾湿的晶莹。 万长生都伸手了！ 听见摄像机那边噗嗤哈哈的笑成一片，才醒悟过来，但也没多尴尬，因为连眼睛都没挪开过，只是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去触碰：“好看！灵动飘逸，落笔无痕……你的国画功底很深啊。” 这就叫情不自禁，他都没之前那种淡然优雅的坐姿了，索性跳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凑近了看人家姑娘的小腿！ 没想到林楚妮回答：“我没学过国画。” 万长生吃惊了，终于觉得这样还是有点不雅，站直了稍远点看：“自学的？这刺青水墨的画法，独树一帜啊，练了多久？” 林楚妮简单：“三年，自己琢磨的。” 万长生凝神肯定：“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练的，但是能够把刺青做成这样，你确实是有自己的天赋，值得一路走下去。” 林楚妮的声音终于有点笑意：“那么从水墨国画的角度，你还有什么建议吗？我知道你是国画系的高材生。” 万长生还是慎重：“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有不同的特点，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刺青，甚至对水墨画接触得也少，我擅长的是白描和工笔，大写意之类的我都很少画，现在专攻的还是雕塑，所以很难想象你这样的画法……” 他还是忍不住想触摸下。 林楚妮居然把修长秀丽的小腿朝他伸过来：“摸的人皮多了，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该怎么画了。”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瘆人，但却千真万确，万长生几乎都忘了还有摄像镜头对着自己，但依旧知礼的把自己那高脚凳拉过来给林楚妮垫着脚，自己背了手凑近点看。 那边的女主持人们已经忍不住了：“哥们儿！你就不怕妮儿有脚气吗？！” 万长生其实还嗅见点幽香呢，终于觉得有点不妥的站直：“采访完了吗，很幸运很幸运能看见林同学这种绘画形式，没错，要想成功，你必须成为最特别的那一个……” 林楚妮笑起来相当好看，准确的说她长得很秀丽，但偏生用比较摇滚朋克的妆把自己打扮得很酷，这下收起自己的腿：“还想见见别的水墨画吗？” 这话就问得有点魅惑了，天知道在什么部位呢，几个凑上来的女生立马起哄，冯晶秀甚至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实在是从黑色裙裤里面滑出来小腿来的那一刻，太过动人心魄，万长生认真的想想点头：“想！” 他心里的确没有杂念，仅仅是想看这种与众不同的水墨艺术。 万长生可以肯定这是种艺术。 这一刻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那位颜从文颜教授了，他那在美女身上写字的书法…… 还是应该亲眼所见以后再下结论。 起码这在美女身上画的画，万长生自己觉得是艺术。 林楚妮似乎也读懂了他眼底的干净，笑着递过自己的手机：“先加个微信吧。” 其他仨美女齐齐叹气：“绕这么大一圈子，还以为你可以免俗呢……” “妮儿，你怎么能这样重色轻友呢？” “难道我们姐妹之间，也避不了一场恶战吗？” 被色了的那位，快速扫码归还手机：“非常感谢各位的访谈，还有那边的摄影录音大哥，非常感谢，有需要加我微信的，可以扫这个二维码……” 结果男生和其他女生都没有任何反应，加他微信干嘛，大家又不熟，更没有任何关联。 尴尬得万长生只好讪讪的收回手机。 还好林楚妮义气：“你说你在参加皇宫博物院的维修工作？那你住在哪？” 仨女生已经不顾仪态的呲牙愤怒了：“林楚妮！你在干嘛！” “你也太不讲规矩了吧！” “哪有这么先下手为强的……对，你住哪？” “冯晶秀，你是不是要我跟你断绝关系？”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万长生在观音村早就见识过了，眉毛都不抖一下：“住啊，为了方便每天去上班，就在后门那边找了家快捷酒店住，反正只有几天的时间。” 林楚妮哦：“我发了个地址到你手机上，就在外面街上，我跟朋友一起开的刺青店，老板如果有兴趣的，欢迎光临，我给你打个八折哦。” 所以说艺术终究还是要为金钱折腰，多高冷的妹子，说到打八折的时候，已经声音甜美如虞凯欣了。 周遭的戏剧学院学生们好像就想看这种戏码，嘻嘻哈哈的从预热就开始笑。 可万长生没有遭遇断崖式待遇的失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是我自身的态度，但这不妨碍我觉得你的水墨刺青很有前途，因为时代不同了，愿意接受的人很多，那就说明了生命力，但我们就有责任把这种亦正亦邪的东西拉到好的轨道上来，这应该是你努力的方向。” 本来把表情尽量充满戏谑的林楚妮愣住了。 肯定从来没人跟她谈过这个，刺青嘛，纹身嘛，不是流氓混混就是想装社会人。 这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 始终处于世人眼光的下九流。 可万长生仿佛给她突然打开了一扇窗，可以为之努力奋斗的窗。 妆容犀利的女孩儿，呼吸都急促了。 平戏是什么地方? 首要任务培养文艺干部的地方！ 哪怕很多人都觉得这句话是装样子。 但耳濡目染下，起码能听懂这句话的含义。 另外仨女生看万长生的眼光都异样了。 老雷终于起身过来接过万长生：“好了好了，虽然我不懂采访编辑，但最后刺青这段肯定不能出现在剪辑画面中，但万长生说的，小林真可以好好思考下，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补漏的细节，接下来还有两三天时间，抓紧了跟万长生联系补拍之类，正好我们过去准备等等席院长了，访谈片子最终无论是校庆用不用，都不准恶搞啊。” 一大群摄影摄像、录音、剧务、编导们嘻嘻哈哈说好，唯有四位美丽的女主持人表情各异的只是点头。 老雷对徒弟拍拍肩膀：“怎么样，我们戏剧学院的女生漂亮吧，有没有兴趣来读我的研究生啊。” 这当师父的，比老荆可实惠多了。 万长生却不受诱惑：“杜雯当初给我说，别人老是把漂亮这个标签插在她头上，也是蛮糟心的，她一直致力于不要当个花瓶，今天算是领教了，各有各的特长，如果为人师表的能够更加指引正确的方向，我想她们的人生观可能也会更好一些？” 老雷哑然失笑：“你比我还有老夫子的派头！” 万长生承认：“我知道我有点老古董，可在乡下的时候，我要担起一村人的责任来，想着老的小的怎么才能过得更好，以前觉得多赚钱，家家户户赚钱自然就过得好，现再想来，还是得纠正这种态度，时代不断变化，唱戏画画也得变，如果只搞些自娱自乐、自欺欺人的东西糊弄眼睛，其实老百姓压根儿就不关心，这种东西不要也罢，我是不会参与的。” 老雷也不笑了，看着自己的徒儿。 外表温和的少年郎，骨子里却带着张狂。 299、钱真不是万能的 甫一见面，老雷就抢着把万长生对刺青艺术的看法，绕着弯抱怨给席大妈：“……年轻人也是啥都敢说，啥都敢喜欢，我看不懂刺青纹身，所以万长生那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倒也很有原则。” 这就是老油条，什么话都说了，帮万长生还把进退两边的话都放在那，怎么说万长生都不吃亏，大不了是他自己老了接纳不了新东西。 但是把一个锐意进取的徒弟展露出来，还补充：“年轻嘛，有些话可能有点血气方刚，但出发点绝对是好的，就是要敲打。” 席大妈还是艺术范儿，很宽大的袍子却不像舞台上那么色彩艳丽，深咖啡色带点暗纹边，坐靠在沙发上轻轻撑着头，估计还是上岁数了，午后两三点正是最疲乏的时候。 所以万长生也不说话，这都隔了差不多一年才重见。 人家日理万机…… 席副院长抬头，声音很随意：“章法，万长生，老雷的意思是既想表扬你这种心气儿，又怕你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撞破头，其实我知道你不会，你有你自己的章法，说给我听听呗，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这是万长生上次和席大妈告辞时候，送给席导演的一方印章。 没想到人家依旧能记得。 所以成功的人，自有成功的道理。 万长生不用想：“培训，只能是培训，如果说去年我想到这样的培训，能够给美术学院、戏剧学院输送更好的人才，现在我明白只有做好普罗大众的美术艺术培训，才能把正确的审美价值观引导起来，还是那句老话，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两位戏剧界的老油条相视而笑，席大妈更多是嘲笑：“可惜有人认为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啊。” 同样一句话，停顿稍有差别，意义天差地别。 中文真是意味深长啊。 不过万长生笑得狡黠：“没有啊，我只是个简单的美术培训学校而已，我是商业机构，我是为了赚钱才搞得这么大，为了培育更多潜在客户才大面积推广免费美术培训班的，都有发票的，我也按时纳税了，改革这俩字不是我这种平头老百姓该碰的事情吧，我们只是商业行为。” 两位戏剧界的老油条再次相视而笑，哈哈哈的大笑那种。 老雷是标准的成熟艺术范儿，牛仔裤、暗灰绿灯芯绒衬衫，这会儿乐得摘了棒球帽起身：“我还担心呢，这没啥可担心的，我还是去安排下待会儿到新校区的车吧。” 小会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席大妈和万长生，有点语重心长：“素质教育，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这些三令五申的各种催促，但实际上牵一发动全身，包括我们都是既得利益团体，任何改革都会对原有体制形成巨大冲击，在这个体制内的既得利益者肯定不愿意改变，你明白吗？” 万长生笑：“我是画画的，本来就我这么一个人会画画，这墙上要画点江山万里图什么的，就只能找我，一辈子画几张画就够了，悠哉游哉地位超然，可如果谁都能画几笔，门槛放低了，我就不值钱了，是这个意思吧？” 席大妈也笑：“所以有人就在不停的人为制造门槛，但这不重要，那都是螳臂当车，永远都不可能阻挡历史的进程，只是个迟早时间罢了，你有这样的认识和心态，我也放心了。” 说完靠在沙发椅背上，语气变缓：“长生，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年轻敢想敢做，还在这么好的时代，我希望你能记住我对你的期望，不要辜负了这种期望，随时能够反省检视顾自己，脚踏实地的一步步走上领导岗位，来接过这面旗帜。” 二十一岁的年轻人，能得到这样的嘱咐重托，是多么的金子般珍贵！ 不熟悉体制内官员级别的万长生，无从分辨席大妈到底有多高的职务，又或者跟关老太比，谁更高点。 总之是很有影响力的状况了。 可万长生还是那句：“不会的，席导，我想做个踏踏实实能创作，也能把创作之外那点经历都用到培养普通人的艺术家，人生如白驹过隙，我热爱雕塑，喜欢篆刻，也不会放下手里的画笔，这就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时光，我还要带领培训机构越来越壮大，这就是我回报社会的一点点努力，我再也没有精力投入到勾心斗角的复杂事务中，这一辈子我能把创作、培训这两件事做好，就不枉走过这一遭。” 也许跟其他人说这个还需要解释。 席大妈把自己往沙发上靠躺得更放松，只静默了片刻，就长叹中带点苦笑：“创作……培训，长生，那就更不要辜负我的期望，你要把这一生都奉献给这两样最伟大的事业，创造美，传递美，才不愧这个时代。” 万长生惯常的简单：“好。” 席大妈甚至悠然自得了，抬腕看看手表：“还有十分钟，抓紧时间给我说说这一年你做了什么吧。” 分秒必争的悠然。 万长生也简明扼要：“去年一年最终七百六十多名学生，全部进入了联招，蜀美前两千名里面我有四百七十多人进入，前十名都是我的学生，现在他们基本上全都在蜀川宁州一座专业高考中学强化高考，我一直是这个态度，我不会要求制度改革来适应我，而是竭尽所能的去适应这个制度来推动局面变化，我并不认为这种填鸭式的强化美术，强化高考好，但在现阶段这是最合适的方案，三十多人的清京美院强化班，还有三十多人的戏剧学院强化班，这都是有针对性挑选，并结合考生意愿的试验，高考完了以后才能知道有多少人进平戏，有多少人进清美，又有多少人进蜀美，最终还有全体学生有多少进了大学，这才开始第一步……” 席大妈眯着眼，像在听什么戏曲，还跟着轻轻晃手：“嗯，我听说你花了大价钱请好老师，资金问题大吗？家里支持吗？” 万长生笑：“艺考市场有些什么弊端，我就不跟您复杂描述了，简单的说就是这个市场非常大，当我挤掉一些不必要因素以后，每个艺考生几万块的学费，今年春节后，我招收了第一批一千三百多学生，我现在可是年产值过亿的产业管理人，钱不是问题……” 刚说到这里，他的电话就响起来，和老曹那时候不一样，万长生自己的手机号码从来不出现在招生电话中，有些小培训机构每个学生都是生源，生怕被任何经手人给拐走了，都是把老板的电话对外宣传，成天都有学生家长打电话来联络，万长生肯定不用了，话说别提新来的家长，光是已有的一两千学生家长天天找他，那也别想干其他事情了。 只有内部人员才能联系他，是办公室主任许大妈，声音有点愤怒：“举报！我们又被人举报了，居然去举报我们的新教学仓库没有消防设施，没有经过消防验收！” 万长生心里多少咯噔了下：“啥？什么消防验收？” 许大妈气愤：“我承认，我们的教学仓库是从原本的仓库转成教室，这个性质改变应该要对应不同的消防设施，在装修设计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可我们不是没经验嘛，小敏他们设计部现在后悔死了，该把设计方案拿给老师再看看，他们都不知道要搞消防设施专门设计，申请验收的，现在要罚款，要我们停止教学整改……我！我要带学生们去区府游行！” 万长生都哈哈哈笑出声了：“你怎么跟乡下大妈似的，动不动想游行，别瞎搞，我们错了那就是错了，我觉得这对黄敏他们这个设计团队也是个教训，我想他们一辈子都忘不掉消防设计验收了，该罚款罚款，该整改整改，学生先凑合着露天上上课，搞点江边写生之类的调节下心情，抓紧时间整改检查。” 许大妈冒火的就是这个事情：“找不到人！我说这举报的人可真恶心！正在节骨眼上，我们到消防单位去找人，到处都在改革，到处都踢皮球，叫我们去教委，又叫我去发展委，我说谁罚款谁管事，但居然都没人接，但执法的倒是来贴封条了，我们天天都是几十万上下的学费，这让新生家长看了怎么回事儿啊，背后有人在使坏！” 万长生终究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有点抓瞎：“这样啊……你问过童教授他们应该怎么处理没？” 许大妈叹气：“就是他们说怀疑背后有人使坏，打电话去问最近消防制度也在改革，挺麻烦的，我也是没招了才给你打电话，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没，孩子们都说你肯定有办法！” 这就是担当领导者随之而来的压力。 开拓奋进的时候当然很爽，但遇见挫折困难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转头看着领导者。 信赖凝聚和人心离析，往往都在这一进一退中游离不定。 万长生有点沉思。 旁边的席大妈却笑起来：“钱不是问题的小万同志，遇见什么钱解决不了的问题了么？” 一直用方言交流的万长生感觉被打脸了：“是……” 300、透过表面看实质 就跟万长生的小伙伴们喜欢看万长生吃瘪一样。 长辈们似乎也乐于看见万长生受挫折。 因为中国的长辈们，都习惯性的担心年轻人会因为一帆风顺，忘了自个儿是谁，所以要不停的打击。 总认为只有在挫折中成长起来的才最有战斗力。 万长生理解，这也是他不想做这种破事儿的原因，老子是个艺术家，要的就是恣意妄为的艺术创作，哪里需要成天来接受挫折打击成长的。 咱们靠天赋吃饭的。 但席大妈显然能听懂点蜀川方言，笑眯眯的趁机教训万长生：“站在你现在的位置，就必须要全方位考虑，当地政府关系，职能部门关系，这些细节哪怕不要你自己去打理，你也要学会专门有人负责，所以我说你那个在清美的小姑娘很合适你呢，她就最明白这些事情。” 万长生吃惊：“这种事情找她解决？” 明明只有几分钟时间，席大妈居然撑着下巴好奇：“给我说说你俩的感情故事吧？” 艺术家的脑袋里面都是什么啊！ 万长生这会儿只有消防验收，都无奈了：“我们乡下……我在家从小就定了亲的，我跟小杜之间算是很谈得来的朋友，但有些东西要克制，这样才能做朋友。” 席大妈像个打听八卦的小姑娘：“她另外找到了爱人呢？” 万长生不犹豫：“祝福她。” 席大妈居然哈哈哈：“心动止于心动，如此最好，对吧。” 门口的助理已经忍不住敲门了，她才从沙发上起身，万长生还扶了下。 一起走到门口的时候，万长生给打岔得都忘了自己那什么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席大妈却指指自己的助理：“给后勤的老肖打个电话，让他联系人帮忙问问长生的事情，培训学校的消防问题怎么解决，好好给这菜鸟上上课！” 助理赶紧：“好的好的，您这边，今天领导可不少，市里面各大文化单位的头头都来了……长生你跟我走！” 万长生挠头跟上。 席大妈接过文件夹，居然先顺手给万长生头上一下：“我说你就是个渣男！” 然后才大快人心的哈哈哈，走了。 在助理强行忍笑中，万长生莫名其妙的抬头，却看见那位博物院的院长，正从另一边迎面走过来，这幅场景自然是看了个全。 临时工万长生和领导对上眼，有种上班时间旷工被抓了现行的心慌，连忙点点头就跟着助理走了。 三十多岁的助理根本就不问什么消防问题，抓紧时间逗万长生：“我叫什么？” 万长生发愣：“没……记不住！大姐！我上次才看见你几秒钟，我都是在跟着雷师傅做事！” 助理摆老资格：“叫我曼姐！记住没？” 万长生从来不计较称呼：“曼姐好！” 助理警告他：“下次如果敢忘了，我就成天在席妈面前说你坏话！你个渣男！” 万长生莫名其妙乘二：“到底什么意思？” 助理还是记得工作，笑得哈哈哈：“稍等，我打个电话给肖处长……” 另一边博物院的院长，已经微笑着和席导碰上寒暄：“我怎么发现你在挖我的员工？” 席大妈还有点吃惊：“啊，那小子什么时候跑你那去了？” 多好的闲聊话题，这时候的博物院院长，恐怕就不会把那个小员工看成是籍籍无名之辈了。 哪怕万长生现在的专业水准，距离那些个年轻高手还差得很多，但值得栽培的意义却大了太多太多。 从任何一方面来说，这都是笔划算的买卖。 就像曼姐这助理都知道把小事情经营好，才能从万长生那里得到超乎寻常的回报。 到了有能力有人脉的阶段，就怕万长生不求人。 有来才有往嘛：“演艺圈的渣男多，这是表扬话，知情知趣懂冷暖，特别这回比去年看见你就懂得打扮多了，有点小姑娘喜欢多正常的事儿，就叫你别伤了女孩子的心。” 万长生却觉得有点慈母多败儿的口吻，不争论了。 匆匆赶来的肖处长，也没有因为是远在几千公里外的一个小小的培训校就掉以轻心，认真的询问了来龙去脉：“确实有些变化，以前消防事务归部队上管，刚刚转交给地方管理，可能是有些出入，这样吧，叫你的员工把整改措施方案都整理好，我打电话问问谁能联系上。” 万长生千恩万谢：“该罚款罚款，该枪毙枪毙，这其实真是我们蜀川美术学院一帮学生勤工俭学做的装修设计，还是我们雕塑系的装修公司协助施工，确实是他们第一次做这种公共建筑设计，忽略了消防设施，估计上课都还没学到这里来呢。” 肖处长笑得很和气：“没有实践怎么出真知呢，总要允许年轻人犯点错误嘛……” 曼姐根本就没当回事：“这个学校跟我们平戏也是有关联的，算是我们的定向培训校，长生一定要考虑好学生的安全问题，不要马虎。” 万长生使劲点头：“昨晚还给同学们说准备在教室区装修设计一个沙龙酒吧，这次一定不会犯错了。” 肖处长哈哈哈：“有空去看看，去看看，我们后勤也有责任去看看。” 三人说笑着走到停车场，正好碰见老雷：“老肖乐什么呢？” 曼姐介绍了这个突发情况，老雷卧槽：“这事儿问我啊，我们后台剧务跟消防打交道的少了？老肖这个说法是对的，先叫你的人马上把消防整改措施准备好，我找人给你盘盘道，小事情。” 肖处长还嫌老雷抢他的事儿，说已经问人了。 万长生就真当成小事，发消息安排了整改措施准备，和老雷去了新校区。 距离还挺远，可对于万长生来说，这首都……哪怕是郊区类似大学城的地方，也太荒凉了吧，连江州大学城万长生都觉得比这漂亮现代多了。 所以他还有点心疼自己的第一件雕塑，才放了小半年时间，居然都脏了，恨不得找桶水来擦洗下。 老雷都没注意到这个，略尴尬。 好在万长生也就顺口一说，因为从他俩抵达又围上了一大堆俊男美女跟摄像镜头，陈菲儿和虞凯欣已经过来了，万长生还得在雕塑边重新讲述下整个设计意图。 最后在镜头和主持人的陪伴下参观了一圈校园，万长生才算是完成了这次青年雕塑家采访交流活动。 但显然，他来平京戏剧学院的重点，肯定不在这样一次学生层面的采访交流了。 万长生还要跟着老雷去上一节舞台绘景的专业课。 播音主持专业的陈菲儿想全程陪着万长生体验下戏剧学院的学生生活。 被万长生连声婉拒了：“你这么出色漂亮，我肯定就没了悄悄旁听的氛围，跟着你都成了注目焦点，还是让我自己去吧。” 陈菲儿洒脱的对万长生伸手：“好！希望能再见到你，我到江州去旅游，你能尽到地主之谊吧？” 唉，光是这么随随便便站直了伸手的婀娜身姿，都让无数女生羡慕。 万长生轻轻握一下告别：“嗯，祝你学业有成。” 雷万强对自己的徒弟很满意：“戏剧学院最不缺的就是才子佳人，多少才华横溢的男女都为情所困，因为艺术家在情感方面有特别的敏感跟脆弱，我就希望你能避免在这上面摔跟斗，小杜具有她这样的姑娘里面，罕见的成熟，而且她的家世和自身能力，对你都是最恰当的臂助，所以我是很希望你俩能长长久久的走到一起，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现在我相信你不会在这上面耗费多余的精力了，对吧？” 万长生点头。 自个儿坐公交车返回皇城根下，本来戏剧学院有往返两个校区的交通车，万长生都不坐了。 静静的在公交车上体验这种北方城市不一样的气息。 晚上倒是陪关老太去顺着皇城根遛弯，又深入体验了下平京胡同的市井气。 这是种和江州、蜀川截然不同的气质。 关老太偶尔看见他在手机上回复消息：“晚上有朋友约着去走走看看就去啊。” 万长生笑着收手机：“一帮小伙伴还在忙碌呢，他们自己捅了篓子，没有设计考虑消防设施，这下我们学校被举报了，需要整改，哈哈，也算是给他们给教训。” 关老太关心的是：“同行嫉妒举报的？” 万长生耸耸肩：“不知道，不为人妒是庸才吧，这一路走来，固然每一步都会遇见阴暗角落的伤害，但也收获了越来越多的参与伙伴，每一次挫折我想都是珍贵的教训，我不可能防范所有人的心态都朝着光明，对吧？” 关老太背着手，很享受这种悠闲，又或者是这种考虑：“你要学会透过表面看实质，一切的斗争都来源于利益，所有的问题归结到底都是经济问题，把握这个永恒的方向，很多细节就能迎刃而解。” 艺术家小年轻竭尽全力的想了想，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不难懂，但所有问题都用经济问题来解决，是个什么路数呢？ 师娘这个讲话太高屋建瓴了。 所以他只能眉头一皱：“我们多花钱投资在区政府那里加重份量，搞好关系？” 关老太啼笑皆非：“你这思路也……算了，我打电话帮你问问是怎么回事吧，这种事情怎么解决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搞清楚是谁在捣鬼，有头无尾这里面必然有文章。” 万长生真没在乎过这个。 301、你怎么这样儿 席大妈，关老太两位都出手了。 万长生觉得没自己什么事儿，叮嘱黄敏一定要抓紧时间把整改方案搞出来准备着。 哪怕真能通过关系解决问题，也要让人无话可说。 他当然不会解释自己头上有大神呢。 结果晚上他都准备睡了，杜雯发消息问他要不要找奶奶帮忙。 万长生忽然有点莞尔，不知道为什么，看了杜雯发过来的消息就想笑，居然有点调侃：“前小学校长能干什么呢？” 杜雯理所当然：“总有主管部委啊，由上而下的找人问问话，官大一级压死人，有些事情其实是表达个态度，随口问一句，传递下去比政策还有效。” 万长生才解释了自己这边情况：“席导呢，说通过戏剧学院后勤那边找人，我估计也是这样问问话，但关师娘觉得要搞清楚这种有点诡异的局面是为什么，有人举报，有人执法，却没人受理解决方案，她说必有文章。” 杜雯想了下，另开个话题：“今天在戏剧学院见识到了什么绝色美女啊。” 万长生差点顺手打字，没你美，忍住了：“越到这样的高等学府，也能看到越优秀的人，主持人挺漂亮的，我准备回去劝我那个徒弟还是专注于考戏剧学院，有助于提升审美。” 杜雯发了个哈哈哈的大笑表情，没说话了。 干净利落。 万长生第二天一早继续去上珍品展的班。 博物院的院长也不至于专门来找他这样的小人物。 所以万长生这一天真是一口气把所有需要摹刻的章印都完成了。 老荆头也好好的过了一天师父的瘾，对万长生的篆刻技艺有了全面了解，提出来不少改进意见。 总体来说，观音庙的碑林还是见识太少。 哪能跟纵览天下的皇宫比呢。 所以老荆更觉得自己准备的下一档课程有用。 说起来当初他师父光磨刀就打磨了他一年，现在自个儿传授技艺，得按天算，争分夺秒的那种。 所以五点下班，他还破天荒的准备叫上万长生加班！ 可万长生这孽徒，居然要跟关老太一起溜达着去看六点过的降旗。 老荆气得差点把刻刀折了，幸好是合金够硬。 师徒俩又是嘻嘻哈哈跟骂骂咧咧的出门。 不过早上万长生再上班，关老太决定回干休所去了：“有空来平京呢，就来看我，也就相当于养老院吧，提前打电话，我提前让人准备接待你，主要是进出手续。” 万长生点头：“之前一年就来了一次，估计以后频率会比较高，争取每次过来都去看您。” 关老太像对自己的儿孙：“年轻有点傲气是好的，不愿受体制约束也是正常的，但要学会如何跟这种体制打交道，我知道你的品性，所以有什么不懂的疑惑，尽管来问我，老苟可是一手把你托付给我了。” 万长生想的是：“我对平京的天气环境觉得还不如蜀川呢，您看自己喜好吧，随时能接您去宁州养老，要么天天有人陪您打麻将逛庙会，要么也可以在庙里清净吃斋当居士，您觉得呢？” 关老太催促他把豆汁喝了：“我在蜀川呆了太长的时间，不方便呆在那里了，这次举报你的，是个蜀川的企业，做耐火砖起家的，所以有很多年跟消防部门打交道的经验，特别是在蜀川，会给你个交代的，把这个也吃了。” 万长生都品不出来自己吃了什么味儿：“啥？蜀川卖耐火砖的举报我？我……做了什么得罪他们的事情？” 关老太笑得云淡风轻：“做实业有了钱就想赚更多的钱，房地产市场已经不像十多年前那么红火，他们转型做教育集团，这跟你有关系了没有？” 万长生是真的万万没想到啊，都在小餐馆里拍大腿了：“他们？！我的天……前段时间来找我要收购上市……这是要逼着我就范么？” 关老太拍拍他肩膀：“去做你的事情吧，所以这也是个教训，树大招风，如何更好的经营耕耘，才能抵御这种歪风邪气呢。” 万长生使劲挠头：“席导演当时让戏剧学院后勤部门的协助我了解下这个事情，我能给他们说一声吧。” 关老太点头：“能……我是从地方上找人了解的，各归各，去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待会儿有车来接。” 万长生无论如何想不到是这个原因。 以至于跟老荆走在皇宫里面，都有点心不在焉。 老荆自嗨：“乾隆的三连印、雍正的龙纽，慈禧的瑞兽纽……哈哈哈，你不是喜欢雕刻印章像吗，这一堆都是极品！” 万长生赶紧提起自己的情绪来配合师父。 果然，走进这个平素不对外开放的寿山石展馆兼存库，万长生立刻把之前心底的事情抛了个干净。 诗、书、画、印，中国古代文人并称四绝的存在。 产自闽建的优质寿山石就堪称印章里面的奔驰宝马，自古以来就是帝王将相、文人雅士的案头爱物，连皇帝们都选用来做国玺或者私人印章。 品质之高就可见一斑了。 老荆也得意：“这里有近两千件寿山石雕刻品，够你看了吧。” 万长生除了说谢谢师父，那就只剩下肝脑涂地了。 当然，师徒俩来还是打着检索备档的旗号来，保全部门跟库管部门的人，同时金睛火眼的看着师徒俩戴上手套逐件记录讨论。 这种掉在地上会摔碎的金贵东西，当然全程都得垫上垫子，光是如何交接、传递、拿放这些价值连城的文物，在博物院已经又形成了惯例跟学问。 万长生要学的东西可多了。 但纵然是这样，中午休息时候，所有文物都锁在玻璃展柜里面时候，他又开始拿着小速写本开始勾画那些珍稀精品的雕刻纹样。 实在是印章本来就是为了留档而生，哪怕不能蘸上印泥，拍个照也能把平面的所有细节都记录下来。 可这近两千件寿山石国宝文物里面，印章印料仅仅占到一半而已，其他全都是各种人物雕刻、摆件陈设！ 用巧夺天工来形容这些雕刻品绝对不为过。 嘉庆喜欢在手里把玩的螭纽……嗯，纽就是万长生喜欢在印章头上刻出来的那点动物，龙凤朱雀白虎，还有各种传说中的异兽都可以作为祥瑞之物登上印章或者摆件，这点瑞兽的形象就叫纽。 这又哪里是乡下庙宇里面能看见的？ 万长生只能说眼界限制了自己的想象。 只有通过皇家做派，才能够驱动历代能工巧匠们做出来这么多匪夷所思，不计成本的精品。 只恨时间太少，珍品太多。 到后来，万长生基本上都只能快速浏览，摘选局部绘制了。 不过今天他想加班，老荆连忙哈哈哈的拍手称快：“下班！人家两个部门凭什么要跟着你加班？哈哈哈！” 感觉把昨天的郁闷出了口恶气。 万长生只好依依不舍的跟着师父穿过空荡荡的皇宫下班。 因为这个宫殿比较偏远，基本横穿了小半个区域，顺便回篆刻组这边拿自己的包，结果还在内部门房这边，就说万长生有访客，但是打内部电话确认说师徒俩到别处忙活去了，访客又说不用打私人电话，她就在最外围的宫门外等着。 这时候其他组下班的同事已经走了大半。 万长生下意识想到的肯定就是杜雯，可翻开手机没发现她给自己留言啊。 反倒是“我在皇宫修文物”的群里，不停翻腾信息：“大军！你今天调休亏大发了……院门外来了一美女，天仙似的！” “无图无真相！” “就不给你看……哈哈哈，实在是不好意思当着人家拍，明天给你看……” “真的漂亮，女人都说好看！” “唉，等谁呢？” 万长生低着头，翻看其他群的对话去了，主要是想平复下心情，玛德，他居然觉得自己内心小期待！ 这特么该死的情绪。 如果真把杜雯当成普通朋友，其实自己在平京就应该理直气壮的找她喝两杯聊聊天啊，明明两个人在一起是那么的开心。 可万长生知道这种自欺欺人的见面，自己是开心愉悦了，对杜雯就是在撩。 哪有这么无耻的。 所以他真没法平静的若无其事去找杜雯。 没想到…… 刚看见手机屏幕上闪出一堆：“卧槽！” “卧槽……” “卧了个大槽!” “居然是找小万！” “梅梅，这就是你说小万那个女朋友吗？” 万长生抬头，呃？ 怎么是那个……能做水墨刺青的林楚妮？ 又是一条宽大的米咖色裙裤，白色圆领t恤外面罩着件黑色开衫绒衣，脚上是黑色的无鞋带帆布鞋。 如此简单的穿着搭配，却完美的衬托出她今天的清纯妆容和发型。 还是短发，可居然弄点小刘海在额前还有曲线，就立刻变得好有学生气息了。 那张洗去铅华，淡雅秀丽的脸蛋，很难跟……万长生觉得前天都是好遥远的时间了，很难跟那时候的朋克风女生扯上关系。 然后就像还偷偷站在街对面的维修组年轻人们察觉的那样。 林楚妮从看见万长生出来，就迎面过来，然后满脸惊讶：“你怎么穿成这样儿？” 万长生低头看眼自己灰扑扑的夹克牛仔裤。 这才是上班的样子吧？ 但工作群里面已经忘记之前的承诺，一个个都在远距离偷拍这俩面对面说话的照片上传了。 “纪念这个欺负单身狗的时刻！” “万长生……求介绍闺蜜！” “啊……我算是知道那么漂亮的师妹为，都没法搞定万长生了……” 梅姑娘还以为她知道了真相呢。 302、段位不高，走位很骚 平心而论，林楚妮可能才是万长生迄今看见过最漂亮的美术生。 杜雯比她多了点妖气，很容易被人误解的妖气。 林楚妮把自己收拾干净的时候，起码万长生知道这种看起来接近不化妆的样子，也是各种复杂工序的结果，这姑娘看着特别秀丽。 好像化妆专业的她，能够轻易的让自己游走在各种风格中。 连带她现在的表情都没有上次那样的犀利“今天要到店里干活儿，就想起来你那天说你在文物维修组进修，我就来找找看。” 万长生正在平复心头的失望情绪“你知道我们这文物维修组在什么地方？” 林楚妮还给老荆头乖巧的行礼“您就是万长生的师父吧，他说他可尊敬您了……” 老荆头不为美色影响，哼哼揭穿“那他一定没这么说过，明儿最后一天了，别迟到啊！真是不知道你还待在那个国画专业做什么……” 不等万长生回应，就絮絮叨叨的背着手，拎了自己万年不变的“城市信用社存款过千亿”提包走远。 万长生只能答应声哎。 就被林楚妮指指另一边“我们院和博物院也就两三公里，一直都是经常往来的文化单位，我在皇宫修文物，这个在国内火了一阵的纪录片，还是我们院帮着拍的呢，那会儿我也跟着跑了小龙套，去过你们那些四合院小宫殿。” 万长生恍然“平京就是不一样啊。” 林楚妮再指个方向“那边就是国家美术院，你去看过吗？” 啥？ 万长生第一反应就是杜雯咋就没给我说过呢？ 然后才反应过来，凭什么就要她给我说。 身为美术学院学生，到了平京不去看看最高美术殿堂，这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哪？哪？这会儿还能看么？” 林楚妮就朝着那边迈腿了“一公里多距离，练腿儿没什么问题吧？” 鉴于首都这交通状况，万长生恨不得跑过去。 两人就在一群文物修缮组年轻人的渴望眼神中，施施然朝东面走了。 只留下微信群里一片想退群的郁闷。 大家都是学美术的，大家都是高手，大家都…… 反正凭什么万长生就能认识这么漂亮的女生呢。 只是看到照片的梅师姐觉得自己更有优越感“哼哼，漂亮的还不止这一个呢。” 林楚妮肩头背了个和她裤子同色同面料的米咖色帆布包，很朴素，就像她现在呈现出来的气质一样。 万长生和她并肩走着，都能感到回头率很高。 林楚妮显然是习惯了“主要还是你说了要去看看我的其他刺青，所以就来邀请你了，不唐突吧。” 万长生只关心美术馆还能不能看“没事没事，美术馆开到几点？” 林楚妮好奇了“你上次穿着那么有派头，今天就跟普通的文物工作者一样，说是学美术的天才，同时攻两三门课，来了平京居然不知道美术馆在哪里？” 万长生理所当然“上次是因为要上镜头做访问，今天才是我正常工作学习的模样，在合适的场合穿合适的衣裳，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林楚妮就展示下“你觉得我今天的衣裳合适吗？” 相比那天穿那件飞行夹克，今天才显现出她的身材其实相当有料，而且她的身高也是四位女生当中最高的，再次刷新了万长生对美术生的颜值评价。 不过他不多看“比那天更像学生的样子，当然那天也合适，我不太熟悉你们戏剧学院的穿着风格，没资格评价，我觉得只要不是奇装异服哗众取宠，自己觉得自己穿着舒服就好。” 林楚妮拉拉肩头的包带“那美术馆的事情呢？” 万长生解释“我主要就是来文物修缮组跟着参加珍宝展学东西的，顺便抽空去戏剧学院完成访谈，整个日程安排非常紧，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去美术馆，主要是没想到这么近，早知道中午就跑去看了。” 林楚妮在万长生看不到的角度，飞快做了个鬼脸，可能觉得这家伙并不是履历上看起来那么聪明，然后用淡淡的口吻说“哦，那就看完美术馆我们再去吃饭吧，免得耽搁时间。” 万长生不多想的快速点点头。 真就是一条街的距离，然后万长生遗憾的看见人家那挂着四点之后谢绝进入的牌子，原来除了闭馆日，每天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都能参观，他居然就在宝库边天天这样经过而不自知？ 看着万长生脸上难以抑制的沮丧失望表情，林楚妮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卖萌了“明天……中午，起码明天你可以抽出时间来看吧？” 万长生快速权衡下还是放弃了“不是每次来平京都有机会看到国宝级的藏品，而且是以工作人员的身份近距离接触摹画，而美术馆只要知道了这个地方，以后再来都可以看，只是有点遗憾，这么近居然没想到，看来以后再来平京真的要先做计划。” 林楚妮指美术馆旁边的一条路，其实这一片包括皇宫周围，全都是胡同马路，没什么宽阔巨大的感觉，到处都是皇城根下最平凡却又最有特点的生活化。 “走到头就是我们戏剧学院，想吃什么？” 换个男生，跟这么漂亮的女孩在一起，怎么也得绷下面子，不说高级餐厅米其林什么的，起码也找个有点特色的或者征求女生意见。 万长生习以为常的乡下少爷气“哦，那就吃卤肉饭吧。” 林楚妮都忍不住做了个清新脱俗的瞪大眼小表情。 感觉遇见直男了。 估计在女生眼里，只要不想讨好追求他们的男生，看起来都很直男。 这会儿万长生就不着急了，背着手慢悠悠走，沮丧失望只是瞬间的反应，就像前两天他几乎都是在陪着关老太逛这种胡同一样，欣赏生活中的每个点滴，才能在脑海里面好像积累素材一样沉淀积累。 在说这一带本来就算是胡同旅游的重点区域，前两天就是发现这边游人太多，他和关老太才没有朝这边走，谁曾想竟然错过个大地方，当然都是晚饭时候出来也看不到。 林楚妮也跟着他放缓脚步，只不过她对这一带就太熟悉了，所以目光主要放在男生身上，观察这个确实与众不同的家伙。 起码在几个漂亮女生，又或者跟她单独相处的时候，万长生一点都没有这个年纪常见的局促或者殷勤讨好。 溜达到那家处在胡同景区口的卤肉饭门口，人山人海中不等万长生招呼，人家那老板娘就一眼看到醒目的美女开口“哟哟，妮儿今天挺漂亮啊！” 林楚妮看眼正是高峰期的拥挤店堂“那算了，还是外送吧，三份卤肉饭您叫人送店里，不急！” 老板娘摆摆手。 万长生还想去给钱。 林楚妮不屑“这么多人，排队还不嫌浪费时间？徐姐，红包了啊！” 于是万长生就厚脸皮蹭人家美女的卤肉饭了。 因为挂着“queen”招牌的刺青店，就在卤肉饭隔壁不到三个店铺的距离，只是没有景区店铺那么当道，很小很小的门脸进去就是台阶，两人并肩都没法走进去的那种。 也就让人除了预约，可能很难知道这里还藏着一家刺青纹身店。 狭窄上楼的台阶，当然是林楚妮在前面带路，万长生就故意留开点距离，免得让人不太舒服。 走上去掀开门帘的林楚妮回头注意到了，笑笑自己先进去。 万长生跟着进去，就看见另外一个平头女生正在忙碌，三个穿着时髦的女生充满新奇的叽叽喳喳，其中两人围观小姐妹的上刑过程。 哪怕只是在后背肩胛上，那片嫩白的肌肤还是让万长生立刻转头，反倒是女生们嘻嘻哈哈的笑起来，还凑近了贼兮兮的讨论。 两张可以放平的折叠椅就是工作台，台子边还各有一台平板屏幕，估计是方便客人看剧打游戏，整个空间也就十来平米，却充满了压抑！ 天花板是深灰色这还有点美术专业的欣赏水平，可所有墙面全黑，在这几乎没有窗户的阁楼式空间里面，如果不是挂满了各种刺青照片的镜框，估计就完全是暗黑风格了。 所以那惊鸿一瞥的半露香肩才格外醒目嘛。 林楚妮随手戴上口罩，还把棒球帽反扣在头上，把刘海也压住，只露出双格外动人心魄的大眼，又有点给万长生化妆时的犀利气息了“看什么呢？” 背转身的万长生稍微看下这边墙上的刺青画面，几乎都是常见的那种五颜六色纹身，完全没有林楚妮的水墨刺青那么有吸引力，所以这会儿低着头呢。 也不回头的指下旁边案几“这个倒流香有点意思，但是有瑕疵。” 林楚妮意外的探头看下。 有品位的刺青店多半都会搞点类似瑜伽、宗教的氛围，在这收拾得相当简约整洁的店面墙上，有个小小的佛龛，上面摆着一叶青莲，就是挺大的叶面蜷起来形成个半包围的佛座，正好可以放一尊佛像在里面。 而拱在佛头上方的叶尖，应该是陶瓷工艺的青莲造型很巧妙，正好可以放一柱塔香，就像子弹头那样的形状。 这塔香燃烧起来以后，产生的浓郁白烟是向下沉落的，正好落到佛头上，在流淌到下面佛座池里，形成了云雾缭绕、仙气四溢的出尘氛围。 观音庙里每年卖这个，没少赚香客的钱，不得不佩服古人智慧。 戏剧学院舞美专业的系花，是真没想到这个男生，站在这样的环境，注意到的居然是这个细节！ 如果是装着漫不经心来吸引女生的注意力，那段位肯定是极高了。 。 303、大愚若智 万长生是心无旁骛，连林楚妮的工作造型都不多看：“这个造型是很妙了，但佛像我看……应该还是雕工出了问题，等着也没事儿，我帮你把这理理，算是谢谢你请我吃饭。” 进来那一下就看见，水墨刺青的照片正好都在那几个女生旁边墙上，更主要是万长生看见这种不合理的雕工，手痒，强迫症一样不收拾了不舒服斯基。 林楚妮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就更讶异了，在自己熟悉的空间里面，居然把手指无所适从的敲击好几下折叠椅，才侧腿在边上坐下，看万长生自顾自的取下那尊半臂大小的乌木佛像来雕琢。 当然最离奇的就是他居然随手就能从兜里摸出来一把刻刀。 很显然，几分钟之后，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会发现万长生的这种心无旁骛。 因为他确实倾注了所有注意力在佛头雕刻上，时不时抬起来的目光，都是在注视那缓缓下沉，如有实质的奶白色烟雾，然后在佛头上做点修改，又看，再修改。 就是没看旁边的美女，更不用说那几个时髦女生的窃窃私语，跟刺青纹身机的轻微马达声，都影响不到万长生。 卤肉饭送过来，林楚妮好像被惊醒似的，赶紧过去接了蒙着保鲜膜的大碗，小心翼翼得好像从来没这样对过男生。 她这样漂亮的女生，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手心吧。 这会儿，居然不敢去打扰万长生。 倒流香这玩意儿，说穿了很简单，就是制香的时候在檀香料里面加入一些碾磨微粒，加上古人摸索出来的香料圆锥中空造型，燃烧以后的热量就很容易往下排出，再带着那些微粒杂质，比空气重点，就自然而然的往下沉。 其实就有点像普通气球飘飘然的下落，所以一般倒流香的香炉都要搭配半遮挡无风，这奶白色的流烟就很有仙气了。 但到了万长生这种见识，自然要引导这仙气更有特点。 差不多半个小时，他才在不破坏原有造型的基础上，只是把佛像头部的肉髻纹理调整下，加深、拓宽，颇为精细的用篆刻刀锋利的刀口研磨雕刻，还好是表里如一的乌木，最后居然看不出来被改动过，只是那种表面光泽暴露了一点点差异。 万长生几乎当成在自己的办公室了，快速左右看看没有桌面才反应过来，然后居然伸只手去揭开卤肉饭碗，用指头去抹了点油！ 一直专注看着他所有动作的林楚妮终于笑了，起身伸手pia的一巴掌打掉了万长生的手，从旁边纹身工作台上拿过一盒润肤油：“瞎搞搞什么，用这个。” 那个一直在埋头专注纹身的平头女生，终于抬头看了眼这边，眼神很是不善。 如果杜雯看见，一定会露出点诡异的笑容。 只不过万长生怎么也注意不到那边去，他也是随便找点东西来应急，实在不行自个儿脸上抹点油汗都不介意。 本来文玩里面所谓的“盘”，就是用体脂油汗慢慢润泽这些玉石木器，今天万长生在寿山石宫殿就注意到那些千年瑰宝有相当一部分，也许就是几十年来少了把玩摩挲的肌肤接触，黯淡无光了很多。 少了那份沁入心脾的润泽感。 老荆说现在都是用喷涂来保养了。 而且这流淌的烟雾也需要润滑。 细细的抹了点，让整个佛头都油光水滑了，没看人家姑娘拿着润肤油的纤细玉指，兴致勃勃的深吸口气，慎重其事的把佛像给放回去。 一脸见证奇迹的小兴奋。 玛德，林楚妮可能觉得这哥们儿是真的有点钢铁直男只专注于自己的爱好了。 不是装的。 果然，那白色烟雾原本垂直的流淌下来，现在碰到佛头，再次倾泻开来。 不过和之前乱七八糟的散漫不同，现在居然在头部那一堆的起伏纹理中被分流，有几股更是顺着肉髻，轻轻的打着旋儿，从佛像肩头轻轻滑落。 佛像脸前再没有半点遮挡的雾气，全都成了身后烘托的背景。 有整体大方向的引导，还有局部细节的小特点。 这就是艺术家脑海里面要随时贯通的整体局部关系，用大关系来吸引注意，用小细节来惊叹回味，这就是大局观。 万长生满意的搓搓手，还评价：“既然这件倒流香的香炉颇有些韵味，造型也很有想法，那就理应做到尽善尽美，而不是大概差不多就行了，这样才对得起这块料。” 林楚妮果然聪明：“你这也是在提醒我的纹身？” 万长生回头笑笑，却立刻被那边的景色赶回头：“做人做事都是这样的，这么好的一块料，光彩亮丽的端在博物院美术馆里，被人天天捧在手里，都是有的，不过砍来劈柴的恐怕更多。” 林楚妮顿时又要对这个男生的智力程度打感叹号了：“你说话很有玄机啊。” 万长生摆摆手，不能回头面对面说话真不习惯：“我在寺庙里面长大习惯了……这里不是很方便，我就端到楼下去吃。” 林楚妮噗嗤：“装什么装，露背装没看过吗，游泳衣没看过吗，露得哪个不比这个多？” 万长生不为所动：“之前不是说了吗，不同的场合该有不同的穿戴，这该是非礼勿视的时候……” 随便端了自己打开的那碗卤肉饭下楼去，直接蹲在路边墙角开吃。 其实这是他这两天傍晚逛胡同，不止一次看见本地人的做派，早就想学学了。 斗大的青花瓷碗，这么托着下边，很有市井气的边吃边看几步之遥，巷子口外熙熙攘攘的游客，有种别样的错位。 这就是艺术家的敏感，他们总是在意这些细节，并且在自己的作品里面发掘，引起观众共鸣。 林楚妮咂摸下这句话，回头看那几位姑娘：“你们说这丫是不是有病？” 时髦姐妹们竖大拇指：“挺帅的！加油……” 被上刑的那位就嘶的一声牙紧抽风。 林楚妮系上纹身师傅的工作围裙，把饭端过去：“这可是高手，真正的美术高手，大一做的雕塑就放我们学校门口立着了，前天一手钢笔画，直接把我们院儿几大美女勾得心痒痒，人家可是我们副院长特别关照提拔的角儿！” 埋头工作的女生只问：“你呢？” 林楚妮弯腰拨开口罩亲一口嘻嘻笑：“我有点想拜他为师，这可是最划算的抱大腿，可要么觉得他不太聪明的亚子憨乎乎的，要么又觉得有点高深莫测。” 俩围观都认为是前者：“傻了吧唧的，哎哟哟，露点背，还慌里慌张的不看，什么年底了，装得跟真的似的。” 平头女生不屑：“就是装！” 还是被上刑那位背对着艰难开口：“那……就是大智若愚了？” 女人啊，都这种时候了，自己在当案板上的肉，还忍不住要参与聊八卦。 林楚妮哈哈笑一声，转身端了饭碗：“那我再去观察下。” 上刑的姑娘又嘶了一声牙紧抽风！ 可都这样了，她还拼命参与：“我觉得这姑娘是不是对那男生有好奇心了？好奇心就是沦陷的第一步啊……哎哟啊！” 她实在是背对着门口这边，没看见万长生的脸，也没看见林楚妮亲同伴的场面。 但是她都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节点么？ 这才是有点不聪明的亚子！ 她那俩小姐妹都悄悄抓紧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平头姑娘一手纹身枪一手纸巾帮她擦拭血迹，闷不做声。 万长生好奇的也就是这个：“纹身到底疼不疼呢？” 端着大碗下来的林楚妮看见万长生这叫花子样儿真忍不住笑，洒脱的直接分腿坐在门脸台阶上，大口大口的刨饭：“得分人，你试试就知道了。” 万长生敬谢不敏：“算了，想着针扎身上就疼。” 林楚妮诱惑：“可以上麻药，就没什么感觉了。” 万长生琢磨原理：“其实就是点阵绘图，用墨点的疏密来保证水墨浓淡？” 林楚妮开始绕圈子：“想学啊，可以找我拜师。” 万长生居然说：“对我来说，学这个很简单……” 正在吃卤蛋的林楚妮一下就被呛住了，艰难得抓心挠肺，根本说不出话来。 万长生蹲在半米之外莫名其妙的看着女生站起来，丢了青花瓷碗掉地上摔成几大块，暴躁的在原地转圈，一只手使劲扯自己白色t恤领口。 那张刚刚把口罩拨到下巴上的秀丽脸蛋迅速涨得通红！ 眼神都变了。 万长生有点吓着，站起身来是想拍拍对方的背。 结果被林楚妮一下抓住，从身后双臂环抱住他的腰，但可不是什么温柔浪漫，双手握拳相抱，压在肚脐之上的腹部，还使劲的定了下位示意给万长生，然后猛的向自己怀里这么上推！ 哎哟喂，万长生真是没想到后背居然还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但从林楚妮的动作他倒是反应过来，是在教自己！ 是的，当林楚妮转到他身前的时候，已经有点摇摇晃晃了，但还是勉力把万长生的手抓了环抱到自己胸前，落点稍微高了点，她都没法控制了…… 天地良心，万长生包括贾欢欢在内，这是第一次跟女生亲密这么贴身亲密接触到。 起点也是蛮高的。 304、惜命，惜人 好在万长生还算聪明，更没趁机上下其手。 在林楚妮失去理智前的瞬间传授下，也能想到这个动作原理，无非就是利用腹部胸部的气压把呛到气管的东西挤压出来。 主要是姑娘腰太细，他又不知道顺着肋骨去摸，大概在腰腹位找寻到位置，猛往上推，接连做了好几下，基本上把人姑娘腰胸部挤压了个遍。 至于他从后面抱着姑娘，半身紧贴的动作，胡同口都有不少人停下脚步看了！ 显然已经从渣男升级到了流氓。 到这个时候，林楚妮已基本已经浑身无力，双手下垂，都无法支撑站立了。 万长生更用力的到处尝试了好几个部位。 林楚妮才突然呃的一下，把小半个卤蛋吐出来！ 涕泪横流的浑身瘫软，跟煮熟了的面条一样。 万长生小心翼翼的扶着姑娘在旁边台阶坐下，从自己兜里找出纸巾默默的递过去。 然后……这该死的家伙居然又蹲回去端起自己剩下的卤肉饭来吃，只不过目光倒是随时都看着姑娘的。 直到已经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的林楚妮终于恢复点力气，有气无力的对他抬手做个喝水的动作，这家伙才想起来跑到胡同口外面买水。 顺便也驱散了外面看热闹的游客！ 喝了半瓶水，靠在门脸墙边的美女脸蛋终于慢慢回到常色，但眼圈还有点红：“我……我要是真的这下被噎死了，绝对死不瞑目。” 万长生不敢说话，也不敢多问，心里只能想真有这么吓人？ 看着地上那块罪魁祸首，林楚妮幽幽的：“就那么一会儿时间，如果不是我反应快，你个呆子还不知道怎么办吧？” 万长生赶紧摇头：“没有，确实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 林楚妮无力的靠着，目光却停留在万长生那里，没什么焦点也没什么情绪。 这搞得万长生非常心虚，手感犹在的提醒，让他甚至把双手交叉抱着蹲墙根，好像人家要抓了他剁手似的。 外面喧哗热闹，这里幽深静谧，气氛有点蜜汁尴尬。 打破气氛的是从外面走来的一个人，高大的身影风尘仆仆，捧着手机走到充满兴奋的语气：“欧耶……queen，queen！” 万长生莫名其妙的抬头看着眼前的外国阿伯，白得发红那种四五十岁老伯，穿着旅行冲锋衣，稀疏的头发满脸新奇对他开口：“嗨？￥&&%*@！” 哦，抱歉，观音庙也很少接待外国游客，万长生的教学式英语对话基本为零，哪怕在蜀美已经偶见外国身影，他也是从未打过交道。 博物院里面也轮不到他开口吧。 好在林楚妮已经从刚才的濒临崩溃回来，伸手拉起口罩遮住脸：“哈罗……” 颇为流利的英语让万长生顿生仰慕。 然后艰难的试图从楼梯口站起来，居然做不到，狠狠的剜了眼万长生：“扶我呀！一点眼力价都没有！赶紧把地上清理干净！” 被万长生扶起来以后撑着墙面一步步挪上去，但英语对话没停，万长生吃惊这外国客户看起来是千里迢迢的距离，但还是在胡同里找了笤帚把摔坏的碗饭之类清扫干净，才跟着上去。 从没跟外国人打过交道的他，终归有点乡下人的好奇。 等他磨蹭这么一阵上来，那位外国老伯已经脱了上衣光膀子躺在放平的折叠椅上，林楚妮拿个白色的滚轮推子，在人家皮肤上快速的刷，然后不动声色的指使万长生：“我这会儿手抖得厉害，你先来帮我把他这图描到皮肤上。” 那边四个女生都齐刷刷的抬头，平头妹子眼里都要喷出火了！ 看见林楚妮已经在工作台边打开一份文件夹，英文签字的打印照片中，既有这个外国人光着膀子模拟做了图案的样子，也有图案平摊开来的详细标注。 再看看林楚妮涂抹的区域，有个浑浊黯淡的灰绿色船锚刺青，原来新设计的刺青就是在这个基础上盖掉。 只一眼，万长生就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手！ 嗯嗯嗯的连忙点头，屁颠颠的就接过那支特种笔在人家外国人皮肤上描绘。 这也是个新鲜的第一次。 起点也很高。 林楚妮还砸了双一次性橡胶手套给他。 然后能起身走了，过去对自己的同伴小声：“人有旦夕祸福，这句话我现在是真特么相信了，十分钟前，我差点就死了……” 四个女生顿时被她这开场白吓一跳。 林楚妮在她们旁边坐下，快速的甩手舒活筋骨，才娓娓道来：“一颗卤蛋，呛到气管里面，这种胶质有弹性的东西比软骨都更容易把气管堵死，我那瞬间真是感觉整个大脑都在缺氧，完全是在昏迷之前提醒那个蠢蛋用海姆立克急救法，还记得吗？我们高中学过……” 女生们惊叹。 哪怕林楚妮用外国人听不懂的平静语言描述，但听起来还是很惊悚：“那一下我真是觉得整个人像溺水一样意识模糊，甚至都看见有束光照下来，叫我过去……” 万长生隐约能听见，可这时候他的注意力显然在绘画上。 他没画过这种水墨画。 应该是武侠风，长发披散横着拿一把长刀，除了半遮面的脸和领口、剑柄、手指比较清晰，其他部位，从长发末梢开始，到黑色的袍子，都像被风沙吹去的缥缈！ 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被这种水墨效果诠释得淋漓尽致！ 甚至从中能感觉到，那种江湖中人对未来的迷茫心境！ 所以万长生觉得新奇极了，艺术真是拥有无数的表现形式，这种表达确实牛逼！ 画得很带劲。 当然他也明白这是人家的创作，只是情况特殊自己顶个班，没敢随便修改，依样画葫芦的把图稿表现出来就好，反正做了效果示意图的，照着画没错。 只是就连刺青艺人在皮肤上打草稿，多半也是凑凑笔，哪有他这样轻而易举的金钩铁线描精准快速。 可以说是分分钟搞好。 还迫不及待的起身招呼林楚妮来表现。 本想起码休息个十来分钟的林楚妮，气得不好，恨不得把旁边还没吃的卤肉饭扣万长生脸上。 特别是他还一脸邀功的沙雕样，看了就来气！ 但躺在那里的外国大伯，已经对着墙面镜子看见了自己手臂上的单色勾线，惊喜连连的ok、ok，维文儿古德！ 她只好起身过去，交错的时候咬牙切齿：“你是猪啊！就不能让我多休息下？” 这下连那边的四个女生都听出来这语气跟之前完全不同了，有点嗔怪的口吻，很熟关系之间才有的。 万长生都快忘了这事儿，抱歉的刚想找点什么拖延。 林楚妮已经分腿坐在旁边的工作滚轮凳上，毫不客气的指挥万长生把工作台上的物件给她拿过来，麻醉剂滚轮推子、调电压、纸巾、颜料，说起来她这单色水墨，在颜料方面倒是挺省心的。 总之就是把万长生指挥得团团转。 一半是人家刚才的遭遇多少跟自己有关系，一半还是对这种技艺好奇。 万长生都屁颠颠的做了，聚精会神的守在旁边看林楚妮试了几下那纹身枪，还用英语交流一番，跟医生护士一样，更展示那针头是现拆包的一次性无菌，连墨水品牌都讲解了，基本上拖延战术做了个够。 然后才开始一手湿纸巾一手针枪的哒哒哒开始工作。 说到底，纹身就是用针刺的时候把墨水穿透到皮肤底层形成图案。 在美术学院也确实有这样一种绘画方式，就是用极细的针管笔，只用点状来组合成各种图案，纯粹用点阵排列疏密表现明暗变化。 眼前林楚妮的水墨刺青法，明显就是按照这种简单的方式却排列出了全新的效果。 这就好比英文字母就那26个，汉字也不过数千，很多人用来组合篇作文都难，有人却能洋洋洒洒的变成动人故事。 字母、汉字的排列谁都会，但怎么好看才是最关键。 音符方面就更明显了，哆来咪法硕几个音符，大师能组合成美妙乐章，普通人能发音标准就不错了。 现代电动纹身枪，就是快速的让针尖高速排列，速度比以前岳母刺字用金针可快多了。 万长生抱着手臂，专注的看着那灵动的水墨变幻，开始成片的推进出现在外国大伯的肌肤上。 这时候的林楚妮也沉浸到了自己的艺术创作中。 万长生勾出来的图案非常精细，让她几乎不用担心走样的问题，所以从打开电机就没再停过。 为了让光膀子的客人不觉得冷，房间里面空调开得很暖和。 全神贯注的操作一把电动设备工作，其实很累很消耗体力，而且还要求这么精细。 所以细密的汗珠，很快就出现在林楚妮仅露的那点眼侧额头肌肤上。 万长生还没反应过来呢。 林楚妮已经用十足的京腔，声音从嗓子眼高亢的飚出来：“你干嘛呢！给我擦汗啊……” 那充沛的音量彰显着她的气管肯定彻底好了。 万长生刚犹豫这合适吗，平头女生已经毫不客气的挤过来：“起开！没点眼力价……” 万长生真心说谢谢您咧。 305、来都来了 六点不到，整整四个小时，林楚妮才把那一片的侠客水墨刺青做完。 她也基本保持那个俯身动作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真热爱这种创作，体力和精神上都是坚持不住的。 可最终的效果，完全能够让她感到自豪。 哪怕刚刚纹完的皮肤就像被蚊子叮了一样，沿着刺过的面积整整齐齐的一圈隆起红印，可充满烟雨江湖气的黑色水墨就印在了皮肤上。 哪怕万长生亲手勾勒出了预定的图案基线，可只有水墨效果绘制出来，才能看见林楚妮挥洒的那份灵气。 如同墨块随意点晕开来的袍子中央，黑得厚重。 斑驳飘散的边缘却参差不齐，完全没有遵照人形机构，有点肆意挥洒的自然潇洒。 哪里像是刺青，明明就是用毛笔画上去的。 只有亲眼见证，才能看清这仿佛的水墨，是一针针刺出来的。 那么原本在宣纸上自然晕开的水墨效果，林楚妮这里就得在自己脑海里面有种预先的感觉。 可她又说自己从来都没有学过国画！ 好在万长生同样有种神奇的空间绘画能力，不会觉得这有多么匪夷所思，正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之后，“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气势，都在这幅刺青里面表现出来了。 过瘾！ 老外非常满意，满意得从坐起来看着镜子，还一个劲的给林楚妮做飞吻。 万长生也基本上站了四个小时，一动不动的看着。 纯粹是被这种有点枯燥，但又很神奇的创作方式吸引。 这时候看林楚妮起身都有点摇摇欲坠了，他也没伸手，早就送走了仨姐妹的平头女生赶紧接过去。 可林楚妮回头看万长生：“还有什么意见没？” 万长生想想：“一个印章，如果你能在角落上加个红色印章，整幅画的意味更加完整。” 对于他这个出自老本行的建议，林楚妮想哈哈笑，居然没力气！ 只能勉强开口：“他是崇拜黑泽明，从日本飞过来的美国老水兵，这是黑泽明电影里面的一个形象，你不知道？” 万长生的短板：“谁？演员明星？” 平头女生不耐烦了：“好了好了，我们收工了，你自己走吧！” 万长生已经全程观看了这种水墨刺青的创作过程，基本也算是揭秘了细节，真叫他来上手，可能适应不了多一会儿，也能捣鼓了。 只是在人皮上这么操作，他还要过心理关。 觉得也挺好，挺有收获的，所以墙上其他水墨刺青都只是这么随眼的看下，心里很了然的点头：“行，那我先走了，再见。” 林楚妮开口都叫住他了：“喂……” 平头女生飚嗓子：“干嘛？！” 林楚妮无奈：“这老外还有一幅在腿上明天做，你不是住这附近吗，带他到你那宾馆酒店去吧，住宿费我都收了的。” 万长生看那还在镜子前面沾沾自喜的外国老伯，再次点头：“哈罗，佛楼米……后特偶！狗，后特偶！” 可怜在蜀美还算风云人物的万长生，面对外国友人只能这么好笑的蹦单词。 倒是立刻把林楚妮逗笑了，平头女生更一脸怒容！ 外国老伯跟着万长生下楼来，正是外面胡同景区热闹非凡的时候，人家满脸惊叹的明显想逛逛，还很惊奇感叹。 看了这外国人没见识的模样，万长生也挺自豪的，反正也没事儿，陪人家走走呗。 结果从爆肚、烤鸭卷饼、煎饺、臭豆腐、煎粉、到湾湾榴莲，万长生居然和人家话都说不了几句的老外全程逛吃逛吃个不停！ 反正都是他买单，花钱不多，只觉得味道都不如川渝两地的小吃劲道。 那老大伯最后还逛出瘾来了，看见这景区街上的酒吧一个劲用手势表达要去喝两杯。 可不知道是不是临近周末，人多得要命，走了好几家都客满。 万长生说了好几遍后特偶，老大伯都仰脖子喝酒，还给他双手合十做请求状。 以万长生的性格，肯定做不出来甩手就走的事情，挠挠头在群里问下开酒吧那同事还开着有空位没。 群里一窝蜂的问候都是他跟女朋友去吗？ 万长生解释是个老外，第一次来中国的老外。 收获一堆切的同时，那女生说欢迎介绍国际生意，给万长生提成百分之十。 所以万长生索性打个车带老伯去那商住楼了。 结果证明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开在高楼里面的酒吧，也许没有街头氛围那么好，但少了商业气息，更符合国外舶来品的酒吧文化，外国老伯进去就亮眼，而且最主要是这高楼上的酒吧，能欣赏到平京夜景，胡同平房和高楼大厦璀璨成片的夜景，外国老伯欢喜得扑到窗口兴奋得对万长生溜了一大堆外语。 万宝宝当然只能无辜的看着对方：“骚瑞……” 还好旁边有个红衣姑娘用娴熟的英语接过去了。 万长生才终于松口气，端了杯口感偏甜但略带苦味的鸡尾酒到吧台边品味。 开酒吧的女生抽空过来调侃他：“不是听说下班的时候，你被个超级大美女领走了，怎么现在变成一个人来喝闷酒？” 万长生客气：“没有，就普通朋友，这是她一客户，本来打算带我那边酒店入住，谁知道这没见过社会主义辉煌夜景的乡下老头吃惊得很，只好来看看各种建设成就了。” 女生哈哈哈：“我觉得你在打埋伏！就凭你这说话的风趣劲儿，大美女都跑不掉！” 万长生赶紧检讨：“这样不太好吗？” 被女生揶揄了：“你这样太招女孩子喜欢，很容易变渣男啊！” 万长生第三次听见了：“到底什么叫渣男？” 这女生的态度是：“本来挺温暖的男孩子，把热情烧尽，就只剩下渣，对待女孩子看似温情脉脉的游刃有余，其实冷漠无情的就叫渣男咯。” 万长生简直像被雷劈了似的，自己怎么会落到这种评价地步，而且还是从席大妈这种级别的大佬嘴里出来。 总不能只怪戏剧圈太渣了吧？ 不过戏子无情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啊。 女生闲聊几句都走了，万长生还在考虑这事儿，微信通话却响起来，是林楚妮：“干嘛呢，走了一个小时，也没回信报个平安，你总不会把我这外国客户献祭给老佛爷了吧？” 然后敏锐：“你周围怎么有点吵？” 万长生无奈：“这什么乡下老外啊，出来街上就到处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完了又要找酒吧喝酒，我就带到这边一个同事开的酒吧来坐坐了。” 林楚妮沉默两秒：“哪里？你可真会扮猪吃老虎的。” 万长生就郁闷：“天利中心楼上的ft酒吧，这有什么扮猪吃老虎？” 林楚妮没好气：“等着！” 说完挂了电话。 万长生想自己自费请老外吃东西喝酒还错了？ 得得得，自己领回去吧。 可等到林楚妮终于蹭着住户的门禁卡上楼来，走进这家要营业到两点的酒吧时候。 毫无争议的立刻成为整个酒吧的queen。 还是那条裙裤，可上身的白色圆领t恤换成黑色衬衫，外面的黑色绒线开衫又换成了咖啡色小西装，脚上的运动鞋更换成了高跟鞋。 感觉大骨架没动，只是改头换面的调整了下，走进来把白色棒球帽这么随意的一摘，环顾整个酒吧找人。 那气场，自信感居然有着和她年龄不相称的女王范儿！ 锁定万长生以后，更是像巡航导弹打开了引爆指令，嘚嘚的高跟鞋走过来，酒吧里面的音乐都压不住所有人转头瞩目的派头。 女孩儿是很难女王得起来的。 可这下林楚妮气势十足，没好气的走到万长生的桌边，拿帽子砸他：“我好不容易把小薰劝好，你倒是自在，跑这里来逍遥了，我还以为你真是一心只有创作和正事儿呢，结果也装得跟真的似的！” 万长生听出来这种看似臭骂，实则亲近的口吻，觉得不能重蹈覆辙：“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噗嗤一下林楚妮笑出声来：“丫脸皮还很厚啊。” 那位女同事已经满脸殷勤的过来：“你好，你好，我是万长生的同事，下午就听说你去接他下班了，您喝点什么？” 林楚妮装赌气：“他气死我了，他请我就喝！” 万长生点桌上酒单：“100、120、150量不同，这么晚节约点一百块的，这几个。” 俩女生都一脸你这是什么抠门逻辑：“别管他！我给你免费升大杯！” 林楚妮哧哧笑：“你到底是帮他还是帮我，就这个吧。” 万长生又不是傻子，更不是啥都不懂的初哥，既然都花了一百块钱请人喝酒了，索性当成付费咨询：“上次聚会和同事们来过这里，你们外面胡同的酒吧都满座，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儿，你看我跟他都没什么可聊的，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我能跟你问几个问题吗？” 林楚妮看他表情，收起戏谑玩笑的夸张，调整下坐姿翘了个很好看的二郎腿，估计都引得酒吧其他人偷偷拍照了：“好，你说，完了我也问你个问题。” 306、狮子搏兔用全力 林楚妮要了杯有接骨木的鸡尾酒，玻璃杯子底部杯垫有发光，所以呈现出下面半透明，中间淡黄色，表面漂浮点红色点缀和木枝花的模样，梦幻中带点花香，挺适合这种情调的。 翘了二郎腿的她，非常优雅的把双手捏着放一边。 好整以暇的等着。 万长生不怕献丑：“我有个非常谈得来的女性朋友，曾经类似同桌那样共同在外面租了公寓当艺考生，去年的时候她曾经给我表达过挺喜欢我，希望做男女朋友关系的意思，在这之前我对她的态度，接触的过程，就跟我们现在差不多，她也用这种平京腔骂过我小样儿。” 林楚妮把眉毛抬了抬，示意听见了，然后呢。 万长生还喝了口自己的鸡尾酒，好像是在壮胆，又像是在梳理：“强调下，之前我所有对她的态度，就跟我们现在没什么两样，但她表态以后，我明确的说，我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准确说是未婚妻，我说得很清楚，一点都不带含糊的，可她觉得不以为然，我喜欢上她走到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楚妮也抿了口酒，把侧放的双手变成抱在胸口，好像要观察这个脚踏两条船的家伙。 万长生就说得比较絮叨了：“这一年时间我们基本上没有在一起，联系也很少，哪怕有江州和平京的偶尔接触，也是非常正常的朋友关系，不，比朋友关系还生分一些，因为我觉得不能这么耽误着她，所以从来没主动联系过她，可我们在偶尔的接触时候还是很开心舒畅的，她很明白我是怎么样的人，慢慢的也觉得不可能成为第三者，所以现在明确的告诉我那就做一辈子的朋友。” 林楚妮挑了下眉毛，明显有点意外：“平京的这位要漂亮很多吧，比你的青梅竹马。” 万长生承认：“看过都说她好看。” 林楚妮嘲讽的笑笑，居然问：“那跟我比呢？” 万长生拒绝比较：“不是因为外表，比她漂亮的女性很多，重点在于现在接二连三的人，都说我是渣男，今天遇见你，走走街，看你做刺青，包括现在这样聊聊天，我都很尊重，觉得你是个聪明、有坚持并且有自己个性的女生，让我想起跟她单独相处的那段学习时间，所以很想咨询你，我要怎么做才不是渣男？” 林楚妮反问：“那你喜欢她吗？” 万长生肯定：“我是类似于结了婚的心态，绝对不会放任自己去喜欢别的女性，但我很欣赏、尊重她，帮助我学会成长了很多东西，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可唯独就是因为这段她表达过喜欢的感情，好比今天这样的情况，我很想跟她把酒言欢，但按照大家看起来的意思就是，既然我不跟她做夫妻，再跟她联系就是渣男，是吗？” 林楚妮也肯定：“对啊，你没往前走的意思，那就别撩她啊，爱情里面有句话，止于唇齿，掩于岁月，知道什么意思吗？” 万长生还是有古文底子的：“就是有些感情不要说出来，只能藏在心底，慢慢被岁月掩盖，随着时间慢慢消散，对吧？” 林楚妮掸掸手指：“你明白就好啊，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万长生苦恼：“是她说出来的，我从来都没说，更没有超出朋友关系的任何举动，我们现在是很好的事业伙伴，有很多工作往来，但唯独就是不能有任何私人情谊，实际上我到现在为止，过去一年左右我都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林楚妮讽刺的口吻更重了：“那就是她还缠着你了？” 万长生谨慎：“不能用缠着这个词，挺正常的往来，但为什么骂的都是我渣男呢？我想坦坦荡荡的保持这种朋友关系，而不是有隔阂，好像只要我主动找她说什么，就是我在撩她，耽误她，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林楚妮看着对面这个认真的男生，终于确定对方没有半点心思在自己身上，这是种有点奇特的感觉，特别是今天晚上她还很有感觉的时候。 想想轻启朱唇：“你在为这个事情烦恼，说明你其实心里有她，你在自欺欺人的骗自己说不喜欢她，其实可能你说的周围大家都看出来，你是喜欢她的，偏偏却又给她说给不了婚姻给不了爱情，这不是吊着她，耽误她是什么？” 万长生都猛挠头了，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重重的把杯中酒一大口喝了：“好吧，最终得出来的结论就是，我怎么做都是错的，所以我说不能把时间消耗在恋爱感情上面，这太费脑子了，我能做多少事情啊，就谢谢你的不成功建议吧，反正明天我就回江州了，相比我跟她共同的事业，我还是彻底断了联系……可明明去年整个大半年我都做到了完全断绝联系的！” 可能还是喝了点酒，平时淡定稳重的万长生，终于表现出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少年烦恼：“嗯，我准备回酒店了，这位老外你问问他要不跟我走，要不我先走？” 林楚妮看眼那边打得火热的红衣女子，轻蔑的笑笑：“有的是人崇洋媚外，你去示意下，不走我们就走人。” 果然几分钟后买单走人，站在电梯里面的就只有两人了，那位女同事还悄悄给万长生调侃的加油。 高大漂亮的青年男女从电梯里面就保持沉默，走上街面直到万长生招了出租车顺路把林楚妮都送到刺青店门外了，才开口：“你不是有什么要问我的问题吗？” 林楚妮干脆：“不用问了。” 万长生点点头：“好，晚安……” 不过林楚妮关上车门的时候，终于凑到副驾驶：“其实感情的事儿很简单，喜欢就去追，别搞暧昧耽误大家的时间，青梅竹马早就不是这个年代的说法了。” 万长生觉得这个年代的感情观简直莫名其妙，更不可能给她解释自己和欢欢那种血浓于水的感情，只说声谢谢：“注意安全。” 林楚妮已经干净利落的转身了。 万长生让司机把自己送回宾馆休息。 真的，这趟来平京，什么事情都处理得很好，唯一磕磕绊绊的就是恐怕就是和杜雯之间。 或者说就是一贯坦荡的自己，唯独在这件事情上进退维谷。 搞得万长生居然在回宾馆之前，随手在小卖部又买了瓶酒，喝了正好睡觉。 居然有点一醉解千愁的意思。 好在也没耽误第二天一早的工作。 不过这一早就太热闹了。 几乎整个博物院修缮组的年轻人，无论上回有没有一起去吃过涮羊肉，也不管平时有没有接触，看见万长生都笑眯眯的：“真没想到，你女朋友这么漂亮！” “万长生，不声不响的你可是个狼人啊！” “干脆请你女朋友也来我们院上班，绝对能当上院花！” 连老同志都知道了：“老荆，你们摹印出了个大新闻啊！” 老荆头反而一点都不当回事：“年轻人的事情，关我们屁事……走了走了！” 只有师徒俩前往寿山石展厅宫殿的路上，才叮嘱：“不是说了你有女朋友要结婚了么，好好的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儿，对吧？” 万长生尽量抛开烦恼的点头。 老荆头就很珍惜和徒弟相处的时光，哪怕他对于做师父还不怎么熟练：“现在是新时代了，不讲徒弟要当牛做马的事儿，我也知道你心气儿比我高……” 万长生振作精神惊讶：“您这是怪我没伺候好，来，我给您做马，背您去那边宫殿！” 老荆头啪就是一巴掌打徒弟肩膀，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皇宫通道里：“哎哟啊，兔崽子年轻就是铁打的身板啊……就跟我皮，好好听我说话。” 万长生赶紧蔫儿吧点：“您说。” 老荆头很享受：“你有心气儿，有天赋，可最终要拿得出手的还是只有能耐，我在博物院里见着的人精可多了，那极少数一见就懂一学就会的天才，未见得最后就多牛逼，反倒是大多数用时间一点点夯出来的有成绩，明白吗？老派师傅们有心得，也只给勤恳的徒弟，狮子搏兔用全力，老角儿们唱吐了血也得唱，是不是这个理儿？” 万长生老老实实：“您说得对。” 老荆头总结：“所以你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好钢用在刀刃上，才能成大家，你说呢？” 万长生阅读理解：“就是生活上别在恋爱感情上浪费时间，专业上雕塑、篆刻、绘画要有取舍，对吧？” 老荆意识到了危机，连忙又缓和：“篆刻是你现在最有前途，最能够在全国得到认可的领先学科，这是必须放在首位的，又花不了你多少精力！” 万长生看着这可爱的老头儿，烦恼尽消。 什么感情爱情渣男渣女，哪有篆刻雕塑好玩，简直亲切。 可显然想他这么优秀的男生，怎么可能躲得掉女生的青睐。 中午休息时间，师徒俩刚溜达回后勤食堂，被大家俗称的御膳房，早上没来得及揶揄万长生的，这会儿正在过瘾。 保安部的工作人员就带着一队人过来：“平京戏剧学院那边拿着介绍信说是过来给摹印组的万长生拍个纪录片，有这么回事儿吧？” 整个内部小食堂里面，看见领头款款而来的陈菲儿她们几个，马上就轰动了。 漂亮姑娘不是没见过，这样扎堆儿的，确实罕见！ 万长生也有点伤脑筋，特别是看见林楚妮还冷着张脸，爱理不理的走在后面。 不是应该再也不见面吗。 307、先来后到 万长生很怀疑这事儿是曼姐拿着鸡毛当令箭，自己给安排的。 但对于各方又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几位主持人倒是很乐意借着这个由头来游览下寻常看不到的博物院景致。 特别是有一部官方拍摄的《我在皇宫修文物》珠玉在前，想法多多的年轻人们，总想试试自己的成色。 反正就一个下午。 早上拿到这个通知的时候，她们在邀约人手和临时写剧本。 纪录片不是故事片，不讲究剧情，贵在真实，所以跟拍万长生一个下午，捏吧捏吧凑几十分钟的内容是不成问题的。 之所以四大美女齐齐出动，当然是要兵分几路拍摄，有人拍大场面背景，有人盯着人物，林楚妮是作为主持人中间唯一能画几笔的，来客串龙套。 嗯，就跟她之前来修文物的节目里面跑过龙套一样。 整个修缮部门的年轻人都围过来啧啧称奇了。 各种肢体语言都在表达想当个龙套。 陈菲儿未来有当电视台领导的气质，快速安排分配下工作，万长生跟着林楚妮熟悉下剧本，虞凯欣主要是跟四五位龙套当游客，当然拍摄过程中也确实要去到真正游客的场面里。 最有国际范儿的冯晶秀负责担任现场解说，顺带连荆老头都有戏份。 当师父的本来一脸不了然，但看看那剧本上面“青年雕塑家万长生（暂定名）”，顿时跟打了破伤风似的跳起来：“干嘛！干嘛，都来博物院拍了，看清楚万长生是在干嘛，不是雕塑家，是北派篆刻传人！” 这个绝对比青年雕塑家听起来有噱头。 陈菲儿连忙尊重前辈：“是这样吗？有说法吗？” 老荆拍胸口：“我就是第六代传人，单传，有证儿的！工艺美术大师证，有传承名帖的……万长生就是我徒弟，那不是第七代传人还有什么，来这里拍他是做雕塑吗？是篆刻，是摹印，是传统艺术瑰宝！” 好吧，戏剧学院的学生拍摄组并不在乎是什么专业，名头越响亮做起来越带劲。 陈菲儿连忙开始对老荆做采访，还要了一组摄像跟同期音来拍老荆，其他组先走着吧。 万长生其实本来想趁着中午休息的俩小时跑美术馆溜一圈，但现在更珍惜在寿山石展馆的最后时间：“下午我们一直在那边宫殿工作，要不趁着两点开门之前的时间，我们现在先尽量拍点，这个工作机会非常宝贵的。” 学生们听了宝贵就更兴奋，纷纷说好不计较。 皇宫还是很大的，保安部的人跟在旁边随时监督不许乱跑，也不许随便瞎拍。 相比上次拍修文物的记录片，那都是行业里面的大佬出手，这些乳臭味干的家伙们很想拍出些新花样。 老荆不愿单独访谈，也要跟徒弟一起走。 于是从师徒俩并肩走在皇宫里的背影，就被灵感大发的摄影组拿着防抖云台跟在后面、周围录镜头。 多有寓意的画面，已经苍老的师父带着年轻徒儿，在这样宏大的场景画面里。 嗯，电影电视剧组要想拍这种画面，那都是明码实价的多少万。 这里居然蹭着万长生这个临时工身份就拍了。 老荆看了一堆美女，反而不叮嘱万长生，一路指手画脚的抓紧时间灌输各种细节内容：“看见没，那边是承乾宫，檐角那就是走兽，和我们那瑞兽纽是不是有点类似？类似就对了……” “还有那边那宫的窗户，走近点看看，这叫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皇宫里面是最精美的，和普通地主家的完全不同，这种纹样也曾经出现在有些早期的章纹上……” 拍摄不知不觉就这样开始了。 负责编剧的男生撅着屁股趴在宫殿台阶上绞尽脑汁的再修改，陈菲儿一边商量细节，一边远眺那个男生。 虞凯欣已经和梅师姐等几个女生，假装忙碌的在宫殿外面走来走去，假装讨论修改细节。 镜头画面里聚焦最清晰的，当然是她这种专业级水准，梅师姐她们就虚化做背景吧。 冯晶秀则面对仰拍的镜头，在宽阔的宫殿天际线下翩翩起舞，或者时而做歌唱状，时而吟诵诗歌。 她这一身波西米亚风的碎花裙，光是站在那，被难得的蓝天和红墙绿瓦衬得就是一幅画。 只有林楚妮一直冷眼旁观。 直到下午寿山石宫殿开门，严格检查了一组拍摄队从设备到人员，连手机都不许带进去以后，她才跟万长生并肩做工作状。 加上另外两个年轻男性假装在艰难的辨认印章上篆文，老荆循循善诱。 当然还有万长生聚精会神记录勾线图的样子。 林楚妮尽量不想让自己被那种简洁严谨的线条吸引，貌似讨论嘴边其实是：“我是真不想来，陈菲儿最积极，你这吸引力确实不一般啊。” 万长生也表情科研话语生活：“对啊，我就想抓紧时间画完这些收工，逃离平京。” 林楚妮手指印章，语调略惊讶点：“你对她这感情不一般啊。” 万长生讪讪：“真不是，怎么一到你们说起来就变味。” 林楚妮呵呵：“异性之间哪有什么纯友谊，同性之间才是真爱。” 结果万长生对这句试探没有反应：“我认为还是会有的，只不过汲取教训，不要吊着别人，我直接说清楚再也不往来，对吧？” 拍摄是在一条一米多长的滑轨上把机器推动，制造从两位工作人员脸前滑过的平稳画面。 摄影抱歉的示意下，抖了，得再来一次。 万长生继续画，林楚妮就重新指着说：“你这话不该给我说，应该给你那青梅竹马表达态度，你这已经算是精神出轨了，瞒得很辛苦吧。” 万长生也得做沉思状抬手：“她知道……” 林楚妮明显感觉到他欲言又止，立刻来了兴趣：“什么反应呢？” 万长生就不愿分享了：“你今天不是还要做一幅刺青吗，时间来得及么。” 林楚妮大不满：“喂！最烦你这样说到一半就吊胃口的！” 终于让客串导演的陈菲儿发现了：“喂！妮儿，你们这是不是聊工作聊得太嗨了点！撒娇的表情都来了……” 林楚妮还是有战斗力：“我又不是表演系，掌握不好表情是正常现象吧，来来来，叫欣欣来！” 万长生就这样被四位主持人轮着拍了一下午。 比预定的晚一二十分钟，万长生本来就争分夺秒的汲取古玩雕刻知识，也耽搁得稍微晚点，内心庆幸自己回江州的航班是半夜。 天色都有点晚了，二十多人的拍摄团队也疲惫了，终于收起各种器材设备往外走。 感觉已经挺熟悉的冯晶秀在逗万长生：“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拍青年作品，看起来未来你是要大红大紫的，不趁着这个时候敲诈你一顿都说不过去，说吧，请我们吃什么。” 虞凯欣也怂恿：“这可关系到最后片子剪出来好不好看，这么多编导摄影的心血啊。” 男生们终于能插话：“对！我们平戏四朵金花……” 女生们纷纷做呕吐状：“这个称呼太乡村气息了！” 万长生是很客气的：“没问题，吃涮羊肉还是火锅，又或者别的选择，都行，师父也一起吧？” 老荆头早就被吵得头昏了：“我说的你记住没？下次来平京就提前说好，我把其他几个部分的收藏展区申请了，再慢慢梳理，别一回去就忙着你那些赚钱的事情！” 戏剧学院的学生们顿时都是“嗯？”的表情。 万长生在艺术事业上抱了大腿走上金光大道，这是戏剧学院的学生们现在都知道的。 对于戏剧学院来说，无论多好的功底，没有人脉，那就是一辈子龙套的命。 如果能让他们有万长生这样的机会，做梦都要笑醒。 说个现实点的想法，如果能成万长生的女朋友，绝对比其他各种可能的机会要好得多！ 毕竟各位师姐早就证明过，傍大款俗气，傍导演生气，傍大腕受气，只有傍这样冉冉升起的希望之星，生理上心理上都最靠谱，还能共同进步呢。 只是没想到万长生居然还能赚钱？ 那就更要打探一番了：“那就去吃东来楼，怎么样？” 老荆头都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让万长生多出血，闻声打量下这些年轻人，可真够狠的！ 对于老平京来说，动不动就喜欢八大，什么八大楼、八大居、八大胡同的，这东来楼老字号的餐馆，可是八大楼之首，起码比随便找个涮羊肉的消费高到哪里去了。 万长生手一挥：“都行！只是我晚上十一点多的航班，得算着时间去机场，我这行李都带着呢。” 男生们都纷纷雀跃：“没问题！待会儿我们有车，完全可以送你去机场……” 只有林楚妮不合群：“我就不去了啊，晚上还有活儿呢。” 陈菲儿精明：“妮儿，我觉得不对劲啊，你不是最喜欢闹腾这个那的喝点吗？怎么突然装得这么斯文了呢？” 林楚妮正要反驳，虞凯欣忽然说话：“我觉得不用男生们送到机场了吧，这位……” 走出宫门的万长生正在给师父告别，也正好看见又是一群文物修缮组的年轻同事好奇的站在道口。 立刻转头，站在登记室外面，笑盈盈看着这边的不是杜雯还有谁？ 这一刻，万长生真觉得无与伦比的亲切。 确实跟所有妖艳美丽都不一样的亲近。 308、犀利姐 文物修缮组的年轻人们，恐怕要把万长生这个传说延续好久。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这是他们这几天看见的第几位美女了。 这次连梅师姐都站在道边，忍不住想看看众位会师的场面。 根据他们后来的描述，从宫门走出来，只要看见美女站在那，几乎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卧槽，不会是找万长生的吧……” 事实也证明，还真是。 杜雯穿得其实很普通，黑色小风衣配格子裙，下面应该是靴子，又抬高了点身高，走起来更是有猫步的感觉，双手并在身前提着个铂金包和一个精致的纸袋。 盘起来的头发甚至充满了成熟的气质。 论年龄她才二十，比这几位大二大三的平戏美女都小啊。 可这会儿看不出来一点妖冶的味道。 主要是对几位比自己还漂亮的姑娘没什么防范表情，更像是惊喜：“都是万万的朋友？还有那边那些……” 这会儿的文物修缮组更像是狗仔队，一个个拿着手机拍得不亦乐乎。 这么多美女！ 此时不拍更待何时！ 万长生就破罐子破摔，或者说是难以掩饰的内心喜悦，大声招呼：“有空没？一起什么楼来着……一起过去吃个饭，算是感谢大家这几天的照顾！” 哗啦啦的就过来二三十个！ 不为吃什么楼，就为看几位美女互动，那也比看场电影强得多啊！ 不过这距离嘛…… 仅有的几辆车肯定不够坐。 平京老百姓的交通是真不方便，特别是几公里距离这种，没车就抓瞎，公共交通动不动就是一小时起步。 所以这会儿连戏剧学院的都不在乎吃东来楼了，就近随便找家什么能坐得下这么多人的餐馆吧。 万长生还不知道，自己有惊无险的堪堪躲过一劫。 连林楚妮都变成了：“这么近就对了嘛，我顺便吃两口……” 仨美女一起白眼她，你想看八卦就直接看，废话真多！ 从见面到走进餐馆坐下来，杜雯一点都不局促。 分寸感掌握得极好。 既没有咋咋呼呼的带着女主人气势招呼这个招呼那的，却毋庸置疑的展现了她跟万长生的关系。 顺手接过人家菜单，就唰唰唰的按照五十来人点菜，饮料啤酒白的不含糊都来点。 挺当仁不让的撑起场面，却不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特别是在这么漂亮的四位美女面前，更加诠释了蜀川方言里面常说的那句“不存在”。 也就是不把对手放在眼里。 还把万长生安排在戏剧学院这一桌，和自己分开。 哪怕那四位相互低语交流，她也不硬尬，笑着和梅师姐坐在一起，顺便认识了七八位清美的学长学姐，包括那位开酒吧的女生。 笑语晏晏的跟大家迅速打成一片，感觉她来主要是为了结识这些前辈的。 所以就算在那么漂亮的四位姑娘面前，她依旧是唯一的焦点。 两边的人都看她，再看万长生。 陈菲儿有快速的和虞凯欣交流眼神，还捏捏冯晶秀的手，示意她看杜雯的举动。 千言万语都在诡异的眼神里。 唯独林楚妮泰然的端着茶杯抿，好像那不值钱的大麦茶是什么名品似的。 万长生也泰然，找回乡下少爷啥都有人安排的闲散，吃着干果跟旁边桌的修缮组男生聊博物院下半年还有哪些优秀的展览，以及文创产品这边的生产渠道线：“很受启发，我也想做点这个，不算是剽窃创意吧……” 五六桌的男女生，都忍住了假装聊天，听他这边说话。 估计只有杜雯是真在跟师兄师姐聊，还忍俊不禁的放低点声音照顾别人听。 负责文创牵头的是个瘦高男生：“这有什么剽窃的，只要不是形象雷同，需要我们组织设计团队么，给你优惠价格……” 对于行家来说，文创产品就是个系统，套用博物院或者别的什么形象都行，也就建立系统的时候费劲点，后面是事半功倍，改头换面而已，很轻松的赚大钱。 没想到万长生当面婉拒：“我有一帮人，做这个的目的就是为了锻炼他们，能够向国内最顶尖的你们看齐，说个笑话，最近我们自个儿设计了个教学空间，结果一帮还没在课堂上学到的家伙，居然忘了消防这一块，这两天我们被人举报了，赶回去就正好要处理这事儿呢，得多锻炼。” 文物修缮这边大部分都是艺术院校出身啊，门儿清：“是低年级学生？” 万长生承认：“全都是大一，我们是个团队，每年都会增加新鲜血液，今年还组织了三十多人冲击清美呢。” 美术院校出来的就想起：“啊对，你做艺考培训的，年入几十万起步……” 哎哟，都是聪明人，顿时有人反应过来：“万长生，你丫的打埋伏了，你在江州做艺考培训，光是考清美就有三十多人，也就是说这拨儿人是有希望的，那你整个盘子得有多大？” 戏剧学院这边也炸开了。 二十多号人，除了四位主持人外，绝大部分灯光、影像、化妆等等全都是舞美专业，甚至包括陈菲儿她们在内，几乎全都是艺考生，只不过大部分是美术艺考生而已。 之前采访的时候，听万长生谈到是帮别人打理，可能没细想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这会儿被科班的美术毕业生们提醒，才反应过来七八百、上千人的美术培训学校是什么意思？ 林楚妮都忍不住低声给其他三位卧槽：“丫的真是扮猪吃老虎……美术生艺考一年学费生活费都得万起步吧，他那天说今年收了多少？一千多吧……” 美女们都咂舌了：“我们平戏都没收到这么多学费吧？” 平戏这种高度专业级的院校，全校也就一两千人，不然怎么只在胡同里的校舍就够了。 万长生平稳：“我就是月薪两千块的帮工。” 众人嘘声四起，打理几千万的产业，拿两千块这是逗着玩儿么。 越是这种一块钱象征性收入的，背后越不知道拿多少呢。 好些个男生已经开始嚷嚷：“菜单，菜单，那什么葱烧辽参，油焖大虾什么的，赶紧再上点！” 正好餐馆开始上菜，整个场面可热闹了。 距离万长生颇远的杜雯，这会儿站起来开口了：“万万呢，确实带领着一家年产值过亿的艺考培训企业，我就负责担任官方发言人，我们有近百人的伙伴团队，甚至把行业利润率都翻了番，赚的钱非常多，在我们这个年龄想象不到的那么多……” 一口标准的京片子，娓娓道来，声音不大却反而让所有人安静倾听，因为听起来就很有底气，不是穷人乍富、耀武扬威的感觉。 果然，杜雯话头一转：“可万万实际上连那两千块象征性的收入都没拿，我也一分钱没拿过，有些在培训校当助教的小伙伴一年都能拿小十来万了，他却洁身自好的把利润都留下来做什么呢？免费美术培训，针对普通社区，村镇，街道，支付费用给我们这些全国各地的小伙伴，寒暑假回到自己的家乡开办免费美术培训班，针对十来岁以下的少年儿童，不求回报，不问来去，这是为什么呢？” 虞凯欣忍不住小声：“她有表演底子……起码是上过课的。” 陈菲儿默默点头。 餐馆里面鸦雀无声，全都不停把目光在杜雯和万长生身上游移，万长生笑眯眯的摸下巴，好像在说别人。 这种搭档的感觉就是舒坦。 杜雯不疾不徐：“因为我就是他的第一个学生，两年前我还是个影视专业艺考生，本来应该报考戏剧学院这一类表演专业的，就是在他指导下从零开始，走上了另外一条艺考道路，找到了我更加清晰满意的事业道路，大家基本上都是艺考生，其实都是幸运儿，我们在适当的时候接触了适当的艺考道路，才能走到今天，但在我们这庞大的社会群体中，还有很多人，很多具有艺术天赋的青少年，一辈子都没人告诉他，有这个天赋，该怎么做，所以现在我们这个团队，就是在干这件事，擦掉明珠上面的尘土，让这些具有天赋的普通孩子，能走上美术道路，这条路需要很多钱，于是我们也就不怎么在乎钱了，谢谢大家，作为发言人可以接受各种提问的。” 年轻人们只楞了一下，就迫不及待的鼓掌了，为美女发言人鼓掌，也为她描绘出来的那种格局震撼了。 连端着菜出来的服务员和柜台老板都有点呆滞，不知道是不是该穿行打扰，所以等在旁边一动不动，这会儿也跟着鼓掌。 看着赶紧趁机上菜的服务员，甚至会让人感叹。 是啊，在座这些天之骄子，如果没人带路，或者说家里没有经济能力支持，再有什么天赋，也可能就是初中毕业打工，最后当个服务员干点什么。 这跟人生努力与否的关系都不大。 艺考本来就是个相对封闭的圈子，不懂不接触，就根本不知道。 而在座的人，又太明白天赋有什么意义了。 搞灯光的，就算在学校各种系统学习灯光知识，可有些人就是随手打理出来怎么都舒服好看。 舞台服装、化妆、舞美设计等等，包括文物修缮组这边接触到的各种能工巧匠，莫不如是。 说直白点，艺考就是考天赋，所有艺术行业就是吃天赋。 没有天赋最多只能当成门手艺混口饭吃，只要发掘出来天赋，那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谁不想找到自己的天赋，然后踏进自己如鱼得水的境界呢。 万长生就在做这样的事儿。 值得鼓掌。 也就林楚妮突然发难：“我就想问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大家顿时乐疯了！ 好！ 这个问题真犀利。 309、成熟就在一瞬间 杜雯真不愧是发言人了：“在我们那个叫大美社的团队里面，每个小伙伴都喜欢万万，他是我们的兄长，品学兼优的那种温和好男生，至于私人感情，我已经学会了放在心底，这是种很珍贵的感受，还有别的要问吗？” 那个文创牵头的男生举手：“如果我们想参与做点什么，能怎么办？” 又换来一阵鼓掌。 所以年轻人才是未来的希望。 中老年人已经在社会上打磨成老油条，失去了血气方刚和爱恨分明，随时都在权衡自己的得失。 只有年轻人才会这样兴致勃勃的看着梦想无限向往。 又是个没想到杜雯笑笑说：“自己看着办，我们是个国际化高素质高品位的高端团队，只从内部发掘培养成员，只有我们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艺考生才能加入其中，初步估计我们这四五年左右的大学时光，能把整个团队扩充到数千人，当大家都坚持回到家乡，搞点寒暑假培训班，无论是素质教育，还是社会群体审美，都会日积月累的从量变到质变，这是个庞大的工程，所以我们在摸着石头过河，也不接纳外部参与。” 气得文物修缮组跟戏剧学院的学生们，嘘声四起！ 万长生哈哈哈笑：“好了好了，杜雯其实主要是打个广告，你们有美术生朋友的，可以介绍到我们那去读，三五百块的茶水介绍费还是有的，但杜绝一切回扣，我们挤掉这颗毒瘤的意义就在于能够把利润转移到正确的事情上面去，说清楚了吧，吃饭吃饭，现在都快七点了，我待会儿还要赶回江州，分分钟几十万上下，忙得很！” 很神奇，这时候居然所有人对万长生都没了之前那种狗大户的感觉，还有人不好意思：“你这是不是可以报账？总不能是你自己承担吧？” 结果万长生再次让大家气愤不已：“私人请客，为什么要报账，我家有钱啊。” 这年头敢说家里有钱的，特别是敢在平京说的，那都不是一般有钱。 大家只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 这家伙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呢？ 万长生已经起身拿着酒瓶，挨着找大家敬酒感谢了。 杜雯重新回到那个很没存在感的样子，笑眯眯的和梅师姐聊天。 梅姑娘受宠若惊。 无论对万长生，还是对杜雯，她都是这种感受。 四位美女主持人肯定心态更高一些，但相视而笑，估计也有点杜雯看到贾欢欢的那种无力感吧。 有时候感情这种东西没有绝对的好坏高下，就是个先来后到。 晚了就是永远的迟到。 林楚妮最洒脱，给自己弄了个芙蓉鸡片泡饭，就着爆三样和乾隆白菜，快速的吃了，正好万长生挨着敬过来，她就当先起身举茶杯：“我还得回店里去，就不多说了，你好好的发光发热，别烧干净了就好，回见！” 仨女生多聪明啊，立刻听出来里面有故事，心领神会的决定改天提审。 万长生则笑着喝了一丁点白酒嗯嗯恭送。 没想到林楚妮拿他的白酒杯给自己倒了点，过去找靠近门口的杜雯：“姐们儿，看得出来你是个大气的妞儿，好像也有点胡同味儿，加个微信不？” 万长生突然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他从来没想过林楚妮和杜雯会照面，所以才会在昨晚那种喝了点酒，又被接二连三称呼渣男的情况，找她咨询了几句了。 这下她们自己联系上…… 天晓得会发生什么！ 杜雯有点诧异，或者说演得诧异更是惊喜的掏出手机来扫码，还陪林楚妮把那点酒分了！ 林楚妮看都不看其他人，自顾自的摆摆手就走。 嗯，起码在这五十来人里面，她也是最特别的那个。 成功的让杜雯注意到了。 等万长生酒过三巡，大家终于开始陆续离场以后，瞬间就只剩下两人单独面对。 连陈菲儿她们仨都没跟万长生再多说什么，只是笑着约下次来平京大家再聚。 俏丽的给杜雯做个再见手势就结伴离去。 万长生结完账，杜雯也重新双手并在身前提了自己的包和那个精致的纸袋，笑着举起来：“清京园里面的点心，路上饿了可以当夜宵，要不明天给他们尝尝也是可以的。” 夜风微凉，万长生提着自己新买的航空行李箱：“我送你回学校？” 杜雯摇头：“到机场不顺路，我送你去机场，然后再回学校，我不赶时间。” 万长生心里一万个开心，脸上却沉稳的点头：“好。” 然后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嘴上不承认，身体却很诚实嘛。 杜雯伸手招车，顺便探头观察他表情：“还在纠结我俩应该怎么相处？” 万长生今天又喝了不少白酒啊，真是不吐不快：“你觉得我们应该像朋友那样轻松随意的相处，可人人看来都是我在耽误你，我已经很尊重很小心了，还个个都说我是渣男，到底要我怎样？” 车停了，司机探头观察，可能以为这年轻男女在吵架。 杜雯先吃惊万长生这有点小爆发的情绪，然后就笑了，拉开前门把万长生的箱子放进去，然后关门自己进后面拍拍身边：“路上慢慢说吧，我还以为多大回事儿呢。” 万长生犹豫下才坐进去，趁着酒劲说出来就有点后悔，实在是太不像他平日里的淡定。 或者说他最懊恼的是，自己真的在涉及到杜雯的时候，就容易失态，包括昨天晚上。 甚至这几天这几句渣男都是。 心里格外不舒服。 杜雯把自己的包放两人中间，再无之前那种乘机揩油的亲近动作：“先说解决办法，那就是别当回事，别人说三道四，全都往心里去，那我还要不要活了，语言攻击只有对在乎的人，才会发挥作用，你一贯那么内心强大，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上这么耿耿于怀？” 万长生哑口无言。 所以只能听着杜雯说：“我明确的告诉你一点，我很好，我不是那种悲悲切切的怨妇，我有自己的理想和坚持，也有自己的追求，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认为我离了你就只能哭哭啼啼的躲在角落？” 万长生转头，看见的是一双璀璨明亮的眸子，映射着平京夜晚街头的灯光，还有时不时被灯光扫过的脸庞。 虽然两人都是正襟危坐，可万长生却感到近得就在脸旁，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他终于在内心承认，看着这张脸的时候，真是天底下最好看的脸蛋。 喝了酒的大脑甚至有点肆意跳跃，鼓动他做点什么。 可那句席大妈说的“心动止于心动，如此最好”，林楚妮说的“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还有万长生自己的理智，都让他仅仅是这么看着。 杜雯也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么看着。 出租车司机还有点诧异的从后视镜看了眼。 然后这俩竟然就这么各自靠在车门窗上，隔着大概一米多点的距离，沉默的看了一路。 用痴男怨女来形容这种感受，就像用碧波荡漾形容惊涛骇浪。 只有当事人才明白，那种眼眸相对，完全沉没到对方心底的深邃，几乎把整个人的心神都吞没了。 谁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这时候打开的窗户，敞开怀抱迎接了对方的灵魂。 又是谁说世界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一个人充满活力的灵魂。 还有什么歌曾经唱过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这一刻真是千言万语都尽在无语中。 万长生也是趁着酒意，才这么放纵自己，也就放纵到这个地步。 始终温和的眼神就那么看着杜雯，看那双沉郁安静的大眼，仿佛无比明亮的燃烧着展现自己，让万长生没法挪开。 杜雯有瞬间呼吸急促到难以抑制，胸口剧烈起伏，然后轻轻摇着头，咬着唇定定的看着万长生，愈发沉静，就像夜里的宝石那样晶莹。 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啊。 就这样隔空相望。 直到出租车司机有点莫名其妙的停靠提醒：“航站楼到了？” 两人才仿佛从美梦中醒来，万长生手忙脚乱的摸手机付钱，杜雯接连深呼吸好几下，然后看看手表勉力开口：“走吧……” 原本就略显低沉的声音，现在简直有点沙哑，让她自己都吃惊的咳下：“下车我陪你到大厅走几步，得缓缓。” 万长生默不作声，既想回味刚才那种从未有过的惊心动魄体验，又觉得空落落的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愧疚，拿了箱子和那纸袋站在路边，等杜雯出来整理下风衣，两人才并肩慢慢走进灯火通明的航站楼。 人来人往的空间，让两个人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回来。 慢慢走着，直到杜雯突然探头轻声：“对不起……” 万长生吃惊：“不是，应该我说对不起！” 杜雯的声音温柔如水：“万长生，真的应该我说对不起，是我处心积虑的想一点点在你心里累积我的影子，现在我成功了，可我终于明白，爱情不一定非要得到，就这样心照不宣的走下去，没有谁亏欠谁，也没有谁勾引谁，坦坦荡荡的做一辈子朋友，行吗，我很好，这些日子越来越成长了，对吗？” 万长生点点头。 杜雯更笑：“你纠结、在乎、内疚，别人才会说你是渣男，根本就不要放在心上，你就是你，为什么偏偏在面对我的时候就变得这么纠结呢，还是我的错啊，让你成了半夜的柿子，人家专挑软的捏。” 万长生终于展开双臂，使劲拥抱下杜雯，在她耳畔说好，拍拍肩头，就拉着行李箱走了。 再无男孩的患得患失。 杜雯按捺不住慈祥的姨妈笑，站在那远望告别。 女孩总是比男生更早熟一些。 。_手机版阅读网址： 【悠閱書城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app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310、乱球搞 回到江州的万长生干劲冲天。 搞得小伙伴们叫苦连天。 回到大美已经是后半夜，万长生直接在校长办公室睡了，第二天起来就检查所有消防设施整改方案。 哪怕是周六，设计组闻讯还是屁滚尿流的全都赶过来，许大妈说整改方案递上去了，审批据说还有个时间过程。 毕竟距离查封也只过去了三天时间，今天还周六呢，政府部门不办公的。 不知晓内幕的办公室主任有点忐忑：“消防部门是最牛逼哄哄的，能一票否决所有建筑用途，唉，我们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万长生也不安慰大妈：“把那些家伙都找来开会吧。” 原有的校舍已经全都改造成了宿舍，所以没了教室的艺考生们，已经在外面画了两天的江景写生，昨天开始索性在整个教室仓库外的空地，文创园的广场上排列开来露天画画！ 许大妈说已经跟文创园物业方面解释了这种情况由来，短时间内克服一下，而且天气预报上说这几天都是晴天。 万长生就拿这个在会上批评：“办公室主任从她的工作内容出发，协调了物业，你们就真等着看老天爷怎么样？万一下雨有应急方案吗？” 黄敏为主的设计团队垂头丧气：“我们这两天除了赶整改方案，就是联系装修公司准备整改施工，所有能预先做的工作都安排好，喷淋管道、消防栓、烟雾警报，样样都准备好，已经很努力了。” 万长生忍住不心软：“那教务组呢？这些学生露天上课，你们就没有想别的办法？好歹扯个棚啊！” 陆涛也使劲挠头：“就这样，还有来报名的，我都要疯了！那些家长说条件这么恶劣，还有这么多学生，那就是真的好，他们送孩子来就是要吃苦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应了，一千四百七的学生，你看着办吧，扣奖金扣工资都行。” 万长生的目的只是让大家记忆深刻：“看看吧，就是一知半解惹的祸，一千多名学生只能在露天上课！这已经要念阿弥陀佛了，没有等到真正发生火灾的时候，才发现没有消防设备！” 负责设计的环艺专业、装饰专业那几个学生头都要掉裤裆里，黄敏都要哭了：“压力好大！从来没想到我们这个专业还有这么大的压力！” 万长生自己都后怕：“无知者无畏，恐怕就是说的我们，现在知道记住我们这些职业，哪怕是我做个雕塑，也是有可能考虑到会不会出事，我们都不再是出了事儿，可以说还只是个孩子的年纪了。” 整个办公室高高低低坐了一大片年轻人，气氛极度压抑，压抑得范老师都坐不住想跑了。 万长生看看估计大家都记住了，才在办公室的大屏幕上调出来自己存的图片：“装饰设计组跟进整改的事情，平面设计组开始准备项目吧，我有两个思路，第一是美院学生，第二是艺考生，这两个不同阶段的形象，哪一个更值得我们包装成文创产品，模板就在这里，皇宫博物院的全套文创产品，我在网上也买了人家的全套产品，这两天就会快递到达，需要什么人手、设备，做报告做报表来大家讨论。” 气氛立刻开始酝酿转喜，付仕亮带头的平面设计组，马振宇拉起来的摄影摄制组都很兴奋。 特别是付仕亮汇报今年的艺考生，也就是现在刚开始专业强化的新一批艺考生里面有个奇葩，手绘卡通的奇葩，就像当初的万长生素描打印一样，能不能提前吸纳到平面设计组来参与文创产品设计。 万长生说回头自己了解下这个奇葩的专业水平再说，别因为这种工作耽误了人家考美院的大事情。 装饰组愈发听得眼巴巴。 羡慕同伴们可以如此欢快的投入到新工作里面。 万长生反过来再和颜悦色的问他们，新酒吧的方案做得如何了，这次错漏消防设施没有？ 大家赶紧结结巴巴：“在构思，在构思，主要精力在消防整改上面，这次新修的一定把消防设施做好！” 万长生才棒喝：“那就没有想过先把最后那栋勉强完工的仓库先装上吗？！浪费时间！今天早上我去看了就想骂人！” 装饰组其实是被这种责任感吓着了：“消防，消防万一通不过整改方案呢，师兄老师们都说过，如果整改不到位，有些可以一直拖下去……” 万长生心里跟明镜似的：“必须通过！赶紧去安排！抢着还有些施工人员没有撤场，有些脚手架还在，马上施工把最后一栋的消防设施安装好了！” 黄敏带队想跑，万长生叫住她：“你还要负责整体工作，跑什么跑，文创产品，我们新的宣传形象……” 于是开会到了十一点多，所有人已经被万长生鼓动得鸡飞狗跳。 万长生也才知道，幸亏自己找的孙家人过来搞超市跟餐厅，这几天卫生、防疫又来查了一遭，孙家人已经应对自如，经验丰富。 好不容易想松口气休息下，把脑海里面翻腾的很多念头，付诸到创作上。 许大妈漫不经心的敲门：“上次那什么教育集团的又来了。” 万长生第一反应是，老子内部又出了叛徒么，怎么自己一回来对方就知道了。 但这下沉住脸点头：“来吧，顺便让人看下监控镜头那边录音录像都是好的吧。” 许大妈诧异下，赶紧嗯出去了。 万长生坐在沙发边慢条斯理的开始烧水泡茶，他不习惯用老曹留的这套功夫茶具，但这时候就显出来这玩意儿的特点了。 有条不紊的做自己事情，很装逼啊！ 进来的就只有那位很有成功人士派头的集团副总了，“秘书”没来，不过今天副总的眼神漂浮疑惑，想放在万长生身上停留又下意识的想躲避。 实在是泡茶的动作很气定神闲：“来的很巧啊，纪总，我刚从平京回来不到24小时，就立刻找上门，这是在我身边安排了什么盯梢的么？” 单刀直入跟让集团副总吃惊，但多年的老江湖还是稳得住：“哪里有这种事情，只是听保安说万校长开车出去了几天，就给点好处，如果您的车回来，打个电话通知一声，实在是我们对双方合作很有诚意。” 万长生冷哼一声，觉得好过瘾：“诚意？诚意就是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往上凑？” 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学杜雯那种低沉慢速，和戏剧学院这帮主持人打过交道，才知道人家确实是专业的。 副总又是一凛：“万校长什么意思，我有点不明白。” 万长生呵呵：“不明白那就换人来谈，压力不在我这边吧。” 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如果装点飞扬跋扈可能还行，演绎这种老谋深算的阴沉，万长生哪有这种调调，他身上只有阳光跟温和，所以这么做出来有点画狼不成反类哈士奇。 挺搞笑的。 换做美女们看见，估计都要心生桃花，娇笑连连了。 可在心虚的人眼里，就觉得是戏谑。 肉眼可见额头的汗水都出来，压力确实大，勉力支撑的话语都显得是那么艰难：“万校长，我们有事好商量……” 万长生举起二指头大的茶杯示意：“中国文化里面，茶水既可以是端茶认错，也可以是端茶送客，这才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黑白就在转念间，怎么样？” 四十多岁的副总抬头和万长生对视，竟然无法面对那坦荡的眼神。 咬咬牙起身：“我再回公司汇报下情况……” 不过他刚走到门口，万长生在后面：“这种时候你这样的职务不就应该承担责任吗，不然要你有何用？又或者说你们到这个时候还在纠结面子问题，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贵公司的各位高层家庭应该没有国家机关或者知识分子成员吧，对于生意的嗅觉灵敏，可是巨大的社会风险之类就根本看不到？” 副总愣了下，硬是没敢回头，点头哈腰的就出去了。 留下万长生自己慢慢把那小茶杯的水给喝了，好像还有点意思。 正是这种慢条斯理的仪式感，让心境都跟茶水吻合起来。 那就再喝点。 出乎意料，下午来的居然是位五十多岁的长者，被那位副总陪着一起，身上还带着浓郁的乡村企业家气质，从西装穿着，面部风霜，抽烟动作各种细节都会暴露出来。 艺术家就是要有这种甄别细节的敏锐观察力。 万长生时常到观音庙前面摆摊，就是为了接触世间百态，才能在表现的时候心中有底。 这会儿当然更有底了，索性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里没起身：“集团董事长光临？看来我这个小培训校是真的值钱了。” 没想到这位集团董事长居然二话不说就跪下去！ 差点把万长生激得站起来。 “万校长，对不起了，请高抬贵手，是我娃儿不懂事乱球搞，有眼不识泰山的，请大人大量放我们一马，整个集团上上下下上千员工，还有那么多娃儿在读书培训，就当做个善事，我们错了……” 从小没了父亲的万长生，刚开始的一瞬间，甚至有点羡慕这位有父亲的乱球搞。 因为做错了事，还有父亲出来替儿子背锅，看来那位气质不凡的“秘书”，真的就是少东家啊。 但接下来脸色就冷酷无情了。 311、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就是那句有眼不识泰山，触到了万长生的逆鳞。 终于冷冷的开口：“如果不是泰山，就不会收手吗？” 如果自己真是一介书生，什么背景都没有，这种人会来道歉忏悔吗？ 不会。 人家跪拜的还是自己背后的权力！ 哪怕千百年来偏居一隅的小家小户，早就把这点看穿。 但万长生骨子里的书生气还是发作了。 跪的不应该是道理吗？！ 真特么讽刺！ 对方颇为光棍的进来就跪下，毫不在乎身上的西装档次还有自己的身份，却没想到得到这样一句回应，有点吃惊。 万长生注视着对方那种暴发户气息：“还好意思跟我提集团上下上千员工，培训的娃儿？去看看我们在露天上课的孩子吧，这是为什么？” 那个副总稍微犹豫下，也跟着跪下来：“对不起！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自作主张的想钻空子，才去打举报电话，这件事要怪就怪我……” 万长生可不是人人都会放过的善人，冷笑下：“对嘛，这种时候才是养你这种奴才背锅的时候，好，可以走啦，起码在我这个层面不会说话了，起码你们教会我消防设施是个软肋，但这些孩子外面每多上一节露天课，你们就要多付出更多的代价，走吧。” 两位生意人面面相觑，肯定是拿不的确这个年轻人到底什么意思。 这是要杀还是要放？ 董事长更光混些：“万校长，实在是对不住，实在是他们年轻人想得不够全面，您开个价，这次我们赔偿多少……” 万长生想都不想的摇头：“我不需要赔偿，还要感谢你们指出了消防设施问题呢，走吧走吧，就不请你们吃感谢饭了。” 董事长想死得明白些：“可是您说不说话……还，还请给，给，我们现在被各方逼得很难。” 万长生摇头：“做了错事并不是承认错误道歉就可以结束了，你要在道歉以后，承受随之而来的惩罚，包括对方负面情绪的反扑，都得接受，这才公平。” 老董事长可没有外表那么草莽，差点红了眼眶的可怜兮兮：“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万长生笑笑：“你们现在来，只是想赶紧结束这件事，让错误好像从来没发生过，那只是逃避责任，不敢承担惩罚……” 说到这里，他甚至有点阴测测的低头凑近些：“我突然想到，你们玩儿这个玩得挺熟练啊，既然你们是做消防器材出身，又能够让消防部门的人拖着事情不吭声，我猜测你们这把戏玩得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个套路很好用啊，找个有问题的学校举报下，动用关系一直拖着把人家拖垮，再低价收购，呵呵，看来你们的底子不干净，才会慌着赶紧结束，拔起萝卜带起泥，走着瞧吧。” 两位生意人目瞪口呆，副总的脸上又开始汗如泉涌：“我……我们只是个文化教育集团！” 董事长则脸色发白，然后突然就对万长生开始磕头，撞在强化地板上砰砰的那种！ 外面办公室主任都赶紧推门看情况了，显然被这场面给吓一跳。 万长生挥挥手示意没什么，他脸上也确实是没什么：“对我没用的，也许你发家致富的时代，这些手段很管用，但时代总是在变的，你现在就是在作死，趁早回去把所有事情收拾清楚坦白，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文化教育集团那自然会有文化教育的人来收拾，消防安全自然有消防安全的人来检查，回去好好洗干净了等着下油锅吧。” 这种淡然的不为所动，和描绘的凄惨前景，更让人不寒而栗。 权势滔天的那种。 其实万长生也不知道背后到底是谁在查，可关老太说这种要查出个交代，席大妈那边更是要给出个结果。 谁知道呢？ 跪坐在地上的两人都不知所措了。 自诩为老江湖的他们，最擅长利用行政手段的他们，现在终于被行政手段反噬。 大概率是能猜到悲惨结局的。 这会儿连跳起来翻脸大骂的勇气都没有。 万长生只是不耐烦的抓了桌上随便什么书本砸过去，连忙灰溜溜的就起身跑了，副总还把东西给双手捧回来。 跟孙子一样！ 信奉权力的人，在权力面前就会变成孙子。 万长生心里冷笑不已。 所以他才不想让自己变成权力中人。 果然，等到周一一早，就有几个消防部门的人过来，亲切又和善的审核了现场，对整改措施赞不绝口，更是对已经在施工的消防设备表示认可，然后给出了相应手续就干净利落的撤了。 留下黄敏他们简直要喜极而泣。 天晓得过去这一周，他们背负了多大的压力。 万长生不告诉他们真相，这样他们在未来的职业生涯中，会记得更牢，也会更认为整改了就会通过。 万长生坚信会有这么一天。 教室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一千多学生随即搬进已经基本完成消防设施安装的第三间教室上课，楼上楼下挤点也能全都装下。 乌泱泱的满满一大屋子学生，是必须考虑到消防问题。 只不过这教室不许吸烟，整个空间又空旷巨大，仓库大门更是那种拉开几米宽的巨大好几扇。 最特别的就是随时都有几百桶洗满了颜料的水桶，加上消防设施，应该能抵御各种火源吧。 反过来就只好把酒吧改建到第一间教室，也就是万长生画过柱子的那间教室二楼，因为需要重新搭建消防设施施工架，那就索性把酒吧改建一起完成。 各组别立刻欢快的忙碌起来。 万长生才终于有时间和那个叫罗有道的艺考新生面对面坐下。 挺高，十七八岁的年轻男生看起来都快一米八，有点瘦，可小翘的鼻头让他脸上随时都在带着笑，梳着更有点好笑的中分头，充满好奇的坐在校长办公室东张西望。 面对学生，万长生就如沐春风：“听说你手绘卡通很漂亮？” 罗有道说话略拘谨：“一直都喜欢画，也不是很漂亮，就喜欢。” 万长生先问学习：“那目前的素描、色彩、速写你学得怎么样了？” 罗有道嚅嚅：“我……没学多久，老师说我还要再努力加强……” 万长生伸手：“叫你把最近的作业带来，我看看？” 罗有道赶紧从膝盖上拿起一叠作业。 万长生快速的翻看下，发现这个男生的问题很大，基本上把新手能犯的错误都犯了，素描黑白灰关系很乱，也就是俗称的脏，整个画面脏兮兮的，色彩如出一辙的也乱，各种颜色没有相互逻辑关系的堆砌，唯有速写稍微好点，可线条也很乱。 这种情况在九个月时间里面扭转，万长生是有把握的，但前提是学生要够努力和不分心。 所以付仕亮他们反复给自己推荐这个学生提前加入大美社的平面组，这会儿万长生已经基本上画了x。 可看着罗有道那一脸充满孩童气息的眉开眼笑，万长生这心情莫名的好，也多了几分溺爱，随手在桌上拿了张a4白纸和自己的签字笔递过去：“把你的卡通画给我看看？” 罗有道就拿过去了。 万长生桌上不是堆满了各种专业书籍嘛，就像很多高中生的课桌堆满了课本，他得屁股离开椅子，才能探头看到桌子边罗有道的画像。 然后撅起屁股的万长生，居然就保持这个别扭动作，没再坐下去。 因为罗有道不是画像。 他甚至有点像当初的万长生，是从白纸的随意一个角落开始，信手拈来的那种画了个兔子，卡通漫画造型的兔子，呲着牙暴躁的样子，紧挨着就是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兔子。 又有只兔子躲在这发抖的同伴背后贼笑，好像把别人推出去当挡箭牌，接着另外一只兔子满眼鄙视的拉开一张箭头是马桶塞子的弓，要打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衣着各不相同，造型也各有千秋，虽然都是兔子，这个多只蝴蝶结，那只缺块门牙，或胖或瘦，还有苗条娇羞，水灵灵的大眼睛和鲁莽的大野兔挽在一起。 一只兔子跟周围其他同伴必然有关联，相互之间颇有些混乱却保持和谐的存在，满满当当的图画就像在罗有道的脑海里面有个谱一样，只是这样熟极而流的打印出来。 无论是相互交叠的关系还是出现的坦克、机械手、汽车、飞艇这些道具，都跟整幅主题息息相关。 万长生有点看呆。 他不具备这种能力。 或者说叫他画人可以，千佛像，千人图能行，但换个东西基本上做不到，他观察最多的还是人，而且做不到这种画面中充满的轻松谐趣，仿佛用孩童般天真的眼光，看到的每只兔子都是活灵活现的拥有自己性格，还都充满孩子般的童真，让人忍俊不禁。 万长生做不到，他那从小被灌输看透人世间的心态，揭露的都是现实，黑白难辨的现实。 冷笑旁观的那种苍老灵魂。 更显这种童真的珍贵。 他没有打扰罗有道的创作，看学生在半小时内就涂满整张画，没有素描明暗关系，全都是二维平面的卡通勾线，怕是有三四十只兔子，收起画笔，有些羞涩的一起递回来。 万长生再递张纸过去：“能画别的吗？还是只能画兔子？” 罗有道再次给他展现下，什么叫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312、再有天赋，还是要靠点勤奋 就像刚才罗有道画的那种有鼻子眼睛的坦克、飞机一样，变形金刚、穿着袍子的狐狸、满身盔甲的老虎、满头卷发的矮胖大叔、眼睛大得过分的小萝莉、捧着奶瓶的婴儿，还有白发苍苍的研究稀奇古怪机器的老博士…… 千奇百怪，包括万象。 如果万长生有足够的丰富专业视野，会发现罗有道的卡通绘画，有点日本著名漫画家鸟山明的风格特征。 但不管怎么说，能够亲眼目睹这种打印式的卡通画法，万长生终于能体会到自己当初那些小伙伴的心情，那就是仰望。 自己做不到的时候，唯有仰望。 万长生的心里其实没有天真。 所以他才那么呵护天真的贾欢欢。 所以他跟同样心里没有天真的杜雯，才一见如故。 他一辈子都画不出来这种充满童真的东西。 所以回头再看看罗有道的素描、色彩跟速写。 只能说这家伙在造型上还比较精准能够把握，色彩、明暗关系这些方面简直一塌糊涂。 “你怎么学的？” 罗有道并不觉得叫自己连续这么画上一个小时是什么折磨，边说话边乐此不疲的继续打印：“就在课本上画啊，所有边边角角有空白的地方，我都喜欢画，也喜欢看漫画，没事儿就自己画……” 可天底下那么多人喜欢看漫画，那么多人喜欢拿起笔来画点什么。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最后都无可奈何的把笔放下了，实在是不知道从何画起，就像写作文时候，哪怕满肚子想表达的，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样。 但在罗有道这里，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流淌出来。 这就是天赋。 万长生清楚自己遇见了个天才，这跟费雪雁那种天马行空的意识流画法不同，起码这是个人都能发现罗有道的天赋。 谁看了这堆兔子都会会心的笑起来。 万长生这时候想的是：“千万别错过浪费了你这种天赋，这段时间少画点漫画吧，素描、色彩多加强，我给你调一下班，你主要跟这个老师，我给他说一声，平时多给你叮嘱下……” 罗有道脸上终于有点艰难：“我只想画漫画啊，这些画起来好累，一点都不好玩！” 万长生苦口婆心：“平时你吃的东西，为了营养均衡，还不是要什么都吃点，也就这个基础阶段，你看看，有本事你画个有色彩的漫画给我看，你的色彩关系现在一塌糊涂，调和色用得这么糟，你能画出漂亮的彩色漫画吗？” 其实万长生对漫画一点都不熟悉，更不明白绝大多数漫画起码在内页都是黑白的。 但封面啥的总要彩色吧。 这句话总算说服了罗有道，嘟着嘴感谢校长关心，回去继续勉强自己画素描色彩了。 万长生也觉得很无奈，这就是考试制度的现实。 因为整个考试面太大了，区区一家蜀川美术学院，一年就能有十多万人报考，很难做到精准针对每个考生，只能大范围的划定一条标准来让大家去适应。 万长生忽然很想去法国看看，看看人家的美术学院到底是怎么招收学生的，那位吴老师不是说在法国招生，没有绘画基础都能入学吗？ 师夷长技以制夷嘛。 这个道理，老祖宗早就说过了。 把这几张画拍了照片，发到大美社群里：“这就是天赋，可你们再看看这家伙的素描色彩，他还没有兴趣，这跟我们读书的时候偏科有什么区别，所以如果真想帮他，那就针对性的协助提高素描色彩成绩吧，暂时不要他参加我们的设计工作。” 发完这些，差不多公交车也到站，去美术用品店取了自己定的几方印章石，大大小小都有，人家老板还附送个尼龙布袋给他装。 万长生现在一年要从这里采购数十万的美术用品，的确是大客户了。 走都走出门口，万长生忽然想起什么，倒回去：“我们在石子沟那边有个培训校，三栋建筑都画满了涂鸦的那里，你知道吗？” 外地普通话的老板殷勤点头：“知道知道，我知道你是那里的校长，好了不起的！早就知道你一定会发达的啦……” 万长生就习惯于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你有空可以去看看那个里面的情况，如果你愿意交点承包费，我可以让你去开个美术用品超市，因为我们自己的小超市价格略贵，还经常供不应求。” 这也是事实，以前教室旁边的小卖部，是针对两三百学生的规模，到去年就有点吃紧，今年彻底跟不上。 孙家人来开的超市，主要集中在生活用品，美术用品搭着卖也没问题，但如果门类一多，特别是万长生准备推行的这种各种专业预科的方式，泥塑板用什么型号，篆刻刀有什么区别，再深入到石料的种类，还有高中低档各种画具的特点，那就不是孙家人能做到的了。 他们区分各种香烛还差不多。 也不得不佩服这些南方沿海地区的商人素养，对自己的生意头头是道的敬业，闻言眼睛一亮：“真的？我马上就过去考察，您这……” 万长生秒懂：“哈哈哈，我们全都是年轻人，明码实价，只要发现有老一套的做法，立刻就解除合同，怎么样？” 人家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一叠声答应下来：“好好！我去考察了马上回复您，电话微信我都有的，真是感谢您了。” 万长生已经背着布袋子出去：“是你的专业能力让人信赖，而不是什么好处，我们今年有一千多学生呢，麻烦你照顾了。” 整个美院才几千学生，而这街上有多少家美术用品店在竞争？ 开在学校里面几乎就是独家生意了！ 可这老板显然是听懂了万长生最后那句话，沉思几秒，一边吩咐店员来接替自己柜台工作，一边叮嘱：“刚才这万先生记住了没，这是个要成大人物的，没准儿我以后就会跟着变样了，千万别得罪了。” 小姑娘都是家乡亲戚，还不解：“不就是个学生吗，那么年轻的。” 老板呵呵往外走：“有些人啊，只是看气质就不同了，人家叫我去做生意只是为了方便学生，你看他走出去那个样子，哪里像有一千多学生的样子？” 这下小姑娘就有点理解了：“也是哦，有些培训班才几个人，来我们这里吆三喝四的好了不起，他倒是一直和和气气。” 老板嗯。 明眼人才能看得出来，这叫气度。 而不是暴发户的那种贪婪张狂。 这种人才会长久啊。 万长生确实很难让人感觉他是年产值过亿的男人，朴素的衣裳朴素的布袋子，背着到雕塑系的时候，还收获一片揶揄。 郭槐生带头的：“去平京显摆了一圈，没给我们带点礼物？小心给你穿小鞋！” 其他学生依然是跟着系主任狂笑。 万长生当然明白师父的敲打和庇护，让他不要飘飘然和被人孤立的助攻。 所以笑着从兜里摸出一叠自己速写复印，短短五天时间，就画满了三本。 现在复印出来也是厚厚的很有分量：“这是我在皇宫博物院学习临摹的各种器物纹样，还有一些其他的珍品图案，看看有用没，有喜欢的可以复印或者拍照拿去用。” 万长生的这种线描图具有难得一见的精致，甚至带有工业设计图般的惊喜，所以格外耐看。 雕塑系的研究生们一窝蜂就围上来，迫不及待的翻看、 郭槐生这才满意的放过了徒弟。 不过相比国画系，雕塑这边的做法简直温柔。 因为从万长生回来，就诧异的看见国画系教学楼门口居然拉了一张横幅“热烈庆祝我系万长生同学在皇宫博物院研修圆满成功”！ 哪怕明白系里面领导这是要树立典型，可也别用这样哭笑不得的老土方法呀。 看见万长生的国画系学生们，都捏着嗓子尖声尖气：“哟！万公公出宫啦……” 然后也是一片狂笑。 万长生的人缘确实好，尽是调侃戏谑的声音。 他也不生气：“是嘛，我就是到楼里找厕所出恭的。” 更是笑声连连。 可国画系的系主任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万长生，说起来也是国画系批了请假条才让万长生去的平京。 这下更是要他把博物院之行全面传达给国画系师生。 搞得万长生好像是要传达中央精神似的。 要求四五百人的国画系全体师生集中到多媒体阶梯教室，看万长生展示从平京带回来的研修成果。 实在是蜀川美术学院国画专业，已经好些年都籍籍无名的没什么存在感，无论作品、画家都很难让人有记住的。 美术院校和其他高校不一样，没有科研课题，就得靠名人明星出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国画系有点纵容颜从文搞那种荒唐的书法噱头，也是无奈之举。 拼底蕴不如国立美术学院，拼名气不如平京美术学院，那也就只能拼这种噱头。 难得出现万长生这么一个宝贝，那还不抓紧机会精心栽培？ 更重要的是不知不觉间，让所有人都习惯了万长生给大家上课。 明明是来考大学文凭的。 313、学霸自养成，学渣空折腾 从篆刻课助教开始，万长生这大一学生带专业课的频率越来越高。 所以现在他站在讲台上已经有点司空见惯了。 当然颜教授没有来，好些位教授老师也没到场，早就离开国画系的老童却和系主任等人坐在前排角落。 看万长生打开手机投映的照片，从徐渭到董其昌，再到朱耷的真迹进行展示。 然后从乾隆、嘉庆到慈禧太后，各位大佬的印章、国玺、玉纽，万长生结合自己绘制的纹样图进行讲解展示。 哪怕还是以摹印、篆刻为主，但这可是真迹，也是皇帝老儿的心爱之物。 可比干巴巴的艺术课程好听多了。 万长生顺便也把文物修缮组的各种工作都做了个介绍，特别集中在那个文创产品上：“其实这次我感触最深的就是这个，大家可以看看，这基本上都是在古典传统的基础上创新，福禄满堂的寓意就是用葫芦形的盘子来表达，展现白云溪水柔美景致的丹青书签，祥瑞主题的帆布包，甚至最简单的手绳，也是用我们传统文化的织锦花色来传递，中国画传统换了个载体，很美妙的呈现给广大消费者，赚了钱，又普及了传统艺术，更是给我们这些搞国画的专业人员一种启发，我们也准备做这个……” 国画一年级还有大美社的小伙伴，笑得自豪，带头鼓掌。 确实漂亮，整个故宫文创产品线非常齐全，从服饰到家居陈设，礼品盒装，节气赠品，出行包袋，学生文具用品，书画产品，一应俱全。 带着浓郁的传统文化气息。 这时候和万长生绘制的那些纹样图对照起来看，就能明白传统文化是多么巨大的一座瑰宝藏库。 其实就有点像万长生画的那个门神柱子，完全的传统绘制手法，却用在涂鸦的氛围中，这些现代生活用品，只要沾上一点点传统纹样，就气韵十足，升价倍增。 身在国画系的学生们，实在是没有想到。 光是把祥云图案搬上帆布袋，凤凰金龙做的钥匙扣，清明上河图改的电脑包，样样都精致美丽。 万长生忍不住：“临摹是我们国画专业的起步基础，但是在掌握到了基本技法以后，怎么创新，如果只能按照老一辈的绘画方式，很难脱出普通文化馆的民间艺人水平，假若又一味的洋为中用，大量引入西方绘画特点跟国画交融创新，难免又丢掉了这么丰富美丽的传统……” 高年级学生连忙起哄。 实在是所谓新派国画，基本上都是以老童那一系的方法，不停的在洋为中用上面找寻两点。 万长生这话说得可真够大胆的！ 还好老童只是笑。 万长生也连连摆手：“艺术就应该百花齐放，我又没说哪种方式不好，我们尊重每种艺术探索的权利，只要不是哗众取宠的在毁掉我们这个行当声望，就应该多种探索，况且我认为现阶段搞点这种传统化的商品，确实能赚钱，这个世上，有钱才能为所欲为啊！” 学生们又一片嘘声的起哄，气氛活跃极了。 还有人敢遮着嘴大声：“学生会主席推崇金钱至上了！” 万长生笑着摊手：“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先得让艺术创作者吃饱饭，才有闲情逸致创作更好的艺术品，这是个基本道理，任何东西都有个度，过分追求金钱是贪婪，忌讳谈钱就是迂腐了，看我这样子，怎么都算不上迂夫子吧？” 学生们嘻嘻哈哈的鼓掌。 老童抱着手臂：“看见没，这家伙根本就没打算老老实实画国画，唯一能把他留在国画系的就是篆刻，是时候让这样的新鲜血液来推陈出新了，老颜这两年都瞎几把搞的什么玩意儿？” 系主任还是那个想法：“对啊，所以万长生这个提前毕业，然后申报特殊岗位单列单评，牢牢的把他的编制关系钉在我们系上，你可得下力气帮忙。” 老童哂然：“他哪里在乎这种编制……不过也没别的办法了，就走这路子吧……” 在以雕塑和乡土油画为拳头的蜀川美术学院，国画系确实拿不出什么能招揽的牌面来，也就是万长生误打误撞的考进国画系这点能用。 看看台上那个沉稳风趣的大一学生，真的是块宝。 这世上，学霸自养成，学渣空折腾。 万长生这样的，名家名角争着给他当师父，因为都知道这样的学生徒弟能光宗耀祖不吃亏。 就像宁州二中那帮正在强化高考的艺考生们一样。 万长生超级亢奋的忙碌了一周，连同韩晓敏那边把学生会关于美术培训下乡活动的细则都搞得很缜密，准备在这个暑假声势浩大的搞一次，才把这个活动正式推向高潮。 把各方面工作学习都稳定下来，万长生周末才抽空开车回宁州看望自己的艺考生们，当然更重要的是回去给贾欢欢过生日。 以前年年这时两人都在一起，也就没怎么特意表达。 直到去年自己生日的时候，贾欢欢跑过来给自己煮长寿面，万长生就暗自告诉自己，不会错过欢欢的每个生日。 但这会儿和杜雯已经很洒脱了，都已经很默契的把情感收回到不会困扰的地方，越野车蓝牙扩音器里传来杜雯那略微低沉的声音，没有妩媚，就是在思索的语气：“那天你发那个艺考生的手绘卡通，其实我考虑了下，这不就正应该是你向平戏推荐的自主招生人选么，谁都知道他具备天赋和特殊才能，再强行要求他走普通的艺考、高考路线，是不是有点不合理，就像曾经的你。” 万长生疑惑：“舞美专业需要这个？” 杜雯嗯：“电脑美术设计和演艺影像设计以及绘景等等都需要这样的人才，我没有贸然的给老雷或者席大妈推荐，你自己试着来，因为你跟他们自己的关系，也需要在这样的交流沟通中巩固，不能因为一年半载的没有什么事情，大家就没有联络对吧，任何一种感情都是需要养护的，不能事到临头才找人开口，那也太现实了。” 万长生承认：“这次全靠席妈和关师娘帮忙，消防的问题才能够迅速解决，哪怕我再藐视权力，在现实面前，也需要权力保护。” 杜雯笑：“你可以用自己的才华来回报他们，用你远大的理想，和对周遭的贡献来回报，另外顺便说一声，自从知道是那个教育集团在捣鬼，我也顺便给我爸说了一声，也许没有大妈组团的威力，但县官不如现管，这种省内的教育机构，收拾他们还是很容易的，再说他们自己的底子也本来就不干净。” 万长生惊闻还有这一出：“怪不得一来就给我跪下了！” 杜雯哈哈笑的惋惜：“真可惜没看见。” 万长生显摆：“我那办公室装了摄像头的，回头找找给你看，还有录音呢……” 杜雯顿了一下，才突然娇呼：“有摄像头？我在那睡了那么多天！你赶紧给我把那些画面全都删了！” 万长生也恍然的说好好好，却没敢问有什么不能看的画面。 然后杜雯也难得害羞：“你也不许看！把存储的硬盘给摘下来，回头我过去自己检查删除！” 万长生还是只能说好好。 杜雯赶紧挂了电话，算是两人之间难得的小尴尬一回。 万长生尽量不瞎想，安全稳定的把车开回家，一如既往的收拾得干干净净，所以按照自己预想的忙碌一番，万长生才到二中后门外的美术高考班去关心工作。 还有两个月时间就要高考，骤然看见万长生的艺考生们欢喜得像看到亲人，确实有杜雯说的那种跟大哥的亲热劲，有些男生都争先恐后的和万长生拥抱了。 没有哪家艺考培训学校校长，在专业考试完成后还这么来关心大家。 听都没听说过。 万长生把自己在平京戏剧学院拍的那些照片拿来给大家分享：“没来得及去清京，主要待在博物院和平戏，这是我在胡同里拍的市井画面，首都有首都的魅力，虽然我更爱自己的家乡，但好儿女志在四方，趁着年轻，一定要给自己树立个高昂点的志气，多接触些优秀的人，我们自己也会变得优秀，当这个社会越来越精细分工，就越来越让普通劳动力容易失业，我们很幸运，都已经开始走上专业道路，记住，你们作为美术生，未来一生都会从中受益，所以这个关键节点上，请把握住，尽量给自己一个更高的平台！” 艺考生们听得格外认真，脸上如饥似渴的在感受好像刚刚远去的艺术世界。 等到万长生展示那些博物院里面的真迹，漂亮的文创产品，并且说到现在的大美社成员们，正在讨论以美术生为原型，开发这种类似的文创产品系列时候。 调皮的学生中居然有人喊：“我们要去蜀美，继续跟着你！” 连女生都尖叫起哄：“跟着永远帅气的万万一起走，我们也要加入大美社！” 万长生就是有这样的人格魅力。 314、大巧不工 连费雪雁都想跟着万长生走。 可清京美院对这个眼镜女生又有特别的意义，只好小心的询问：“去了平京也能加入大美社吧？” 万长生当然：“杜雯不就在平京么，还有江浩，民族大学和戏剧学院都有人，以后平京那边有很多工作要做，我们重点往清美和平戏输送人才，也需要有人在那边把大家组织起来。” 女学霸才稍微放心些。 万长生看了一圈，没发现徐朝晖那醒目的少白头：“他没来上课？也太自信了吧。” 费雪雁表示不清楚，整个六百多人的高考强化班，都是她在协助老师做考勤、生活安排等工作：“前两天好像有点什么事情回家了，也没有打招呼，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 说这话的时候还摇头，看来确实有很强的岗位责任感。 万长生忍住笑表扬：“感谢你这些日子在强化班的照料，还有每周到观音村的培训班维护，但不能耽误了你的高考准备，这两个月就暂停下？” 学霸表示轻而易举：“我已经经历过一次高考，知道自己相对的短板在哪里，如果能够每周抽出身来反省下自己的学业进度，反而能够事半功倍的提高学习兴趣，其实这也是我观察到的情况，美术生们反复这样加大强度，会对学习产生倦怠感，这是我们老师反复提过的，还是应该给他们组织点绘画活动，就像您今天给大家分享那些艺术院校的照片，不然我们都差点忘了自己是美术生了。” 这种发自内心的态度，和韩晓敏那奔着好处去的积极，有着本质的区别。 坐在情人节那个餐厅，深谙高中生学习状况的万长生给欢欢发了消息，但人机分离的高三女生，起码要半小时以后才会看到，所以坐靠在那画了两张速写，还是拿起手机把自己这点感想发给了杜雯。 以前他从来不主动联系杜雯。 现在真有种看开了的感觉，因为在几乎所有伙伴面前，万长生都得保持带领者的姿态，不可能什么都给大家说，好比教育集团掺和的阴暗面，只会影响这些不到年轻人的价值观。 更何况，情商这种东西，就像是说出来的话多穿了层衣服，既舒服了别人，也保护了自己。 什么都说，张嘴就唠，那不叫直爽，叫没脑子。 唯有杜雯，给她说什么，都能契合上。 果然，没多会儿杜雯回应：“可在你的态度里面，这位秘书长的做法也不讨厌，对吧” 就是这种知心的舒坦：“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有利益才能驱动绝大多数的运转，所以要完全摒弃利益驱动是不现实的，这也更显得发自内心的无私奉献足够珍贵，珍贵的东西总是少数，遍地都是，反而不值钱，甚至危险” 杜雯发个笑脸表情：“所以大美社整体上还是要保证参与小伙伴们的收益，最近我听付仕亮和黄敏他们在说要学你不收报酬，你觉得这好不好呢” 万长生也是秒懂：“我不差那点报酬，但不能因为我做出这个表率，其他人也跟着只好不拿报酬了，对吧？” 杜雯嗯：“所以你该拿还是要拿，不然就成了道德绑架，他们都跟着你学的话，反而破坏了你苦心打造的这个利益团队，赏和罚都要分明才合理” 万长生现在可以说：“杜老师说得都对” 杜雯哈哈哈：“万老师记住自主招生的事情，根据我的经验，时间就在这些天” 万长生靠在椅背上有点思索：“那个男生本来应该参加明年专业考试和高考的，可这么熬一年也浪费，他的其他专业成绩真的不太出色” 杜雯更熟悉这种模式：“人人都以为推荐名额是给最好的免试保送，其实我认为这种名额更应该给那种有特色才华，但又有点偏科，参加高考有点风险的学生，把机会留给有点危险的人，具体哪种好，你自己衡量下吧” 万长生开始掂量自己手中的影响力：“这次来宁州也有看看另外几个平戏推荐生情况的，明天回去以后我整理下几人的资料，和那个罗有道的一起发给雷教授咨询下” 杜雯却回一句：“代问欢欢好，我要出去约会了，哈哈，你没发现那个林楚妮有什么特别？” 万长生孤陋寡闻：“刺青还蛮有特点的，哦，呃，她说什么了？” 忽然想起自己向林楚妮咨询过点烦恼，这下总觉得有点不妥，而且还不好跟杜雯说自己背后说过什么。 天晓得这两位怎么会交集上呢！ 杜雯狡黠的眯眼表情：“有问题，你从来不会关心别的女生说什么，待我先去审问她了再说，拜拜” 万长生有点心虚。 收起手机刚摆出闭目养神的状态平复心情，贾欢欢穿着一身校服，闪电般的冲进来！ 她真的该去考个什么体育专业，学什么医啊。 万长生听到动静马上睁眼，还来得及赶紧起身扎马步。 果然贾欢欢在几步之外就跳起来，稳准狠的挂万长生的腰马合一上：“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看我！” 眼眸中都有喜极而泣的闪光了。 万长生掂量下：“好像重了点？” 换个女生没准儿就发飙了，贾欢欢却索性把眼泪花飚来：“书包，有书包，还有我长高了！嘻嘻！” 感觉这个喜悦，比长生哥回来还重要。 还真是，爬下来的贾欢欢，摘了书包挺直胸脯站在万长生面前，虽然看不出来明显的猛窜一头，毕竟距离寒假开学不过一个多月，但好像觉得这运动校服都没有以前那么松弛了。 好像整个人都在抽条。 青春期的少女真是女大十八变么？ 也不会精准到这样吧。 万长生笑着拉贾欢欢坐下来，示意那边可以上菜了：“这下真的是大姑娘了，有没有什么生日愿望啊？” 贾欢欢伸长脖子看送过来的西红柿牛肉饭，疑惑：“一般这么问的时候，不是应该有生日蛋糕吹蜡烛么？” 万长生已经有青年雕塑家的名头了，这好歹也算是艺术家起步，所以在策划这个老婆生日庆祝的时候，真的没有考虑借鉴别人的思路。 甚至连最常见的生日蛋糕步骤都没算在里面，顿时也有点挠头：“啊……待会儿回家的时候再买一个？” 没意识到花样的贾欢欢，还马上安慰他：“我就顺口问问，主要是她们有点烦人，知道我要过生日了，还成天来逗我，说你……反正就是，哎呀，你老公是不是以为你缺氧啊……” 万长生都蒙了：“什么意思？” 贾欢欢自己先咯咯咯的笑起来：“每到生日就送你空气啊！” 万长生只能说自己搞不懂高中女生的关注点，惭愧以前真的没开窍：“有送，有送……” 贾欢欢连忙眼巴巴，双手分握小拳头在胸口，期待的等着。 万长生发现自己有点把事情搞砸了，费那么多心思干嘛啊，还不如跟上回那样去买个铂金的什么首饰呢！ 嘿嘿嘿的笑着掩饰：“在家里，不想到校门口去招摇，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放学，东西都在家里。” 贾欢欢哪里还吃得下西红柿牛肉饭，随便刨两口就跳起来拉人：“走了走了！” 还带点娇憨的鼻音那种。 万长生赶紧再刨两口，提了书包出门，这下是真的感觉有点变化了，再想像以前那样把贾欢欢抱在手臂上，不光他觉得沉甸甸不少，欢欢也嘻嘻笑着滑下来，但心急火燎拖着万长生走的架势，还是小姑娘。 所以万长生也只好跟着小跑两步。 他就是太老成持重了。 好像老人家眼力就是毒辣，这种天真烂漫才是拉扯着他感受人世间美好的源动力。 还在电梯里面，贾欢欢就预热的嘿嘿嘿笑，满心期待。 万长生更慌：“还有晚自习吧，晚上要不要我去接你？” 欢欢想了下批准：“雯姐来了以后，就没有那种烂桃花了，去吧，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去接我……嘻嘻。” 说着就掏自己的钥匙开门，迫不及待的：“在哪，在……呀……呀！这是什么呀……” 接连几个呀，让万长生心惊胆战，没伺候好的感觉很强烈。 谁曾想，贾欢欢连门钥匙都没拔下来，直接冲进去，然后，噗的一下把自己扑上去！ 因为从开门能看见的所有过道和客厅里面，到处都是满满的白色花朵，指头大的花朵虽然没有娇艳欲滴的色彩跟怒放美丽，却朴实无华，更胜在数量浩大，铺得满满当当。 一朵两朵不算什么，百朵千朵就很能打动人了，万朵甚至这里恐怕是十万百万的小花朵，就跟一大堆爆米花似的。 足够让女孩子觉得震撼！ 万长生早上就赶回来，用越野车拖了几麻袋的花瓣，用薄膜摊开在客厅玄关门廊，忙了一上午，下午才去见的艺考生们，哪里想到贾欢欢有这么兴奋的举动。 刚才所有的忐忑都烟消云散。 于是只看见那被晒干的白色花瓣叶片，被她的举动扑得满天都是！ 纷纷扬扬真好看！ 穿着蓝白校服的欢欢就在这花瓣堆里撒欢！ 还试图游泳！ 看见万长生靠在门边笑，又赶紧挥手：“照相！给我照相传给我……” 万长生也觉得该拍几张。 忙了好一阵，还脱了校服换上好看衣裳的贾欢欢，才红扑扑个脸蛋躺在花海里面用醉醺醺的声音：“这是什么花呀，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呢……” 万长生真心实意：“别人买金买银，要不就是送花，我觉得我们家不用显摆这些，花买了也浪费，上次那一大捆花最后也扔了，所以我就博采众长，去药材市场批发了几麻袋这个金银花，三样都占了，以后还能泡茶喝了润嗓子……” 贾欢欢楞了下，也真心实意的笑得在金银花里面打滚！ 315、人生无常 本来万长生的思路是，之前不是有人表白的时候送紫薯么，高中学生还是不要把金钱物质的东西看得太重。 自己和欢欢这样感觉老夫老妻的多年感情，更不用炫耀家底。 就应该用这样实惠又有趣的方式。 但现在看来，虽然金银花讨了欢欢这傻老婆的欢心。 万长生还是意识到自己这稍微有点艺术流，不够贴近群众审美。 温存玩耍一阵穿金戴银的干花，把贾欢欢送去上晚自习以后，万长生检讨自己，风风火火去商场，随便找个好看的迎宾姑娘问人家给女朋友送生日礼物买什么好。 搞得人家还以为他要演绎什么桥段，偷偷看周围是不是有人拿手机拍摄，小鹿乱撞的带着小眼睛帅哥去唇彩柜台。 结果没有她想象的场面，万长生喜笑颜开的挑了一支就跑，甚至还觉得这满架子的那么多种色号跟品牌，真好，每次买一支就能完成任务！ 主要还是赶着回家去收拾看似浪漫的场面。 万长生不觉得财大气粗的让清洁阿姨来做是个多夸耀的事情，自己做的孽就要自己解决。 还好之前满铺了大大的塑料薄膜，就在楼上把四个角一收，大部分就搞定了，飞散出来的挺少。 暗赞一声自己真聪明。 不过忙完也差不多该接欢欢放学。 这次就拎着口红袋子去校门口，他不喜欢这种显摆，欢欢喜欢就行。 远远的还能看见，自己画的那张大圣黑板报，过去四五个月时间了，依旧被保留在墙面上。 不过初见的感动跟震撼，在天天熟视无睹以后，已经归于平淡了吧。 混在大量逐渐聚拢的学生家长中间，听到的都是各种望子成龙期盼，感觉这些县级市的家长，思维还仅仅停留在孩子成绩好考个好学校，才能改变命运的简单思维上。 殊不知外面的世界瞬息万变，任何抢手的职位可能都是一堆大学生在争取。 这种就业失业的趋势就像万长生下午对艺考生们说的那样，会越来越严峻。 因为随着整个社会文化程度的推动，大学生早已经不是好工作的代名词，现在连优秀大学的毕业生都无法保证了。 可很多人还对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翻天覆地的时代变迁，一无所觉。 不过家长们那种对于抚养孩子终于快到头的欣慰，倒也跟观音村养了猪的家里，生猪要出栏的喜悦差不多。 万长生静静听着，有些忍俊不禁。 直到高中生们开始浩浩荡荡的放学出来。 万长生的手机上面就是一连串欢欢询问他在哪里的消息。 然后自家的生猪，精准的找到方位，嘚嘚的冲过来，当着好多学生家长，欢喜得又是个助跑飞跃，万长生还好练了十多年，稳稳的一把抱住，抓紧时间把小袋子奉上：“这才是生日礼物，然后回家切蛋糕。” 贾欢欢得意的把小袋子给后面跟着跑过来的小姐妹炫耀下，哼哼起来的架势，跟小猪儿真的差不多。 万长生宠溺的笑着把自家小猪抱回家。 贾欢欢早就把袋子拆开，忍不住感叹：“雯姐的口红画得几好哦，下回找她学！” 万长生对着星空翻个白眼，也不阻止了。 相比前前后后麻烦好多的金银花花海，果然一个花里胡哨的芝士蛋糕更得贾欢欢的喜欢，居然从楼上翻出来个带支架的自拍杆，把手机打开拉着万长生一起先自拍，再视频录下吹蜡烛：“关灯，关灯！过来抱着我……” 各种姿势安排好，然后才郑重其事的双手抱拳，对着蜡烛念念有词，其实跟胡家人做法事道场的动作如出一辙，深吸一口气，吹掉18岁的蜡烛。 也没趁着暗黑环境给万长生来个什么突然袭击，吃吃的笑着捧了手机审核，看那样子不满意是要再来一遍的：“还好，还好，我先发给爸妈，再给同学发一个，雯姐要不要发？” 万长生终于温柔的劝导：“她就不用了吧，蛋糕你还吃不吃？” 忙碌的贾欢欢头都不抬：“雯姐说了，我要尽量加强运动，晚餐少吃点这些高热量的东西，你看我这些天就长高一点……” 万长生只能说幸好自己选了个小蛋糕。 小两口现在同床而眠已经是日常操作，只是今天贾欢欢终于给万长生分享了下自己的小肚肚减肥效果，她早就实名羡慕杜雯的身材，取了不少经开始严格执行，正好这段高考学习也很紧张，所以就看高考完成以后，到底能有多大的变化。 说起来贾欢欢咬紧牙关的突击学习，要说成绩有多好，还真未见得。 她就是那穷折腾的学渣，从小到大学习成绩就没有特别好过。 但在宁州二中这个环境里面，只要刻苦用心了，似乎要考上医学院也不是不可能，就看临场发挥了。 确实累，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香甜的入睡了。 抱着软乎乎的女高中生，万长生还是按捺得住，顺手拿起自己手机，却看见孙二娘转发过来贾欢欢的视频：“你呀，叫你出去好好的开个眼，还是改不了乡巴佬成色！” 当妈的很是不满。 万长生却点开那段可能已经在亲戚中间传遍的视频。 烛光摇曳下的少女，眼眸里也映着火光，还带点稚气和青涩的浓眉大眼里，那满满的眷恋幸福，随着吹蜡烛时候嘟起的嘴，都溢出来了。 所以万长生甚至都没问贾欢欢许的什么愿。 这世上长生哥就是她的全部。 万长生把臂弯里的少女抱得紧些，贾欢欢就哼唧，还小打鼾，舒坦得很。 第二天一早，才脸红红的抱着万长生差点擦枪走火。 还是赶紧分头上学吧。 高中生没有周日。 万长生把贾欢欢送到校门附近：“两个月，努力下，我争取每一两周都过来一次，然后我们就可以到江州去装修自家的房子了。” 贾欢欢欣喜之下有想法：“我还是想去欧洲旅游，自拍杆都准备好了，今年可以去了吧？” 万长生哈哈哈的点头说好。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刚刚回到江州四五天，才把罗有道更另外四个应届艺考生的资料信息全都发给老雷，就接到费雪雁的电话：“徐朝晖的家人今天突然来学校办退学手续，还是林老师通知我，才知道理由是他得了癌症……” 万长生本来正想调侃一句你都不知道徐朝晖的情况，后面心里马上咯噔了下：“确定了吗？” 费雪雁干净利落：“我马上过去办公室问了，看见有张省医院的诊断书，说是淋巴瘤癌症……国家电视台那个著名的新闻主播就得这个病去世的，现在徐朝晖已经住院开始治疗，听说光是这一周多点检查资料住院就花了好几万，以后治疗的药，一瓶也得好几万，他家里就想退学费，还问我艺考培训的学费能不能退，我说艺考完了学费就算是用完了。” 万长生不解：“他这几年不是每年都得了高考奖金么？” 费雪雁踌躇下小声：“我也问了，说是他家把奖金都拿去买房了，一时半会儿卖不掉，但是……我觉得说这话的时候躲躲闪闪的，不知道为什么。” 万长生当机立断：“你把徐朝晖在哪个医院的地址给我，还有他家人的电话号码，我马上到医院去看望他。” 眼镜女生申请：“我也代表同学们去看他。” 万长生摇头：“这个时候你的人生大事是高考，说实话我觉得高考这件事未见得就该在这个时候放弃，这样，你去学校给林老师说一下，暂时保留徐朝晖的学籍，学费我替他补回去，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立刻把手续交到教育部门去吧。” 费雪雁充满信任的说好！ 万长生挂了电话，周围的小伙伴都看着他，正在开会的局面有点停顿。 想了想，万长生把这件事解释下：“虽然徐朝晖有点独来独往的，但我怎么都跟他有师徒名分，也是我带他走上艺考这条路，所以这件事我有责任去关心他……现在手里的事情就这么安排下去吧，我也赞成用美术生，这个形象来做文创产品，对外展现我们美术生不只是脏兮兮的艺术颓废，我们也有我们的艺术追求和探索，总体应该是呈现美好事物的方向，具体的形象就要付仕亮跟马振宇你们两个组配合起来搞。” 成片的惊诧感叹声中，马振宇举手：“如果是在蓉都的医院，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我爸妈都是医院的，多少也能帮点忙。” 黄敏也赶紧：“其实我家也是医院的，但我们那是小地方三乙医院，可以在我们的学生中间问一下，怎么样？医院这种事情，有点医生关系能帮上忙说句话都很有用的。” 所以说杜雯当初说得对，大美社逐渐会成为万长生坚实的人脉基础，而每年现在这样数百过千的艺考生更是在一年年夯实。 总体来说学美术的，家庭经济条件大多不会太差，几位助教分头在几个培训班群里一问。 当万长生拿到徐朝晖在蜀川省医院的地址时候，光是跟这家著名大医院有关的家属子弟就有俩，其中一个还立马给他父亲打电话询问，请帮忙接待照顾下。 赶紧出发的万长生，连面对徐朝晖家人的底气都有了。 316、世事难料 最后除了马振宇还有两个小伙伴一起跟着万长生过去。 大家都是二十不到的年轻人，放在大家面前全都是繁花似锦，从来没有想到过，癌症、死亡这样的字眼会如此突兀的出现在身边。 徐朝晖虽然一直不怎么合群，但少白头还是很醒目的记忆深刻，每个曾经去到宁州二中高考强化的小伙伴，都记得他。 但更让大家感慨的恐怕是万长生的态度。 大家是一个团队，是一个集体，当不怎么合群的伙伴出这样的事情，万长生首先表达的就是关心照顾。 这是种感同身受的爱护。 知道假若自己遭遇什么样的事情，也一定会得到这样的关爱。 所以万长生还没说什么，不到一百人的大美社已经自发凑了五千块钱，请万长生代表大家去表示下心意。 黄敏更是到这一届的高考强化班去号召了下，六七百人的艺考生们也很快凑了三千多，毕竟那边全都是还没赚钱的孩子，和大美社已经在勤工俭学的情况不同。 募集起瘾的黄敏还想在新一届艺考生中也召集下，终于被万长生在出发前制止了：“培训学校会酌情捐款的，实在不行，我这个做师父的也有责任，大家的感情适当表达就行，不要过度消耗这种善心，回头我也会随时通报徐朝晖的情况。” 上车以后两位曾经教过徐朝晖的助教情绪还有点低落，特别是那个女生，很难相信这种事情：“跟白头发有关吗？” 医生子弟更清楚些：“可能是遗传，还有就是生活习惯，少年白其实跟肿瘤癌症没什么关系的，主要是得鼓励他振作起来，我爸妈说过，很多病人就是自己丧失了求生欲望，整个身体很快就垮了，必须要自己坚强起来斗争，才有可能抵御病魔。” 万长生沉默，专注于开车。 杜雯也打电话过来：“如果有需要，我爸这边能够联系上医院的医生提供些协助。” 万长生说嗯。 继续专注于开车，小伙伴们都注意到他的反应。 以为他是在为徒弟担忧，又赶紧试图开解他：“这都是命，有些命运的东西真说不清楚，我们尽量尽到我们的努力帮助吧。” 万长生反应过来，连忙调整笑容：“没有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我的父亲，他就是得癌症去世的，刚才马振宇说有可能是遗传，那意思说我或者子女也有这种可能性？” 马振宇想给自己一嘴巴：“我没学过医，反正从小听父母聊天的印象，癌症、心血管之类的病很常见的就是要查家族史，有些基因上概率要大一些，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命。” 万长生迅速让自己摆脱状态：“下次我再去平京，有没有想跟我一起的，马振宇，我可是在平京戏剧学院看见不少美女，能激发你的创作灵感吧？” 大家也觉得说这个比较好：“马政委……该你发挥拍照技能的时候到了，跟着老大去平京，好好的见识一番，让我们也饱饱眼福。” 万长生还好奇，马政委这个称呼怎么来的。 据说马振宇经常打着思想谈心的旗号，给大美社的女生，还有艺考生里面的女生拍照！ 加上确实作为唯一一个非大美培训校出来的内部成员，像个外面派来的干部似的，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根据他的名字就被这么叫开了。 一路聊着这些，才能让大家的情绪不受到影响。 对年轻人来说，整个人生都才刚刚开始，几乎还从没想过死亡。 徐朝晖就突然提醒了大家。 奔驰越野车抵达医院的时候，天色微暗，鉴于省城的拥堵忙碌，马振宇还建议在环线外面吃过晚饭才进城。 按照打电话联系上徐朝晖的家人，找到肿瘤科住院部，终于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徐朝晖。 这一看，把四位大一美术生都吓着了。 印象中的徐朝晖哪怕有点少白头，总体还是活蹦乱跳的样子，不过一两个月没见，现在居然看上去整个人都皮包骨一般！ 不完全是因为突然消瘦，而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生命力，仿佛在远离这个年轻人。 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机，瘫软的躺在床上，眼窝深陷，面颊阴沉，有气无力的看着病房门口出现的同龄人。 准确的说，在二中拿了四五年高考奖金的他，比万长生还大一两岁。 可现在完全不没有了青年朝气，也就看清万长生他们几人时候，眼睛才稍微抖动亮了下，意外居多。 就像生病、查病、住院直到现在这副模样，徐朝晖近十天的时间里，也没主动给万长生说过什么。 在他心里恐怕已经无暇顾及任何美术生世界的关系。 或者说他的整个世界都已经灰暗了。 万长生在门口点点头，先给马振宇示意下，这家伙就拉了守候在病房的徐妈妈去交流关于医生和病情的事情，那个女生还懂事的跟着扶徐妈妈。 从穿着打扮就看得出来，徐朝晖家里是乡下人，拿了一两百万奖金的徐朝晖，也没完全改变家里的穿着生活习惯。 万长生觉得倒是好事，起码没有挥霍乱用钱，自己和剩下的男生走进这间三人病房，坐在床边轻声：“直到你家里人去二中办退学手续，我们才知道你生病了，这里首先是一万块所有大美培训学校学生老师，还有你的伙伴们一起凑的钱，由我们带过来看你，有什么难处吗？” 这年头，大家凑捐款，都是用手机了，所以万长生给徐朝晖展示的就是自己手机群里，成片的红包雨。 上面不是写着希望徐朝晖战胜病魔！ 就是老徐坚强！ 徐朝晖肯定没想到竟然会是艺考生在这个时候来看自己，而且还给自己凑钱，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不可避免的都会变得异常脆弱，眼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更有些泣不成声：“我……我才23岁，从来没有生过病，怎么一病就是癌症呢，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啊……” 万长生拍拍他的手：“我父亲就是得癌症去世的，但实际上他得病好些年，要坚持乐观的态度面对……” 如果不是听闻万长生父亲的情况，徐朝晖肯定觉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听了更想哭！ 万长生却一转话头：“可是已经得了病，再抱怨命运也于事无补，我建议你可以趁着在这个治疗期间，拿起画笔来，竭尽所能的想画什么画什么，把所有的情绪都投入到绘画当中去，因为这样，你就能暂时忘记病痛的困扰，让你全身各种机能都尽可能正常的运转起来，这对治疗也是有帮助的。” 徐朝晖终于有点倾听的表情了。 万长生示意，那个男生才如梦方醒，赶紧拿过自己提着的塑料袋，终于也明白万长生为什么出发前要拿上这么一堆画具：“一付画夹，能当画架也装了二十张素描纸，二十张色彩纸，这里有三盒各种型号的铅笔、炭笔，还有水粉色彩跟画笔……我，我再去买个小桶当笔洗。” 徐朝晖泪流满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旁边两张床的患者跟家属也有些意外的看着这边。 可能也没见过来病房叮嘱画画的探望朋友。 万长生淡定，但靠在陪护椅上的他，也有平时难得一见的疲惫：“老徐，命运无常，我知道你这几天肯定脑海里面想了很多很多，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如果不坚强的找回求生意志，父母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人在逝去之前，都以为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只有这时候，才能看出来你是不是有足够强大的生命意志力……” 徐朝晖被他抓住的手，慢慢的开始用力攥紧。 安慰、励志、不屈，这个时候万长生根本不顾别人怎么看，就是竭尽所能的鼓励自己这个徒弟，甚至不惜翻开自己手机，找出平京戏剧学院四大美女的合影照片给他吹嘘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美好，怎么就能放弃呢？ 等到马振宇他们陆续回来，徐朝晖的情绪已经明显好了很多，甚至能挤出点笑容。 只需要一个眼神，万长生就请那俩当过徐朝晖老师的小伙伴，帮忙找黄敏转账给徐朝晖，这让徐妈妈吃惊得也是一叠声不知所措的感谢。 自己却抽身出来跟马振宇走到楼道上。 马振宇确实有点政委样，已经把大概情况摸了个清楚：“是他自己嗓子出了点问题，到医院去看的时候，怀疑他是淋巴癌才赶紧来这边确诊的，总体来说算是中早期，不敢说百分百能治愈，但发现早肯定比发现晚要好，他这种年龄那肯定是上化疗，还有就是用特效药，很贵但是很有效，医学行业甚至把这种药出现前后作为时代不同的划分，因为要化疗好几次，每次都要这样用一次药，加上治疗费用，住院费用，数目就不小了。” 万长生点头：“他家的经济情况呢？” 马振宇摸得一清二楚：“肯定是想治，他妈说之前家里买了三套房，还把乡下的房子改建翻新成楼房了，乡下的宅基地没法卖，但城里的房当时为了规避限购手续，那两套写了他两个哥哥的名字，现在就是这两个兄长有点自私，认为癌症救不了，都是浪费钱，也没想过这些钱都是徐朝晖自己挣来的啊，他们就想贪了！” 说起这个，马振宇也有点愤慨：“连徐朝晖自己名下的房子，他们都不想卖，这是要徐朝晖活活的病死在床上么？！” 也许这，才是徐朝晖陡然间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击垮的原因吧。 317、在黑夜里，你是我所有的光 万长生一口把事情揽下来了，而且带着三个小伙伴，在蓉都陪了三天。 陪着徐朝晖把第一次化疗做完。 那个什么特效药一次就要输液七小时，但确实就有那么神奇，几个小时下来，徐朝晖身上的肿痛明显缩小，甚至他说的呼吸困难都消失了。 然后就是化疗。 没有呕吐、没有发烧、没有其他不适，年轻人的体质在这时候还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很多人从用药就开始有较强的副作用，有的甚至不能忍受副作用而停药。 但徐朝晖这次硬生生的顶过来，再没那种唉声叹气的颓废。 甚至每次看到等在外面的万长生他们时候，还挤出了笑容。 马振宇当然是赶紧拍照。 万长生他们留在这里，其实主要就是陪着徐朝晖画画。 这是当初费雪雁因为中毒躺在医院里面，万长生体会到的功效。 好像真有点命运当中冥冥的存在，两个徒弟以不同的方式走进医院，又都拿起画笔，来治疗自己的心灵。 从第二天开始，马振宇又去买了些画具，万长生开始带头指导徐朝晖把所有治疗以外的时间，都用来画画。 不管是画病房、画窗外的建筑还是勉为其难的画其他人，甚至就是以徐妈妈作为模特来画头像，都能让徐朝晖体验到万长生说的，沉浸到那里面去！ 当病痛袭来的时候，这甚至能像关公刮骨下棋看书一样，极大的带走注意力，降低痛苦程度。 那个油画系的女生，甚至开始教徐朝晖画抽象派的色彩，就像费雪雁曾经画过的那种随心所欲的所思所想一样，现在有了一定的绘画基础，徐朝晖当然能开始试着把自己所思所想的那种精神世界，表达出来！ 曾经那么煎熬的时间，几乎每个夜晚都是不眠的盯着天花板，想控诉老天的不公。 现在徐朝晖居然睁着眼都是在冥思苦想画什么！ 得了万长生他们几个轮流指导，又跟他交流探讨，纯粹讨论艺术绘画上的技巧技法。 这三天的时间，与其说徐朝晖是在进行化疗，不如说他每天面对化疗那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时候，都在思考怎么画画！ 肉眼可见的那种生机，从徐朝晖的眼里爆发出来。 每次从治疗部门那边回到病房，哪怕浑身汗湿痛苦，都抢着先画点刚刚自己想过的东西。 感觉万长生就像擦亮了一根火柴似的，点亮了徐朝晖的生命之火，哪怕这会儿就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他也开始熊熊蓬**来。 最离奇的恐怕还是医生护士。 原本通过马振宇还有艺考生里面联系上的主任医师，确实到场看了看情况，也指点要关注照料好。 但实际上直接接触的医生护士，很快注意到这个每天画画的病人。 态度有更加显著的变化，时不时都会过来聊几句，谈谈画，鼓励徐朝晖边治疗边画画，这病一定能好。 还留下微信和治疗建议，随时注意沟通。 以前他们可不敢随便对人这么说。 站在医生护士的角度，他们每天面对这么多病患，哪有那么多时间全情投入，还有很大可能换了翻脸反噬的医患矛盾。 大多数医护人员不过是在现实的世界里面，慢慢被冷却了心肠，变得坚硬而已。 万长生看看差不多才告别，徐朝晖竟然一直挂在他肩头，陪着到了住院部楼下大门口，分别的时候居然嚎啕大哭：“我会活下去！万万，请你转告所有兄弟姐妹，我一定会活下去！我会拼了命的画画，再一辈子都跟你们在一起！” 两个小伙伴在后面都使劲捂着嘴不要哭出声来。 世上不幸之事何其多，不幸之人何其多，不幸之家庭何其多。 只有真正面临了这样的生命悬崖，才知道能够健康的活着，是多么的幸运。 马振宇推着轮椅跟在后面，默默的用镜头记录。 万长生拥抱着自己的弟子，年龄还小两岁的他，像个兄长一样抱着徐朝晖小声：“还是那句老话，人固有一死，死得无声无息，还是给这个世界留下些值得纪念的东西，都在我们一念之间，其实我最大的期望，是你既然能够用画画拯救自己的意志力，那就不要放弃六月的高考，老天不是不公吗？就跟它斗到底！我给你申请保留了学籍，玛德，就是死，都要人拖着抬到考场上去！” 一言既出，徐朝晖那原本羸弱的身体都颤抖起来，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那被病魔摧残的身体，终于被彻底激活了，狠狠的抱住万长生的腰，闷声大喊：“对！就跟它斗到底！师父！我一定要跟它斗到底！” 老实说，从拜师给万长生那天起，徐朝晖最多戏谑的叫过几声师父，这一刻终于是真心实意了。 万长生还是那个说法，拍拍徐朝晖的肩膀：“不要担心医疗费，我给你垫付，你要好好活下去，然后拼命画出名来赚了钱还给我！” 说完就走了。 徐朝晖看着那四位逐渐远去的身影，终于看到了一份友谊，一份义气，一份生死之情。 如此真实，如此纯洁，又如此无暇。 穿着病号服的他，就站在大门边深深的弯腰鞠躬，然后面对扶着轮椅垂泪的母亲，反而拉袖子帮忙擦泪水：“妈，没事的，你看我有这么好的师父，这么好的朋友，这么好的一帮人，我一定还有好几十年要活，不然对不起这些朋友，走吧，先把我那套房卖了再说，不够的反正我师父会给我垫上，只要我活下来了，什么都好说，我就不信了！” 那股从学霸骨子里打磨出来的傲气，终于充满了脊梁。 回程的越野车上，又有点沉默。 万长生建议：“我们到宁州去看一眼艺考生吧，反正回江州三个小时，中间我们过去吃个饭，也顺便感谢下所有同学的捐赠帮助，并且把老徐的情况给大家说明一下，这样大家也不会担心。” 三人都没意见，女生还分纸巾给大家：“万万，我觉得挺感动的，真没想到我们画画，还有这样的威力作用。” 马振宇也感叹：“我说医院就该跟我们合作联动，遇见丧失求生欲望的病人，找我们培训画画！这就是艺术的力量！” 万长生寻思：“人的本性就会追求美，越是坠入绝望深渊越向往光明，这些都能有效的唤起生命力，更留恋这个世界，对吧？” 男生又佩服：“你帮老徐垫钱，家里没意见？” 万长生笑：“其实他自己也有份分钱，你们别忘了今年的培训教材已经开始卖了，那里面有他的范画，我估计从下半年，我可能要带几个人出去巡讲，我是希望你们当中也有人能搞懂这种培训教材的门道，以后这个钱我们也能赚，现在都被金牌讲师团队赚走了，我们自己赚钱，才能拥有自己的财务自由，对不对？我想未来给大美社设立一个这样的医疗意外的保险基金。” 众人顿时有点恍然大悟。 回宁州以后，万长生提前让贾欢欢安排吃晚饭，还把费雪雁也叫上，在饭桌上把整个情况分析了下，希望未来这边高考强化班，能够用鼓励和照顾的心态迎接徐朝晖回来一起高考，更要利用徐朝晖这种人生劫难，告诫大家珍惜健康身体。 曾经有过不理智行为的眼镜女生，默默的点头承认错误：“晚上……我再给爸妈也说一遍，错了，人家是想有健康的身体都做不到，我还不珍惜，以后再也不做这种傻事情了。” 万长生又笑着拍女徒弟肩膀：“好了，认识到就好了，马政委你把老徐的照片给雁子看下，真的，徐朝晖这种求胜欲望，全靠画画唤醒过来，你也可以给大家好好宣传，艺术，总该是陶冶情操的……” 费雪雁有点触目惊心：“好瘦……” 贾欢欢也看，但是只瞟万长生，不说话。 费雪雁倒是问：“您怎么不给大家说。” 万长生已经在悄悄培养徒弟：“这剩下恰好两个月时间，是你在带领大家，你来潜移默化的影响大家，特别是假如老徐能回来，绝大多数时间是你来掌控这个局面，你行的……” 果然，吃过饭跟艺考生们见面的时候，万长生就只简单通报下情况，感谢大家的关心和帮助，但当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高考，不要因为徐朝晖的事情情绪波动，专注于高考才是王道。 他总是从细节上就点点滴滴的为大家着想，让这些热情澎湃的年轻人不要情绪动荡。 这导致回江州的路上，马振宇连声：“万万，你才是政委吧，算了，你是大帅，还是我当政委好了，你这女徒弟以后肯定不得了，只可惜以后去了清美，就放风筝一样远了，要是跟在蜀美，一定能成你的左臂右膀。” 万长生鄙夷他：“跟着考到清美去啊，有本事去啊！” 另外俩小伙伴终于哈哈哈的笑起来，看来也知道马振宇考蜀美的梗。 但手上却都悄悄在群里感叹，能够在这样一个团队里面，能在万长生这样的带领下，真觉得很幸福。 女生还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万长生搂着徐朝晖告别的样子。 马振宇发现以后，当然是偷偷把自己拍的照片和短视频配上去。 开车的万长生，肯定没注意到这个。 那大美社的群里，每天上千条的聊天记录翻滚，他哪里看得过来。 不过马振宇却一语成谶，经历了化疗，重新站起来的徐朝晖，居然放弃了可以赚奖金的清美，选择在高考中报考蜀川美术学院国画系。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条命就是师父给的了，当然要踏踏实实的跟着他的步伐走……” 不过少白头真的没想到，万长生要提前毕业吧？ 318、适可而止 结束化疗，徐朝晖立刻就回了高考强化班，比万长生他们也就晚了一两天到宁州。 事情已经在宁州二中，甚至宁州市的范围内传开。 昔日高考状元，年纪轻轻的却身患癌症，现在依旧坚持要参加高考，而且不是为了奖金，就是要考名不见经传的蜀川美术学院。 关于他的家人，在这次患病以后让人心寒的做法，也在宁州二中不胫而走。 二中的范校长立马宣布，校方捐款十万元资助徐朝晖的治疗费用。 然后拥有四五千人的二中学生，很快也倡导捐款十余万元。 社会捐助，电视台采访，蜂拥而至。 徐朝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除了感谢各方的善意，就是埋头辅导同学。 对他来说，高考已经考得都要吐了，管他什么高考风向变化，对他来说都是浮云。 再说，考蜀川美术学院也就四百多分的成绩要求，洒洒水啦。 重点还是治疗。 化疗以后返回宁州实施常规治疗这种方式也是符合治疗计划的，过段时间再去蓉都进行第二次化疗。 按照计划一共要进行六次！ 时间跨度要到八月，这还只是第一步。 化疗是为了把体内癌细胞杀死，杀完以后才是重建体内的正常结构，移植干细胞，那又是一道剜心挖肺的痛苦历程。 可这时候的徐朝晖，已经半点都看不出来死气沉沉，成天都乐呵呵的到处帮别人辅导，还主动要求上课，自己上台分享自己高考的经验。 连老师都没有他实战经验丰富！ 不过从回来十多天开始，化疗以后的副作用，就开始掉头发，随手在头上一抓，头发就一把把脱落。 他也不伤感，索性剃了光头，反正这少白头也不留恋。 谁知道隔了一天，等他再走进教室的时候，惊诧的发现，整个高考强化班的六百多名男女艺考生，居然齐刷刷的都去剃了光头！ 这个选择对很多普通女生来说可能有点艰难，但美术生嘛，据说女生比男生还积极！ 还涌过来嘻嘻哈哈的安慰忍不住泪水的徐朝晖“哈哈哈，谢谢你，谢谢能借着你试一下剃个光头，真是想不到剃光头这么舒服！” 费雪雁摸着自己的光头还很不习惯，但真是个个都没有扭捏姿态，舒坦！ 几百个光头出现在宁州二中，顿时引爆了全校师生和社会上的关注！ 剃光头，顿时成了二中学生的流行。 每天都会增加好多的光头，甚至连年轻老师都有不少去剃光头的！ 当然这边女生就少了很多，很多家庭还是接受不了这种美术生习以为常的操作。 最后连范校长都去剃了光头，在镜头前面慷慨激昂“我们就是要跟徐朝晖站在一起，共同面对病魔的冲击！” 一时间连省里面的电视台都来采访了。 采访这个身患癌症，还要回来高考复读，协助辅导其他同学的年轻人。 教育部门，团委各方面都来看望慰问，要树立这个青年人中的模范典型。 闪光灯，鲜花和荣誉，突然一下就包围了徐朝晖。 感觉得了一场绝症，徐朝晖的人生反而突然重启了。 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是怎么度过那段阴暗的人生。 徐朝晖自己也不说。 但在高考强化班内部，才能听见他的声音“经过这一仗，我终于懂了！懂了一年前我师父站在荣誉和各种包围时候那种淡定的心态，这一切都是马后炮！各位我的伙伴，你们一定要记住，只有你的身体健康，你的大脑运转正常，这才是你能够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资本，其他所有这些身外之物，都会随时离你而去，我非常幸运，非常感恩，在这个绝望的时刻遇见了万长生，也有了你们这群一辈子的伙伴，所以我会跟着万长生去见证我的人生，一定会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我也祝福你们!” 费雪雁给万长生形容，这个班六百多人，凝聚力从来都没有强过。 仿佛所有人都是一个整体，荣辱与共的整体。 黄敏在感动之余，还想在大美社跟今年的美术培训班搞光头行动。 被万长生好言相劝的制止了“过犹不及，适可而止，别变成感动自己的行为，对徐朝晖达到了唤起求生意志力的目的就够了，不要影响了他们的高考备战，抓紧时间把你们的学习工作搞好，很闲吗？” 大美社的总干事撇嘴跑掉。 杜雯都说她爸主动打电话询问这个学生是不是跟万长生有关“听说是宁州二中，又听说是美术生，一下就联想到你了，我说是，他说省里面教委准备大力推广下这个事迹。” 万长生总不能去制止领导部门吧，只能深藏功与名“如果能省点医疗费也行。” 杜雯轻声“我看了他们发的你和徐朝晖照片视频，你很棒，我为有你这样的朋友骄傲。” 万长生哈哈笑“可惜你们清京分部就要少个学霸了。” 杜雯也笑“顺便问你个事儿，你和那个林楚妮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我发现她对我态度很微妙啊。” 万长生赶紧顾左右而言他“能有什么事情，普通接触，普通接触，我这边要视察工作了，挂了挂了。” 杜雯哼哼哼的看眼手机，鄙视得很“不就是几个集装箱嘛，还视察工作！” 万长生这边确实是几个集装箱。 卖美术用品的严老板本来准备大投入的，万长生就建议象征性的收一年一千块的承包费，但尽量把美术用品的价格控制下，特别是有些大量消耗品如果能物美价廉，那对艺考生来说，就减轻了巨大的成本负担。 甚至连美术用品店的建筑，都是黄敏带领的装饰装修设计组，做了几个集装箱层叠的彩色建筑，这种算是临时移动建筑的设计最不容易违规，吃一堑长一智的设计团队现在百般注意各种行政规定。 并列排开的教室仓库旁边不是就对着峭壁么，上面才是文创园的校舍，之前孙家人搞的超市食堂是借用原来仓库区的棚户改建而成，这次被一股脑的全都改成了集装箱建筑。 曾经作为铁路运输中枢站的仓库区，本来就废弃了大量的旧集装箱，被成天东游西荡的美术生们发现，通过那个铁路段上的房东用极低的价格买过来，二十多个箱子叠成一长排两层在峭壁下。 刷上鲜艳醒目的颜色，切割出巨大的门窗，就成了别具一格的两层建筑，和隔着停车区的三栋花里胡哨的涂鸦教室，相映成趣，简直就让这个网红景点，再添旅游项目。 重点还是安装全套消防设施。 搞完这一套超市、食堂、美术用品，第二栋教室也已经全面完工，可以把学生松散的分开在两部分上课。 紧接着第一栋教室里面的学生酒吧也对艺考生们开放！ 主营咖啡、无酒精饮料和少量的果味啤酒之类，重点是从艺考生阶段，就培养这种沙龙性质的艺术氛围。 几块钱一杯的可乐或者茶饮，就能在里面坐上一晚上，不是相互画速写，就是海阔天空的聊自己绘画心得。 比较离奇的是，这个能容纳两三百人的美式监狱主题酒吧，居然还吸引了很多美术学院的大学生！ 因为回头看看，美院外面居然没有这种规模的大型酒吧，当然也有人说大学生们是想来泡艺考女生，可女大学生也来得不少啊。 韩晓敏就是主力，几乎每天晚上都泡在这边找万长生名正言顺的谈工作。 整个下乡活动已经报到江州市教委跟蜀川省教委，虽然同为省级单位，蜀川那边的反应果然热烈得多。 未来这个活动就是以蜀川为主了？ 但蜀川美术学院在江州啊。 万长生专注于手上的印章石雕刻，从平京回来，他在博物院看到的各种玉器、国玺、瑞兽纽都留下深刻印象，现在在试着创作点什么，坐在酒吧这种木板桌边也很轻松，喝口啤酒刻几刀“你把这个活动搞成是跟宁州二中合办的，就能自然而然的挂到蜀川去了，有些东西呢，如果墙外开花了，墙内才会特别香，那时候成了香饽饽，你再左右逢源的平衡好两边的关系，把同一个活动作出两种效果来，两边得利，不是挺好么？” 学生会秘书长叹为观止，使劲压低了声音“我明白了，你真是老谋深算！” 万长生笑“这叫什么老谋深算，无非是对人性的了解，这个技术方法呢，就有点像一位美女游走在两个男人之间技巧，我有个朋友说这是很有讲究的，蜀川那边比较爱慕更积极些，江州这边好处更多更直接，怎么多给谁点甜头，怎么再投桃报李的让大家都得荣誉得好处，这个不需要我来教你吧？” 韩晓敏的目光简直炽热，都带点腻人的鼻音了“你就是个老狐狸！” 万长生无情“你说再多好话，这杯饮料还是要结账的。” 韩晓敏气得撒娇“健身中心那么多工作，你当甩手掌柜，全都是我带着人维持营业，给学生会赚钱，你还不请我喝饮料？” 这倒是提醒万长生要孙家人帮忙去办营业手续。 再也别落这种把柄。 。 319、蓄势待发 就像万长生在宁州二中做的事情，除了自家人，外界都不知道他才是原动力一样。 大美培训学校发生的消防事故，差点就导致年产值过亿的企业举步维艰的阴谋，也不为外人所知。 曾经想拿万长生把柄的那位教育集团少东家，终于还是找到万长生这里来了。 三十多岁的人，虽然依旧西装革履，却再也没有了上次气定神闲的“秘书”样儿，略显零乱的头发和衬衫衣领上，领带都没有系。 面对面的坐在万长生跟前：“我是来赔礼道歉的，并且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后果，还请万校长高抬贵手，整个事情都是因为我做错了，不应该用这些旁门左道，坑蒙拐骗，还请万校长能给教育集团一个重新改正的机会。” 相比他父亲上次来那种颇有草根气息的混不吝，现在算得上是情真意切。 万长生慢悠悠：“如果我说我一点都没有参与针对你们的行为，不知道你信不信。” 少东家使劲点头：“相信！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我的错，这是罪有应得，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这个了！” 三十多岁的社会精英，对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这样低头，已经殊为不易。 万长生还是慢条斯理，好像要让对方尽可能的印象深刻：“我说了，我没有参与，你们搞错了方向，该做出的反应对策是谁找到你们，要求什么，就改正弥补什么，而不是来找我，我都不知道你们遭遇了什么，你来找我高抬贵手，这不是南辕北辙么？” 就像两人第一次在这里见面一样，少东家竭尽所能的观察着万长生脸上表情，想判断他说得到底是真是假。 可这是徒劳的，万长生的小眼睛稍微眯起来就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神，脸上表情更无懈可击的平稳。 所以只能让人宁可信其有，苦笑着摇头：“教育部门要求我们完善所有的办学资质，税务部门来清查追缴税务，工商查工商手续，连消防部门都换了嘴脸，把我们所有教学培训中心的设施都查封要求安全整顿，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万长生没事儿人一样：“知错就改啊，哪里错了改哪里啊。” 少东家都要哭出来：“错漏百出，整条船到处都是洞，怎么补，现在连老企业也接到环保通知停业整改，这是要往死里弄的节奏啊！” 万长生轻松：“那就弄死咯。” 少东家震惊的抬头对视，看不到万长生脸上有半点波动，好像随手摁死个蚂蚁那么简单。 如果让万长生的小伙伴们看见，可能也会诧异万分。 这还是那个循循善教的万万么，还是那个大家都视为长兄的老大么？ 其实只有在阴暗面前，才能看到万长生的冷漠吧：“你父亲来交流的做派，就跟我们乡下出来的暴发户差不多，靠的是胆大心细不要脸，欺软怕硬肯下跪，这种人在二三十年前确实能赚大钱，运气好的话再带出来一个有眼光的后辈，譬如你，成功的在耐火砖这种生产企业看起来走到尽头的时候，用爆发积累起来的资金转型教育产业，很不错啊，可惜你也继承了父辈的那种阴狠毒辣，这也许这十来年里也赚了大钱，可久走夜路必闯鬼，你终究会踢到一次铁板，那就是咎由自取了。” 万长生终于说出耐火砖这个词，终究说明他知道对方的根子在哪里。 少东家立刻如释重负，诚心诚意的拱手：“兄弟！汲取教训，我汲取教训错了！给条活路……” 万长生摇头：“我对你现在是不是真意识到错误不感兴趣，对你以后是不是恨我也无所谓，你非要找我给条活路，其实我觉得与其说在一条迟早要沉的船上，不如利用你这些年的经验，趁早从头开始，你自己都说到处是洞，不如踏踏实实做条不漏的船，教育行业真有得做。” 少东家目瞪口呆的看着万长生，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对手让人觉得很无力啊。 万长生坦然：“我比你年纪小得多，没资格指点，更没资格给活路，言尽于此，不送！” 少东家的眼神有过狠辣闪现，可万长生太坦荡，太平静，既没有居高临下的倨傲，也没装腔作势的虚伪，一般只有拥有绝对实力的返璞归真才有这种装逼段位。 所以这眼神真是一闪而过，最后只能起身道别，点头哈腰的出去。 万长生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心里甚至想骂几句mmp。 这不过是权力的胜利，关自己屁事。 所以转头回到自己的电脑上，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文件夹看着就浩如烟海，原来自己办公室的摄像头存储就在这台电脑上，怪不得日常都是不关的。 顺手翻看下，这个存储有覆盖功能的，也就是后面的会把前面覆盖，只不过大年初几的视频还能找到，也就是杜雯单独在这里住了几天的时间。 桌面上还有个监控软件，能快速浏览寻找，并且把需要保留的视频锁定不能删除。 万长生顺手把刚才的画面锁定，又顺着时间点，找到上两次教育集团的画面锁定，除此之外，还被别人来锁定的就是去年吴桂波试图找万长生行贿的画面了。 那时万长生是给办公室主任说了要保留画面的，从那以后，应该没人看过这个。 可找寻到杜雯的视频文件时候，哪怕万长生告诉自己不要看，可这监控软件为了方便找寻，有个缩略图功能，也就是分拆成半小时一段段的视频文件，都分别有张内容抓图作为文件提示。 哪怕画面很小，还是不妨碍万长生一眼看出来那光着腿的姑娘身上穿着件有点长的白衬衫。 杜雯自己是没这种衣裳的，只有挂在旁边衣架上的…… 嗯，应该就是自己身上这件。 光是想想，万长生这一贯心无旁骛的玻璃钢直男，就有点血往头上涌，发晕。 他还是能忍住不打开文件去看，快速选了那段时间的文件单独移到另外的文件夹里面隐藏起来，杜雯说自己要来检查删除的。 然后赶紧关了软件，让自己投入到学习工作当中去。 都这么忙了，还想什么呢？ 确实忙，越靠近高考日期，上一届的艺考生们就越面临出成绩的关口。 对于大多数艺考培训学校来说，他们只关心全国联招和校考的专业考试，完成专业考试以后，就跟他们无关，艺考生们的高考成绩和艺考培训校的专业教学能力没有必然联系。 可大美培训学校却提供了这种一揽子解决计划。 如果说去年是万长生看在同学情谊的份上，顺手帮忙联系文化高考班，今年就是有意为之了。 今年的各种推广、广告还没有着力宣传这种一揽子解决方案。 就是在等着看高考成绩的结果。 从宁州二中的老师们那边反应来看，这应该是他们带过成绩最差的学生。 但好在艺考生们也不像传说中那么桀骜不驯，哪怕全都剃了光头，还是很努力的在学习。 而且还有个费雪雁在积极协调处理，通过一次次针对模拟考试，逐渐把六百多名艺考生划分成一个个成绩分数接近的班，清京班、平戏班、蜀美一班、二班、三班，然后各种重点高校美术专业班，都是相对应他们的分数大概能考到哪个分数线的范围。 万长生他们那一届的各院校美术专业同学也发了各自学校的照片、专业介绍、师资力量等信息过来，付仕亮这边做成宣传画面，贴到每个不同的班级上。 让所有美术生都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学校和专业是什么样。 这点甚至让宁州二中的老师们都有些惊叹，他们的高考咨询也很难做到这么细致吧，更主要是毕业的学生也很难有这样的凝聚力。 更惊叹的还是徐朝晖一直默默的在做课业辅导，哪怕在高考前，他又两次返回蓉都做化疗，中途还隔三差五都要去宁州医院做恢复性治疗，痛苦和消瘦是显而易见的，却都没耽误他给同学们的辅导，也没耽误每天雷打不动的绘画时间，课程和治疗之外，徐朝晖都是疯狂的画。 在教室、食堂这些人多地方，就随手画速写，画周围的同学、教室、街景，一切任何能画的东西，回到家里就画色彩，充满丰富感情的那种色彩世界。 好像在燃烧他的生命一般。 抢着在没有多少时间的生命结束前，拼命的画。 费雪雁试着叫他周末跟自己去观音村辅导孩子画画，他也去了，只是坐在出租车上不会对费爸爸问好，依旧专注于拿着速写本画出租车司机的举动。 万长生也回去得越来越频繁，进入五月基本上都是每周一次到宁州，每次都带着不同的人，韩晓敏也跟着去了一次，主要就是打着蜀川美术学院学生会的旗号，去跟二中的范校长谈联合办美术培训下乡活动。 这对二中来说，是个无本万利的事情，基本上什么都不需要二中做，就为了挂个名儿在蜀川省，经过这个暑假就能把整个活动规模做大做出名气来！ 范校长眼明手快的主动承担了十万块的美术用品费用，还提供今年暑假在宁州市的免费培训场所，肯定要把这个免费美术培训的活动，在宁州做到最大规模。 所有人都知道这会儿的万长生，在蓄势待发。 320、翘首以盼 幸亏有杜雯的提醒。 今年才读了半季高三的罗有道也跟着六名平京戏剧学院的自主招考学生，在关闭自主招生报名前，完成了手续，然后同样也在参加高考以后，再去平京参加面试。 好在现在的高三学生，基本都只是把高三当做高考季，基本课程在之前就已经学完了。 所以罗有道居然也从四月初就开始被转到宁州二中参加高考强化。 罗有道的父母原本就是不知道艺考这条路，现在临时抱佛脚的让孩子半路出家，高三才开始从零基础参加艺考，准备明年以复读生的身份参加高考的。 现在居然能赶上应届毕业的机会！ 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培训学校，收了的钱都不赚，还把学费拿去给罗有道交了高考强化的费用。 然后说明，如果今年自主招生没上，那就继续转回来读艺考强化，不影响年底的专业联考。 也就是硬生生的抢下来一年时间！ 这真是意外之喜。 所以罗有道也成了徐朝晖重点辅导的对象。 以前的少白头，现在的小光头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作为万长生的徒弟，就有这份责任。 最后这一届的高考日，除了部分需要返回原籍高考的艺考生。 大部分都在万长生的亲眼陪送下，走进了考场。 当然也包括了贾欢欢。 去年万长生走上高考考场的时候，她就羡慕长生哥的底气十足。 今天万长生终于可以问她感受了。 贾欢欢使劲握了拳头给自己加油鼓劲：“可以的！我一定行的！” 特别请假回来的万长生，难得的在宁州做了三天家务！ 系上也知道他这个高考季有几百名学生，还鼓励他尽量找点好苗子到国画系来。 然后万长生就每天送自己的艺考生们进考场，在那些望子成龙的家长们围在考场外翘首以盼的时候，坐在外围给家长们画速写。 曾经那么不在意高考的万长生，现在试着站在普通家庭，普通学生的角度，来体会这种人生命运改变的关口。 考完以后陪着艺考生们叮嘱宽慰，等到贾欢欢再一起去吃饭。 他本来有想过自己弄饭菜的，后来想想还是觉得在这个关键时刻，要是因为手艺生疏，欢欢吃了拉肚子什么的，那才是得不偿失。 贾欢欢也喜欢跟万长生在一大堆艺考生里面呆着，因为这一群明显更把她当师娘看，和上一届的杜杜死党不同。 还嘻嘻的偷偷给万长生指艺考女生们的光头、 几乎每门考试都是第一个出场的徐朝晖，根本不在乎试题内容，只想看看万长生画的东西。 万长生就给他分享：“算是我给国画系交上去的……创作吧，家长们这种忐忑的心态，你看这就是中国画和西洋画的区别，意境……” 其实一个多月时间，同学们大多已经长成了平头，唯有徐朝晖是真正的光头，这会儿轻轻挠几下：“您这，都是一个个的速写吧？” 万长生还是拿的那种细长的小速写本，翻开跟打快板似的：“艺术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但生活又往往比艺术还要离奇，因为观者的眼界不一定能了解所有，所以不能太高于生活，譬如你看这个男家长，伸长了脖子在那翘首以盼，如果我画的时候，再把脚尖踮起来点，是不是就更烘托焦急的情绪呢？” 徐朝晖慢慢点头。 万长生又翻页：“中国画历史上有个著名的段子，宋徽宗当年搞了个皇家画院，招人的时候出考题就是一句诗：深山藏古寺……怎么表达？” 其实其他学生已经悄悄的围上来，数十人严严实实的围住了万长生，大家已经拼命学习了快半年的文化，这会儿真觉得听万长生讲点美术，简直是享受。 好多家长也在，也悄悄围拢来，贾欢欢连忙挤出去腾出空位给别人，然后自己站远些，骄傲的拿手机拍照。 徐朝晖竭尽全力的思考：“这很简单，可皇帝出的题不应该这么简单，白云缭绕的山里有个很隐秘的寺庙？” 还有考生插嘴：“画很大的一片山，然后寺庙很小，用对比来表达？” 更有人聪明：“露个屋檐角？” 万长生笑：“大家都注意到了，藏字是关键，但最终的满分答卷是只画了深山老林中一条石径，尽头有个和尚在挑水，后面无穷无尽的树木淹没寺庙不知在何处，根本就没有寺庙。” 一边说，万长生就在自己的小本上勾画出大概的画面来。 真是白云飘邈的山脉，树木，然后在画幅的最下角有个小和尚在打水：“这就是中国画的意境，苏轼曾经说过，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就是这个意思，画有尽而意无穷，就是中国画的精髓，再譬如这一句，踏花归去马蹄香……” 这次就更快了，万长生画马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蜀地的马匹本来就少，他画得有点像驴，但关键是几只蝴蝶围在马蹄边翻飞。 “中国画是没有背景的，不需要絮絮叨叨的去把周围不相关的东西都画出来，这种诗句里面如果画上很多花，就显得很low，很没有品位，太直白了，一定要有这种婉转的表达，才是中国画的意境，明白了吗？” 一直以来接受各种西洋画技法启蒙的艺考生们有点叽喳：“有点意思！国画也挺有意思的，想跟着万大大考国画系了。” 万长生不瞎指路：“这个最好自己拿捏，中国画讲究的是趣味高远，西洋画真实具象，哪怕现代主义派别的那些西洋画，都不如中国画内涵精深，可是论到民众欣赏，还是西洋画更容易给大众接受，我建议考完以后，在填志愿前，你们赶紧在大美这一届的群里咨询各位助教老师，他们今年已经分别都在自己专业上做出东西来，看究竟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 艺考生们颇为紧绷的神经，居然放松好多。 主要是憧憬。 徐朝晖显然已经习惯性的开始思考，而且他不像平常人那样考虑什么专业：“那……您，这张画就肯定不会出现高考考场之类的样子了？” 万长生狡黠的一笑：“平平常常画出来有什么意思，中国画就是要讲究个趣味，考完了到学校去找我？” 徐朝晖毫不犹豫的说好。 大家都迫不及待的说想回去培训校。 真是奇了怪，艺考生居然能对自己的培训校产生这么深的感情。 连站在外围的家长们都感叹，把孩子送到这家培训校真是送对了，这么年轻的校长，高考都来陪着，人品就足以说明一切…… 贾欢欢骄傲的站在旁边听，舒坦得像是三伏天吃了网红冰淇淋，想起这个，又偷偷和杜雯分享自己的快乐！ 果然，等到让很多高中生感到窒息的高考三天结束，真的有不少艺考生迫不及待的就跟万长生前后脚去了江州。 反正有些外地的飞回去，从江州坐飞机也比较方便，一定要去焕然一新的教室仓库，仓库酒吧感受一下，顺便再到蜀美这个未来要待几年的地方看看。 于是这一回，艺考生们真心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毕业就装修。 看见那画得花里胡哨的涂鸦教室仓库，看见那晚上七点开始营业的酒吧里人满为患，还有因为一号仓库现在也用不上教学，所以一楼空旷，现在就暂时是一个篮球半场跟足球半场，哪怕正在强化的艺考生里面没有几个敢浪费时间玩球的，可环境氛围，都让上一届的艺考生们哇哇叫。 这时候再点上一杯咖啡，坐在酒吧里面画几笔速写，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爽得不要不要的。 总体来说，到这个时候，绝大部分艺考生反应考得还算不错…… 当然大多数艺考生都是学渣，三四百分的标准已经算不错了。 徐朝晖暂时还来不了，因为按照他的治疗计划，化疗要持续到八月，在此期间他也经常要到宁州医院去做常规治疗。 花钱如流水般的快。 费雪雁悄悄给万长生汇报过，唯一还在徐朝晖名下的那套房已经卖了，虽然全国房价居高不下，但在二级市这种上涨幅度也不怎么样，也就从三五十万涨到六七十万，基本上都会砸到治疗里。 而徐朝晖也没去跟自己的家人争论过房产的事情，把母亲送回乡下老家，就自己去了观音村，天天吃住在培训班，除了教各种年岁不一的学生，就是自己画，继续保持那种疯狂画画的状态。 所以有点关注他状态的费雪雁每过两三天，也会自己坐公交车去看看。 万长生把自己这俩徒弟的事情给孙二娘说了声，请母亲多关照下。 孙二娘很不屑：“有了媳妇忘了娘哦？这么多天也没说回来看我？听说你都经常到宁州了！” 万长生诧异：“不是你要我出来见世面吗？” 孙二娘烦躁：“我是让你出去找个好媳妇，结果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万长生只好温言相劝。 归根溯源，可能还是因为从高考完毕，贾欢欢就撒丫子的高度自由了，压根儿就没回观音村，当天晚上就跟着万长生来江州了。 在她眼里，这小两口已经算是江州人了。 贾欢欢自己觉得考得还行。 321、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事实证明，宁州二中的高考模式还是很有效的。 不光贾欢欢考了个不错分数，六百出头，其他艺考生的成绩在十余天之后集中发到万长生这里的时候，范校长很兴奋：“可以搞！值得搞！不过明年的奖金要降低点！” 艺考生参加高考的最大优势在于文化分数要求比普通生低了很多。 宁州二中那套用来精益求精，从630分往660分甚至七百分挤的尖子生战术，用到基础很差的美术生身上，只要美术生们能凝聚起一股学习的劲头，短时间内从起点很低的两三百分，冲个两百分真的不是天方夜谭。 这就好比教普通人能打打篮球，玩会儿野球，和教几个专业球员能打上职业联赛，难度小多了！ 关键在于这些美术生最后拿到的重点院校录取通知书的含金量是一样的啊。 去年没有搞，今年专门集结冲锋的清京班，居然有超过十八人的分数，很有可能冲上清京美术学院的综合录取线！ 十多名清京大学学生！ 对于普通考生家长来说，每年各大超级中学之间选择，比较的无非就是清京平大谁上得多，谁的重点一本过线率有多高。 宁州二中这样的地级市中学，冲击过线率比较擅长，对于最顶尖的那种一直没法和省城的名校比拼。 这是个底蕴和知识面的问题。 所以每年能考上十多二十位清京平大的学生，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甚至哪一年要是少了一两个，简直会给人教学质量滑坡的感觉。 谁知道美术生来了以后，一下就冲了这么多上去！ 广告宣传的时候，肯定会是个爆炸性的效果，感觉宁州二中能批发清京平大了！ 所以之前确定三十万一个清京学生的奖金，明年肯定要稍微降一下，起码美术生这边要降。 太猛了！ 一共才收美术生五百多万的培训费，这有可能一股脑都奖出去。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不过，美术生的选择实在是太多了，现在稍有规模的综合院校都在招收美术专业，所以最终三百分甚至都能上挺不错的大学。 目前看到的分数，几乎是全体过了本科线！ 而万长生注意到的是大约有超过四百人的高考成绩，过了去年的蜀美招生线，去掉其中部分高分可能去了清美之类的地方，还有极少数可能专业成绩稍差的只好去别的院校，最终会有三百名以上新生考进蜀美！ 去年三百人左右考上八十多人，今年全面实施了专业金牌导师，文化集中强化以后，七百人左右的全体学生，有近一半考进了蜀美！ 这绝对是个值得夸耀的成绩！ 这证明了金牌导师加文化强化的教学方式是成功的。 所以六月下旬，整个持续推送的电视广告和报纸，开始重点强调升学率了。 曾经坐在二舅车后座上讪笑“国家本为求才计，谁知变做了欺人技”的万长生，居然也像宁州二中那样开始狂打广告，宣传大美培训校的美术院校升学率。 所有完整参加两部分培训的艺考生，百分之百过了本科线，其中能够上重点本科的竟然能超过八成，十余名进入清京大学的美术生自然也是宣传重点。 这个时间段，恰恰就是在很多高中生面临暑假之前。 还是那种充满蓝翔技校风格的金光闪闪夸张画面，热烈祝贺今年百分之百本科上线率，百分之八十的重点大学升学率，还有若干位考上清京大学的尖子生。 立刻在江州、蜀川两省获得了极大的关注度。 特别是在广告中反复强调，最适合即将高一、高二放暑假的学生前来报名参加学习，还有收费低廉的暑假班体验是不是拥有美术天赋才华。 这下可不得了了。 宁州二中那样每年复读两三万费用的超级中学，都能引来多少农家子弟砸锅卖铁的去报考复读。 大美培训校这种强调百分之百上大学，百分之八十上重点院校，甚至还有去清京的可能性，彻底扭转了好多普通家庭对美术艺考的看法。 这一次连价格都列出来了，不含住宿费，零基础的暑假班一个月，收费仅仅两千元！ 相比万长生曾经强化两三个月，近两万的收费，这个价格真是白菜价！ 两千块啊！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快带你的孩子来大美培训搞一搞！ 如此直白的广告语，顿时让大美培训校的报名咨询热线电话忙得不可开交。 而且新时代新方法，从广告开始，右下角的二维码扫一下，就能直接联系上“大美培训机构”的公众号，所有信息弹指一挥间！ 之前扩充出来能够容纳两三千人的教室仓库，现在看起来是有道理的！ 其实从这一刻，才真正让那些之前有过美术培训基础，准备高二暑假开始强化突击的应届艺考生，大量报考！ 就算从即时起参加直到年底的专业强化班，半年收费现在也调到三万元左右。 比万长生他们那个时候已经降价了。 就凭这个价格优势，也能把很多普通艺考培训班，打得落花流水！ 在这个教育投入、教育成本不断攀升的年代，居然还有降价的存在。 后面这一批半年期艺考生早就熟悉市场价格，做好了培训费用准备的，看到电视上的广告价格，还有不来的？ 开始还有些人怀疑是不是套路，降低学费，然后在住宿、画具、食堂等环节赚钱。 结果只要到现场看一看，规模庞大的学生食堂、日用品超市、美术用品店还有普遍低于外面租房价格的宿舍环境，除了稍微挤点，简直无懈可击！ 感觉半年一学期，这后半段的报名狂潮又开始了。 所以哪怕已经花了半年的时间做宿舍扩建，现在明显又感到吃紧。 哪里还有当初万长生和付仕亮、丁晓鹏他们住的四人间，现在同样面积的寝室，起码得住八个人！ 万恶的资本家！ 因为下面教室仓库区有足够的露天停车位，于是以前的停车楼层也改成了宿舍区。 这一次哪怕在园区内部，消防设施也成了重点关注对象。 最后连大美社和万长生的办公室都得交出来，全都改建成宿舍！ 文创园区大门外正好有家两层楼的餐厅门面转让，这回索性下长约租下来当办公室。 装修装饰设计组真是从进大学以来，就马不停蹄的没有歇息过，不停的在忙碌。 算算他们从公寓、教室、宿舍、仓库、超市各种改建、装修、整改，做了多少的方案。 大一都还没读完呢，大家已经经手做了多少实际案例，积累了多少丰富经验。 这回自己的办公区域改建，肯定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以赴，从外观到内部分布，争取在这个暑假结束前搞定，全都要焕然一新。 因为之所以愿意花每个月几万块的商业门面租金，来租用这个餐厅面积，就是因为这里可以乘机搭建一个巨大的大美培训机构的招牌啊！ 想想看，这里是去美术学院的必经之路，起码所有从市区过来的车辆基本上都得从这里走。 本来深处园区内部的培训校，想在这里做块大型广告牌，一年可不也得花个几十万？ 再说这么大的路牌放在这里，只要每个月多吸引一两个学生，租金就赚回来，整个办公区的空间都是白来的了。 算盘打得邦邦响！ 于是对面的银行又被请过来收费！ 人家真是把这所培训校当成了超级vip！ 感觉这美术学院周围开艺考培训校的随处可见，为什么独独就这家能开成个金矿呢？ 其实从年初开始，蜀美周围的艺考培训校就已经开始洗牌。 首先举步维艰的就是那些体量比较大的培训中心，因为无论教室、宿舍租金还是工作人员数量，成本都比较高，百人以上规模的培训校从春节后就发现很难招到人。 他们惯用的联系某家中学，甚至某个地区教育部门，直接要求学生必须就读培训的方式行不通了。 艺考生跟家长都开始知道大美培训校的情况，要去那里看看比较下。 如果遇见行政要求，以前是没得选，以为都是这样，这时候会要求拿出相关文件来看看，不然就要质疑这种行政要求的合理性。 哪有教育部门指定必须要到哪家培训中心培训的？ 老百姓第一想法就是肯定官商勾结。 这年头举报可是打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情。 所以这类培训中心最先开始萎缩。 现在开始轮到那些小培训班了，二三十人甚至十几个，很多都是美术生自己从老家带出来的老乡，现在信息不对等被彻底打破了。 只要去大美培训校看过，就知道这是种天壤之别，人家无论是教学质量、配套环节，都秒杀周围的小培训班。 所以从上半年开始，很多同行已经开始惨淡的搞所谓精品班，也就是三五个学生一起封闭式上课！ 其实就是骗到几个算几个，一两个美术生从头带到尾，下来也能赚个几万块。 但无论如何，曾经最为常见的艺考中介，彻底被市场抛弃了。 不过这么浩浩荡荡的挖金矿活动，万长生却没参加。 322、命里有时终须有 万长生在搞创作啊。 从当初贾欢欢过生日，偶然待在校门外面听见那么多家长聊天感叹开始，万长生就萌生了搞张国画创作的想法。 这也是系主任和老童对他最大的怨念。 雕塑系才混了多久，就出了那么响亮的作品，还跟郭大炮一起搞了佛像业务。 更不用说平日里万长生做了多少个泥塑和雕刻习作，就凭给苟教授做的那个泥塑，也是基本上可以算学年作品了，一二年级的雕塑系学生很多都还做不出来这样带着明显风格特征的东西呢。 美术学院的学生，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拿作品出来说话。 万长生在国画系什么作品都没出，也就上次的工笔习作画了个小和尚跟女童的佛像，这对于一般大二大三的学生是够了。 可万长生是去年的状元，得高要求啊。 而且连篆刻都起码交出来些东西了，本行却空空如也。 所以万长生必须搞个国画作品来交差。 这也是临近提前毕业的要求之一。 就像他给徐朝晖说的那样，一幅讲究意境的群像图。 不是说那张小和尚跟女童的佛像图还不太够格么。 万长生索性画一张长长的群像图。 这也是他四月到六月频繁回宁州二中的目的之一，几乎每次都坐在校门外，捕捉到很多家长翘首以待的身影。 按照宣纸的常见尺寸，一尺五高，却足足有四五米长！ 说起来万长生也是调皮。 画小了容易泯然众人，那我就画长点，很长，好比历史上那些名作《江山万里图》《清明上河图》等都是这种卷轴的形式。 在没有手机电脑相机的年代，也没有那么方便谁都能飞来飞去出国旅游，古人欣赏记录难得一见美景的方式就只有绘画。 碰上这种动不动河山万里，江山大都市的场景，随着慢慢把卷轴展开，就好像看电影摇机位一样，屏幕上的景色目不暇接。 万长生就打的这个主意。 其实在他这种绘画能力看来，无非就是个以量取胜。 没多少创新。 真的，相比雕塑这种立体化的装置结构表现形式，绘画已经越来越脱离古时候的实际用途，特别是国画，已经基本上只剩下文人雅士自我陶冶情操的功效。 也很难玩出什么新花样。 毕竟数千年来的古文化，已经把能画的都画过了。 这又是种特别讲究传统的技艺，很难像西洋油画那样，在十八十九世纪，忽然从写实的古典派，开始转向印象派现代派后现代主义等一系列新花样。 国画这些年挖空心思想改变的新招也都搞过，不是被骂得要死，丢了老祖宗的手艺，就是只能骗点外国人的钱，始终难出大家。 各种流派为了自身利益或者权威性，争得也很厉害。 就好比老童和老苟，都属于国画范畴内部的争端。 万长生肯定不会去蹚这种浑水，所以中规中矩的兼工带写，整体按照现代穿着特点，却遵循古风画法的笔迹来呈现。 99个人物形象用市井百态的方式出现在画卷上。 却又不是简单的把人物罗列出来。 而是按照中国传统国画的全景式构图，以校园生活为主线，结合近景中景远景，却没有出现任何校舍建筑画面，尽是各种人物来组成画面。 这就有点考验绘画构图的功底了。 只不过万长生从小在寺庙里就画惯了这种大场面，什么如来佛祖讲经图，周围几大罗汉几大金刚菩萨神态各异的或坐或站，又或者八仙过海图，十八孝子图等等，都是这样尽量不要有建筑物件来影响主题，全靠一个个人物相互关系来吸引居士游客们欣赏游览。 人物形象怎么画，对他没有任何难度，难点也就在于怎么排列。 所以回到江州，万长生也去周围的小学幼儿园观察过。 收获颇丰。 小稿构思了好几张，最后选定了排列组合方式，也就是专业行内说的构图以后。 万长生打电话问清楚徐朝晖的治疗间隙有空，那就赶紧过来。 这时候的徐朝晖肯定不具备帮他画什么的水平，主要就是希望能让他试着跟随这样一幅画的诞生，彻底搞清楚国画的一些技巧跟规律，在这个即将填写高考志愿的时刻，拿定主意要不要学国画。 对于徐朝晖放弃奖金，都要矢志跟随师父来学国画，万长生的内心还是希望他考虑下，学国画确实没有搞雕塑或者画油画那么有市场。 理想是一回事，但肯定要先恰饭。 徐朝晖还专门到费雪雁家楼下，跟她交接了关于观音村的暑假免费培训班工作以后，才带着一大叠素描和色彩习作，来到江州找师父。 正好六月中旬赶到平京戏剧学院参加自主招生考试的罗有道也回来了。 其他六位参加考试的艺考生，这下就算是彻底放假，无论平戏能不能上，他们的专业文化成绩都能保证起码有所大学能去。 罗有道就不同了，他没参加过今年的专业考试，他才是真正意义上自主招生面向的那种怪才偏才，人人都能看出来的天赋，却没法按照普通渠道走进去的特殊家伙。 在等待自主招生录取确认之前，他还得赶回来加班加点的进行素描色彩速写的学习。 万长生的校长办公室在外面那装好之前，还是保留着的，现在那老板桌子已经变成了他的国画台：“不管自主招生成不成，我希望你这个暑假都能留在大美，好好的把这三门基础课打磨一下，因为不管你报考戏剧学院的哪个舞美专业，包括电脑美术设计，都有基础课，都要保证素描色彩的基本功底，你如果跳过了这个专业考试，那么进校以后很可能跟不上别人的进度，你这心态容易受影响。” 罗有道已经感激不尽了：“我知道，我知道这次自主招生的机会是您给我争取的，我爸妈都说我跟了个好老师，不管成不成，都让我去尝试下，一定听您的！” 万长生还叫罗有道来帮自己构思这布局。 毕竟罗有道那种信手拈来的密密麻麻画法，不同个体之间相互又有关联的趣味性，都是出类拔萃的。 哪怕这家伙对于画人，反而没那么擅长，可说起相互关系，就好像又开启了脑海里的电影机：“这个可以抱着手臂蹲在墙根很无聊的样子啊，这几个打牌的手边可以放上其他东西，比如买的菜，空酒瓶茶杯之类的……” 一边说还一边给万长生比划那些动作。 跟贾欢欢差不多年纪的罗有道，画素描色彩那么为难，唯有在画这种东西的时候，仿佛天生就有一种极强的观察力。 充满童趣的观察力，总是能够挖掘到诙谐发笑的细节。 平时说起其他事情比手划脚都有点词不达意的家伙，唯有表达画面的时候，那叫一个清晰。 说得不够，还顺手抓起桌面上的纸笔，画出来给万长生看。 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不是有资格指导校长。 这让走进来的徐朝晖，抱着自己的习作，站在门边默默的看。 也许谁都没有他那种对生命的渴望，越是到这种绝症折磨的时候，才越想珍惜生命中的美好。 羡慕罗有道那种全神贯注的投入。 万长生瞄到自己的徒弟，叫过来在坐在旁边的高脚凳上看：“这样会累么？” 徐朝晖简单：“很好，能这样看着就很好。” 等罗有道去教室上课了，万长生就在徒弟的注视下，开始直接在宣纸上进行线描。 一边自己描，还一边给徐朝晖传经授道：“国画系很多学生到现在还是用铅笔先勾好底子再画线描，你写书法需要先用铅笔写一遍么？说到底还是基本功不够，但现在的城市节奏这么快，很少有人能够静下心来练这种基本功了，毕竟性价比很低，用铅笔凑啊凑的多花不了多少时间，还不会出错。” 徐朝晖直接：“那我就从练书法开始？” 万长生笑：“你没想过你到底适合哪种艺术形式？” 徐朝晖轻轻摇头：“您告诉我，人在逝去之前，都以为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现在我大概知晓这个道理了，我珍惜眼前的一切，但相比之下，好像我没有费雪雁喜欢天马行空绘画的那种思路，我就想跟您一样，静静的带点思考的画画。” 万长生不着急：“这几天你就住在我的办公室，我这里的书，这部分是雕塑为主，这部分是世界美术史包括国画在内，这部分是和篆刻有关的，你都可以看看，需要我给你联系一家江州本地的医院吗？” 徐朝晖先点头后摇头：“到了七月，我就只剩下两次化疗了，前天就是刚刚做完第四次化疗以后，做了petct评估，医生说我现在全身肿瘤细胞已经消除，剩下两次都是巩固性的化疗。” 万长生喜悦的抬头：“那就算是治好了？” 徐朝晖轻轻摇头：“随时还可能会复发，这只是清除体内肿瘤细胞，短期内都很可能复发，第二阶段开始做放疗，放射性疗法，就是有控制的置身在核物质的放射性环境里，这一步完成以后，才是移植干细胞，等于重新把自己的血液循环细胞换新的，没有被肿瘤细胞感染的那种……”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想想都是让人头皮发麻的治疗过程。 十多年了，万长生难免会想如果父亲当年能来得及接受这样的治疗，自己还能陪伴他么。 所以提起笔：“来，跟我学，能够支撑你拥有强大内心的，唯有精神修养，国画确实是拥有这种博大精深的内涵……” 有些东西，真的是命。 徐朝晖或许真的就应该用生命诠释国画。 323、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万长生给徐朝晖展开另一种生活方式。 一直画到晚上六点，徐朝晖还准备随便到楼下小食堂吃点东西，继续回来看书。 万长生拉了他去仓库区的酒吧：“还没去看过新的校区吧，完全不同的感受。” 师徒俩顺着文创园这么慢慢走出来，万长生介绍那边的悬崖：“本来是有考虑过装一部电梯，钱固然很贵，但如果能形成景点一样的广告效应，负责推广的同学觉得还是值得，可我考虑安全问题，还是取消了……” 徐朝晖抬眼看下，还没什么特别感受，他一贯都是不太在意周围人感受的，哪怕经历了这么一场，也只是想尽可能回报同学师长，不会改善性格特点。 万长生也不在意，走出来介绍已经拆得乱七八糟的餐厅门面：“因为宿舍紧缺，我们所有办公区域全都要换到这里来，学装修装饰的同学们整个暑假基本都要在这边做事。” 徐朝晖再看眼。 万长生讲述自己怎么偶然发现这个仓库区域的：“还记得去年国庆节，你们到江边第一次写生活动么？就是沿着这条公路下去，根本没想到居然在这下面，有这么大的一片区域，可是我最感慨的还是仅仅这么一百米不到的落差距离，就是两个时代。” 徐朝晖回头看了眼，这次高考他又考了个超过七百分的超级数据，就算不拿清京平大的录取奖金，还是有高分奖金。 所以用学霸的眼神在思考这是什么意思。 万长生自己解释了：“文创园你呆了大半年，那就是个破产的厂区然后改建成现在这样，可能算是起死回生的做法，具体我也不懂，但文创园里面生机勃勃，走出来街面上的餐馆，对面的住宅小区，路面上各种车水马龙，虽然没有商业区那么繁华，但起码是符合我们这个时代的，这下面呢，你看看……” 其实一两百米距离走下来，已经看见成片的彩钢围墙，还有那遮不住的五颜六色涂鸦建筑，但顺着万长生的手指，愈发衬托出下面铁路货场的萧条灰暗。 本来铁路线周围就容易灰尘扑扑的脏兮兮，现在没了忙碌的货场死气沉沉，傍晚时分连灯管都看不到几个，这可是在直辖市的市区内。 确实跟整个时代都脱节了。 学霸反应确实快：“您说的是人也会这样？” 万长生满意的点头：“我们现在经常接待各种从没接触过艺考的学生家长，很多人就跟社会脱节，也许他们年轻的时候，是工厂单位的骨干，年富力强，但就像这片铁路货场，因为大环境改变冷落了，他们也就被社会抛弃了，换句话来说，也是自我抛弃，再好的资质、天赋，如果自闭自我的只看见自己那点天地，最后都会变得愚昧无知，譬如曾经准备在观音庙里面呆一辈子的我。” 看着不惜自黑的师父，徐朝晖若有所思：“我知道您是点拨我。” 可能寺庙里面太多禅意对话了，带着玄机的那种，万长生也没少画这种场面，指着新校区：“很多人觉得已经这样，就很难改变这一辈子了，可你看看这原本完全一样的仓库，完全焕发出来不一样的生命力。” 是有生命力，六点过的教室区，正是艺考生们蜂拥出来吃饭的前后，到处都是人，还有些学生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在停车场空地上嬉戏打闹。 但更多是脚步匆匆的在食堂、美术用品店进出，然后又回到教室去继续。 实际上所有美术培训的广告，都回避了这一点。 做这一年的美术生，恐怕是这些年轻孩子难以忘怀的一年，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远离父母独自生活。 恐怕他们前面十多年的懒散，在这一年彻底给挤掉！ 有天天倒计时的敦促，也有家里面高价叫学费的压力，更多还是整个培训校里面的浓厚风气。 有基础的俯看菜鸟，勤奋的碾压偷懒的，有天赋的吊打白痴。 这些都会形成巨大的压力，压得艺考生们喘不过气来。 不由自主的就跟着进入这种超级紧凑的节奏。 人人都以为美术生是很轻松，成绩稀烂的人才回来学的东西。 殊不知这里就像个熔炉，提前让孩子转化为成年人的炼钢炉！ 基本上除了早饭半小时，午饭四十分钟，晚饭四十分钟以外，没有下课时间，从早上七点开始画到晚上十一二点甚至午夜一两点，还有人在寝室开着充电灯画速写！ 这还只是正常情况，下半期一般过了十一月，接近全国联考跟校考的那一两个月，很多学生是整宿整宿的画！ 相比很多人看不到希望的高考，艺考生到这个时候，往往都能看见自己明确的目标，因为经过这种专业强化的孩子，多半都能通过全国联考，这就拿到了以三四百分高考成绩就能上好大学的通行证。 能不拼命吗？ 现在万长生他们在讨论要控制这种势头，万一特么来个猝死的，整个学校都要完蛋！ 所以整个教学区，看起来就是上足了马力运转的机器。 两人走到食堂吃饭的时候，也有很多学生给万长生打招呼，胆大的喊校长好，老实的问老师好，调皮的叫老大，还有打听徐朝晖是做什么的，因为已经开始热起来的天，徐朝晖却戴着一顶棒球帽。 万长生说是上一届的师兄，今年高考七百多分的学霸，引来一大片赞叹。 徐朝晖试着学万长生那种淡定的笑容，其实有点拘谨羞涩的，对周围笑笑不说话。 等两人端着餐盘坐下来吃饭，万长生把自己的餐卡给徐朝晖：“想吃什么用什么，自己买，在旧社会这都是师父应该做的。” 徐朝晖没说话，也没讨论自己卖了房拿了奖金，够不够医疗费，只是忽然开口：“我……想在学校开个文化补习班。” 万长生吃惊下，马上笑了：“你一个人教几门课？” 徐朝晖慢慢的：“我还在想，但我觉得这是我现阶段最能够为大家做的，其实高考没那么难……” 万长生都哈哈哈了：“对你当然没那么难。” 徐朝晖不笑：“总有些窍门和规律，就像您当初给我们上速写课，我也不收钱，就给大家讲讲高考复习的一些技巧规律，我知道很多同学都是带着高考教材习题来的，画画的间隙有空就看教材习题，这个事情要事半功倍效果才好。” 万长生乐：“这样吧，给你一天整理的时间，明天晚上上一堂公开高考课，授课费我们都是要给的，老徐，在绘画艺术上我们确实可以算师徒，但其他时候就是朋友，这就对了，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听起来是句很空泛的话，但只要做上路了，你就会知道你的人生是值得的，比你一个人考上七百分，还要爽。” 徐朝晖吃过饭就想回去整理教案，估计是他想讲的东西太多。 万长生不放人：“慢慢来，我也是从给大家讲点最基础的线描开始走上讲台的，等我慢慢给你传授经验。” 徐朝晖就被他拖到酒吧去了，还给徒弟指下面空荡荡的球场：“明天就在这里讲，自己带着小板凳过来听。” 徐朝晖可能想象的是教室小场面，哪是这种类似广场样子，顿时有点呼吸急促。 紧张兴奋，兼而有之。 实在是回荡着悠扬音乐的酒吧里，一眼看过去，大多数都是在画速写的艺考生，安静专注得很，这样的环境下，讲高考习题，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万长生搂着徐朝晖的肩膀到长长的吧台前面坐下，也不介意肯定就成了学生的模特，要了两杯饮品，徐朝晖就喝纯净水，真的开始传授上课的技巧，如何观察学生反映，如何循序渐进，如何调整语速语气…… 没想到接二连三的有打扰。 先是贾欢欢打电话问万长生吃饭没，高考完过来江州放松的玩了快两周时间，拿到成绩才耀武扬威的回家去。 现在就盼着万长生放暑假，然后一起出国去玩呢，更期盼的是暑假把自己的小家装饰好，开学以后就要做小夫妻了！ 从现在就开始演习，声音都甜甜的。 万长生笑着说自己跟徐朝晖在酒吧喝点，欢欢就挂了电话。 紧接着老童他们却打电话来问万长生在哪。 这一拨儿听说他在培训校的酒吧，立刻塞了满满两车人过来。 等他们到的时候，也差不多是好些美院学生也过来的时间。 看见美院一群教授大佬前呼后拥的走上这二楼酒吧，还有点不敢相信。 原本在艺考生面前拥有的优越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特别是看见万长生起身和他们嘻嘻哈哈的挨个儿寒暄，就更瞠目万长生这顺风顺水的各种局面，原来背后还有这么深厚的人脉关系。 以前那个小酒吧，实在是太内部封闭了点。 徐朝晖又想走，万长生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然后开门见山的对几位股东：“下半年这一波，估计学费要收到八九月去，适当的每位股东都拿点分红利润？” 老童忍住笑：“你觉得多少合适呢？” 老曹他们几个也凑近点好奇。 万长生才不问每人股份是多少呢：“那就一人一百万？” 徐朝晖震惊！ 324、一杯敬夕阳，一杯敬过往 可能万长生给徐朝晖的形象太伟岸了，不是应该视金钱为粪土么。 杜雯和黄敏就最喜欢吹嘘他象征性的只有两千块月薪，都没有去拿过。 实际上呢？ 老童他们几个也吃惊：“啥？” 万长生表达：“上半年第一期光是学费差不多收了七千万，这都在财务账单上写着的，我没经手过，主要开支是广告投入跟新校区建设，其实这费用都不算大，更主要是整个上半年都是助教授课模式，以大一新生为主的老师团队，成本很低，五个多月来共计支出不到八十万，相反在行政管理员工上还花费不少，总之盈利是很大的，不给股东们分分说不过去。” 老曹都哈哈了，还被赵磊磊揶揄：“你看你看，当初我们每人投点钱搞这个培训班，几年来你分过红吗？” 鲶鱼头的老樊还使劲的抹头发：“我记得好像我也是投了点钱的，是不是？反正突然就发现我那私房钱少了几万块。” 赵磊磊记得清：“老童，老曹，我，还有老樊，那天还有老姜吧，我们顺口说到这个事情，老童刚碍于面子从区里面拿了文创园区的楼，搞画室又不需要多大面积，聊着说搞这个……” 其他几人没参与的，这会儿赶紧捶胸顿足：“追加入股来得及不？！叫什么来着？” “稀释股份！你个土炮没听说过吧，上回我媳妇被忽悠去参加什么股权大会听说的……” “你还不是土炮，就知道把钱塞床垫下！” 其实没多少遗憾，能到这个份儿上的，画画都已经基本等于画钞票，百来万也不是没见过，再说赵磊磊不也说了嘛，几年了才分这一百万。 老童豁着牙呵呵呵的把香烟捏着抽：“这钱……怕也是不那么好拿吧，小兔崽子还打什么主意啊？” 其他几位都脸上夸张的惊讶：“哎哟，对对对，这年头无事献殷勤的，非奸即盗！” 说是这么说，可人人都带着溺爱的表情。 可能万长生做的事情足够让人认同，关键这还是名正言顺的股东分红呢，虽然这计算方式不怎么讲究。 万长生嘿嘿笑：“三个请求，第一呢就是能不能再跟旁边货场租用下旁边那一片闲置的场地，仓库、集装箱货场杂草丛生空着怪可惜的，我问过，也是属于铁路局的，但人家不在乎，空着就是空着，麻烦你们谁能找关系出面去交流下，租下来扩大面积，今年这一波上限恐怕就是三千学生，明年我想降学费了，很可能学生规模还会扩大。” 三千学生！ 八九位教授老师面面相觑，蜀川美术学院在很多年的时间里面，都有只有千把人的学生规模。 也就是新世纪新局面，高校全面扩招以后，才逐渐扩展到三五千的规模，万长生也居然要把艺考学生扩展到这种数量级？ 那不是跟美院院长一样了？ 没想过，没想过！ 天天醉心艺术，专注于画画的教授们很吃惊。 老童甚至重重的抹了把刚硬的平头：“老子突然有点后悔，我们不该叫你来搞这个，现在你越来越不像个搞艺术的，这耽搁了你的艺术天赋你知道吗？” 赵磊磊也是这个意思：“你是不是因为上次老童和我们说想重新把附中搞起来，你就快马加鞭的把规模做大，不用这么着急的。” 老樊更简单：“你有这个能力，肯定能赚大钱，但不要着急，慢慢来。” 徐朝晖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人，他来读艺考班的时候，最多也就看见过老曹。 但起码知道这些人气度不凡，一百万在眼前，都轻松自如的嬉笑怒骂。 更并没有自己是个小角色，坐在旁边没有存在感就有半点轻蔑小瞧，笑着找他碰杯的不少，但却不问那玻璃杯装的什么饮料。 挺随意的让人舒适。 可万长生说的话，让他不由自主的觉得自豪：“我说过，老曹带我上路搞培训，我觉得很好，这是我回报社会的方式，不然人生只有搞创作或者赚钱，也太无聊了，如果能够用美术培训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我觉得这种成就感，不亚于我创作出艺术作品，况且不是我有什么能力，是恰好碰见这个年代，国泰民安，老百姓有经济能力和素质要求来提高美术认识，那我就顺势而为，尽可能多的去为这个时代做出点贡献，对吗？” 老曹习惯性的呵呵一笑，眯着小眼睛对万长生举杯：“所以我说我还是去画画，你更适合打理这个，这个火车南站铁路局和我们美院打了很多年交道了，我们分头问问老同志谁能解决，其实本来老苟才是最熟悉这些事情的，说第二吧。” 其他人也举杯了，万长生把自己那点饮料喝了才说：“各位能否抽点时间过来搞创作，不需要讲课，就是抽空过来按照自己的节奏习惯，创作点什么，希望能给艺考生们一点感受传递，起码有点概念，知道画家创作的时候是什么样。” 别人还在思考，老樊就问：“有意义吗？” 万长生认为：“有意义，就好比这个酒吧，初期肯定是给艺考生一个相互画速写，做练习，还有能稍微放松休息的环境，但更多还是想培养艺术沙龙的气氛，所以我们也不反对美院的学生过来玩，不管怎么样，谈论艺术的思想碰撞，创作的技巧交流都好，艺术是需要培养、启蒙的，也许下一个画家、雕塑家就在这一批批艺考生中间出现呢。” 老樊简单明了：“好，那我明天把画幅弄过来，你给我腾个地方，我过来画一周吧。” 老曹跟赵磊磊合计下：“也行，老樊先来，然后我们陆续过来，再推荐点其他油画工作室的学生，都可以过来搞创作带动启蒙下，希望有用。” 老童反而基本上不说话了，撑着下巴靠在座位上：“第三呢？” 万长生举杯感谢：“可能我是从乡下来的，这种城里乡下的反差确实太大了，所以我急切的想帮更多中小地区，特别是乡镇地区带来这种美术普及的改变，这个暑假培训校和学生会要合作在各种学生老家搞免费培训班，这个支出可能每年会维持在百万以上投入，一来要给股东们告知一声，二来就是想请各位拍个广告片，这钱也等于是各位掏出来的，我们每年现在会投入大概四百万左右的广告费用，不能老用那种圈钱的低俗广告，还是要正儿八经的解释下艺术美术的态度。” 听起来最简单的要求，不要一分一厘，反倒让众人脸色突变：“啊？上电视啊，算了哦，我天生面对镜头就发慌，这种事情就不要找我吧。” “算了吧，万长生你看我这个形象，你心里有底儿，你就代表我们去说嘛……” “万万，你那个漂亮的女朋友不是很上镜么，让她去拍广告，叫我们几个老伯伯干嘛啊！” “哈哈哈，去呀，去呀，老樊，上次那个什么节目采访你，你那个画面还是可以的，哈哈哈！” “可以个屁，老子被笑了整整一年！” 这时候换成老童来一锤定音：“好，具体要说什么，采访是什么，是谁来？” 万长生指周围：“就是我们这个大美社的同学，现在有一百多人，在蜀美的八十多人，教学工作中的助教，整个校区的装饰装修、平面广告推广、影视广告制作等等都分成各个小组，到现在为止，我们还在坚持没有招聘大量的行政管理人员，就是在等着这一届的新生加入进来，我预计这一届可能会有三百多名学生出自大美培训，他们会是我们工作中的新鲜血液。” 有老师哈哈笑了：“万长生，你还真是管理鬼才，这勤工俭学的成本压缩得可就厉害了。” 老童不满的翻个白眼。 万长生比他先说话：“从成本上来说是没错，但我更愿意认为是给这些大学生锻炼自己的机会，他们也在犯错，这种成本就不计算了？如果不是运气好，我们今年是差点要关闭的，但现在一步步走过来，各个环节的锻炼，我认为他们受益颇多，更重要的是，随着他们技艺的提升，后面新加入的学生会成为他们的学徒，自然也会提升他们的收入，在这个阶段，他们如果能打磨好自己的手艺，未来才能谈更好的收益。” 那位老师其实是认同：“这个道理我也赞同，所以我说你鬼才啊，合理利用了勤工俭学，还收获了这么多学生的凝聚力，啧啧，三百多学生都是你带出来的，你这国画系提前毕业的事情是理所当然了，下学期就正儿八经开始上篆刻课，也算是给我们蜀美留下个传奇……” 徐朝晖再次震惊，读了一年的国画系，就毕业？ 还有这样的操作？ 可这会儿他不敢说，也不敢问啊。 因为这时候众人已经开始嘲笑起最年轻的赵磊磊：“怎么样，你费了多大的劲才有了编制，万长生才雕塑系大二就有了！” 赵磊磊假装沮丧：“谁叫我选了油画专业呢，本科毕业都不符合任教标准，还得去外面镀金拿个研究生学位，篆刻啊……” 老童飞快的看了眼淡定的万长生，可能只有他才知道，万长生这是要奔着教授资格去的！ 那时候才是传奇！ 众人还是摇头：“堂堂美术学院，苟老走了以后，现在正儿八经能教篆刻的人已经找不出来了吧？” 所以一直跟苟教授杠了几十年的老童举杯：“敬那倔强的老头子一杯。” 确实该敬。 325、绝对是真爱 一帮中年大叔过来找万长生喝酒，主要目的还真不是为了钱，就是想提醒万长生，创作才是艺术家的根本，趁着年轻赶紧参加今年年底的全国青年美术展览会，大家已经给他报名了。 本来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逼万长生少特么关注点赚钱，赶紧回来搞创作。 又把赵磊磊拉出来当楷模。 他可不就是因为参加全国青年美展拿了金奖，一举奠定了目前的领军地位？ 赵磊磊都忍不住缅怀：“你真是赶上好时代……准确的说，从我开始就赶上了，青年美展第一届是五十年代，第二届是八十年代，我那第三届就是零几年，后面每隔三四年就有一届，出头的机会不就大得多了？” 老樊也传授机宜：“全国顶尖的美展就这么两三个，无论是双年展还是全国美展，这种竞争极大，论资排辈的情况很严重，也就青年美展，因为限定了年龄的，所以你趁着年轻赶紧去！” 老童才是仿佛作弊的那个存在：“上一届青展我去当了评委的，这次因为你报名，我就不去了，但我给你好好盘一下道，画味，知道吗？画的味道是最重要的……” 徐朝晖更不敢做声了，面前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拿全国金奖的也就罢了，还有参与评奖的，说得还这么轻松自在！ 大家七嘴八舌的意思也很清楚，美术展览嘛，除了雕塑之外，绝大部分展览作品都与绘画相关，万长生有这么好的绘画底子，不出绘画作品可惜了。 这话要是郭大炮听见，一定怼全部。 万长生只好说自己已经开始搞国画创作了。 众人也不问他画的什么创作，大为满意的开始喝酒，而且居然嫌这里氛围不够，那么多学生的目光躲躲闪闪看着，呼啦啦的又起身跑回去校门口外喝酒，说是中年人都比较念旧，顺便还拖走了万长生。 徐朝晖直到第二天看着万长生画画，才终于小声的询问：“我以为你真的家里有钱到不在乎从这里赚钱……” 万长生想说自己真不在乎，但还是给徒弟解释：“人不能站在垃圾堆里抒发理想，别人会当你是煞笔，得拿出成绩才能被人景仰跟随，对吧。” 学霸认真想想：“好像是，可这钱……” 万长生笑：“我接手之前，这里确实年利润只有几十百来万的样子，主要还得给老曹作为奖金，几位老师分点零花钱而已，但我接手过来，最大的特点就是敢做敢想，用高投入的金牌导师跟大量助教混合的模式提升教学质量，再加上高投入的广告推广口碑吸引生源，这就彻底挤掉了依靠行业的中介毒瘤，每位学生的学费收起来其实很大部分都是净利润的，特别是大课堂大模式，一位每天几千元的金牌导师，对一个人讲，那就是天价，可对一百个、一千个学生，成本就被稀释到很低很低了，但效果是一样的，只是我们要增加很多助教来协助，所以去年你们那一届还只是练手，今年我光是学费我就能为这个学校挣几千万的纯利润，你说我该不该拿这个钱呢？” 徐朝晖看着自己的师父，可能觉得他头上身上都在冒金光，跟观音庙偏殿里面的财神爷一样，有点呆呆的使劲点头：“该！” 万长生再剖析下：“是，这些教授老师可能不在乎这点钱，但人性、情理你不能这么看，我不能一枝独秀的装着很清高，一文不拿的纯粹做善事，因为这会逼得其他老师教授都不好拿，久而久之他们哪怕跟我感情再好，也会觉得这个学校赚这么多钱，做善事跟他们无关，都让我得了名声，没准儿还会坏了关系，明白吗？” 徐朝晖对这种情商的体验确实有点迟钝，哪怕学霸的脑袋使劲在想，眼神不可避免的迷茫，这可不像数理化那么简单。 万长生也不说深了：“总之人与人之间，品性、感情当然是基础，交情交情是需要维系的，相互交往才会日久情深，分点红，再适当的麻烦别人做点事，多好，对吧？” 他说得倒是轻松，百来万的分红就是一点…… 而且这种高段位的情商体现，徐朝晖哪里懂得起。 所以到了晚上徐朝晖准备的课程开始前，万长生就调皮的先从微信上给徒弟打了五百块钱：“这是预付款，看最终你讲出来的课堂效果，我们再讨论每节课应该给多少钱。” 徐朝晖有种自己满腔热血，怎么就给染上铜臭味的纠结。 自己的出发点确实是单纯的想做点什么回报师父，回报这所培训校啊。 可惜万长生打钱的动作太过熟练，理所当然得徐朝晖都无法拒绝。 狗日的刚刚收了一百万分红呢！ 深吸口气，走上讲台了。 因为暑假还没有开始，所以第二批学生报名的多，入学的少，现在基本都是上半年入学的艺考生，大多已经脱离课堂好几个月。 听到教室喇叭和滚动电子字牌告知，有今年高考七百多分的顶级高考学霸来传授文化高考的学习窍门。 哪怕大多数美术生对文化课不太感兴趣，也知道自己是非高考不可的，所以下午晚餐以后，迅速在第一间教室一楼集结了数百人，有些还认真的带着课本和笔记本。 黄敏他们大多都过来了，跟万长生挤在上面酒吧，挺激动的看着那个戴棒球帽的同伴，纷纷说自己也想去剃光头。 真的不能用常人的审美思维，来衡量这些美术生。 似乎标新立异，就是美术生的一种本能。 徐朝晖确实有自己一套比较独特的高考学习方法，或者说这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个熟能生巧的事情。 也许之前不太擅长表达，但过去的一两个月，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涅槃蜕变。 主动去给高考班的同学辅导时候，根本没想到这是种把自己长处放大变现的技能。 所以徐朝晖讲起来是很细很有针对性的，他也足够了解美术生的文化课业水平。 除了不会轻松调节气氛，认真刻板的样子很专注，有人觉得枯燥悄悄走了，但更多人却闻讯跑来，最后高高低低的连二楼酒吧楼梯上都站满了艺考生。 徐朝晖絮絮叨叨的讲了两个小时，明显是有点体力不支了，万长生才在二楼栏杆叫停，黄敏立刻带着几个同学去把徐朝晖扶下来。 这特么是真的用生命在讲课！ 可明显徐朝晖很兴奋，燃烧了自己，找到价值感的那种兴奋。 苍白的脸上带着汗水看万长生说话。 这家伙就驾轻就熟太多，徐朝晖的戴着的扩音耳麦都不要，撑在金属栏杆上朗声：“这是你们上一届的师兄，他很谦虚的没有提到，他已经连续五年高考都是七百分以上的成绩了，可以说在座所有人的高考水平，在他眼里都是渣渣！” 艺考生们除了轰然惊叹还能说什么？ 只字不提癌症的万长生，用手压压局面大声：“没错，他就是职业的高考状元，所以你们明白能听到他的课是多么珍贵，这课不多，不定时开课，请大家珍惜机会，另外，徐师兄也是从去年上半年开始突击学习专业，现在看起来……” 突然，万长生想到一个极其具体的问题：“老徐，我好像想起来，你没有参加蜀川美术学院的专业校考吧？当时在蓉都参加完清京美院的专业校考之后，你就没回来大美培训班了，对不对？” 徐朝晖脸色更白了！ 黄敏他们愕然的看向他，也想起来这个事实！ 当时在蓉都参加了清美考试之后，费雪雁主动要求提前回到二中开始准备高考强化班的事情，这基本上是那个眼镜女生意识觉醒的转折点，徐朝晖屁颠颠的就跟着也去了！ 他压根儿就没有参加蜀美的校考，根本就没有资格填蜀美！ 还好距离填报高考志愿还有两三天时间！ 大家终于想起来这个事情！ 除了选择普通院校的美术专业，徐朝晖就只有填清京美术学院！ 以他的文化高分，在综合评分的清美，他应该也是名列前茅。 天底下，居然还有被迫去读清京的。 全场艺考生都惊呆了，对这位师兄报以热烈的掌声祝贺！ 然后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徐朝晖居然慢悠悠的举手：“那……我就今年底重新再考一次吧。” 卧槽！ 所有人这下心里都在卧槽！ 然后忍不住一片轰动！ 您这真是把高考当成家常便饭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啊！ 直到单独面对万长生，徐朝晖才承认：“蜀都就那么两三个名额能进清美，我的文化成绩比雁子高那么多，要是我填了清美，可不就把她给挤下去了，不可能的，再说我这条命都不知道能活多久，反正也是师父你鼓励我参加高考，只要能跟在你身边就够了，那就再考一年呗，我正好能全程带着这届学生。” 这特么绝对是真爱啊。 326、意味深长 可能经历过生死煎熬的人，根本就不把什么考试跟学历放在心上吧。 更何况这一刻，徐朝晖还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我……就在大美做文化高考辅导课，这里需要我，哪怕大家以后还要去宁州二中做高考强化，我能够帮他们奠定更好的基础，这就是我的事业，然后跟着您继续修身养性的画画，这样的人生，想想也挺美的。” 万长生还能说什么，这时候他已经没法指导自己的徒弟了。 在人生道路上，徐朝晖想得是如此清晰。 而且在关于费雪雁的细节时候，他那一贯没什么情商的思维，居然能转得这么快！ 万长生表示很服气。 于是接着上了两个晚上的文化辅导课以后，徐朝晖独自启程去省城继续做化疗。 万长生要把他送到高铁站，都被徐朝晖拒绝了，说是自己要学会独立。 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万长生感受到了一点孤独寂寞的同时，又有点自豪。 这是自己影响出来的结果。 他觉得是最好的结果。 费雪雁在填写志愿的时候，又忙着在整个班级群里面到处叮嘱询问安排，最后发现了徐朝晖居然没有回到宁州去填写志愿，也没有在网上填写的信息，联系好几次找不到人，只好问到万长生这里来。 万长生犹豫下，还是照实说：“你忘了他根本就没有参加蜀美的考试，所以要么填清美，要么去普通院校，但是他觉得留在大美带文化课程最能体现他的价值，所以读不读美院都不是很重要了，决定先跟着治疗顺便带课，明年要不要参加美院考试，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他的专业、文化水平都基本上没问题的。” 费雪雁却瞬间想到：“他是不是担心抢了我的名额？” 万长生装傻：“啊？我不知道。” 眼镜女生咬牙切齿：“那个傻子！” 然后就破天荒的挂了师父电话。 万长生自己在感情方面都不敢当师父，对两个徒儿的纠葛肯定不敢乱说话。 哑然失笑的收起手机，继续投入到自己的绘画中。 话说这美术学院的创作课程，只要不是面对模特或者静物写生，也不一定非要在教室画，反正最后能交作业就好。 至于过程中是不是能够得到老师的指导，那就是学生自己考虑的问题了。 大学专业老师可不像中小学老师那么负责，非要追着来求了学。 自己都是从美术学院毕业的专业老师们，基本都是爱来不来，爱问不问。 基本上跟老荆说的那种传统师父一个德性，有心得，也只给勤恳的徒弟。 不过万长生是确实忙，就在办公室画画，除了兼带培训校的工作，还能时不时的做点雕塑，连学生会现在开会都是跑他办公室来。 当然，来得最多还是韩晓敏。 万长生越是信任放权，越是让她自己做主，还给她这么支持，这位秘书长就越喜欢来找他汇报。 进入七月，距离各大学校放假就在眼前，大三学姐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暑假的美术培训下乡活动了：“自从我把宁州二中跟蜀美合办这次活动的申请交到蜀川教育部门以后，已经接连跟我联系了好几次，省里会派出报道组还有工作人员来核查我们这个活动的实际情况，关注力度比江州大多了。” 万长生淡定的给宣纸上的人物着色，兼工带写，就是以工笔细致的白描加上色手法，带点写意的大手笔，总体上来说比全套工笔显得要轻松自在，又比纯粹的写意国画要有精致看点些。 老童果然说到做到的不来看万长生具体怎么画，却隔空提了些要求，不要太过拘泥于实景描绘，这是个大方向。 虽然老童自己是画写意的，用油画器材画山水花鸟写意，这本来就是种跨界做法，但对于这次青展，他也不推荐万长生搞这种新花样，能做到去全国青展做评委，老童自身当然是炉火纯青了，把握评委心态更是尽在手中。 反复跟万长生强调，画味。 这种说法，可能对很多美院学生来说，都会觉得有点玄，画画不就是画的画吗，还有什么画味。 可习惯了佛教禅意机锋的万长生，体会就很多了。 蜀川美院现在的院长，就是当年改革刚起时候，以一张巨大的写实作品名扬海内外，细致到农民手指头上的伤口随便用线头子缠起来都纤毫毕现那种。 后来老樊、赵磊磊他们都画过这种超写实风格的实景描绘，但赵磊磊得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不那么写实，而是追求更多内心思想上的表现。 老樊也是在超写实风格上走到无路可走，开始求新求变的画各种摩天大厦上玻璃幕墙对世间百态的零碎反射！ 其实在外行看起来很难捉摸的这些现代风格，画家们都在痛苦的寻求改变，一来要的得到市场认可，二来还要真实反映自己对艺术的追求。 万长生这张画也是这样。 本来他只是想交差，哪怕作为自己在国画系的毕业创作，画得长长的就足够交差了。 但老童借着青展对他施加压力，要求万长生做出突破。 中国画强调的线条、笔墨、意境，在扎实的技巧，精心制作，细致推敲，丰富画面，完备语言之余，还要有点妙不可言的画味。 说到底还是句简单的话，艺术来源于生活，但不完全是生活。 所以体现到表现手法上，就是别画得那么具体。 万长生的画，曾经最大的优点，就在于干净细致，就像工业制图那么黑白分明细致到让人觉得很舒适。 但相应的也少了几分奔放。 就像他这个人，看似温文尔雅什么都好说，其实外圆内方，沉稳到很难被影响撼动。 老童就隔空要求他，不要把画画变成小心翼翼的工艺制作，多点酣畅淋漓的即兴迸发。 这对万长生挺难的。 十多年的习惯哪里说改就改，所以他现在采用漫不经心的画法，希望在画的过程中灵光乍现。 在自己拥有深厚白描工笔底子的基础上，顺其自然的看能不能出现点奔放：“有核查，你就可以理解为上面比较重视，那就要做什么，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尽量把整个计划做得详细，堵住可能的漏洞，毕竟现在你报出来有一百五十家培训班，每家三千元上课补贴，那就是四十五万的费用支出，外加近三十万的画具补充采购，实际上宁州二中只给了十万，其他都是我们大美承担的，怎么保证这些钱用到了刀刃上，这些参与活动的大学生没有吃空饷打马虎眼，这就是你重点考虑的事情。” 韩晓敏嘟嘴：“我都给你说了，我准备自费到处去巡察，我还组织了学生会的稽查组，每天会要求各培训班视频报到检查，上课期间，随时抽查五分钟之类必须打开视频通话查验，这都做了一系列工作的，你没认真听！” 万长生不动声色的把这个嘟嘴动作，画到一个生气的妈妈脸上！ 嘴上哦：“你考虑到，那就行了，如果你有出差计划，那就列出单子写个申请，最后把车票机票什么拿来报账，我们大美对于这种工作上的付出是不含糊的。” 韩晓敏都跺脚扭肩膀了：“我们是学生会主席和秘书长在谈工作，学生会现在也有差旅费报账，学生会现在也有钱，我们有健身中心呢！” 万长生恍然大悟，又把这个跺脚扭肩膀的精髓记录在旁边，准备用到什么角色上，这画家呀，就是要会随时收集素材，捕捉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行行行，你要在学生会报账也行，反正都是我签字对吧？” 韩晓敏有点没脾气：“我是希望你尊重下我的工作，不要甩给我做了，什么都不太管，我……我已经大三结束，下学期就大四毕业季，我没有下一个暑假了，你明白吗？！” 万长生不为所动的继续画：“那你觉得这大半年的学生会工作，帮助你有提高了吗？” 韩晓敏楞了下：“有……” 想想忍不住拨了下头发到耳后，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不过现在做来少了分妩媚多了点干练：“很高兴，能在学生会遇见你，然后从足球赛，健身中心开始，我就重新体验了学生会的工作，这次的美术培训下乡活动，我知道是个很大很大的荣誉，你却让给了我……” 语气有转温柔的趋势，万长生叫停：“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了，韩晓敏……” 光是这么难得的叫全名，都让韩晓敏坐直了面对。 万长生也抬头对视：“你有很强的功利心，这没什么，功利心大多数时候是推动人努力前进的原动力，但如果只一心盯着得到什么回报，往往会显得急功近利，回过头你好好梳理下足球赛、健身中心还有美术培训下乡活动，这些事情对别人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个暑假在巡察的时候，多关注下那些接受美术培训的孩子，如果你真能明白这次活动意味着什么，这个暑假对你来说，就没有白费。” 可在韩晓敏看来，万长生才是最意味深长的。 327、泪流满面 老樊真的把自己的油画创作搬到了教室仓库。 当然肯定是给了他一个不受打扰的二楼角落位置，让成名画家能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有时候他这种心比较大的家伙，确实容易适应。 只是他的画幅的确挺大，每一幅差不多都是两三米见方，两人高的画幅，甚至要踩着梯子操作，也算是个体力活儿。 而且极为细致。 老樊的画法是在构思阶段背着个相机满世界去逛高楼大厦，香港、沪海、江州甚至纽约、东京这出了名的高楼大厦比较多地方都去逛过。 拍下来的玻璃幕墙并不交代建筑本身，而是只有幕墙上对周围的反射。 远远看起来光彩夺目的整栋建筑，其实在高倍镜头的拉近以后，会发现每块玻璃的反射都是破碎的，不可能跟一整块大玻璃那样平滑整齐。 看似雷同的玻璃幕墙，其实每块都有自己的特点。 这不就好像人生么。 芸芸众生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大多数人平凡到跟周围没什么区别，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感情。 老樊的艺术创作就是从这个出发点开始，最近两三年的系列画都是这种类型。 所以一幅画往往全幅都是玻璃幕墙，远远的看上去司空见惯的都市场景，可只要凑近了，就会惊叹那书本大小的每片目前，反射出来的世间百态。 这种画法呢，肯定就需要大量的照片，老樊也不是万长生那种脑海里面有底稿的奇葩，各种草稿手稿一堆，画的时候和素材照片一起粘在画幅边缘，再加上一大堆颜料、画笔、脏兮兮的调色板，琳琅满目。 搭配老樊那略显油腻的长发，像个摆摊的吉普赛人。 反正一看就是艺术家！ 艺考生们肯定激动，除了上网搜老樊是谁，就是偷偷远近拍照，然后观望人家的艺术创作。 可老樊坐下来酝酿下情绪，一画就是三五个小时不挪窝。 完全沉浸到自己的创作中，对周遭毫不关心。 艺考生们肯定不可能从头到尾守着看，陆涛作为教务主任也宣布，任何打扰艺术家创作，越过隔离带的行为都会受到罚款跟取消学习资格的惩罚。 所以艺考生们只能像看大神那样仰视。 结果老樊就给他们展现了成名画家的专注力。 以往多少有些嘈杂喧闹的巨大教室空间里，现在安静得要命，哪怕想偷个懒，抬头看看那鲶鱼头大叔在梯子上的工作状态，都默默低下头继续努力吧。 成名成腕的人，都没有侥幸。 连万长生都只是远远的靠在墙角观看老樊的创作过程。 这就是画味的体现。 如果只画玻璃幕墙，那仅仅就是个写实作品。 如果分拆开看每一片玻璃上的人生，也只是一张生活小照。 可提炼出来一个个悲欢离合的人物，看似只是在街头被玻璃映照，却凸显出背后的人生。 然后那些玻璃又不全是人生，看似憨厚的老樊又巧妙的把一些映照天空，地面斑马线，甚至红绿灯的玻璃穿插其中。 偷懒的同时，还意味深远。 老前辈在搞这些东西的时候，技法跟构思都炉火纯青啊。 万长生难免联想到自己的画作上。 到了中午，被学生下课喧闹惊醒的老樊，正准备习以为常的打电话叫外卖，陆涛早就等在旁边，谄媚的递上张ic卡：“食堂，我们有食堂，您稍微走几步，舒活下筋骨，其实我们的白砍鸡和鱼香茄子味道还很不错，师傅是万万老家人！” 老樊溜达着，在艺考生们众星捧月般环境下吃了回来，觉得好像比在画室还方便些，更有教师休息室可以午休小憩。 画烦了累了，背着手到下面艺考生中间走走，绝对和那种独居画室的感受不一样。 结果老樊居然就持续的在这画了一个月！ 只不过后面有一天，准确的说美术学院都放假了，老樊坐在那画着画着，忽然这么转头一看。 七月下旬的江州，出了名的火炉，室外温度已经达到了接近四十度的高温，空间高大的仓库里面，装修时候就加装了水冷空调系统，巨大的通风管道在高处更换冷空气，就凭这点空调救命的环境，也比好些小培训班效果好，所以暑假开始以后，学生成群结队的来，三间教室仓库真的填满了，连二楼各种专业教室都使用率颇高。 这种情况下，老樊转头看下去，就是带点冷凝白雾的空调风从空中洒下来，正好这种大型仓库顶部都有的采光窗投下来几束光，也就是俗称的丁达尔效应。 被高温光线瞬间改变温度的冷凝空气，和周围光柱之外带点粉尘颗粒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这样光线下的教室仓库里，竟然呈现出一种宗教圣洁的庄严感。 艺术家都是敏感的。 更何况老樊画的一直都是光影，玻璃上面呈现出来的反射光影。 所以这一刻他居然有种泪流满面的感觉！ 马上扔了面前这张画得已经想吐的大画，立刻转头开始拍照构图，画眼前的新场面！ 艺术家真特么敏感。 与此同时，万长生也泪流满面。 他发现自己上了个大当！ 原定七月上旬美院放假以后，他就要跟贾欢欢一同去意大利旅游一圈的，也算是对贾欢欢考上医科大的庆祝。 和去年一样，签证办好，连机票了买了！ 谁曾想一纸通知发到了国画系办公室，是国内艺术界最高管理协会的官方文件：兹有某某某报名参加全国青年美术作品展览大赛，经某某某部门和某某某单位研究审核通过，现正式录取万长生同志为美术家协会第xx期创作班学员。 培训时间为七月十八到八月七日，为期二十天，请此录取通知，本人身份证原件和两张二寸免冠照于十八日准时到平京某某单位报到，特此通知。 全程参与跟老童合谋的系主任，乐得跟什么似的，立马敲锣打鼓欢送万长生去平京学习！ 万长生发现系主任是不是派自己去平京有瘾了！ 这下好了，虽然买的航班机票便宜到只有三四千块，但退票手续费基本上就得扣掉一半，两人往返机票就莫名其妙的损失上万块！ 可万长生能说什么呢，连院长都亲自打电话来鼓励他到平京要好好学习，他难道还能逆天了拍拍屁股走人？ 更不用说老童他们一帮人苦心积虑的帮自己铺平这些路，又不是坏事情。 万长生只好捏着鼻子给贾欢欢报告坏消息。 没想到贾欢欢只是啊：“去平京啊，也行……那我们去找雯姐玩吧，哪天走，我去买机票，嘻嘻，我现在也学会从手机上面订票了，拜拜！” 留下准备了一堆说辞的万长生，拿着手机噎得说不出话来。 杜雯的反应是嘿嘿嘿嘲笑。 很神奇，在电话里听见这笑声，万长生就秒懂：“这个培训班跟展览获奖有关系？” 杜雯反问：“你觉得呢？” 万长生心知肚明了：“相当于就是先把合适的人召集起来熟悉了解下？” 杜雯补充：“还要保证创作的东西是高大上的。” 万长生也呵呵。 杜雯促狭：“你这是封闭式学习培训，基本上都要住在那里啊，就不怕我把小姑娘带坏了？” 万长生还很抱歉：“本来是个毕业季旅行，结果被这个事情打岔，还好欢欢不计较，游平京也行，那这个局面……” 杜雯提议：“这样吧，机票改签，你那培训不是到八月初嘛，改签到那会儿走也一样，正好我的欧根签证没到期，我也一起去，听说你刚股东分红，我这大美社没拿工资的能找你蹭个来回机票吧？” 万长生赶紧：“工资好说……” 杜雯提醒：“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只在乎我们自己心里感受就够了，坦坦荡荡的感受。” 万长生自己心里的感受就是：“好。” 然后就跟又乐得跳起八丈高的贾欢欢一起到平京。 但真正泪流满面的，还是万长生进了这个培训班以后。 那种难以言表的行政干涉味道。 不可否认，社会的约束管理才能有今天的盛世，才有国泰民安的局面，才有大家追求美好生活的希冀。 万长生很清楚文化宣传管理的重要性，国之大事，在戎在祀的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可过于强势的行政经济干涉，只是把艺术当成工具，不把艺术工作者当回事，这样的政治挂帅是出不了好作品的，哪怕现在全民已经把爱国、民族自豪感作为三观标准，但实际上受到市场欢迎的，还是那些商业娱乐性质的作品，老百姓首先得娱乐，然后才能在娱乐中爱国，如果非要把所有的艺术创作都强行加上政治，真的有点噎人。 如果还非要把艺术创作加上歌功颂德，那就基本上是脱离人民群众的自嗨。 所以作为全班年龄最小的学生，万长生这二十天的培训生活，简直度日如年。 哪怕一个个同学们觉得如雷贯耳的名家、领导来讲话讲课，万长生那终究是自由自在的艺术心态都很难融入进去。 好在他从来都是笑笑不说话。 这点涵养功夫是超越年龄的存在。 328、信手拈来 其实二十天的创作培训班时间安排极为紧凑，不光是集中在这个美术家协会的培训基地上课，还到部队、农村、城郊、工地、企业、工矿等地写生采风。 相比其他学员抓紧时间汇报心得体会，万长生终于有种可以松口气的感觉。 加倍的把时间精力放到这些平日里比较少见的环境里面捕捉素材。 所以单论采风速写数量，本来就手快的万长生，绝对是冠军，这也频频得到了其他学员的注意。 因为这个青年美术作品的定义是四十五岁以下，其他画家基本上都是三四十岁的年龄，万长生如果不是沉稳温和，看起来都跟他们孩子差不多了！ 还好除了部分画家热衷于汇报工作，万长生跟大多数前辈，也同样能够在艺术创作上探讨。 特别是其中有位来自赣西的瓷器大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哥，挺热情直爽，又喜欢对万长生动手拍拍打打，万长生就经常跟他讨教些捏泥巴的技巧。 这真是形成一种巨大的扭曲反差。 只要不谈政治挂帅，这样来自全国各地的行家高手，集中起来很能够融会贯通的提高技艺。 可一旦要求在创作中强调这样那样，好多人和万长生脸上都有点讪讪。 那位瓷器大哥就悻悻：“难道还要我在盘子上刻个忠字？” 看他样子很容易按捺不住提高音量。 万长生连忙把自己的印章石塞过去，很多时候上课他就在课堂上玩印章，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至于听着陈词滥调睡着。 瓷器大哥就纯粹是正刻着玩儿，他绝对没有万长生那种下意识就会反过来雕琢的思路。 玩了整整一节课，这位大哥专注其中，终于也没有对讲台上的说法冒出什么大不敬的词儿来。 下课时候万长生才摸出自己的印泥盒看看人家刻了啥。 结果说起来还是个大师，雕刻出来的东西简直不能看！ 模模糊糊，乱七八糟，到处都是空白，隐隐约约好像有个塔。 大哥觉得丢脸：“三潭印月啊！你这都什么东西，我这是深雕精工的刀法……石头我不习惯，而且你这个石头颜色乱七八糟的，看不清我刻的什么，我们的东西都是烧陶烧瓷，哪里是拓印出来看的。” 可能万长生使劲皱着眉头辨认，又忍住笑的表情刺激了大哥，中午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这位非要想办法展现自己的成果。 两人坐在自助餐厅，从盖在馒头上到倒点汤水，各种方法都试过了，都没法让那一寸见方的石头上图案变得清晰点。 确实万长生这种练习石，都是很便宜的杂石，杂质比较多就显得很斑驳，那位大哥刻得深浅不一的图案的确很难体现。 直到最后旁边一位北方画家乐滋滋的端了盘饺子和醋过来：“今天这饺子味道正！” 那位大哥才二话不说抢过人家的醋碟子，小心翼翼的把醋倒在印章上。 咖啡色的液体，终于让深浅不一的沟槽图案呈现出前后层次来！ 真的，就在矿泉水瓶盖大小的印章头上，竟然呈现出波光粼粼的三潭印月景致来，正因为醋液的深色，在米灰色的印章石上深浅不一，颜色就有了浓淡之分，这位大师手法确实精妙，近处的石塔刻得最深，自然就是最深的黑褐色，然后水面倒影是虚化模糊的沟槽，被醋液表现得就模糊摇曳，远处还有更浅的山脉背影。 这种深浅变化，确实是印泥印章在纸面反应不出来的。 赣西大哥得意极了：“怎么样？怎么样！比你个美院……我看你简历上还有雕塑系，哈哈哈！” 万长生却看着手里这堪称艺术品的一点醋，又看着旁边那位北方画家小心翼翼的抢回醋碟子赶紧蘸饺子吃。 那碟子面上正好有个疙瘩，也就造成醋液颜色深浅不一。 万长生慢慢抬手指那盘子。 没有看见印章面的北方画家，一边大口吃饺子，一边在观察这俩南方傻子，大惊失色：“我的！要吃自己去端！” 瓷器大哥转头顺着万长生的手指也看见盘子上那个烧制时候的瑕疵，再跟万长生对下眼就心领神会了：“做到这盘子上？” 万长生嘿嘿点头。 两人说干就干，立刻到外面花台里面翻翻找找，引得一班几十号艺术家都探头看他俩，还有人给这俩神经病拍照的。 好不容易找了点没有杂质的黄泥，弄点水捏吧捏吧的做成盘子，瓷器大哥就拿自己的雕刀在泥塑上翻飞。 人家这是拿了工艺美术大师的水准，精细程度不是雕塑系可以比拟的，万长生聚精会神的旁观学习。 雕塑系在意的是整体艺术呈现表达，而不是很在乎具体的技艺，这是个本质区别。 但万长生显然抓住一切机会学习，这也能有限分散他的不适应感。 最终出来的小盘子就很简单了，利用这种雕琢的深浅变化，让醋或者汤汁有了明暗变化！ 这里没法烧制成瓷，万长生娴熟的到外面路边买了瓶白色自喷漆，勉强弄白看个效果。 居然能让普普通通的盘子底儿，有一幅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画！ 其他艺术家终于知道这俩在干嘛了，有点啧啧称奇，但估计又有点嫌这俩雕虫小技。 老实说，科班画画的大多瞧不起一切同行，挺傲的，也就万长生这没脸皮的跟瓷器大哥玩得熟。 这会儿瓷器大哥已经意识到经济价值了：“这……回头出了产品，算你一份？” 这种带点雅风的瓷器有特色就一定有市场，再说以国内的强大生产力，只要做出样品，后面不过是翻模的简单复制，成本低得要命，值钱的就是这个创意和第一刀的成本而已。 万长生贼笑：“丢不起这个人，回头就按照这个思路，我找你定做几个系列的产品，你给个优惠价就行了。” 瓷器大哥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白捡的创意，更不用说后面的意思是合作业务呢。 回过头，万长生自然是联络了自己的小伙伴们，就按照这个思路，设计主题盘子啊。 虽然整个文创产品的定位是以美术生作为主题，但在美术生手里，图案装饰化不过是个基本要求。 也就是譬如说各大机场、公共场合的装饰画、浮雕，都是这种技巧的体现。 做点什么有特色的图案呈现在醋碟、菜盘上，轻而易举。 关键就是要吃透这种深浅变化的奥妙。 不是留在培训校做暑期工作，就是回到各自老家办兴趣班的小伙伴们，马上在群里展开工作。 让万长生吃惊的是罗有道居然也在工作群里面！ 等万长生说完就怯怯的跳出来：“老大，我被录取了，拿到通知书，我就回大美来做事了，让我也参加工作组，我很想做点什么！” 万长生那点被装腔作势搞得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平戏？！祝贺祝贺！这算是我们大美第一个跳级成功的案例！值得庆贺，开学前我们聚一下，好好喝两杯。” 付仕亮最欢喜：“罗有道来了以后，我们这文创产品设计的进度大大提高！” 果然，罗有道那种画卡通如同打印件一样轻松的技能，立刻让各种妙趣横生的形象出现在设计稿上。 别人挖空心思才能凑出来的形象，对他不过是信手拈来。 大家都可惜罗有道以后要去平京了。 329、夏天真的结束了吗 贾欢欢才是在平京玩得忘乎所以。 哪怕家里在平京都有买了几套房出租，她也还是个乡下妞，没来过平京。 观音村的女人好多一辈子都没有出过省，最多也就到过市里。 直到最近几年，才有了组团出国旅游的风气。 最主要的还是有杜雯带领。 没有去那些糊弄外地人的著名景点，主要就是在各种博物馆、胡同跟时尚的商业中心逛荡。 万长生曾经呆过的皇宫博物馆肯定是重点。 杜雯也没找万长生要什么工作证通道，就是带了贾欢欢去体验皇宫之大。 说起来这些年回了蓉都读书以后，她也很久都没有到处逛平京。 大热的天，俩姑娘热裤t恤的背着个小双肩包，就像闺蜜似的坐地铁转悠。 甚至还在胡同游的时候，带着贾欢欢去了林楚妮的刺青店。 主要是杜雯自己想来，她在犹豫要不要做个漂亮的纹身。 贾欢欢就很传统：“怎么能做这个呢，都是小流氓，坏女人才做的……” 杜雯自我：“身体是自己的，取悦自己留下个美好印记又没什么错。” 贾欢欢一个劲的劝，走上刺青店楼，还拉着杜雯的胳膊小声阻止：“长生哥不喜欢吧？” 杜雯更好笑：“怎么能什么事情都取悦他呢，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 埋头忙碌的林楚妮听见最后这句，抬头对杜雯做个飞吻和媚眼，哪怕戴着口罩，还是显得很犀利，目光飞快的看眼贾欢欢，又专注到自己的纹身工作中：“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杜雯轻松：“带朋友逛到这边，顺路看看，晚上一起吃饭？有小财主请客的。” 小财主已经被这种刺青画面惊住了，撑着膝盖凑近目瞪口呆的看：“好漂亮哦！” 明显带点蜀地口音的普通话，让林楚妮眉毛一扬，再看眼杜雯。 杜雯诡笑。 林楚妮试探：“你认识万长生？” 贾欢欢马上凝神观察这骨架颇大的妞儿。 杜雯哈哈哈的笑着拉贾欢欢去看墙上的照片：“这是万长生青梅竹马的老婆，妮儿是平戏的大美女，跟万长生有工作往来，你别跟看姨太太似的。” 林楚妮噗嗤，重新专注到工作中，但时不时的有抬头打量这比杜雯矮了小半头的双马尾姑娘。 也怪不得贾欢欢惊讶，今天刺在这女顾客肩头的，居然是只可爱的柴犬，而且不是写实或者卡通，是成片晕染的水墨画效果，很漂亮。 贾欢欢在墙面前仰头看过一幅幅水墨刺青，已经彻底改观了印象，但让她自己来，肯定心理上还是接受不了。 还继续阻止杜雯尝试。 不过有热情邀请林楚妮一起吃饭，连那个平头同伴也被邀请了，可那姑娘对邀请不冷不热。 林楚妮让她们先去逛着胡同，自己把这单活儿告一段落，天黑了才出来会合上她们，带着去撸串。 贾欢欢本来想吃顿奢侈的，俩平京妞儿都说没必要，大热天撸串整点冰啤酒才叫爽快，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而且选的那个说是很有名的烧烤店居然在地下，就餐环境跟菜市场一样嘈杂，得扯着嗓子说话那种。 小破凳子和折叠小桌的组合，特别接地气。 摘了口罩的林楚妮，让贾欢欢吃惊漂亮程度，杜雯只有趣的观察她反应。 所以三位姑娘坐在桌子靠桌子的拥挤环境里，很抢眼。 旁边那桌甚至有意无意的摸了个有跃马标志的车钥匙放角上。 可惜俩平京妞儿熟视无睹，贾欢欢看见还嘻嘻：“跟我二叔那五菱之光的车钥匙一样，看来这里吃东西都是我们乡下人哦。” 人家法拉利车主听了可能想吐血。 林楚妮若无其事的问：“万长生没跟你们来？” 杜雯叹气：“你就别惦记男人了，还是惦记我吧。” 贾欢欢认真解释：“本来我们要去意大利旅游的，结果他接到要求来平京培训，天天的看不到人，幸好有雯姐带着我到处玩。” 杜雯补充：“就是那种官方创作培训，你懂吧？” 林楚妮不屑：“他就是个走大路的料，这学期我们学校给他采访拍出来的视频都送到上面去了，听说我们老大很赏识他，跟我这种搞边缘艺术的两码事。” 贾欢欢欣喜：“有采访视频吗，在哪里能看？” 林楚妮掏自己手机放视频，贾欢欢赶紧擦了吃毛豆和水煮花生的手，珍惜的捧过去。 杜雯不看，接过店家送上来的小腰跟羊肉串，她只吃小黄鱼之类极少数：“他不会，万长生有自己的想法，不会做个趋炎附势的家伙，现在不过是趁着年轻打点名声。” 林楚妮抓了串腰子示意给杜雯戏谑：“还是该让他多吃点这个哦？” 杜雯哈哈笑，倒了点冰啤酒在一次性杯子里走一个：“他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林楚妮用眉毛示意低头的贾欢欢，然后用眼神询问杜雯。 杜雯心领神会：“夏天结束了。” 林楚妮眯了眯好看的眼眸，她五官很精致，还没杜雯那种妖气，可偏偏自身气势上却带点中性的洒脱，所以很吸引人，特别是做出这个小动作，旁边拿车钥匙那男的都跃跃欲试了。 谁知道一直低着头看视频的贾欢欢头都没抬：“这句话什么意思呢？” 林楚妮和杜雯都愣了下，一起哈哈笑。 原来她都听着的。 杜雯笑得都有点喘不过气的拍胸口，大热天她穿着吊带衫，虽然没有林楚妮那么傲人，也挺引人瞩目了。 旁边那桌的几个男人终于主动来套磁：“待会儿换地方喝一杯吗？” 俩大美女习以为常的笑着摆摆手拒绝，贾欢欢却抬头皱眉，警惕的盯着对方，一脸好像维护私有财产的决心。 看得还想再废话几句的男人，悻悻的转回去。 然后贾欢欢就如坐针毡的不舒服，林楚妮喝完这瓶，干脆带着她俩去上次万长生带的那酒吧：“环境挺好的，比很多路边酒吧都显得有品位。” 结果自然是被那位博物院的女店主给认出来，惊喜三位漂亮姑娘光临，还送了个欧普拉蛋糕：“万长生怎么没一起来？” 贾欢欢又伸长脖子观察人家。 杜雯忍住笑：“不是的，只是工作上的同事！” 林楚妮也调侃：“你真的给他找姨太太啊？” 贾欢欢叹口气：“爷爷就有好几房姨太太，长生哥他妈最想这事儿，成天跟我不对眼，乡下也没什么出色的姑娘，这外面……特别是平京，可就太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愁眉苦脸，把俩平京妞儿乐得不行。 果然这高楼上的酒吧，悠扬的背景音乐，静谧的空间，柔和的灯光，还能远眺首都夜景，更不会有什么人来随意打扰。 杜雯终于能在林楚妮的配合下，给乡下小姑娘解释现代女性的独立，林楚妮甚至比杜雯更极端，认为婚姻都没什么必要，那不过是个正在消亡的旧制度，现在这个社会，稍有能力的人，都会以追求自由、理想和幸福为终极目标，说白点，自己开心就好，家庭关系反而会带来很多累赘。 再说她身处的圈子在男女关系上也太不当回事了。 贾欢欢被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吓着了，全程不怎么说话，但对林楚妮八卦那些明星之间睡来睡去的破事儿还是很好奇的。 直到夜深分手回家，她才靠在杜雯身上叹气：“外面的世界，真的好复杂，以前长生哥高中毕业，我就是不想他出来读大学，我们就好好的待在乡下过一辈子，不也挺幸福开心嘛，这下好了，谁都当他是个宝，我怎么都跟不上。” 杜雯搂着她轻轻拍：“你这想法也没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以万长生的才华，就因为你自己的一点小幸福，就把他摁在乡下，是不是也有点自私呢？他这样的人，终究是会大放光彩的，你不需要跟着撵他，自立自强的做好自己就是了。” 贾欢欢轻声嗯。 杜雯又吓唬她：“你没看出来林楚妮可能是拉拉吗？” 贾欢欢问明白拉拉的意思以后，吃惊得捂嘴：“她那么漂亮！” 然后又松口气：“我还以为她喜欢长生哥呢。” 杜雯扮老资格：“有很多拉拉就是挺漂亮的，不过这种一般也就是觉得时髦玩玩，如果遇见真正喜欢的男生，没准儿就恢复正常了。” 贾欢欢翻开手机，加了林楚妮微信以后，把视频传给她了，翻陈菲儿她们几个的画面给杜雯看：“啊，你看你看，真的好漂亮，在二中的时候我忙得头发要白了，这到平京还了得！” 杜雯自我检讨：“唉，在江州是我喜欢他，他挺正派的，我觉得你就是瞎担心，要相信他嘛。” 贾欢欢看着视频终于又想起来：“夏天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杜雯哈哈哈的笑着拉被单：“没什么意思，睡觉睡觉！” 只有夏天才有那种炽热的感情，忽然有天就觉得天气转凉，热度不了了之，没牵到的手，没送出的情愫，眨眼间就变成了另外的情绪。 还真是种微妙的感觉。 330、人生如旅程 一秒记住，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 万长生来了平京，肯定也有打电话给荆老头和雷教授汇报自己的培训情况。 谁知道雷教授说平京戏剧学院也把万长生的雕塑，报送到这次的全国青展了。 万长生吃惊的不是青展：“您这不是戏剧学院吗？怎么也跟美术展扯上关系？” 老雷说得轻松：“戏剧学院是没错，但文艺是一家，我也是平京美协的理事啊，我还给老荆说了声，让他以博物院的名义把你那篆刻作品也报上去，这个门类稀缺，又有博物院和老荆的名头做底子，说不定比国画和雕塑都更容易出成绩。” 荆老头果然也是这么说的：“我这里还有几方寿山石，你来挑一方，好好的做个全套篆刻雕琢的佳品，出名要趁早啊。” 万长生明白师父们的心意，可这自己雕画刻三栖作品都往这展览里面送，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好在雕塑已经完成，连标配的作品说明和创作谈，老雷都安排戏剧学院那边帮万长生做了，编剧专业有的是人会解读这个。 万长生哪怕已经参加了这么高标准的创作培训班，也没打算按照培训里面谈到的各种高大上去修改自己的画作，把自己最真切的感受表达出来，那才是一个画家应该做的事情。 而不是为了迎合什么去吹捧。 所以现在需要构思的也就是这个篆刻作品了。 每天连上课都在玩篆刻刀，万长生对这个其实也就是个把小时的事情，但他知道荆老头把这个看得很重，那自己也要慎重对待。 况且应该是连章带纽，还要把印章石材也要雕琢出色。 于是在培训班的日子，万长生反而开始向瓷器大哥开始讨教精雕细工的技巧，对成天昏昏欲睡的创作规律创作意图分析等课程，基本上都没啥听的欲望。 艺术创作这东西吧，真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好比老樊这样仅仅就看了一眼教室里面的光影，就触动了灵感。 好几年都没有画具象人物的他，突然技痒，扯开场面就开始画这样的教室场景。 只不过那些弯腰凑在画板前面的艺考生，密密麻麻的在整幅画的底部，画面上极为重要醒目的面积都留给了建筑空间，以及那几道投进来的光。 对这种画家来说，他需要研究创作规律，或者创作意图吗？ 有些东西就是艺术灵感的本能，老樊并不是表现艺考生这么多有多辛苦，而是传达一种有点圣洁的教堂仪式感。 这些学子辛辛苦苦正在踏入艺术殿堂的努力，跟宗教信徒在教堂的虔诚也差不多。 都是一种修行。 所谓创作思路仅此而已。 万长生对絮絮叨叨搞一大堆什么创作分析的行为是嗤之以鼻的，艺术这种东西哪里是能分析出来的。 好比老童他们就基本上不来看万长生到底在画什么。 这个阶段画本身的技巧，已经没什么可教了，更多是提醒下目前的动向，什么样的表现形式更容易得到评委青睐而已。 于是直到整个培训结束，最年轻的万长生都显得不那么抢眼，毕竟能来的手上功夫都不含糊。 起码不会像外行和艺考生那样，看见一手白描就大惊小怪。 除了搞个醋盘子的设计，万长生也没有任何积极特点的表现。 实在是那些位来讲话上课的领导老前辈，都透着浓浓的官腔，准确的说可能应该算是形式主义，反正就是要举行这个全国青展了，按照流程要搞这么个培训，一切都是按部就班，还有点人浮于事的应付。 万长生连吱声的欲望都没有，算是体会了一把体制内的局面。 更加坚定了自己不往这上面发展的决心。 最后在级别颇高的几位美术界领导讲话后，拿到培训结业证的万长生，赶紧去了博物院，给荆老头展示了自己打算篆刻的印章纹样，又在师父那几块珍藏的寿山石里面找了找。 却突然想起苟教授不是收藏了几枚珍贵的印章么，特别是其中有枚道光年间的鸡血黄。 万长生忽然就动了念头：“你说我把那枚石头刻了，算是纪念苟教授怎么样？” 换个师父没准儿都要大骂万长生是败家子了。 那可是妥妥的文物！ 而且六面红的鸡血黄价值很高，苟老头在手里收藏了几十年，盖都没舍得盖过几次印，更别说还要把印章口磨了重新刻过！ 价值堪比黄金的鸡血黄，光是磨掉那么那么几毫米的厚度，估计都跟磨掉了黄金一样可惜。 可在老荆头眼里，经手摸过的皇帝玉玺都那么多，道光年间的民间印章算什么，稍一考量：“嗯！可以，那这枚印的篆文还需要改吗？” 万长生摇头：“我觉得反而就是可以用来形容苟教授的人生……” 老荆居然有点神往：“我……走了以后，你也要给我刻枚好的。” 万长生笑着搂师父肩膀：“还早还早，我这技术还要练个几十年，您这都说些什么呢。” 回头发了消息给关师娘，算是征求了意见。 老太太也说好。 打理好这些事情，已经是晚上七八点，才会合了贾欢欢和杜雯，乘航班到江州，然后马不停蹄的搭乘半夜两点的国际航班，前往米兰。 虽然平京贵为全国首都，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江州这边才有到欧洲的超低价机票，贾欢欢心心念念一年多的欧洲旅游行，终于成行了。 真不知道家财万贯的万长生和贾欢欢是节约个什么劲，可能还是骨子里的那种概念，有便宜的为什么要买贵的？ 杜雯其实是自己掏钱买的机票，还是她推荐的这种便宜路线。 不过还在平京飞江州的航班上，兴奋的贾欢欢就很快陷入到睡眠中，后来在江州走国际航班通道登机出海关之类的过程，这姑娘全程眯着眼昏昏欲睡的呈梦游状态。 还好三人一共才带了一个简单的滚轮箱，主要装的都是女生用品，然后都背着双肩包，这会儿万长生就把贾欢欢放在箱子上推着走。 杜雯忍俊不禁的跟在旁边，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去看万长生的脸。 学他那种淡然。 可等到上了要飞十多个小时的国际航班，她也还是兴奋得睡不着，哪怕经济舱并不宽敞，她依旧想高声笑唱点什么抒发自己的情绪。 最后还是假装侧身睡觉，悄悄看万长生。 本来贾欢欢在网上订的票位是万长生坐中间的，扶着瞌睡虫上来的俩人相视一笑，就把贾欢欢放中间了，这会儿盖着小毯子还有点轻轻的鼾声。 然后万长生肯定不可能把篆刻刀带上来把玩印章，他就坐在那画手稿，今天才决定动用那枚鸡血黄石头，刻章本身并不难，需要考量的是印章上面的款和纽。 他是不会太过在意什么材料贵比黄金的。 能够把这块石头的艺术价值体现出来，就像郭槐生说的那样，把里面的灵魂雕琢出来，那才是最好的。 沉浸在这样的思考中，万长生不疲惫，甚至很享受。 杜雯也觉得挺享受，慢慢的也平静入睡。 因为时差的原因，这种航班十多个小时都在黑夜里飞行，抵达意大利的时候才勉强进入上午时光。 贾欢欢睡得心满意足的被叫醒，杜雯还早早的给自己敷了张面膜，这会儿小姑娘赶紧跟着学，杜雯提醒她确实到了该保养的时候了，说得十八岁的女生很有紧迫感。 万长生只是断断续续的打盹，还破天荒的看了两部电影，然后主要是想在窗边看异国凌晨景致，可惜他守在走道边。 但是从走进机场，到处成片的外文字母，特别是多种似是而非的字母单词，就感觉到整体氛围进入到欧洲模式。 贾欢欢终于精神抖擞了，从发现机场行李车居然要花钱才能租，就开始鄙视资本主义社会的腐朽堕落。 现在中国人是越来越多跟国际接轨的地方，足不出户，就能在手机上先预定租车，然后就在这面积不大的机场内就办理手续，人家带到停车场简单的交接下，一辆很小巧精致的菲亚特500以每天一百块左右的价格就租过来，随便怎么撒欢的跑。 杜雯用还算标准的英语从柜台拿了个停车盘，也就是个塑料卡可以显示时间的：“其实来米兰呢，最好是坐地铁游览，轻松自在，不过我们因为要浏览好几个城市，所以有个车方便点，意大利算是全欧洲停车最麻烦的地方了，而且基本上主城区都不是普通游客车辆能开进去的，太多历史遗迹需要保护了，游客也多，走吧，这交通规则我慢慢给你说，不然我们这一路可能得交个几千块的罚款……” 贾欢欢认真敬佩：“雯姐你懂得真多！” 杜雯做个鬼脸：“论提前做功课的必要性……” 万长生感叹：“我说租个大点的车呢……” 俩女生一致要求：“这个可爱！” 是挺可爱，像个小小的甲壳虫，可双门造型的小车后排窄得很，贾欢欢很不讲究的自己爬进去：“雯姐个子高，我就坐后面了。” 面对这样的贾欢欢，杜雯愈发不愿给予任何伤害，笑着系上安全带：“那就出发吧！” 人生如旅程，往前走就是了。 331、你我皆行人 所以秉承交通方便的宗旨，杜雯把酒店订在相对比较市郊的区域，这样就不用到城区里面冒险，剩下坐地铁公交车就是了。 然后从酒店开始，就能体会到这个世界时尚之都的气派。 橙色大红的墙面，如同画廊一样，挂着一幅幅现代艺术画作，整个酒店大堂的灯光也搞得像画廊那么明暗错落，走在其中甚至会有自己到底是来住店，还是逛画廊的错觉。 放了行李吃点东西，立刻就搭乘有轨电车前往市中心，趁着中午时间参观著名的米兰大教堂，好比到了平京一定要去看皇宫那么经典。 顺便也在地铁站买了当地电话卡，主要是用流量。 不过上路以后，贾欢欢在电车上表达了对这个著名城市的疑惑：“这都是乡下吧？” 杜雯摇头：“这就是主城区，一直保持着比较原始的欧洲建筑风格，哪怕一战二战都没有对这里有多大伤害。” 万长生不说话，第一次出国就跑这么远，耳边听见的都是鸟语，略谨慎。 但随着越来越靠近城市中心，建筑也越发气派，等穿过巨大的广场，看见一百来米高的巨大教堂建筑出现在眼前，立刻就能让人感到震撼。 更让万长生震撼的，恐怕就在于这五百年才建成的巨大建筑，到处都遍布着雕塑！ 整体石材砌成的巨大建筑上，外墙简直琳琅满目得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每一处立柱，每一处拱廊，每一处甚至拐角的花坛，都遍布精美的人体塑像。 同样也在讲述一个个宗教传说的圣经故事。 在寺庙里面画了十多年鬼怪的万长生居然觉得很亲切。 广场上有很多鸽子，杜雯笑着拉贾欢欢一定要感受下从鸽子中间走过，四下飞舞的感觉。 贾欢欢纳闷：“这有什么？我们乡下晒谷场赶麻雀的时候不也是这样？” 杜雯无奈的看眼万长生：“你懂不懂？” 不看港片的万长生也摇头：“你们在这里玩？我去慢慢看一下。” 杜雯对他诡笑：“这个时候，你敢跟我们分开，怕是钱包要大出血哦。” 万长生已经迫不及待，摸出兜里的银行卡：“你说了你在大美培训校那边也该有工资的，你是大美社的社长嘛，该多少钱你自己拿，密码是欢欢的生日。” 杜雯没想到开个玩笑是这反应，贾欢欢已经跳起来把银行卡抓了塞杜雯手里：“去哪里？去哪里大出血？” 她实在是不稀罕看教堂，在中国庙子里面呆了十多年，早就烦了。 杜雯长叹口气，约好有事打电话，然后指广场一边：“就那边二世拱廊，说白点就是个商场，一百多年历史了，所有意大利的老字号都在里面，也就类似平京的王府井，譬如prada的百年老店就在里面。” 万长生没想过prada的东西是不是适合这样年轻的姑娘：“买买买，随便开心就好，我去看教堂了。” 杜雯转头对贾欢欢：“这种男人你说到底好不好？” 贾欢欢嘻嘻笑：“他最近又赚钱了啊？” 杜雯都比她清楚些：“我在群里听说好像是拿了一百万的培训校分红，不过他又拿了二十万来给大美社做年度奖金，另外今年的教材提成又开始了，他好像还准备培养几个人出去巡讲。” 贾欢欢不在乎细节：“那就好！我专门办了国际信用卡的，银联卡听说也能用？” 杜雯再看眼匆匆忙忙跑向教堂的万长生，疑惑：“他到底是很放心我俩不会出问题，还是对他自己在异国他乡充满了信心？” 贾欢欢挽住她：“所以还是要谢谢你啊，幸好有你，我才能让他放心。” 杜雯还是想叹气，最后眼珠子转转：“我先带你去看个奇特的地方……” 贾欢欢一脸你说怎么就怎么的顺从，她才是绝对不敢一个人走的。 而对万长生来说，这种独处简直就是盛宴。 杜杜真的没说错，学雕塑学油画的，最好还是来趟意大利。 哪怕雕塑这种艺术国内也有本土传统，可西方技法的根子还是在这里，起码拓宽视野，增长见识都是极好的。 而米兰大教堂内，到处都是精美绝伦的雕塑和玻璃画，光是米开朗基罗那尊剥了皮的圣巴塞罗缪就足够万长生流连忘返了。 更不用说历史上著名的拿破仑加冕仪式就在这里，达芬奇为这座建筑设计了电梯！ 足足有六千多尊雕塑！ 按照杜雯要求，在手机上装了导游app的万长生，感觉自己在雕塑的海洋里面徜徉。 甚至还能看到有貌似美术生在各种雕塑前面抱着速写本绘画。 他当然也有样学样的操练起来。 可能一张东方面孔，拿着巴掌大的小速写本站在这里绘制的样子有点少见，经常有人停下脚步看看万长生的手笔，然后不出意外的露出赞叹神色。 这种基本功，确实是万长生无比熟悉的。 最后再花十五欧，坐电梯从教堂后面上到屋顶平台，号称全世界最大的哥特式教堂，拥有最多的雕塑跟最多的尖塔。 这一百多座尖顶在屋顶都能欣赏到。 那排列开来如同众神归位的每一座尖塔上，都是一尊巨大的精美雕像，仿佛让万长生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碑林。 最中心的中央塔尖，镀金圣母玛利亚雕像，更是让人很容易产生顶礼膜拜的想法。 这和万长生跟郭槐生他们搞的那个金灿灿的巨大佛像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让他又有点羡慕旁边那些扛着长枪短炮的游客，实在是距离远了看不清细节啊。 这一看，整整一个下午就过去了，直到贾欢欢叮咚叮咚的催促万长生会合吃晚饭，花了很多张手稿的万长生，才恋恋不舍的走出这雕塑天堂。 两欧元的门票对他来说真是超值。 一见面就发现俩姑娘居然是四手空空：“不是说要买东西吗？” 贾欢欢迫不及待：“我们去看人骨头了，好多好多的人骨头……” 还给万长生翻照片。 居然是密密麻麻的头骨、腿骨之类堆砌成墙面，从地上一直堆到穹顶，看起来也是教堂一样的圆拱顶上绘着色彩鲜艳的壁画，和阴森白骨形成鲜明对比。 万长生简直震惊：“这……也是合法的吗？这每块头骨原本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怎么能这样用来做装饰呢？” 杜雯轻笑：“信仰不同，生死观也不同，天主教认为死亡不是终结，而是进入光荣境界的门路，经由死亡进入永生是个逾越的过程，欧洲人死了以后把尸骨放在教堂，离上帝近点，也能继续接受上帝恩泽，而且把骸骨装饰在教堂，受到更多信徒或者民众参观、祷告和景仰，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对死者的尊重，所以人骨教堂在欧洲有不少，都是战乱或者黑死病时期收集的大量骸骨。” 万长生感觉自己刚才上的雕塑课都要被这种场景冲淡了。 贾欢欢还献宝：“听说这家教堂很灵，不少人在这里许愿以后都能如愿，真的，我们看见好多人在通道里面贴着还愿的感恩爱心纪念，嘻嘻，就跟我们庙里的还愿一样！所以我们也许愿了……雯姐，你许的什么愿？” 杜雯一脸哄孩子的无奈：“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吧，万长生询问安排：“接下来吃什么？” 杜雯摊手：“意大利无非就是这几样，披萨，面条，海鲜饭……走吧，网上介绍有家华人开的意大利餐厅还不错。”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怪怪的呢。 好比江州要是来个外国人开火锅馆，有人会认为正宗好吃吗？ 不过杜雯说只有出国才知道，中国人是真的勤劳，到处开餐馆，意大利人也是出了名的懒散，但也有种说法是欧洲的中国人。 边聊边走到餐厅坐下来，贾欢欢才说两人只是到著名的百年商场逛了逛，品牌很全，价格也很贵，所以杜雯说改天逛到那种郊外的奥特莱斯去买东西，才比较便宜，就不用在城里当冤大头了。 万长生意外杜雯居然也这么节俭了。 这姑娘解释：“虽然家里不怎么缺钱，但也不是富得流油可以大手大脚的那种吧，化妆品、保养品就够花钱了，我也没什么买奢侈品的习惯。” 欢欢热烈捧场：“雯姐你穿什么都好看！” 万长生最后把点菜权都交出来：“没有你，我啥都看不懂。” 杜雯笑笑拨发丝到耳后，和贾欢欢细声讨论点菜。 凉拌鱿鱼，金枪鱼披萨，烤牛排，海鲜面和肉酱面都肯定是要的。 等着上菜的这段时间，人家的习惯是在用餐前先上一盘烤的薄冰，口感很脆，有点像饼干小吃。 然后就是很便宜的白葡萄酒。 杜雯介绍说意大利的葡萄酒品质非常好，因为纬度和地中海气候的影响，口感跟法国、德国有区别，关键价格是欧洲这几个国家里面最便宜的。 万长生也能学着拿杯子优雅的慢慢抿一口，欣赏对面两位美女。 手痒的摸出速写本来画画。 贾欢欢给杜雯拍照，杜雯帮贾欢欢整理检查防晒霜的效果，因为意大利夏天的日照紫外线也是个比较头疼的问题，美女都得格外注意。 其实都在逐渐适应这种出游的相互关系。 332、甘瓜苦蒂 晚上自然还是贾欢欢和杜雯住了。 因为杜雯在网上订的这种卫星城酒店，费用比在市区中心地段便宜很多。 还很有情调。 除了大堂搞得像画廊，小跃层一样的房间，楼上是双人床，下面客厅有沙发床，正好适合万长生当保安，杜雯更是对房间楼上的小露台特别青睐，说就是看了这照片才下定。 贾欢欢又觉得跟乡下阳台没什么区别啊。 但是房间有厨房设备，就是她最喜欢的，天黑前回来时，还特别叮嘱买了些鸡蛋什么的食材，准备自己做早餐！ 第二天一早，真的用意大利面硬是做出点川味麻辣面的效果来！ 杜雯欢喜的说这解决了在国外最难受的吃饭问题。 因为刚开始两三天可能还新鲜，多吃几天就觉得味蕾难受了。 贾欢欢得了鼓励，甚至准备连午餐和晚餐都一起搞定。 杜雯连忙温柔的制止，许诺下次再一起去美国或者德国旅游，就租个房车，一路游览一路自己做饭吃。 说得贾欢欢立马就想改道去德国了。 那多有意思啊。 可万长生去买了个大的速写本。 光是米兰大教堂就值得他沉浸两三天！ 来意大利就是因为这里有最浓厚的艺术气息。 不然真的很难让他有兴趣出来旅游。 杜雯哼哼哼的不争论：“有你说真香的时候！” 这个梗贾欢欢知道，连忙哈哈哈说自己帮忙记住了，等着看万长生被打脸。 感觉跟杜雯熟了以后，贾欢欢越来越没有把长生哥当成不能逆杵的天了。‘ 于是接下来这两天，都是万长生一早去米兰大教堂钻研学习雕塑造型，俩女生自己逛街，杜雯还在网上报名了一家时装工作室的参观活动，带贾欢欢去体验这著名的时尚之都，到底有什么魔力。 就在这种古色古香的老旧建筑里面，延展出玻璃房子的时装设计工作室，给一大帮从世界各地来的年轻时装工作者、时装博主之类介绍展示。 意大利人好像天生就有时尚的细胞，他们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那种气质，还有对时尚和时装无止境的追求，都是国内时装界很难超越的。 杜雯看得很认真，人家的英语讲解，也听得很认真，但是对贾欢欢很撇嘴：“学不了，这个大环境是这样，才能这么搞，这一套，在我们中国学不了，我们很容易就走上赚大钱的路子，没有他们这种纯粹的艺术气质。” 基本听不懂的贾欢欢，只关注人家提供给宾客的小点心，她对每天到处都能喝到的卡布奇诺不感兴趣，但是当地有种淡蓝色的果味饮料很喜欢。 所以一手杯子一手小木叉，稳准狠的游走在时装博主们中间，一次一颗炸肉丸子或者小蛋糕，有一次搞错了，叉到块腌制好的生牛肉裹面包棍，就像辣条那么大，吃到嘴里却完全不习惯，差点没吐了！ 但幸好发现有芝士牛肉馅饼，挽救了贾欢欢的胃，中午饭都不用吃了。 直到最后人家专业模特出来的时候，俩姑娘同时表达了对意大利帅哥的口水。 那深邃的迷人的欧罗巴眼睛，岂能是万长生的眯眯眼可以比的。 晚餐吃t骨牛排的时候，贾欢欢简直觉得自己像出轨了似的惭愧。 可把杜雯乐得不行。 万长生一本正经的问杜雯：“那你今天去时装工作室学到了什么呢？” 杜雯想了想还是有收获：“目前我们大一还在学很多基础的东西，但我注意到高年级的学生还有很多设计师每天都是关注意大利、美国的流行风尚，把这些地方作为风向标来看待，但今天听人家讲到一个概念，其实灵感就在我们身边，只有敢于创新，结合自己身边的元素，才能创作出与众不同的时尚，那种紧紧盯着国外风向标的做法，不见得适合我们的实际状况。” 万长生鼓掌表扬：“这就值了。” 边说边娴熟的用餐刀把牛排切成小块。 贾欢欢负责吃就是了。 杜雯自己慢慢切：“所以在学校吹得天花乱坠，什么时尚发源地，都不如这样来亲眼看看是怎么回事。” 万长生也有同感，展示自己今天画的雕塑：“差不多四五百年前，人家的雕塑就精湛到这种地步，所以欧洲写实风格从那时就定型了，后来会衍生出那么多抽象的艺术流派，前提是扎扎实实的基本功几百年，我们中国传统的雕塑一直都充满了佛像风格的变形，这是有本质区别的，在这个基础上谈变化才是正确的，而不是邯郸学步，东施效颦。” 杜雯聊得舒坦，按说如果两人一起在教堂这样慢慢游览慢慢聊，那才是最美好的吧。 可惜天底下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就像贾欢欢精益求精的早餐始终差点佐料一样。 又看了一天的大教堂，万长生还干脆就待在这里不挪窝的，杜雯警告他checkin时间都是固定的，后面每家酒店都必须按照计划前往，不得有误。 主动交出了所有规划权的万长生，习惯了当跷脚少爷，这下无话可说。 乖乖的一早开车出发。 先向北六十公里，科莫湖畔的贝拉吉奥是全欧洲的五大富豪区之一。 山清水秀的资本主义小城应该是什么样，俩乡下孩子总算是见识了。 追求情调，追求享受的极致，就应该是这种结局，哪怕意大利的经济状况现在一团糟，但毕竟长久保持下来的余温还在。 还可以值得中国人借鉴。 湖边充满地中海风情的黄色红顶建筑，顺着铺满小石块的楼间小道漫步，最后三人就在湖畔的草坪树荫下，像很多当地人一样，发了两小时的呆，没有去任何景点，就是享受微风湖水阳光跟放松。 也算是度假吧，不是那种暴走式的跟团旅游。 贾欢欢还帮杜雯编了个花环，她做这个很拿手。 吃过午饭继续上路，这次就要在天黑前赶到著名的威尼斯去，两百公里左右，还不如江州到蓉都远，途径小城维罗纳的时候，万长生和贾欢欢都没听说过这里。 但杜雯指了下方位：“莎士比亚写的《罗密欧与朱丽叶》，里面那个著名的朱丽叶阳台原址，就在那里，上次我来游览的时候，还慕名去看了下，嘿嘿……” 最后的笑声有点自嘲。 乡巴佬恍然大悟。 晚上入住的b&b公寓其实就类似于民宿，也不在水城，而是距离四十公里外的小城里，这样不用在著名景点被宰，威尼斯据说住宿费是整个意大利最高的，再说整个意大利随便哪座不知名的小镇小城，都充满了韵味。 自驾游就是游的这种自由自在。 三人已经越来越默契，还没进城，杜雯就在地图上寻找超市，万长生把车拐过去，贾欢欢负责买菜买调料。 自己有车就不用考虑提着行李跑来跑去的问题，各种调味料也可以带着走，杜雯还专门买了个藤编的野餐小箱子来装调味料，贾欢欢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大师傅。 入住这家红白基调的民宿以后，肯定是有完整的厨房设施，那就不顾人家热情好客的主人邀请他们去吃饭，坚持要自己做。 最后开窗透气的香味，吸引得房主探头探脑过来问，能不能品尝下来自东方的美食！ 其实就是不太正宗的回锅肉和鱼香肉丝，凉拌的土豆丝贾欢欢还嫌人家调料不够。 可就是这，也让房主啧啧称赞，端了一小盘回去给太太献媚！ 杜雯评价这里的男人和江州蓉都一样是耙耳朵。 天色直到八点过才暗下来，就坐在这民宿二楼的露台上，当地人都喜欢花心思把整栋房子装饰得花团锦簇，所以铺上红白格子的桌布，品尝着不太正宗的佳肴，周围看不到高楼大厦，只有郁郁葱葱的社区绿化，还有远处清澈透亮的晚霞。 放眼看去，周围零零星星的建筑几乎都可以入画。 几乎从来不画写意或者油画的万长生，都想画点什么色彩了。 最终还是选择拍照。 只不过他和杜雯都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 拍下点美景也仅仅是觉得好看，做个纪念。 但贾欢欢几乎是走一路拍一路发一路。 这会儿终于接到她妈在微信上的询问：“那个戴墨镜的女娃是谁？” 还好都换了电话卡，没有打电话过来骚扰，贾欢欢理直气壮的回应：“雯姐，对我很好的！” 停顿下又回应：“对长生哥也好！” 回了还拿给杜雯看。 杜雯表情很复杂，说是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但父母看过来的注视，总会有压力吧。 万长生也看见他妈心满意足的提醒：“这就对了嘛！钱够不够，多买点东西，买个包，听说城里女孩都喜欢买包！” 然后还有个六位数的转账！ 他抬头和杜雯有目光交错，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他眼里的金钱符号在跳动，杜雯笑起来，端起手边的白葡萄酒杯示意。 远远的隔着小方桌共饮这杯酒。 人生太短暂，哪有时间遗憾。 333、说者无心听有意 万长生果然被打脸了。 威尼斯就没什么艺术游览项目，接下来三四天都没有。 杜雯安排的旅游线路其实非常非常简单，米兰、威尼斯和罗马，三个著名的城市之间恰好是个等边三角形，其实隐隐的也有点像蓉都、江州和宁州的关系。 不知道杜雯设计线路的时候，有没有暗示什么。 总之米兰主要就是看大教堂的雕塑，六千多尊雕塑，比国内任何一家罗汉堂都多。 一次性把万长生看饱。 佛罗伦萨则有家著名的乌菲齐美术馆，堪称全球规模最大，水平最高的艺术博物馆之一，从美术学院的专业角度来说，哪怕法国卢浮宫、英国大英博物馆、俄罗斯艾尔米塔什博物馆和美国大都会博物馆才被合称为全球四大博物馆，但乌菲齐美术馆的最大特点是，因为这里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发源地，所以从达芬奇到拉斐尔、米开朗基罗的美术三杰，还有一大堆围绕这里的个画派代表人物作品。 相比那些大多是靠掠夺凑起来的丰富藏品，乌菲齐美术馆的主题骨架是本地作品，这点就非常惊人了。 也让乌菲齐美术馆的艺术品很成体系。 属于美术专业科班出身，概括性的了解世界艺术，特别是意大利艺术发展趋势的一站式景点。 这也是杜雯的经验，与其说走马观花的到处游荡，不如呆下来慢慢看。 那么著名的水城威尼斯当然就是看色彩。 碧水蓝天，跟五颜六色的建筑，随便哪个角度也能捏一张漂亮的风景画。 而且威尼斯的美，几乎就是原生的油画、水彩画感觉，随处可见的波光粼粼，还有云朵飘逸，连贾欢欢都感叹国外的颜色是要好看些。 杜雯又爱国：“其实我们的江南水乡又是另一种烟雨朦胧的味道，下次去江浙讲课的时候，就应该顺便去水乡看看。” 万长生一般都不言语，细心体会。 万家的男人口口相传那么多历朝历代的体会，他的感受肯定和姑娘不一样。 坐在著名的贡多拉小船上，他既不热情的拍照感叹，也不殷勤的照顾女生，更是连手绘画画都停下来，只是静静的看。 贾欢欢比较习以为常，抱着杜雯的胳膊小声：“他在碑林发呆的时候也是这样，爷爷就叫我不要打扰他。” 杜雯嘿嘿：“我估计是在想刚才那个浅金色头发的美女！” 贾欢欢连忙掐她的胳膊：“才不会！” 杜雯翻白眼，这姑娘真不好玩。 一直把这次意大利旅游看成是艺术探索，学习之旅的万长生，被眼前的人文美景震撼了。 他不是崇洋媚外，更看得出来其实走过的这些地方到处有年久失修的细节，民众更是懒散惬意吃老本。 但他最没想到的是这种浓厚的人文艺术氛围。 普通民众的房子都讲究个色彩搭配，艺术造型，家家户户随处可见挂着的画作、雕塑，更不用说建筑本身到处都透着艺术的气息。 最后就是因为没什么污染工业，到处一片美妙的风景。 不过万长生却不怎么喜欢威尼斯，感觉密密麻麻的古老建筑，在河道跟各种曲折不尽的小巷里，有点头晕。 而且远眺的惊艳之后，走在其中，到处都是嘈杂缤纷的游客，体验还不如有雕塑吸引人的大教堂。 所以著名的威尼斯其实只逛了一天不到，就从停车场开车回去民宿，就这么四五小时的停车费就是三十欧，差不多三百块钱，实际上本地人普通收入也就两千欧左右。 专门赚游客的钱。 这点跟观音庙不谋而合。 可观音庙千百年来，并没有打造出这样美轮美奂的历史遗迹。 因为万家一直都把手艺捂在手里，赚的钱更是悄无声息。 万长生也懂，如果老祖宗们不韬光养晦，万家生佛没准儿也早就泯灭在历史长河中了。 哪里还有自己这个庙几代。 可现在这个美好的时代，他不由自主的想把更美好的生活带回观音村去。 杜雯懒得理这呆子，一直把手机镜头转向随处可见的欧洲帅哥，连停车场帮忙泊车的小哥都不放过。 贾欢欢这下嘿嘿嘿笑，但不说话不评价，还帮杜雯打掩护，好像不要被万长生发现了这种行为。 杜雯就指着威尼斯外面荡漾的水波逗她：“做女人呢，心就要像大海那么宽广，只要长相帅气，身材挺拔的男生，都要在心里有一席之地嘛。” 贾欢欢吃惊的双手捂嘴：“你怎么能这样！” 杜雯乐得哈哈哈大笑！ 现在越发喜欢这乡下姑娘。 回到小城的时间还早，把车停好，到处转转，这随处可见的小镇，也有自己代表当地历史文化的特色建筑，而且人少又幽静，找个教堂小广场的露天咖啡馆，和当地人一样，悠然自得的来杯咖啡消磨时光。 夕阳斜照在中世纪建筑上的时候，那完整保留的程度，比国内5a级景区都原汁原味，活该人家赚冤大头的钱了。 杜雯收起戏谑的表情：“客官对旅游行程还满意吗？” 万长生点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多走走才能开阔眼界，我们乡下幸好是西南盆地，历史上千百年来也就不多的几次天灾，所以基本上没有断代，看了这些保留完好的人文气息，真是盼望现如今的年代能稳稳的坚持下去。” 杜雯意外他想的这个：“现在还不稳吗？” 万长生笑：“爷爷们那一辈是为了不挨打，我们蜀川送了多少子弟兵去打仗流血，到了父辈就是为了不挨饿，求个温饱，到我们……现在恐怕就得是不挨骂，不要怨声载道的把内部局面搞乱了，坚持我们自己的稳定，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或者我们的下一代，这个阶段就变成是中国人在享受生活了，所以我们搞艺术的就应该承担这个不挨骂的责任。” 他本是顺口说句我们的下一代，杜雯却听者有心的马上看眼贾欢欢。 还好这姑娘在低头找寻地图上的超市。 没听到回应的万长生还看杜雯，这姑娘居然脸红！ 然后掩饰性的跳起来：“买菜，买菜，这边好像有海鲜的，我去问问有没有海鲜市场，我们今天买点海鲜来做菜，欢欢你会吧？” 贾欢欢赶紧搜菜谱：“我找找看，应该不算难的。” 可是等杜雯蹦跳着窜进咖啡馆问店家去，她才贼兮兮的凑近万长生：“你说要跟雯姐有下一代？” 万成生差点把咖啡呛住，艰难的回忆：“我说的是时代！我们这个时代人的下一代，你在想些什么哦！” 贾欢欢直指人心：“你不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吗？我看雯姐也很开心！” 万长生懒得解释了：“就是朋友同游，绝对不会有什么的。” 贾欢欢还鄙视他！ 她也真是心大！ 当然最后的海鲜很成功，老实说这欧洲人做的什么海鲜饭，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的海鲜。 蜀川人做菜最讲究的就是调味，贾欢欢可能前十几年一直把自己当成家庭主妇在准备，虽然万家的媳妇不用每顿都下厨房，但贾欢欢肯定要操练一手长生哥喜欢的厨艺，得了不少乡间真传，做点红烧海鲜出来，一贯晚餐不怎么吃东西的杜雯都忍不住。 隔壁房主夫妇这回是热情的带着一大瓶葡萄酒过来名正言顺的蹭饭吃！ 这才是深度游览，哪怕语言不通，万长生也体会到人家的文艺底蕴，喝得几杯吃了海鲜之后，那位大叔拿了个怪模怪样的弹弦琴出来嘣嘣嘣，大妈能用相当嘹亮的歌声高唱，万长生听不懂，但隐约觉得跟自己观音庙的川剧也差不多，杜雯就借口吃多了点要消化，起身跟人大妈挽着手跳舞！ 她有表演底子，身姿苗条更是修长，跳起来有板有眼的顾盼生姿。 贾欢欢看得又是羡慕又是着急，坐在椅子上一弹一弹的，估计是被音乐诱惑着想比划点啥，但是又完全不会。 最后居然伸手捅万长生的腰，示意他去跟着一起跳！ 万长生啼笑皆非。 他还不是不会。 他顺手拿出速写本，勾勒出大叔、大妈的身影。 这一手，果然立刻获得了国际友人的高度评价，惊叹的接过画页，大叔还很认真的在角上用花体字签名，又要万长生签中文，说是要用个美丽的画框把这两张速写永久的保存下来。 这可能才是连绵好多年的文化底蕴。 中国才刚刚解决完不挨饿的事情，还在奋力追赶。 幸好有些人在坚持传承，万长生居然从自己兜里摸出那个带了点印泥的小印章盒子，给对方在上面盖了个章。 这下连外国人都能看懂这篆刻纹样的精美艺术内涵，连忙询问是什么意思。 杜雯充当翻译，虽然她的英文也仅仅是个二杆子水平，但主要是敢说。 贾欢欢双手托住下巴，看着桌上广受好评的美味佳肴，又自豪又感伤，可能觉得自己能做的差太远了。 还好杜雯随时眼观八方，伸手搂住她，介绍这美味的制作方法。 万长生就不用挤单词，现场给外国大叔表演了一手篆刻艺术。 按照杜雯临时听来的人家名字发音，给刻了个类似马可波罗的名章，赠送留作纪念。 乐得人大叔把那曼陀铃琴直接送给万长生了！ 但房费还是要照收的。 意大利人在这种细节上很拎得清。 334、岁月恒久远，深情永璀璨 可如此美好的跨国友情，也没扭转杜杜坚定的执行计划脚步。 第二天一早在房主夫妇的依依惜别中，前往佛罗伦萨。 而且还不是直接到佛罗伦萨，虽然同样只有两百多公里距离，杜雯却穿过了一路上的城市，要求万长生把车开到一处农庄，在这里住了三天。 比之前在米兰和威尼斯都呆得久！ 万长生理解应该就是个农家乐，用别墅城堡改造的酒店，有院子也有游泳池和免费车位，所有房间肯定都是古色古香的木质家具跟楼梯，环境优美到杜雯居然建议万长生和贾欢欢以后到这里来举行婚礼！ 可能对外国游客来说，这种玩法确实罕见，所以整个农家乐只有七八家游客，很安静。 两层楼的那种黄色小楼二楼跟阁楼算一套，带厨房餐厅、两个卧室跟两个洗手间。 这次没有露台，但餐厅有个小落地窗，百叶顶部还有半圆形的玻璃画，打开以后，挺有情调的。 万长生从下车开始，就不说话，搬了把椅子，坐到游泳池边，开始勾画南欧乡村美景。 因为这是他在米勒的农家绘画风格里面非常熟悉的一种景色。 可能就是这个地区典型的丝柏，挺突兀的那种一棵接一棵矗立在路边，然后成片的葡萄藤，远方的田野，还有橄榄树，让那种从欧洲风情的浓郁特色油然而生。 万长生内心非常感谢杜雯做的这个选择。 甚至猜测她选这里，就是因为当时自己临摹了太多米勒和丢勒这种风格的钢笔画。 算是来还愿朝圣了。 杜雯从落地窗看看那个背影，靠在餐厅边看贾欢欢做菜的时候，忽然说起婚礼的事情。 让贾欢欢摸不着头脑：“啊？我们……应该就是在观音村摆流水席吧。” 杜雯的意思是：“现在城里都很流行中式西式各办一下，你俩大学毕业……其实现在不毕业也能办婚礼，他这个培训校的生意越做越大，其实可以考虑下邀请个几十百来位小伙伴，老师亲朋，到这里来举行婚礼，我帮你设计婚纱吧。” 贾欢欢竭力思考：“那……那你想怎么办？” 杜雯噗嗤笑了：“你还真想我当姨太太啊，欢欢，不可能的，万长生不会背叛自己的婚姻，更不会背叛你，我能让他轻轻松松跟我朋友相处，已经算是很难得了，都是我自己造的孽，满以为谁都跟我一样自私不择手段，你跟他以后要一直好好的。” 贾欢欢手里的锅铲都停顿了：“你要走？！” 杜雯笑：“假如我要走，你不是应该更开心吗？” 贾欢欢居然摇头：“没有，我是把你当亲人看的，长生哥跟你在一起也开心，我看得出来，你跟他聊那些艺术啊，画啊，还有好多听起来深奥的东西，他都愿意跟你说，从来不跟我说……” 杜雯鼓励：“你现在也考上医学院了，你也有自己努力的事业了，肯定也不差！” 这话说得贾欢欢都不信：“不可能的，我知道我赶不上，我已经很努力的在上学了，可你们说的根本就不是书本上的事情，以前在家里我只要想着把饭做好，等生了孩子把孩子照顾好就行了，现在我知道差距有点大，我……你，你别让我一个人，我觉得好没底！” 杜雯都吃惊自己的变化，柔和的伸手从后面抱住贾欢欢：“我确实有机会走开，这次来意大利旅游，我要顺便看下佛罗伦萨美术学院，有机会可以免费过来留学。” 贾欢欢赶紧转身面对面：“真的？” 杜雯几乎额头顶额头了，很温柔：“欢欢，我不否认我很喜欢万长生，但我希望的爱情，一定是只属于我的爱情，不可能跟人分享，他忠于的感情，也是和你青梅竹马的真实感情，所以我跟他无解，遇见晚了就是晚了，我也不可能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那样的我也太丑陋，丑陋到他肯定也鄙视，所以锐意进攻的我，去年基本上没跟他有什么联系，今年我终于看清这个局面了。” 贾欢欢一瞬不眨的大眼睛：“然后呢？” 杜雯直面：“所以我说了，假如我要走，那就肯定是完全离开万长生，完全忘掉他，也许我才能去开始新的生活，你帮我选择，好不好？留下来跟你们小两口做最好的朋友，又或者完全离开，你帮我做出这个选择。” 贾欢欢清澈透亮的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姑娘。 杜雯比她高大半个头，可能就是眼线比较长，很容易让人注意到妖媚气。 可实际上这会儿认真得很。 所以贾欢欢咬咬嘴皮：“让我想想？” 杜雯笑着嗯，松开手坐到旁边餐椅上：“有没有什么需要我能帮忙做点的，打个下手不至于……” 哈哈哈的笑着说起当初连贾欢欢做的抄手都没煮熟，结果闹肚子的糗事。 现在感觉是可以把这件事拿出来笑话下了。 贾欢欢却没笑，只摇头。 实在是这种需要花力气思考的事情不习惯。 所以今晚的小火锅，煮得略微有些失水准。 这让一直画到天黑才回来的万长生吃出来：“调料不对？” 贾欢欢没好气：“爱吃不吃！” 万长生无辜的看眼杜雯，没敢问。 杜雯才解释起这里为什么要住三天：“这一带靠近佛罗伦萨，周围尽是古城小镇，有时候这种区域也有很多历史遗迹、雕塑广场之类，都可以看看，更多是体会下你说的人文，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生活，才会出现什么样的文化和艺术，对吧？” 万长生恍然的点头。 饭后杜雯想去游泳池消化下，没想到贾欢欢也跟着她一起了，反正没人，没有泳衣的俩姑娘就穿着t恤和裙裤下水了，八月的意大利虽然白天温度挺高，紫外线很强烈，但地中海气候晚上降温很快。 顺着石头砌成的台阶走进透亮的泳池里，贾欢欢似乎冷静了很多，说起自己从来没下过游泳池，观音村没有，从小也就在村头的小河沟里面瞎扑腾。 所以挺羡慕杜雯那种优雅标准的游泳姿态。 杜雯干脆教她：“我就是跟着游泳班教练学，一周时间应该就会了，没什么困难的。” 果然，贾欢欢好像运动细胞是比较发达，憋气钻水什么的，一学就会。 万长生自然是没有到泳池边去一览春色，而是坐在农家乐楼下的小酒吧，看一群酒店员工跟游客喝酒聊天自嗨。 哪怕他基本听不懂别人说什么，但也不妨碍他感受人家放松的生活方式。 感觉和孙二娘打麻将也没啥区别。 接下来两天，贾欢欢都跟杜雯寸步不离，亲热得跟亲姐妹似的。 万长生有点奇怪，但也不多问。 实在是他看到的景色也太美了点。 有一处驱车一百多公里的古城，是杜雯特别强调要去的，在午间明媚的地中海阳光下，这座古城居然是盘踞在一处悬崖峭壁上的山顶，绿荫葱葱的跟周围起伏丘陵形成了绝美画面。 从远处看起来，就像一座空中的城堡。 也就在这个远眺古城的最佳观景平台，杜雯难得主动要求贾欢欢给自己和万长生合影了一张。 身穿白色翻领t恤的万长生留着小平头，贾欢欢还想高要求的让他把双肩背包摘了，杜雯说不用，自己撑着观景台栏杆，露出比这阳光还明媚的笑容。 回头看照片的时候还嘻嘻笑：“这就是拍电视电影里面经常看到的借位了！” 看似好像她在万长生肩头，其实两人重叠还隔着点距离呢。 万长生已经急着想跑古城里面去，看看那高耸得像个纪念碑顶部的雕塑是什么样了。 贾欢欢好想伸脚绊这傻子一下。 俩姑娘慢慢跟着走在后面，这座山顶悬崖上的古城，全靠一条三百多米长的石桥连接而上，夏季是游客最多的时候，但也只有一两百人出现在这里。 和国内小长假人山人海的局面有天壤之别。 杜雯才介绍刚才那个观景台：“有部《天空之城》的动画片你看过没，宫崎骏的，原型就是这里，这里的外号就叫天空之城，在但丁的《神曲》里面也提到过这里的教堂。” 贾欢欢轻轻摇头，却没说动画片和但丁。 杜雯也不说了，背着手慢悠悠的游览。 其实远眺美丽，名声显赫的天空之城走在里面，却跟国内乡下小村庄也没多大区别。 只是建筑有点特色，历史上确实很悠久，哪怕历经地震和战火、瘟疫，也基本保留下来了大多数建筑。 斑驳的墙壁，倒塌的老屋和教堂前的几根断柱，算是给万长生提供了另外一方面的感受，只有十来个人坚持居住在这里的小城，败落以后是什么样子。 哪怕这里还能作为旅游景点。 哪怕当地人还很喜欢用各种植物点缀，把各个角落都装扮得生机盎然。 但是在年轻姑娘眼里，可能看起来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白云悠悠，岁月沧桑。 一切的美丽容颜，永远都敌不过时间的转变。 335、痛心疾首 在农家乐呆了三天，基本上就是在意大利乡下游荡，哪怕是小镇古城，也有气势恢宏的教堂广场，更有庄严肃穆的宗教雕像。 总之跟现在国内才在粗制滥造的那种二不挂五城市雕塑，差别很大。 万长生感觉自己就像是带着庙守的职责，来考察国外同行的先进经验，他现在很有点想把观音庙翻新重建几个大殿的想法。 起码雕塑这玩意儿，完全可以开创一种新的佛像流派。 这家伙的注意力真的就在这上面。 反正吃的都是贾欢欢负责，怎么走住哪里是杜雯做功课，他只管开车行就是了。 也是在这游荡的过程中，顺便去了处距离佛罗伦萨一百来公里的奥特莱斯，真正以物美价廉的优势，买了不少名牌箱包，基本上把空着手来的三人，都武装上了。 当然万长生的想法是拿回去送人。 他从来没这些用名牌货的习惯，虽然俩姑娘给他配了好几身衣服，但跟欧罗巴人种男性比身材长相，还是有点徒劳的。 最后抵达佛罗伦萨，就相当于到了规划行程三角形的最下点，民国时期翻译成翡冷翠的冷艳高贵地方，依旧还是住在郊外，然后搭乘公交车前往。 也就是在城乡结合部，才能看见点水泥盒子的建筑，城区里面一律都是老房子。 杜雯帮万长生申请了三天的乌菲齐美术馆预约，甚至连美术馆外面哪里能吃到意大利肉夹馍，都帮万长生在手机上标注好，他只需要自己拿着速写本提前十五分钟抵达换票，然后排队入场参观。 拥有十万件藏品的美术馆。 相比平京那个皇宫博物院，里面十多万件藏品占了那么大面积，还大多是皇帝的生活用品私人玩意儿，这里十万件却浓缩集中在一栋四层楼建筑里。 哪怕普通游客能看到的只是一部分，但也可见藏品密集度之大。 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提香、波提切利、丁托列托、伦勃朗、鲁本斯、凡代克这些绘画史上的巨匠，都有作品在这里。 杜雯还给万长生准备了一本美术馆参观指南，保证万长生在浩如烟海的藏品中，不至于昏了头。 连走马观花的看一遍，一整天都吃紧，更别说还想仔细观摩了。 对于画家来说，现场观摩原作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呢，在中国就曾经发生过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情。 建国以后，有很长的时间内，国内艺术流派都受到前苏联影响，特别是油画，一直都有那种厚重的画风。 很多画家体系都是跟着前苏联在学习，也带出了不少大师名家和名作。 特别是风景画，一眼就能辨认出那种比较灰暗晦涩的风格。 但直到九十年代甚至新世纪以后，终于有了更多机会到俄罗斯去看原迹，又或者从别的什么渠道接触到那些曾经的前苏联时期大师作品，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仅仅就因为前苏联在印刷工业方面比欧美国家落后一截，建国后国内美术界看到的前苏联油画作品，都有不同程度的误差，基本上都是偏暗偏沉重。 原以为前苏联画家们就是这种整体风格，什么都跟着前苏联学的阶段，就把这种调子定下来，以讹传讹的都当成是真了。 其实原作鲜艳透亮的比比皆是。 画画这个东西，就像杜雯曾经和万长生合租时候说过的，一点点灯光颜色影响，都会导致色彩区别很大。 更别说印刷油墨的偏差了。 所以在这方面连欧美国家都不敢说百分百保证还原本色，还是尽可能的看原作吧。 不过，稍微了解下西方美术史，也大概能明白，有着几千年历史的西方艺术史就是一部描绘人体美，尤其是女性人体美的艺术史。 这在乌菲齐美术馆更加体现得淋漓尽致。 当万长生走进美术馆，放眼看去，哎哟喂！ 有婀娜多姿的，娇俏可人的，妩媚多情的，风姿绰约的，还有端庄典雅的。 他还真是觉得玉体横陈，哪哪都是白花花的！ 好在周围的游客基本上都习以为常，或者说大部分是慕名而来的外行，看个热闹而已，所以万长生也能淡定的先看看那些，嗯，譬如说当初丁晓鹏说过的卡拉瓦乔原作，这位是以暴力血腥跟写实出名的，杜雯在艺术史课程上跟老教授谈到过的达芬奇那张颠覆了老师的小花童作品，则主要体现宗教圣洁的意趣，这些都能看到！ 以万长生的性格，忍不住在卡拉瓦乔的原作前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丁晓鹏。 这种美术馆用手机拍照，只要不开闪光灯，是允许的。 顿时换来同伴疯狂追问：“卧槽！你去意大利看原作了？” 万长生回应：“帮大家探路……” 其实找对了路线，真花不了多少钱。 当然，跷脚少爷感觉自己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嘛。 到这个时候，万长生已经基本熟悉了游览路线，整整自己肩头的杰尼亚双肩包，贵还是有道理的，起码装两个肉夹馍和一瓶水，再带上速写本和画笔，就足够万长生在美术馆呆一整天了。 和所有美术馆一样，原则上禁止在里面饮食，携带没问题，杜雯连允许吃喝的区域都在地图上给他画出来了，据说还风景极好。 另一边两位姑娘就去了佛罗伦萨美术学院。 本来杜雯以为贾欢欢要跟着万长生一起，还帮她也申请了美术馆预约的。 谁知道贾欢欢一直拉着她不松手，好像杜雯进了佛美就要落发为尼一样。 然后在这家号称全世界美术最高学府，也是世界上第一所美术学院里，乡下妞儿同样被哎呀呀得不行！ 当然就是那尊被誉为镇馆之宝的大卫全身雕像了…… 作为米开朗基罗最为出名的作品，身高四米多的原作，就矗立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展览大厅，任何人来到这里，总会先慕名参观下。 杜雯也是打着参观的旗号来看看，自然也是跟着这条游客线路。 几乎所有艺考生在接触人像素描的以后，都会画大卫头像，当然，也仅仅是头像。 杜雯走进去仰头看见时候，表情跟万长生一样瞬间挑眉毛，然后再淡定。 贾欢欢本来就不在意看什么，偶然这么一抬头，简直就是失声大叫：“什么！什么东西！” 写实的鸟儿自然下垂啰，还按照比例放得那么大…… 可她这反应也太强烈了些，引得整个大厅所有目光都转过来！ 杜雯简直想在地上裂开个缝，把两人一起掉下去！ 因为到这时候，贾欢欢还扑腾到她身上，一边把脸埋在杜雯胸口，一边试图伸一只手去盖住杜雯那张狐狸精脸。 这都是个什么活宝啊。 还用中文这么喊，真不怕丢中国人的脸吗？ 好不容易控制住这个家伙，丢死人的杜雯戴上墨镜把贾欢欢拉到外面长廊上，这姑娘还像受了多大的污染，简直痛心疾首：“都是些什么东西，你还来这种地方上学！不许来！不要来了，不要来了！” 杜雯好笑：“就因为这个？” 贾欢欢苦恼的捂住自己头：“你为什么要带我看这个东西呢？没有，本来我就不想你走，就这样不是好好的么，长生哥喜欢你，我喜欢你，你也不讨厌我吧？” 杜雯静静的看着贾欢欢：“不走的话，也不是你说那种姨太太哦？” 贾欢欢使劲甩头：“随便你！完了，我脑袋里面老是出现那个东西！” 杜雯看着一脸懊恼的贾欢欢，突然就哈哈哈的笑起来：“要不我们找个天体浴场去看看，就是海边游泳的地方，男女老少都不穿衣服的那种，什么样式都有，看了兴许以毒攻毒就能毫不在乎了。” 贾欢欢惊呆：“还……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地方？” 然后甩得小脸蛋上的腮帮子都在抖：“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地方……” 最后又确认：“我们去也要脱光？我的天啊，杀了我也不会去的！” 一脸的视死如归！ 杜雯之前都有点视死如归的心态，现在竟然豁然开朗般颠覆过来，好像主动把选择权交出去，反而让自己体会了一把离别的感受。 那种说不出的溺水感受，竟然又铺天盖地的袭来！ 哪怕走在这到处都充满了艺术气息的圣殿，都索然无味。 只要想想，自己未来要孤独一人的呆在这里。 就感到仿佛窒息一般难受。 这一刻看着贾欢欢的样子，欢喜得要命，突然使劲抱紧贾欢欢在她粉嘟嘟的脸上重重亲一口！ 更把心绪不定的贾欢欢吓得哇哇大叫，在到处都堆满雕塑藏品的长廊上撒腿就跑。 终于也把杜雯吓住了：“别跑！别跑，千万别碰到了什么东西……” 这座17多少年就成立的美术学院，可能随便哪个花盆都是文物吧？ 反正这会儿，杜雯只有想挽着贾欢欢在这浪漫之都，蹦蹦跳跳齐步走的想法。 有时候好像还真是，同性之间才是真爱！ 336、心随意动 回头晚上在美术馆外面和万长生碰头的时候，俩姑娘都突然变得有点叽叽喳喳！ 贾欢欢说：“内个，内个，长生哥你们画画的时候，画不画内个男的内个……” 杜雯继续逗孩子：“我们去巴登巴登吧，那边有个温泉度假村，很有名的男女混浴，都不穿衣服的，可热闹了。” 贾欢欢在佛罗伦萨的街头使劲跺脚：“雯姐！求你了，不要再提那个坏东西！” 万长生莫名其妙。 杜雯只需要给他提半句：“米开朗基罗的那个大卫原品，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 万长生马上秒懂，哈哈哈的伸手搂着贾欢欢的肩膀：“鲁迅有段话，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膀，立刻想到落体，立刻想到升职器……” 贾欢欢哆嗦埋怨：“别提这种词儿！” 杜雯乐得居然伸手从另一边揽着贾欢欢，当然也顺便和万长生接触了，不过她现在没小鹿乱撞的紧张在乎，真正的大大方方。 万长生早就变得大方了：“哈哈，这段话的意思呢，就是淫靡的坏想法，跟露多露少关系不大，全在一方的主观想象力，只要有想象力，短袖子都能想到乱七八糟的地方去。” 杜雯还补充：“剧情也很重要，以前港片三级片里面，只要那几个咸湿佬挤眉弄眼的露出一副如狼似虎的嘴脸，女主角满脸紧张得像待宰羔羊，柔弱的身躯欲拒还迎，还没干什么呢，就显得很邪恶了，正所谓心中无码，世界高清啊！” 最后八字的精髓，乡下小两口肯定是不懂的，但前面表达得还算到位，连贾欢欢都说：“是哦，有些电影里面，好像女生也没少穿衣服，多半还不如游泳池，还没大家泳衣泳裤露得多呢。” 万长生点头：“心理健康的人，会在泳池边心生邪念吗？所以这种事情，真的不是看裸不裸，而是看氛围。” 杜雯想想，跳到前面，她今天穿着条碎花长裙，拉起来跟包臀裙似的露出长腿紧绷：“大概越是敞亮，越是放得开，反而就让人觉得没什么，越是封闭，越是讳莫如深，越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吧？” 所以说无论说什么，跟杜雯都能一点就通，万长生也觉得舒畅：“这事儿吧，要么是刻意表演的半遮半掩、半推半就，对，杜雯说的欲拒还迎，要么就是那种本身被压抑封闭太久，被太多想入非非扭曲了的欲望。” 贾欢欢还是稍微见证过点万长生早上的样子，鄙视他：“说得你好像没欲望似的！” 杜雯哈哈哈笑。 万长生无奈的摸手机给贾欢欢看：“你看看我今天到美术馆看了什么吧。” 贾欢欢又是倒吸了一口口凉气，对美术界都有看法了：“怎么搞的尽是画这种没穿衣服的呢？” 杜雯帮绘画界说话：“人体艺术本来就是美术史的一大部分，嗯，雕塑也不少。” 贾欢欢强调：“长生哥以前就从来不画这种糟心的东西！” 万长生今天其实是有收获的，翻了两张白花花的照片给两位女生分析：“这张是《海边的维纳斯诞生》，基本上就毫无遮拦的正面全身，这张是……应该是宫廷画，趴着背上还有张被单，正面都不露，你们觉得哪张更光明正大些？” 红着脸的贾欢欢和假装红脸的杜雯一致认定，正面那张宗教题材，虽然露得多却很敞亮，另一张么，杜雯嘻嘻笑：“这张画本来就是故意画来勾引路易王的，这里面有八卦。” 万长生点头：“非礼勿视是我们的传统礼教，但西方其实也有自己的一套，总体来说人性都是一样的，浮夸的，情节扭曲的诱惑，更容易有观众，这健康的男欢女爱，看的就少了，没有猎奇嘛。” 杜雯又比他见识广博些：“怪不得越是日常生活，尊卑伦理高下压抑深重的日本韩国，拍些禁忌片子，特别在行呢……哈哈哈，有意思，万长生你这浓眉小眼的来研究这个，特别有意思！” 贾欢欢使劲跳起来揪万长生的耳朵：“不许研究这个！雯姐！你要管着他，不许他研究这个，丢老祖宗的脸！” 杜雯吊儿郎当：“回头我介绍你看几部……不是，欢欢，你要进医学院啊，未来你才是老司机啊。” 贾欢欢懵懂：“什么老司机？” 杜雯神秘兮兮的给她比划：“你要看无数的标本和实际案例，直到只是把那看成一坨肉熟视无睹而已。” 贾欢欢对自己未来的职业感到震惊：“什么？？” 万长生好像也听说过：“对啊，医生面前，人体就是一块肉，比我们学美术的还要看得淡。” 贾欢欢要崩溃！ 怎么自己历经千辛万苦考上的医学院，怎么是这么不正经的地方呢？ 搞得她都不想去报到读医学院了！ 杜雯差点没笑死掉。 万长生也无奈，怎么自己出过的乌龙，又发生在了贾欢欢身上呢。 特别是问明白贾欢欢填写志愿就是临床医学，在医学院都算是要求比较高，也最累的学科，他也有点吃惊：“那分数不是最难的么？” 贾欢欢撇着嘴难过：“去年你去医院看那个女徒弟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下定决心要当医生了，今年男徒弟得癌症的时候，你忘了当时你爸爸得病的样子么，那时你悄悄说恨不得自己就是个医生，现在我代替你去当医生啊。” 万长生父亲患病去世的时候，他自己都不到十岁，贾欢欢才几岁。 竟然能记到如今。 眼角有点有点发热的他伸手轻轻抱一下未婚妻。 贾欢欢笑着踮脚有回应，好像这么做就是理所当然的。 杜雯听得轻轻鼓掌，又是感动还有点羡慕。 可能这就是青梅竹马的绝对优势吧。 早就相互融入到对方生命里。 只要不出现渣男渣女的基因，这两人真是可以相敬如宾到老的。 不过这会儿她不会觉得自己多余了。 还帮忙撒鸟食吸引一大群鸽子在周围给拥抱的青年男女做背景，方便她拍照！ 今天更不用赶着回去做饭，直接坐公交车到米开朗基罗广场，欣赏整座城市在夕阳下的著名风景“金光翡冷翠”。 当然，只要提到米开朗基罗，这里必然又有一尊大卫全身像的复制品，远远看见，杜雯就促狭的示意，贾欢欢坚定的竖掌遮住脸，绕着走！ 万长生还一本正经的凑过去认真观察，和杜雯讨论这尊全身雕塑。 因为太过高大，所以从透视上来说，头部肩部必然会让地面的人看起来有缩小的感觉，所以当年的巨匠，就故意把头部肩部稍微放大了点。 也就是说如果这尊雕塑缩小成正常人大小，头肩部分的比例是不对的。 但仰视看起来就刚刚好，凸显了年轻男性的阳刚英气。 杜雯堂堂正正的看，可嘴角忍不住笑：“哎哟，你还是抽空去美术学院看一下原版，这个在露天广场日晒雨淋的，还头上顶着这么多鸟屎……等等别动，欢欢，你给他头上这什么也拾掇下，这鸽子还真是不挑地方。” 贾欢欢全程背靠在万长生和杜雯背后，坚决不看：“你收！好了没有……” 但这个高处广场看见的景色确实美。 从满城尽带黄金甲的那种金色，到逐渐落日前的淡蓝色清冷，以圣母百花大教堂为最显眼建筑的城市，可能在千百年来都保持了这样的状态。 年轻的三个人，就这么站在那沐浴着静静发呆。 杜雯居然说：“万长生这拍照的技术确实有点菜，大美社那个叫什么来着，以前厚着脸皮在蓉都给我们拍照的那个，要是他也跟着来就好了，这会儿留下点背影才是最棒的！” 贾欢欢不理解照相不应该是正面比剪刀手么？ 杜雯给她示范了一张。 接着等日落西山，漫天的红霞和头顶湛蓝天空渐变，地面华灯初上，整座城市开始展现夜晚的活力…… 结果这时候杜雯还真是居高而下的看见下面河岸上有光条条的在裸晒夕阳！ 大惊小怪的一边叫贾欢欢看稀奇，一边拍照纪念。 贾欢欢都想赶紧回国了。 真是腐朽堕落的资本主义！ 也就意大利肉酱面和披萨，稍微可以得点人心。 当然贾欢欢还是要照顾万长生深耕美术馆的朝圣之旅，除了给万长生做早晚餐，俩姑娘反而开着车到处溜达。 那个著名比萨斜塔就在佛罗伦萨边几十公里的地方，万长生不感兴趣，杜雯还是要带着贾欢欢去打卡。 可是在这座纯粹就是为了那座斜塔才出名的海滨小城，贾欢欢却不像那些游客全都聚在斜塔附近“推塔”“扶塔”“踹塔”的摆拍，简单的看眼哦，就拉着杜雯去逛集市买菜。 她的重点思路永远是长生哥晚上能吃点什么，哪怕来了国外，还是这么简单。 杜雯想纠正她女人应该活得自我点，可又觉得这种信仰也未尝不可。 于是两人沿着爬满绿植的民宅跟古城墙之间的密密麻麻小摊这样走过去。 老实说，之前在农家小城或者三座著名的大城市，她们都没有看到或者逛过这样的集市，有点类似于跳蚤市场。 大城市是因为他们游览区域有限，还主要集中在艺术氛围比较重的地方，小城则没多少人。 也就这个全球著名的景点区域，嗯，真的有点像国内那些5a级景点外面卖纪念品骗游客的地方。 各种工艺品、纪念品花花绿绿，杜雯一个劲的提醒贾欢欢这些东西很可能是中国产。 可贾欢欢却如鱼得水。 观音庙前面的那些摊位可不都是这么来的嘛。 再说贾家做的可不就是这种旅游景点的生意吗？ 一眼就瞄见个路边堆满古旧东西的摊位。 337、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基督教的教堂不烧香，可这摊位上竟然堆着香炉，就是这玩意儿吸引了贾欢欢凑过来。 走进来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小摆件、小玩意儿，在玻璃柜里、金属架上堆得琳琅满目，古色古香的好像真的是东方文物流落海外的样子。 各色瓷器最吸引人。 穿着一身果绿色防晒冲锋衣的小姑娘，背着手像在观音庙巡视店铺一样，快速遛了圈，连杜雯都跟着过来拿起那香炉看看。 她对文物没讲究，主要是好奇：“我们不会撞大运买到什么好宝贝吧，不过听说几十年前来欧洲的游客倒是买到过不少好东西。” 贾欢欢却用嘴角小声：“做旧的假古董，这老外要么坏，要么就是进货的时候被骗了。” 杜雯露出个哈哈的表情，没出声的悄悄把香炉放回去。 店主看见是亚洲面孔，立刻卖力的推销，业务很熟练的甚至能说几句中文！ 本来打算抬脚出去的贾欢欢，这时候却把目光停留在店铺深处角落的架子上，那里码着一堆石头。 准确的说，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印章！ 换做普通女孩子真的很难一眼看出来这些不起眼角落的东西是什么。 贾欢欢就太熟悉了。 万长生在碑林那个书房里面，不就堆满了这种玩意儿么。 如果在国内任何一个景区店铺，她也肯定不会关心这些印章有什么来历。 可这是隔着六七个时区的上万公里距离。 贾欢欢肯定伸手拿过来看了。 杜雯这下也看见，她反应更快，使劲压低声音：“不可能有外国人进这个东西来卖吧？” 国内都基本没地方卖这个。 贾欢欢却当先从石头里面拨出个长条方体来，就像个高级口红盒子似的拿在手里掂掂：“这是木头的，很硬，肯定是很好的材料……” 杜雯挨个儿摸摸石头，捻捻自己手指：“感觉很久都没人摸过的样子，细菌好多。” 说着赶紧摸湿纸巾擦手。 贾欢欢再翻开看看下面篆刻面，她不会认字但也懂点门道：“好脏好旧了，不晓得……” 还凑在鼻子边认真的闻了闻：“不晓得好多年都没有盖过印泥润过油，早就干透了，这个是做不得假的，长生哥有些老祖宗的印章，每过一段时间我就得挨着上油印几下，这个我要买回去给长生哥看，没有印油味道可是有木头的香味，是好东西，可以给他刻章玩。” 杜雯看眼那十几个印章：“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们当然是全都要了，装着好玩讲讲价……” 她还顺手抓了指头大的两三个在人家摊位上抛着玩儿。 谁知道人家意大利佬精着呢，连忙巧舌如簧的说那是什么祖上从远东带回来的宝贵玉石！ 反正杜雯听单词形容得像钻石一样。 赶紧拿那木头的打脸：“这是什么钻石，木头！” 说着还想祭出假装不买大法，贾欢欢已经迫不及待的问人家好马奇了。 家里有钱不在乎！ 人家老外鼓起勇气报了个二十欧元！ 俩姑娘内心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贾欢欢表情很浮夸，很不屑的要了木头，然后“不经意的”搭着要那堆石头，一欧元一个！ 因为杜雯使劲敲边鼓的说那些石头丢在那里很久都没有人买。 她是个美术生，想拿去做点东方艺术品。 俩姑娘一唱一和配合得还蛮不错，并不是多在乎这点石头，主要惊讶对方的契合程度。 店主最后要两欧，还承认确实是祖上从远东收集来的，当时真以为是玉石。 结果在欧洲根本不认同，连中国游客看了都对这个不感兴趣，零零碎碎的卖了多少年不但没卖出去，还把别家的都集中起来了。 这种海港城市，曾经就靠着当水手到远东闯荡发大财。 俩姑娘装着镇定轻松的表情，随便找个纸口袋付了五十欧元装着拿出去。 走在街面上都强行嬉闹，好像深怕别人发现错卖了宝贝追过来讨要。 杜雯还很做作的在路边买了两个蛋卷冰淇淋，结果惊奇的发现味道非常好吃，恨不得买上七八个打包回国去！ 然后又在不远处看见个穿着全身白色厨师服的白发老爷爷，在亲手操作买猪肉面包，又是挂得琳琅满目的那种意式烤肠店，让贾欢欢好奇的尝了尝味道。 好吃得差点把手指头吞了，杜雯怂恿她把这手艺学会去！ 两人就借着买面包，细细观察人家那猪肉是怎么做的。 于是她俩居然把刚买到十六七个印章差不多忘记了，随便塞在杜雯的双肩包里。 主要是好玩，并不怎么在意，因为贾欢欢说家里这种印章都不少。 可真等到回了佛罗伦萨，跟从美术馆出来的万长生会合上，翻找出包里的战利品给他看。 万长生却有点喜不自禁。 接过那枚硬木印章，就坐在餐桌边翻来覆去的看。 贾欢欢要的就是万长生喜欢，他觉得重要那就够了，也不问为什么，忙着去做晚餐，想把刚学到的烤肉技巧给用上。 杜雯观察：“怎么？很名贵？就这个贵点，二十欧。” 万长生慢慢摇头：“大巧不工……这是黄杨木的印章，虽然应该是两三百年的老物件了，我猜这木头也没多值钱，关键在这个印章的造型，我不是在构思那个参加青展的篆刻印章么，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炫耀刀功技巧，都不如这种简练的线条打动人，方正不阿，应该是苟教授给我留下的印象，但他又有点过刚易折的那种臭脾气，为了目标就不顾一切，这是我不太认同的，在这枚印章上我想体现出来，想那么多，还不如这样简练直接。” 在店里可能看得不是很清楚。 现在静静的躺在万长生的手心，暗褐色的长条木方，确实就像个高档口红包装盒一样，棱角分明，岁月似乎都没有抹去那种横平竖直的线条，非常硬的线条。 万长生就是被这种简朴的特点吸引了。 对这样沉浸到艺术创作中的男人，杜雯欣赏又不迷醉，顺手把纸袋里面的其他印章都倒出来：“这些呢？怎么样，两欧一个，有没有捡漏的好东西？” 万长生细心的拨看一下：“材料其实都不错，你看这侧面的款：丙戌正月风雪，丙戌属狗，最近的是2006年，这篆刻印章陈旧得明显不是，六十年一甲子，那起码也是1946年甚至更早的东西，标准的南派篆刻风格，文人雅士的味道很足，内容是清梅书斋，显然就是藏书印，再看看这方烧炭老人，肯定也是个什么自称的名号，很老了……” 杜雯居然不敢问值多少钱，怕显得自己俗气了，被笑眯眯做饭菜的大厨比下去。 好在万长生也不清高，最后得出来个结论：“这是昌化田黄，这个还算常见一般，不过这枚是青田风门清，很名贵的一种印章石，虽然小得只有尾指头这么大，但是真的很纯，号称绝对没有杂质才能叫清，若得一窝清，万世不受穷……现在能卖多少钱我也不知道，但以前我们家那块基本上是等量的金锭才能换来，现在恐怕更值钱了，哈哈，你俩可以啊，还有这块应该是鱼脑冻，也就是俗称的羊脂玉，做印章很值钱的。” 杜雯谦虚：“是欢欢看见的。” 忙碌的贾欢欢不屑：“我只瞧上了那块木头，其他都是雯姐买的。” 万长生分析：“你看这些石头，基本上都是青田石和寿山石、昌化石，这都是南方的石头，很可能就是解放前要么经商做事，要么更早打仗战乱的年代从江浙一带口岸流出来的，中国历史上是把印章石也算作玉石，也确实是有各种木、铜、金、银跟玉石都有做印的，但真正文人雅士把玩的印章石，基本都应该算是黏土类的叶蜡石，和正儿八经的玉石不一样，只要不玩印章的，就根本瞧不上这石头，估计这老外的祖先是吃了这个亏。” 杜雯难得要求：“那……就用这指头大点的风门清，给我刻个章呗，就杜雯俩字。” 这对万长生来说，真是简单至极，他也没那种要把老文物一丝不动保存的习惯，稍微清理下原章盖个印算是留作纪念，就用随身携带的砂纸锉平了印口，坐在桌边：“其实你这名儿啊，刻出来很有讲究的，木土为杜，这俩字恰好是金木水火土五行里面的，然后雨文成雯，润泽之下才有文，左右上下的结构都有了……” 这样斯文温和的男生，确实能获得女生喜爱吧，杜雯都不由自主把头发丝拨好，认真伸长脖子看万长生在那精细的小石头上操作。 结果偶尔端盘子经过的贾欢欢鄙夷：“别听他瞎编，随便什么名字，在他嘴里说出来都有讲究，这就是他们家传的台词，能把十块钱的章活生生卖成一百块！” 杜雯愣一下，哈哈哈笑得差点从餐椅上溜下去。 青梅竹马可能也就像结婚几十年的老夫妻，什么根底都明白，很难有激情浪漫吧。 特别是还摊上贾欢欢这么个心大的。 还好万长生比较体贴：“等我这个章刻完了，给你也刻一个，以后当医生了，写方子什么的签名，就戳个章，多漂亮！” 贾欢欢还不稀罕，就像万长生给她画的画一样，看一眼好好好，收桌子吃饭，今天的红烧猪肉看跟家里味道区别大不大。 所以说天下事哪有十全十美。 338、艺术的力量 这让杜雯本来要聊美术馆的，只好收起来免得凸显自己太知心，吃饭的时候掌心紧紧的攥着那块新旧参半的风门清。 直到晚饭以后，才坐在卧室小阳台上，看着远处城市灯光，细细捻着这石头。 淡青色的石头其实更像个牛角，不规则的椭圆形切面上，能摸索到上面崭新的刀口纹理。 杜雯不说话也不低头细看，翘起来的长腿蹬在金属栏杆上，似乎要用指肚把感受到的纹样刻到心底。 贾欢欢快活的跑进跑出收拾东西：“明天晚上就要回去了，我还想去买两个包，雯姐，你说怎么才能带回去？雯姐？” 跳过来看发呆的杜雯，面对面了才惊醒：“啊？什么？” 贾欢欢重复自己的问题以后，杜雯笑着传授代购心得：“差不多就行了，我帮你拿两个，反正不带包装的带回去说是自用品，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不过在大学普通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拿这种奢侈品牌的包，很容易跟同学之间拉开距离……嘻嘻，真想不到我也会这么说，以前我巴不得拉开距离。” 贾欢欢鄙视她：“你就跟长生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也不是自己用，我妈，舅妈，三姨……” 杜雯终于发现：“你没给他妈带点礼物？” 贾欢欢干脆：“反正我买什么都不会让他妈满意，我就懒得献殷勤了，要不你给他妈买个包吧。” 杜雯啼笑皆非：“我才不蹚浑水……”还是忍住没说自己见过孙二娘，那时候的杜杜真是进攻火力旺盛：“多少还是买点，算是个礼节，明天路上再逛一家奥特莱斯，顺便给万万买两身正装，他身材其实跟意大利男人有点类似，够宽厚，接下来可能出席大场面的时候比较多，用得上。” 贾欢欢对大场面的理解就是：“那……以后还得你多照顾他了，我终于能跟着到江州读书，江州我照顾，然后其他地方都你照顾，行不行？” 杜雯伸手摸下贾欢欢的长发：“好男人肯定有，特别是见过万长生以后，我就相信这世上还是有好男生的，我本来应该远离他看看自己的运气，但是既然你不介意，更因为他把我塑造成了现在这样找到方向的样子，我也很想回报协助他，看看他到底能走到什么地步，所以未来我跟他是朋友，是伙伴，但唯独不是情侣爱人，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贾欢欢撇撇嘴：“我当然相信你，只是这就有点亏欠你了，万家其实不介意的……” 杜雯嘿嘿笑着起身：“别形容得好像封建大家庭一样，这是我跟万长生之间相互的尊重，其实你也大可不必防着他被别的女生骚扰，不会的，相信我吧。” 贾欢欢小大人似的长叹气。 杜雯顿时又觉得自己好像没这个立场。 万长生是不撩，自己可不就飞蛾扑火的爱上来了？ 所以等躺在床上，不由自主的又想了很多，翻来覆去睡不着。 心里也明白，主要还是要回国了。 意味着这样相处的日子告一段落，又要分离。 这种滋味只有自己明白啊。 万长生就不贪心，第二天一早收拾东西的时候，他那一口崭新的古驰拉杆箱里面，装满了一本本速写手稿！ 主要都集中在雕塑的局部细节，还有素描画作的临摹。 搭配手机拍的照片，这才算是深刻理解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画。 连续几天基本上每天都要画一整本，这种呆在大教堂或者美术馆的枯燥学习模式，对万长生却像个武痴呆在武功秘籍藏宝洞那么陶醉。 曾经他在碑林里面练习的基本功不就是这样嘛。 特别是还无比清醒自己的进度：“这么远过来，呆足了十来天时间，我整整看了七八天的雕塑跟绘画技巧，收获肯定很多，赵磊磊当初建议我起码花两个月时间来慢慢周游欧洲，我说这点时间光是看意大利都不够，这次就算是先建立一个西方古典雕塑和绘画的概念，回去慢慢消化体会，下次再来的时候可能有更深的认识，才适合长期呆一段时间。” 贾欢欢对意大利真的不太感冒：“本来以为多漂亮的外国大城市，结果到处都跟乡下一样，下次还是雯姐陪你来，我们去……哪？” 最后个字带点询问。 杜雯吃着贾欢欢一早起来做的红烧猪肉夹面包，还有她配合做了点水果沙拉，再喝杯卡布奇诺，本来很优雅的欧式早餐，匆忙咽下去：“东京，下次你去东京或者纽约，洛杉矶看看。” 贾欢欢嘻嘻：“好，回去我们做个分工表。” 万长生最后整理下箱子里面的东西，还比较空：“购物不需要一整天的时间吧，我想去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参观一下，算是学校层面的参观，毕竟你说起来佛美的地位这么高。” 俩姑娘飞快的对视一眼，就知道都没给万长生说过杜雯本来可能要留学的事儿。 贾欢欢是无所谓：“那我就等你中午回来退房，不想逛街了，欣赏不来。” 杜雯却不争取这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也行，你自己去看看，其实可以考虑下在大美培训校里面加入留学国外美术学院的部分，听起来就很国际化了。” 万长生从来没想过这个：“还能直接考国外美术学院？” 杜雯理所当然：“留学考试本来就有，每年那么多留学生怎么来的，只是美术生从高中毕业就留学的确实少，大多是从国内美术学院毕业以后再出国深造。” 万长生若有所思的点头。 带了本崭新的速写本就出门了，贾欢欢叮嘱他随时注意手机电话铃声，买的意大利电话卡是附带了点通话时间的，虽然他们都很少用。 然后杜雯才伸个懒腰，到酒店后面的游泳池放松下。 贾欢欢赶紧跟着去检验下自己这几天的练习成果：“我故意让你俩一起去的，你怎么不去？” 杜雯表情淡定：“只要你一起来的，我就尊重你，不让你落单。” 贾欢欢哦：“那我也尽量做到这样……” 杜雯觉得自己眉毛乱跳，可能是在抗拒做姨太太的诱惑。 万长生则争分夺秒的打了个出租车赶到美术学院，结果从进入开始又立刻陷入到新的学习狂潮中。 本来要预约，但多付四欧元就能获得另一个通道进入优先参观。 万长生有杜杜秘笈，自然是顺风顺水。 人家摆放大卫像这里，其实是个小型博物馆，美术学院内部不太讲究的专业级别美术馆，很多游客来了会大呼上当不值得，因为除了大卫像原迹和几尊看着不成样子的米开朗基罗老年时期雕塑，就没什么名家名作。 可在万长生眼里，最宝贵的不是大卫像，而是那个专门收藏雕塑母本的房间，里面展示着几百年间的雕塑作品模板。 堆满了各种沾了好多灰尘的雕塑石膏模！ 几百年来，美术学院各种巨匠大师们当学生时候的习作。 就那么很不讲究的像排列在书架上一样，一排排的放在墙面架子上，成百上千的各种胸像到全身像。 几乎能伸手触摸到几百年来的名家大师们，如何一点点提高改进自己的技艺。 这种攀爬路上的点滴结晶，让万长生都想再停留两天了。 更不用说米开朗基罗那几尊看似懒散未完成的老年雕塑作品。 都让万长生看上一眼就挪不开脚步。 恰恰是他转入雕塑系，跟着研究生班学了一年的泥塑，既没有新生那种手足无措，对雕塑还没找到感觉的茫然，也没有研究生已经做了六七年泥塑，有些审美疲劳和创作惰性，正处在创作和学习的兴奋期。 正好来到了佛罗伦萨美术学院。 堪称西方古典派文艺复兴时期的最高殿堂，那还不跟海绵吸水似的全情投入？ 老实说，那么多游客都围着看米开朗基罗二十多岁时候的大卫像，万长生叹为观止的却是老得炉火纯青的那几件半成品。 能够用石像雕琢，体现出大卫那种英姿勃发的生命力，对这种级别的大师已经不算是要求，如果能把石头雕琢得好像本来拥有生命力，却被抽走后的奄奄一息，感受到微弱的命运挣扎。 那才是把雕塑这门艺术展现到了极致。 万长生看不太懂雕塑下面牌子上介绍的作品内容。 但是他能读懂雕塑的生命。 整个雕塑，三个人物，好像只有濒死的男性身体是完成的。 濒死的头颅耷拉在自己的肩膀上，脸上却极其安详。 身体，尤其是腿，以极别扭的姿势垂着。 仿佛是母亲又或者姐妹托住他，面部很模糊，手掌很大，青筋爆绽，用了极大的力气。 无论多么悲痛的想挽留生命，都是徒劳。 无论那力气是多么充满抗争和呐喊，死亡依旧是无法抵挡的事实。 还有比这更让人无助和悲哀的吗？ 而悲伤，面对死亡是多么无力和模糊。 所以那种没有雕刻完成的部分，在万长生看来，几乎就跟中国画传统里面的留白含义差不多。 到这种悲痛至无力模糊的时候，连石头都是模糊的。 不用再絮絮叨叨的表达那么多清晰的表情。 死亡的力量大于一切，死亡，就是死亡，任凭多么悲伤，一切都无法与死亡抗衡。 也许，在米开朗基罗看来，死亡，是如此的实实在在清晰和明确。 凸显死亡的时候，甚至不用把悲痛用来作为陪衬。 充满游客嘈杂声的展厅里，万长生似乎越过时空和欧亚大陆，触碰到了一代宗师的心灵。 就像他说过万家人如何在横尸遍野中体会到生死存亡一样。 艺术就应该是让人不用经历那么惨痛，也能明白道理。 339、专业的魅力 就在这些著名雕塑的旁边，有充满中世纪风格的那种高背木头长椅。 嗯，就像有些电影里面给神父忏悔的那种格子间感觉，能让学生或者游客坐在那细致刻画临摹。 万长生坐在那画了一张又一张。 这是他从乌菲齐美术馆学来的素描方式，那展厅里面有很多达芬奇、米开朗基罗这些大师的手稿素描，有时候仅仅就是对手腕、指头或者某个身体动态的勾勒。 万长生也学到了。 他不是要全面绘制雕塑的素描，只是想抓取其中最打动他的某些局部，揣摩大师在这些细节是怎么处理的。 至于整体效果，交给手机照片就行了。 万长生愈发体会到，这年头啊，名画鉴赏这玩意儿说真话，没必要去美术馆，哪怕乌菲齐那么鼎鼎大名的地方，他都不见得会再去，因为网上超高清大图，哪怕付费的专业摄影图片，一抓一大把，在家比在美术馆看得要清晰细致得多，到现场无非是个朝圣的心态。 但雕塑这种3d的艺术，还是坐在现场老老实实的看吧。 所以浏览了石膏像为主的雕塑母本展厅以后，万长生就把宝贵的时间，全都放在了眼前这几尊半成品雕塑上。 似乎也暗暗契合他那种雕塑思想，就是把囚禁在石头里面灵魂解救出来，这几尊还残留了不少石头未雕琢部分的作品上，充满力量的躯体好似要从石头中挣脱出来。 流连不已。 期间也有不少外国人站在旁边，看这个东方面孔勾勒画面，甚至有人还鼓掌表示的赞许。 但也就仅此而已。 没有出现什么虎躯一震，被教授、大画家看中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装逼桥段。 艺术是没有止境的，文无第一。 任何一种艺术门类的细小分支，在一丁点研究发挥方向上的区别，都会导致看法大相径庭。 哪怕那位在美女身上写书法的颜从文教授，都觉得自己才是最牛逼的。 万长生的素描手稿，再精细精美，也仅仅就是他这么个年轻学生自己的领会看法。 不会有技压群雄的局面出现在艺术领域。 百花齐放，才是正常状态。 不过这一画，确实就是到了中午时分，贾欢欢打电话过来催促万长生，他才依依不舍的出来，还好杜雯发了条提示，就在美术学院大门街对面的美术馆书店很棒。 万长生又快步跑过去，简单的选了几本厚厚的大部头雕塑画册，心有不甘的离场。 杜雯已经开着粉绿色的漂亮小车车在尽量靠近他的停车场等着了。 俩姑娘正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围着小车相互拍照搞创作。 贾欢欢也很羡慕杜雯可以开车，决定进了大学以后就去学。 杜雯前几天还和贾欢欢很客气的交换坐过后排，对她那一米七的高挑个儿，一般只能堆东西的狭窄后排确实很难受，但她居然斜倚着在后排做美人睡卧姿态，也还行。 但现在就只能贾欢欢挤在后面，狭小的后备厢放两个标准航空箱都艰难，现在都堆在后排，给贾欢欢留出一丁点空间挤进去，杜雯都抱歉的也抱了个箱子。 不过总体来说，都对这次意大利之行表示了满意。 万长生简短又恳切的对两位姑娘付出的辛苦劳动表示真诚感谢。 于是贾欢欢起哄再去奥特莱斯买点东西，他也就顺理成章的同意了，哪怕这两三个小时要是在美术馆又能画好多张速写。 总不能自私到千里迢迢来，总是别人迁就自己吧。 只是原本打算主力拎包的万长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主角。 杜雯和贾欢欢做着眼色走进商场。 乡下妞已经熟悉奥特莱斯的定位了，在这种经济发达地区，任何占用主城区的大面积商业场所都是没法降低成本的，所以国外很多这种找个郊区搞一大片不要钱的地界儿做商场，光停车面积都能省多少钱，奥特莱斯的奥特就是郊外的意思，慢慢有些地方会发展成类似个小镇，吃穿玩全套一条龙的做法。 江州据说也有两处这种地方，但搞得好像有点太超前，哪怕汽车保有量慢慢起来了，大家还没跑很远去买几件衣服的习惯，主要是目前城市生活或者说网购太方便。 但在意大利这是很平常的商业模式，从佛罗伦萨到米兰路上就有一家规模庞大的。 各种欧洲大牌应有尽有，意大利冠绝全球的时装更是占据了极大的部分，真在里面挨着逛，估计要看两三天。 好在杜雯说起来也是学服装设计的，对品牌特征了解得不少，选了几个偏门的意大利本土品牌，快速浏览以后就让万长生去试装。 还从皮带、皮鞋到领带一应俱全的挑选。 出来的效果，让一直守在试衣间外面的贾欢欢，简直迷醉！ 她还不知道为什么。 杜雯满意：“西装这种舶来品呢，最顶级的就是英国十来家作坊，次顶级才是一堆萨维尔街的其他作坊跟意大利的几家，我们也不至于夸张到这种地步，但英国的定制级别和意大利的rubini、caraceni等等几个牌子也算最顶尖的，这里起码能找到些成衣款式，那就够了，至于什么杰尼亚这些都是下一级了，而阿玛尼这些就好比我们国内的区县流行品牌，这么一穿出来，区别就大了吧，嘿嘿，价格区别也大，不过在国内买这个，起码翻一倍，同样的钱能买到杰尼亚的就不错了。” 贾欢欢才不在乎价格呢：“好看！好看，下回回家，长生哥就穿这个，好好的吓吓我爸，他还成天以为自己穿得好有样子了，噫……” 实力诠释什么叫做还没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 万长生也觉得很舒服：“以前……就穿过一次西装，还以为很别扭呢。” 对，万长生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穿西装，就是那件杜雯手工改过袖口松紧带的深蓝色休闲西装，陪伴了万长生参与戏剧学院的采访。 杜雯美眸闪动，不知道想什么，只笑着指点贾欢欢上手帮万长生捋捋衣服：“那算什么，最多是临时道具服，很多人认为西装是外国人的东西，可是你看看国家领导人现在还不是穿西装，好西装有好西装的特点，这品牌是那不勒斯流派的意大利西装，有著名的那不勒斯肩，非常圆润，适合你这样肩宽的体形，和罗马派截然不同，那是力量型的西装，穿起来好像罗马帝国的盔甲，是衣服修饰人体，这里呢，柔软顺合，穿着感觉就像薄运动衫，很舒服吧？” 万长生承认的点头，感觉杜杜上大学又提高了水平。 杜雯还隔空调戏他：“衣服都四万多了，站姿肯定要站好，摆个最帅的给欢欢，以后就别随便撩别的姑娘了。” 万长生连忙挺身站直，又有点不习惯的双手背在身后，像个老干部似的。 贾欢欢已经嘿嘿嘿的笑起来，摸手机拍照。 杜雯却佯怒：“是这么站吗？你这几天的学习是这么学的吗？” 万长生幡然醒悟，整个人颇为松弛的调整好几下，最后还是杜雯忍不住自己摆了个动作，万长生才跟着学。 整个气质都变了！ 真说不清是这套西装的功效还是，在雕塑中学习的变化。 万长生单手还拿着手机，然后把大部分重量全都放在了这边的一条腿上，另外一边就理所当然的曲腿，翘肩，手还学着杜雯的动作，随意的挂了大拇指在裤兜上，没有系领带的白衬衫和黑色细条纹西装呈现出雅中带痞的味道。 连黑色尖头皮鞋都很自然的站成了丁字步。 万长生其实从来都不是个老学究，他身上一直都有点观音庙前面的市井气狡黠，混合了碑林里面的书呆子气。 只是走出来以后，越来越被小伙伴们推着成为领袖，那种从小作为庙守培养的责任感被激发以后，越来越老成。 现在被稍微改变下，气质就出来了。 应该说是他本身的味道。 有点小小的雅痞味道。 比刚才挺胸抬头的正儿八经样子吸引人多了。 杜雯感觉自己的心，如同透明甜美的薄荷糖，碾碎了洒在万长生的身上，什么之前留学远离的鬼话，都抛得一干二净，就这样陪着也是独一无二的生命体验啊。 女人终究是视觉感受为主，站在万长生面前，仿佛感觉到雨洗过后无比湛蓝澄澈的天空和青翠的竹林在拥吻，杜雯甚至产生了个奇怪的想法：“世界静止吧，时间走到这里就可以了。” 她不像贾欢欢眼里始终有星星，但看着万长生的这一刻，肯定是熠熠生辉的。 赶紧用举起手机拍照来掩饰，然后打开给万长生看：“对不对？” 万长生认真的点头分析：“大卫整个体态之所以著名，就因为这种对立式平衡理论，把大部分体重放在左右任意一条腿上的不对称站姿，这才是文艺复兴时期很多艺术家创作的精髓，对吧？” 艺术家还真就是研究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哪怕一丁点姿态的不同，就能带来极大的形象改变。 构图、色彩、造型，无不是在这样的精细调整中达到巅峰。 普通人都不知道他们做了多少看似细微的调整。 340、在一瞬间，有无数种命运 所以最后，贾欢欢理所当然的要求长生哥穿着这身西装回国！ 八月下旬，穿着西装回江州！ 万长生觉得这是不是太装逼了点。 但杜雯也举双手赞成。 她太想保留自己这种感受了。 为此她和贾欢欢还主动牺牲，也换上在这边买的新衣服配合。 但凭什么女生就能穿上凉快的裙装呢。 贾欢欢在更衣间换上条轻奢品牌的淡蓝色真丝长袖连衣裙，有公主荷叶边在袖口和膝上裙边的，另外还有条黑色的大蝴蝶结在脖子上。 刚穿出来这身裙子配搭金色高跟鞋的时候，她连怎么走路都不会了。 可杜雯押着她再去穿上条淡黑色丝袜，呼应那蝴蝶结，十八岁的大学新生简直要被自己在镜子里面的新形象震撼。 难以置信！ 杜雯随手帮她把马尾辫解开，散落成稍微有点小卷发的自然长发披在肩头。 万长生都承认去年看见贾欢欢搬新房的那个卷发不习惯，应该就是衣服没配搭到位。 现在竟然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女大十八变。 欢欢本来就浓眉大眼，只是脸蛋有点婴儿肥，现在把长发拨到身前遮住点两边，就是活脱脱的绝美少女范儿。 杜雯再帮贾欢欢选了个同品牌的小手包，然后教贾欢欢双手抓着扭出姿态，拍照。 发朋友圈…… 顷刻之间，贾欢欢的手机就跳满了从她爹妈到高中同学的全情问候。 肯定是无比惊讶活蹦乱跳的欢欢，什么时候突然就变得这么淑女！ 贾欢欢得意极了，对着镜子再来几张照片，还拉万长生合影。 前所未有的高度，让小两口看起来很般配！ 从来没有这样热衷过合照。 杜雯也趁着这点时间，给自己选了件略显老气的白色连衣裙，真的就是全身纯白，腰间有朵跟贾欢欢那裙子可以媲美的白色蝴蝶结，然后就是深v开襟，原本人家宣传广告模特直接露出来穿着有点小性*感的，她却加了件抹胸打底。 感觉就是收入挺高的外资企业女主管的既视感，米色高跟鞋和米色小手包有呼应。 发型也变成盘起来在脑后的成熟味儿。 不那么惊艳，却让人看了就想再看一眼回味。 万长生鼓掌，终于能拿自己那张分红的卡来消费了。 看看余额，杜雯居然一直都没买什么东西。 等三人驾车到了米兰机场，退还车辆办理手续的时候，万长生才发现“人要衣装，佛看金装”这话，千百年来说得真是有道理。 人家柜台态度，都变得斯文高雅很多，更不用说三人推着一行李车的lv、prada、古驰箱包穿过航站楼，绝对的瞩目焦点。 万长生这种男生西装穿法，在米兰机场并不少见，但基本上都是欧洲男子，东方面孔的很难看见穿出这种味道来。 当然主要还得是俩女生的形象让人难忘。 典型的意大利设计风格，地中海风情的浪漫或者端庄。 最紧要是和她们的气质吻合。 贾欢欢在艰难适应高跟鞋的别扭，她习惯的蹦蹦跳跳自然不见踪影，步伐也变得婀娜起来，看似浅蓝色的长裙，却又轻纱透视的灯笼袖，松紧腰身和荷叶边裙摆显得很是灵动俏皮，那黑色大蝴蝶结就是俗称的撞色设计，有点小严谨的调皮。 杜雯还逗她：“你把黑色手包装在爱马仕的铂金包里面，就算是私人小钱包，这大的套小的就可以顺利退税过关，满意了吧。” 贾欢欢不敢掉以轻心，深怕扭了脚的目不斜视：“你还不是！” 杜雯一贯的妖媚气，被这高级白领气质的裙装一带，雅致很多，果然也挎了个粉色的高级大包，她这高跟鞋走起来就有点模特步的弹腿了。 让贾欢欢又是羡慕又是叹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穿出来这种感觉。” 杜雯鼓励：“还不是得练，进了大学去进个舞蹈社团，拉丁舞、肚皮舞都能协调这种肢体语言。” 贾欢欢保守：“哪能随便去丢人现眼。” 杜雯鄙视：“现代女性，取悦自己才是第一要务吧，再说你练好了还不是给他看的！” 贾欢欢小动心。 因为万长生挺直高大的身板，也挺吸引女性的，哪怕推着行李车，有点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特别是万长生的身材还比较健壮，不会有很多同龄人那种豆芽菜似的抽条，能把西装穿得出味道来。 但这种气质在候机厅的时候，却被另一位大叔打得落花流水。 杜雯注意到的，她形容就像是福尔摩斯的那种英伦大叔，衬衫马甲风衣西裤，一丝不苟的坐在等候位上，安静的翻看一本纸质书，从骨子里都透出一股儒雅的绅士气息。 杜雯连忙指给万长生看：“这才是标准穿西装打领带的气质，好好学。” 万长生不崇洋媚外，但好的气质都是共通的，笑着学人家跷二郎腿，然后画速写。 在自己的小本上勾勒出来这种国内很少看见的形象。 贾欢欢则观察外国女生，表示大多数都胖乎乎的不好看。 还没国内女生漂亮的概率大。 还随便吃了点晚餐，终于登上回国航班以后，先是发现那位英伦大叔居然就坐在万长生他们前面，依旧安静的看书。 然后就是莫名求妙的停顿了好一阵，播报了好几次马上就要起飞，才心急火燎的冲上来一个很年轻的白人女子，抱了个男孩，走进机舱就给所有人鞠躬道歉，说是不好意思她到晚了。 因为离得近，万长生注意到那个孩子大概四五岁，四肢特别瘦，双眼无神还有点偏斜，四肢都耷拉着，似乎状态不对劲。 准确的说，就有点像万长生今天在美术学院美术馆看见的那尊雕像一样，生命力在母亲的怀里消逝瘫软。 所以他多看了几眼。 可能其他旅客也注意到这点，除了极少数人好像抱怨两句，大多都没说什么。 年轻女人抱着孩子就坐在了英伦大叔的旁边，隔着孩子的座位。 飞机滑行，起飞。 外国航班的胖胖空姐用极为搞笑的方式做了安全演示，把听不懂语言的贾欢欢都笑得咯咯咯，可那个小男孩依旧一动不动，只是靠在母亲的肩头跪坐。 没一会儿，当机舱从起飞的笑声中安静下来，灯光也黯淡些以后，小男孩可能因为太瘦小，更可能是没力气，逐渐从女人的肩膀滑下去，上半身睡倒女人怀里，腿就自然蹬到了英伦大叔的身上。 一直在低头整理自己速写的万长生，听见那位母亲一叠声的连忙道歉，大叔显然在说无妨，又问了几句。 万长生听得出来女人的情绪有点悲凉，却分不清单词，转头看见欢欢又已经酣然入睡，杜雯眼睛亮晶晶的显然也在听。 对上眼就小声：“病了，肌肉有严重的退化病，具体的病症听不太懂，反正就是没有多久可以活的意思，幸好家里条件还行，母亲准备带孩子尽量多去一些地方旅行，度过他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 说这话的杜雯，眼里充满了温柔，再无以前那种冷漠沉郁，好像在跟万长生说，我们已经是如此的幸福吧。 万长生就读出来这样的意思，慢慢点头。 谁知道那位大叔，居然想了下按键把空姐叫过来询问，他能不能站着。 杜雯翻译的时候都惊讶了。 空姐也惊讶，英伦大叔解释了下孩子的故事，最后说：“我觉得应该让孩子把腿放平睡好，所以我想站着。” 空姐想了想提醒除了颠簸和降落的时候要坐好，其余时间站着也不是不行。 于是那位安静的英伦大叔，就在孩子母亲一叠声的对不起中，站起来，靠在自己座椅靠背上站着继续看他的书。 整个航班，就他站在那一动不动的低头看书。 靠在万长生跟前的椅背上，那本书的封面距离他眼睛可能就三十厘米。 他先好奇的看了眼是什么书。 差点没笑出声来，居然是本ikea宜家的产品介绍目录！ 还以为他在看什么了不起的文学名著呢。 所以万长生笑着拍拍对方的衣袖，用结结巴巴的英语单词询问：“能给我看一下吗？我想买点东西……” 大叔意外的笑了，说okok。 万长生就发现跟人交流英语也没那么难嘛，接过书站起身：“为了三克油，你可以down我这里，我看完你再up？” 这下大叔真是一愣，估计被万长生不要脸的英语恶心到了，好几秒才笑着拍万长生的肩膀说okok。 然后坐下去。 不过万长生就没人家身上那股一尘不染的气质。 拉拉几万块的裤子，居然选择盘腿坐到过道上翻书。 能坐地上，也不用傻站啊。 杜雯眼底的温柔都要流淌出来了，这样温暖的男人，值得一辈子陪伴，舒心的帮贾欢欢拉好小毯子，自己靠好打盹。 要知道这趟返程航班，哪怕要经停多哈，也是四五个小时以后才有得休息，没准儿还得自己帮万长生轮换一下呢。 不过，那位英伦大叔却一眼就注意到万长生放在折叠小桌板上的手绘稿件，饶有兴致的观察起来。 甚至还疑惑的看了眼旁边坐着随手翻产品目录的年轻人。 341、理智厘清比一诺千金更靠谱 不过这位英伦大叔却很有礼貌的不伸手触摸，就那么看着表面这几张页面，一动不动。 直到大概半小时以后，才亦可丝扣日米的问万长生。 万长生还以为他要换座呢，抬头说nonono，我还没看完。 英伦大叔指着那手绘稿件轻声：“你画的？” 压得很低的音量，带着悦耳的嗓音。 万长生跟外国同志之间的漫长对话，由此开启了。 口语交流这种东西吧，只要彻底不要脸的瞎几把说，再辅以各种手势，高考能到六百多分的词汇量其实是够的。 特别对方说得还极慢极标准。 万长生点头：“我在米兰大教堂，佛罗伦萨乌菲齐美术馆学习画的。” 英伦大叔手指画稿：“的确带着文艺复兴时期的影子，我能全面的看看吗？” 万长生示意你随意：“你也会画画？” 英伦大叔笑：“没有，我只懂一点点，但是很喜欢，一直在意大利学习？” 万长生摇头：“假期，旅游加学习。” 大叔看得很仔细，然后不出意外的就看见了自己。 万长生还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偷拍。 可大叔的脸上显然很惊喜，还指了自己确认，那表情动作，让万长生忍不住想学。 温文尔雅中带点笑意，手指很修长，表情很夸张。 感觉他很重视的那种夸张，让人很愉悦。 应该说还是万长生没经历过父亲的陪伴成长，对老童、老荆、郭槐生，甚至苟教授他都有种不由自主从这些成熟男性身上学习的习惯。 所以感觉亲切：“我习惯随时都画点速写，送给你吧，如果你喜欢的话。” 大叔用表情就表达了他的荣幸开心，还拿近拿远的欣赏：“这是个美妙的艺术品，这是我这次旅程最大的收获了，我很喜欢。” 万长生坐在机舱地板上静静的笑，艺术就应该这样给人带来快乐。 他对这张巴掌大的速写也是满意的。 这是他十来天强化学习文艺复兴时期素描手绘以后的最新成果。 殊途同归。 一直以来很多人一说到西洋绘画，西洋素描，都会很完整的保证背景啊什么。 但是万长生这些天在意大利看到的素描，基本上都仅仅是油画或者雕塑的手稿，并不考虑背景，在画面上大面积留白，只把最关注的主体勾画出来。 这跟中国画白描其实是异曲同工的。 而且大师们在做素描勾画的时候，显然也非常注重人物灵魂意趣所在。 画龙点睛的做法，人家洋鬼子同样也玩得很溜。 所以万长生这张在机场候机大厅勾画的人物速写，就兼而有之两边的特色。 既有西洋绘画里面的明暗光影关系，也有国画白描的简练长线条，在几乎不会出现线框边缘的西洋画法里面，很提神。 可能这是万长生难得遇见坐上半个小时一小时都一动不动的模特，画得格外细致丰富。 所以跟其他画面比较起来，很明显的投入心血比较多。 大叔反反复复看了好一会儿，竟然从风衣兜里面掏出来个很大的钱夹子。 万长生还以为他要付费，正在想要不要忽悠下外国人。 大叔却小心翼翼的把那张速写纸页放进钱夹子，然后顺便摸出来一张名片：“很高兴认识你，你可以叫我葛宁……” 万长生搓搓手接过来：“我还只是个学生，没有名片，但是我可以给您留下我个人的印章。” 不能带着刻刀上航班，但还是可以带小印章盒的，万长生在英伦大叔的惊叹下，盖了个自己的私人印鉴在那张速写上。 于是他在接下来三四个小时的聊天中，知道这位葛宁先生是在意大利工作的英国人，跟艺术行业也没什么关系的金融会计，这次是到中东地区去日常出差。 当然葛宁先生也知道了万长生是个美术学院的学生，不过万长生其他所有头衔，什么学生会主席，培训校校长，观音庙庙守都不值一提。 最主要是葛宁先生给万长生普及了下欧洲的印章历史，虽然很多专有名词不太熟悉，但万长生又打开了一扇门。 据说还在一个什么纹章学会担任会员的大叔要了万长生的电话号码，说回头寄一套印章算是答礼。 这个万长生觉得挺好，就像吃火锅要找江州人带路一样，有内行引导是最简单的。 期间英伦大叔笑着问万长生终于把产品名录看完了吧，该他看了。 万长生摆手说自己年轻，这么坐会儿不算什么。 因为看大叔这脾性，是宁愿站得腰酸背痛，也不会坐地上的。 万长生还索性翻开自己的速写本，勾画偶尔起身走动的旅客跟空姐，分散大叔的注意力。 葛宁先生看得目不转睛，感叹万长生是他见过画得最好的人。 万长生腹诽您肯定是没什么见识。 所以等航班降落在多哈机场的时候，万长生还顺便把葛宁先生送出空港告别。 四五个小时的飞行，加上三四个小时的时区。 晚上登机的时间，现在却已经是中东地区的清晨，因为要转机停留五个小时。 醒来的杜雯和贾欢欢都有点迷糊。 但多哈机场很有趣的娃娃滑梯吸引了贾欢欢，脱了高跟鞋在巨大的娃娃造型中间走来走去摸摸看，跟她混迹的都是学龄前儿童。 万长生和杜雯就像一对儿年轻的夫妇，坐在旁边喝点东西。 杜雯看了看那张英文名片：“会计事务所？不懂，哈哈，我还以为他会赏识你的才华，给你在欧洲联系上什么业务呢，不过真是大人物就不会坐经济舱了吧。” 万长生摇头：“哪有这么多狗屎运，而且现阶段我在乎的除了创作，就是培训校，钱只是个顺带产生的……对，我觉得现在谈谈这个正好，接下来整个大美社的工作，还有你在平京替我处理的工作，这个工资报酬怎么算？” 杜雯看着这呆子，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跟永远分别擦身而过的傻子，好整以暇：“这条裙子就算是工作服了，所以你买单也是正常的，之前林楚妮就给我说过，校庆会在十月以后达到高潮，我们可能还要出席一些正式场合，就这样穿才合适，那你觉得怎么算合适呢？”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对方，嘴角几乎同时上扬，然后居然心领神会的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当初两人刚刚认识，可不就这样在谈价格么。 万长生还庆幸：“刚开始肯定是我赚得多点，等到你开始教色彩以后，教我东西就太多了，这一年多幸亏有你帮忙，欠你不少帐了吧。” 杜雯也乐：“对，就应该明算账，理直气壮的跟你明算账……这次我跟欢欢也聊了不少，她都那么信任我们，我们也当然也要做一对值得信赖的好朋友，就像我们刚认识时候那样，彬彬有礼的保持足够分寸界限，对吧，其实回头想想，从那时起，你就刻意给我们之间定下了个价码。” 万长生哈哈哈：“那会儿你还生气。” 杜雯对儿童乐园里面的贾欢欢招手：“所以现在的新关系就是，你专心搞创作，经营打理培训校，我来管理大美社跟处理你的职业生涯，未来我就正式成为你的经纪人，怎么样？” 万长生隐约听杜雯说起过两次，现在终于有点意识到自己确实需要杜杜来处理自己千头万绪的各方事务：“很正式的需要签合同吗？” 杜雯欣然点头：“以我现在在平京给你打理的那些关系事务，也确实需要一个正式身份授权，就你那速写本写个简单的协议吧，我说你写……完了，我盖章。” 说着从自己手包里拿出那个风门清的小印章来。 终于派上用场了，她还抱怨提意见：“能不能给这后面钻个眼儿，我弄个什么绳穿起来不容易掉，这么丁点大，随手掉进沙发坐垫缝里都找不见。” 万长生点头，摸出速写本：“你说我写……早不说，有雕刻刀的时候随时能给你挖孔的。” 结果杜雯就那么一句：“兹有杜雯担任万长生职业规划经纪人……你说我拿一成算不算多要？未来我要打理你所有的合同，我还得去学合同法律什么的，你觉得多少合适？” 万长生想想：“那就一成吧，如果以后不够再加，你自己掌握。” 杜雯点头：“兹有杜雯担任万长生职业规划经纪人，职业收入百分之十的经纪报酬提成，给我签名吧。” 万长生看着这仅有一句话的协议，哑然失笑，不过也不惊奇，历史上肝胆相照的一诺千金多了去，以他的性格连文字都可以不用付诸的，但现在这样也更符合现代规矩。 写完以后，顺手在下面签了名，杜雯也摸出自己包里的唇彩，抹点在小印章上盖了去。 万长生提醒他自己有随身携带的印泥，杜雯还瞧不起：“我这平时又不用，弄脏了麻烦。” 说着就扯点化妆湿纸巾把小印章重新擦拭干净放回包里，顺便也把那张速写纸协议给收起来。 尽量装着不经意的样子，掩盖这份契约的重要性。 很神奇，杜雯之前那种即将离别的情绪飞了个一干二净：“既然有了这个身份，我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唱白脸了，回头我先找雷教授那边把培训校跟戏剧学院的自主招生推荐协议完善，再处理你跟培训校的所有手续协议完善，其中就得包括你跟童教授、赵磊磊、老曹他们之间的股份股权手续，博物院荆老师那边还有什么正式手续需要办的？所有这些需要我来扮恶人的局面，你好好想一下，不要遗漏，全都推到我身上，我来出面，大家都是聪明人，就像我们之间，分清楚才是对大家的负责任。” 万长生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慢慢点点头。 342、我的荣耀，你的抱歉 万长生是怕自己未来会越来越依赖杜雯。 他知道自己越想成为卓越的艺术家，那就越要把周边俗务交出去。 可…… 贾欢欢从那巨大的金属娃娃人中间走出来时候，听闻杜雯已经正式成为万长生的经纪人，仅仅是有点疑惑：“经纪人不应该是明星才有么？” 杜雯随意解释：“艺术家更需要，喏，就好比眼前你看见的这一组金属娃娃造型，这里是多哈，卡塔尔的首都，这个金属娃娃造型应该是北欧某位艺术家设计的样式，动画片、玩具什么都有，那么出现在这个机场就肯定需要经纪人来替他打理合约，甚至是经纪人给争取来的合同，毕竟艺术家、设计师主要的精力应该放在创作上，很多对外交流，巩固关系的事情都是经纪人去做，我觉得我做这个还行。” 贾欢欢撇撇嘴，还是把姨太太这词儿忍住了：“需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杜雯笑：“做经纪人最难的就是客观，因为成天工作打交道，相互深入了解，不免欣赏对方，有时会不自觉的认为对方什么都好，这种情绪对经纪人是错的，经纪人必须得随时指出问题，纠正事业定位，我学过表演，所以对影视经纪人比较了解，又是美院的，当然就懂万长生做的事情，在平京和蜀川呢，也开始有点广泛的社会关系了，下面就该学管理，学些和法律有关的常识，总体来说还是相信万长生以后能成大腕。” 万长生客气：“借你吉言了。” 贾欢欢长叹气，估计是觉得这俩太兜圈子，费那么大劲干嘛。 她又懒得说。 这时候万长生的手机响起来，竟然是分别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葛宁先生。 那口悦耳的标准英语，却让习惯于比手划脚再蹦单词的万长生有点茫然，还是交给经纪人来打理吧。 杜雯接过去尽量字正腔圆的外语发音，也激发了贾欢欢：“上了大学我也要学这样的英语，雯姐好棒！” 万长生觉得是个正面鼓励的案例：“对嘛，她这大一一年下来我觉得学了好多东西，进步很大，你到了医学院也别荒废，唉，反正我在美院看见好多学生，进了大学不是谈恋爱就是打游戏，虚度年华啊！” 贾欢欢握着小拳头：“我肯定不会的……这几天还回宁州不，要把房子装出来呢。” 她就是典型的口头革命派。 杜雯捂着话筒，满脸好笑：“这个大叔是不是有点少根弦，居然说想介绍大人物给你，约你这个时候改签机票，过去跟他会面。” 万长生也觉得是个玩笑：“虽然很相信这位大叔不是坏人，但起码的防范心还是要有，就说我们还要赶着回国有事情要做，有机会下次再见面了。” 杜雯行使经纪人的工作，拿着电话轻言细语的转身聊。 好一阵才挂了电话过来：“他说是多哈本地跟他们合作的企业老总，刚刚见面接触，看了他拿你那张画，很有兴趣让你去给他画一张，听说还是这里的什么王亲贵族呢，不过我觉得这个阶段这种事情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而且进出海关办手续蛮麻烦的，就感谢他的好意谢绝了。” 万长生做出个你懂就好的赞许表情，开始寻思到处转悠下，难得出国，哪怕是中转飞机，这也是个很难得接触新鲜事物的机会，毕竟这里也算是中东土豪区啊。 连做个娃娃滑梯也算是雕塑一样的东西都有两层楼那么高的气派，随处可见，从建筑物到陈设还有挂画，到处都有艺术气息。 说实话，这机场航站楼都比米兰城那个气派恢弘多了。 抓紧时间看看，才算是不浪费时间。 俩姑娘都是无所谓的随便。 甚至有点享受这种封闭环境里面的自由自在。 三个人都很放松的感觉，贾欢欢找餐厅想吃的，杜雯顺便看看免税店的价格，万长生留意墙上的各种艺术品。 谁知道转到另一边，就是别的什么国内航班也在中转停留，成群结队的大妈旅行团，看见这三位穿得非同一般的年轻人，立刻咋咋呼呼：“哎哟，这小姑娘可俊呢，外国人也有长这样儿的？” “日本鬼子吧？” “要不是韩国人，你看高的那个姑娘真的像韩国人，不是整容哪有这么漂亮。” 气得杜雯哭笑不得！ 万长生倒是双手插兜哈哈乐。 贾欢欢走得尽量淑女些，还难得的伸手挽万长生胳膊，不然走不好，可走了几步探头看杜雯没挽，她又咬咬牙坚持自己走。 万长生的电话再次响起来，不用问，这个国际漫游电话还是葛宁先生打过来的，经纪人接听之后瞠目：“他说那位什么董事长干脆过来了……这是就喜欢你这种不事权贵的傲娇劲儿么，真的有这种傻了吧唧的霸道总裁啊？” 万长生寻思：“可能真的是热爱艺术？说起来达芬奇、米开朗基罗能活得那么滋润，乌菲齐美术馆能搞得那么大规模，都是因为有大老板大官赏识热爱，才能有那么好的创作环境，唉……我们文艺工作者就是权贵的夜壶啊。” 杜雯对他这种调皮劲，恨不得欢喜的抽嘴巴子：“恶心死了！走走走，去看看人家怎么拿夜壶的。” 贾欢欢的思路，却是使劲拉着杜雯：“别！你别去，万一那什么王公贵族看上你了，要抢你去当妃子怎么办？” 杜雯还凝固了下，哈哈哈哈的仰头大笑，笑得胸疼！ 这深受封建荼毒的傻妞啊。 不过这也提醒了万长生：“好像是要考虑到这种和我们不一样的风俗习惯，我自己去吧，无非就是画点什么，有什么打电话就是了。” 杜雯低头看看自己，随手拉了贾欢欢的黑色蝴蝶结当面纱遮脸，学万长生那语气：“唉，长得美，也是种罪过啊……” 这回贾欢欢也想打她！ 天生的狐狸精。 嘻嘻哈哈按照葛宁说的找到机场贵宾会客厅，俩姑娘就顺势在对面的餐厅里面找个座儿随便吃点什么。 万长生自己到门口蹦单词一问，人家戴着头巾和精致小圆边帽的漂亮金发空姐就把他带着进去了。 非常彬彬有礼的那种客气，一路上都半侧身做引导手势。 谁说欧美人傲气了，在土豪面前所有傲慢都是纸老虎。 贵宾休息厅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富丽堂皇，万长生能想到的就是李白上朝堂去给皇帝作诗的场景。 果然等走到前面一处会客厅，空姐弯腰推开门，里面就是电视上才能见到的那种头上用个发箍圈压着头巾的阿拉伯人，满满一屋子虽然都是袍子，他们大多数的长相也差不多，都是蓄着小胡子的模样。 但那位在白袍之外还有镶着金边的黑色外袍明显是带头人，坐在居中的沙发上，从气质跟眼神上就秒杀一众随从。 这时候真得感谢杜雯给万长生选的这套高级西装。 一向强调自我内心强大的万长生，这会儿也从外表上不落场面，在面对这种异域权贵的时候，高档衣服多少都能提供点外壳支撑。 人家也不会第一眼就觉得他落魄吧，还带着笑。 最热情的当然是葛宁先生，居然主要是抱歉。 充满尴尬的抱歉握手：“又见面了，艾哈曼德先生很喜爱艺术，也对东方艺术很着迷，我真是顺口提到我对你的画很热爱，他看了那张手稿，就一直要求，真是给你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抱歉，抱歉……” 这也许就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人情社会的东方真当朋友就巴不得到处推荐，恨不得肝脑涂地的帮上忙。 西方人却觉得尊重对方空间，不要随意打扰，不要给对方带来困扰才是真朋友。 这次的意大利之行，万长生已经在各种民宿、酒店的房东那里见识过了。 所以这会儿也仅仅是笑：“没问题，画个画很简单的，他嗨皮了还有钱呢。” 葛宁先生就笑得就又有点夸张抖眉，可能是没想到万长生这么没骨气：“那……那就现场给他画一张么？” 万长生本来就是这种心态，有得赚呢敲个竹杠，没得赚拿十块钱，看看土豪气质收集点素材也行。 笑着点头：“没问题，不过这纸张，我只有笔和小本，太小了。” 这个不难，人家既然都从城里过来了，肯定不吝惜笔墨纸张的小问题，立刻有穿着白袍的随从奉上，不过也没什么讲究，就是常见的a4、b3复印纸。 还没画板，难道是要万长生摊在手板心上画么。 好在万长生确实是个无所谓的，拉过旁边的茶几铺在上面画，葛宁先生连忙帮着搭个手，一众白袍却站着不动。 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而且万长生开始在纸面上用自己的签字笔勾画时候，呼啦啦的又一群挤在后面看。 万长生觉得这位金边黑袍的老大，管教不怎么严格啊。 当然这都不是他个转机停留几小时的过路客该关心的事情。 抓紧时间，提笔就画。 略带光影的那种古典素描手法。 343、你愿意被包养吗 哗众取宠的大多数原因，都在于本身没有足够深厚的功底。 才不得不用标新立异的方式来吸引眼球。 真正的大师往往是在传统道路上走到极致，才开始探索其他可能性的存在。 万长生现在就处于一个还在反复淬炼自己技艺功底的阶段。 十多年碑林的独自修炼，让他拥有沉稳的心态，非常淡定的在一点点夯实自己功力。 不急于求成。 他甚至没有在色彩类的绘画上面浪费半点时光，素描就仅仅是为雕塑造型服务的手稿存在。 就好像小学生做加减乘除，还要写运算式一样。 很多人有了计算器就放弃了运算式，但万长生不会，因为只有越来越熟悉这些公式，最终才会攻克哥德巴赫猜想。 绘画现在对他仅仅是个工具。 记录、思考、理解雕塑结构的工具而已。 所以他画画基本都不算艺术创作了。 有种工业打印的精准干净。 这其实是他从进大美培训刚刚开始学画素描时候的特点。 只是那时候是不懂西方绘画的特点，现在是找准了方向的精炼结果。 万长生用的笔也是专用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就像他现在用惯了铬钒合金钢刻刀，再回去用普通自制钢刀，那肯定很不习惯，这跟高手随便拿片叶子就能当剑不一样，好的创作工具能带来更好的创作体验。 这种米白色的德国产画笔分很多种粗细型号，接近于针管笔的稳定粗细笔迹，又有签字笔的流畅体验，用过也很难再回到普通钢笔之类的手感。 表现在白色复印纸上，那就是潇洒细腻，游若飞龙。 几根大长主干线条拉出来跷着二郎腿的金边黑袍动态，就开始在主干道边延展补充细节。 照例关于头部面部的刻画被留到了最后。 站在他身侧的葛宁和那些白袍们可能有个最大的感受。 就是那几条长线呢？ 明明就是钢笔画出来的黑线，怎么画了一会儿，就找不到这几条线了，感觉换了一张纸似的！ 密集细致的笔触，错落整齐的淹没了主干线。 却没有那种黑成一块的板结，到处都是疏密透气的感觉。 特别是按照整齐方向平行排列的线条，更容易凸显出功底。 有白袍很没见识的惊叹了。 万长生却无奈的在心里想，这不过是个民间艺人级别的画像手艺罢了，又没什么艺术性。 甚至还没英伦大叔那张的思考性多。 所以不加思索的打印速度，这画得就很快。 但在外行围观者的眼里，很装逼很有水平啊。 惊叹连连！ 那位金边黑袍的大佬，显然很适应这样被当成中心，基本上能坐着一动不动，除了时不时摸出手机打个电话发个消息什么的，但哪怕低头，整个姿态都没变。 也算是很配合的模特了。 对万长生来说，唯一谈得上技巧性练习的，可能就是对方这种袍子的布纹褶。 这次在意大利的雕塑饕餮中，他不止一次的看见有那种追求布料极致效果的雕塑手法。 用石头雕琢来表现出薄如蝉翼的布料效果。 套用古文的说法，应该是神乎其技了。 万长生也试过，在舞台那尊雕塑里面，就试过用汉白玉表现出幕布的质感。 但这次却看见数百年前的欧洲大师们做到了极致。 也许意大利作为时尚之都、时装之都的风气从那时就奠定了吧，总之连搞雕塑的都能把各种不同质感的布料展现出来。 那种贴在人体上纤毫毕现的感觉，布料和人体肌肉走向之间的关系，万长生是拜服的。 所以面对挺括顺滑很有坠性的白色袍子，还有外面那层蓬松绵软应该很轻飘的金边黑袍，万长生有区别体现。 从钢笔画上就能清晰的看出来这种质感差别。 最后抬头捕捉到对方有个挂掉电话思索的瞬间。 大佬能成为大佬，都应该具备与众不同的特质，万长生就以这个看似懒散的土豪瞬间表情，作为自己对面部描绘的收尾。 随着画龙点睛的最后一点结束，身后能听见一大片不明白语言的赞叹声音，还有掌声。 万长生轻笑着回头给葛宁示意：“ok，over了？” 英伦大叔的表情却很严肃，更认真更低声的给万长生说：“真的很抱歉，让你画这种商业浓厚的作品，我非常抱歉……” 万长生吃惊他居然看出来这张画没什么艺术含量，哈哈笑着起身：“这可是我第一次为大人物画画。” 然后对着那边的大佬：“ok？” 因为背后的白袍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把那张b3复印纸捧着过去献给大佬看了。 在皇宫博物馆待过些日子的万长生，难免会联想到那些宫里面的太监或者官员们也是带着这种谄媚的态度给帝王展现。 大佬凝视着自己的画像，目光无喜无悲。 万长生心道这才是大佬应该有的表现，哪有随随便便看见张阿狗阿猫画的东西就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葛宁跟他并肩站在一起，也许在他的意识里面，认为这对万长生不够尊重，对艺术不够尊重，更轻慢了万长生的创作，所以他还站得靠前点。 嗯，有点像是万长生粉丝的那种感觉。 然后没想到的是，可能五十来岁的大佬开口的时候居然指着画问：“那个红色的……” 万长生能听懂的英文就是这个，葛宁做二道翻译：“印章，他问那个印章，我认为这不足以让你盖上印章……” 万长生有屁的个不足以，恍然大悟的哦一下，连忙从兜里摸出来自己那个乌檀木小盒子，大多数时候他刻章都不盖的，但偶尔总有个把满意的印章，在磨掉之前，也会随手盖一个算是纪念，所以这个祖传的小印章盒子，能放一枚中指大的印章，再加个指甲盖大小的印泥槽，很精致。 摸出来随手蘸一下，用手掌托着给盖在画面角落。 整张画他还是偷懒了，没有背景，连沙发都没有，只有大佬凭空这么坐着。 很是闲逸的坐姿跷着腿，江山我有的那种身体语言，可半侧头的眼神却仿佛在看着远方，微微眯起的眼睛甚至有种韬光养晦的睿智。 这其实是万长生在意大利学习时候最大的感受。 就像他给杜雯开玩笑的那句话，再牛逼的艺术家，实际上在所有的贵族跟政治家面前，就是个夜壶。 乌菲齐美术馆，是行政官美第奇家族私人办公楼捐赠改建的。 米开朗基罗、达芬奇最顶尖的作品，不是给教廷定制，就是哪家权贵的追捧。 他们一辈子都在被权贵包养，卡拉瓦乔要做个愤怒的叛逆者，于是就不断跑路最后死于决斗。 他们除了创作各种宗教题材的作品，就是给大佬们画像做雕塑。 说白点就是宫廷御用画师的角色。 能够在文艺复兴时期活得稍微自在点的，也就提香算是第一位不依附于统治者的画家，但也接了不少大佬的业务。 在乌菲齐美术馆认真观察那些大佬画像，自然就能揣摩出什么样的画作是最能能得到大佬的欢心。 就像那个对立平衡理论一样，给大佬们画像一定要用轻松写意的身体姿态，表达志存高远的眼神，这才最有装逼的效果。 数百年来的大师们早就把套路总结得明明白白了。 万长生现在不过是牛刀小试。 果然得了对方满意，抬头又是一段复杂的语言，还得旁边有个白袍翻译成带着浓厚口音的英语，然后葛宁再口述成最标准的英语，加上些比手划脚：“他很喜欢，问你愿意留下来给他再画几张画么，钱可以你选择……可以不用答应的，我保证。” 万长生只是觉得好笑，要是再加上杜雯来参与这个翻译链，可能就太壮观了：“嗯，对，我肯定不可能留下来画画，我要回中国，除了马上要学习，我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所以很抱歉。” 葛宁立刻像个新闻发言人一样，非常正式的表达了态度，万长生隐约听出来好像把自己形容成了个伟大的青年画家，当然也可能是很棒的意思，他对俚语不熟。 但霸道总裁显然习惯了没有人敢逆杵他的想法，追问了一句：“这也可以是工作，很大的工作……” 万长生理解为可能是大业务，只好笑着说：“我在中国有上千个学生等着我，那才是我的大工作，谢谢了。” 葛宁的表现就更加肃然起敬，带着有点高傲的气势：“我的朋友是个伟大的人，时间差不多，我得送他准备去登机了。” 那位大佬其实也没有不悦或者大怒的情形，反倒笑起来：“学生？你有很多学生？” 万长生点头：“是的，画画的学生。” 周围人好像也有笑的，不是笑这个年轻人自己都还如此年轻，就带学生的那种嘲笑或者哄笑。 就是有点莫名其妙的笑。 大佬把手肘都放在沙发扶手上撑着探身了：“我想请你能够给我的孩子做老师……艾米拉？他来了没有？” 回头这么一喊，立刻有人加大音量，接着就有个七八岁的男童被带进来。 在白色袍子的衬托下，皮肤略黑，浓密的头发有很长的鬓角，眼睛倒是挺大的，耳朵也很大，厚嘴唇有点龅牙，略微小心翼翼。 万长生笑了，伸手：“你喜欢画画吗？” 葛宁的脸上简直有种引以为傲的得意，陪着万长生弯腰面对孩子。 绅士风度，特别是英伦风格的绅士风度，特别强调对弱小的态度，哪怕该欺凌的时候还是不会客气，但在个人层面还是蛮注重的。 万长生这万家生佛的范儿，也有点近似趋同。。 344、土豪也分很多种 杜雯看见万长生带着个穿白袍的孩子出现在面前时候，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是你的私生子么？” 贾欢欢气得要给她一巴掌。 葛宁陪着万长生到贵宾厅门口来接人的：“哦，两位美丽的女士，非常抱歉因为我的鲁莽，让你们不得不多耽误停留下，甚至还得改签航班，因为万得带上他的新学生，跟你们一起去旅行。” 杜雯翻译后，俩姑娘一起掉下巴。 万长生解释得更简单：“在留下给这位少爷当私人教师和带走他去学艺之间，我肯定选择后者，培训校多双筷子而已，给了我二十万美元一年的学费和伙食费。” 葛宁证明已经拿到了现金支票，作为专业人士，他会协助把这笔学费转到万长生国内户头上面去。 俩女生再次不约而同的捂嘴：“啊？！” 男童依旧小心翼翼的观察眼前场面，似乎有些腼腆的不说话。 所以因为海关的原因，两位姑娘也跟着进了贵宾厅。 大佬和他的随从们已经走了。 本来葛宁也要走的，但他执意要留下来陪着万长生出发以后再离开。 原来说到底，那位董事长就是要为自己这个有点不怎么合群的儿子找个美术老师。 准确的说，是他二十多个儿子里面经常被欺负的小儿子。 葛宁说这是他听随从解释的，董事长也说不上多特别疼爱这个儿子，因为儿子太多，但非常喜欢这个孩子的母亲，所以花点钱送到什么地方去培养也是这个地区最常见的事情。 只是以前大多是去欧美国家，英国是中小学年龄段最常去的地方，二十万美元一年的开支算是很小了。 杜雯兼职翻译，但同步惊叹：“就这么信任他，愿意把儿子给他带到万里之外？” 葛宁冷幽默的耸耸肩：“如果你有一堆糖果，可能就不那么珍惜吧……” 然后正色：“看得出来万是个有品格有地位的年轻人，再说航班信息上也有他所有的个人资料，这都是有迹可查的，对于这些中东富豪来说，他们的儿女送到发达地区去入学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很正常。” 杜雯眉飞色舞，显然觉得是自己选的这套高级西装起到了作用。 万长生却也正色的用汉语：“我跟着听了场很多姨太太的家庭八卦。” 杜雯顿时哈哈大笑，贾欢欢翻白眼。 葛宁却习以为常：“我用我的声誉和信用做了担保人，而且在我们英国，从小把孩子送到学校寄宿也是很常见的事情啊。” 杜雯就能跟他瞎白话：“就像哈利波特那样？” 葛宁也哈哈笑。 穿着白袍的男童很没存在感的坐在旁边，俩姑娘看见，还是有点爱心爆棚：“唉，这么小的年纪……你叫什么呀？” 孩子能说点简单的英语，起码能说自己的名字叫艾米拉，十一岁了。 可看起来瘦弱得像个七八岁孩童。 难道家里饭都吃不饱么？ 杜雯和贾欢欢有很丰富的联想，可是再沟通就比较困难了。 于是这让大家都觉得要加强自己的英语对话能力。 这一耽误就是接近十小时！ 不过待遇舒服得多，贵宾室里面有豪华休息间，有电脑上网，看电视打游戏就更不用说了，各种饮料美食随便点。 贾欢欢尝试了从ps4到xbox再到体感游戏和vr游戏，觉得以后家里要买一套。 不过是悄悄给杜雯说的，她也嫌万长生太刻苦了，不敢说。 葛宁则一本正经的开玩笑，自己要跟着把晚饭吃了才划算，所以一直陪着万长生谈天说地到晚上七点过，空姐来恭恭敬敬的通知登机。 原本航班里面的行李也都拿过来一一过目了。 一堆高级箱包更证明了三位年轻人年少多金的杰出状态，特别是葛宁终于打听了下万长生那一千多名学生是怎么回事以后。 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说自己下一次到香江或者沪海、东京出差时候，一定要去见见万。 玩累了的贾欢欢，又躺在不用投币的按摩椅上舒坦，顺便聚精会神的听伦敦腔原版英语发音，对万长生的名字忍俊不禁，以为听起来就好像叫one。 葛宁显然才是真正的见识广博，亚非拉欧美都信手拈来的能说些见闻，对各种艺术形式更是比杜雯这样的书面派通晓太多。 对万长生结结巴巴表达艺术很大程度上是为政治服务的看法，他就能滔滔不绝的引经据典长篇大论，这让万长生再次确认要好好学外语，多沟通才能更有效率的开阔眼界。 杜雯后面就基本上不参与翻译了，坐在旁边静静的倾听万长生说话。 直到三人告别了英伦大叔，带着艾米拉重新走进登机通道，杜雯才忽然轻声：“你是想利用教育培训的事业，来保证你能够不用为政治服务，真正独立的做个艺术家？” 万长生也学了点葛宁那种夸张的表情：“这都被你看穿了？” 杜雯笑笑：“你一直都是这种务实的态度，赚了钱才有资格说凝聚力，才有资本做我们想做的事情。” 万长生还是那句话：“人不能总站在垃圾堆里抒发理想，必须先保证温饱，才能谈梦想和爱好。” 杜雯轻轻点头。 贾欢欢好心的牵着孩子，她觉得自己是大人了，可走进机舱，万长生正习惯性的往后面走，空姐看了下他的登机牌：“不好意思，万先生，您的头等舱舱位在前面……” 这时候配合万长生的西装派头，真是让周围的国内乘客都斜眼了，您这是故意来我们超级经济舱显摆么？ 在候机的时候，杜雯都开过玩笑，土豪怎么不安排架私人飞机把咱们几个送到中国啊，估计还是太远了，要不就是儿子不够得宠。 结果人家耽误十个小时，就因为要调整到头等舱舱位。 十二个座位就能抵得上六十多个经济舱的空间。 有钱真是可以为所欲为。 能装三百多人的大型班机里面，四人独占一排超级享受，每人都是类似独立卧铺一般的半包围隔间带大屏幕影音系统，加上头等舱专用卫生间，还能换上酒店式拖鞋放松休息，又是饮料美食全程不断！ 从小没缺过钱的贾欢欢和万长生都感叹人生还有这么大的差距。 杜雯当然更加惊喜，这种国际航班多半需要转机，还剩下十多个小时的航班时间，美美的睡一觉根本就没有舟车劳顿的辛苦了，她居然还去卫生间换了件宽松的t恤和裙裤！ 脱了外套西装的万长生带头给自己的第一位外国学生说谢谢。 都是沾光啊。 艾米拉没什么表情，呆呆的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干什么，双脚都触不到地面的样子格外孤独。 本来中间俩座位可以转换成情侣双人床的格局，自然被俩姑娘占据了。 这会儿万长生还是转换过来对着艾米拉，他坐到孩子旁边，也不多说，直接摸出自己那支笔，拉过舱壁上的蛇颈小灯，在小速写本上开始勾画眼前看见的场景…… 依旧是没有背景的白描，却竖着直接画了个椭圆形的航班舷窗，就填满了整个页面，然后万长生对着外面隐约可见的云朵起伏，好像还有点依稀天幕，随心所欲的勾画满天神佛！ 这种画法，又是他受了罗有道的影响，不用像以前画寺庙壁画的时候，要考虑人物故事情节，就是单纯的画人物，每个人物跟人物之间有点俏皮的关联。 玉皇大帝抢王母娘娘的酒喝，弼马温在偷桃子，天蓬元帅追仙女…… 艾米拉果然龅着牙，立刻全神贯注的看着，还不由自主的朝万长生靠近，几乎就贴在他的左边手臂上了。 这让万长生也想起自己在这个年纪没有父亲的感受。 就当看在二十万美元的份上，暂时做个保姆吧。 这让趴在座位隔板上的贾欢欢看了，连忙叫杜雯也来欣赏：“他有点像个当爸爸的样子哦？” 杜雯的感受和万长生如出一辙：“看见没，他妈估计就是姨太太，二十多个儿子之一，这样的孩子童年幸福吗？所以一夫一妻还是很有必要的。” 贾欢欢撇嘴：“两三个又不多……” 杜雯抱着她滚床上去。 空姐都不敢来随便打扰这非富即贵的年轻姑娘。 可万长生这边，如果把笔递给艾米拉，这孩子就只会把笔杆中间抓着，在拇指和食指间飞快的无意识摇摆，像在开风扇似的。 然后可怜巴巴的看着万长生不会落笔。 万长生试图教导他画点简笔画，艾米拉抓着笔都是抖抖索索的不知道从哪里起步。 也不知道他那个父亲，是怎么发现这孩子喜欢画画的。 万长生只能想着先带回培训校再说。 没准儿……还得给这孩子请个保姆，就先住在那个公寓吧。 二十万美元，在江州都能买好几套公寓了。 这生意怎么都不亏。 到这个时候，万长生还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大不了。 一个中东地区的土豪，不会跟自己产生联系，不过是稍微特殊点的学生家长而已。 自己未来也不可能跟这边有什么关联，更不用说走向世界的话题。 他就没想过学生和学生是不同的吗？ 同样都是老曹的学生，万长生和林建伟的人生走向，或者说给老曹带来的影响，截然不同。 万长生更是没想过从小读寄宿学校的英国绅士，还以研究纹章为兴趣爱好，能够衣冠楚楚的周游全世界。 在阶级早已经固化的社会，这已经是难以逾越的上流层面。 只是人家不以坐不坐头等舱来彰显地位而已。 这点跟暴发户是有很大区别的。 345、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抵达江州的时候，加上时差，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杜雯庆幸自己幸好没有预定从江州飞平京的航班，让万长生开车顺路把她送到高铁站，一个多小时就能回蓉都，休息两天再去平京。 既然经纪人协议都签下来，她也确实需要好好梳理下自己的人生规划，广泛的社会关系可是经纪人很重要的职能之一。 还是要回去跟老杜联络下感情。 多了个一言不发的艾米拉，除了杜雯叮嘱工作，奔驰越野车里面气氛比较闷。 贾欢欢像养了只脾气不好的猫，多次询问，小屁孩都不理她，搞得欢欢很郁闷。 所以到了高铁站，用手机订了票的杜雯匆忙拜拜走人，还提醒万长生去给外国小朋友咨询下需不需要办暂住证。 因为刚才出海关的时候，哪怕有落地签的护照，工作人员还反复询问这么小年龄的孩子，又不会说中文，单独带到中国来干什么。 简直有点怀疑是新时代的人贩子。 万长生只有展示培训校的照片，表示这是仰慕中国文化来学画画的。 彻底激发了海关工作人员的民族自豪感，才顺利过关。 贾欢欢居然还想跟着杜雯去蓉都玩几天！ 这姑娘一点都没有暑假快结束收心的觉悟，还好这个高考季没有暑假作业。 一身t恤热裤的杜雯戴上墨镜挥手告别，消失在通道口。 贾欢欢赶紧爬到副驾驶来远离小破孩。 当然万长生的高档衣服也换成t恤了，江州这会儿热得要命！ 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午后又是一天最热的时段。 路面打个鸡蛋都能煎荷包蛋那种。 不过在艾米拉这里，恐怕都不算热。 万长生看眼他的白袍子，经过城区的时候，随便找家路边服装店，买了身t恤大短裤。 艾米拉其实也不挑，就在后排座自己换了，但依旧不说话。 万长生先把贾欢欢送回公寓，杜雯只带走那个和礼裙一起买的手包，提了服装袋装的高级礼裙，一点不像刚从意大利国外旅行回来的样子，说是把她的其他行李都放到办公室去。 现在作为大美社执行社长，她在新办公区有自己的办公室了，说过段时间回来检查自己的地盘。 于是贾欢欢就有好几箱行李要整理，而且还有一周左右时间，就要报名开学，两人的新家还有大量需要装饰跟填充的事情要做。 所以这几天还得先暂时住在公寓。 艾米拉一直袖手旁观看师父师母搬东西，对外观比较新，但比较狭窄的公寓楼没表情，没有表示鄙夷，也没多惊奇。 就是静静的跟在旁边看，还使劲咬住嘴皮，看起来是在掩饰自己的龅牙，实际上应该还是内心很紧张，没有安全感的自然反应。 走进漂亮的公寓也没表情。 所以把东西丢进公寓，给艾米拉说他以后就会住在这里以后，万长生先带艾米拉去教学区。 他也习惯于第一时间先去看看自己的学生和小伙伴们。 虽然平时每天，他和杜雯都会轮流在群里关注各种工作细节。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差不多一个月出头的时间。 目前看起来，也能正常运转。 越野车开进停车区的时候，却看见小奥迪已经被遮阳蓬给保护起来，停车场上多了一排这样的保护措施，连奔驰车都有预留车位。 因为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所以整个区域户外是看起来没人的，可万长生带着艾米拉一走进挂着透明保温片和降温风机的大门，就看见密密麻麻的学生人群，外国小孩儿被吓得一哆嗦。 可能在他们那个荒漠居多的地方，很难看见这么多人聚集。 万长生却真是走进空调房里的感受，浑身毛孔都打开了那么舒服。 正在上课的小伙伴立刻惊喜的挥手打招呼，很快群里也传开，从其他教室都跑过来居然有几十号人！ 据说今年的新生已经来了七八十号！ 只是这会儿有些轮休，有些在忙别的事情。 万长生离开的一个月时间里，全国各地的艺考生陆续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最终竟然有四百零六名去年的大美培训艺考生被蜀川美术学院录取！ 这几乎等于所有高考分数能够上蜀美的，在填写志愿的时候全都选择了蜀美，没来的基本上都是因为去了清美，专业和文化分数线只要够蜀美的，全都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蜀美！ 这段时间已经开辟出来的新大美社群里，本届新生们纷纷表达，哪怕有可能去别的美术学院，或者别的重点院校，但是经过权衡最后还是选蜀美。 就是因为看见了大美社这帮前辈，非常明确自己如果进了大学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既然有这样的选择，再到别的美术院校，很可能就会错过人生一个重要的路口。 这一届大美艺考生们纷纷讨论的都是这个。 用黄敏他们的话来说，大家读蜀美，都是奔着万万来的！ 有这个专业状元第一名在，有这个学生会主席在，还有这个勤工俭学的领路人在。 蜀川美术学院就成了大家走进美术殿堂毋庸置疑的最佳选择。 那么今年招生的依旧是一千七百多名蜀美新生里面，近四分之一是万长生的学生！ 大美培训校的七百多名艺考生最终有四百人考进蜀美，去了清美的得意洋洋，说是清美就等于大美分社，据说社长还在那边坐镇，所以根本不觉得是远离团队。 而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没能进入这两所美术学院的其他大美艺考生，悉数考进了各大院校美术专业，进入其他美术学院的仅有两人，这部分依旧把自己当成是大美社的成员，延续尽量扩大分舵的愿望。 唯一没进大学的，就只有徐朝晖。 他在最后关头，甚至还有机会填写一般志愿，以超过七百分的成绩考取清京平大的非美术专业。 可是都没有填。 就像他过去几年那样，考出高分，却没有报考就读任何一所院校。 拿了今年的高分奖金，继续去蓉都做化疗了。 根据小道消息说，拿到清美录取通知书的费雪雁跟着去了蓉都，杜雯决定先回蓉都，也有点这个八卦的意思。 要帮自己在清美的小师妹把把脉。 可因为新一届的罗有道以自主招生的形式，跳级进了平戏，那么七百六十二名艺考生，最终还是考上了七百六十二人！ 总之，现在大家一窝蜂的围过来，就是想表达这种迫不及待的荣光心情。 我们已经考进蜀美，成为有资格加入大美社的新鲜血液了！ 所以才有近百名新生提前半个月就陆续跑来大美培训校，问自己能做什么！ 有时候有些人的差距就是这样拉开的。 万长生都得承认贾欢欢在上进心上，不如这些新大美社的成员。 他们已经把自己当成这个团队的成员，急着要贡献自己的力量，实在是过去一年的时光里面，他们都在看着上一届大美前辈，干得多么热火朝天啊。 终于能加入进来，有资格参与其中！ 大家最津津乐道的就是，现在这一届大美培训校，到九月前，已经有接近两千五百多名艺考生了！ 年初开始的电视广告推广，年中加大力度宣传的业绩，都爆发性的催生了今年招生数量的飙升…… 那么，明年到底能考进蜀美多少学生呢？ 按照这样的势头延续下去。 假若有一天，所有蜀美的新生，全都来自于大美…… 呃，那就有点好玩了。 万长生这个培训校的校长，是不是有点跟堂堂蜀川美术学院院长分庭抗争的意思？ 毕竟院长大人最多只能算是几个研究生的导师，其他美院学生都不敢说自己是院长的学生吧。 而所有大美培训的艺考生，都是万长生在速写方面的学生。 美院学生一年到头都看不到几次院长，万长生却每天都抽出时间来跟大家接触，每周也有两三堂课。 这种影响力，未来也太惊人了。 关键是，整个大美社的新老成员，都恶作剧般的很想看见这个场景出现！ 好像这才是狠狠捉弄下万长生的新戏码。 现在知道万长生去了意大利的小伙伴，更是活蹦乱跳的要万长生赶紧给礼物，带手信，给封口费。 哼哼，都知道杜杜也去了…… 万长生问心无愧：“算是去给大家探路，计算得当，往返机票能控制在六千元以内，四到六人组队过去，把伙食跟住宿费降到最低，每个人花费在一万多块，就能到米兰或者佛罗伦萨、还有罗马去好好感受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深度，我准备从这个学期开始，每年提供不少于二十个名额，给最适合去学习朝圣的大美社成员，把这当成习以为常的学习内容……” 一百多新老大美社成员惊呆了。 应该是想都没想过，去意大利学习朝圣？ 周围能听到的艺考生们更是哇的如同潮水般，把这个消息朝着周围传播开去！ 这就是大美培训校的底气，新来的艺考生们，立刻就开始萌芽对大美社的向往期待。 用羡慕万分的目光，看着这些意气风发的美院新生。 内心恐怕都在庆幸自己找对了培训校。 尽可能协助大家考上美术学院，又竭尽所能的帮助大家去开阔眼界，提升能力。 这样的培训校哪里找？ 凝聚力就是这样产生的。 有些激动活泼的都跟着围在旁边凑近倾听这些在说什么了。 万长生被自己的小伙伴们围着的时候，眼角还是注意到艾米拉，居然找了个没人的画板画架，像个江洋大盗似的，大摇大摆抓了人家的画笔，用捅刀子的手法，随便挑了些颜色，就在画纸上涂抹！ 鲜艳明媚得要命！ 346、艺术源于执着 没错，艾米拉的艺术特长，可能也跟杜雯有点类似，在于对色彩的敏锐反应。 在制止了画面被搞乱的艺考生生气以后，万长生带艾米拉到二楼找了套画具给他测试，就发现这孩子几乎很难调出复合色，他也不愿意用复合色，就是直接选择颜料盒里面的生鲜颜色往画面上涂抹。 任何一个绘画外行都会做的这种瞎涂抹。 但奇特的地方在于，艾米拉的色彩搭配看起来很舒服，大面积的蓝色和黄色，仿佛应该是天空跟沙漠，可莫名其妙的在分界线的地方又涂抹了一些墨绿色。 水粉色颜料干湿相间的特点就在于，厚厚的敷上去那就接近油画的强覆盖力画法，多加水稀释就是水彩效果。 艾米拉显然不熟悉这种颜料特性，但玩得很开心，随心所欲的涂抹，感受加了水以后把画面上颜色稀释的变化，竖立的画板画纸流淌水分的时候，他又慌忙的伸手去抹。 根本就不懂用干爽的大画笔来吸走水分。 手忙脚乱倒也不亦乐乎。 万长生不制止，不指导，只是靠在监狱牢门上看，顺便拍两张照片，葛宁留了邮箱的，万长生尽量做到随时拍照传过去，算是汇报这边的生活学习状况。 他在回想费雪雁的专业志愿报考细节。 因为这个女徒弟和艾米拉有点类似，也是没有多少绘画基础，却有一种特别的抽象符号想象力，在色彩上都不格外突出，主要体现在那种天马行空的随意组合绘画上。 在从头学习基本绘画基础以后，搭配她的强悍高考成绩，冲击清京美院拿奖学金是过了线的。 但在志愿选择专业的时候，就全靠杜雯拿主意了。 当时杜雯的原话就是：“按说你应该去绘画专业，学油画充分展现你的后现代主义风格，可绘画专业很可能需要多年积淀，科班出身画了很多年还在地下室的画家比比皆是，奖学金只能保证你在大学期间的学习经费，未来的人生如果非要用这种跟艰难困苦硬磕的方式，你师父也不会赞同的。” 经历过去年高考那一幕的眼镜女生，欣然听从了杜雯的建议，最终选择了工艺美术专业。 这种实用型美术专业，从清京美院这样的名校出来，找工作拿一份大城市里面过得去的收入是不难的，在这样的经济条件基础上，自己再探索绘画艺术的高峰，也不会受到影响。 到欧洲走了一遭，万长生很明白，确实梅花香自苦寒来，很多巨匠大师都是从艰难困苦中磨砺出来的。 但那种成功率太低太低了，成千上万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画家，可能才会成名一两个，很多时候还是在穷困潦倒的死去以后，才身价倍增。 因为只有死人的作品才是绝版，才有升值的空间。 现实就有这么残酷。 杜雯对费雪雁去年的行为也非常理解：“普通人是难以理解那种心情的，不愿一眼看到死的平庸人生发生在自己身上，在高考那种高度紧张巨大压力的时候，做出些怪异举动反应，一点都不说明你的品性有什么问题，反而证明了你有种希望冲破囚禁的动力，但这次就不能再错。” 费雪雁很认真的嗯。 可艾米拉……这孩子，显然不用考虑未来能不能就业生存的问题。 更不用考虑在这个年纪是不是应该学习文化知识的细节。 有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那就随心所欲的让他体会这种开心就好的画法？ 万长生在传男不传女的万家接班人身份中长大，加上看过那么多史书，甚至很理解这个孩子的命运。 那样的家庭必然存在一系列的争权夺利和残酷厮杀，有时候看似冰冷的送到遥远的地方学艺。 反而是对他最大的保护。 这是很多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命运。 所以，画个开心就好…… 正在这时候，身后传来鲶鱼头大叔的声音：“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万长生连忙转身，老樊顶着油亮杂乱的长发顺便看眼：“哎哟，谁还在练透纳的画法呀？” 这就是万长生对整个艺术史宽度和深度都不够理解的结果：“谁？透纳是谁？” 然后让被自己挡住的艾米拉：“他还只是个孩子在瞎画！” 老樊探头看了看哦：“色感不错，住在海边的吧，我们江州蜀川的孩子谁会随手画这种碧海蓝天的东西，特别是这种对沙滩水汽光感的感悟，这是与生俱来的，透纳就是从小长大在海边，虽然后来是学院派，但中后期就开始叛逆，被称为艺术史上把风景画拉到跟历史画、肖像画同等地位的最杰出风景画家。” 万长生连忙：“您能教么？价钱好说！” 老樊啼笑皆非：“我什么时候带儿童画了，去去去，自己找个小孩儿带，来看看我这张新画，光感，我就喜欢这种光感，艺术的真谛就在于光线塑造的美感！” 说起来又有些狂放不羁的艺术家派头了，万长生赶紧喊个助教帮自己留意下这房里的孩子，远远的看着就好。 自己跟着老樊到二楼尽头的油画家重型画架旁边，欣赏老樊基本上已经要完工的作品。 整个色调是偏暖偏暗的，这样那种阳光穿透库房顶部采光玻璃进来的感觉，才会格外的光明，显得圣洁炽热，这让万长生立刻摸出自己手机，翻出米兰大教堂的照片给老樊。 一百多米空高的教堂内部，自然也有这种巨大的光柱投进来。 老樊顿时卧槽：“你特么早点拿给我看，我还能更汲取点这种感受！很强烈，很强烈……” 抬头再看看自己的画，马上有点嫌弃黄脸婆的烦躁，一连串的卧槽卧槽！ 必须承认，人家欧洲艺术圈玩光影玩了几百年，宗教建筑玩这种神秘气派也是几百年，老樊才摸索多久，一个多月吧。 为什么米兰大教堂要内部空高要做几十近百米？ 就是为了营造出这种距离天庭咫尺之遥的圣洁感觉。 就在眼前，却伸手抓不到。 让信徒从走进来就觉得噤若寒蝉，恨不得立刻跪下去喊上帝万能。 再加上那些彩色玻璃画，投射出来五彩斑斓的光线变化，简直就是神迹…… 不然万长生怎么突然萌生了把观音庙翻建几个大殿的想法呢。 说得冠冕堂皇的宗教论调，换来的都是钱啊！ 这还算是轻的，有些宗教可是就凭这些氛围，能让信徒恨不得把自己的血肉之躯都献给神灵。 哪里还在乎钱财这样的身外之物。 赶紧拼命赚钱，然后来供奉吧。 真是条绝佳的生财之道。 万长生都得给自家老祖宗遥远的点个赞。 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只不过他的宗教观照片，在老樊看来就是纯粹的光感，现在有种醍醐灌顶跟哪哪都是缺点的悲喜交加感，恨不得拆了自己的画重新来过，要不把万长生打一顿吧。 万长生无辜：“反正您这都是油画，顺着这种氛围再覆盖修改下不就行了？我发原图到你手机上啊，还有几张小教堂的，其实都是这种把戏。” 老樊没好气：“早看见这张照片，我肯定选择竖向构图，刻意的拉长拉高这个整体建筑空间啊，现在难道还能把画框改个方向改改……卧槽，我为什么不转个角度来画呢……” 说着居然直接扔了万长生的手机，就有点陷入狂热状态的过去搬自己那个两米高，三米多宽的油画框！ 万长生也顾不得去捡手机，赶紧跟着帮忙上手吧。 这么大的画框，要是翻覆掉下去，摔坏了是小事，砸到学生就大条了。 这老樊多大岁数了，还这么咋咋呼呼。 但是两个大男人在下面好多艺考生仰头瞩目下，把画幅转了九十度立好后，老樊立刻沉浸到自己的画作中去。 原本从房顶来的光线，现在成了侧壁直射到学生身上的光芒，现在成了学生附到墙面的怪异场景。 但因为竖向，整个空间感变化很大，空旷很多。 鲶鱼头大叔二话不说，抓起油画刀就开始刮掉那些人物形象，油画颜料因为是画在专业打底绷平的帆布上，所以能承受这种反复刮掉重画的局面。 好多世界名作，据说用现在的新技术勘察，就能发现下面还有别的画像底子。 总之老樊已经决定改头换面的调整了。 这就是源于一个画家的执着，怎么才才更有艺术冲击力，更能展现出内心的触动，那就尽可能追求极致。 所以画画这种东西怎么有最好嘛。 每个人眼中都有不同的理解。 万长生很想号召艺考生们都来学习这种精益求精的精神。 却想想还是不要打扰创作。 默默弯腰捡起手机转身，却赫然发现艾米拉正呆呆的站在后面，看着那巨大的画幅，比一张双人床还大的画幅啊。 对这个小孩儿来说肯定有点震撼了。 眼里充满了神采的那种向往。 万长生蹲到他身边，逐字逐句的用英文慢慢：“想学吗？我教你。” 艾米拉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温和小眼睛，不由自主的朝着他身上倚靠着小声：“ok……” 万长生决定先带这孩子去吃个火锅看能加深感情不。 347、广庇寒生尽欢颜 顺着教学仓库区外的公路往上面走个一两百米，就是主马路分岔路口，左边的文创园区外大美艺考培训机构的牌子，已经无比醒目的竖着挂在楼体上，白绿两色的彩钢格栅很远就能看见。 刚才开车经过的时候，万长生也瞥见，还是本着先去看看学生教学情况的态度，转了一大圈，连食堂、超市和美术用品店都视察了，才带着艾米拉出来，一大群新老大美社的小伙伴也簇拥着，女生好奇艾米拉这明显不是汉族的长相，男生嘻嘻哈哈得意自己给新办公区做了什么贡献。 万长生只好又摆出老成持重的领导样儿！ 真的是在当领导，就没办法。 哪怕走进崭新的办公空间，迎来一大片招呼问候，也只能嗯嗯嗯点头示意做视察状。 从小被当成庙守培养，现在又成了大家的领袖，万长生这副老干部样子真是逼的。 不过原本的两层楼的餐厅，被彻底改造以后的确大变样。 这就是拥有设计能力的必然结果。 街面上很常见的餐馆门面，被改造成了白色水泥粉刷的造型。 摒弃了所有花里胡哨的细节，简洁大方的左右两边白色半米宽的柱子，还倒了点圆角，看得出来上面故意留下的扇形刮灰痕迹，很柔和的竖立上去，形成有带弧形的门洞上方，dmyk的大写黑色字母立体在那，乍一看，配合全落地玻璃的门脸跟橱窗，还以为是个什么很有品味的服装品牌店呢。 然后大美艺考培训机构一排小黑色立体字，呈线状的排在大字母旁边。 在设计界，普遍是认为字母更容易出洋气的效果。 但实际上在高手眼里，汉字一样漂亮，但这种给大多数市民的看门脸招牌，万长生就不卖弄什么篆体美感了，看着漂亮就行。 走进来以后，铺着人字形灰色地砖的办公室内部，更像是开阔的咖啡厅，一张张的小圆桌配几把椅子，靠墙一圈餐厅式的固定软包卡座，实际上文员、行政等等，就在这些区域办公，来访的学生家长更是可以直接端上杯茶或者咖啡等着接待。 柜台当然就是实际上的前台和办公室主任管理总台了，黑色玻璃大型柜台，简洁大气，随处可见的吊灯、射灯还有落地灯，安排设置都带着浓浓的设计元素风格，墙面更是按照纯白色粉刷白砖墙搭配黑色大美字样，灰色砖墙则装点各种相框画框的形式，交替呈现。 总体感觉就是黑白灰的雅致格调，不懂设计也会觉得，挺高档，挺有味道。 艺考培训的一系列成绩，当然是用醒目的字眼，加装在镜框里面排列，橱窗里面更是每日常换最新的宣传海报、宣传主题。 让任何走进来的家长，都会觉得耳目一新。 办公室主任许大妈连忙兴奋的指引万长生上楼，原本的两层楼，在这里被挑空只占用了一半多点，除了让楼下显得格外高大上，也让楼上能随时和下面交流。 其实跟教室仓库的一二楼关系如出一辙，这在设计学里面就叫模块呼应。 主要就是一大三小的办公室。 大的那间堆满了电脑和工作台，兼顾作为几十人规模的会议室，小的三间分别属于校长、总监跟财务。 总监办公室就是黄敏跟杜雯的地盘了，杜雯挂名艺术总监，黄敏是行政总监，这也是整个大美社的实际管理办公室。 万长生的办公室则跟以前没什么两样，现在一股脑的把他那些东西全都搬过来，暂时还不敢随便打乱只是堆在各种书架和巨大的新办公桌上。 这是万长生对于装修，给自己提的唯一要求。 做了张两米多长，一米五宽的大木板桌，也不需要抽屉什么的，方便他能把各种书籍堆在上面，随时翻阅，更能作为国画类的工作台画画。 其他就依旧是能临时睡觉的一组沙发，他也不讲究。 但两间领导办公室的窗外，就能对着文创园的内部，安静又随时看到宿舍楼，以前老童他们租下来的所有校舍，现在都成了宿舍楼。 园区还有些竹子绿化让窗外显得有些文人雅趣。 万长生感到非常满意。 看看挤得水泄不通的办公室门外以及通道栏杆边，干脆挥手：“为了庆祝办公室搬家，还有我这回来跟大家相聚准备开始新学期，晚上我请大家吃火锅，所有大美社的伙伴，还有培训校的行政员工跟老师，都一起……” 自然得了一片欢呼。 对于习惯了长生哥在观音村摆流水席的贾欢欢来说，没毛病。 最后把街对面的火锅馆包场，连路边都摆上桌子才勉强坐下，这还幸好只是第一批提前来的一百三四十人，未来开学光是大美社全员到齐都快五百人…… 万长生的队伍越来越庞大。 接二连三从教室、美院、宿舍赶过来的大美社成员，很快挤得水泄不通，可把旁边餐馆羡慕得不行，以为这边搞了什么了不得的活动。 贾欢欢娴熟的到处安排指挥。 大学生们对这个个子不高，却很擅长指挥人的活泼小姑娘有点侧目，纷纷低声传递信息。 老大美社的小伙伴们自然还是站杜杜那边，尽量不咸不淡的接触。 黄敏为首的一帮家伙还撇嘴。 因为听杜雯说贾欢欢已经考上了不远处的医学院，这就是生米要煮成熟饭。 鄙视万万。 在老伙计们的眼里，万长生哪点都好。 就是这点迂腐得很，一点没有追求婚姻自由、恋爱自由的勇气！ 当然气氛还是热烈的。 艾米拉全程瞪大眼。 他本来就长得耳大眼大龅牙，这下表情更是随时保持惊奇状。 万长生还体贴的点了个鸳鸯锅给外国小盆友，再说有些外地大学生也吃不了这么辣。 但大多数小伙伴已经欢快的举着冰镇啤酒，吃着火锅，开心得要命。 接着万长生才看见罗有道跟付仕亮他们一起进来，一问之下，他们几个是赶着去印刷厂看样去了，带回来一大叠以美术生为核心题材的文创样品。 目前还主要集中在印刷品。 文件夹、书签、课堂笔记本、速写本、便签、手账本、日历、信笺信封、红包套装、纸巾盒、手提纸袋等等，各种纸制品五颜六色的一大堆。 拿进来就让店堂里面轰动了下，好些人都围着眼热的想分看。 但泼辣的行政总监还是有威严，黄敏要先拿给万长生过目：“这是大家的工作的心血，万万看了觉得合适，才能拍板……” 整体的看起来，和那新的办公空间一样，印刷品们轻而易举的体现出设计元素。 更让万长生莞尔的就是，因为有皇宫博物院的文创开发在前，这里能够借鉴的思路就太容易了。 绝对不是抄袭。 博物院的文创产品是建立在中国传统文化，古典纹样，皇宫味儿等等独有的元素上。 大美做的这种美术生形象文创产品，就主要集中在五颜六色的艺术搭配，以及美术生生活化气息的卡通形象！ 一看那所有印刷品上面，都有一只拟人化的独角兽卡通造型，就知道是罗有道的手笔。 憨嘟嘟的样子不是在画画，就是背着画板、举着相机、拿着钉锤錾子打石头，各种各样美术生的形态，还有模拟各种名画的造型，譬如蒙娜丽莎、大卫雕像等等，表现得俏皮灵动。 付仕亮还赶紧解释：“龙啊、熊猫什么的形象已经烂大街了，我们反复商量，觉得独角兽孤傲善良，兼具力量跟美感，所以搞出来这个形象，罗罗在这种形象设计上面让我们进度很快……” 是，艺术天赋这东西，如果找对了人，会特别让队友们觉得跟开了挂似的作弊！ 换个设计小组，煞费苦心的精雕细琢个形象三五个人搞好几天都未见得能出来，罗有道估计就是拿着笔唰唰唰的直接把各种造型的独角兽娃娃填满一整页，其他人只需要分解使用就好。 这会儿一直嘿嘿嘿的笑着站在旁边，万长生看他才解释：“很舍不得走，多待会儿，多跟大家一起做点事情，真不知道以后去了新学校，想念大家这种氛围怎么办。” 其他新生估计就觉得自己选蜀美真是没错了。 所以有人居然说：“去吃顿火锅！” 哄笑中纷纷说：“对，想我们的时候就去吃顿火锅，一顿不行两顿！” 黄敏代表了：“没事儿，你去平京，我们在平京今年一共有三十多个人，让艺术总监安排大家经常搞活动，再说平戏跟我们关系深着呢，过去也要好好努力，别掉了大美社的面子！” 罗有道赶紧点头说好，但更期待的看着万长生对作品的评价。 还有搞设计的担心国画系会忌讳这种西方动物：“主要是好看，中国传统好像也有独角兽吧？” 熟悉鬼怪的万长生笑：“当然有，最简单的说法就是龙马，山海经里面也有，叫做欢赎，一只角的马……挺好，纸质印刷品就按照这个赶紧做，学着人家在网上开店，我们培训校内部卖，美院学生会协助卖，只要这个有点销售，我们马上开始做第二批类型的物件，手机壳、瓷器碗碟、香炉、杯子、茶具、布袋挎包，还有什么？” 大家真是七嘴八舌的欢快极了，胶带、扇子、腕带、耳坠、钥匙扣，甚至连香皂、精油这些东西都想得出来。 万长生想想就再宣布：“设计组从现在开始，顺便就再接个我私人的订单，同样的设计套路，做成观音庙的配套文创产品，很多人都去过观音庙的，知道怎么回事吧，商业报酬，该给多少给多少……” 众人还有不欢声雷动的？ 348、先婚后恋 这事儿其实是观音庙占大便宜。 对万长生来说，这肯定是笔极其划算的生意。 借着大美社的形象设计，成功模仿了博物院的文创系列以后，再转型观音庙的系统，就是个旧瓶装新酒的事情了。 基本不会出错。 等于说让观音庙又多了一块生财有道的肥肉！ 还整合了以前乱七八糟的各种寺庙纪念品，其中部分更是可以直接“借鉴”博物院的传统风格。 这可是个大落地桃子。 所有路子都是大美社给趟出来以后，观音庙跟着捡就是了。 大家还不会觉得他是在假公济私。 因为对大家来说，这个阶段最缺的就是这种实践机会。 还在读大一大二，就能参与这种全面系统的设计工程，做上两三次，基本就能独立操作了。 等再进入社会，哪怕是进普通的广告公司、设计事务所，这也是能独当一面的能力存在。 要知道这种市面叫价几十万一套的企业形象设计，在很多事务所都是轮不到新手参与的，哪怕在学校学了，也需要有练手的机会啊。 学设计的就最需要市场检验。 因为设计师觉得好看，和市场卖得好不好，永远画不上等号，这种艺术性跟市场的平衡，就得靠实践练手。 外面商业机构那里敢让新手练。 开学就大二的设计组欢快！ 得意洋洋的在新生里面招募新鲜血液。 另外学装饰装修的，影视动画的，这几个月也没少了实践机会，搞绘画的带教学比较多，可以说美术学院各种专业，都能找到实践机会。 只要在大美社有努力想做点什么的美术生，都能得到课堂外的实际能力提高。 新生们看了二年级生的态度，更振奋！ 恨不得马上捋起袖子开干。 这样的大学生涯，连贾欢欢都影响到了：“你们……好有动力，好有干劲！” 坐在一桌的黄敏含沙射影：“没有万万，我们凝聚不起来这样的气氛，但如果没有杜杜，万万又不会这么跟我们接地气，等你进了大学就知道真实的样子是什么了，能在走进大学的时候，遇见正确的人，理解正确的人生观，真的会改变人生。” 贾欢欢连忙举杯：“好的好的，敬你一杯！” 黄敏想翻白眼，反正怎么看都不顺眼那种。 多喝几杯，还想拿万长生开涮：“万万，老子当初都没有招惹你，就是为了给杜杜让路……” 小伙伴们连忙拉了她去别的桌子！ 黄敏还哼哼：“他又不生气的，怕什么怕！” 丁晓鹏他们都知道揶揄了：“是是是，当初你最早撩他嘛，他怎么都不会生你的气。” 黄敏最不爽就这点：“让给杜杜，我百分之百服气，结果这……” 贾欢欢莫名其妙：“怎么扯到雯姐身上去了？” 万长生的确不生气，照顾艾米拉勉强吃了点东西，还是跟他用单词和手机查询翻译器探讨了下，才知道人家信教有很多吃喝忌讳，不喝酒也不吃很多肉类，万长生倒是被提醒到，挠头这二十万美元可不太容易找。 那就让贾欢欢把大概的账目先结了，大家慢慢吃喝，行政最后清理账目，明天自己私人补上，先带了孩子去逛逛商场买些生活用品吧。 谁知道走到街面上，正考虑是去商业中心那边的大超市看看，还是就在小区边的便民超市随便买点，就看见徐朝晖竟然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提着个很大的行李袋，正在帮后座拿着同样大袋子的农村妇女下车。 万长生连忙过去协助：“怎么了？这是……你母亲？” 从面相上看得出来有几分相似。 依旧还是戴着棒球帽的徐朝晖在竭力控制情绪，他脸上也不太可能有罗有道那种激动兴奋看世间的探索欲望，主要是想学万长生那种平静：“从……群里知道你回来，我早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和我妈过来租个房子住，一边学习工作一边保持治疗，现在我已经彻底放下所有不必要的情绪跟感情，只想跟着你好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万长生看着自己的徒弟，当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光割舍掉的是那些见利忘义的亲情，可能还有费雪雁在这个时候的好感，无论那是怜悯还是善良，徐朝晖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接受。 所以断然决然的干脆算是从此离开宁州了。 他带着母亲，除了孝道，可能也还是跟他的病需要照料有关。 卖掉自己名下的房子和今年的奖金加起来，可能应付当前的治疗费还是勉强能维持的， 万长生能帮他兜底，那就是最大的后路。 值得他卖命的后路。 不过看着那个表情明显有点畏缩的农村妇女，万长生忽然灵机一动：“你来就正好，这是来自西亚的外国小师弟，交给你了，你母亲负责做保姆照顾生活，你负责文化绘画基础学习，再加上你在学校上文化辅导课，开三份工资吧。” 徐朝晖眼眶一下就红了，却把自己挺得很直：“不是钱的问题，我现在还不缺钱，我只想……” 万长生摇头：“培训校那份你跟陆涛谈多少钱合适，那是学校开给你的讲课费，付出了努力和贡献就应得，你和你母亲这两份……不瞒你说，我每个月拿一万的工资给你们，我觉得我都有点昧着良心，姑且把那公寓就给你们陪着这孩子住，他家是给了我美元当成学费生活费的，能帮我把这个师弟照顾好么？” 徐朝晖眼泪都出来了。 只有品尝过世态炎凉，才知道人情冷暖。 万长生更不是施舍，而是给足了信任和能力发挥。 所以默默的点头，万长生让他等会儿，自己到教学区把越野车开过来，一起把那点仅有的衣物行李拉回小区，顺便把贾欢欢刚清理出来的两三箱行李带走。 陡然来到这么漂亮高档的公寓，徐朝晖和他母亲的反应肯定跟艾米拉截然不同。 徐朝晖甚至都想反悔了：“就在隔壁，我就在隔壁租个小房子，这个太奢侈了，我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 万长生还是搂他肩膀：“人生就是各种体验，这本来就是给金牌导师住的地方，你也有这个实力，我希望你能明白环境的优越和贫穷，都不会影响君子的心境，这都是对你情绪的锻炼，以你的聪明才华，要获得这样的物质条件，其实在之前已经证明过了，未来你是要朝着更辉煌的目标去前进的，怎么样？” 也许是频繁的化疗不光摧毁了徐朝晖所有的身体癌细胞，也摧毁了他的情绪阻隔，很容易就激动万分。 使劲点头，捂着脸让泪水全都停留在指缝里，声音哽咽又坚定：“好的，我明白了。” 贾欢欢忙着把刚打开的行李收拾起来时候，万长生拉了艾米拉来三方交流：“这是你的老师，生活？贴身老师怎么跟他解释？” 高考状元的词汇量比他大多了，但地级市中学出来的口语依旧吃力：“我会24小时照顾你，语言，文化，画画，都会教你打好基础，他才是你的老师，但是你要达到一定的基础，才能跟着他学习……” 艾米拉又有点紧张，感觉才信任了万长生，又把他要转卖给其他人似的。 万长生寻思：“要不给他买个手机……” 徐朝晖已经开始进入角色：“不用，你去忙吧，我来慢慢跟他交流，现在我开始逐渐明白你用心去帮助别人改变命运的这种责任感了，我来试着帮助他，小孩子自控力不好，玩手机就废了……对，可以给他买块那种儿童通话手表，只能打电话找你保证安全的那种，到上个星期，我第六次化疗已经做完了，采集干细胞完成，保守治疗等着干细胞配对移植，也就是化疗已经把我所有的好坏造血细胞都灭掉了，就等着合适的换掉全新培育，这段时间我尽量不能多走动，正好教他。” 万长生想想，把艾米拉的情况交代了下，特别是他在色彩方面的敏锐触觉：“现在我还是先带他去超市转一圈，你有什么要买的，我一并先买回来，晚上我跟欢欢就住到我们另一套房子那边去了。” 徐朝晖连忙摇头，说他母亲会帮忙安排的，还说自己马上钻研下清针食品怎么做，让母亲保证艾米拉的饮食。 万长生直接先转了两万算是工资跟伙食费。 他是觉得自己有点不要脸，这样下来一年顶破天才花个二十万。 却收了人家中东土豪一百多万的学费生活费，学生家长会不会杀了自己祭天呢？ 所以带着艾米拉到商业中心的大型超市里面，非常土豪的让土豪学生随便买。 购物仿佛是个拉近人与人距离的最好方式，不光是万长生和艾米拉的关系，连同他跟贾欢欢之间。 好像都从没这样一起逛超市。 虽然非常普通，却很有点情侣夫妻一起熟悉对方口味、喜好、生活习惯。 起码贾欢欢对万长生用的所有东西，包括吃喝习惯都如数家珍，反过来万长生突然发现自己对老婆一无所知？ 这个发现让他非常惊讶。 赶紧用心认真观察。 349、新生活 对于家乐福、沃尔玛这样的超市，敞开了买生活用品，又能消费多少呢？ 最后艾米拉和贾欢欢都吃力的推了满满一大车物资，万长生更是左右开弓，结账也不过一万多块。 衣服、被褥、牙膏牙刷等等各种物资连徐朝晖跟他母亲的都算在其中。 万长生还把其中一部分东西交给艾米拉自己用现金去结账，让他感知在中国消费的大概档次，最后在后备厢塞得满满当当回小区的时候，拿了一张五十块的钞票给他：“每天，每天你到学校都能看见我，我都会给你这么多零用钱，懂吗？吃饭在学校有ic卡……” 贾欢欢连忙偷偷算了下，一年也就两万块不到的零花钱，这二十万美元的收入真是赚大了！ 开心！ 艾米拉抱着一堆毛绒玩具，已经有点乐不思蜀的味道。 这种中东壕二代不是应该过着穷奢极侈的生活吗？ 在车库万长生占用电梯好一会儿，才把整个轿厢填满，然后搬运到公寓里，看着从洗衣液到三人的睡衣、餐具，各种物件都买得这么齐全，徐朝晖又露出了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情绪。 应该是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万长生给了他所能期望得到的所有支持和尊重。 这会儿还只是笑着拍拍徐朝晖的肩膀，提醒他不要累着了，得教会艾米拉自力更生的生活。 然后告别走人。 出来小两口面对面，贾欢欢还信以为真：“我们家……还什么都没有啊。” 看看晚餐火锅，超市采购以后，现在已经九点过。 万长生肯定是直接去酒店啊：“明天一早，我们就开始采购装饰家里，下午我再去学校处理安排下工作，这个我们自己的家，就不用劳烦别人动手参与了，对吧？” 贾欢欢怀疑的是：“你有时间做这些事情？” 以前在观音村，真是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一下的少爷作风，四大家子提起万长生，那都是做大学问的人，哪能干家务粗活儿呢。 万长生其实也在试着改变自己：“不能把家里的事情全都交给你做，你也要上学，你也有自己的目标，从现在开始我们既然开始在江州独立生活了，那就应该共同承担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对吧？” 贾欢欢有点忐忑：“长生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哪点没做好？” 万长生就霸道总裁了：“不是什么我觉得，就这样，听我的！” 贾欢欢真不习惯他这种作风改变，直到进了酒店还在嘀嘀咕咕：“莫名其妙的，我要问问雯姐。” 万长生哭笑不得：“这是我们两个自己的事情，关她什么事！” 还特别提醒：“我俩的私事真的不要跟她说，不好。” 贾欢欢直撇嘴。 上床了都还嫌不习惯，这么多天三个人一起，多舒坦，特别是睡前保养都没人帮她了。 万长生觉得自己要吐血。 总之还在倒时差的俩人，说是在航班上睡了觉，这会儿还是抵抗不住生物钟，倒头就睡，全靠第二天一早的闹钟叫醒。 万长生早就做了功课，根据黄敏他们的指点，上月就在网上预约选了墙纸花色，一早开车时候就打电话给人家墙纸店，通知可以按照预约上门贴墙纸了，临时的指纹锁密码是多少，跟门牌号一起通知过去。 然后才大清早赶到宜家商场，按照请装饰组画出来的平面图，挨个儿选购各种家具生活用品，顿时觉得好些东西比昨天在大超市买的，贵是贵点，但样子好看很多。 很有设计味。 而且宜家家居商场这种做成一个个样板间，按图索骥配家具型号的做法，非常直观快捷。 就像很多小两口一样，推着购物车游走在样板间里的两人很快选定了想要的风格，直接提货就是了。 反倒是那些家具之外的生活用品，耗费了大量时间选择，包括窗帘、桌布、锅碗瓢盆之类，万长生的美术状元身份也不能帮助他多少，还得是贾欢欢拿主意。 最后连床和床垫都是在这里买的，又是满满一车，连副驾驶都得放平才能装下有些大件，兴奋不已的贾欢欢只能蜷缩在驾驶座后面，七座车厢里面其他部分全都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物件。 一室一厅的小家庭，也差不多这样就能足够满足。 这种所有家具都是拆开包装板式装箱的模式，让万长生更深刻的体会到外面的世界，和观音村的差别有多大。 城乡差别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几个字，玩手机、追剧、网购这些表面的改变，距离推动真正的改变，还很远。 回到已经有几位工人在忙碌张贴墙纸的新家，其实已经大变样。 地板地砖跟厨房卫生间是早就装好了的，墙面做平了腻子以后，光秃秃的看着是跟拔了毛的火鸡一样难看。 可是一旦把漂亮的墙纸像羽毛一样包裹上去，真的就如同重生凤凰。 走进屋，贾欢欢就大惊小怪的哇，又摸出手机来拍照，照例是要发朋友圈的！ 不跟亲戚家人们显摆下，那才是锦衣夜行呢。 万长生仗着力气大，更是有参与家庭建设工作的思路，想自己卖力的搬运那整整一车家具包装箱。 结果还在车库，就有保洁大妈和安装大叔主动询问要不要搬运，走了一趟电梯的万长生也发现，自己这个性价比好像是有点低，尝试的谈了几句，人家五十块钱就能全都搬进屋，如果再加点钱还能负责组装家具，有各种看起来就专业的电动工具！ 看看在家居店附赠的那些半吊子工具，再看看保洁大妈搬出来的全套清洁工具，万长生终于向社会化分工低头了。 连房间整体清洁都包给人家吧。 这确实能节约他大量的时间，开车再跑一趟商场，各种电器跟贾欢欢点名要的头等舱皮沙发，下午就有人送货。 午饭时间回到家，贾欢欢已经在指挥两三位保洁大妈和安装工做收尾工作，贴墙纸在熟练工手里也就是个几小时的活儿，留下一地纸屑跟胶水印走人。 大部分家具打造了家庭空间的骨架，厨房里面各种物件挂起来已经像模像样。 娴熟的大妈大叔把拆下来的纸箱铺满地面，防止弄伤弄脏，最后这些纸皮也能换钱。 所以整个装饰工程，在不懂美学的大妈大叔手里，就是个熟练的技术活儿，做得有条不紊。 比万长生想象的简单多了，贾欢欢都觉得比上次二中旁边那个富丽堂皇的家更有归属感，起码也是亲眼看着一点点美丽起来的。 而且还这么接地气。 所以两人依旧到医科大学门口去吃了个大盘鸡以后，顺便到还没什么人气的学校里走走逛逛，算是散步消食。 可躲在树荫下没走几步，贾欢欢就催促万长生去忙他的：“这边我来看着，再说旁边就有大超市，要买什么东西也方便，晚上……争取能在家里做晚饭吧。” 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贾欢欢不会开车，不然的话她这活动半径可就大大扩展了。 但楼下地铁一分钟，出租车公交车，各种城市交通的便捷好像又不需要非得开车。 终于体会到要在这个陌生大城市生活的贾欢欢，有点新奇又跃跃欲试，准备趁着这几天到处去看看，还在大学门口买了张地图准备下午好好研究下。 在此之前她对江州的印象，就仅限于培训校和动物园，其他所有地方都是走马观花的没有概念：“跟我们在宁州不一样了，地方大好多，人也好多，我还要……在这里读五年的大学，不能动不动就回家，所以我也要学着独立自主的到处看看，这是雯姐教我的。” 万长生必须承认杜杜是对的。 他也确实忙。 昨天刚刚回来，还来不及展开各种工作安排。 但现在光是大美社每年到意大利采风学习，设计团队新的观音庙项目都得立刻开不同层级的会议确认安排。 更不用说教学工作，新的大美社成员陆续接待分组，也是培训校行政人员、教务部门以及大美社的工作会议。 然后当天下午，万长生还先在培训校上了两堂速写课。 两千多名学生了，千人济济的场面都得分成两部分来上，万长生把自己在意大利对素描手稿，也就是类似速写的这种手法进一步精炼下，选择更容易让艺考生们接受，也更容易出高分形式进行讲授。 光这两部分上完，加上中间的简洁快速的会议。 结束时候也七点过，开车回家的万长生终于体会到这么多事务缠身的情况下，哪里还有时间精力搞创作？ 又或者说单身汉的时候，随便在食堂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晚上还能搞搞泥塑。 现在得回家呢。 今天在办公室开小范围会议的时候，万长生忍不住手痒的一直摸自己那泥塑台。 在意大利看了那么多精美绝伦的雕塑，现在居然没时间做，憋死人了！ 停车上楼的时候，万长生都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作茧自缚，刚刚要走进大学二年级。 就忙成这样，有种中年男人下班回家的感觉。 可打开指纹锁推开门，看见餐桌上扣着的饭菜，两双没动过的筷子。 还有戴着个vr显示器，正在一惊一乍玩游戏的欢欢。 万长生就笑了，只不过他脑海里面下意识的就是：“要开学了，你这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哈哈！” 还是跟带孩子似的！ 350、奇妙的松一口气 不一样，确实不一样。 哪怕是内里感觉一个模式的两间公寓，身处环境都不一样。 文创园区那边周围，白天只是个不起眼的公交车站，天黑晚上除了住宅小区这边街道上还算灯火通明，有人划拳喝酒，其他就是万家灯火的那种零散分布，很多地方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这医科大学周围就不同了，毗邻全市最好的附属医院，左右两个规模巨大的商业中心，还有全市最大的体育场，地铁站、公交车站无数条线路在这里交错，连住宅小区都比较稀罕，大部分都是商住写字楼。 所以坐在同样款式的沙发上，从阳台玻璃看出去，外面的夜色亮度都要提高不少。 走到阳台上放眼四顾，更是一片车水马龙、灯火璀璨的繁华景象。 完全不亚于万长生在平京那个高楼层酒吧看见的首都景象。 所以双手撑在阳台栏杆上的万长生很感慨。 贾欢欢俏皮的从栏杆边挤着钻进万长生怀里一起：“好热闹，比我们在意大利看见还热闹。” 万长生点头：“可能有更繁华的我们没看见，但我们确实赶上了个好时代，个人能力个人才华，终究要在能够展现的时代，才能爆发出来。” 贾欢欢转身柔顺的抱住男生腰，无比心安的深呼吸：“你就是最有才华的。” 万长生笑着收紧双手回应：“以前在观音村我还信这句话，来了江州就知道世界有多大了，这会儿刚从意大利回来，打死我都不敢承认。” 贾欢欢执着：“对我来说就是这样，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呢！” 低头嗅着发间的馨香，万长生更安心的嗯。 家人亲情才是内心最大的支撑。 不过晚上换了新环境，贾欢欢明显有点兴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差点把万长生给撩出火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忍耐个什么。 就是有点莫名其妙的会想起杜雯，好像那似笑非笑的眸子就在旁边看着似的。 心虚。 好在欢欢心里长生哥怎么都是对的，她现在更兴奋的是这种完全自由的新生活。 实现了天天在一起的愿望，其他的那都不是事儿。 这让万长生从第二天，还能够精神饱满的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创作中。 在前往平京参加那个青展创作培训之前，他那张国画就画得差不多了，现在不过是按照创作培训的教条，颇有些画蛇添足的再把画面填充下。 早上过来先抽空去苟教授家，把已经沾上灰尘的书架上那个不起眼的印章盒子拿了。 再顺便给门口保安说了声，苟教授这边可以安排归还教授住房了，具体要办理手续搬走私人物品的时候，打电话通知他过来交接就是。 感觉现在万长生已经是蜀美的名人，人家保安都知道他是学生会主席，还在外面赚了大钱。 说开学以后联系上总务处，再通知他。 不过这枚即将送去参加青展的印章，万长生也只需要一两个小时就能搞定，他并不着急动手。 重点还在雕塑。 没有任何参展参赛压力的雕塑创作。 看过意大利那么多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雕塑，万长生心里肯定充满了澎湃的创作欲望。 首先就是根据自己的手稿，搞一系列的人体局部泥塑。 这是万长生以前比较少接触的部分，十多年来泥菩萨做得不少，但那种人物造型就像国画白描一样，基本上不是写实类的做法，更不用说肌肉骨骼走向了。 国画从来不讲究骨骼肌肉的准确性，怎么夸张怎么来。 庙里的菩萨讲究宝相庄严，凶神恶煞，更不在乎骨骼骨点。 万长生第一件雕塑里面那个舞台上中央的宫装人物造型，就是标准古典风格的抽象化，循着整个雕塑风格的圆润，塑造出宫女造型的那种圆润胖乎乎。 一点写实功底都没有，更带着观音庙前面捏糖人的影子。 直到去年在雕塑系的课程里面，万长生才开始正儿八经接触各种头像跟身体的写实泥塑。 可最终感触都不如这次在意大利亲眼所见的大师作品深刻。 这可是西方雕塑史最辉煌灿烂，最巅峰的阶段存在。 他得趁着这种印象没有消失，赶紧亲手做一遍。 其中男性居多，手腕、腰腹、脚踝等复杂的部位都有。 偶尔做到女性，却莫名其妙的很容易联想到欢欢的身上，哪怕隔着薄薄的衣裳，也能感觉到那柔软的身躯线条。 万长生就发现自己头脑有点发嗡，必须得竭尽全力的挤压掉。 这男女之事啊，真的很影响。 影响自己全神贯注的创作学习工作。 稍不淡定，就很难集中注意力。 其次才是还原在意大利看到的那种布料质感表现。 无论是战士身上的盔甲，还是女性披着的绸缎，又或者奴隶褴褛的麻布，万长生都通过自己的素描手稿理解，来重现到泥塑上。 就像学骑自行车一样，猛蹬腿骑快是容易的，难的是慢下来掌控平衡。 雕塑也是，表现坚硬、刚强在各种物质上都是相对容易的，要用钢铁、石头、泥巴、木头传递柔软，那就需要实打实的功力。 掌握了表现柔软的能力，才能算是对质感有了心得。 只是回忆那些薄如蝉翼的轻衫薄纱贴在女性肌肤上感觉时候，又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欢欢的衣衫。 那还只是没什么花哨的普通纯棉内衣睡衣。 这特么还只是小两口同床睡个觉，加上夏天在家可能穿得轻薄点的结果。 都这么容易影响思维？ 万长生内心简直有点嚎叫！ 晚上回家都不敢随便看欢欢了！ 心无旁骛的他，其实还没想起曾经帮杜雯洗过的那种蕾丝绸缎睡裙，杜杜也算是慈悲，从没对他施展过什么，要是他真看过那种场面…… 估计很长时间都别想淡定。 真要是按捺不住做点什么，岂不是满脑子都是这些场面？ 那还搞什么创作啊。 所以说达芬奇、米开朗基罗这些人，终生未娶打单身，也是有道理的。 而这两部分的人体塑造练习，都是为了更好的掌握泥塑技巧，只为了在雕塑创作中能得心应手的发挥。 人体可以说是作为世间万物里面最复杂的塑造对象了。 因为任何人眼中都熟悉人这种生物，谁都看见过成千上万的同类，哪里有点不对劲很容易被发现，随便画张人像，外行也能感觉到别扭不别扭、像不像。 相比之下别的万事万物感觉都可以打折扣。 只有把最难的表达好了，才能游刃有余的表达其他万事万物，进而朝着艺术提炼抽象表达去发挥。 所以再抽象的表达，都应该建立在扎实的基本功之上，而不是表达不出来的刻意扭曲简化。 万长生就是在密集的让自己反复练习，夯实基本功。 趁着刚回来这种学习感受还很强烈的时候，消化吸收。 最后才把自己在意大利对雕塑的感受，转化成泥塑创作。 还在意大利的时候，他就构思按照文艺复兴时期风格来塑造国内菩萨像！ 准确的说就是用写实的手法来诠释古代高僧，又不完全是欧洲古典派那种百分百写实。 纯粹按照万长生自己的理解来，不在乎什么展览、奖项、客户要求。 也不遵循自己以前做菩萨那些规矩。 随心所欲的按照自己艺术追求来表现。 这才叫创作。 那种按照要求定制的应该算生产。 当然这个时间也就不是一蹴而就的。 光是前两部分的基础练习就持续到了开学。 贾欢欢开学，要军训一个月。 万长生居然松了一口气！ 简直敲锣打鼓的送欢欢去医科大学报到。 这七八天时间里面，贾欢欢也是忙碌的，万长生每天去培训校那边上课开会搞创作，她就拿着地图在江州市区到处逛。 她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才十六岁的时候就敢自己跑到江州来找长生哥。 然后去年暑假去了江浙沪海，今年暑假跑了平京跟意大利。 更可能是看到越来越多跟观音村三姑六婆不一样的人。 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算是个成年人，大学生了，自由自在的可以到处去，而不用随时给爸妈报备。 兜里又不缺钱花，所以地铁、出租车、公交车到处跑。 当然也主要是市区内的几大网红景点，网红餐厅，自己中午吃了如果觉得好，还给长生哥打包回来晚上一起吃。 然后临近开学报到两三天，又溜到医科大提前去寝室认识了新生辅导员，主动询问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能做的事情。 其实不知不觉间，贾欢欢已经跟着万长生，跟着杜雯，跟着大美社学得有了些理所当然的变化。 所以等到开学的时候，临床医学专业大一新生贾欢欢，已经是挂着工作吊牌，跑前忙后的样子。 她可能也没意识到，从小把自己当成庙守太太来严格要求，随时随地都要跟着万长生摆出带头大嫂的风范。 连面对一大群不怎么服气她的美术生，都要寸步不让的指挥。 那可是从学历到年龄，都超过她好多的集体存在，多少人有这种勇气？ 走进大学校园的欢欢，已经不是普通的小女孩了。 351、都别撩 艾米拉也不是普通孩子。 这样的年龄背井离乡，连杜雯都是觉得不可思议的。 他却没有表现出撒泼闹事的壕二代脾性。 现在一周左右的时间过去，万长生每天到教室仓库巡视的时候，都能看见他在小教室里面晃悠，徐朝晖基本上都在他身边，不是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就是拿着画笔在画板上捣鼓。 然后最奇特的就是另外有几个男女生经常混在里面。 万长生凑过去旁听过一次，发现竟然所有人都用英语在对话！ 这帮兔崽子，居然顺着艾米拉组成了一个类似英语角的交流环境。 万长生其实本来有点想让艾米拉顺势学点中文的。 但想想人家二十万美元学费生活费，貌似没包含语言学习费用，要是只在中国呆一两年，教个二杆子中文也没啥用。 还不如让自己一堆人提高英语水平。 就没吱声，但看了看艾米拉的绘画图案，发现并不是素描色彩那一套，最离奇的是，竟然有点费雪雁那种瞎画风格，颇为诧异的看了看徐朝晖。 好像感觉到点什么。 还是忍住了没问。 因为艾米拉表现得很投入，画得很认真。 这就够了。 对于十来岁的孩子画画，应该怎么教，万长生心里其实是比较空泛的。 自己从四五就耳濡目染书画雕刻，慢慢积累才有今天的功底。 艾米拉有毋庸置疑的绘画天赋，那又该怎么教？ 耳濡目染是有了，万长生准备先观察。 静观其变。 因为哪怕拖到十六七岁，有了足够的理解沟通能力，万长生现在有把握在一两年之类，让艾米拉突击学习素描色彩的能力，起码达到一个能考美院的水平。 那是最后一步给客户交代的步骤。 所以这个年龄先随心所欲的画吧，万长生从来都不觉得当前的美术学院专业考试多正确。 但首先是要保证现实生存，这么多美术生要进艺术殿堂，其次，培训校要生存下来，赚到更多的钱，才有能力去改变一些东西。 这就是观音庙的生存法则，万长生从小也是耳濡目染。 譬如说第一轮到意大利采风学习的名单已经出来了。 陆涛作为校方教务主任领头，油画的丁晓鹏，雕塑的马振宇还有几个人，凑了六个人头，开始办理护照签证手续，准备是在十月下旬过去。 杜雯全面整理了所有线路、酒店、门票、餐饮等等各种细节成了学习考察手册。 严格要求所有前往人员按照路线安排执行，一句话，压缩成本，六人成团也是为了保证适合租两部车，每个人还要承担不同的职务，司机、摄影、厨师等等。 用大家讨论的笑话来说，就是像游戏分工一样有人当战士输出，有人当奶妈辅助。 一切目的都是为了省钱。 提前四五十天订票也是这个原因。 总之最终十来天的学习考察费用，能被压缩到十万以内！ 然后严禁通过这种学习考察，私自代购，自己亲友买点可以，但绝对不许跟谁付费代购，特别是超量携带，深谙此道的杜雯甚至专门整理了一套警告内容，谁要是因为这个被抓住，培训校绝对不背这个锅。 嗯，从新学期开始，所有人明显感觉到，杜杜态度开始变得强硬起来。 从行政那边听说，杜雯已经要求所有培训校内部员工、助教，都准备签署正式的用工合同，把五险一金的福利扩展到在校生助教身上。 然后大美社内部也清晰化分部门分小组，人数众多的设计组、助教组等甚至会要求分出一部二部到无限编号的组别，以老带新的局面要建立起来，每个组得有自己的专业特点和业绩考核！ 感觉这一周时间，杜雯全都在搞这个。 让万长生当他的带头大哥，得罪人的事情她来背锅。 大美社的小伙伴们撇嘴不已，主要是嫌弃万万对不起杜杜。 多好的杜杜。 因为大家都是大学生了，江湖义气式的松散组织结构不可能走得长远，这个道理一说就明白。 杜雯唱黑脸抓管理，所有人是服气的。 这甚至让大美社里面极少数浑水摸鱼的懒散分子很快暴露出来。 大家平时其实多少也有点不舒服的。 这细化分组，各部门头头分小组，再各自招揽分强人手。 那些平时专业能力强悍，做事投入不拖沓的家伙，肯定成了抢手货。 杜雯甚至引入了各小组自行分配收入比例的管理办法，也就是各组类似小公司、工作室的架构，收入如何分配自行商议，然后对大美社拿到的业务进行内部投标甚至分包！ 譬如万长生这次拿出来观音庙的衍生文创产品项目，显然就成了这种投标分包方式的试验品，不恶性比低价，但也不抹杀设计报酬，希望大家能明白自己的价值。 同样教学组、影视组这些纷纷抢着拉人挖人。 提前来培训校的那些大一新生肯定各组都在优先考虑，起码从主观能动性上值得信赖。 就凭这，万长生都觉得自己那百分之十的经纪人约，是不是有点欺负杜雯。 瞎子都知道，这能给他带来多大的经济利益！ 杜雯自己倒是说得很轻松：“你的核心竞争力就是两条，第一是你自己本身的作品，只要你能不断出作品，夯实你的名气地位，你就能超越所有同龄人，甚至迅速攀升超过你那帮画家老哥，第二就是团队，大美培训校能爆发，最大的优势就在你有源源不断的助教团队，各种产业辅助团队，无论我们怎么粉饰勤工俭学，这就是建立在利用学生团队廉价报酬基础上的暴利，加上美术培训行业本来就有的暴利，我们才能由此击垮所有对手，这是包括国内其他艺考机构、教育集团都不具备的优势，那这两条就绝对是优先保证的，我们一切努力都围绕这两条来。” 万长生诚恳：“嗯，你说得对，我俩收入五五开吧。” 杜雯笑：“别，九一开，始终提醒我这是工作关系，五五开就成了夫妻档，别撩我，我怕守不住。” 万长生噤若寒蝉。 杜雯也转开话题：“其实这些内容是我跟老杜这几天聊过的结果，他还是有点眼光的，另外他提醒你要把那个学生会秘书长牢牢的抓住，必要的时候投资点感情都可以，女生很好哄的，死心塌地的给你做事情……” 万长生长叹气：“你也别撩啊。” 杜雯哈哈笑：“他的原话……当时好想给他一耳光抽过去，但话糙理不糙，这个暑假这个女生把事情做得很棒，蜀川省教育部门准备大力宣传这个素质教育项目，主体当然是给宁州二中，但个人出面是这个女生，你记得回头找宁州二中狠狠的要个协议价，彻底把高考强化班的成本压下去，明年开始大美必须在这个上面赚钱！” 万长生对这举双手赞同：“下了两年的饵，确实应该收网了……” 杜雯马上换个谄媚的语气：“老板，签了合同记得分钱哦。” 万长生哈哈哈的畅快大笑：“那你负责按照合理合法的流程把这个准备工作做好？” 杜雯干劲满满：“老板，您就放心吧！” 从前年开始，这个艺考生高考班，就是万长生以个人名义跟宁州二中开的培训班。 第一期不到两百人，每人只收了五千块，第二期六百多人，每人八千。 对比宁州二中其他复读班一年三万左右的学费价格，这四个月的学费已经是白菜价了。 但关键就在这些美术生文化分要求低啊，底子是差点，但两三百分冲击四百分的上升空间，比六百三冲击六百五简单多了。 今年连清美上线的那些文化分也就四百多芬，百分百的本科线，超高重点录取比例和清美名额，都让宁州二中在数据上冲了个满堂红。 狠狠的在全国超级中学排名上挤了两三位！ 花了好几年的时间都很难往前挪一下的。 明年要是有一两千的艺考生过去，简直有刷数据的嫌疑。 只要适当的把清美奖金给调低点，还是能赚钱的。 再说都走到这步了，这点学费对家长们来说是根本不会吝啬的。 假若只是按照市场行情每位五百到一千的介绍费，万长生都能狂赚过百万！ 就看这个手续怎么做了。 有老杜这样的行家里手支招，杜雯是手到擒来的。 果然，韩晓敏再见到万长生的时候，整个人都洋溢着喷薄而出的那种激昂，骄傲的把清单双手拎着角展现给万长生看。 数据当然亮眼，一百五十七家免费培训班，因为宁州二中主办，蜀川美术学院学生会和大美培训机构承办单位的名号，加上又没有收费不是商业行为，更有蜀川省教育部门作为指导单位。 这次的培训班没有任何资质上的问题，其中超过半数开办在蜀川省的培训班，甚至得到了当地教育部门场地和宣传支持！ 有二十多家甚至有当地教育部门领导过去开班讲话！ 所以最终参加这个暑假免费美术培训的青少儿竟然达到了七千多人！ 如果不是控制人数，轻而易举的能够过万！ 在少儿美术培训动辄一周课七八百的市场行情下，这个蜀川美院美术兴趣爱好班社区下乡活动简直就是做慈善。 韩晓敏在整个暑假，没有放假一天，据说跑遍了蜀川省几乎所有的培训班，几乎不是在培训班就是在去培训班的路上。 这对于一个还算漂亮的女生来说，应该算是很辛苦了。 但这会儿她脸上只有骄傲。 相比万长生刚认识她的时候，那种还带点金色饰品的成熟打扮，现在的白色t恤军绿阔腿裤更有学生气息，以前刻意成熟的长发更是盘起来更烘托出她特有的精干气质。 像个等着表扬的孩子那样期待。 352、叫你不要撩，还撩! 万长生就直接问了：“你想得到什么？” 校长办公室不是之前那张看起来很气派的大班台了，万长生要的大木板桌是用普通木工板刷漆做出假的厚度跟木纹来，看着古色古香的那种厚厚板子，其实成本低得很。 主要就是大，跟个乒乓球台子似的，除了边角靠里有台大屏幕电脑显示器，其他都大多地方都堆着美术专业书籍。 其中不少还是翻开，夹着便利贴当书签的也不少。 新鲜出炉的文创产品印刷样品也堆在桌面上。 不过也因为够大，面对面的就没有跟高考生的桌面那样围成墙，韩晓敏面前就是笔墨纸砚，还有些泥塑翻模的手腕、脚踝之类物件。 所以她能看着万长生，下意识的有点愣住：“啊？” 万长生尽量轻松的点头：“在学生会，你就展现出来有不一般的领导能力，之前那个学生会主席被踢走，你也用了不少力气吧。” 韩晓敏还是有点惊吓：“什么意思，我没有对你做什么手脚……” 万长生捂额头：“我不是说你对我做什么，我的意思是你有这种发动别人做事的能力，是在表扬你。” 韩晓敏本能的防范了，小心翼翼：“你是不是觉得女生有心计不好？” 万长生很想请她看看杜雯的心计能到哪里：“我非常愿意跟聪明人打交道，你放松点……” 韩晓敏马上扭身跷二郎腿，但还是很紧绷。 万长生简直有点后悔自己多那句嘴干嘛，直接说多好的：“有能力有才华的人就应该得到更好更多，你明确的告诉我你想得到什么？荣誉？我可以协助你把这个活动尽可能烘托到各种场合，不过你大四了，如果还想以学生身份继续做这个，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到底能得到多少我不敢说，收入？不知道你毕业找工作的情况是怎么样，总之大美这边可以给你提供一份报酬不错的工作，你可以继续负责这个事情，那我们就要正式谈未来的工作关系了，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这过于直接的切入点，让学生会秘书长还是摸不着方向：“我要得到什么？” 万长生再说详细点：“成就感？我带着大美培训正好一年，相比经济收入，我更在乎成就感，去年六成的艺考生考进蜀美，今年招生现在超过两千五，近五百名大美出来的学生聚集在这个团队，还有无限的可能，这就是我的成就感，我持续努力的动力来自于这个，当然收入也不错，你呢？你在乎什么？” 恐怕这是一贯在同龄人中还算出色的韩晓敏，第一次有人这样直言不讳的询问她这样带着人生哲学的问题。 偏偏还没有选秀节目上那种居高临下的：“你的梦想是什么”那样做作。 一贯觉得自己智商颇高，也挺能从容应对的学生会秘书长，真的想了下，还下意识的舔舔嘴唇：“以前有人问我，我肯定说是荣誉，从小到大我都是挺优秀的，考美院成绩没有你那么逆天，也还是品学兼优，并不是成绩不好才来美院，现在环艺系我的专业也算是前几名，可能家里的缘故，我习惯于争先领头，中小学我没少拿先进优秀……” 万长生是真放松，倚靠在靠背椅上还端过自己的茶缸，好整以暇的还有点头鼓励继续说。 韩晓敏就继续了：“可这个暑假开始之前，你提醒过我，要注意这个活动本身，本身能给这些青少儿带来什么，所以我到每个培训班现场都关注了，越是经济不发达的地方，这种培训班的孩子越活跃，反而在蓉都市、江州市有些大城市里面的培训班开得很一般，孩子们来了又走，不，大城市某些班，譬如城区老旧的班，效果也不错，我总结就是经济条件不错的，选择多不在意，穷点、蔽塞点的地方，孩子们从来没上过这种美术班，格外新奇和珍惜，所以他们表现出来也更认真，这恐怕才是你要我专注于活动本身的目的，对吧。” 这就是万长生为什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原因了，笑着起身续水，顺便帮韩晓敏倒了杯过来：“能注意到这点就非常棒，然后呢？” 韩晓敏愣一下：“什么然后？” 万长生像个老干部似的端着茶缸子坐下：“发现问题，然后就是解决问题啊，对这种局面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韩晓敏全程都在一愣一愣的：“这……是社会问题吧，怎么会轮到我们解决呢？” 万长生循循善诱：“你自己都发现了问题症结所在，穷人的孩子更少得到这样学习画画的机会，那么如果在这难得的机会当中，如果能彻底激发他们对美术的爱好，发现他们的天赋并且从此带上这条道路，是不是就改变了这些孩子的人生命运呢？” 这种话，可能对一个成天沉迷于吃喝玩乐的学生来说，不屑一顾。 韩晓敏好歹是学生会秘书长，有种难以置信的睁大眼，好像万长生帮她打开一扇从未想过的大门，又或者是怪不得这个男生已经跟所有同龄人拉开了巨大差距。 死死的盯着万长生。 万长生是想激发对方的潜能，可不是撩妹的，看着韩晓敏的目光，也觉得有点不妥：“荣誉、收入还有成就感，在我们这个团队都不会吝于给予，只要是有能力的伙伴，都会尽可能协助他去获得，但如果思考方式能这样更多从这些孩子成才的角度去想，可能我们能走得更远，我们也更希望有这样的团队成员加入，这就是我要开诚布公给你谈的。” 他真是想从成就感和格局高度去引导这个得力帮手，招揽韩晓敏成为帮手，但显然表达得有点不太对劲。 因为女生的看点完全不一样。 韩晓敏深呼吸下：“前后两任学生会主席，一个自私自利阿谀奉承，一个光明正大的胸怀广阔，你说我更愿意跟随哪一个呢，万长生，你就直接说吧，我能做什么，现在我忽然觉得跃跃欲试，有很多可能。” 万长生喝口茶：“你大四了，该找工作做毕业设计做你的，但大美培训校一直在这里，我毕业的时候可能都还会继续搞下去，所以这个下乡活动，如果你不嫌弃可以一直做下去，但显然只一味的扩大规模，不如考虑怎么有效的提高效果，这是我的建议之一，第二，既然你才是在第一线最了解这种情况的，怎么对青少儿美术教育培训，做出一套完整的教材或者说课案来，这个意义有多大，我想你应该很明白……” 韩晓敏呼吸都紊乱了，她太明白这个意义的重要性！ 万长生既然给她指出来，那就是要把这份成果和可能随之而来的荣誉都给她。 这个暑假对于活动的完全放手，就已经证明了这点。 可能万长生真的没意识到，他这种老神在在装老练，想拉开距离的老派模样，对这种精英型女生多么有吸引力。 因为韩晓敏必定是属于那种比较崇拜强者，更渴望成功成熟的气质。 她绝对不可能对小屁孩感到有兴趣，要的就是这种中年男人般的老狼狗风格！ 老狼狗还振振有词：“第三，最重要的就是，现行的美术教育考试，我们大家都在骂，都在说不合理，骂素描、速写、色彩的几大应试强化是僵尸教学，是青少儿艺术天赋、兴趣、想象力、创造力的杀手，是对青少儿个性的制约和禁锢，我还听说我们这样的美院学生到巴黎美术学院根本就考不上……那到底应该怎么去教育青少儿？这才是我们搞青少儿免费美术培训的意义所在，我们也需要有这样的一个部门来开发探索关于青少儿培训的课题。” 韩晓敏不可能不心潮澎湃，甚至大美社很多小伙伴，都不会完全听懂万长生这番话的高度跟深度，她懂啊。 学生会秘书长其实已经是类似于高教委或者青年团重点培养的青年干部。 这是有一定政治觉悟的。 所以说韩晓敏才会那么的在意荣誉。 可万长生提出来的这三步走，才真正意义上诠释了什么叫高屋建瓴。 格局一步比一步大到让她难以想象。 可又偏偏很具有可操作性。 把关注点从一味的做大数量，转移到怎么做精做好，去从中甄别培养出好苗子，这是方向选择以后的理所当然之举。 在这个过程中，总结思考整理教案，统一指导参与的美院学生，这是内部完全可以做的细化工作。 但如果做得好，拿给蜀川省教育部门被采纳的话，意义就非同寻常了。 鉴于上面有人配合，这事儿难度真不大。 任何政绩、成绩跟功劳，都要有可以说道的实际东西，这青少年培训教案恐怕是比数据更有力的大红花。 最后这个层面就可望不可及了，妄图撼动教育体制，考试模式那是痴心妄想，但万长生提出的是怎么去面向青少儿做正确的美术教育，根本不是对抗，甚至都不涉及到改变，只是在现行体制下，尽可能的去改良培训市场，来更好的适应而已。 韩晓敏双手捂住脸，从指缝里悄悄看万长生，在表白墙上都直言不讳表达过心意的学生会秘书长，有点晕头转向。 万长生还觉得自己公事公办说得挺好，慢条斯理的吹开茶缸子上浮着的茶叶：“我觉得你有这个能力，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韩晓敏斩钉截铁：“有！” 当然有兴趣了，从任何一方面来说，她都有兴趣。 353、担当 女生比男性在青少儿教育上有天生的优势。 这一点在之前观音村免费美术培训的时候，费雪雁跟徐朝晖的较起来就很显著。 哪怕光头以后的徐朝晖非常认真执着的在做事，都不如费雪雁轻言细语对孩子们影响更大。 不然怎么说幼教工作里面大多是女性呢。 母性光环是天然存在的。 韩晓敏还有能力，有冲劲，万长生认为最好的笼络方式就是给予足够的未来。 名利成就感，从物质到精神上都可以给予。 他以为这就肯定能搞定。 但让韩晓敏下定决心的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开学以后没两天，就打电话给万长生，一起去面见院长。 感觉在美院内部，韩晓敏才是以秘书自居。 本来她就是秘书长嘛。 走进院长办公室之前，还伸手给万长生整理衣领了。 万长生赶紧跳开，指指提醒。 院长秘书还笑。 估计是笑万长生老古董。 韩晓敏也笑，穿着越发简洁朴素。 但细条纹衬衫还是很有青春朝气，和万长生的灰色polo衫挺呼应的。 以至于忙碌的院长抬头，先带着明显的艺术家眼光观察下，然后很随意的指着座位：“每年开学季都有这样学生会来汇报工作的程序，但这个暑假的工作，你们好像也搞得太有声有色，让我都听到了不少批评声音啊。” 整个美术培训下乡活动，确实是韩晓敏拉上轨道的，万长生去年暑假搞的时候还有点商业气息，他也没完全想清楚细节，直到寒假被韩晓敏挂上这个美术培训下乡的头衔。 虽然基本上都在县镇级别以上，但这也是美术艺术类专业培训下到基层的一次前所未有尝试。 当时就有人质疑过这是不是触及到了文化馆这些部门的领地。 结果今年暑假拿到了蜀川教育部门的背书，那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官方活动。 这一步……是没怎么和蜀美，起码是院长这边通气的。 主办是宁州二中，承办是蜀美学生会和大美培训机构，指导单位是蜀川教育部门。 这个架构就是为了凸显蜀川素质教育的先进性，把大瓜留给蜀川。 万长生自己不在乎荣誉所得，韩晓敏又心领神会的跟蜀川教育部门配合无间。 皆大欢喜。 唯独蜀美俩字有点尴尬。 付出了这个牌子，啥都没得到。 关键是蜀川美术学院还是属于江州的。 蜀川那边越是搞得火热，这边就越可能失落。 万长生还以为是这个：“在暑假前，我们是主动联系过江州和蜀川的教育部门，最后蜀川反应更热烈，我们也是把活动同步在两个省，以及少量的外省进行，如果……我是说如果领导有什么意见，或者院里有什么批评，我来承担责任。” 嗯，有好处你上，出了事我来背锅。 他觉得这是自己作为带头人的基本义务，庙守都是这样干的，不然怎么服众？ 大不了摘了学生会主席的名头，他又不在乎。 可在这个利字当先，拼命为己的社会，这种做法让女生怎么想？ 韩晓敏感动之余，立刻争抢：“是我组织联络安排的工作，我来承担责任……” 院长乐了：“哎哟，这还成了个荣誉。” 韩晓敏无比骄傲：“整个暑假，我们服务了接近八千名各地少年儿童，这就是几千个未来的艺术工作者，有两百二十七名蜀美的学生利用假期，投入到这项公益活动，耗资七十多万没有找政府部门跟学校承担一分钱，这是我们蜀川美术学院学生会，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艺术普及扫盲活动，为这种事情承担责任，我真认为是荣誉！” 万长生笑眯眯了，从刚见面那个有点刻薄的学生会干部，到目前这种变化，他是最喜闻乐见的，谁没有渴望成就感的爱心呢，激发出来走上正道，未来就能带动改变更多人。 比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还爽。 这想法触动了他一下。 院长也笑眯眯，转头看万长生：“可以啊，学生会现在听说气氛非常好，你们两个搭档搞得很好嘛。” 万长生不居功：“主要是秘书长的功劳，我重心在创作和艺考培训上面。” 院长居然就调转话题了：“暑假听说你被调到平京参加青展创作培训了，有什么心得体会。” 万长生想想试探：“有点失望，感觉就是走个形式，请点名人名家来聊聊天，对创作没有什么实际帮助。” 韩晓敏立刻偷偷观察万长生和院长表情，可能是没见过和校领导这么说话没大没小。 院长也皱眉：“那你的创作搞怎么样了？” 殊不知万长生是您作为院长问院长的事情，那我就按照上下级关系谈，要问专业上的事情，那就是前辈问后辈，相互又没有师承关系，不用那么拘谨。 还掰手指：“国画系准备给我报一张画，基本已经画完了，在润色和装裱，雕塑系跟平京戏剧学院共同把我上次那尊雕塑报上去，用平京的名义，另外皇宫博物院那边帮我报个篆刻作品，这个还在构思，这两天动手完成。” 油画家院长关心本类别：“国画照片呢，我看看……” 所以年代不同，很多工作细节都不一样，万长生摸出手机，调出自己那张国画递过去。 院长不由自主的呲牙，牙疼的那种：“你这构图……是不是有点敷衍！” 所以说名家就是名家，一眼就看出来万长生的底细。 万长生还狡辩：“国画就是这样。” 韩晓敏好想看，但站在那不敢动。 院长忍不住点支烟，猛嘬一口压压神：“还有多久截止交稿？” 万长生知道这话的意思：“这周末！” 院长再次牙疼：“这么好的机会！你就搞这个！整个暑假就搞出来这个，我们蜀美这次青展有七个青年教师，二十多个研究生学生报名参加，就你一个人得到机会去参加创作培训，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你就交出来这个！” 倒也不是发脾气骂人，有点长辈怒其不争的埋怨！ 万长生也不怕：“我那件雕塑还可以，篆刻嘛据说是小门类竞争也小，总不能三个门类都拿奖吧，差不多就行了。” 院长可能没听过这么厚颜无耻的话，烟头都差点掉了：“啥？！” 韩晓敏忍不住扑哧，这时候看万长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万长生潜意识里面说不定真有这种想法，席大妈和老雷都说要重点推介那个雕塑，老雷虽然只是个平京市美协的理事，可平京跟全国很多时候都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来来去去就那些人，更不用说老荆顶着那块什么北派座山雕的地位牌子了，他为了徒弟能跟人死磕的。 做人别太过分。 他怕到时候下不来台。 但这会儿还是解释：“开个玩笑嘛，院长，我这真是考错了系，我现在主修雕塑，国画山水写意之类我不擅长，工笔白描总不能让我画大会堂开会的场面吧，我在培训上看见一堆画窑洞、画领袖的，就不要去跟人抢风头了，画点老百姓熟悉的小场面，我还是认真画了九十九个人物的，这得有五米多长……” 院长提气，可是看着万长生那无辜温和的小眼睛，其实执拗得很，无奈的收功：“不是叫你歌功颂德，有些大方向总要把握住啊，这么好的机会！” 万长生一脸您说什么都对，可我就是不改的牛皮糖表情：“嗯嗯嗯，下次我一定注意。” 院长都听出来他的敷衍：“我是怕你吃亏！你还这么年轻，艺术是要为整体服务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万长生也认真点：“就是太明白了，才不想做面子功夫，我宁愿为老百姓服务，让更多人知道艺术是美好的东西，不是瞎胡闹的神经病，而不是搞一些老百姓不关心的东西，只给高高在上的人看，这才是为整体服务，为大众服务。” 韩晓敏眼眸在发光，胸脯都挺高了不少。 院长看着万长生，一老一少都这么对视着。 万长生没有咄咄逼人，甚至有点无奈。 历朝历代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人还少了么？ 往小了说那是卑躬屈膝、贪图名利，往大了说是祸国殃民、蒙蔽视听。 院长被手上烟头烫了下，才惊醒的赶紧甩掉，一边甩手，一边低头重新看看那张手机上的画：“蜀川那边有个艺术学院，下一次搞这个活动的时候，你们主动带人过去联络下，现在人家是认为我们越界了，不懂规矩，万长生你过去交流下，大家本来就是一家人，不用伤了和气……你这画明天带到国画系，我找几个人一起讨论下，看还能抢救下不。” 出来韩晓敏都抱怨了：“晕死！这种事情他不给你撑腰担当，让你个学生自己去面对？” 万长生还要询问这本来就是一家人的来由。 韩晓敏倒也解释得干净利落，蜀川美术学院嘛，行政上划归到江州的时候，确实有过争论是不是搬迁回蜀川，这中间当然又会有各种斗争纠葛。 所以有部分名人名家去了蜀川，成立了家艺术学院，有点另立山头的意思。 这把万长生抛出去自己解决，有点没担当啊，虽然在作品创作上想方设法的弥补了。 万长生倒是想得开：“他怎么好出面，认错道歉？况且以前多半还有这样那样的关系，不就是我去说几句好话嘛，小事情……” 韩晓敏趁机：“我陪着你！” 万长生听出来了：“工作上你确实是一把好手，也有担当，我们仅限于工作关系啊。” 韩晓敏哼哼：“我还不知道你，平京那个美女是不是你的情人？” 现在终于可以说道说道了。 354、改变 万长生可以问心无愧：“那是我的经纪人合伙人，也是我跟我女朋友最好的朋友，你应该看到过我女朋友，所以我没有情人，也没有把朋友往着那么庸俗关系上带的意思，解释得够清楚了吗？” 韩晓敏强调：“经纪人？” 万长生现学现卖：“艺术家不也应该有经纪人么，院长有没有？” 韩晓敏这时候哪里关心院长的经纪人：“真的没有男女关系？她那么漂亮的……” 万长生有前车之鉴：“没有，忠于爱情或者家庭应该是种美德吧，我跟女朋友的感情很好，所以我希望我们如果在工作上还能相互支持帮助的前提，就是千万不要超越这个工作界线，你觉得有问题吗？” 他已经尽量严肃了。 可城里人，或者说艺术生，想法真不太一样，韩晓敏还撇撇嘴：“那个小姑娘啊，也就是女朋友吧，结婚还有离婚的呢。” 走出办公楼的万长生准备转身走人：“我的态度已经表达很明确了，将心比心吧，如果你有男朋友或者丈夫，见异思迁你有什么感受？” 韩晓敏耸耸肩：“一拍两散各生喜欢咯，又不是非要天长地久的，这是看感觉的。” 万长生敬谢不敏：“好，尊重你不同的感情观，再见，我还要去雕塑系忙我的作品。” 韩晓敏有杀手锏：“我觉得你那个外国小徒弟还可以，别完全给那个光头男生带偏了道。” 万长生马上停下脚步：“怎么说？” 韩晓敏还吊胃口：“改天跟你说，我把教案整理出来吧，你说我把办公室放在哪边？” 万长生想想：“办公区的办公室比较有限，但教学区就很多了，只是要麻烦从车站多走几步，你可以跟办公室主任或者大二装饰的黄敏商量。” 韩晓敏的意思是：“我知道你那些大美社的人我调动不了，我还是从学生会发展人手吧，我把办公室也放在健身中心这边，怎么样？” 万长生半信半疑：“你别搞这些幺蛾子，我精力有限不会到处跑的，抓紧时间吧，我真是觉得一天天的忙死了，走了！” 韩晓敏抱着手臂在后面哼哼哼。 跟刚开始的杜雯有几分类似。 现在漂亮点的女孩子真都觉得自己勾勾手指，男人都得屁颠颠的赶着上么？ 万长生真的忙不过来。 到雕塑系给郭槐生交流了下自己做的新创作。 师徒俩共同经历过菩萨业务了，郭槐生主要看万长生做的新人体局部：“嗯，你的问题就是这种人体写实细节的功底还差点，需要补齐，这女性肩臂吧，差点意思，下周研二有个工作室是女人体课程，你去跟两周，你能不能别老是搞和尚题材，听说你在国画系也画了个和尚。” 万长生纳闷：“难道做尼姑？” 笑得郭槐生打他头：“世间万物，这么多题材！” 万长生是踏实：“做了十几年的菩萨，刚刚接触到西洋古典雕塑也是宗教题材，那么就顺着这个来，没准儿还能卖给咱们观音庙也不算白亏。” 郭槐生哈哈：“你倒是打得精细算盘！” 是得精打细算。 美术学院在所有高校里面算是花费比较高的，平日里还别说影视专业那些设备、导轨，光是设计级电脑都比普通院校要求高一大截，绘画专业的各种画具、笔墨颜料等等，都是钱。 但最花钱的恐怕还是雕塑系。 做泥塑花不了多少钱，但经济条件差点可能大学几年都不敢翻模放大样，咬着牙做个一两米高的动不动就得几万，如果到毕业从没做过几十米的大东西，怎么敢去承接大工程？ 所以跟着导师练活儿也是个必经之路。 可在万长生这里就不是事儿，翻个模做玻璃钢，他就花了几大千学乔宇的模型制作功底，后来放大做成汉白玉雕塑，连着做了三版，好几万就出去了，他也没想收回。 哪怕被平京戏剧学院拿去了，迄今也没给一分钱成本费材料费。 普通孩子承受得起这消耗？ 所以这次万长生打算做个大的，土豪如他也得考虑好最后把这可能有十来米高，三四层楼的雕塑摆在哪里。 郭槐生还感谢万老板支持雕塑工厂工作。 再贵如雕塑系主任，除了教学任务，也要养活一大帮子和雕塑产业有关的工匠、生产环节，这几年城市雕塑业务没有前些年那么随处可见了。 而且全国几大美院的雕塑专业也在相互抢业务，每年都有一大帮子雕塑人才进入市场，蜀美好久没出叫得响的顶尖作品了。 这也是有广告效应的。 所以郭槐生承诺给万长生打个成本价，尽量协助把这和尚雕塑做好。 忙完这些万成生赶着直接打车去医科大学。 刚才在院长办公室那边想着冰镇酸梅汤的事情，就自然想到了欢欢，这会儿正是江州秋老虎肆虐挺热的时候，赶着去送点酸梅汤什么的尽夫道啊。 万长生不是不懂体贴，他是没这根弦儿，在一个什么家务都妇道人家操持的环境长大，男人们成天忙所谓的大事，回家又基本都是耙耳朵的传统里，万长生基本没操心过怎么去讨好欢欢。 自然而然的就没了这种主观能动性。 应该还是有杜雯的功劳。 他现在觉得自己应该积极点，让欢欢觉得幸福。 好比之前在二中试着买花什么的，哪怕他自己没觉得这有什么意义。 欢欢觉得好，那就行。 这种时候开车显摆没意思，下午三四点过万长生在医科大校门外，明晃晃的阳光照射下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家卖冰镇凉虾的，就是糯米糊用纱布滤成小虾一样的丁点，浸泡在红糖水和冰块里面，暑热天咕嘟嘟喝了真是跟一尾尾鲜活小虾跳进肚子里面那么舒爽。 看眼已经严格管理进出的校门口，他主意还是多，要了人家铺子里的一个纯净水大桶，把一盆冰镇凉虾用塑料袋做的漏斗装进去，封上口，再顺手借了人家店里兼职送外卖的黄色头盔，理直气壮的扛在肩头就过去：“办公室要我送过去的……” 人家保安根本就没多想，直接放了他进去。 都走远了才有点挠头，这矿泉水纯净水大桶怎么看起来像装的酱油啊。 也没多想。 实在是万长生那身材也像个靠力气吃饭的。 当过军训标兵的万长生门儿清，循着女生最多的连队转悠几圈，还不惜摘了黄头盔在边上晃，很快就被贾欢欢惊奇的发现了。 小姑奶奶这一年窜了点个儿，可能终于靠近一米六了，忍不住在一片迷彩军装里面蹦跶几下，教官吼都没吼得住！ 万长生发现了，就笑嘻嘻的坐在旁边树荫下，随便拿头盔扇风，等着贾欢欢她们大半个小时以后暂停，如同出笼的小母鸡那样飞驰过来，远远的就起跳了！ 跑过来就为了让欢欢有这样开心的笑容，万长生把她接住，赶紧倒冰镇的凉虾给老婆喝。 还没喝呢，贾欢欢眼里已经像舀了好几勺糖那么甜了：“这么多！我喝不完啊……” 万长生拿了一叠一次性的杯子：“就是带过来请你的同学一起喝啊，还有教官。” 贾欢欢才恍然大悟，赶紧对着十多米外叽叽喳喳挤成团的女生们挥手示意。 于是这边就像看见晒谷子的麻雀一样，呼啦啦的一大群就过来了。 贾欢欢笑着端了两杯过去贿赂教官时候。 学医的大一女生已经围着万长生好奇了：“哇，你是欢欢的男朋友啊？” “你真是在送外卖的？” “怎么可能，看他穿的鞋呀裤子都不像……” “哇，挺帅的哦，你们高中谈恋爱了吧，可你看起来挺成熟呢？” 万长生都笑着不说话，等贾欢欢回来，才使劲抱抱她，让她把空桶最后拿回寝室，自己才在教官或者指导老师都过来之前，拎着黄色头盔跑掉。 总之给医科大新生们，留下个贾欢欢有高大男朋友来送冰镇饮料的背影，就够了。 贾欢欢果然晚上在微信里面得意得要命，说好多女生都来问她。 现在她可不怕了：“哼哼，大不了叫雯姐过来！” 核武器！ 万长生叮嘱她注意别中暑了。 收起手机，恢复耳机音量，重新在空灵的乐曲声中，专注到手里的石头篆刻。 苟教授最引以为傲的那枚鸡血黄，原本古朴大方，很是温润。 现在却隐约有改变。 长条四方的印，比口红盒子小一些短一些，竖向的四根转角原来基本看不到线，现在却被刻意打磨出来两条棱角。 就像欢欢在意大利给他捡漏买到的那方黄杨木一样，棱角分明。 一直延展到顶部，两个直角也尖锐狰狞。 仿佛在浊世混沌中桀骜不驯的性格。 本来平淡无奇的直角，就因为另一边两个角被对比出来，圆润光滑，得好像奶油淋在上面那样肤如凝脂。 然后这种过度的中间，也就是印章顶部，被浮雕了两叶大小错落的荷花。 稍有中学古文底子的人，也知道在中国古代文人里面，荷叶莲花象征着出淤泥而不染。 所以万长生精心雕琢的印章篆文就是“虚实相生”。 这既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美学精髓，也是万长生的人生定位。 355、一理通百理 印鸡血石制，方形，顶纹侧款。 印文篆体，右起竖读“虚实相生”四字。 印面有阴线界栏。 顶面浮雕莲花造型，乃典型的南方风格，温婉细腻，这等雕工在普通篆刻家里面很少见。 通常这种考究手艺都是交给工艺美术大师们去完成。 万长生偏偏是个全挂子，都能做，还跟着那位瓷器大哥好好提升了下。 可篆文本身的风格，又带着相当硬朗的北派门风，算是把老荆给万长生悉心强调的刀法特点表现出来了。 早上只是看了万长生拍照的红印，就乐得说好好好，早点过去跟他一起看还有没有调整修改的必要。 然后很快又发消息说不用改了，就这样。 顶纹，是顶面装饰花纹，侧款，就是像很多书画作品那样在边上题款，题字的题，可不是到银行取钱。 这石头上题字就是刻出来的了，阴刻楷书体：“余师至爱本石，遂仓卒成此纪念，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长生八月”。 国画系办公室一屋子人，院长领衔，国画系系主任张罗，老童和几个长老式的教授笑眯眯围观。 万长生那张五米长的国画扑在拼起来的桌子上，所有人都是画家，却都把目光集中在这枚印章上。 首先是国画系有个以前跟老苟比较熟的退休教授，一眼就认出来：“鸡血黄！你把老苟的鸡血黄雕了！他的命根子啊！” 万长生斯文淡定：“跟师娘请示过，允许的，展览完成以后就送给师娘保存。” 老教授感叹的是：“你胆子是大！这块石头前几年就能卖一两百万，换我们拿在手里都怕摔着了，你还敢下刀！” 本来捧着看的院长都差点把手抖掉了，赶紧放下！ 拍一幅画动不动几百万的院长，不是赔不起这块石头，是觉得匪夷所思：“这又不是什么玉石！” 老童都懂点：“最顶级的印章石了吧，长生介绍下。” 万长生才把云雾浓血若飘絮的典故，还有这块石头应该是道光年间之前的历史都搬出来，众人才知道他是把个文物活脱脱的刻成了新东西，连老童都觉得牙疼：“非得这样吗？” 地主家的傻儿子满不在乎：“一百多年的东西算什么老古董啦，出作品最重要。” 前辈们面面相觑，估计还是有人在暗地里骂他败家子。 不过难得过来凑热闹的郭槐生大大咧咧拿起来得意：“哈哈，以前印章很少有这种造型吧，反正我是没看见过，在印章石的棱角上做文章，虚实相生，棱角和光滑也是表达这个意图吧？” 万长生点头：“做人可以刚正不阿，棱角分明，也可以圆滑世故，左右逢源，我理解为这就是实和虚，如果一味的百折不挠，听起来好听，过刚易折的道理恐怕也是很简单的，完全流于圆滑世故，肯定会放弃自己的原则，既然无论哪个画种，都有虚实相生的道理，做人其实也一样，载舟覆舟水由之，是非曲直心自明。” 连研究生都没有，在场的基本是老师教授，听万长生这么屁大点个二十出头的后生说为人处世大道理。 有点好笑。 系主任连忙鼓掌：“苟老就是刚正不阿的典范，确实是对他最大的怀念，这句侧款的题诗来自于王安石的《登飞来峰》，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这是领导人在中法建交五十周年上面特意提到过的一首诗！” 在场人不得不重新看眼万长生，狗日的看不出来你大鼻子小眼睛的居然拍马屁如此了得！ 万长生忍住翻白眼的举动，真心想磨了重新换个！ 但显然气氛一下就热烈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道理是一样的啊，只有站得高看得远，透过现象看本质，就不会被事物的假象迷惑……” “这个侧款有意思，画龙点睛！” “年轻人就应该有这样的朝气蓬勃，对前途充满信心！” 院长反复的看几眼万长生，想确认这还是不是昨天那个义正言辞的学生会主席，难道只是在女生面前装清高？ 最后还是他来定调：“好吧，篆刻作品已经完成了，我们还是看画，看画……” 系主任有眼力：“您来题款，这画作就完整了。” 老童和郭槐生都哈哈笑了。 为了系上出个成绩，系主任真是不择手段。 偏偏这事儿好像也还行。 油画作品总不能叫导师在上面画几笔吧。 这国画就可以。 题款的既可以是画家本人，也可以是他赠送的对方，更可以是大佬皇上。 而且就算是题款画名之类写了，其他人觉得自己段位够，也可以厚着脸皮在上面写观后感。 也就是现在俗称的点赞、评论！ 国画作品为什么有些上面密密麻麻的盖满了章，题满了字，就是太多人点赞评论了。 特别是那些顶级名画，辗转流传的过程中，每位经手者都恨不得在上面火钳刘明。 看来这真是个人性根源的习惯问题。 从古到今都没改过。 那么，在全国都鼎鼎大名的著名油画大家，给这幅国画题款点赞了。 评委怎么都要给点面子吧？ 这主意可真够贱的，但很有效！ 院长看万长生：“你觉得呢？” 结果万长生没骨气，才不觉得自己的画成了交易呢，还谄媚的伸手：“求之不得，您请，请……” 总算把您写篇赋都行这句话给憋住了。 万一院长没文采咋办。 院长也就不啰嗦了，笑着点点他：“你确实有点虚……” 这话当然是调侃万长生这会儿是圆滑，可江州话里面这个虚，除了形容胆小怕死，还有朋友间调侃身子骨那啥的意思。 真是不把万长生当普通学生。 院长在一片哄笑声和羡慕中伸手。 国画系怎么会少了笔墨纸砚，系主任一摆手就马上弄过来，院长还分配：“老童你字不错，你也来写几个，老郭你算了，你那几笔狗爬……” 点了四五个，还有人推脱说自己盖个章就行。 院长已经抓了毛笔，重重落笔“可怜天下父母心”！ 万长生觉得写报得三春晖都比这几个字更雅点，算了算了，你们高兴就好。 这方面他是真佛系。 老童终于有机会揶揄他：“不错嘛，把我给你说的点都用上了，典型的参赛创作，就是不走心。” 万长生对这些老油条是服气的：“包涵下，包涵下……” 老童的书法就飞龙游凤，甚至还委婉的帮院长平衡了下：“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画我觉得还是取名叫三春晖吧，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慈禧太后说的……” 众人愣了下，真有不少人不知道，但瞬间都能明白。 这是历史上著名的大反派，某些场合万一有人挑刺儿，光是个题目就能打得翻不了身。 没必要。 院长都想把这几个字儿给抠下来了。 还好老童题写完游子吟的诗词，直接把三春晖用最大号写在五米长的卷首，再指了几处，让人题款盖章。 有种全体帮忙把这张画搞得琳琅满目古色古香的意思。 自然也把“可怜天下父母心”给淡化了。 系主任这才心满意足的指示把画给收好，拍照报名写创作心得之类。 这些都不需要万长生忙碌了，这边只提醒他把印章带走。 掉了没人担得起这个责。 出来时候老童搂着万长生肩膀：“今年又有什么新计划没？” 感觉这大股东就像是上市公司问新题材一样。 还好万长生真的有，把自己交给韩晓敏的这档子青少年美术培养的计划说了说：“每年大概在免费培训计划上要投入百来万，但如果这个少儿培训计划做起来，是赔是赚我还说不清楚，但我觉得有意义。” 老童又是那种老友之间的鄙夷：“老子就说你迟早要把附中做的事情做了……” 院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什么附中的事情。” 老童嘿嘿嘿的笑着：“青少年美术培训，人人都会骂，人人都能说是体制的锅，终于看见个动手搞得有声有色的了，我就担心他创作拖沓，现在国画专业都敷衍了事了，郭大炮倒是乐得很。” 院长并肩走：“昨天我思考了下，你这个免费美术培训，其实就是利用了大学生假期的空挡，低成本的把基层培训送到各地，对吗？” 万长生重重的点头：“只有城里的年轻人和大老爷们才以为天底下都是一样的教育，我们乡镇里面基本上美术课都是空白，不怕笑话的说，到高中毕业我也仅仅知道有美院，但连雕塑是专业之一都不懂，更别说素描色彩，还有整个美术史的了解，要让各地基层美术老师达到相应程度，还要些时间。” 老童笑：“这就是现状，基层是最缺少可靠传播的，但每年的美术生们动员起来，就能够把推广传播迅速扩展到基层，不管你是那个犄角旮旯穷乡僻壤，如果人人都能接触到正规的美术培训，只要有天赋，都能被人发现，这种土壤培养出来的美术人才，想想都觉得美！” 院长也笑：“这时间跨度可就长了。” 万长生接地气：“后院栽下一棵树，明年就要想拿来当栋梁，这也是不可能的，我不着急，五年、十年的慢慢的培养，只要安居乐业，社会稳定，就像我们老家的庙子一样，一点点积累，总会成气候的，不就是开枝散叶嘛……” 说到这里，万长生忽然明白了什么。 狗日的老祖宗们娶姨太太，是不是就是为了多种点树，总有一棵能拿来做栋梁的。 是这个道理吧。 356、独辟蹊径 说得兴起的院长在老童的怂恿下，也在百忙中抽出时间，让万长生带路去大美培训校看看。 路面上的办公区，像时装店、影楼多过于学校机构。 蜀川美术学院院长走进去，哪怕没有大张旗鼓的介绍，从前台后面冲出来的许大妈差点没哭出来，使劲握住院长的手不放。 也许从关闭的附中离开，再到现在重新被重视。 个中滋味，只有这位前附中行政阿姨，心里才明白。 这也引得办公区的学生家长们纷纷侧目。 老童那种洒脱的派头，一件对襟唐衫加厚底布鞋，哪怕寻常平头也透出艺术家的气质。 院长多年来大画家的名头更是举手投足都不一样。 艺术家领导的气质。 等听到悄悄顺墙根溜走的大美社成员耳语这就是美院院长，家长们恐怕只剩下掏钱的冲动了。 这简直就是官办的感觉。 好在万长生只是简单介绍下，甚至连二楼办公区都没有带着去，更没到自己办公室坐坐。 对美院学生来说，多么难得跟院领导熟络的机会。 万长生不需要。 最难得的是，大美社的成员们也觉得理所当然，喜笑颜开的挤在二楼忙碌。 说今天这算是旷课被院长逮住了。 院长出来再看看巨大的竖向十来米高细长招牌，往下走的时候居然说：“太商业味了吧，我早就在马路上坐车经过时候看见这牌子，怎么都不相信这下面白色的是办公室……” 万长生则居然回应：“虚虚实实嘛！” 院长很嫌弃的嘁。 说到底他根子上还是个画家。 而气势恢宏的教室仓库，别人看来涂鸦多惊艳，但内行看来就有种工厂的感觉。 这又是院长很不喜欢的：“搞得跟流水线一样！” 万长生不恭：“您给我巨大的地盘，我也能搞得很松散不像流水线，但现在我就是想用有限的成本尽可能带更多学生，省下来的钱拿去做青少儿培训，我也很不想艺考培训搞成这种批发流水线，但这就是现状，发牢骚抱怨是没用的，先借着这个局面我才能种树，慢慢的总会一点点改变。” 老童据说竟然是跟院长一个寝室的大学室友，怪不得不当系主任还能做长老，说话也没那么拘束：“我们骂了多少年，实际上做出的改变呢？我说还不如万长生。” 万长生这时候就谦虚：“不是我，是时代恰好走到这个时候，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前这么想了都做不到，那时候没这么多家长意识到学美术有前途，更不会考虑孩子是不是有艺术天赋，恰逢盛世，对吧。” 院长摸烟出来抖给老童，顺便也示意下万长生，远远看见的陆涛都要哭了，当学生能得院长发支烟？ 万长生一本正经：“哦，谢谢，我不抽，走这边吧……” 院长还拉着老童在外面抽完再进去：“这几根柱头画得还有点意思，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搞附中。” 老童看眼万长生揭发：“这小屁孩当面反对！” 院长也看看说：“他当然想自由自在，赚得又多！但是万长生，你能一辈子都当这个培训校的校长？再退一万步说，你退休了，这里还能这样？” 万长生啼笑皆非：“您这思路……十年，二十年以后，艺考市场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反正当前我觉得搞什么附中，没多大意义，市场检验才是唯一标准，这话是怎么说来着？” 老童差点拿烟头弹他：“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现在是市场化自由检验经济，不懂就别瞎说，咦？老樊还在你这边画啊，他都画了一两个月吧？” 万长生也撇嘴小声：“我准备收他伙食费。” 院长走进上千艺考生的场景里面，肯定还是有点震撼的，这是他未来的学生，万长生等于是在帮他带预科班，可这环境确实又挤得要命。 根本没有艺术学习的洋洋洒洒品位。 所以他这脸色就比较严峻。 老实说，一直画乡土题材的院长本来就长得严肃，这下发现他的助教们有点噤若寒蝉的对万长生偷偷做鬼脸。 艺考生们则如同雨中涟漪，从一个个点散开传播这是谁的话语，然后此起彼伏的惊叹。 更兴奋自己来对了地方。 老童无所谓，跟在后面小声问万长生：“今年还请那个金牌导师不？” 万长生笑：“要啊，不过就是以前那样两三天一组的单独请，不是满铺了，因为我们这帮助教跟着学得也差不多了，再带个一两年绝对能取而代之。” 老童点点头，故意走快点，带着院长爬上楼梯引到老樊那边去，结果同为油画家的院长，只远远看眼老樊的竖立光影，就转身顺着小教室又开始观察。 这就是有雕塑教室，舞美教室，国画教室的分类了。 泥塑教室是最受欢迎的，四五十个对雕塑有兴趣的艺考生，有空都会在泥塑教室做点东西，万长生、马振宇甚至郭槐生有时候过来看见也会指点下，不求能做到什么样，先了解泥塑的基本知识，反过来立体的雕塑做过了，素描也会有提高，对立体感体会更深刻嘛。 万长生正在介绍这个，院长却走进旁边的教室，之前几间他都是站在门口看看而已。 这次却直接走到里面桌边，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看桌上一张黑白钢笔画…… 艾米拉正在画。 他十一岁了，其实有些专业暑假班，已经在接受十二三岁的孩子画素描色彩，个别天赋较高的孩子真能画得似模似样。 但艾米拉从没被要求画过素描色彩。 他的个头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小。 这会儿有点吃力的趴在给十八九岁艺考生设计的桌椅边，认真的画。 万长生探头看了一眼，也很吃惊！ 艾米拉画的什么呢？ 反正万长生自己绝对画不出来。 准确的形容下，就是把一包方便面面饼在袋子里面压碎了，再倒出来一堆，用手指头慢慢划拉成牛羊马的形状！ 所有所有的笔触，都是好像方便面面屑的那种小圈小短节，又或者就像一堆蚯蚓缠绕在一起的样子，换个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来看了，说不定身上会一片鸡皮疙瘩。 但偏偏就是这种画法，不需要明暗，不需要细节，就是纠缠来去凑成千变万化的形状。 万长生觉得像牛羊马，其实再看看又有点像乱草从中有条小径，再或者又跟细胞裂变差不多。 反正和外面所有素描色彩的画法不一样。 徐朝晖正一脸无奈的坐在旁边，看见万长生还想起身，被眼神制止了。 院长却就那么撑着膝盖看得聚精会神，好一阵。 老童都吃惊，探头观察下这个黑乎乎的小孩，又回头用眼神询问万长生。 万长生退出来两步，靠在外面栏杆上介绍了艾米拉的情况：“正好昨天我们那个负责少儿绘画启蒙的伙伴在说，说这个孩子有点特殊……其实去年我们就有个艺考生，对对对对，他画的这种东西我说怎么似曾相识，去年我们有个艺考生就喜欢这么画，天马行空的随心所欲画着玩，今年考到清美去了，这孩子肯定被她遥控传授了下，您觉得这个画法有意思吗？” 老童笑了：“我不是搞儿童绘画教育的，但你忘了么，我们被抨击得最厉害的就是束缚了孩子的想象力，禁锢了创造力，这不就是想象力创造力么？欧洲国家这些年的美术学院招生，最青睐就是这种有自己艺术天赋想法的孩子，但又不是鬼画桃符……” 院长好像是听见外面的对话声，轻手轻脚的退出来：“这就是你在搞的青少儿培训？” 万长生老实承认：“还在摸索，争取最近出教案，有人提醒注意这个孩子……” 他真是这个瞬间，忽然意识到，这也许就是水到渠成的恰逢其时！ 从万长生到老童，再到金牌导师里面的吴老师他们，都明白国内现在的美术教育体系不太对，艺考设置不合理，起码是比国际上的做法落后很多，还很陈腐。 动不动就是一刀切的素描色彩考试，这样的应试做法也就只能在国内体系生存，根本没法走向世界。 所以包括万长生自己都一直在说，现在的所有做法，是在现行机制下的尽可能折中。 先把钱赚了，再用钱去培养更好更合理的青少儿美术环境。 但环境改变了，又能如何呢？ 倒逼体制改革么？ 那是最不现实的事情。 所以万长生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先做了再说，尽可能把这个过程做得有钱赚，不管怎么说，把钱赚了再源源不断的投入改变，量变到质变，总有变化的那天，他甚至都不在乎是不是在自己的生命岁月里面能改变，这恐怕也是千百年来，万家人习惯了世世代代传承的耐心。 毕竟国内的任何家长，都不会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这样的培训学校来学画画，却不知道未来前途在哪里。 来学的底线要求就是要能考上大学，进而到美术学院，更高要求就是当画家，赚大钱，最有见识的起码也是说尊重孩子的爱好选择，但也要为未来的人生考虑设计。 这就是现实。 没有家长愿意为了美术教育事业的发展，把孩子拿来做牺牲的。 可显然艾米拉绝对是个另类！ 他不是中国人，他根本就不用在国内的体系里面折腾，以他家的底子，未来这孩子成年以后，很大几率不是在西亚就是在欧美国家厮混。 所以这孩子不用考虑升学压力，可以纯粹的按照艺术培养，先天兴趣的路子来。 如果他能独辟蹊径的成才，那不就证明了一条路么？ 357、小菜鸟 这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到底是因为这孩子的背景特殊，还是因为艺术培养的方式更优秀，又或者是万长生他们误打误撞的就由此开始了正儿八经的青少儿艺术培训探索。 反正不用考虑成本和学历的艾米拉，又有点独特天赋的这个孩子。 值得用来做探索。 可怜的娃，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小白鼠。 连院长都觉得兴致勃勃：“这就对了，没有功利心的艺术探索，才可能是我们现在最大的障碍……” 老童呵呵泼冷水：“如果成功，这条路就成了新的功利之路罢了。” 万长生无奈的点头。 这话是真的没错。 不过院长要求等新的教案出来，给他过目看看。 毕竟他好歹也到欧美国家艺术学院进修体验过两年，还顺便嘲笑了老童交换体验到澳洲的艺术学院，啥都没学到。 国画专业的老童悻悻：“老子自成一派！” 能当着万长生这样肆无忌惮的开玩笑。 院长是没把他当成普通学生了。 送走这两位，万长生把印章交给马振宇，让他拍套艺术照作为青展正式提交作品。 自己却倒回来跟徐朝晖交流小徒弟的事情。 光头靠在椅背上承认：“雁子也很关注艾米拉的情况，看过几次他画的东西，整理出来一些她现在的心得体会，要求我照着做……” 万长生注意到徐朝晖说起雁子的时候，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玛德，他居然有点小羡慕：“你的病情怎么样，上次说干细胞移植找到配对成功的没？” 徐朝晖笑得有几分师父的淡定了：“还在排队，据说九月底能行，可能到时候就要请假了，万一没回来，师父你好好照顾艾米拉。” 万成生重重的拍他肩膀：“必须回来！” 徐朝晖说好。 万长生再把韩晓敏的事情给他分析了下：“虽然她是学环境艺术的，就看这一年她的职业选择吧，如果能专注于我们这个美术培训，那就彻底的把这块独立出来做两部分，免费的美术培训活动要持续每年两次搞下去，然后越来越系统化专业化的青少儿美术培训班，收费的专业天赋开发，就以艾米拉这个契机搞起来。” 徐朝晖把这些记下来，他的钢笔字也写得挺漂亮。 万长生安排：“春节前后第二批去意大利采风学习的，你身体能跟上，就负责带队，然后重点把精力放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去学习人家在这块是怎么做的。” 徐朝晖的笔头停顿下，然后继续快速书写：“有时候我甚至有点感谢这场病，让我看清了人与人的关系，也让我格外珍惜每一天，都希望过得有意义些，我懂了。” 万长生嗯：“对我也是个触动，一起努力吧。” 他是真努力，收到马振宇他们整理好的印章照片，把印章锁进寝室衣柜，照片和创作说明之类提交发快递给老荆，顺着博物院那边参加青展，算是彻底结束了自己为青展的准备，十一月的预选成绩和入围展览结果显然都不是万长生关心的。 因为国画系那边也算是同时提交了国画跟篆刻两项作品，这就是本科提前的毕业作品，等着到下学期跟大四一起参加毕业答辩，美术学院绘画专业是不用写论文答辩的，作品说话。 只要这两项参加青展的作品能拿个入围资格，都妥妥能毕业。 所以万长生现在已经完全不用在国画专业上课，反而是大二这两学期，已经开始作为青年教师排课，本学期就有六周篆刻专业课要分别给三个年级上，其中一周还是给他曾经的大一同学！ 但这在美院已经不会有轰动了，大家似乎早就习惯了天才应该超乎常人，万长生那种平易近人的风格也很容易让大家接受。 这段时间不会过于围观他。 他也趁着贾欢欢九月的军训期，马上全力以赴的投入到新佛像雕塑的创作中来。 可这也绕不开那两周女人体泥塑啊。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女青年模特！ 跟画老伯伯老太婆是两码事。 万长生很想给郭槐生说老子不做女人体，用不着学这个，好像又明白这是自己迂腐。 非礼勿视的规矩根深蒂固，哪怕在意大利看了那么多人体绘画跟雕塑，可那是艺术品，起码也是艺术家们加工过的艺术作品。 上回万长生跟着雕塑系三年级上人体课，画了老头儿的素描，哪怕不知道模特是男是女，课前都没这么强烈的心理压力。 难道真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跟欢欢同床共枕，有点按捺不住？ 万长生尽量装着很老练的样子到教室。 雕塑研究生二年级的都是老鸟了，可以说他们这种人体课程已经很少，早就过了了解人体结构的基础阶段，现在也只是加强巩固，甚至有创作的意图在里面。 所以除了万长生，其他七八个研究生都是若无其事的聊八卦，聊球赛，聊最近的雕塑业务。 许桡作为系主任的大弟子，也完全不把万长生当外人，询问关于意大利旅游考察的细节：“卧槽，真是没想到这么便宜，我听老郭说他们走一趟少说也得七八万一个人……” 万长生行家：“他什么消费水平，而且我们年轻人住b&b公寓也就是民宿……” 这会儿模特儿进来了，不大的教室里面立刻安静了下。 然后莫名其妙的所有人转头看万长生。 感受到这种目光聚焦，万长生更莫名其妙，看距离自己最近的许桡。 许桡真是长得很刚毅的那种俊朗，摸摸下巴低声：“因为我们从本科到现在上了这么多次人体课，没见过这么高水准的模特，你难道真是老郭的私生子么？” 周围两三人大概听到，想笑，狂忍住。 因为人体模特课的老师学生，都特别小心别违规。 太敏感了。 国外因为在人体模特课上，对女模有什么不恰当言行，被抓了坐牢的案例比比皆是。 包括突然拍张照什么的都是。 所以课堂上要格外注意。 特别是面对年轻漂亮的女模特。 其实进来这位也不能说是特别漂亮，主要是身材很出众，穿着平底鞋进来的，白色t恤跟米色阔腿裤，身高肯定过了一七五，女性特征很明显，皮肤白皙，身材健美，相貌虽然有点冷漠并且下颌偏方，但确实很有特点。 属于走在街面上很容易被张望的那种好看姑娘。 在人体模特里面就绝对是一等一的漂亮！ 其实万长生也看出来对方有点紧张，强行高冷的扫视一圈教室，就到旁边支起来的屏风后面换衣服……嗯，准确的说是脱衣服。 按照规定是不许当面当面脱，也不许看人家脱的。 趁着这会儿空挡，阅人无数的许桡都挠头：“以前我本科的时候，女模特大多还是农村妇女多些，后来大妈还多些，也只有她们比较放得开，这两年……主要是老郭好像找了个专业公司在联络，比以前尽是住在学校周围的打工模特水平是要好些，但这跨度也太大了吧。” 万长生在心里默念佛经，眼观鼻、鼻观心，告诉自己这是美术课目研究。 可等那姑娘出来，纯洁的万长生心里还是咯噔，差点心梗。 油画布上看得再多，雕塑像里做得再细致，都不如真实的鲜活。 如果跟许桡他们似的，看过太多各种体形的模特身材，可能接受度也高点，万长生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口干舌燥，好看到完美。 其实姑娘也紧张，踩着布毯走到唯一的靠背椅边，都不知道该坐该站了，还有下意识的曲膝内收遮挡动作。 重点是没法遮挡的上半身很光滑，许桡都情不自禁的小声：“专业！这是习惯穿真空，都没内衣压痕啊……” 但哪怕声音极低，模特还是又本能的想抬手遮挡。 众目睽睽下，谁没有本能的羞耻心呢，万长生都觉着教室里七八个研究生和自己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还好那个习惯沉默的专业老师过去，首先就要求人家把唯一还在身上的袜子给脱了，因为这不单纯是创作，所以也不能有布幅遮挡之类的道具，就是按照他坐在椅子上的坐姿摆个动作，还好是个双腿绞起来类似二郎腿的动态，刻意体现紧绷状态下的腿部肌肉，特别是年轻女人体那种光滑肌肤下的膝盖、外侧副韧带、半月板之间的关系…… 专业老师一本正经的半蹲在旁边隔点距离指部位强调，其实看不到什么隐私部位，但模特耳根红得好像能沁出血来。 上半身也不轻松，得扭着，一条胳膊搁在椅背上，中心压在这边，肩膀就自然高跷，另一边则抬手摸肩头，这样整个上半身就接近平行四边形的斜着，再扭头，那天鹅般的细长颈部，胸锁乳突肌、气管等等都非常明晰的呈现出来。 万长生这会儿其实觉得自己脑瓜子里面，已经好像装了个2.0t带涡轮增压的发动机，嗡嗡的，好像还把脑浆都搅和了。 有点茫然，脑瓜子里面真是有灵魂三连问：“我是谁，我在哪，我特么在干什么……” 唉，小菜鸟就是这样啦。 358、土豪配神装 乌菲齐美术馆的油画人体再精美，那也只是平面。 米兰大教堂的几千尊雕塑，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雕塑陈列品栩栩如生，可不是青铜锈迹斑斑，就是大理石的肌理。 再逼真的艺术品，也最多只算是高保真hifi音响，有品位的都会说还是要听现场。 当然，如果听现场只是草台班子的乱糟糟水平，那也就听个响。 如果能有高水准交响乐团的呈现，什么空间感、指向性都不如真正的现场感。 漂亮的人体也一样。 在这之前，万长生肯定不是个坚定的人体美支持者。 中国传统绘画里面，除了春宫画绝少出现人体。 哪怕春宫画里，也是把人体比例画得跟猴子似的，尖尖脚短得要命。 真不知道美在哪里了。 但在意大利旅游学习的这十来天，万长生对人体的理解深刻了很多，由于他那羞涩单纯的眼神儿，还主要觉得是男人体更美。 不是那种妖娆畸形的美，而是健康、阳刚的美。 所以他才对米开朗基罗晚年那尊逝去生命的身体感到特别震撼。 那是种生命力被抽走的感觉。 女性嘛，他真的没刻意多看。 直到今天必须认认真真看。 就像许桡说的，真是一点都没有服装压痕，胸前，腰间都没有，光滑细腻，非常自然。 也非常专业。 虽然耳朵上的红晕一直没散去，但身体真是专业，交错绞起来侧靠的动作，显得两条并行的小腿很直，也很紧绷，膝盖上没有深色色晕，扭曲的腰间也没有赘肉，让曲线呈现得非常优美。 见多识广的研究生们简单感叹了下，都忙着开始啪啪啪的打理自己泥塑。 唯有万长生起码犯晕了二十分钟，才摸摸索索的抖着手开始。 而且和别人基本都是半米多高以上的全身泥塑不同。 他做局部。 先盯着人家肯定有四十码的赤脚，终于开始和脑海里面各个部门连通运转，终于发现和自己最近一两周做的那些男性脚踝脚掌有区别了。 没有涂趾甲油，就是很自然干净的样子，虽然尺寸接近，却修长秀美。 和男性向的感觉完全不同。 起码这种差别捕捉到，让万长生敢说自己就做个脚掌，放在那，也能让绝大多数没有雕塑经验的人，感觉是个女性的。 可能是发现他做的尺寸最小，专业老师晃过来看了看，还表扬万长生：“对，其实人体模特，体现素质水平高低的关键细节，一般就看脚，很多时候找寻优秀的艺术模特不是看脸，其他部位也不可能随便看，那就看脚，脚趾甲的干净程度、脚掌茧子、死皮的程度，脚跟皮肤细腻程度和色素沉着，这也都会延展到臀部、腰部、胸、腕的皮肤印记，油画系的专业模特很遵循这个，这双脚确实很有典型美感，有眼光啊……” 万长生不想说话，他只是不好意思抬头往上看而已！ 好在就这么个脚，也足够他做一天了。 冬天肯定要开空调、取暖器之类，这些天还比较热，也不敢随便开冷气太重，所以一整天这么扭着坐下来。 看得出来那模特还是肢体酸麻，浑身是汗，换平常人这么坚持个十分钟就很难。 她这足足上下午六个小时的课时。 课间休息都完全是裹上浴袍坐在角落发呆。 很辛苦的。 可万长生晚上就接到一大堆各种微信轰炸：“卧槽……听说你跟着雕塑高研班遇见极品模特了？” “我的天啊，我们油画系都好多年没看见漂亮画模了！” “全都在大佬的工作室了吧，可怜我们这些弱小无助的学生啊，上次那个中年妇女让我做了好多天噩梦……” “雕塑系！我们油画跟你们势不两立！欺负我们多少年了，最好的形体永远都被你们选走，歪瓜裂枣才剩给我们！” “怪万万咯？雕塑系要看的就是形体，不然怎么画皮画骨？你们油画嘛，一滩猪肉也能画成玛丽莲梦露，你们可以的，艺术加工嘛！” 所以万长生无语：“有本事考上雕塑系研究生。” 搞到最后连杜雯都听说了：“哈哈哈，没见识的家伙，下次来平京，我给你介绍个一对一的专业级画模，绝对让老板灵感大发！” 于是万长生无力：“您自个儿留着吧……” 杜雯也是假老练：“其实我们也是这学期开的人体课，唉，气氛很微妙啊，一群平时说得头头是道的小仙女，眼睛亮得跟什么似的，盯着青壮年各种发光，你是没看见那种场面，我真是太纯洁了！” 万长生忍不住抱怨：“我觉着真没多大必要！我没事儿做女性雕塑干嘛？尴尬得要命，关键是我居然觉得模特特别可怜，这跟我的价值观冲突很大，你知道吗，一群人，就一个女生，几乎是一群大老爷们儿围着人姑娘不穿衣服，我真的有点过不了这关。” 杜雯沉默下，然后忽然发了段捏着嗓子的语音：“天哪！天哪，他脱衣服了！脱了，脱了，哎呀，我特么瞎眼了……” 万长生哈哈哈的笑出声，回复：“那我们的场面还是要可控一些。” 杜雯轻笑：“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男模特可能比女模特更难受，因为还有性别尊严在里面，但我想我接受比你快，因为你那种传统意识更重一些，投入吧，把情绪放到专业上面，你不是一直自诩为专业至上吗，完全抛弃荣辱感，只用画家解剖学习的理性眼光来看。” 万长生想想回复：“嗯，好的。” 恰好晚上贾欢欢也给万长生发消息过来，又是贼兮兮的那种音容笑貌：“内个，内个，我听说哦，听说我们也要上人体解剖课……我的天啊，我都没法睡觉了！” 万长生借花献佛的复制粘贴：“把情绪投入到专业上……” 贾欢欢还是觉得世界被颠覆了：“想着就吓人，一肚子五脏六腑都翻出来开膛破肚吗？” 万长生顿时发现老婆可能未来真的比自己还见多识广！ 果然，第二天开始，万长生就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人体结构、肌肉骨骼跟光影上面去，不那么害羞和手抖了。 接着做了个手模，就是那只轻轻摸着自己肩膀的手。 晚上还连夜把手脚两部分翻模做成玻璃钢的定型，实在是万长生那种毫不眷恋练习作品的习惯，基本上都是做完就砸了泥巴坨坨。 但这次的两部分，确实有非同寻常的美感，保存一个。 到第三天的时候，一早万长生收到了快递！ 直接发到雕塑系门房那，看见是平京杜雯发的货，他还有点纳闷，顺手拆开，就把陆续走进来的研究生们瞎了眼：“卧槽，你这是什么东西……” 万长生也懵逼：“我咋知道……” 正好模特也进来了，瞥了眼万长生手里的包。 准确的说是一看就带着手工气息的牛皮包，就像能平摊放下大钞的大钱夹子那尺寸，上面有很古典的热压印花，还有一根同色同材质的皮带，很有贵族范儿的缠在上面。 反正看着就不便宜。 然后她的目光滑过了工作台边那两个石膏模具，还有放了一晚刚出炉的暗绿色手脚，然后面无表情的到屏风后面去了。 万长生则在大家围观下拆开皮带，心里还是挺笃定杜雯不会随便发什么东西来捉弄自己。 可一摊开这皮包夹子，就看见里面分隔插着六把雕刻刀！ 黑色双头的那种，尺寸和当初那把高级篆刻刀差不多，但六把刀，有十二种不同的圆、方、勾、尖的各种造型头。 大家都是行家，自然看一眼就知道这玩意儿是本行专用，忍不住齐声：“卧槽……” 泥塑工具这个事儿呢，得看尺寸大小。 本科低年级学生，大多是做三四十厘米高的人头像，高年级才逐渐开始接触人体，然后动物或者别的抽象造型，这种尺寸呢，大多都是用竹板雕刀。 也就是一把二指多宽二三十厘米长的一头尖一头平竹板，切、削、挂、拍都用这个，局部细节才用跟挖耳似的那种小竹刀。 对于绝大多数雕塑家来说，一辈子都是做一人高以内的雕塑模型，而且还大多是泥塑。 至于最后放大到多少，用什么材质，那是后期工人、技师们的事情。 譬如五米多高的大卫雕像，就不是米开朗基罗亲手雕出来的，他只负责做个泥塑翻成石膏模。 所以关于他老年那几尊雕像，以讹传讹的说是他体力不够半途而废，都是外行说的话，人家都是工人，按照他的样板做出来的，他只是觉得故意留下部分石头原来的模样，才能让雕塑的灵魂更完整而已。 总而言之，别看雕塑家动不动做巨大的雕塑，其实实际操作的部分并不大，基本上是固定大小，就用这种小雕刻刀来保证细节精细程度。 正好专业老师也走进来，也是同样的反应：“卧槽……意大利boj的套装！土豪啊！” 包括万长生在内的学生们一起：“什么？” 人家简单解释：“在美术工具的地位，就好比买爱马仕的包包一样，这是佛罗伦萨百年老店的手工制品，先借我试着用一节课，借个泥塑台给我，哈哈哈！” 女模特出来看万长生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359、风物长宜放眼量 这位模特基本上不跟学生们有任何目光交流，甚至刻意回避。 偶尔对下眼，羞死的红晕会马上呈现在耳后。 这是真害羞。 所以研究生们都比较小心维护。 历年来美术学院对人体模特课出现的奇葩状况也很多，但绝大部分人是能够表现出专业和尊重的，起码表面上能做到。 研究生就更不用说了。 万长生更是心无旁骛，两周的课程，他今天才开始做肩颈关系，还没考虑过整体要做点什么，就是分拆成一部分一部分来练习。 准确的说就是不把模特当人看，完全按照课程中要求的当成老师，当成教具，就行了。 他这眼神也就平静、淡定，也愈发干净。 偶尔跟人家对视下，都没什么反应。 好在那个一直比较沉默寡言的专业老师，今天有点叨叨：“不错不错，手感确实不错，光是这个皮夹子就得好几千，当时我在佛罗伦萨进修的时候，去店门外口水过好几回，愣是没在同学中间找到谁在用，想试用下都借不到，决定了，我也去订一套！” 许桡他们轮番过去借用一支来试试看，相比十几块钱一支的竹刀确实有质的飞跃。 关键在十几种刀头，花样百出的能够组合出来很多效果。 实名羡慕！ 万长生肯定不显摆这是美女送的，他只抽了大概零点几秒的时间来思考，回头找服装设计系的小伙伴问问有没有类似的高级学习工具，买一套回赠杜雯就行了。 标准的直男思路。 他知道这饱含感情，自己对等回报就算是心照不宣。 这会儿他眼里只有人家模特的肩颈部位，以及俗称的锁骨美人窝，那耸起的单边肩膀，应该也符合所谓的对立平衡原则。 颇具美感。 到下午收工的时候，万长生已经完成了这段仅仅就是肩颈部位的泥塑。 把泥塑雕刀收集起来还给他的老师，顺便点评了下：“你对肌肉走向非常敏感，掌控得很精细，但是骨骼不够熟悉，再深挖一下，把艺用解剖的骨骼结构反复研究透彻，你注意她的骨架算是比较大的，骨点也很清晰，特别是这里……” 所以万长生下课就赶紧跑教具科那边去租了套人体骨骼，真人比例大小，不过是塑料做的。 这让穿了衣服出来的模特，看下他那与众不同的工作台，最后绕过来把两尊手脚玻璃钢件看了看，还摸手机拍了照，然后才走了。 肩颈的新泥塑喷了水罩着塑料袋呢，万长生准备两三天翻一次，这样效率高一些。 欢欢在军训，万长生自然是基本上都住在寝室。 举着骷髅架子的万长生，像举着算命旗幡的江湖骗子，一路上没少被同学们笑话，女生们还乘机来摸摸骷髅头说好可爱啊。 万长生觉得你们的审美真是有问题。 但回了寝室显然就发现这是个好东西，把关节螺丝拧紧点，就能固定出各种人体动作来，特别是关节部位一比一仿真，保证了很多真人做不到的动作也不会出现在骨骼上。 万长生就按照自己设计的那个新创作动态来固定，然后画骨骼草图。 把进来的丁晓鹏吓一跳：“卧槽，还以为你在跟谁坐着聊天呢！明天带我去你们教室见识下？” 万长生鄙夷：“你们油画教室在画人体的时候，允许随便带人进出？” 丁晓鹏摊手：“你要看，随便去看啊，还有拍照的呢，中年大妈根本不在乎！” 万长生摇头：“不能因为别人不在乎，就破坏规则，也不能因为别人都在这么做，就把错的变成对的，反正我们那边不允许，很严。” 丁晓鹏吐舌头：“好好好，现在我们系上都知道大美安排人去意大利采风，酸溜溜的问我们是要搞独立山头么，我说呸，我们从来都没耽误过课堂学业，管得着吗？” 万长生收起画草图的钢笔：“有些人是这样，不过你们也别太张扬，无端端的因为这种好事情招来嫉妒也没意思。” 丁晓鹏乐滋滋：“你是不知道大一那边现在都传遍了，他们四百来人，已经公开宣称自己是大美系，哈哈哈，本来是形容系列的意思，就像股票市场的什么系什么系，但听起来就像独立的系，牛逼！以后三四年下来，每一届都有一大堆人，我们真是可以单独成系了。” 后面陆续进来的几个室友听见，也一样兴奋。 万长生就能比同龄人望得更远：“假如你是系主任，你是院长，愿意听见这样的说法吗？” 大二男生们才有点啊？ 付仕亮还安慰：“院长都来视察大美了，肯定不会对你有意见的！” 万长生笑笑没多说：“总之换到别人的角度，未见得会喜欢一家规模很大，名气也很大的培训机构，特别是还处处抢风头的话，所以闷声发大财这样的古训还是很有道理的，你们记得多提醒下大家。” 众人连忙说好。 万长生不插手具体工作也有好处，他更像个精神领袖，发出什么意见，很快就有执行力很强的一帮骨干把态度传递开来。 本来稍微想想也明白是这个理儿，大家都在相互提醒别太招人嫌。 估计还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出国考察采风的活动，让整个大美社都有点打了鸡血似的。 其实一两万块钱，对现在很多家庭，起码能上美术学院的家庭不算很大的负担。 主要是想不到，居然会有这样个大家自己的团体，突然就说起来安排到国外采风考察，还是近乎于艺术圣地的意大利！ 连现在还在寒窗苦读的艺考生们都非常激动，要是自己也顺着大美培训校，考进了蜀美，未来也有这样的机会？ 他们问到的所有助教都肯定的点头：“加入大美社，那就是一视同仁的自己人，而且不光是意大利，未来已经还会有更多更值得去看的地方！” 大家是如此的相信万长生，这是个水涨船高的事情，一年花个几十百来万，很多人出去开眼界，说不定就由此打开了世界之门。 并不一定是要去国外呆多久，就是这样大范围的改变下眼光，看看书本上、屏幕上那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所以这件事在整个大美意义是非常大的，大美社甚至把这跟改革开放以后大量出国留学浪潮媲美。 但大家又觉得比那个时候出国的留学生们自信多了。 只是去看看差距，然后回来继续踏实前进。 黄敏甚至搞了个公众号，准备来专门撰写关于这种艺术学习采风的文章。 有这么同心的团队，万长生才能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专业上。 继续专心的做自己局部雕塑，甚至带着骷髅人到教室现场对比。 看眼美妙的人体，再回看身边的人骨结构！ 真是把皮囊跟骨肉这种佛家对比，用到了极致。 当然他也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开始做人家的头像。 嗯，在他这个阶段，和骨骼练习不太大的那几个女性特征部位，都不在他的关注之列。 所以这天，他就频频的跟女模之间有目光交错了，但是没交流。 依旧是一小时一节课，包含小休息十分钟，两节课有个二十分钟大休息。 研究生们大多到门外冒一根，以前的模特们也喜欢去抽烟。 但这个女模不去，甚至连厕所都很少去，因为蜀美对人体模特的规定是，如果走出教室，就要衣服整齐，不允许穿着浴袍出去。 所以很多模特嫌麻烦，就尽量少喝水懒得穿来穿去，确切的说不是懒，而是保持一个动作不动，真的很累，下课有些模特除了揉揉活动下，连浴袍都不想穿脱。 但这个女模，裹着浴袍，终于远远的在侧面散步放松的时候，重点看万长生的泥塑。 老实说，因为只有万长生一个人是在做纯粹的局部练习，所以他的头像是最大的，等同于一比一比例，其他人基本都是全身，那么差不多都在二比一左右。 那么模特关注这个最大的自己头像，也不稀罕。 万长生正在惊喜的体验那套意大利雕具，昨晚他也问过杜雯，这就是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官方器材，最近两年才定下来的，她从清美见多识广的前辈那里代购了一套，反正最后从万长生这里报账就是了，这也是经纪人该做的事情，对吧？ 万长生觉得很对，用起来很顺手，特别是处理关于眼、唇等非常细节的部分，比小竹刀好用多了！ 他还在如饥似渴的适应。 也就没注意到教室里只剩下他和模特。 人体模特钟明霞，准确的说现在应该叫裸模，使劲咬咬嘴皮开口：“这位……你这，这能送我做个纪念吗？” 结果居然没得到回应！ 沉浸在创作体验中的万长生，完全屏蔽了周围的声音。 直到钟明霞再次鼓起劲来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肩头，才茫然转头啥？ 钟明霞又不由自主的红了耳根，指着旁边工作台上的石膏模具和翻出来的两件玻璃钢部位：“我……看这个应该是可以重复做的，能送我一套作为纪念吗？” 标准的直男反应可能是要谈谈这个玻璃钢翻模的成本，万长生还不至于直男癌到那种地步，但观察下对方表情是认真的，点头说好：“我今天把这个头像做完以后翻模时，一起给你翻一套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玩意儿不值钱的。” 钟明霞还想说什么，其他研究生已经陆续进来。 她就只好脱掉浴袍回到座位上去。 平时再心如磐石或者傲娇高冷的人，总是脱了衣服在人面前，确实会不由自主的脸红。 跟性格无关，和次数还有点关系。 360、你信吗? 这其实是万长生第一次做年轻女生的头像泥塑。 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没做过多少泥塑头像，上次做舞台那个宫装造型最后改了改送给杜雯，都不能算是写实的头像。 因为这模特要的就是形体，所以肯定一头长发也是挽起来的，万长生在处理这浓密长发的时候，还找许桡给他指点了下。 然后就像许桡说的那样：“狗日的，你这一天就当我们一学期吧？” 因为刚开始给万长生说的时候，他明显还不怎么熟悉这种女性头发的处理，等许桡言简意赅的给他做了点示范，万长生立刻举一反三的捣鼓出来。 其他研究生纷纷起哄。 专业老师倒是公平起见：“他有扎实的素描功底，还有丰富的泥塑经验，只是技巧上面的细节开窍而已，这就好比你给七八岁的孩子讲素描格外费劲，但二三十岁的人哪怕刚学，几句话也能把道理说通，不用嫉妒……玛德，老子也有点嫉妒，今天问了下，那套雕刻刀居然要我两万六……” 研究生们哈哈哈的笑得专业老师差点下不来台。 不是买不起，而是跟十几块钱的东西比，有没有必要。 万长生凑趣：“我可以租，日租月租都好商量……” 专业老师也笑得哈哈哈了。 然后到下午完成的时候，他还给万长生评点了下头像。 虽然这一系列的人体模特课的重点不在头像，但万长生要补的课还很多：“面部虚实关系神态和细节已经很到位了，问题就在头发，头发的线条盖过了面部的精彩细节，懂了吗？喧宾夺主，还有这个骨点，你注意看看模特的耳根这里……” 模特一动不动的提供了教具的作用。 可等到下课的时候，她就没有马上到屏风后面，而是放松姿态坐在那看着万长生收东西，直到万长生在收那两件之前的石膏模具了，明显是准备要翻模， 她才艰难的站起来去屏风后面，但匆匆留了句：“你等等我……等我一起。” 不傻呀，万长生想。 可教室里面还剩下的研究生和那个专业老师都吃惊了！ 全都齐刷刷的看着万长生，许桡跟他最熟，压低声音：“喔靠！教具原则！教具原则！破坏教具是重罚！” 对，在美术学院，任何跟模特之间的私人接触，都会视为是跟教具之间越界。 这么多届美院学生中，不乏跟模特之间发生不可描述事件的案例，无论男女，一旦东窗事发就视为破坏教具，开除无误！ 万长生挠头还没来得及详细解释，女模已经飞快的罩上t恤套上宽松长裤出来：“好了……好了吗？” 其他研究生脸上表情古怪极了！ 脑海中已经迫不及待的在酝酿八卦要说给谁听。 万长生只能小声回答师兄：“我知道，我帮忙翻个模给她作纪念而已，我明白的，谢谢了。” 许桡重重的拍下他肩膀，才走了。 如果真出了破坏教具的事情，那肯定连郭槐生都救不了万长生。 所以走之前使劲看了眼女模，按说这些人体模特应该非常清楚这点的，每一份人体模特课的合同上都写得非常清楚，也会反复给这些年轻男女模特强调，更不用说他们现在还有中介，先天条件这么优秀的人体模特，应该已经有经纪公司了。 钟明霞也是这么给万长生解释的：“其实我是第一次来美术学院做人体模特，之前我主要是做内衣棚拍……实在是水太深了，我听一个前辈讲了这边还简单些，所以才想来试试。” 万长生其实很注意瓜田李下，带着钟明霞来了雕塑工厂旁边的工棚。 女模还帮他捧了之前的两套石膏模具，但沉重的两套泥塑，万长生就自己搬了两次，要是摔了才是心血白费。 钟明霞于是主要坐在工棚帮他看着东西，免得被自由晃悠的狗儿碰到。 完全开放空旷的地方。 这里上上下下的工匠师傅也很多，看见女生坐在那还习以为常的给万长生做鬼脸，也许在他们看来，天之骄子的雕塑系学生们，经常换女朋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万长生就蹲在钟明霞前面一米处，背对着戴了手套搅石膏粉，停顿下：“我也不是很懂，其实我是第一次面对女人体模特，刚开始还很紧张。” 钟明霞穿上衣服也自在得多：“对，看得出来，全场最紧张的就是我俩。” 万长生笑下没说话。 钟明霞个儿高嘛，比杜雯都高，关键是身材好，专业级的模特身材肯定比杜雯好，特别是能做内衣模特，跷二郎腿坐在破塑料椅上，剪影都别有一番姿态。 其实这工棚周围非常凌乱，大尊大尊成立方计算的汉白玉原石堆得像货场，石棉瓦搭的雨棚也破旧不堪，地上基本全都是碎石，各自打磨雕琢以后的碎石，还有很多石膏残件，可钟明霞坐在他背后，跷着腿一抖一抖的，就是感觉很轻松，当然也可能是刻意的轻松。 看那个蹲着忙碌的背影没说话，她快速抖了好几下才下定决心般开口：“你……需要长期的固定模特吗？” 万长生还仰头愣了下：“长期固定模特？有这种情况？” 钟明霞马上科普解释：“我那个前辈说，有些知名画家会需要长期固定的模特，每个月都会起码画几天，这样能够保证一个基本的收入底线，你需要吗？” 万长生纯属好奇：“你这样收费是多少钱一天？” 钟明霞态度好好：“六小时八百，但是中介要抽两成，如果是长期固定模特，那就是我个人单独签合同了，不被抽成。” 可能意思是也不降价打折。 万长生心算：“那就是两万四一个月？” 钟明霞还是没有欺负傻子：“又不是天天上，按天算，但要有个基本保底，譬如最少十天之类，这样我在接其他单子的时候，就有底气拒绝，也不怕被中介封杀了。” 万长生终于有点恍然大悟：“这样啊……不瞒你说，我基本上不面对女模特，再说我做雕塑的，需要接触各种各样不同的人体特点，怎么会专门固定同样的人体呢，肯定用不上。” 钟明霞的声音里面明显有了失望：“啊……这样？” 顿了顿又孤注一掷：“那你有没有认识可能需要固定模特的画家呢？” 说完赶紧补充：“要不骚扰揩油的，千万不要有那种心怀不轨的！” 其实万长生还真准备说问问老曹或者老樊需不需要的，既然连油画系的都说从没遇见过这么优质的人体模特，人家不是说有些知名画家会需要长期固定的么，结果听了这句补充就顺口：“这种情况很多？” 钟明霞呵呵了：“你说呢，我推掉过很多活，拒绝了很多私拍的要求，很多无礼要求，动不动就要求一对一拍摄，我真的再也不想做摄影模特了！” 万长生是好奇宝宝：“为什么呢，摄影模特也是不穿衣服的？” 钟明霞没好气：“****也有，但摄影现在不穿衣服的都是不正经的，我以前从来都要穿衣服！” 万长生纳闷：“那你为什么要来做人体模特呢？” 钟明霞无奈：“你动点脑筋好不好，有些衣服穿了比不穿还，还……反正摄影模特不管我穿多少，再渣的技术都能拍出来一眼认出我，天知道那些穿着内衣的照片会被用到什么地方，会藏在谁的硬盘里面，我被认识的人看见，家人看见怎么办？但美术模特，起码是不允许拍照的吧，我都注意看了，合同也强调了。” 万长生更无奈：“我是说你外形条件这么好，做什么不行，非得做人体模特，做人体模特到底是什么感觉？” 钟明霞都冷笑了：“什么感觉？会感觉自己赤裸到了极点……我从十五岁就开始吃模特这碗饭，除了做模特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工资拿到这么高，除了去有些公司做前台花瓶，我可能还能胜任，其他工作我都不会啊，但前台才多少钱？” 最终还是归结到钱的问题。 万长生想想：“好，回头我帮你问问，但揩油骚扰你自己判断，我也不清楚。” 钟明霞语气也缓和了点：“谢谢啊，因为这几天，看到你好像确实是感觉很……很，反正没有那种恶心的眼神感觉，我才找你问问。” 万长生抬手示意黏糊糊的石膏流体：“那……这个还要不要？” 钟明霞连忙：“要，这是真心想要，我想做个纪念，第一次做人体模特的纪念，当然能做个全身的就更好了。” 万长生点头：“下周吧，估计下周我就能开始做全身了……这边工序还比较麻烦，要不先把这俩做好的手脚拿走？” 钟明霞迟疑下：“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这样的。” 万长生扪心自问了下：“不是瞧不起，任何工作总要有人做，只是想不通你条件这么好，这个工作其实也很累的，为什么还非得做这个。” 钟明霞说得很快：“我最大的天赋就是身体，可我还是个处，你信吗？” 天赋过人的万长生顿时就觉得人家做这个也没什么不对了。 老天爷给的就是这碗海鲜饭，非要去逆天改命的吃糠咽菜，那确实是为难自己。 ~最近这些情节又在说擦边，所以随时可能封章节，改内容，抓紧时间第一时间看啊，错过别怪 361、自怨自爱难自弃 钟明霞确实挺善待自己的天赋：“除了拍照，我从来不穿高跟鞋破坏小腿肌肉，也从来不穿内衣留下痕迹，然后健身、节食、注意保养皮肤、指甲、手脚的每个部位，可还是很难堪，特别是随着年龄长大，越来越接触到摄影行业的内幕，就觉得稍微意志不坚，就游走在法律法规跟道德的边缘，成天都怕失足落水，光是每次辨别那些拍摄是不是别有用心，就够累人了，相比之下……这几天其实感受还好点。” 万长生只能说：“你也算是动脑筋了，可这碗饭也是青春饭吧？你现在多少岁？” 钟明霞居然有完整的职业规划：“所以我才来美术学院想找个长期固定的知名画家呀，他们说画家想法不一样，不会从心里瞧不起模特，要是能找到个真喜欢我的，那就完美了，实在不行，据说画家模特起码能做到三四十岁，只要我保养得好，摄影模特过了二十来岁就很少了，能拍中年服装的少得可怜。” 万长生对这位姑娘的清奇脑回路，很吃惊：“你是想从画家里面找个终身伴侣？有这样的事情？” 钟明霞兴致勃勃的摸自己手机给他翻：“你看我收集的这个外国画家就跟自己模特结婚了，还有这个，这个听说很有名吧，还把模特从太平洋带回欧洲了，国内也有，你看这个还是这两年的事情，就在隔壁省，他给模特画的一张画上千万呢，给了她好几张，这可比摄影模特要好多了！” 万长生两手尽是糊糊，很想挠头都做不到：“你……这个是高更我听说过，可是你知道什么叫采样错误吗？几千几万几十万的画家，总会出几个跟模特关系可能特别的，但绝大多数并不是这么回事，这个命中率就不靠谱。” 钟明霞鄙夷：“那好歹也有百分之几，千分之几，万分之几，你见过摄影师有这样的事情吗？反正我见过的都没有！但来美术学院这几天，我发现你们跟他们不一样，我就觉得我这个选择是对的，起码你们在课堂上是很规矩的，学校也有严格的规章制度，摄影棚里有什么，啥约束都没有！” 这个区别万长生倒是很认可：“油画系听说最近管得不严，还有偷偷拍照的，但雕塑系绝对不允许，再说我们本来人也少。” 钟明霞连忙记下来：“油画系吗？好的，好的，我肯定不会去了……对，就是希望人少，有一次我看见是好几个模特同时拍照才去，结果围观的人很多，秩序不好，时常有人进出，场地根本就没有封闭，要全天都穿着那种内衣，臊得满面通红，很难受，这个工作还是受歧视，就怕被人知道自己在做这个，所以我才想来美术学院看看希望能有变化。” 万长生叹气：“您这思路可真是……一般人哪怕不学点别的，也都会考虑起码围绕形体美做其他工作，你还就是一根筋扎进去不换气。” 钟明霞自恋：“我从小就觉得我这身材很好很骄傲啊，我就专心保养维护，这不跟体育运动员一样吗？只是他们追求的力量，技巧什么，我就保持美美哒。” 万长生佩服：“一般人肯定很难接受这个职业。” 换钟明霞叹气：“我也很难接受，但穿着衣服只是个衣架子，内衣又太诱惑，美院的人体模特，我觉得适应起来还好得多，起码教室里面那种火辣辣的目光几乎没有，这我不看都能感觉到，棚拍、外拍的时候，简直就是被这种目光在侮辱！这是份正当职业，我从来都是很敬业很认真的，但也很自卑，有次在外拍的时候，有个男的找我要微信要交朋友，肯定要拒绝啊，马上就骂骂咧咧的说我装，不就是个光屁股妞吗，伤自尊啊！我生性老实腼腆，很传统的……” 万长生差点学小伙伴们起哄的拖长音，您这工作都做了还叫传统？ 但他真是个尊重人的性子，哪怕女生可能习惯性的夸大也不戳穿：“您这说话不像腼腆。” 钟明霞笑了：“因为你是个好人，感觉得出来。” 万长生还理解不到这句话的精妙，就真好人的想了想，反正这翻模的活儿就是个细致工序，不用动脑，但有点费时间：“知名的画家基本上都结婚了，年龄也比较大了，我如果帮你介绍，那也是有一定责任，既帮你承担不要被骚扰的责任，也要承担别破坏别人家庭的责任，对不对？” 钟明霞果然还是有点传统：“这倒是，你尽量帮我介绍单身的吧，见过我的还是都说好……” 万长生就觉得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钟明霞哪有腼腆：“还是要年轻帅点……也不对，年轻帅的多半心思就花，要不早早就有人喜欢了，随缘吧，你有女朋友没？” 万长生赶紧：“有有有！” 钟明霞也不遗憾：“对吧，我说年轻帅点的多半都没剩下，更何况我还是做这个的……” 听得出来确实有自卑情绪。 万长生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啊。 正在这时候，马振宇倒是从雕塑工厂那边绕过来，一眼看见这边，几乎是本能的就摸出手机拍照！ 下课都是五点过了，现在磨磨蹭蹭差不多有点近黄昏的意思，雕塑工厂本来就在蜀美独占一角，这会儿枯树、石堆、破棚下，一个身姿姣好的姑娘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哪怕只是剪影，也被衬托出来一种苍凉下的精致美。 可钟明霞果然对镜头很敏感，马上很抗拒的随手抓了万长生的双肩背包挡在自己肩头破坏画面。 马振宇还屁颠颠的跑过来：“万万，这位美女是谁啊！拍个照呗……” 钟明霞已经高冷脸伸手：“未经允许，擅自拍照是侵犯肖像权的行为，你不知道这是犯法吗？最起码这也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热衷于拍照的马振宇被震住，赶紧娴熟的调出照片递过去：“但真的很美，你看这侧影多漂亮。” 这招儿可能对绝大多数女孩儿都很有用，连杜雯都对自己美丽的照片要关注，偏偏钟明霞带着说不出的嫌弃：“这是偷拍！删了！” 马振宇吃惊，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这是没有欣赏力吗？ 万长生理解，笑着敦促：“删吧，人家不喜欢被偷拍，要拍照就光明正大的问能不能拍。” 马振宇还给他看一眼：“这么漂亮的剪影……” 钟明霞简直厌恶：“你是听不懂还是什么，他都说删了！” 马振宇只好当面删掉照片，钟明霞还检查，顺便看见他之前拍的不少美女图，就对万长生抱怨：“你看，你看，这就是最常见的情况，到处都是偷拍，你说我还愿意在棚里拍吗？” 这下万长生有点理解，当然钟明霞的反应可能也是职业性的过于敏感：“你是拍得要吐了，当然不喜欢别人给你拍照，就跟漂亮女生听别人说她漂亮反而有点烦一样。” 这话本来是想起杜雯当初的反应。 钟明霞却再同意不过了：“对对对！我自己的身体好不好看，是我的事，你欣不欣赏那是你的事，各自为自己的事情负责，不要试图干涉影响到对方，是吗？” 万长生笑起来：“哟，这道理你也明白，那你觉得尴尬自卑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呢？” 钟明霞顿时不做声，可能还是穿上了衣服，她的思维终于回到一个美女应有的傲娇。 再说她也真不是个傻子。 立刻就陷入思考的样子，还撑了下巴反手托住嘴。 她是专业模特出身啊，哪怕不知道对立平衡原则，其实随便摆个动作，都是扭着的好看。 马振宇手痒得要命！ 但这回终于忍住了拍照，又舍不得走：“万万，要我帮忙不？” 换个男生没准儿觉得他是电灯泡，万长生无所谓，甚至感激：“赶紧的！待会儿请你吃饭，我还没吃呢……” 好一会儿，钟明霞才幽幽的：“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挺敞亮了，明天试试看，你叫什么？万什么？” 马振宇立刻表情精彩，想参与又强忍。 万长生居然说：“我叫什么不重要，反正这两周都在上课，那事儿有消息了我给你说吧，真要有我们就走法律程序，保证责任和安全。” 钟明霞哦，又撑着下巴不说话了。 只是整个身体这回放松的靠在塑料椅子里面，不知道想啥，翘起来的脚尖是真的轻松摇。 万长生动作快，先把俩新的泥塑做的石膏模具糊糊上，等着干的时候，再调环氧树脂来给之前的手脚灌注到模具里。 这搞完差不多也是两个多小时，招呼马振宇出门吃饭，钟明霞这才如梦方醒的跟着一起出学院大门。 食堂的饭点都过了，自然就随便在校门口找吃的，万长生再次撵人家美女走：“今天晚上是出不来结果的，一两个小时以后我再来给新的石膏模具灌上玻璃钢，明天早上才看成果，你先拿着这俩手脚撤了吧？” 可能真是要考虑下钟明霞那特殊的职业，普通男人在面对美女的时候大多比较含蓄，要掂量下自己有几斤几两，但对她可能就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层出不穷的约吃饭约什么来着。 万长生偏偏界线画得贼清。 钟明霞就难免：“你是不是还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我？” 万长生无辜的看她：“这话从何说起啊，我是成天事情一大堆，你都下班时间了，还跟你大姑娘的掺和个什么……” 正好这时候，他手机响起来。 362、学习无处不在 是老童打过来的，人家就在马路对面的酒吧门口：“正要进去，看见你又在泡妞，过来喝酒不？” 万长生想想：“正好，我吃两口饭，然后就过来找你们，介绍个朋友。” 老童干净利落的说好，挂了电话。 万长生指指那边：“不嫌弃的话一起吃点，然后就那有个小酒吧，我一帮画家朋友经常在那聚聚，你待会儿去见见面？” 钟明霞又有点习惯性的紧张：“啊？人多一起吗？” 瞟眼跟在旁边睁大眼的电灯泡，万成生只好说：“你也先看看聊聊呗，肯定是要双方满意才行。” 马振宇的眼里真是十万个为什么，好奇极了。 钟明霞咬下嘴皮，重重点头：“我还是相信你是个好人。” 马振宇嘿嘿。 钟明霞就很厌恶的看他：“笑什么笑，好人坏人我一眼就分得出来，你看你那眼神！” 其实马振宇也是挺阳光的大男孩，可惜跟万长生在一起，就很容易形成对比，特别是他爱照相这个特点，在钟明霞这里简直被秒杀。 最烦照相的。 万长生对马振宇的满脸无辜也好笑，赶紧打圆场：“吃饭吃饭，介绍下，这是雕塑系大二的马振宇，确实是喜欢照相，但没有任何恶意，这是我们的模特，叫……嗯……” 模特只对着他：“叫我小钟好了，我叫你万万？” 万长生都行，走进大门对面的饭馆随手：“三个蹄花汤，三豌豆花，一个凉拌三丝，再来个红烧肉不？” 钟明霞连忙：“我只要一碗豆花就可以了，豆制品对减肥塑身有用，我晚上吃得很少。” 有过杜雯做示范，万长生比较了解，好好好。 果然钟明霞对飘着厚厚油花的猪蹄髈汤简直皱眉，看万长生畅快的吃肉喝汤，她全程心有余悸的坐在旁边，连油腻腻的桌面都不敢碰。 好像会被传染似的。 这也算是另一重意义上的敬业吧。 开始有猜测的马振宇，现在终于得到证实，这就是现在已经在雕塑系，甚至全院都传遍的那位雕塑研究生班极品模特。 他主要是不敢相信，人家模特居然在课后和万长生单独在一起！ 全程不敢说话，也不敢问，更不敢多看人家姑娘。 明显脾气不太好，可对上万长生却很随和，说话之间就像认识很久似的，主要是询问美术学院的情况。 万长生反倒拉了马振宇，经常让他来作答。 主要是这家伙饿了，风卷残云的收工，还很不讲究的夹了俩藠头泡菜，欢快的嚼着出门。 那玩意儿跟大蒜似的，味道大得很，钟明霞都捏鼻子了，从自己挎着的布包里面拿出盒口香糖：“你不考虑下公共场合的口气吗？在地铁公交车上就最怕这种，工作也怕！” 万长生有点赧然的哦，倒了两颗吃，刚要示意给马振宇，被钟明霞嫌弃的抢回去。 马振宇没脾气，屁颠颠的在旁边买了三杯奶茶献殷勤。 结果钟明霞看都不看，走了…… 万长生也好笑：“凡是严格要求身材的姑娘，估计都对奶茶有点深恶痛绝，你胆子挺大啊。” 马振宇给他抱怨：“谁像你认识这么多严格要求身材的美女！你喝不喝？” 万长生挑选下：“免费的凭啥不喝呢……” 钟明霞在酒吧窗户外瞟了眼，然后踌躇两步等万长生时候低声：“对着这么多人一起说，不太好吧？” 万长生对她那漂浮不定的自卑心理有点理解：“之前不是说了吗，首先自己要看得起自己，至于别人，那是别人的事情，我们努力做好自己的目的，不就是能拥有不被别人影响的底气吗？” 钟明霞深呼吸下，点点头：“我家爸妈都没敢说……走吧。” 马振宇屁颠颠的只能像个跟班，他对美色也真是够觊觎了，当初报考蜀美有很大原因就是追着杜雯来的！ 这会儿对万长生和美女的渊源只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八点过人还不多，老童和赵磊磊已经在跟几个人聊什么，对万长生带着年轻高挑的姑娘也不稀罕，还笑着示意下。 钟明霞已经不止高挑了，穿上衣服这么用寻常目光，才会发现她肩颈关系真的很出众，是那种有点特别的直角平肩，又不会显得腰圆体阔的的粗膀子，身材确实是她的天赋，估计从小就出挑。 这会儿跟万长生并肩在挺普通的沙发软座上坐下，略微笑笑。 几个中青年男画家很有礼貌的只随眼看看她，不是那种盯着目不转睛的贪婪。 可立刻都能发现她这坐姿不一样。 习惯了摄影模特之类的动态，钟明霞显然很明白自己怎么坐好看。 万长生询问她要了杯西瓜汁，自己则要了存在这里的白酒，马振宇赶紧要了罐啤酒不太敢出声。 然后听见万长生直言不讳的介绍：“小钟，现在正在给我们雕塑系做模特，有想法是在美院能够联系安排比较固定的长期模特工作，老大们有工作需求或者知道哪位老师教授需要的，可以跟小钟谈谈，她很专业的。” 几位中青年画家恍然大悟，赵磊磊甚至马上捧场：“这个小事情，看……这个情况，我们油画系教学工作室这么多，可以签个长期教学合同的，既然雕塑系都认可的实力水准肯定没问题。” 没想到钟明霞可能把万长生之前随口说的记住：“油画系……我听说油画系的课堂纪律不怎么样，而且……而且，人体模特如果现场都不能控制，进进出出的环境，太不利于工作了，我更希望能针对知名画家的长期固定签约。” 几位中青年画家再恍然大悟一回，老童还哈哈哈的大笑起来：“还好，还好，我是画山水写意的，人体模特确实很少很少……” 赵磊磊是个比较严谨的家伙，还有点纳闷：“你这个先天条件这么好，普通肖像模特也行啊，不一定非得是人体模特，我们课时非常多。” 老曹正好走进来：“笑什么，这么开心，万长生也来了，正好我们整点白酒……” 几个老伯伯立刻拿他开涮：“你最近不是在画人体吗，需要找人体模特不？” 老曹根本没注意到背对他的美女，眯眯小眼睛冷笑：“呵呵，画人体，画来干嘛，不许展出就很难进入市场流通，现在都得把衣服给我穿上！” 不画人体的老童更是哈哈大笑，幸灾乐祸。 这让陆续进来的老樊他们都在问笑啥。 无良中年伯伯们也不提钟明霞，就是主动问这些位谁还需要画人体模特。 画家们都是一脸的讪笑：“不要这么低俗好不好，现在人体作品只要上架，就会被批评有色情引导，就不要来害人了。” 赵磊磊对钟明霞摊手：“喏，这就是现状，你说的知名画家，对人体结构肯定都是非常熟悉的，不存在需要画习作来练习的情况，肯定都是创作作品，可人体作品现在又不成文的会被规避，也就没人画人体类创作，画人体的，全都是学生习作，嗯，就像万长生他们现在还需要做练习一样，而且初级阶段画老人的学习意义更大。” 这就是个悖论。 练好了技术的画不了，还在练技术的又没水平。 对于这些画一幅画动辄多少万的画家来说，画了不能卖，不能展出的作品，画来作甚，自己留在家里欣赏么？ 当然也可以卖到国外，但国外市场那就是另一回事情了，特别人体作品并不是国内画家的强项。 国外大把在这方面顶尖的人物。 基本上就把钟明霞本来想好的计划全面推翻。 万长生也意识到了：“要不……可以在油画系签一份普通肖像模特的长期合同，然后再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应该还是有这方面工作需求的。” 钟明霞不置可否的唔，却没有问赵磊磊那边有什么联络方式。 估计已经对油画系没了好感。 画家们见多识广，也不纠缠在这姑娘上，顺着就聊起这破事儿来。 肯定是抱怨的居多，包括老曹都骂瞎几把搞，但老童的态度和万长生差不多：“鱼龙混杂的现状大家都是清楚的，藏污纳垢的勾当更不用我多说，该不该整顿？肯定该，只是具体怎么做，行政手段从来都是我反对的，艺术圈的事情最好还是艺术圈自己来净化，可这机会给了没？十年二十年净化了吗？没有……说到这里，还是老苟和万长生的事情给我触动比较大，我曾经也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只要老苟坚持的东西我就反对，甚至万长生进学校的那件事我都觉得不应该就了么忍了，但最后万长生给我展现了什么叫做，情贵淡，气贵和，唯淡唯和，乃得其养，苟得其养，无物不长，来，喝一杯。” 众人嘻嘻哈哈笑着都举杯，万长生也笑着碰杯：“您过奖。” 钟明霞全程尽量兴致勃勃的在听在看，哪怕也有人偷偷在观望打量她，她却把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到这些高谈阔论中。 这会儿也跟着举杯抿一口。 然后趁着大家纷纷倒酒、续杯的时候，主动开口问：“您能解释下这个情贵淡是什么意思吗？” 求知若渴的样子，其实在很多漂亮姑娘里面挺少见的。 363、完美的电灯泡 对人体模特，有没有歧视？ 肯定有。 这是根深蒂固的事情，连万长生都说自己过不了这一关，很难把人体模特当成平常人看待。 哪怕他已经在尽力这么做了。 但在美术圈，肯定还是比普通民众接受度要高得多。 这点钟明霞倒是没打听错。 起码这里的有色眼镜颜色是最淡的。 上世纪初的潘玉良是青楼出身，还拿自己当人体模特，最后也成了一代大家。 搞艺术终究还是作品说话，也终究会多点思考的能力。 所以对钟明霞没有轻视嫌弃的气氛，她这样开口询问更不突兀。 老童却没直接回答：“这句话呢，是梁漱溟说的，他还说过一句更简单的话，人这一辈子，首先解决人和物的关系，再解决人和人的关系，最后解决人和自己内心的关系，具体怎么领悟，那就是自己的事情了，对吧？” 最后是朝着万长生问的。 万长生笑：“您这是带着老和尚打禅机的口吻，每个人理解不一样，但之前你们不是怂恿我去欧洲多学习游历吗，这次感受最深的还是米开朗基罗。” 周围大约有十来个中青年画家老师教授，大家是习惯了晚上出来喝一杯聊聊天，也就是个自发的艺术沙龙氛围。 万长生虽然来得不多，但大家在这里聊天的时候，也比较习惯他开口了。 可在马振宇的眼里就卧槽…… 以前万长生是经常都带个小伙伴一起来，除了认识点老师，也熟悉点气氛，万一有谁入得法眼可以建立老师人脉啊。 但这里雕塑专业的老师几乎没有，所以马振宇也没来过。 听小伙伴们说过万长生很吃得开。 但没想到他这么吃得开。 老师教授都习以为常的笑眯眯端着酒杯茶杯，听他说。 其实这不过是个撇开身份的艺术沙龙。 当然万长生也不空洞：“大卫雕像，完美，一个人在二十多岁就已经达到美的极限，搞出来这样的作品，接下来如何？” 这几乎是个心灵诘问，在座所有画家老师，都在同行内是出类拔萃的，按照轨迹几乎都是大学最优秀的才能留校，也都是在二十多岁就开始被划入成功阶层，但不知道有没有这样问过自己。 因为绝大部分会躺在优秀的成绩上面享受了。 万长生最感叹的就在这里：“几百年过去了，所有想让米开朗基罗为他们留名的教皇、权贵们，都在历史长河中消失不见，而当初米开朗基罗被逼无奈，为教廷为官员创造的那些艺术奇迹，却成为不朽，我当时真的有种奇妙的想法，如果他年少成名，一帆风顺的想怎么就怎么，他会不断超越美，超越自己的极限，在痛苦中逼着自己去思考进步吗？也许，艺术家个人的痛苦，对于人类倒是一种幸福，让人们能看见更极限的美，这才是艺术的价值。” 有些人眼里已经有些光彩闪动了。 同样的话，每个人理解不同，但万长生这番话似乎和老童的态度又有点差别，更有哲理。 万长生指指窗外：“我走进这个地方来跟各位学习，来提高自己，就因为我来这里是老曹启蒙的，他给我说我们的才华，不一定是那种安邦定国的才华，但一定有我们的骄傲跟灿烂辉煌，我会一直记得这个教诲……” 老曹居然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卧槽，我喝多了瞎说，你还当真了，喝一杯，喝一杯！” 众人也笑：“看不出来你平时不哼不哈，居然会说这么中二的话！再罚一杯！” 老曹酣畅淋漓的自己喝了，其实表情是说不出的开心，不过他不爱高谈阔论，大多数时候都坐在旁边抽烟笑。 老樊认真的总结：“也就是说米开朗基罗最后能走到那么高的地步，就是扛住了压力，艰难的解决了和自己内心的关系，对吧？” 一直以来鲶鱼头大叔，属于很朴实踏实的那种，他对画画的理解也都是很憨厚的感觉。 老童也不多解释：“差不多就这个意思，总得开始跟自己的内心打交道了，才会真正达到那种境界。” 马振宇如饥似渴的倾听。 有种初级弟子误打误撞，来到长老堂、达摩院听高手们讨论练功心得，不管听不听得懂，先囫囵吞枣的记下来吧。 当然也就更佩服，万长生跟人家聊得飞起。 反倒是钟明霞翻自己的手机，搜梁漱溟是谁，还问是哪几个字，很认真的看了，又搜那几句话的意思，等大家聊得稍微安静点才找老童问：“就是指淡薄情感，和气生财，才能长久？” 面对姑娘，特别还是个身姿漂亮的姑娘，狗日的老童就解释得认真些：“是淡泊，停泊的泊，淡泊名利是种境界，譬如说我以前也就是卡在人和人的关系上，只有真正越过了这个坎，真正淡泊宁静，远离喧嚣纠缠，要做到这个，没有极大的勇气、决心和毅力是做不到的，大多数人能解决人和物的关系，到快意恩仇这个层面，已经是头了。” 钟明霞认真的点头，其实姿态也是极美的，马振宇又想拍照，忍住了，但瞥见有老师偷偷在拍。 女模特这会儿没关注这个，继续询问自己的疑惑：“就是看淡点吧，不难做到啊……” 老童笑：“普通人的看淡，是无奈之下的选择，真正的淡泊是明明拥有快意恩仇的能力，却选择淡看平和，穷困的时候知道努力自我控制那是被动的积极向上，有多少人在富贵的时候还能约束自己不要放纵呢，这个差别太大，太难了。” 钟明霞似懂非懂的哦，看得出来她真是努力在思考。 但不知道到底理解了几分。 万长生不好为人师，不参与美女教学，顺口跟赵磊磊他们聊意大利见闻，更主要是那一万多点一个人的往返机票加日常吃住行是怎么搞出来的。 听得前辈们啧啧称奇，说是下回也这么试着穷游一下。 差不多十点钟，画家们陆续散场，万长生才带着自己的两个人离开，这会儿有人终于忍不住问钟明霞的联系方式：“可能有人要联系人体模特的，电话或者微信都可以，有照片吗？” 钟明霞果然经验丰富，更不笨，笑着指万长生：“联系方式问他吧，来美院这边工作，我就拜托他。” 人家打量万长生的目光就有点精彩了。 可能觉得他还真是道貌岸然的看不出来。 万长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真的，好像唯独只有杜雯那段时候，特别在意那个渣男的称呼感受，现在完全无感。 道别以后还顺便买单结账，被一群大叔哄笑，三人走出来，马振宇只剩下一堆卧槽：“经常带我来坐坐吧，今天我真觉得学了很多东西！” 万长生传授经验：“要敢说，哪怕不懂就问，也不只听当闷葫芦好，慎言是好事，但这种场合就是要各抒己见，小钟就比你表现好……你这自己打车回去吧？” 钟明霞的态度如出一辙：“对，希望以后你经常也带我来坐坐。” 万长生不懂就问：“模特不需要理解这些吧？” 钟明霞居然说：“其实整天整天的在那摆个姿势不动，你说我脑瓜子里面如果不想点东西，会不会很难受？” 万长生哑然失笑的招手：“对对对，有点道理，这个车？” 钟明霞对这个一直撵她走的男生终于有点摸清楚：“你不是瞧不起我，是真的一点都没企图，是吧？” 万长生欣慰：“这是你今晚说得最正确的一句话。” 钟明霞俨然一笑：“所以我眼力还是挺好的，谢谢你把我带进这个艺术圈子，这就比我混摄影圈好太多太多了吧，我会努力的，明天见！万长生……这个名字真好听！” 然后拉开车门做个拜拜走了。 马振宇认真听了的：“她很想进艺术圈子？努力做什么？全国最顶尖的人体模特？” 万长生却隐约明白，钟明霞真是个很有目的性的女孩儿，包括她珍惜自己的身体，或者宁愿脱下最后的衣服，从高度有限的商业摄影圈跳到这纯正的艺术圈来。 这姑娘真的有目标。 但他肯定不会说，甚至也不觉得人家这种思路有什么对错。 只笑着拉马振宇去帮他把两件新石膏模具拆出来，然后灌注上玻璃钢液体。 第二天就能收获成品了。 但显然等万长生回到寝室。 肯定整个男生寝室，都已经知道他把十年难得一见的漂亮女模特收入囊中！ 寝室里面居然都挤满了人，既有身负重任，代替大美社女生来监督谴责万长生的小伙伴，更有一堆看八卦的男生。 然后从走近男生宿舍楼，就是各种卧槽迎接万长生，那种羡慕嫉妒恨的口吻溢于所有人言表！ 还好有马振宇全程当电灯泡，现在更是一脸老子才知道所有的得意：“漂亮，就是好看，好到爆炸，怎么地了，人家还有脑子！才不是你们想的那回事呢！能不能不要这么龌龊！” 万长生顿时觉得这个不错，很不错！ 以后再跟什么女生打交道，带个电灯泡，简直都不用解释了。 完美！ 364、有钱人都是傻子，大佬都是白痴，就对了 美术学院里面和模特相关的八卦，永远都是传得最快最猛的。 何况还是这么猛的料。 学生会主席呢！ 人体模特呢！ 要知道，自从手机直播祸害了娱乐业之后，也顺便毁了艺术模特行业。 已经很久没听说过和模特有关的瓜了。 近些年的模特颜值雪崩式下落，稍微有点姿色做什么不好，非得来干这个？ 所以万长生这个料，有多猛就可想而知了。 以至于郭槐生第二天都跑来敲打万长生，年轻人不能在这种事情上面犯错误啊。 哪怕美术学院对男女关系很宽松了，但和模特，特别是人体模特之间是铁律，鸿沟！ 当然，郭槐生就很严于律己，别看他平时和学生嘻嘻哈哈，对校领导摔桌子打板凳的，其实颇有些脾气大心很细的特点，根本不仗着自己是系主任，就直接闯进教室，而是站在雕塑楼下扯着嗓门喊：“万长生！你个小兔崽子，给我滚下来！” 研究生们顿时哈哈哈的笑成一团。 钟明霞有专业素养，强忍着没笑，但几乎所有研究生都能注意到轻微抖动。 其实从早上她来，所有人都察觉有脱胎换骨的变化。 钟明霞居然买了一包棒棒糖，分发到每个研究生的泥塑台上！ 然后笑眯眯的坐在那自己咬着棒棒糖等上课，虽然脱了衣服还是有点耳根红，但表情特别是眼神，绝对没有难受、尴尬、羞辱的成分，挺大方透亮的。 研究生们全都归功于万长生开发得好！ 把大家都当熟人了。 因为研究生们基本都住在外面或者公寓楼，还是不像男生寝室那么快就得到了马振宇的以死相证。 八卦版本还停留在这对儿已经勾搭上的旧信息上。 上课以后更不许玩手机之类，所以也主要是鄙视万长生。 这会儿更是放肆的笑。 万长生猜得到是为什么，做个鬼脸，给专业老师申请出去了。 郭槐生见面就直接揪他耳朵，让其他年级教室里面闻声探头的雕塑系学生老师笑得很。 狗日的就该这样教训！ 万长生却觉得温暖得很，顺着师父的力度小碎步跟着，也不挣脱：“没有！真没有，这模特挺有想法的，想找个长期固定的画家做专职，我说我用不上，昨天晚上带着跟老童他们一大帮人在酒吧喝酒，出来就送她上车走人了。” 郭槐生不松手：“老子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万长生也纳闷：“我更觉得怪怪的……” 郭槐生传授经验：“这点就特么跟夜场的美女一样，个个都能说出一段悲惨的家庭故事来，你就信吧！是不是看你还算年轻有为，经济条件又比较好，打算缠上你了？” 万长生坚决否认：“没有！真没有，前几天听说油画系的人体模特上课时候，进进出出还有人偷拍照片，这模特就不乐意，昨天赵磊磊说可以介绍给他们系上做肖像模特，她还模凌两可呢，估计是嫌钱少，油画系的肖像模特能多少钱，对吧？” 郭槐生的自豪系统终于被激活了，得意的松开手：“玛德，那当然，还不是我托人帮你们找的好模特，你别昏了头犯错误！” 万长生诚恳：“您还不相信我？对我来说，面对人体模特这个心理关口都够谨慎了，还会有其他心思？太高看我了，您放心吧。” 郭槐生也忙：“我只看过中介公司的生活照，是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出色的人体模特，所以才特别叫你也来参加下，但听到处传得这么邪乎，还是要来看看，你合适点，平京那女朋友还谈着的吧？我说就是隔远了，你俩搞什么呢，故意让她在平京给你经营打理？” 万长生无奈提醒：“那是经纪人，我女朋友是老家那个小小个子的，您在苟教授吊唁时候见过，今年刚刚考上医科大，正在军训呢。” 郭槐生哦哦哦，居然不评价的走了。 也许这些长辈，匆匆看过杜雯跟贾欢欢，都很难对那个小姑娘留下印象。 万长生就在一大片各种看戏的目光中，泰然的回教室继续。 谁知道中午下课的时候，又有女声传来：“万长生！你还在不在？！” 中气十足的女声还有点强硬。 顿时整个雕塑楼都在爆发笑声。 这回连钟明霞都忍不住了，趁着下课收工，探询的拿目光看万长生：“你女朋友啊？” 研究生们更笑得迫不及待：“马上，马上我们去打探下是谁！” 万长生已经听出来：“学生会的同事，你们就闹吧，我看你们是唯恐天下不乱。” 钟明霞赶紧转到屏风后：“等我下，等我下，我有事情给你说。” 万长生在一片揶揄目光中溜到教室外面走廊探头：“在啊，等等，你吼什么吼？” 果然是韩晓敏，抱着手臂满脸不屑：“我忙得昏天地暗，倒要看看你做了什么！” 研二教室在二楼，一共三层的教学楼，上上下下都在探头笑。 好像都很喜欢看万长生出糗。 也许平时的他太优秀，巴不得看他这样才觉得平衡些。 连研究生们都在笑着帮忙解释：“肯定没什么，最多是人家关系好做个朋友……” “是哦是哦，阿猫阿狗都能跟万长生做朋友，我看雕塑工厂那几个死老头子也跟他关系好。” “就没有人跟他关系不好吧……” “好像还是有，他们那个年级有个男生叫什么来着，听说经常骂万长生那个神经病。” “哦，师范系的那个什么林建伟吧，我知道，他对万万有仇，我知道，我知道……” 这会儿钟明霞已经出来，她穿衣服真是超快，罩上就出来，还顺手把盘起来的头发解开披着，只是走路还有点疲惫：“慢慢走，四个小时下来真的很累。” 相比那些赶在十一点半就抢着去食堂吃饭的同学，研究生们已经算晚的了，万长生和钟明霞就是最慢的，女模特还探头看了下楼下站着的女生，收回来慢慢走：“昨天那个坐在你对面的老师姓什么？” 万长生回忆：“戴眼镜姓赵，他旁边平头的姓童，另一边光头姓曹。” 钟明霞明确了：“就是童老师吧，说诗词那个，你跟他很熟吗？” 万长生点头：“还行。” 钟明霞也佩服：“你年纪最小，却很能够得到他们的尊重，这就是真有水平，你能不能想办法介绍我给那个童老师当模特，不收钱或者少收钱都行。” 万长生吃惊：“为什么？” 钟明霞倒也不隐瞒：“我觉得他很棒，肯定地位也高，我很喜欢他那种成熟的男人气，就算是跟着他攀上关系，哪怕不是上床的男女关系，做个打杂的小妹都可以。” 万长生哈出声来：“意思是如果可以，也不排除男女关系？” 钟明霞认真点点头：“我见过很多虚情假意就为了上床的人，这点我还是能辨别掌握，有把握朝着更正式的关系发展才这么做啊，但跟他这种有能力，有想法，还很有关系人脉的大叔做事，就算不上床，也能学会很多东西，提高很多吧？做个秘书助理，他稍微提点我几句，肯定比我瞎琢磨多少年都强，能进入他的圈子，也能比我瞎蒙好多年好，对吧？” 乡下来的万长生觉得自己思维有点跟不上，但他还是聪明，飞快的理清：“确认是个大佬没错，但不想靠身体去赢得敲门砖，是吧？” 钟明霞表扬：“我说你聪明，脑子就是转得快！” 万长生啼笑皆非：“可你一开始就带着以色侍人的角度进入，又要避免暧昧不要让人家就为了跟你上床，你这叫纸上谈兵懂不懂？” 钟明霞在楼梯转角站住了：“怎么纸上谈兵了？” 万长生耐住性子：“你可能是见过太多破事，一直又在押宝似的找机会，这应该就是现实主义、实用主义，虽然我不赞同，但这是你的态度，又不伤害谁，还很理智，那就无可厚非，不过你既然问我，而且老童我也比较熟，我可以实事求是的给你分析下。” 钟明霞的优点，可能就在于并不自以为是，很善于马上修正倾听：“嗯，你说……” 万长生皱着眉头：“到底是什么样的自信，让你觉得大佬的东西就摆在那里，只要你想学他就会教，还包教包会？说到底还是你的外貌和身体，这个出发点就跟你说的避免上床是冲突的，对吧？” 这话很难听，换个女生没准儿要发飙或者羞愧难当，但显然钟明霞的羞愧阈值跟普通人不一样，她还认真想：“我说了我会尽心尽力做事，端茶倒水点烟买药，我绝对不含糊，要求又不高，给口汤喝能活下去就成，我自己做模特养活自己，主要是跟着提升境界，我也不算很差，男人带出去也挺有面儿的，这还不够？” 万长生使劲用手指舒展下自己的眉头：“你这态度是对的，思路不对，简单的说你做的这种事情，是个男人，譬如我来做，那就是标准的小弟后辈徒弟，这事儿如果换成女的，多少变了味道，你都说了带出去让人觉得有面儿，那可不就是在暗示那方面的暧昧？女人这么做不像徒弟后辈，更像个旧社会的通房丫头，知道什么意思吗？白天伺候人，晚上陪床，连撒娇争宠谋福利都不行，那是小妾、姨太太才有资格干的事儿，明白吗？” 万家这种规矩可太清楚了，钟明霞肯定从来没人跟她这么说过，表情有点颠覆的啊？ 万长生想起那个坚定漂亮的妖孽：“你以女人的身份走进男人的世界，对方只会把你当成女人来匹配需求，这很正常，想要改变这种形象，前提当然是以女人身份做了不只属于女人做的事情，对吗？” 韩晓敏这时候正好不耐烦的探头：“偷偷摸摸躲在楼梯角说什么呢！” 365、飞蛾扑火 显然韩晓敏也是以女人的身份，却做了很出色的事情，她在别人眼中的价值就不仅仅是外表了。 抱着手臂，手里拿着卷起来的文件，表情傲娇得很：“弄好了，但是现在突然不想给你看！” 万长生才不怕傲娇：“这是我们雕塑系的模特小钟，这是我学生会的同事，你下班休息，我们还要谈事情……” 钟明霞摇头：“你还没分析完吧，我觉得还是可以试一下，万一觉得我可以呢，我请你吃午饭。” 韩晓敏忍不住呵呵。 钟明霞可不是善茬儿，迅速反应：“有话说话，不要阴阳怪气！” 韩晓敏战斗力多强啊，当初在学生会敢硬撼学生会主席造反的那种：“哟，世界这么大，江州这么小，谁能这么叼？我发出点语气词都不行了？” 钟明霞棋逢对手：“你可真像个老太太！” 韩晓敏没忍住学习精神：“什么意思？” 钟明霞气定神闲：“老太太草比，磨磨唧唧！” 韩晓敏瞬间点着：“哎哟！给你点颜色，你还上头了，说脏话侮辱人了是不是？” 换钟明霞呵呵：“你跟我叼来叼去，那就别怪我演动作戏。” 这状态不对啊，吵架的诀窍就是要云淡风轻，绝不能吵得跟老娘们儿似的蹦跶火气，韩晓敏迅速调整成高贵的嘲笑：“可以啊，真奈斯，出其不意的给我来个一招制敌……” 趁着语气缓和，万长生终于逮着机会伸手到两人中间，上下垂直游动，模拟砌墙：“至于吗，根本就不认识，也没有利害关系……” 俩女生居然一起恶狠狠的掉头：“你闭嘴！” 在家就天天看孙二娘和贾欢欢斗嘴，万长生唉的长叹口气，他知道这种女人之间拌嘴的破事儿根本扯不清。 干脆自己转头走了。 钟明霞是真想请教，所以不屑的看眼韩晓敏，快步跟上：“走外面吃饭，我可不想去你们那食堂，被人到处拍照。” 韩晓敏更不可能单独留下吧，也转过来习惯性的拨拨头发：“遇见这种打岔的事情也是没辙，我们随便点个外卖到办公室说吧。” 钟明霞可能本意是有点累了，干脆伸手搭万长生的双肩背包拉他往外走。 韩晓敏本来就火大，这会儿直接抓万长生另一边手臂往校内去。 雕塑系就在美院大门进来一侧，万长生这走出雕塑工厂外的铁门，外面就是密密麻麻从其他教学楼，以及校外来吃午饭的学生…… 美术学院在外面租房子，美其名曰作为画室，搞创作的学生比例一定高于很多普通院校。 再说很多科目的作业真的不用到教室画，自己自由自在多好，所以中午晚上很多学生都会溜达回来吃饭。 于是这会儿…… 众目睽睽之下，居然看见俩好看的姑娘左右拉着万长生反向用力！ 好多人都激动得吃手手，我的天啊！ 居然亲眼看见这种二女争夫的戏码，太荣幸了！ 钟明霞不是反感被人拍照吗，这下好了，成片的各种手机摸出来咔嚓嚓！ 她也是很刚的，反正都这样儿了，放不放下手都来不及了，索性再用力拽。 韩晓敏更是好胜心爆棚，绝对不会退让半步，拔河呗，谁不会呀。 她现在穿着是越来越简约朴素，黑色字母恤加细腿牛仔裤运动鞋，主打干练职场，齐耳短发很精神。 钟明霞一贯的宽松纱笼长裤和胸口有复杂荷叶边装饰的一字领罩衫，盖住肩头显得楚楚可怜，拉低露肩又有点小性*感的那种，配上镶金边的花瓣拖鞋和散开波浪长发，成熟中带点慵懒。 各有各的好看啊。 哪怕钟明霞外形上领先太多，韩晓敏好歹是同校生，有感情加分。 所以在吃瓜同学们眼里，这场拔河是势均力敌！ 万长生想双手捂头都做不到，我特么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好在他也是打石头出身，双手麒麟臂还是有力量的，左右拖着不松手的姑娘合拢来些：“你们都在干嘛啊！退回去，退回去，就在雕塑工厂吃饭，韩晓敏你点外卖，我转账给你，有事说事，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真是凭着他那力气，尽量装着淡定的拖着俩死心眼姑娘转身进雕塑系，才使劲甩开胳膊：“女人吵架是最不可理喻的！别吵了行不行！” 一贯淡定温和的万长生，终于还是在这种场面下有点吃不消。 从没看见他加重语气的韩晓敏张张嘴，终于还是顾及关系，没再继续，低头摸手机：“你吃什么……” 钟明霞则可能更多是在乎形象，撇撇嘴也不说话。 万长生没好气：“随便，小钟同学，你迫切的想了解清楚你的事情，这个没错，但完全不顾虑我是不是愿意在课外时间跟你交流，你也太仗着美女身份自我感觉良好了吧，还是刚才那个道理，不是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应该为你付出，你每个小时都要算钱，别人也一样有价值，明白了吗？！” 韩晓敏按手机的动作都轻快得像在弹钢琴，甚至有点摇头晃脑了。 谁知道万长生转头对她也不客气：“你是学生会秘书长！我还想跟你合作做点事情，你觉得刚才那种态度正确吗？我们是工作关系，动不动掺杂私人情绪是正确的吗？” 韩晓敏吃惊对视，然后穿过万长生注意到钟明霞却低头像犯了多大错的孩子，就对万长生努努嘴示意。 万长生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难得黑个脸，涨涨威风。 因为就像他给钟明霞说的，男女之间真的有差别。 一味温和的态度对男生可能会让徐朝晖感动，让马振宇佩服，丁晓鹏、付仕亮他们都认同。 但在女生这里就不一样了，很容易被理解成温柔。 杜雯的事情，固然有两人之间一些机缘巧合，但要说自己的态度一点问题没有，万长生还是觉得应该检讨。 回转头，立刻就感觉到钟明霞似乎要哭的情绪，而且真是说来就来，长发变露出点耳廓马上就红了，她那一字领露出点肩颈肌肤，瞬间从白皙转红，然后有点无声抽泣，泪水滴地上水泥很醒目！ 万长生对这说哭就哭的性子，惊骇得回头看韩晓敏。 这个表情却瞬间把韩晓敏逗乐了，从自己斜挎的手包里摸出纸巾：“我到铁门外等外卖……喂！你们不吃饭吗？” 走到雕塑系铁门外的秘书长给吓一跳，居然有不少男女生好奇的挤在外面听墙根！ 万长生也不哄，稍微走几步到雕塑工厂那巨大的门内遮挡下：“一哭别人就心软顺着你了？社会没这么容易吧，起码男人哭了只会被笑话。” 钟明霞无声的摇摇头，却甩了更多眼泪下来。 万长生伸手把纸巾递过去，不过两人间距离有两三米，更像那吃的逗小猫。 钟明霞低着头也不知道看见没，从自己的布包里摸出湿纸巾在脸上印一下，又想起什么的马上摸镜子照脸，使劲用湿纸巾压在眼部，遮住了眼仰头低声：“除了在租的房一个人偷偷哭，没在外面哭，刚才突然觉得很委屈，你不懂……” 万长生笑了：“你说说看，你委屈什么？” 钟明霞像个盲人似的眼部盖着白条，仰头的动作更显她的脖子白皙修长，美得像天鹅一样，说话却细声细气：“我家普通条件，中学进个职高也学不到什么，开始是跟着玩cosy进摄影圈，到车展、影展、漫展做事，养活自己还能给家里补贴点，爸妈以为我正经上班呢，可我真是不甘心啊，不甘心跟那些抽烟喝酒的女同学那样大着肚子求男生回心转意，我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才壮着胆来美院，你知道我得鼓起多大勇气，才敢脱下最后这点衣服嘛？” 万长生隐约有点理解了：“全靠……自己硬撑着？” 不然怎么解释她这么容易红脸红耳朵的情绪，却言语动作反应颇为强硬。 越心虚的人，才越强硬。 万长生就不用硬撑，他无论在外面干出什么，只要不犯法丢命，最差也就是回去无奈的继承亿万家产当庙守咯。 所以以他的心境，怎么会有兴趣跟人怼呢，家有万贯心头宽啊。 他以前没体会这种心理压力，哪怕他面对费雪雁的时候，已经很替女徒弟着想了，可钟明霞显然压力更不同。 不过，这世上谁没有压力呢。 万长生刚想这么说，女模特一句话就把他ko了：“人生地不熟的来，我就像个流浪的小猫小狗，还脱成这样，好不容易遇见个你还值得信赖，我自然是要赶紧靠着，使劲靠着，我真的太难了……我不要谁的假惺惺好感，也不要谁的施舍包养，我就想知道我怎么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变成个高级人。” 谁都想一夜暴富，可绝大多数人除了努力的做梦，并没有为之付出正确的努力尝试，更多人只是盲目的在让自己忙起来，找不到方向。 万长生看着这个眼睛盖了张白色湿纸巾的姑娘，仿佛就是她盲目的写照。 顺口就说：“有机会我介绍我的经纪人给你，她可能比我更知道怎么帮你。” 这时候他觉得这是个挺好的主意。 366、何为有福，唯有杜杜 万长生在半小时以后，还把同样的话对韩晓敏说了遍。 外卖送过来，就是很普通的套餐，有牛尾汤、酸萝卜鸭汤、猪蹄藕汤配饭，都是很清淡的口味。 万长生转账付钱给秘书长，她也没拒绝，还主动给钟明霞道歉：“主要是不熟，我知道他不会撩女生，我也不是他女朋友，本来故意好玩的，可真看见他跟你这么漂亮的女生私下说话，突然按捺不住火气，抱歉抱歉。” 钟明霞低头委屈：“没有其他关系，所有人好像觉得我就应该很随便的样子，我还……” 忍忍没说，就坐在雕塑工厂的休息台边吃东西。 万长生岔开话题：“把东西给我看看吧，基本上搞完了么？” 韩晓敏也配合：“很多是臆想，你知道嘛，我也没带过孩子，全凭这个暑假跟青少儿培训班打交道的印象，应该怎么跟孩子打交道的语气态度我可以琢磨，但怎么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这个我可真没有把握。” 万长生的态度就是：“那就做试验，两个选择，在大美搞个免费的少儿周末班，你带几个人试试看，你主要负责总结梳理，让别人上课，我们不承诺学到什么，也不收费，就当是摸索经验，另一个就是你再整理下寒假大面积的搞试验，如果你还是大一大二，我肯定选后面这个，不用着急，但你现在需要快速出成绩，我建议……你可以再跟那边艾米拉的学习小组交流下，我觉得他们有些经验还可以，虽然可能是只适合那孩子。” 韩晓敏叹气：“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我真想从头再读一遍了……对，我们现在最欠缺的就是经验，要是能有幼教幼师专业的配合就好了，假若有什么小学能让我们去上美术课，这个试验的意义比搞个免费周末班可能还来得更大，因为成年级的学生更容易判断他们对美术的兴趣。” 万长生脑海里面闪过点碎片化信息：“小学……嗯，我介绍我的经纪人给你吧，她奶奶做了一辈子的小学校长，不知道她能不能在这方面给你提供点建议。” 韩晓敏的反应比钟明霞还强烈：“经纪人？你都有经纪人了？哦……” 拖长音显然是想起来，万长生给她说过杜雯的身份。 万长生混淆概念：“小钟也有经纪人吧？” 女模摇头：“我没有签经纪约，因为那个限制太死了，有些不想去的单子也非得去，所以我只保持中介联系……其实你们刚才说的幼教幼师，我能给你们介绍几个人，我去年才毕业拿证，寝室里面有两个都是学幼师的，她们好像也学过美术课。” 韩晓敏有点惊喜：“真的？那也行，也行，你学什么的？” 钟明霞讪笑：“护理。” 韩晓敏居然说：“你穿护士装肯定很好看！” 钟明霞回应：“拍过那种……很难堪。” 万长生忽然又有点疑惑，不到一小时前你们不是还水火不相容吗？ 估计是没啥主要矛盾。 所以吃过午饭还不到一点，韩晓敏竟然约钟明霞去她那边办公室，也就是健身中心玩玩…… 一直有花钱办健身卡的钟明霞简直惊喜！ 等到下午美术学院再上课的时候，最新八卦消息是午饭前公开撕逼要把万长生一分为二的俩美女，下午上课前，居然有人看见她们手挽着手在学生活动中心下面溜达！ 好得跟亲姐妹一样！ 万长生这是搞定了大场面吗？ 让人难以置信的恐怖如斯！ 雕塑研究生们，更是看见钟明霞面若桃花的喜滋滋回来上课：“我答应帮她们做形体教练，每周上两次课，然后就能免费换取健身卡了！” 万长生肯定没想到这个：“你能教她们？” 不过他是知道健身中心没有教练的，现在都只是学生会干部找了几个平时喜欢撸铁锻炼的男女生做兼职管理，主要是保证器械使用安全，但韩晓敏说过好几次，男生用器械也就罢了，大多还有上网搜健身方法的习惯，女生健美操、形体课、瑜伽课之类的项目最好还是要找教练，这个不是在网上看看视频就能随便做的。 钟明霞得意：“半年八千多的健身卡私教费，我都练了两年，最近才开始只办次卡保持健身，这也是每个月几百块啊，省了！” 坐下前还朝万长生这边展现了下她的身材。 呃，这个也太直观了吧。 万长生赶紧嗯嗯嗯。 不过到得晚上，杜雯啼笑皆非的打电话过来：“什么意思？你在美院表演左拥右抱，然后把这俩介绍给我，是要我帮你对她们进行心理辅导，学会跟我一样只做红颜知己吗？你是不是开启了收藏模式，我这边还要帮你做个纪念册，详细记录归档啊？” 平京妞说话通常大大咧咧满不在乎，蓉都姑娘呢就是软绵绵的藏刀子。 杜雯算是把这两种风格和谐统一，兼而有之。 万长生介绍了下钟明霞的特点：“我说不太清楚，她在模特这个范畴，起码我知道的人体模特这块儿，确实挺不错，真要算我们蜀美第一吧，可环境糟糕的单子她不愿接，高级的市场现状又有点萎缩，关键是她还存着想尽力改变自己命运的希望，我觉得你可以带一下她。” 特么他就见过一个人体模特吧，还有脸说这块儿。 所以杜雯嗤笑：“来平京，全国画人体最多的就在平京，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准保让她天天忙不过来！” 万长生说好：“那你给她安排交流下，如果她觉得你俩不熟，我做担保就是了。” 谁知道杜雯是个试探：“哈哈，看来你是对她真没什么看成自己东西的心态，一点都不介意她在别的画家面前光身子啊？” 万长生喂喂喂：“又开玩笑，主要是觉得挺有勇气的，为了改变命运，可以把衣服全都脱了，我自问自己做不到。” 杜雯沉默下：“我……也做不到，嗯，我在微信上跟她聊了几句，问她照片什么的，都说找你，防备其实挺重的，但又被你敲开了心房？” 万长生干脆跳开：“具体工作上能帮就帮，再说人家也不是林妹妹，主要是觉得你主意正，可以给她说说这现实心态怎么摆，听不听是她的事情，主要还是那个少儿美术培训的事情，韩晓敏发给你看了吗？” 杜雯随意：“看了，也发给我奶奶看了，她找了份美国少儿美术教材翻译件给我，我转手拍照发给你那秘书长了，比她闭门造车的东西系统多了，美国小学pre-k的教案在业内还是很有权威含金量的，就看她能不能捏吧捏吧整合出来一套适合国内的东西，算是个考验吧。” 好像只有装得这么随意，才能掩盖那厚厚一本资料拍照，赶紧找奶奶询问的过程是多么无足轻重。 万长生还抱怨：“你们这高门大户的，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推广呢？” 杜雯解释：“美国的小学幼儿园教育算不算最好这不好说，反正中国实际上是美国最大的粉丝，全方位的到处山寨学习，跟着美帝的脚步走大多数都没错，国内小学幼儿园搞素质教育，除了少数顶尖贵族门脸之外，基本上没有合格的课程设计专家，这个叫课程设计专业，大部分学校幼儿园，连负责课程设计的都没有，这是我奶奶今天给我讲解的。” 万长生聪明：“她那小学就有？” 杜雯呸他：“也没有！有美国高分小学幼儿园的教案可以抄，为什么要自己费劲啊，教育部门派出去读研考证入编的人手，带回来的各种教案多得很，翻译下就能用，为什么还要费劲自己设计冒险呢，美其名曰国际前端的教育思路就摆在那，何必自己捣鼓呢，上面的没骨气，中间的不动脑，下面的跟着瞎抄抄咯，最后出来的东西你觉得能随便在全国推广吗？” 万长生有点懂了：“所以……前些天院长跟我提重建附中的事情，我就没吭声，我傻呀，大美培训校要怎么做，我自己说了算，花钱错了也是探索尝试交学费，如果把这摊子并到附中里面去，所有行为都要受到行政管理，上面领导指手画脚，我估计也成了瞎抄抄了。” 真的，这些话，万长生仿佛只有跟杜雯说。 能说，会懂，她还能讨论。 万长生觉得自己真是足够幸运遇到她。 杜雯果然懂他：“我也赞成你这个心态，所以我要把股份都明确下来，万一有强行要求这样做，大不了剥离股份，他们要搞附中自己搞，我们继续做我们的大美，这个启动门槛很低，真正的无形资产全都在你手里，师资力量、生源、名气、团队，甚至那几个公众号、报名电话、所有文创产品的知识产权，都要保留在大美社，而不是大美培训机构！” 万长生很明白这么做是必须的：“可我心里觉得有点算计老曹、老童，他们当初二话不说就把大美给我……” 杜雯坚决坚定：“这就是路线之争了，可以公开跟他们谈，你有你的理想梦想，并不是为了自己名利所得的努力方向，可以接受附中重建，甚至相互合作都行，但因此取代大美，那是不可能的，附中也不可能每年招收几千艺考生，对吧，这是两码事，他们私人利益一样可以保留，换句话说，就是不能为了他们的情怀，就卖掉你的理想。” 万长生花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说真想一起喝两杯。 这种有人懂的感觉，太幸福了。 367、要笑不要哭，世人才不会觉得可怜，不会欺负 韩晓敏居然对遥远的经纪人无限崇拜！ 这话还是钟明霞传递给万长生的：“她好像对你那哥们儿很上心，昨天健身时候都听她说了好多遍，什么知识渊博，说话风趣，我怎么觉得和我说话都是冷冰冰的，没看出来哪里风趣了。” 万长生嗯？ 翻开手机看看杜雯的微信，这才发现居然注册信息是个男的！ 韩晓敏这心思挺多啊，万长生早就给她说过杜雯是自己的经纪人，这姑娘还装着那边是男的逗钟明霞，不过他也没揭穿。 因为韩晓敏反馈的意见就是，开了眼界。 看到完整成系统的教案，才知道自己做的东西是狗屎。 但中国人显然又是最会模仿的。 就像国画专业都是从临摹起步一样。 韩晓敏立刻投身到全盘整合的浩大工程中去！ 万长生很想提醒她，先整理个十天半个月的课程出来试试看，但是韩晓敏的热情干劲，让他觉得释放下也不错。 万一人家是正确的呢。 他很少在这种事情上面较真。 可钟明霞的性格就挺较真。 随着“二女争夫”戏码的照片开始流传在美院学生群里面，终于让所有人正大光明的看清了那位传说中雕塑系的s级人体模特是什么样子，油画系据说小小的骚乱了一场，准备组织罢课！ 血泪控诉为什么教学资源如此不公！ 凭什么我们油画专业就只能画充满乡土气息的大妈，雕塑系却能面对这样的美女。 凭什么？ 虽然带着玩闹的气氛在各工作室、年级、学生群里面串联。 但成天精力旺盛的美术生，真的有可能罢课！ 这也是有传统的，什么老师上课不认真，排课不合理，教室环境不好，诸如此类的理由，每隔一两年总会出点这种幺蛾子。 不过为个模特闹这种事情，还真有点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意思了。 周五晚上万长生又带着钟明霞和马振宇去跟老友们喝酒聊天时候，赵磊磊笑着把这事儿提出来，建议钟明霞和油画系先签两个月的肖像模特合同平息下局面，价格已经给到肖像模特最高的六百一天，但每个月保底十五天，应该都不会低于二十天。 其实去掉中介抽成，这个价格已经和在雕塑系做人体模特差不多了。 钟明霞还是很谨慎的问了下万长生的意见，才答应签合同，但如果有言语行为上的伤害，她可以终止合同，倒也没说要精神损失费赔偿什么的。 胆子还是小。 万长生给她的建议就是当做打广告呗。 各方面表现好不好，总得展示下，不愿在很多人面前做人体模特工作，那试试看普通的肖像模特，这也就基本上能接触到所有美院的油画家。 万一有谈得来的长期固定客户，这业务不就打开了么。 万长生还专门去打听了下，老童都二婚了，现在的老婆是他前些年频繁出国时候的翻译…… 所以现在把老童看得很紧，所以这货才把每晚出来小酒吧喝喝酒当成享受。 赶紧斩断了钟明霞的进一步接触打算！ 这是能随便招惹的吗？ 也不知道老童要是知道这事儿以后，会怎么对待万长生。 估计还是想毒打这小子，枉费对他这么好！ 钟明霞也就暂时放宽心准备在美院扎根，打算在附近租个房子方便工作。 周末还在美院周围溜达找房子，看得出来她独立性也蛮强的。 万长生则过去陪贾欢欢吃了顿医科大的食堂晚饭，军训连周末都不休息的，还给万长生抱怨男生调皮，喜欢到女生连这边来起哄，一大群穿着军装的男生完成了科目就站在周围评头论足的，烦死了！ 万长生这会儿很想说，你们可真矫情，看看人家脱了衣服还要让人评头论足，这都不是事儿。 但是对老婆大人的抱怨，他肯定记在心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穿着军装的贾欢欢吃惊：“啊？你认识我们教官还是校领导？” 曾经的军训标兵嘿嘿笑：“你就放心好了。” 新生军训期晚上随时查房甚至有紧急哨，所以万长生晚上只能在小家孤枕入眠了，不过也不寂寞。 因为来医科大发现，这边居然有更新更严谨的人体骨骼模型卖，肯定是高高兴兴的买了一套，带回家画素描也不浪费时间。 第二天一早开车回大美之前，故意先去了趟医科大，仗着百万级豪车的派头，万长生严肃的说自己是来学校送教具的，保安看看副驾驶上的骷髅人，信了。 估计是没辨认出来他就是上次那个扛酱油桶的外卖员。 其实开车不过是因为校门外没有停车场，待会儿懒得回家到车库开车，找个停车位停好，万长生就开始循着欢欢说的地方去找到男生训练连队。 远远的站着观察下，甚至还顺手画了两张动态素描，这次和尚雕塑用得上。 直到把教官、连队首长都辨认出来了。 才收起东西，装成是普通医科大学生这么走过去。 他本来就穿得很像普通大学生，宽松的牛仔裤、运动板鞋加翻领t恤，如果不是身材高大点，很难引起人注意。 好像就是不经意间，拿着手机凑在耳边佯装打电话的从那几位坐在阴凉处的军人身后走过，还把目光在男生连队身上停留下：“对啊，又在军训了，真是不知道在训练什么，这是最近几年看见训练得最吊儿郎当的一届吧，走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 几位军人脸色很不好的转回来。 万长生厚着脸皮装着没看见的走了。 然后绕了一圈，鬼鬼祟祟的躲到绿化带背后一看。 果然发现黑着脸的教官，起身把男生连队开始加倍操练！ 准确把握到军队那种强烈荣誉感的万长生，腹黑的哈哈哈大笑跑掉。 这些男生还有闲心去评头论足，那就是水稻专家把他们喂得太饱，教官没把他们操练得够累！ 所以晚上贾欢欢在全寝室女生的围观下，一定要万长生打开视频对话，得意给室友们显摆下男朋友是怎么办到的：“我说了是你搞定的，她们还不信！” 万长生差点一头撞死在寝室柜子上：“姑奶奶！这种事情做得说不得，你要全体男生都来记恨你么？” 贾欢欢才恍然大悟：“哦，对哦！”然后就听见她在手机里面欲盖弥彰：“我说错了，不是我老公，不是他，不是他……” 女室友们又起哄。 万长生对老婆的心大，好气又好笑。 可第二天周一开始重新上课，钟明霞就较真了。 因为那个专业老师不知道咋想的，居然临时调整了个男女双人体作业设置。 看见进来个三十多岁的结实男模特也到屏风后面换衣服，钟明霞脸红得跟煮熟虾子一样，坚决不上课！ 说话也是斩钉截铁：“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没经历过，也绝对不可能接受，我连两个女人体同时上课都不可能接受，更别说男女同时上课了，绝对不可能。” 专业老师还想劝：“这是很常见的人体模特课设置，你既然已经做了一周的课程，这有什么区别呢，就当不存在，你们背对背的也看不见啊……” 钟明霞就是倔强的摇头：“不行，绝对不行，我来的时候课程单子上写得很清楚，九个学生一位老师，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人，不许拍照不许摄像，这是规矩也说得非常清楚。” 专业老师苦口婆心：“你这第一周的课程非常好，我们决定加深课程理解，这边模特都请了，不可能退……” 钟明霞摇头，咬紧了牙不说话，使劲裹着自己的衣服。 终于有个研究生没忍住：“这不是又要那啥，还要那啥吗……” 瞬间，就能看见钟明霞的脸色煞白，许桡气得过去给那男生肩头一巴掌：“你在说什么风凉话！课堂纪律你还要不要了！出去出去！这件事如果就到此为止，我也到此为止，不反映到系里，如果你还有什么说三道四的话被我听见，我一定告诉老郭！” 能读到研二的学生，起码都在二十四五岁以上，自知失言的男生啥都没敢说，收起自己东西灰溜溜的走了。 专业老师可能也意识到局面不可能改变，几位研究生和万长生一直站在那不说话，不支持的目光都看着他，长叹口气也无奈的取消了双人体作业课程。 接下来给钟明霞安排的动作是站姿，每天要站六小时！ 还好动作不是那种让人难堪的，但有条腿要膝盖内收略提脚跟，随便试试保持这个动作就知道了，几分钟就能开始发抖，然后小腿背面肌肉很快会僵硬酸疼。 钟明霞啥都没说，坚持做了。 但中午下课的时候，笑着给许桡送了一根棒棒糖。 还鄙夷的指指万长生，好像是在说他没帮自己说话。 万长生能说啥？ 这就是现实。 鄙视链本来就是真实存在东西，不是说成天不要种族歧视、性别歧视、职业歧视就不存在了。 努力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掉到鄙视链的底端。 但有些鄙视链是与生俱来的原罪，根本就没得选，怎么破？ 这还不算完。 368、当美女也不容易啊 哪怕只剩了八个学生在教室，肯定还是有人回头嚼了舌头。 第二天中午还没到下课时间，就听见楼下有女声：“我就是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狐狸精，卧槽特么的做人体模特还能勾引人……” 站着的钟明霞脸色再次煞白，还是习惯性的看万长生，眼里真是无法掩饰的惊恐无助，弱小。 比万长生先有反应的还是许桡，刚毅小帅哥丢了手里的雕刻刀，嘟哝着赶紧冲出去，在下面冒出更难听话语之前好像捂住了嘴，但一直在吵吵，楼上楼下看热闹的脚步也不少。 能坚持一动不动继续做泥塑的也就万长生他们两三个人。 钟明霞也保持了动作一动不动。 可眼泪真是从眼角出来了，她只能很小动作很小动作的慢慢拧过头去，让自己的脸藏着对墙面。 万长生这周果然开始做全身人体塑像了，当然能察觉到模特肩颈关系的变化。 本来打算让钟明霞自己承受体验，这都是每个人自己该走的路，在岔路口会走成什么样帮忙引导下就是了，但没有岔路口的时候，那就只能靠自己努力坚持才能让内心逐渐强大。 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万长生终究还是善良，做不到杀伐果断，到门口的手机台子上点开屏幕，发了个消息给韩晓敏。 果然，十分钟不到，韩晓敏就带着几个女生过来强力清场！ 她本来就是学生会的大姐头，又是个雷厉风行的强硬脾性，说了直接没几句就喷人：“做了什么？！人体模特是搞你妈还是搞你爸了，那就是个啥都没做的小姑娘，是我姐们儿！别特么拿我是不是学生会干部压我，我说话就这样，你自己都是女人，是不是白莲花、绿茶婊谁特么一眼看不出来？许桡很金贵吗？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追他时候的底细……” 万长生简直又有点想捂头，这姑娘能力是强，可动不动就跟核武器似的无差别攻击，连许桡都被一锅端！ 可怜大师兄扯着嗓子：“万长生！你个小兔崽子，还不快点来帮忙！” 一片哄笑倒是把气氛破坏了不少。 不过他本意是想学师父，反正知道万长生不会生气。 韩晓敏听了可不舒服：“许桡！万长生是个老实人，你这欺负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许桡都要哭了：“他还老实人？天地良心，万长生……” 万长生在几个研究生的哧哧笑声中，只好开门到栏杆边探头：“玛德，你们搞得我好像在青楼栏杆上搔首弄姿，这是上课时间！” 整个雕塑系三层楼，外加旁边雕塑工厂、办公平房里面全都爆笑！ 几个还在的老师跟行政也来打圆场：“对对对，上课时间闹什么闹，许桡这是你女朋友吗？老郭知道这事儿批评你我可不拦着。” 万长生看见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抱着许桡的胳膊，是看得很紧那种。 韩晓敏就一贯不害臊，仰头对万长生得意洋洋，跟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你好久没请我们学生会吃火锅了！中午要吃牛肉火锅！” 她带着来的五六个女生一起起哄。 搞得雕塑系的注意力都转移了，早忘了什么模特的事情，狗日的万长生女生缘咋这么好呢？ 但大家咂摸讨论下，觉得应该还是没企图，上次那么漂亮的女生到美术史课上露个脸，让其他女生都知道比不过比不过，接着发现这家伙对谁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但实际上保持足够的距离从没有身体接触、言语暧昧。 所以女生跟他接触都很放心吧？ 韩晓敏就是这样给钟明霞说的：“没事儿，你放心！在蜀美就没有他万长生搞不定的事情，地下院长的说法不是白来的！” 万长生又想以头抢地而，贾欢欢心大是从小的习惯，你怎么也嘴上没个把门的：“别瞎说！” 韩晓敏的回应就是：“你如果体会下我这种工作情绪，就也会这么说了，美院的学生会什么时候有现在这样扬眉吐气，还有方向感的？明年我毕业，这俩是大三的，小林和娟子都能继续顶班协助，还有她们仨是新从大二培养的，想招大美的人，那个黄敏居然说不给！” 万长生这当主席的，只好端饮料杯对五个女生客客气气：“学生会工作真需要你们支持……可能不能找点男生来。” 女生们起哄他性别歧视，但第一回跟他接触的大二女生也挺开心：“很好相处嘛，还是要主席支持我们的工作！” 钟明霞本来在边上羡慕的看着咬筷子头，她基本不吃火锅，不吃内脏，也就是吃点人家火锅馆赠送的零食和泡菜配粥。 终于对韩晓敏撇嘴：“他就不支持我，一声不吭……” 韩晓敏吃惊夸张表情：“不是他发消息来，我们会赶到？” 钟明霞这才反应到：“啊？是他叫的？” 韩晓敏嘿嘿嘿：“芳心暗许吧？！不过他就是这种人，你觉得他应该怎么支持你，当面跟人吵一架还是骂老师怼同学？只会让围观的人更兴奋更激动，周围人说得更难听，最终全都压到你身上来吧，因为谁都知道没法伤害他，对他说什么都无所谓，只有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你，才会让他们觉得满足，对吗？所以这种局面下，只有同为女性的我来解决问题，才是最简单直接，又让人无话可说的。” 钟明霞吃惊得嘴都有点合不拢，可能对这种弯弯绕绕的思考模式不太适应，她脑回路本来就比较清奇，眼眸倒是一直看着万长生了。 柔情似水。 韩晓敏又赶紧提醒：“有女朋友了，他有女朋友了！还很强很强的那种！” 钟明霞连忙惊慌的收回眼神：“像今天那个那样？” 韩晓敏简直不屑：“今天那个？那算个啥呀，万万，你认识许桡那个女朋友不？” 万长生大概能听见韩晓敏说什么，觉得带个电灯泡真是好，旁人帮自己解释女朋友关系效果更明确。 闻言涮一筷子牛肝：“不认识，怎么？” 韩晓敏撇嘴：“装饰大四的，之前交了好几个男朋友了，还故意在许桡面前卖萌装纯，拿根线拴了片纸，逗了几只蝴蝶围在身边走着，让许桡看见，一下就当成仙女儿似的！” 万长生大开眼界：“哇，这种操作都有？” 钟明霞则关心：“真的能行吗？” 韩晓敏嘿嘿嘿的调戏她：“你说蝴蝶还是男生？” 钟明霞承认：“两样都问……” 韩晓敏乐得搂住她肩膀：“以后你还是跟着我们混吧，准保你能一日千里的突飞猛进。” 万长生觉得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哪里不对呢。 果然韩晓敏又怂恿她一起去逗万长生经纪人：“他在平京肯定资源很多，让他帮你联系下在平京的艺术圈去混啊，全国艺术界大佬都得去平京。” 其实钟明霞胆子挺小：“我还没去过平京，好远……先，先在蜀美认认真真做段时间吧，万长生，你女朋友会不会像今天这样看我？” 万长生很清楚：“她肯定也有点接受不了这份工作性质，但不会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的骂人，小钟，既然你选了这份职业，那就必须要面对这种非议，巨大的压力之下想走捷径改变，这种心情可以理解，但只要你还想改变，最终能让你成功的并不是捷径，还得是你在专业领域的核心价值，值不值得别人教你帮你推动你成功。” 话说得很含蓄，只有他俩才懂。 但韩晓敏肯定马上明白其中的玄机。 其他几个女生也不是傻子，能被秘书长吸纳进来构成学生会的骨干呢。 还有人善于表现：“我们也一样是这个道理，对吗？” 万长生点头：“有句话可能得罪人，但人与人之间的确存在各种各样的差异，外表长相、智力智商、家庭环境、眼界视野，这些差距是真实存在的，看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值得努力的方向，再全力以赴，甚至不要过度被别人蛊惑洗脑，踏实点认清生活，如果你的实力撑不起你见过的世面，那才是最大的不幸。” 这话还是主要说给钟明霞听的。 韩晓敏也当成了对自己的警示，聚精会神的听了：“眼高手低、目中无人、骄傲自满……嗯，我以前是有点自以为是了，跟着你这一年确实改了不少，谢谢啊！” 举起杯子给万长生很诚恳的以茶代酒。 钟明霞就需要很长时间的思考，起码整个下午站在那保持动作的两小时，估计脑瓜子里面都在想这个。 下课时才疑惑的问万长生：“可是人脉关系这些还是有用的吧？” 万长生点头：“当然，只不过那是辅助作用，自身价值才是最核心的。” 钟明霞感叹：“你看，来美院就能跟你们学很多东西，摄影圈肯定学不到，他们那一个个眼珠子都是绿的。” 可能这就是美女的烦恼吧。 万长生只能推给经纪人：“你跟她聊聊，我觉得她在这方面很有心得体会。” 那才是从美女的角度具有同理心嘛。 369、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不过过两天，钟明霞有点吃惊的问万长生：“你什么都给你那平京的哥们儿说了？” 万长生提醒：“是个女生，年纪跟你差不多的女生，她微信注册是男的，但实际上是个女生，我觉得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吧？” 钟明霞有点计较：“连我想找个大画家，大名人跟着，你也说了？” 万长生点头：“背后是不应该说人长短，但我是介绍你的情况，她也问过你有没有兴趣到平京去发展，那里艺术家更多，我想画人体的名家也更多，所以自然是什么都说了。” 钟明霞表情才好点：“我那么相信你才给你说，可不是见人就诉苦的，那是我的自己事情。” 万长生嗯嗯嗯：“对，我也没给其他任何人说过，她给你什么建议了吗？” 钟明霞目光躲闪：“说了些事情，真是个女的？” 万长生好笑：“有空你叫她发段语音或者你俩聊视频就知道了，估计美女都嫌被人骚扰烦，才随手注册成男的吧。” 钟明霞撇嘴，但依旧找万长生要了自己第一尊全身塑像的翻模。 好像作为模特留个自己的作品也挺自然，摄影圈这都很常见了，只不过这雕塑还好能翻模，画作总不能时不时留一幅吧？ 毕竟两周人体课结束，万长生这件泥塑很得专业老师好评。 扎实的素描功底是雕塑立体感、体积感的基础，对人体骨骼的熟悉钻研又带点科研的热忱。 这些万长生都不缺，再说他还有非常强的泥塑操作能力，做了多少年的泥胎菩萨呢。 他还根据自己最近练得正娴熟的布料手法，拉了一缕轻纱在塑像腰间飘过，合理的回避了细节描写。 原本普普通通的木架子也被他改成罗马柱造型，这让整尊塑像顿时有了些欧洲古典造型的高雅。 更别说钟明霞的身材确实符合那种古典审美，丰腴健美，并不是一味的纤瘦。 就像她本人也挺充满生机的模样。 反复看了好几遍那栩栩如生的轻纱布幔，钟明霞居然问：“你……这个要放在哪里呢？” 万长生其实对最终的全身塑像都不太想翻模永久保存的，实在是这么个妙龄女子的塑像他真是放哪里都不太合适，只是个练习熟悉的过程罢了。 就像他大多数篆刻印章一样，都是做出来自己欣赏下，然后磨掉做下一个。 只不过这全身塑像的翻模就麻烦得多，做都做了，索性多翻一个留存，估计以后也不会再做：“就放办公室吧。” 钟明霞欲言又止：“你女朋友看见了怎么办？” 万长生啼笑皆非：“这是正常的雕塑作业，有什么怎么办的。” 钟明霞居然说：“还是要感谢你帮我联系上了油画系的这个长期合同，请你俩一起吃个饭呗？” 万长生更哭笑不得：“真要感谢，韩秘书长你别忘了，你现在学生会的兼职教练，又当着模特，那就半个美院的人，跟她搞好关系，什么都方便，我都不经常在学校的。” 钟明霞打听：“听她说你在外面有个培训班，带我去看看呗，她还说那边也可以请我当模特，他们画人体不？” 万长生终于咂摸出来点味道：“你还想拓展业务啊。” 钟明霞使劲点头：“韩姐说得对，我还去跟着别的大佬做什么呀，就跟着你做事好了，她不说我还不知道，你才大二就跟着研究生班上课，还是另一个系的学生，又是学生会主席，自己又有大生意，傻子才看不出来你有出息。” 万长生笑看她：“你是不是还觉得我挺有钱？” 钟明霞马上：“不像，起码这会儿你还没赚到大钱，那个一两万的皮包包工具是女朋友给你买的吧，她挺有钱？” 万长生忙着做翻模，顺口聊天解闷：“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像有钱人的？” 钟明霞如数家珍：“衣服鞋子都挺随便的，手表也不戴，手机我看就是个国产便宜货，我在摄影棚看见那些有点钱的成天都把车钥匙、大耳机、金链子的什么挂身上，你这身上啥都没有，这个双肩包还没我这布包值钱。” 这倒是提醒了万长生：“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们那边确实要请模特拍产品照，你去吗？很正规的摄影。” 钟明霞二话不说答应下来，不过也没说打折。 周一据说油画系那边万人空巷。 现在都是基础一二年级一起上课，到了高年级分工作室，有些教授画家会挑选出色的弟子到自己的工作室去以师徒关系深造。 反正不管工作室还是普通班级，全都凑过去看热闹！ 然后啧啧的跟各自老师、教授、教务申请模特课。 根据当天就流传在校内各群里面的照片，钟明霞确实是有做模特的专业水准，所谓一定要拧着才有艺术感染力的动作，在摄影圈很常见了，其实在艺术领域就是对立式平衡理论的延展。 她随便做出来，凝固在那里，就是有那种艺术感染力，一件普普通通的条纹衬衫和长裙，故意把肩头和锁骨露出来些，很抢戏。 当天据说就有工作室找她约人体课，结果钟明霞居然拒绝了。 但是把肖像课程的合同又跟不同的年级和工作室续了俩月，基本就到年底了。 当然其中不少是画全身，穿衣服的那种，用肖像画统称了。 拒绝的理由也很简单，她确实觉得油画系这边没规矩：“画个肖像一整天的课，进进出出怕是有上百人！我要是脱了衣服坐在那，简直难堪死了，除非一对一……不，摄影圈的一对一我都不敢接，最好是一对二，一对几，就像你们那种课程一样。” 抱着俩新出炉的玻璃钢雕塑，万长生叹气：“我们是因为研究生班人自然少，油画系哪个工作室随随便便都是二三十人，老师教授又不可能两三个一起创作，人家都有独立画室。” 钟明霞主要是对艺术家有了新看法：“课间休息的时候，我稍微看了看他们挂在教室的画，一个姑娘蹲着大便的侧面像，这也叫艺术？我觉得好奇怪哦，虽然画得不太恶心，但姿势太奇怪了吧。” 她关注的永远是自己那点专业焦点。 万长生忍不住哈哈哈的大笑：“嗯，有些人脑瓜子里面就以为出奇制胜是艺术，这下他觉得自己的作品被注意到了，更会变本加厉。” 钟明霞摇头：“所以我对艺术家还是有点怕怕，真有老师教授找我单独画，你要帮我把把关。” 万长生点头：“嗯，起码可以帮你先问问这人口碑好不好，你自己也注意安全就是了。” 钟明霞小声透露：“我带了刀子的，在健身房还学了防狼术……” 万长生看眼她矫健的身姿，赶紧收回目光，太熟了。 钟明霞也注意到目光，也连忙低头指前面：“就那边楼上三楼，这个周末就是忙搬家的事情，东西都还没收拾好，你别嫌乱。” 万长生就是帮她把雕塑搬过来：“这几步你自己拿上去吧，我等你，赶紧还要过去培训校呢，摄影组都等着的。” 钟明霞哦哦的接过一尊用气泡纸裹着的雕塑，其实份量不算很重，主要是体积有半人多高，自己抱回家，然后跟万长生一同坐出租车到培训校。 可在起步价的这么一两站路上，又旧事重提：“你女朋友在哪里呀，一起吃个饭呗，这几个月我的工作都算是有着落了，感谢下。” 万长生怀疑钟明霞的意图：“我真有女朋友，你难道还以为我编造的？喏，有照片的……” 钟明霞赶紧看照片的动作，显得她依旧是单细胞动物啊，还恭维贾欢欢长得可爱，不过听着就不怎么心诚，跟她比可能也就这个特点了。 万长生不管她打什么主意：“她今年才考上医科大，正在军训呢，国庆节以后看有没有时间，以后会见面的。” 钟明霞热情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有意图：“一定要吃个饭，就这里啊？每次从这里过，都注意到这块牌子。” 万长生心里暗暗得意这宣传力度，付钱下车，带着钟明霞走进办公室，下午五点过了，这边依旧门庭若市，考生家长依旧络绎不绝，大美社的成员很多放学下课以后才赶过来做事，这还是今年的大一新生在军训，等他们加入进来以后，估计更加拥挤。 然后好多目光都关注到万长生和他带着的高个儿美女，主要是家长停留得比较多，行政职员和大美社的小伙伴们已经习以为常，再说有杜杜的颜值洗礼，钟明霞主要还是身材姿态出众。 这会儿她好奇的上下左右打量：“啊呀，这是办公室？我还以为是个摄影棚呢……” 万长生就不管她了，抱着自己那个雕塑上楼：“摄影组，摄影组的来了叫他们赶紧，这边模特到了，许大妈你跟这位小钟签一下拍摄合同，具体价位细节，她自己带了文件单子的，待会儿马振宇他们拍照就别找我了，忙！待会儿大家吃饭时候帮我带个盒饭……” 一贯反感棚拍、外拍的钟明霞，总是被人心怀鬼胎的看着，遇见这个巴不得躲远的家伙，一直目送万长生进办公室。 然后才满脸堆笑的主动去挽办公室主任的胳膊，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根本不像个小培训班。 370、抱大腿 马振宇他们其实也就前后脚到。 能给钟明霞这样的专业模特拍照，已经足够让他们兴奋了，还好万长生之前提醒过他们不要随便带外人来影响工作，钟明霞特别在乎现场感受。 谁知道等摄影组到了以后，钟明霞完全不是万长生传递的那种性格态度。 积极主动得让所有人吃惊。 当然，其中的最大可能也在马振宇这个摄影组的头头，天然的被钟明霞压了一头，以往还算能指挥安排的小马哥，简直被钟明霞颐指气使：“你懂还是我懂，给你说了我最烦就是不够专业，我做模特几年，你拍了几年？” “我说在这里拍就是这里，灯光，你这个灯光照度够吗？测光呢？环形灯没有吗？” “反光板麻烦你稍微举高点，有气无力是没有吃饭吗？” 钟明霞走进来的第一个观感是对的，这种有点像情调咖啡馆、高级服装店的办公室装修风格，其实很像摄影棚。 在她这种专业模特的眼里，不需要特意的摄影背景，直接站在那些刷了漆的白砖墙、金属构架、橱窗、照片墙前面都可以拍照。 她可能不懂摄影的相机怎么才能拍得好看，但是看得太多，会欣赏啊，更知道自己的外形特点怎么打光、什么角度才是最好看的。 摆姿势就更不用说了，那就是专业，连这边负责化妆的女生都被她的气场折服。 按照她的要求来修整。 这一轮拍摄，主要集中在文创产品的包包、t恤、公仔，一共有三十多款物件。 本来就打算要请模特拍照，这下算是让钟明霞反客为主的全都包揽下来。 也许是拍了好几年的照，一直都被人使唤过去招呼过来，钟明霞可能都没意识到，她厌恶的不是棚拍摄影，而是不喜欢那种把她当工具、当玩物看的感觉。 眼前的局面是她做主。 感受就完全不同。 兴奋得甚至有些苛刻，翻身农奴把歌唱的那种畅快认真。 反正万长生在办公室沉浸了三个小时以上，才从自己那尊和尚雕塑里面走出来，拉开办公室门，看见下面满满的一屋子人，吓一跳！ 十多个拍摄组的成员之外，黄敏他们一堆大美社的小伙伴，全都在那看得认真投入。 甚至还有几个学生家长一直没走！ 当然这几个都是男的。 钟明霞自己带来的衣服就一条百褶裙，搭配脚上的白色运动鞋，然后百搭十几款t恤。 现在穿着最被大家喜欢的一件黑色文化衫，胸口是个佛教莲花如火的纹章，中心却坐着个双掌合十的独角兽卡通形象，整个图案很复杂精美，就是罗有道负责做出卡通造型，周围的纹样由设计组来完成。 带点藏族唐卡风，但俏皮的是背后却由万长生手书两行字“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当时设计组要他写两句听起来装逼的经文，万长生就随手写了金刚经里面的这句。 据说现在试制版本已经被大家偷偷分购了几十件，要不是美术生那种与生俱来的不想跟人撞衫的习惯，很可能会人手一件。 然后就穿着这t恤，挎着绘图纹样的帆布包拍照。 她确实经验丰富，咔咔咔的快门声跟同步闪光中，像机器人那样快速一顿一顿的做动作，方便摄影师捕捉一连串不同画面，最后在电脑里面挑选就是了。 面部表情更是专业级的高冷凝神，都不带情绪波动的职业化。 万长生走下来时候，连台阶上都坐了不少小伙伴跟看戏似的，还给他申请：“下回拍广告也叫上她呗，好专业！” 嗯嗯嗯的万长生不打扰工作，悄悄从人群后面绕着出去，钟明霞被灯光包围着，但好像还是注意到他离开，但很有职业道德的继续保持工作状态，没出声。 万长生是去下面教学区看看，这是他每晚的习惯了，反正过来就是搞创作，教学区巡视，每周有两三天还先到下面上速写课。 顺便也看了看自己的俩徒弟，徐朝晖正在用愈发娴熟流利的英语，给艾米拉讲解阅读英文版的艺术通史，在网上购买的电子音像版本，也就是把历史上那些著名的美术绘画作品用大屏幕展现出来，各种流派到各个时期的名作。 据说这是杜雯和韩晓敏都很认可的一个重要环节，美术欣赏。 对于美术生来说，特别是十来岁的少儿爱好者来说，素描、写生各种技法都不重要，这个阶段最重要的是了解艺术，美学启蒙。 杜雯在这方面甚至比万长生都还做得好点，色彩敏锐、艺术视野，这些东西恰恰是万长生所欠缺的。 他全靠中国传统绘画沉淀下来那些传承，才能跟得上目前的创作节奏。 因为徐朝晖大多是照本宣科的读那些英文讲解，其实他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也在同步学习艺术史，还相当精深的加强了英语能力。 并没有强行要求艾米拉听，这孩子手上一直在随心所欲的画，甚至随时在大屏幕上看见什么触动他的点，自己画。 徐朝晖在这种绘画上面是没有指导能力的，主要就是陪伴，有时候他也跟着画点。 这可是个有几百上千人在画画的氛围环境，艾米拉明显对这种睁开眼就是画画的全天候状态，感到理所当然。 再说也没什么约束，他也可以随时下楼去大教室里面跟着学人家画色彩、素描，总之他想怎么画都行。 万长生照例到小教室坐着观察了一会儿。 这种放任自流的乱画，他也不知道会画成什么样，主要是看艾米拉还挺有兴趣的那就行，但提醒徐朝晖注意自己的身体，孩子的情绪，都不能过于劳累，必要的时候，两人还是要多出去走走。 徐朝晖也通报了个自己的情况：“十月中旬，我应该能够到蓉都去做干细胞移植，找到跟我吻合的配对了，到时候只有把艾米拉交给你，我一定争取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竟然很有些依恋的摸师弟头，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露出那种慈祥的笑容来！ 艾米拉听不懂汉语，奇怪的抬头看看，好像知道是在说他，就盯着万长生了。 万长生异想天开：“你母亲也要过去照顾你吧，我让许大妈再找个保姆，把艾米拉也带到蓉都去，让他看看完全不同的城市面貌，也算是让他开开眼界。” 徐朝晖嘴角动动，却没说什么感谢的话，卖了这条命就是了。 这时候艾米拉终于说话：“手机，我想要个手机。” 西亚口音的英文还得徐朝晖翻译下。 顺便帮师弟求情：“主要是想念家人，可以跟家里视频通话，平时我会帮忙把手机管理着不让他玩游戏的。” 万长生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点头同意了。 十点过，陪着俩徒弟一同回公寓的时候，发现拍摄现场还没结束。 艾米拉也好奇的看了看这场面。 万长生远远的数了下人头，摄影组大概十多人，设计团队、影视组十多二十人，他就干脆邀约大家去吃夜宵。 以前这种大美社的工作场景很少连轴转到五六个小时，而且大家也该回学校寝室了。 钟明霞还有点不满自己的工作被打断：“状态好好，我们经常一口气拍完，搞通宵都是常事。” 万长生指周围：“我们不是以盈利为目的，重点是让所有人在各自专业学到东西，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别搞得像外面商业拍摄那么要钱不要命。” 钟明霞鄙视：“现在我发现你有点有钱人的样子了，只有有钱人才会不着急！” 万长生介绍钟明霞给大家认识，好多大美社的小伙伴对她是两周来久闻大名，只见其影，现在看见真人还多热烈的，女生比男生更积极。 这种年轻女孩子成堆的环境，把她当伙伴而不是工作关系的氛围，让钟明霞挺兴奋，约好明天继续。 万长生就不管她了，但从大美社、学生会的群里经常能看见她的名字出现，白天在油画系忙着出勤，中午晚上不是在健身中心就是在培训校办公室这边拍照，比万长生还忙的样子。 这一晃就是九月底，军训结束国庆节也来了。 万长生刚跑到医科大去对欢欢献殷勤，就接了黄敏的电话报信：“你那个女徒弟过来了！” 再问问杜雯，确实是清美那边刚放假，费雪雁就连夜坐高铁来了江州：“当然，她给我说的是要过去辅导下小师弟，但这一个月我可是知道她一直都在拼命帮设计组做东西挣路费，叫她买机票都舍不得，唉，异地恋的浪漫情怀啊……” 万长生不接她这个调笑的话茬：“你给那个小钟说了什么吗？她现在见面就是问我女朋友什么时候能一起吃个饭，这是什么套路啊？” 那边杜雯迟疑下，然后开始狂笑：“哈哈哈哈……哈哈，这姑娘，这姑娘不错，不错，下次带到平京来给我过目看看。” 万长生莫名其妙：“你知道为什么？” 杜雯笑得气都喘不过来：“对，啊，哈哈哈，她，她不是想找个大佬抱大腿吗，这种事儿我爸那边见得多了，随口给她说，说你既然不想利用身体上位，又想非得找个靠山，那还不如抱大嫂的大腿，跟大佬的老婆搞好关系，既不会被当成小三打出来，又能得到吹枕头风帮忙，有时候第三方说句好话，比自己毛遂自荐可有用多了……结果，结果，她是把你当大佬啊！哈哈哈，这姑娘是不是有点傻!” 万长生也觉得是。 371、小朋友负责吃好喝好不烦恼 其实钟明霞挺拼的，国庆前把所有大美社的文创产品拍完，学生放假，她又去接了车模的活儿，一天又能有几。 某种意义上来说，费雪雁和艾米拉才是同一类人。 或者说费雪雁是误打误撞的走成了那条个性创作的路，到了平京以后，知道艾米拉的情况，自己苦熬了好几年的眼镜女生特意请教查阅了很多资料，找寻怎么才能把这种具有绘画天赋的孩子从小时候培养好，不至于像绝多数人那样最后泯然众人。 就像杜雯能轻松的从她奶奶那里搞到一套国外青少儿美术培训的教案，清美乃至清京大学在这方面的资源又比蜀美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或者说平京一直都有人在摸索这方面的东西。 连金牌导师组里面的吴老师都知道巴黎美术学院的招考情况是怎么，国内这套应试教育在国际上已经行不通了。 平京教育圈还不知道？ 总有些人在为这些差距努力，也有人在这种差异化之间寻找商机。 也像杜雯说过，那种教案实际上翻译过来在国内市场能够卖大价钱，费雪雁在平京自然也把这套教案深研了一番。 她是亲身经历者，知道那种满腔作画的欲望却无从发挥的抑郁，这种强烈感受是韩晓敏比不上的。 所以她没有忙着做完整的教案。 而是直接分拆成四个阶段，第一就是乱画，第二积累，第三爆发，第四树立个人风格特点！ 然后把叮嘱徐朝晖做的那种美术名家名作的普及介绍贯穿始终。 譬如今天看到艾米拉的第一步，就是让孩子随手在白纸上画一笔。 然后费雪雁就顺着这一笔，开始天马行空的作画：它的名字叫菲尼克斯！这是一只神奇的机械鸟，它是整个天空的上帝，但它身上这些创伤是怎么形成的呢，每一道伤口都是一个故事，每个成功者身上都有伤口，都有故事，我们先从这一道口子开始说起 艾米拉看得目瞪口呆。 哪怕在接受了正轨绘画教育以后，费雪雁依旧保持了这种自己充满符号性的乱画风格，依着艾米拉画的这一笔就随便发挥成了扑腾翅膀的大铁鸟，一点点密密麻麻的填充翅膀里面的齿轮羽毛杠杆，总之都是随心所欲的想怎么画，怎么画。 似乎画起来，费雪雁的红眼圈也不见了，脸上带着微笑，带着美好的憧憬：懂了吗？来，我也给你画一笔，你自己画你的，我们一起想象着随便怎么画，但是要讲出背后的故事 对的，想象力。 这种反对素描色彩的绘画教育方式，最强调的就是找回想象力。 天马行空的无穷想象力，才是人类能够成为地球生物链顶端的核心动力。 多少人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刻板生活中完全被抹杀掉了这种能力。 从自由的绘画入手，培养自由的思想，以及最最重要的独立人格。 万长生和贾欢欢过来时候，看见的就是费雪雁带着艾米拉画了满满两大张鬼画桃符。 刚开始尝试这种故事画法的艾米拉还有点模仿：这是个由无数零件组装成的机器人，他除了会微笑以外，就是在不断的挥动大鞭子，这是个魔法师，向他施展了魔法变得很闪亮 明显已经有些人生经历的大学生，想法更深更丰富，而西亚来的小孩子对自身文化中的碰撞更熟悉。 万长生坐在那认真的倾听了这种绘画方式，感受和自己成天宣讲得不一样的艺术气息。 贾欢欢坐在旁边，手脚不停，摸摸那一大堆樱花绘图笔，又摸摸桌椅，再探头凑近观察下费雪雁军训后晒黑的程度，悄悄和自己的手背做比较。 最后终于老实点听万长生用回应艾米拉的描述，撇撇嘴，很想说这有什么难的，我还不是会。 然后随便抓了张白纸，也拿支笔在上面乱画。 哈哈，这就是我们昨天下午最后的军训队列，太阳好晒的，光都从树叶子上面漏下来，奇形怪状的，我当时就这么看着 费雪雁连忙看师娘，再小声辅导下：对，对，就是这么画，不要想树是怎么画的，你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不会用大的图形表达，就用小的来组成，你看艾米拉画的，很多小零件可以组成大画面，想到哪里画到哪里就行了 贾欢欢好像找到点乐趣：嘻嘻，还有点好玩，这是讲台，其实说起光从树叶子上面漏下来，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们二中教学楼，你知道的哦，那外面的梧桐树好茂密的，光这么照进来在黑板上，讲台上，绿色的黑板，黄红色的讲台，白色的墙，被这种光弄得支离破碎的，我就不知道为什么瞌睡来了 前面还说得兴致勃勃，画到这里，仿佛就想起自己的高中教室，贾欢欢居然昏昏欲睡！ 语速都变慢了！ 费雪雁忍俊不禁的看着她那张才画了一小部分的画，还觉得挺满足：好有想象力，真的，这种画法我在我们同学中间都试过，好些人都画不出来。 万长生看眼憨态可掬的贾欢欢，忍住笑：心思越简单得像孩子，就越不会受到拘束，好，你在江州待几天，回宁州吗？ 费雪雁好像想起来自己的主题，又有点表情凝重的使劲摇摇头：我没敢给家里说，才开学一个月又回来江州，我定了七号一早的火车票回去。 万长生还是那招儿：先吃饭，一起去吃饭，老徐中旬要到蓉都去做最后的干细胞移植了，我一直觉得求生欲望是决定生命力的重要因素，如果有美好的东西让他很想活着，这次治疗就一定有菩萨保佑。 费雪雁听懂了，眼泪又止不住的出来：可，可他 万长生笑：你也别急，他没生病的时候你不是怎么都看不上他吗，也许就是因为这事儿情绪激动昏了头，不用动不动就生啊死的爱不爱，他这情绪不能激动，你就小火慢慢炖，自己心思到底怎么想的也慢慢搞明白，大家都开心对不对。 费雪雁低着头估计是怎么都开心不起来：您说什么是什么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军训的时候就天天想着他。 贾欢欢居然嘻嘻笑：我也天天想长生哥。 这能一样比么？ 人家这可是苦水里面泡。 万长生伸手牵艾米拉：走，今天去吃海鲜自助餐，准保没有屁隔，我开车把老徐接上，欢欢你有那家店的电话吧，定个五人套餐。 可几人刚出来上了车，还没去接到徐朝晖，钟明霞的消息发过来：嫂子军训完了吗？一起吃个饭呗？ 万长生干脆一起：好，我们准备去医科大那附近吃饭 钟明霞马上：好呀好呀，我就在旁边体育馆的车展现场，c2出口碰头，不见不散 万长生放了手机给贾欢欢汇报：介绍个新朋友给你认识。 贾欢欢简直心领神会：漂亮姑娘吧？ 万长生态度端正：其实挺值得你感受学习下的。 贾欢欢就不疑有他：好然后转身给后面外国小朋友显摆：挺多好吃的，虾！蟹，鱼，大闸蟹怎么说？ 费雪雁马上翻手机辞典，态度端正极了。 372、弥足珍贵的善待 钟明霞可是给了万长生一个大福利。 医科大周围确实繁华，全市最大的几万人体育中心就在这里，据说有顶级足球联赛俱乐部在这里每周比赛，所以带动周围也繁华热闹，顺带巨大的体育广场上还经常搞车展之类的活动。 国庆节就更热闹了，搞了个什么房车嘉年华的游乐场，于是车展就在旁边的大型体育馆里面举行。 加上医科大附属医院似乎永远都是人山人海的排队场面。 这国庆节的街道拥堵得要命。 奔驰越野车全靠万长生他们买的就是这个体育中心配套社区，凭业主卡才允许把车开进去，转到那个c2出口，发消息说到了。 贾欢欢正在跟徐朝晖不解：“为什么你要去蓉都做治疗呢，我们江州医科大也是很棒的，你看这么多病人。” 徐朝晖现在知道小心选择词语：“最开始去蓉都，纯粹是因为宁州到省城的习惯，结果现在看起来……这种病哪怕治好了，复发率也是比较高的，两年内生存率非常低，结果在蓉都省医院我就遇见好几位同科室的复发病友，都是从江州过去的。” 直辖市在这方面的底蕴，比蓉都这天府之国多少年的积累，还是差了些。 但费雪雁听在耳里，真是鼻子一酸，眼泪马上出来，使劲捂着嘴扭头看外面。 然后就是在这个时候，钟明霞出现了。 准确的说，是一大堆美女连绵不绝的出来…… 钟明霞穿着一身宽松运动衫，杜雯以前只是拿来当纯棉家常服穿的那种，因为她说在外面稍有不慎就容易显得轻薄贴身，很妖娆，有情色引导的嫌疑。 但钟明霞肯定是因为她那套下班就完全放松的理论，而且她还习惯不穿内衣的，宽松得就跟淋湿了粘在身上一样服帖。 其实她这种穿法，在这些姑娘里面起码占了三分之一，懒散宽松的放松穿法，还都蹬着拖鞋，背个硕大的挎包，连头发都是散乱的。 根本不在意下班以后的形象。 另外的姑娘可能就是晚上还有别的场合，不是高腰短裙包臀，就是紧身牛仔细腿裤，各种妖娆美丽，都六七点黄昏了，还有不少把墨镜架在额头当装饰的。 贾欢欢迅猛的摸出手机来拍照：“我的天啊，该不会这都是你朋友吧？” 嘴里更是自嘲：“自从雯姐以后，跟着你我真是见到太多太多美女，现在连我们医科大那些什么系花校花我都看不上，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威力，你们美院也没这么漂亮的吧……” 万长生泰然：“好看的就多看几眼，跟我们家又没什么关系。” 贾欢欢居然说：“那可不一定！” 看见这么多神采飞扬的美女，费雪雁都自卑了。 万长生看看女朋友，娇柔的女徒弟，文弱的男徒弟，还有未成年的西亚油二代徒弟，只好自己下车去打开后备厢的第三排电动座位，顺便对钟明霞招手。 肉眼可见，钟明霞看见万长生，特别是他背后那铮亮的豪华越野车，眼睛都亮了下。 甜甜的拨下头发，跟自己那些同伴打个招呼，才迈着妖娆的脚步过来。 费雪雁已经连忙翻到最后面的座位，因为看见徐朝晖准备这么做。 本来坐在他俩中间的艾米拉犹豫下，也翻到后面去，他的身姿最灵活。 贾欢欢则一脸热切期待的迎接这全身绿色运动衫的模特上车，一点没凶神恶煞的模样。 钟明霞第一反应却是：“这么多人？！” 然后才迅速锁定贾欢欢，见过照片的嘛：“嫂子好！” 得到证实的万长生差点哈哈笑出声来。 贾欢欢仰慕的看着新小妹：“你……好高呀，身材好好！” 钟明霞根本瞧不起这种随处可见的美貌跟身材：“都是练出来的，谁都可以，还是嫂子这样幸福的样子别人都比不上！” 上了驾驶座的万长生，不得不打断这努力谄媚的同志：“介绍下，这三位都是我的徒弟，大师兄徐朝晖，大师姐费雪雁，二师弟艾米拉是卡塔尔的。” 曾经最爱看美女的徐朝晖，现在对坐在旁边的模特都熟视无睹。 甚至连坐姿也没改变，他长期在教学区那边，对只在办公区出现的模特可能有耳闻，但没见过，只盯着前排座椅头枕一言不发。 钟明霞看来需要重新评估万长生的派头：“哇？卡塔尔，哪个省？西疆么？” 两位学霸终于不约而同的用看傻子目光看她眼，艾米拉则是瞟一眼这新来的，低头在自己小速写本上勾勾画画，这个习惯和万长生差不多，但万长生画具象，他全都是抽象。 费雪雁瞥了眼，忍不住露出点笑，因为艾米拉在本子上画了个大嘴巫婆似的怪物！ 没错，钟明霞嘴是有点大，丰厚得很诱人那种，下巴也有点方。 在男人眼里很有特点和魅力啊。 只能说西亚小男生欣赏不来。 钟明霞就差挨个儿递名片了，都热情的招呼到：“叫我小钟好了，现在在蜀川美院担任模特工作，也帮大美社做摄影模特，小钟……” 只有费雪雁礼貌的勉强笑笑。 这姑娘察觉三个徒弟都不热情，遂把主力还是放到大嫂那。 绝对不找万长生说话。 其实贾欢欢已经瞪大眼的和万长生交流下，模特！ 光是听这个词儿，她就猜到是什么模特了，使劲使劲的咽了口唾沫：“是……是不，不穿衣服的那种吗？” 钟明霞也艰难的顿了下：“我……我到美院第一份模特工作就是做人体模特，现在主要是做肖像模特，如果有老师教授做长期的人体模特，可能我会接，现在我很谨慎接活儿了。” 贾欢欢就是有种特殊的感知力，眼对眼的看着钟明霞轻声：“难堪吗？” 别人说来很唐突，她却很自然。 钟明霞的目光有快速躲闪，就像她刚开始给万长生他们做模特时候，从来没有目光接触一样，然后才移回来小声：“有点，一直被人看着很难堪。” 声音极小。 贾欢欢就伸手在她手背上拍拍：“那别做了，长生哥帮你想办法，一定能找到别的事情做，这么难堪的事情就别做了。” 她个头比钟明霞小那么多，面相看起来更小，可这种做派真是不由自主的大嫂样。 钟明霞反手就抓了那手，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好像在沙漠里面艰难跋涉了好久的人，突然接到别人递过来的一瓶水，不一定就变得水肥草美，但还是弥足珍贵。 最珍贵就在于没有别有用心。 她太懂甄别这个了。 贾欢欢的眼里就绝对没有，还立刻好奇的摸摸钟明霞的手背羡慕：“你手指好长哦，好看……” 钟明霞连忙反捧：“你这个才有福气，肉肉的。” 贾欢欢更沮丧：“这算什么，你看我这腿，我都不敢穿短裤和短裙……” 边说边蹲到副驾驶座上拉自己的裤腿。 钟明霞只看一眼就明白：“小腿肌要拉伸，然后每天晚上睡觉前用滚轮滚腿，空中自行车保持做起来就行。” 边说还边拉起自己的裤腿来展示：“坚持住，一个月左右就能看到效果。” 看见那结实浑圆又细长的腿，贾欢欢口水都要流到中控台上：“教我，教我！” 这下连费雪雁都偷偷摸摸在后排扒着椅背看，羡慕。 徐朝晖还是直男本色，偷偷瞟眼椅背上闪烁的眼镜，居然说：“自然才是最好看的。” 本意可能想安慰费雪雁，但语气表达得像是嫌弃。 仨女生一起用不用音调咳了下，费雪雁还趁机轻轻推他下：“不会说话就憋说话！” 然后手就放在徐朝晖肩头没挪开，虽然还有点抖。 女生在很多时候，真的比男生更勇敢。 其实就这么几句话时间，万长生把车开出这片转到旁边商业中心楼下停车场，然后上楼。 直到上楼站在那家高级海鲜自助餐厅门前，一直挽着贾欢欢传授秘诀的钟明霞才发现，然后吃一大惊！ 六个人，这就是大几千了！ 还好万长生减负：“今天你们姐妹初见，当然是做嫂子的请客。” 钟明霞反倒咬咬牙豁出去：“说了我请客的，我来就是了。” 万长生笑：“等到你不用在乎请客的时候，再来请我们吃饭好了，有的是机会。” 贾欢欢根本不琢磨万长生这句话里面的含义，嘻嘻笑着搂钟明霞进去：“长生哥一定会让周围人都过得好好的，今年我们又赚了钱，多吃点才划算！” 刚才还一直叽叽喳喳找话说的钟明霞，基本就没再说话，埋头专心吃，一趟趟的陪着贾欢欢去端菜，哪怕有时候泪水都滴进盘子里，也没停下筷子。 一点不像从来都节食管理的模特。 费雪雁则主要是观察徐朝晖能吃什么，什么都弄一点点回来给他尝，徐朝晖不理她，就带点哀求的把盘子放在旁边等着。 偏生万长生这该死的电灯泡就笑眯眯的坐在对面看，徐朝晖很难傲娇起来，装着很不耐烦的样子把东西吃了，费雪雁又等着他反馈：“什么好吃？甜的还是咸的？辣的我就不找了，冷的烫的也不用，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徐朝晖一脸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办。 373、若能此生安逸,谁愿颠沛流离 万长生把自己手机拿出来拍个合照：“真想给你们爸妈看看。” 这边俩大惊失色：“别！不要！” 终于有点意见统一的时候了。 艾米拉这可怜孩子，则被中国美食的浩大规模吓住了。 数百种美味佳肴排列在装潢精美的台子上，跟他最近生活的培训校食堂环境差别很大。 从告诉他可以随便吃喝开始，就端着个白盘子，呆呆的沿着菜肴台子走。 多次被男女服务员态度好好的询问需要什么。 这傻孩子都只能茫然的摇头，然后又赶紧指指什么，让人给他弄点尝尝。 贾欢欢还给钟明霞抱怨：“这孩子脾气不好，从卡塔尔捡回来的时候就爱理不理的，说话又说不通，不过他家给了很多钱……” 最后一句还使劲压低了声音，好像人家艾米拉能听懂似的。 钟明霞把自己的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嗯。 然后看贾欢欢凡是觉得好吃的，都赶到万长生盘子里。 可万长生却又伸手把老婆剩下那些不好吃的，也赶到自己盘里，大口大口的收拾了。 所以贾欢欢又能带着探索的乐趣，去找找什么没吃过的新鲜玩意儿。 剩下钟明霞偷看眼万长生，想说话，忍住了，也算是有眼力。 万长生主力跟俩徒弟说话，讨论关于艾米拉学习的细节，理由，跟未来状况，总得知道这种发展究竟是图个什么。 费雪雁也自然了些：“我从初中就开始这样画，但都是苦闷的时候，做梦的样子，还有胡思乱想的时候画，从来没有人系统的引导过我这种自我想象的画法应该怎么，但实际上一般周期是五六年，有些两三年就见效，主要就是从初期的乱画，慢慢形成凝结自己的独特风格，能够传递表达出什么核心，人文、宗教、情感或者黑暗都有，甚至用什么表达方式都不重要，雕塑、绘画、泼墨、装置都可以，重点是具有特点和风格，真正有自己的想法。” 万长生终于可以在这个时候找自己的徒弟询问：“那譬如说在女人体身上写书法是不是也算有特点和风格啊？” 费雪雁还没到杜雯那样博闻强记的丰沛地步，使劲的想想：“为什么要在女人体身上写呢？在这种环节上面哗众取宠，根子就是错的吧，反正我查阅那么多资料，没有看见什么人是因为在人体上面做文章，被欧美官方艺术流派接纳的，说起来欧美国家都那么开放了，人体美始终还是在美的范畴，个别阴暗晦涩的东西，终究不是主流。” 万长生对徐朝晖表扬：“雁子不错哦，去平京这才一个月，就有了很大的变化，眼界开阔很多。” 徐朝晖唔一声。 费雪雁看他眼，眼底都是柔柔的：“除了军训，我所有时间都用在图书馆了，争取今年学习申请到奖学金，我们学校还有针对贫困生的补贴，本来我也是符合标准的，但雯姐给我说，努力在学习之余勤工俭学，我让出来的这份补贴，就又能帮助到另一个学生，我觉得很对，就像有人把这份清京的学习机会让给我一样。” 钟明霞其实在听，吃惊，清京的名头太响了，有人居然连这个都能让？ 徐朝晖尽量冷漠些，也不看费雪雁：“你不要想多了，就算不到清京美院，我的分数志愿也能去清京别的专业，所以不存在我把学习机会让给你，确实是跟着师父以后，我才意识到什么叫做人，我现在的情况，再去占用一个宝贵的教育资源，就跟你说的道理一样，会让另一个学生没法进入高校，我的人生已经很可能要结束了，所以我在这个时候才终于学会什么叫自己，在这个社会上的自己，不再是自私的自己。” 费雪雁眼泪又出来。 钟明霞看眼瘦骨嶙峋的男生，还戴着不合时宜的棒球帽，咀嚼都停了。 万长生脸上居然还是笑眯眯，朝闻道夕可死，很多人活了一辈子还是浑浑噩噩的，徐朝晖能在这场生死大病中悟出点道理，这辈子就不是白活的。 徐朝晖好像就明白万长生的想法，还笑着对万长生举下杯子：“希望有机会能跟您再把酒言欢，很感谢在这种世态炎凉的时候，遇见您，也遇见这么多伙伴，雁子，好好跟着师父学习做事，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是死过一回的人，明白我俩能有今天的遭遇，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了，如果不做点什么，对得起这份幸运吗？” 费雪雁看着徐朝晖，那眼眸里，真是被富丽堂皇的餐厅灯光映得跟星辰一样璀璨发光，当然也有可能是泪水的晶莹加成。 但没有痴男怨女的那种味道，很快她就笑起来点头，哪怕这动作样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还是使劲点头：“对，我明白了。” 然后还转头给万长生说：“雯姐天天晚上带着我去图书馆、书店、媒体中心学习进修，我觉得这一个月，最重要的就是，我有非常强烈的学习提高愿望，因为我看到非常宽阔宏大的世界，以前眼里只有书本课堂，后来有了画笔，但进了清京以后，看到了很多优秀的人，这是以前在宁州那种小地方很难看见的榜样。” 万长生悠然神往：“这就是顶级学府的优势所在啊，老徐，好好治病，争取明年追着雁子和杜雯的脚步，也到清京去。” 徐朝晖倔强：“我说了要一直跟着您，死也跟着，现在这样挺好，做我最擅长的事情，也在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是谁说的名言来着。” 万长生嘿嘿笑：“你说起自己，自己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哪怕镜子里面看见的也只是皮相，撞上什么东西，反弹回来，才会了解自己，譬如生死，更优秀宏大的环境、学业，所以跟很强的东西、可怕的东西、水准很高的东西相碰撞，才能知道自己是什么，这才是自我，这好像也是谁说的名言。” 俩徒弟聚精会神的聆听了。 钟明霞竭尽全力的想理解，但是有点难。 正好贾欢欢把艾米拉拎回来：“名言？谁说的？鲁迅吗？” 万长生哈哈哈的糊弄：“对，又弄了什么好吃的呀？” 贾欢欢献宝：“大闸蟹！每个人还仅限三只，雁子，你带老徐过去每人领三只，吃不了给师父吃！” 钟明霞赶紧也跟着去领了三只，但是不敢当面孝敬大哥，就和大嫂分享。 居然说起来她也是第一次来这种比较高档的地方吃饭。 其实在摄影圈邀约吃饭的机会非常多，一来严格控制饮食，二来还是防备吃人嘴软，钟明霞从来不敢答应人单独吃饭，因为这没少失去上工机会，圈内说她不合群或者不懂事的标签挂了好几年：“好比今天，其实算是做车商礼仪，很多属于公司的就会要求结束以后陪着工作人员吃饭唱歌，我现在终于有自己的合同单子，就能拒绝这种什么人情世故了。” 所以被迫到美院去做人体模特，又或者说一直想摆脱摄影圈的思路，基本就是这么逼出来的：“我家没什么钱，但起码我妈从小告诉我没有白吃的午餐，天上不会掉馅饼……” 说到这里，举起手里个头不大的大闸蟹：“其实白吃的也还蛮香哦，嘻嘻。” 估计有点自暴自弃，一顿饭就收买了。 万长生好奇：“不说赚多少，好歹你每个月也高于普通上班族吧，不至于这么吃紧。” 钟明霞犹豫下承认：“我要存钱买房，我就想在这大城市里面买个自己的房，然后我就不着急了，慢慢悠悠过日子，我已经存了……” 最后忍了忍还是没说自己到底有多少小金库，但说起这个的时候，表情肯定有点小确幸。 曾经也把买房当成唯一目标的徐朝晖，自嘲的笑笑，没说话。 随手就买了套房在学校旁边的贾欢欢，则眨巴几下大眼睛，可能很难理解这种执着的念头。 万长生也笑笑没说啥，继续跟费雪雁探讨青少儿教育的细节。 钟明霞专注于和大嫂交流瘦身方案。 这方面她甚至比杜雯还专业，而且大多都是物美价廉的运动健身方案，和杜雯走高级保养品的思路有区别。 以至于饭后，贾欢欢都想跟着小妹去亲身体会下什么滚轮滚腿了。 万长生却介绍自己和贾欢欢就住在这边有房。 钟明霞赶紧主动承担，说自己打车把徐朝晖他们送回去，还问今天刚刚到的费雪雁住哪里，然后听说宿舍区那边留了几间客房就是给往来成员、老师住的，明显意动的说想跟着去看看。 连贾欢欢都看出来了，送走这几位站在路边若有所思：“每天几百块的薪水，每个月千把块的租金，对她真的有这么重要？” 万长生牵着老婆漫步回家：“不是有说法嘛，十几亿人有十亿都没坐过飞机，五亿人从来没用过马桶，月收五千，就超过了百分之八十的国人，我们是运气好生在贾家万家，所以不要觉得穷就可耻瞧不起，对那些拼命想改变的人更是要尊重。” 贾欢欢干脆：“那我帮忙她补足了钱买个房吧！” 又不是金屋藏娇养小老婆，凭什么？ 374、祝愿 万长生也是这么说的：“对努力的人肯定要尊重和善待，因为穷人没有罪，有罪的是贫困而不是穷人，而相比直接给钱，不如协助找到改变命运的方法。” 贾欢欢的思路简单粗暴：“我们观音庙就是万家生佛做大善人的，做了善事别人能记我们的好就是了，老祖宗也是这么说的吧。” 万长生不解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烂大街道理了：“你是本性善良，可人成熟起来的第一步，就是要理解别人的不容易，谁不想过好日子吃好穿好呢，可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这就是我为什么想尽办法也要推广美术教育的原因，哪怕没有艺术天赋，也可以帮很多人摆脱基本的贫困，这是种手艺的普及，同时还能提高思考能力，让他们尝到甜头，又会传递给下一代变得更好。” 贾欢欢理所当然：“你本来就是做这种大事的人！” 这把万长生本来想抒发下普遍美术教育，跟精英艺术教育同步抓的思路，给憋了回去。 反正长生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贾欢欢懒得多想。 她想到的是，真开始上学以后也不可能是小夫妻天天在外面过日子啊。 因为医科大现在要查寝，据说是各种各样的原因，恋爱同居、做兼职甚至在某些场所上夜班的情况，让学校越来越加大管理力度。 总不能让万长生每天过来就只是一起吃个晚饭，独守空房。 所以多半还是周末才能聚在一起了。 万长生这家伙居然觉得有点庆幸，本来他就忙得脚不沾地。 国庆节这么几天的假期里，每天都是照例办公室做雕塑和教学区巡视管理教学工作。 还好钟明霞刻意交好大嫂，又正好她的车展礼仪工作就在旁边，所以先是带着贾欢欢去车展里面玩儿，然后下班陪着锻炼瘦身，关系自然是突飞猛进。 搞得贾欢欢在万长生耳边念叨小钟妹子的时候，比提到雯姐还多。 所以杜雯这个办法还是很有效的。 而且正是两人在偌大个体育中心到处跑来跑去，贾欢欢也意识到会开车是个多么方便的事情，手一挥就掏钱给自己和钟明霞一起在驾校报名学车。 钟明霞尝到抱住嫂子大腿的甜头，愈发殷勤。 万长生正好不用操心。 他本来想趁着小长假的时间，让韩晓敏跟费雪雁碰碰头，让这两边关于青少儿培训工作的研究者交流下。 不知不觉间，费雪雁是自身体会和在平京的资源优势，韩晓敏则一线接触了海量的青少儿实例，又比较在乎具体操作可行性。 这两方面要是汇总一下，没准儿有更好的效果。 可跟韩晓敏联络了下，她居然趁着小长假前还没放假的机会，就跑了趟蓉都下功夫！ 先去教育部门汇报了整个暑假以后汇总起来的讯息，特别把关于青少儿美术培训教案里面一些细节补充进去。 总之就是尽可能完整的拔高了整个美术培训下乡活动的意义。 虽然没得到很热烈的回应，人家各部门在乎的是马上放假的事儿，但总算是把方案文件递上去了。 然后又跑了趟宁州，跟范校长合计了下关于整个下乡活动的细节，不过人家也没完全你会她。 可能是那种大学生的热血，还有在万长生这里得到的激发，被现实泼了点冷水，直接去了蜀西藏区旅游散心。 这也是美院学生经常去写生的重要区域，她很熟悉。 接到万长生的消息，还想问问万长生在蜀川教育部门的关系到底是谁，她回程经过蓉都时候，各部门应该上班了，她再去拜会下。 主观能动性还是超过一般人很多。 万长生考虑了下，却没有继续放任韩晓敏强攻这条线。 也就没有告诉韩晓敏那边的杜处长就是杜雯的父亲，更没要秘书长立刻回江州，只是提醒她在外面多注意安全，并且多拍点照片，回来也可以试着给艺考生们讲一堂采风课。 韩晓敏的情绪明显好了不少，笑嘻嘻的说行。 有热情想做事是好的，但现实也是残酷冷漠的，如果一味的高奏凯歌，对韩晓敏也未见得是好事。 与其说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跟着政府部门去捞资本。 现在万长生更倾向于踏踏实实的把青少儿美术教育这块做起来。 寒暑假的开放式免费培训是公益性的素质教育，让更多孩子接触到美术，产生兴趣，也让很多家长意识到这个行业没那么神秘，如果只是当成手艺来学习并不需要太高的投入。 而针对青少儿美术教育的部分就是精英性质的收费项目，天赋是最重要的培养环节，如果有足够的天赋，甚至能免费收进来培养，这是最具有未来前瞻性的发展方向。 最后第三部分才是目前的艺考强化班，这是当前条件下的应试教育模式运行体，也是整个架构最赚钱的原动力。 可以说，就是因为艾米拉的出现，让万长生提前把青少儿美术教育这部分提上议程，虽然他现在都还不知道这部分最后能培养出什么来，但直觉告诉他这条路是对的，也应该走。 起码他自己就不是应试教育的结果，观音庙和碑林给了自己最丰沛的营养，杜雯也不是，她的视野跟家庭背景都助力不小。 万长生要试着摸索这条路。 这个国庆节，他主要就是理清了这部分的思路。 顺便也把自己这尊一米左右高度的和尚泥塑完成了。 在自己二十二岁生日的这天。 做了大概有一个月。 从七八月在平京、意大利就逐渐构思，开学以后先是画手稿，做局部，然后上人体泥塑课的时候，每天晚上过来上手，国庆节这几天算是总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得感谢钟明霞陪着贾欢欢，才让万长生难得有这么几天全身心投入的创作高峰时间，每天基本上都是九点过十点才回家。 今天刚把泥塑完成，脑海里面想着等节后把泥塑先给老郭看看，没有修改了再放大成像，顺手拨过手机看时间，却发现杜雯依旧是简单的一句：“生日快乐，今天过了你可就是法定的成年男人，祝贺。” 万长生还想了下，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说自己过了能结婚的年龄。 也不回应这句话，而是直接拍下面前的泥塑传照片过去：“猜猜这是谁。” 顺便也想起来，自己生日，欢欢不是都要给自己煮长寿面么？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见办公室门啵啵啵的响了。 万长生心中一动，猜到肯定是贾欢欢念着自己呢。 放下雕刻刀跟手机过去开门。 谁知道一打开，外面竟然满满当当的人！ 真是难为这些大美社的小伙伴，挤了这么多人在楼上楼下，竟然悄无声息的没让自己发现。 当然楼上大美社的会议室兼电脑室，经常都是人声鼎沸的进进出出，万长生关了门都没在意的。 这会儿却看见贾欢欢戴着个尖尖帽，双手端木盘捧了碗长寿面，在钟明霞、马振宇、黄敏他们的簇拥下，喜滋滋的站在门口，好像酝酿了多大的策划：“嘻嘻，长生哥，祝你长命百岁，健健康康……” 钟明霞职业性的弯腰帮贾欢欢整理身上衣服。 随着贾欢欢的朗声，外面的年轻人们居然齐声：“祝你生日快乐，万万！” 说完砰砰砰的就是好多支那种礼花棒被打开，冲得漫天都是碎屑。 立刻下面有人在哎哟哟，好像招呼方向打错了！ 笑闹欢腾一片。 可怜了贾欢欢，既想伸长脖子看后面的热闹场面，又得端着木盘子，还有钟明霞这个子高挑的挡住了她身后的视线。 万长生看出来了，笑着赶紧伸手接过木盘子，迎着欢欢过去站栏杆边：“感谢大家……咦……” 他也吃了一惊，怪不得有人喊不要把礼花打错方向，原来下面做了个超大的生日蛋糕，上面居然用奶油画了个独角兽的卡通形象，还有“大美社全体伙伴祝万万二十二岁生日快乐”的字样，光是两个2字蜡烛超大尺寸，就肯定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样式，肯定是这帮家伙自己翻模做的。 美术生的动手能力确实够强。 下面怕是站了有两三百人，男女生都跟玩派对似的拿着饮料酒杯笑嘻嘻，不少人更是起哄要许愿。 万长生却看见笑嘻嘻坐在角落的徐朝晖，心中一动：“非常感谢大家聚在一起给我庆祝生日，许愿……其实我想说，徐朝晖你下周就要去蓉都进行干细胞移植手术，这是你抵抗癌症的最艰难一仗，我许愿你能取得胜利，也希望这就是你的生日，获得新生的生日，用我们观音庙的话来说，就是大家都会一起祝愿你战胜病魔，你一定要带着这种必胜的信念去面对，明年我们一起来许愿，好不好？” 偌大个空间，真是瞬间安静了下，所有的目光迅速集中徐朝晖那里。 然后立刻就是雷鸣般的掌声，女生还有悄悄捂嘴抹眼角的。 戴着棒球帽的男生楞了楞，然后艰难的撑住旁边站起来，旁边人连忙伸手扶住他，可徐朝晖笑着站直，好像从来都没这么豪迈的样子：“谢谢大家！我也谢谢大家……其实能在这样一个大集体里面我就没觉得孤单过，更……更想祝愿大家身体健康，只有生病了才知道，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是多么幸福，所以喜欢熬夜、抽烟等等各种坏习惯的伙伴们，尽量保重身体，也许曾经我们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所谓，要么人生无聊，要么生命卑微得只能拿去抗衡生活的艰难和沉重，但真正要失去的时候，才明白，没有身体，什么都不是，祝愿大家身体健康。” 众人齐声祝福。 大美社可能就是这样，更像个大家庭的气氛，把所有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375、哪壶不开提哪壶 韩晓敏是第二天可能在群里看见了消息，才带着埋怨的语气问万长生：“你过生日！怎么都不告诉我？” 万长生自己都不在乎什么生日：“大家也就是顺便高兴下，借我的名头。” 韩晓敏也就借着这个名头，提前两天回来了。 也好，万长生让她多少跟费雪雁沟通下关于青少儿教育的事情。 他自己看的是手机上面杜雯发来的消息：“我不知道这个雕塑上的人物是谁，但你愈发沉着的性格，做团队领袖，做领导，甚至做丈夫都是挺好的，可唯独在艺术家这块儿，就显得不够奔放，去意大利是让你感受文艺复兴那种蓬勃的艺术生命力，但那时候的蓬勃放到现在就是复古，你要打好扎实的基础没错，可和尚跟古典主义两个元素都出现在这件作品上，我觉得不好，你一直都有超出同龄人的成熟，这种成熟可以是为人处世，但不应该是你的艺术生命力，过早的变得像个老学究，就不是我欣赏的万长生。” 这世上如果还有谁是这么了解自己，又如此的直言不讳，可能就只有杜雯了。 所以万长生静静的待在办公室，看了两天自己的新作品。 倒也没有把泥塑重新打回黄泥，直接开车拖到雕塑工厂，请老师傅们翻模放大，定做成一尊六米高的青铜像。 当然是空心的，也没有多重，价格合适老少皆宜。 他不是那种为了艺术什么都不顾的痴人，既然这件辛苦创作了一两个月的作品，在艺术上不成功，那就直接当成商业用品了。 节后重新上课的郭槐生看见还有点纳闷：“咦，动作这么快，都不给我看看提意见？” 万长生自我检讨：“作为习作来说，古典主义这种严谨的写实做法尝试下就行了，既然是创作，这个水平还不够，我有些想当然了。” 郭槐生挑眉毛：“哦？不错嘛，这个国庆假期看来也没有白费，很是琢磨了些东西，我一直都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身为一个中国艺术家，你的根在哪里？既不要一味的抱着老祖宗那些东西不思进取，也不要一味的看着欧美国家那些东西就垂涎欲滴，你的优势在深厚传统底子，又能够极为专注的投入汲取欧美古典风格，我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你的根在哪里！在具有现代意识的传统意蕴里啊！” 万长生内心震惊的假装吃惊：“你是故意看着我误入歧途，然后等我碰壁？” 郭槐生嘿嘿嘿笑：“你自己不尝试，不纠结，不痛苦的权衡，能深刻意识到吗？我给你灌输我的看法，万一我是错误的呢？以后这条路你如果走不通，岂不是要怪我好多年？你以为研究生就这么好当？本科生的主要学习目的是掌握技能，研究生是要研究课题方向的，你搞清楚你现在的身份，抓紧时间搞研究！” 万长生如当头棒喝般，虽然不至于后背大汗淋漓，也惊觉自己要不是杜雯旁观者清，说不定又要走一段距离，才会意识到问题，那时候回头，说不定就痛苦得多了。 这就像钟明霞自身的那些经历一样，万长生哪怕伸伸手就能改变她，却觉得最好还是她自己努力走，只要大差不差，哪怕跌倒失败，也要自己经历过，才会教训深刻。 旁人总是自以为是的为他人想象，做出建议还觉得是正确的，其实只有经历者自身权衡考量，才能做出最适合自己的改变。 这道理用到别人身上他是懂的，在自己身上，这才恍然。 郭槐生观察已经被翻模成白色石膏的塑像，终于问出那个问题：“这和尚是谁？你祖先前辈，我看这长相你是刻意修饰过。” 万长生已经完全放弃了这尊雕塑：“米开朗基罗雕大卫的时候，也不知道大卫长什么样啊，这是朱八戒……” 郭槐生满脸意外的啥？ 万长生得意的笑：“朱士行，法号八戒，实际上是三国时期的高僧，一千八百年前的人了，算是历史上第一位西天取经的僧人，西游记里面的八戒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作者向前辈致敬。” 郭槐生恍然：“这样啊，我还以为佛教传进中土不到千年时间呢……” 然后凝视好一会儿：“改成做不锈钢吧，我给你算成本价，价格差不多，你再通过这件塑像了解下材质的魅力，不能浪费了这种机会。” 万长生二话不说的好。 接下来他的重点活动区域就成了雕塑工厂。 节后几天徐朝晖带着母亲去了蓉都，费雪雁本来很想请假跟着一起的，可杜雯发消息警告她，这大一新生刚开学就请假不是什么好兆头。 万长生则提醒她过犹不及，这个时候不应该给徐朝晖施加任何心理压力，所以这姑娘居然连夜给徐朝晖折了一大瓶千纸鹤，然后才返回平京。 徐朝晖最后带走了这个瓶子，却没带艾米拉。 理由是自己这一去，基本上就是待在层流病房，与外界完全隔离的那种恒温无菌病房，连家属探望通话，都只能用电话隔着双层密封玻璃窗进行。 目的就是进一步用最狠的方法，摧毁身体里可能还残存的癌细胞，彻底清空，再重新引入配对的干细胞，也等于是把整个身体都格式化，重装系统。 这阶段容不得半点并发症感染，随时可能被带走生命。 所以根本没法陪着艾米拉去看蓉都，这些日子就只有拜托给师父了。 万长生装着很轻松的样子，开车送母子俩去了火车站，临告别才叮嘱：“我父亲也是因为癌症去世，但显然时代不同了，十多年时间，医疗水平上你能够活下来的几率要大得多，起码我父亲当时是束手无策，花钱都没有办法，我们也没有开眼看世界，到国外治疗的想法和渠道，现在却一切皆有可能，这就是时代的变化，你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蜕变，精神上的蜕变，那么现在剩下的就是肉体，真正脱胎换骨的去把自己涅槃重生一样，要带着一定活下来的信念，为了我们，为了雁子，还有你的母亲，配合治疗活下来。” 徐朝晖重重点头，挥手告别。 他那个不怎么说话的母亲，使劲跟在后面对万长生鞠躬。 艾米拉和万长生一起挥手，好一会儿才抬头：“他说他可能会死？” 万长生摇头：“每个人都会死，可以埋在地下默默无闻的死，也可以燃烧出漂亮火花照亮别人，走吧……我顺便带你看看这个城市，下次有机会带你去看看别的城市，中国很大，很美的。” 艾米拉一步几回头的看，看徐朝晖消失的地方。 接近两个月的共同生活，徐朝晖不光帮他度过了适应中国的生活，更主要还是给予了兄长般的安慰照顾。 也许徐朝晖也在检讨自己，为什么自己的兄长会那么对待自己，所以现在的他确实是完全改变了。 顺带让艾米拉除了增加很多英语词汇量，也能结结巴巴说几句汉语。 当师徒二人走在繁华的市中心步行街上的时候，艾米拉居然也能举起手机拍一段视频发给自己的家人，然后还配了句江州话：“好霸道哦！” 这让万长生稍稍低落的情绪也笑起来，难得的聊起艾米拉的家庭。 原来他和他母亲住在郊外的别墅区里，因为习俗的原因，他母亲基本上没有逛市区的机会，所以他从小也看不到这样的繁华，加上自家的兄长都不喜欢他，所以在学校也经常被欺负，毕竟他读的学校，随便哪个都是皇亲国戚沾亲带故，也就变相的让大部分人都没了特殊化。 这种处处受气的生活，让他成天都只能闷着画画，唯一欣赏他画画水平的除了母亲，就只有姐姐。 也是通过他的母亲，那个不常见面的父亲才知道他喜欢画画。 所以来了江州以后，他一点不怀念在家乡的生活，只是无比想念母亲和姐姐。 万长生走过一处江州步行街街头极为罕见的艺术画廊，牵着艾米拉走进去，若有所思的用英语蹦单词方式表达：“如果，你未来能成为一个画家，一个有名气的画家，也许你就能主宰你自己的命运，也能够回去看见你的母亲跟姐姐，还能改变她们的命运，这不就是英雄吗？” 十一岁的孩子，走在画廊中，看着墙上那些制作低劣的作品：“画成……这样？” 万长生笑起来：“你一定会比这些都要画得好！” 艾米拉听进去了，从画廊出来就迫不及待的要回去，要抓紧一切时间画画。 一个孩子，心里如果有了这样的动力，会爆发出什么样的成果呢。 艾米拉的成长轨迹还有待时间验证，钟明霞的成长却迫在眉睫。 全身心扑在雕塑工厂和培训校的万长生，几乎没有关注这位的肖像模特工作了。 这天正在悉心学习不锈钢氩弧焊技术，相熟的师父就在架子上招呼他：“美女来找你咧！” 万长生一抬头，钟明霞满脸欣喜的凑上来：“有个教授约我去做书法模特，说不用全脱，还能带我去平京参展……”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376、又不是没看过 再信奉该经历的都得自己去经历。 只要牵扯上那个什么人体书法的颜教授。 万长生也只能斩钉截铁的摇头：“不行，那是个骗子，你应该听我提到过这个人体书法就是哗众取宠的！” 钟明霞居然能听得似是而非：“上次你不是跟徒弟说有什么艺术特点风格，我看他可是教授呢，你个学生还能批评教授？” 万长生苦口婆心：“错的就是错的……” 说出这句话来，居然有点莞尔，想起自己这语气跟苟教授神似，看来自己真有些老气横秋。 所以改变下语气：“小钟，艺术分很多流派类型，也在不断的探索革新，人体艺术也不是亘古不变的，目前的现状就是人体课程大多用在基础学习中，创作嘛，写实的居多，不写实的那些也不一定需要模特，古时候是没有照片，手机这些东西，所以非要有人体模特来创作时候用，现在给你拍张照，就能照着完成创作，根本不需要你站好几天。” 这件事也是他最近从国画系感受到的。 因为还要给各年级上篆刻课，万长生就接触到了好多书法作业。 碑帖就是从石碑上临摹下来的字帖，这是千百年来书法传承的重要手段。 因为古时候无论竹简、纸张都不如石头能够永久保存。 万长生自己也是在碑林里面练出来书法的。 可随着印刷术的普及，石碑开始逐渐失去记载的意义。 现在更是因为照片和手机的普遍出现，连字帖的意义都在消失。 因为国画系的学生，现在几乎人手一个大屏智能手机，对着上面的原版字帖练字，轻而易举的放大看清每个细节，效率比摹碑、摹贴都要高很多。 这就是时代无声无息的进步。 钟明霞极端反感：“我做人体的时候不许拍照！” 万长生头疼：“我只是打个比方，就是告诉你人体模特这个职业，也不是永远就不变的。” 钟明霞竟然顺势：“所以我也要求新求改变啊，他说书法模特，就是把白布缠在身上，然后在我身上写字……” 万长生无语：“书法就书法，为什么非要牵扯到模特身上，非得加上女人体这个元素叫艺术，这就是糟蹋艺术！” 钟明霞跟他越来越牙尖舌利：“那为什么油画系还画美女蹲在那大便的画呢，难道那也是糟蹋艺术？” 万长生噎住了！ 给钟明霞解释什么叫现代艺术的分支？ 解释什么叫做先锋行为艺术？ 又或者波普艺术、达达主义的定义是什么？ 万长生并不喜欢钻研这些日新月异的艺术流派，因为在他看来，只要认真投入的去诠释艺术，每个艺术家都能自成一派，搞艺术的如果尽研究这个，自己也就别想创作了。 这一刻居然有点哑口无言，当然他也对油画系有些作品比较无语。 真该叫大美社那些充满敬意给他祝生日的小伙伴们来看看，他们认为无所不能的万万，居然被钟明霞这半碗水给噎住了。 颜从文既然能当上教授，起码现在的学术号召力比万长生还是强得多。 何况既然能博得一个盲书的书法名称头衔，也比毫无建树的小本科生要有说服力得多。 艺术界自己都各执一词的争论状态，怎么能跟这么个外行说清楚呢。 万长生还是没忍住，终究学师父拿起了行政手段的大法：“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许去！” 说了才觉得自己凭什么有这种权利，所以赶紧补充：“这是为你好！” 还是说了才觉得怎么跟那些思想陈腐的长辈语气一样。 所以又忍不住笑，放软语气：“真的，这种奔着女人体去的所谓艺术家，就是一肚子坏水儿，作为朋友不想你掉进坑里。” 钟明霞执迷不悟：“可我就想找个长期合同，要这种知名艺术家一直跟我合作，油画系的我才觉得一个个吊儿郎当、油头粉面的不靠谱，你们雕塑系又说只上基础形体课，好不容易出个老头儿，我看他真是老头儿，估计不敢对我动手动脚吧？” 万长生吓唬这傻子：“他是不敢对你动手，可你知道他这什么狗屁人体书法艺术，动不动就是要在很多记者媒体面前表演的，知道吗？他根本不是认真钻研书法艺术，就是噱头，每次写书法必定要在很多镜头前面表演，你不是最反感这个吗？” 钟明霞虚张声势的表情，终于有点畏缩，但还是强行加戏：“可你看我都上了一个多月课了，一直都还没签上长期合同，没有固定的艺术家合作，你说了要帮我的！” 万长生苦脸：“最近的市场风向对人体艺术本来就不友好，先缓缓呗……” 钟明霞看来是讨不到好处，跳起来跑掉：“哼！我去找嫂子说！” 万长生追着喊了句：“真的别去跳那大坑，他跟我有仇！” 真的是有仇，万长生这学期开始上篆刻课以后，从来不去书法篆刻教研组报到，反正安排多少课程，自己去上就是了，至于课时费、教案补贴之类的，爱给不给，不差那点钱。 主要是继承师父的遗志。 所以对书法篆刻教研组联合所有教职工发起的单独成立书法篆刻专业呼吁，也不冷不热的婉拒。 当初苟教授还在的时候，万长生就明言反对这种单独成专业的推动，更何况现在了。 据说颜教授作为书法篆刻教研组的组长，对这个助教恨之入骨，说偌大个江州蜀川，难道还找不到篆刻老师了，哪怕从江浙国立美院那边去引进，也要找来正儿八经的老师，不可能让这么个学生带课助教，简直就是笑话。 算是相互断对方的路吧。 虽然万长生什么都没做过。 没准儿，现在去招惹钟明霞就是故意来恶心万长生，要让他有吃屎的感觉！ 钟明霞这傻子如果真去当了什么人体书法模特，简直就是掉进狗屎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万长生只能简单的给贾欢欢发消息说声劝一下，别让这傻子去上当。 然后唉声叹气的重新投入到自己的氩弧焊练习中。 读个美院，读得像是在上技工学校。 万长生也是够了。 钟明霞回头也是这么给嫂子表达的：“他真的是在上大学吗？我怎么觉得跟我们职高那些学电焊的差不多，我看见他们雕塑系还有挖掘机，难道他还要学那个？” 贾欢欢像个被太监宫女蒙蔽的娘娘，抓了万长生缠着创口贴胶布的双手心疼极了。 本来成天打石头就够粗糙了，这些天更是连指甲缝里都又脏又黑，还布满小口，这是家里没钱吃饭还是培训校赚不到钱？ 欢欢倒是不会怪长生哥做什么，只想着什么才是最好的保护修复剂：“回头我问问老师，有什么搽手的药。” 万长生白眼钟明霞，嫌弃她煽风点火：“皮外伤，我这技术还不过关，经常有锋利的切割小口，其实主要是脏，氩弧焊烧过以后有很重的黑色油污残余，加上还要打磨的油膏，这种自己亲手体验是很重要的，好比我自己会打石碑，才能要求别人怎么做。” 贾欢欢找钟明霞把她的护手霜要来，给万长生细心的抹上：“我们老师说，其实这些涂涂抹抹的东西，都不如防晒，减少黑色素沉积，哈哈，雯姐也告诉过我。” 钟明霞欲盖弥彰的咳两下。 贾欢欢才想起来：“哦，钟钟这个事情很简单，不就是签个长期合同吗，长生哥你自己跟她签一个，就不用去跟那个什么恶心的教授搞书法了！” 万长生正在享受手上的温柔，抬头惊讶：“啊？我跟她签？” 钟明霞使劲在旁边点头，却忍住了不说话，当着贾欢欢她基本上都是第三者描述，从不和万长生说话的。 贾欢欢鄙夷：“对啊，之前不是给你看了两星期么，又不是没看过！反正你也要看，你还想看谁啊！” 万长生艰难表达：“不是，我们雕塑专业不需要经常看人体模特，而且……” 贾欢欢满不在乎：“就当帮下钟钟了，又不是要你天天看，一个月看几天就够了吧？” 钟明霞赶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三五天也行，一周最好，十天就阿弥陀佛了，我要求不高的！” 万长生终于回过味来，这是钟明霞的七弯八拐绕过来的圈子呀！ 恨眼看过去，那自作聪明的家伙还赶紧把目光移开，一脸跟我无关的样子：“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嫂子我先回去了，改天又陪你去逛街，大哥再见啊！” 提了个硕大的挎包干脆溜之大吉，从背影都看得出来诡计得逞的那种得意。 万长生揭发：“她是故意的，就是想每个月骗几千块的模特费！” 贾欢欢不在乎：“哎呀，平时经常过来找我玩儿，我们系上好多男生还问她，我就说是你妹妹，你也说了想帮她下，我都相信她不是姨太太，那就顺手帮帮忙呗。” 万长生满脸写着“被迫营业”四个大字。 不过片刻之后，贾欢欢还是小声：“你……看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万长生没好气：“能有什么感觉，跟你们医生看病人是一样的！” 贾欢欢还忐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看，好紧张……” 377、喷薄欲出 所以再见钟明霞的时候，万长生好想打她两巴掌。 这姑娘还跟拿了圣旨似的得意：“嫂子都同意了，来，把这个合同签了吧，我又不漫天乱喊，一个月五天总行吧，保底五天就行，要是以后你真出名了，说不定一个月十天半个月都用得上呢。” 万长生正儿八经：“你在油画系也能持续拿到模特合同，到底是什么用意？该不会还有从艺术家里面找终身伴侣的情况吧？千万不要找有老婆有女朋友的。” 这个暗示已经接近于明示了吧。 钟明霞还真不是傻，嘿嘿小声：“我怎么敢招惹你，嫂子说起她家里挺有钱的，你也得靠着她吧，做模特这几年别的不多见，敢招惹有钱有势女人家老公的，在摄影棚、展览会甚至大街上被抓着当小三打了脱衣服的我见过好多回了，还录视频，稍微兜里有点钱的老板，最喜欢来找我们，其实那都是坑啊。” 万长生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像讽刺：“你还很聪明嘛，看得出来坑。” 钟明霞小心翼翼：“我很认真的，油画系这么画下去，总有每个人都画过画腻的时候吧，合同总有完的时候，说不定明天就没人跟我签合同了，我还是想有个稳定的保险，不然觉都睡不着。” 穷人的不安全感吧，万长生只能这么理解，又或者是这姑娘的依附本能，总想找个什么方式抓扯着才有安全感。 一个月几千块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万长生想想，拿过来签了：“我真不会经常对着人体模特，这么着吧，每个月保证你五到十天去培训校做肖像模特，目前看起来还不用给他们开人体课，但实际上年轻女性肖像对艺考生来说，是最难的，所以肯定不会多开，行不行？” 钟明霞也不贪，喜笑颜开的接过去说好：“这下我绝对不会去上当搞那个什么人体书法了，那老头儿一看就眼神色眯眯，龌龊得很！” 万长生不跟她废话：“知道还来绕着弯套路我！去吧，去吧，那边办公室主任许大妈你也认识，把这合同给她看看让教务主任安排课程就是了，我还做东西呢。” 说着拨下面罩，戴上手套又要开始忙活，钟明霞半蹲些轻轻的：“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才绕着弯想依靠你，现在我真没什么拿得出来回报你的，你要图我就给你，不图呢，以后我能发达一定报答你，不能发达就一直赖着给你和嫂子做个丫鬟什么的也行，好不好？” 十月中下旬已有凉意，她穿着件墨绿色运动夹克和黑色运动裤，哪怕衣服宽松，这样蹲着还是把特征明显的身材展露无遗，凑近些更能嗅到股软玉温香的气息。 好像一回头就能肆意轻薄的那种温柔。 万长生却哑然失笑的揶揄：“我怎么觉得你这算盘打得怎么都不亏呢？关键是把我老婆讨好了！” 钟明霞凑近些吹他耳朵：“对呀，就是这么讨好的……” 万长生第一反应居然是，还好老子被杜杜挑逗过，简直对你这些招式不放在眼里，哈哈哈的让开打开角磨机：“记住你说的话，千万别招惹有钱有势的女人，你嫂子连我妈都敢打骂！” 随着电机声，嗤的一连串打磨火星中，钟明霞赶紧跳到万长生身后躲避。 本来万长生是想表达孙二娘在观音村那么至高无上的女权代表，都要被儿媳妇挑战。 可在钟明霞这里听起来就像是可怜的赘婿，连母亲都要被欺负。 本来她都要笑着走了，忍不住从后面温柔的抓了自己衣袖，伸过去环抱万长生，还长叹：“辛苦你了……” 顿时让万长生吓一跳，还觉得自己好像无数出轨狗血剧里，对外面女人哭诉自己婚姻不幸福的渣男，赶紧关掉电机，使劲打开那手：“干嘛！” 钟明霞吃疼的跳开几步：“干嘛！反正这里嫂子又看不到，我当着她很注意的！” 万长生恶狠狠的指下她：“你敢招惹我，我就违约！” 钟明霞撇嘴吧嗒几下，但看她表情肯定还是认定万长生如此看重婚姻也是无可奈何吧。 遇见这样的老婆，谁敢反抗呢。 真让人怜惜。 居然站在那看着忙碌在火星里的男生，有点出神。 万长生过了会儿才发现：“干嘛！” 钟明霞都柔情似水了：“你真的爱嫂子吗？” 反正就跟八点档的狗血剧台词差不多，连表情都像。 万长生啼笑皆非，指指自己忙碌的东西：“你看我爱不爱？这就是给她做的礼物！” 钟明霞这才注意到台子上的不锈钢玩意儿。 一只浑身斑驳着焊缝的猫！ 准确的说是用无数个几何片拼接起来的猫儿造型，就像魔方体的那种棱角几何造型，虽然看不到太多细节，但依稀能辨认出来，是一只三四十厘米高坐着有尾巴，还支棱着两只耳朵的肥猫。 钟明霞终于表情认真的凑近，充满疑惑：“这也能算礼物？又破又脏！” 万长生撵人：“泥塑不也是把一堆烂泥最后变成样子吗？这就是艺术的魅力，把本来平淡无奇的东西，变得美丽，而不是在美丽的东西上面泼墨哗众取宠，去去去，说了你也不懂。” 钟明霞哧哧笑：“你还是觉得我美丽哦？” 万长生不跟她废话，开动打磨机忙碌。 钟明霞也不纠缠，但每天总会过来看看，对万长生的工作状态也了若指掌，不管他在国画系、雕塑系、学生中心还有培训校之间到处跑，她都能准确的锁定他在雕塑工厂的时间。 过来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看万长生打磨那只充满棱角的猫。 其实这姑娘非常注意分寸，在校内没有任何跟万长生亲近的行为动作，甚至连雕塑系外的接触交流都没有。 只在这里亲眼见证抛光是种什么样的工艺。 其实万长生也蛮兴奋。 在碑林的时候，他做所有东西基本都延续千百年来老祖宗传下的古法，颜料自己做，钻孔是那种线绳钻，推刨、錾子都是用了好多年的老家伙。 可雕塑工厂就是全面运用各种电动工具和先进技术。 本来是一片片镜面不锈钢片拼凑焊接而成的小猫，现在却逐渐连焊缝都看不到了。 各种砂轮、砂带、碾磨膏轮番上阵，打磨光滑以后还有抛光，抛光以后又修补，老师傅经常过来指点万长生工序细节。 万长生简直有点走火入魔。 这是他第二次做不锈钢材质。 第一次是给杜雯做那个称重的宫女，当时顺口问杜雯要什么材质，姑娘说了不锈钢。 万长生偷懒，用玻璃钢翻模做出来以后，喷一种特殊的镜面漆，最后形成不锈钢效果。 当时还没觉得。 现在隐隐发现，杜杜在有些色彩或者材质的敏感性上，确实比他有天赋。 有些东西真的好像是天注定。 为什么郭槐生会主动说把那尊大型朱八戒雕塑做成不锈钢的。 就因为这是目前最能简单直接粗暴展现现代气息的材质。 万长生原定的青铜一看就很古老，甚至有刻意做旧的感觉。 包括金灿灿的佛像都是古代就有的。 唯独不锈钢。 这种必须达到镜面反光亮度的材质，唯有现代机械手段才能抛光达到。 不然青铜镜也不会浑浊那么多年了。 万长生也是在施工过程中，本来在边上学不锈钢的工艺特点，比如热加工膨胀冷缩之类的特点，如何展现不锈钢的特点。 逐渐意识到这点的。 郭槐生的意图就是用现代气息的材质，做古典风格的雕塑。 这不就是现代意识的传统意蕴吗？ 这不就是古今结合吗？ 听起来很玄妙的什么艺术道理，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艺术家为了自抬身价的故弄玄虚。 这点倒是跟万长生在观音庙前面十块变一百块的把戏，异曲同工。 其实古代的技法，现代的材质，结合起来就是古为今用。 就好比老童用油画材料画国画，就是洋为中用的探索。 说穿了就这么简单。 杜雯当初就感觉到了，明明充满中式国画白描线条风格的胖乎乎宫女，还有点古典气息，却用不锈钢效果表现。 她是本能的觉得这样有趣。 万长生打磨得双手满是伤口，才慢慢领会到。 而且他手里这个猫咪，和身后工厂里面逐渐成型的六米高雕像是两回事。 这个立方切面猫咪，每一片都是平的，万长生要做的主要是把所有焊缝打磨消除掉，也变得同样璀璨光亮，可曲面造型的雕塑，无论是面部还是衣衫，在被抛光打磨成镜面以后，立刻对周遭有神奇的反映。 曲面反射是不可捉摸的。 万长生心里仿佛捕捉到了什么。 非常重要的东西。 但他不着急，先把这只猫咪做出来，就像一座台灯大小的猫咪，一直到十一月上旬才完成，差不多和六米多高的大雕塑同步。 郭槐生过程中也来看过，笑问万长生做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万长生说是给女朋友的礼物，被系主任踹了一脚。 钟明霞天天来看，自然也看着这猫咪和背后的大型雕塑逐渐完善成型。 还很有经验的帮忙找了张牛皮纸使劲糅皱，来包上亮晶晶的礼物，然后用雕塑工厂外面花坛里面找到的野花扎了一小把，捧给万长生：“嫂子一定会很开心，是个惊喜吧？一定要先瞒着瞒着的，最后爆发出来才让嫂子开心！” 万长生若有所思的心不在焉：“好，谢谢，我过去教室开车。” 钟明霞连忙挎上自己的布包：“等等我一起，我今晚有课。” 其实这两天她在培训校的人像课，别提多轰动了。 378、一起呼叫，没有烦恼 万长生也听陆涛反馈过。 这么漂亮的模特，坐在那让学生们画人像，场面是踊跃激动的。 美术美术，终究还是追求美好的艺术。 艺考生们都是能欣赏美的。 哪怕不画素描人物头像，画画速写也好啊。 所以钟明霞可能也是经历了自己工作以来，被最多人围着画的场面。 数百人！ 哪怕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坐不下，连二楼栏杆边都挤满了学生。 还好穿着衣服。 万长生也顺便：“我听他们说你把一天六个课时拆开来上，这样也不错，灵活机动，那就这两天抽个晚班，我上速写课，你来做模特。” 钟明霞帮他把包扎麻绳再调整下说好。 直到来教学区上课，她才算是走进这片涂鸦网红地，还惊喜的叫马振宇给她拍了一组照片发朋友圈。 所以看见一直停在遮阳篷下的两部车都理所当然：“嫂子还没拿到驾照，就买了车？” 万长生没解释：“你俩学车的时候，麻烦多照顾下她……我先走……” 正好这时候艾米拉匆匆忙忙的提着张自己的画跑出来，看见师父还急刹车，示意自己要去美术用品店买东西。 万长生纯粹是习惯性的看了眼徒弟的画，脑海里面却轰的一下！ 豁然开朗！ 有时候艺术就是这样。 灵感就是触类旁通的一瞬间。 费雪雁给他解释过，这种欧美现代艺术的培养轨迹。 先随心所欲的乱画，然后逐渐沉淀，找寻特点，直到最后形成自己固定的风格。 这个时间可长可短，有些人一两年就跳过美术专业基础成名成家，有些人一辈子都在茫然不知所措的找寻自己的不平凡。 就跟人生一样。 总之和国内学院派先学技巧，然后再去找风格，是大相径庭的。 万长生是个怪胎。 他有深厚的国画泥塑基础，但没有接触过学院派的专业技巧，最主要是没有受到那套思维想象力的禁锢，所以他进了美院以后，有些下意识的放弃了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国画，也是因为那里面没有太多自然的新意，雕塑却对他来说是个全新的世界。 包括他做的到现在所有雕塑创作，都可以看成是随心所欲的乱搞。 第一尊舞台雕塑是写实的舞台幕布，后来被郭槐生带着改了两三个版本，然后才变得艺术气息浓厚，摆脱了模型味。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最终摆在平戏新校区门口的雕塑，舞台中央那个宫女形象是有点画蛇添足的。 只是为了点题，一来配合大美时代这个标题，暗示大唐盛世这么个元素，二来给戏剧学院有点职业特点。 在万长生最早构想的作品里面，舞台应该是空旷的，表达那种台上台下两重世界的感觉。 但他还是很没艺术家风骨的做了。 那个形象包括后来给杜雯改造成称重宫女，都跟舞台雕塑没有直接关系，纯属随手做的小东西。 后来再做这样那样的泥塑，直到朱八戒的塑像，都是没什么头绪，也没有风格关系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瞎做，想到哪里做到哪里。 甚至于放大成不锈钢像，万长生都还没发现这个点。 直到手里这枚不锈钢猫咪，亲手打造完成的不锈钢件，一而再，再而三……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就应该找寻其中的规律了。 算上杜雯手里那件，万长生这是第三件不锈钢作品。 再算算其实从一开始做舞台雕塑第一版，万长生在乔宇的指导下就做了不锈钢的材质部件。 这就是风格。 就好比老童用油画材料画泼墨重彩，老樊之前一直画支离破碎的玻璃幕墙。 这都是形成画家最显著的风格，换句话来说，这就是名家的符号。 顶级名家当然一辈子都会不停追寻探索性的符号，因为他已经足够有名，名字就是符号，就是票房保证。 但对大多数画家来说，找到一个能让人看一眼就知道是谁的符号，那就足以吃一辈子。 米勒的农民题材，莫奈的睡莲，高更的装饰化色彩，米罗更鲜艳的色感，梵高那疯狂的黄色，这些都是画家们身上的标签，有时候让画家都不敢轻易改变。 嗯，就好比写小说的有人擅长什么，就写一辈子，这也是风格符号。 如果在之前，万长生还仅仅把手里的猫咪当成个随手而为的礼物，现在他感受到自己的风格轮廓开始悄然隐现了！ 用不锈钢材质，表现古典的美。 这个大方向大轮廓已经出现，剩下就是慢慢摸索了。 艾米拉看着师父一言不发的凝视自己的画，有点紧张不说话。 钟明霞则看了好几眼，完全看不懂画的什么，再次觉得搞艺术的莫名其妙，而且同样是画画，那些围着她写生的艺考生和油画系的学生们，起码还能看出点像不像，这孩子都画的什么呀。 她敢做声：“画得不好么？” 这才惊醒了万长生，连忙笑着摸摸艾米拉的头，鼓励两句，给钟明霞挥挥手跳上车走了。 钟明霞再看看奥迪车标，做个鬼脸。 进教室去。 做了这么多次车展模特、礼仪、前台，她还是知道什么是豪车。 当然，再区分具体型号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万长生这会儿则是乐开花。 这就好比红军长征，一直在茫然不知所措的到处尝试冲杀，终于在川西捡到一份报纸，知道陕北还有个根据地，那种有了目标确定方向的畅快感，是难以抑制的狂喜。 这一刻，他迫不及待的想跟人分享。 当然也只有跟杜雯分享。 经纪人嘛。 在脑海里面好像就是面对面，自言自语的说了一路，把车开进医科大停好车，才把千言万语汇集起来发消息：“还记得那个称重的宫女么，你叫我做成不锈钢，老郭建议我把这尊和尚雕像做成不锈钢的，现在大概完成以后的现代效果让我很吃惊，这就是材质变化的魅力，我又自己做了个不锈钢的小品，有种感觉，可能我要和不锈钢结下不解之缘，这也许会成为凝结我风格基础的第一步。” 杜雯没有即时回应。 万长生捧着礼物和小野花，步行好大一截距离到医科大女生寝室楼下，才给贾欢欢打电话。 本来他打算周末再带给欢欢的，钟明霞这个建议不错，一切都要以欢欢的高兴为最大。 果然，仅仅几分钟，贾欢欢就趿着拖鞋从楼上冲下来，用那种沉浸在恋爱中的欢喜鸭子步，身上挺随意的披着外套，在楼门口看了眼，都不顾衣服滑落，喜出望外的笑着冲跑，差点还被拖鞋绊了下！ 万长生赶紧迎上去些，恰好一步接住有点踉跄的老婆，贾欢欢娴熟的跳上来，嬉笑着使劲亲万长生的脸脖子：“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了？想我了吗？哈哈，我也想你了！” 恐怕只有深爱的情思，才有这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受。 万长生感觉像抱着树袋熊似的，笑着把牛皮纸包跟小野花拿出来：“在雕塑工厂给你做了个礼物，这些日子，做电焊做打磨都是在做这个，希望你喜欢，嘿嘿，这花也是我们雕塑工厂的。” 贾欢欢都笑开花了，这时候好几个也披着衣服的女生陆续从宿舍楼出来，有个还细心的捡起欢欢那件衣服，然后都笑着站在不远处。 万长生努嘴给迫不及待扯牛皮纸的老婆看。 回头的贾欢欢脸上只有骄傲，使劲扭转身显摆：“亲手做的！他亲手给我做的，嘻嘻……” 女生们就趁势围过来了，好些经过的女生远远看，一起看见贾欢欢从牛皮纸包里面翻出来一个亮晶晶的疙瘩坨坨。 反正那一刻，近处所有围观看清东西的女生，估计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做的？” “吹牛不打稿子吧？” 真有人这样脱口而出。 实在是所有大学女生普遍意义上认为的浪漫，都具备了。 身材高大健壮的男生，虽然眼睛有点小，身上衣服也不多么时髦，可看着就让人觉得温和可以信赖。 如山一般的身材，却带着这样轻柔体贴的动作抱起女朋友，动作是那么习以为常的熟练。 就是充满疼爱的亲近。 这时候被拥在怀里的女孩儿是幸福的吧。 正好下午晚饭前后的时光，夕阳西下，红彤彤的落日余晖映射在女孩儿手里的亮晶晶上。 简直堪称人间美好。 等看清那是个猫咪造型的金属体，之前还有点矜持的女生们喧嚣起来，纷纷伸手：“欢欢！看看！给我看看！” “真是他自己做的？不可能吧？” “哇，好漂亮……” 甚至连万长生都惊异，在夕阳光线下，不锈钢甚至能反射出一种流光溢彩般的光芒。 这更加深了他对这种材质的探索兴趣！ 贾欢欢本来是艰难撕开牛皮纸，甚至有点不解为什么要用这么皱巴巴又结实的破纸包着，但也不嫌弃那把小花是多么平常，搂着万长生的脖子咯咯咯笑不停。 可听了质疑的语言就不高兴了：“沈丹！你看看长生哥的手，你看他的手，这段时间天天就是在做这个……” 然后难得沉脸对万长生鼓腮帮子：“相比这个礼物，我更想你的手好好的！” 看了就心疼！ 379、平凡不平凡 所有女生都一起欣赏了万长生那粗糙又布满伤痕，还有点脏污的手。 如果不是贾欢欢早就宣传过，长生哥是美院去年高考的双料状元，现在更是美术学院学生会主席，大家可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修理厂做工了。 但应该相信这是他亲手完成的礼物。 因为有个女生说嗅到他手上那种特殊的味道，金属猫身上也有这种浓郁的味儿。 万长生自己还闻了闻，只能猜测要么是碾磨膏，要么是金属粉末的气息，最近天天搞，肯定有种沁入皮肤的感觉：“腌过的，在金属里面腌出味儿来了。” 女生们觉得他也不像看着那样木讷，起哄说欢欢是寝室第一个有男朋友的，要请吃饭！ 这才是习以为常的节奏嘛，虽然本来是打算小两口吃个晚饭的。 择日不如撞日，万长生赶紧应承下来：“不嫌弃的话，那现在就出去吃？” 有女生还想回去换衣服化妆。 贾欢欢却舍不得分开：“就在校门口吃毛血旺嘛，又走不了几步路。” 女生们起哄她顾家，贾欢欢还觉得理所当然：“我当然要顾家咯。” 万长生已经抱着她往外走了：“人多我们就找家好点的餐馆，要换衣服的待会儿直接电话联系也不难找。” 女生们商量下，还真有两个回去换衣服化妆的。 刚进大学，还很新奇在乎自己的女大学生形象。 走出来经过自家奔驰车的时候，贾欢欢刚要说什么，被万长生抱着轻轻用点力，她也心领神会的不说了，但抱着万长生的头喜滋滋看着礼物，居然问：“雯姐呢？你送她什么礼物？” 万长生惊奇她的脑回路：“我为什么要送她礼物？” 贾欢欢还振振有词：“她不是要过生日了吗？嘿嘿，我这个礼物是因为她才得到的吧？” 万长生指那边的奔驰车：“你信不信我直接过去把自己撞死在车头上？” 贾欢欢连忙揉头，好像已经撞了：“怎么怎么嘛？” 万长生觉得真委屈：“我辛辛苦苦做这么久，不为什么就不能送你礼物？” 贾欢欢双手捧了万长生的头吧嗒亲两下安慰：“雯姐要过生日了嘛，我真的很好奇你送她什么，结果你却给我送这个。” 万长生都要悲愤了：“我什么时候说要送她东西，对……我过生她也没送我礼物吧，你这意思是还不满意这个礼物了？” 贾欢欢哧哧笑着撒娇，都有鼻音了：“不嘛……喜欢！很喜欢……” 周围还跟着的两三个女生简直叹气：“欢欢，你不要这样撒狗粮，很难下咽的！” 贾欢欢眼里哪还有周围的人。 直到接近校门，才麻溜的从万长生身上挤下来嘿嘿笑，说是不能被门卫发现了。 然后几个女生还立刻扎堆，欢喜的指那边篮球场上有个男生，说是他们这一届新生里面最帅的，军训的时候就有女生找他表白了。 万长生只好配合：“好，我回去也学学篮球！” 贾欢欢马上：“算了，算了，以前在二中你光是画个画我都差点白了头，美院今年没有找你表白的了吧？” 女生赶紧起哄，贾欢欢根本不觉得脸红，还认真解释：“真的，去年在美院那个表白墙上好多找他表白的女生，还有个现在都跟着他做事，幸好今年有……他妹妹过去看着，你们看到过钟钟的呀，普通女生看到她根本就不敢比吧。” 结果塑料花室友当面拆台：“从遗传学上看起来，那个模特不像是你亲妹妹吧，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呀？” 万长生坦荡胸怀：“欢迎你们有空到美院去做客，我们那边帅哥还蛮多的，会画画、会照相的一大把，钟钟是我们团队的专业模特，跟欢欢的关系恐怕比我还好。” 女生们也发现了：“欢欢，你男朋友好成熟啊，说话都一套一套的，这样确实很招女孩子喜欢哦。” 贾欢欢却跟高中时候有点不一样了：“从小就多，但这都影响不到我们，长生哥永远都会这么对我好！” 万长生笑着牵紧手，心里暗暗点头。 唯有百般溺爱，才对得上如此厚待。 其实大学校门外一般都有不少各种档次的餐厅饭馆，万长生随便选了家看起来还比较好的。 陪着贾欢欢这五位室友一起吃这顿丰盛的江湖菜，知道六个女生已经在军训期间熟悉起来，属于大系趋同，但分属不同专业，也来自国内四面八方，这点和蜀美目前大部分还是江州蜀川两地居多不同。 这两年万长生也算是积累了丰富的跟女生打交道经验，肯定在桌面上把话题始终热络着，让贾欢欢骄傲自己的男朋友在所有室友心目中都能得到高分。 结果这会儿韩晓敏却把电话打过来了，一般她都是微信交流的，声音还很兴奋：“来电话了，刚才快到六点的时候，蜀川教育部门那边给我打电话，通知我这个活动入选了全国教育系统重点推广项目，真的被选中了！” 万长生内心毫无波动，从老杜积极参与推动，这就应该是个必然的结果，但这会儿还得照顾韩晓敏的情绪：“那先祝贺你，接下来的工作我想你首先还是紧扣蜀川教育部门那边吧，功劳业绩都尽可能归给人家，你说呢？” 韩晓敏并不笨，立刻反应过来：“给他们越多，才会越全力支持？” 万长生嗯：“总之你先考虑下，必要的时候我们分头去一趟蓉都，你跟教育部门接洽，我去艺术学院拜访，把院长提到的艺术学院那部分联合过来扩大影响，这样才能在两个省把规模做大。” 韩晓敏的眼界格局可能之前已经觉得自己够大了，这会儿还思忖下才坦言：“主席，我舍不得，我怕我们把这活动交给艺术学院那边，就成了给别人做嫁衣，人家才是嫡系的蜀川内部高校，万一他们把这个活动摘桃子摘过去了怎么办？” 万长生的口吻真的像主席：“放眼全国啊，小同志，你刚才还说这个活动进了全国教育系统，这个时候应该是宜将剩勇追穷寇，趁机把整个规模做大，而不是沾沾自喜的就守着这点成绩了！” 韩晓敏彻底震撼，哑口无言：“啊！？” 万长生发现饭桌上的目光在有意无意集中到自己这里：“好好好，你先酝酿下，我有事，回头再说。” 顺势挂了电话。 几个女生可能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约了人打这种电话装逼！ 哪怕只言片语听起来也跟大家感受的大学生，截然不同！ 饭桌上都稍微安静了下。 那个塑料花交情的室友还问贾欢欢：“是谁呀？听起来好像是女生？” 贾欢欢心大：“女生多了，我管得过来嘛，吃菜吃菜！这个鸡杂不错，长生哥多吃点，喜欢周末我给你做！” 万长生解释：“学生会秘书长，在学生会工作这一块，算是我的副手，今年大四要毕业了，工作能力很强，你们高考完休息的暑假期间，组织了一百五十七家美术培训班，教授了超过七千名青少儿美术爱好者，所以进入大学以后，能不能培养自己拥有超人一等的能力，就能决定你未来的人生走成什么样。” 有个女生终于能跟得上点节奏了：“你就很努力？听欢欢说你成绩很好？” 万长生不介意树立典型：“有空可以去我们美院参观，我们有自己的工作团队，培训学校，成绩好只是个基本要求，进入大学要求的是在成绩基础上，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今年大二，没什么问题的话，下学期就提前本科毕业可能留校任教，然后另一边的本科则是跟着研究生班在学习，而这个所谓的双学位也只是听起来很牛逼，实际上放到成功人士的眼里，不过是个很平常的起步台阶。” 这应该就是大一女生们能够理解到最优秀的男生模样。 虽然手有点儿不干净，可着这就是很清澈的眼神，头脑聪明，说话风趣，处事不惊，非常稳重，让人觉得可靠的成熟。 也许只有非主流，才会欣赏不来这样的男生。 能考进医科大的女生都忍不住看眼贾欢欢，这姑娘正欢快的在吧嗒油嘴，感受到目光还莫名其妙：“这个酸菜肥肠鸡很好吃，多吃点啊，看我干嘛？” 只能说傻人有傻福吧。 那个帮贾欢欢捡外套，又嗅出来金属味道的女生还是踩得上节奏：“你这么说起来，我突然觉得前途好艰辛。” 万长生点头：“人生本来就如同修行，能走进高校，已经比这个国家九成的人文化水平高，更有前途，百尺竿头，每进一步都会变成更非同寻常的人。” 拆过两三次台的沈丹笑得不怎么自然：“有些东西就是命，莫强求吧，平平淡淡才是真。” 万长生也点头，还拿筷子随手在空中画了条驼峰线：“年轻的时候，谁都会心比天高，但绝大多数人，最终都会归于平凡，能够接受平凡，并且享受平淡，也许才是很多人一辈子最不平凡的一件事，可在往上攀登的年纪都不尝试下，怎么知道自己最不平凡的样子是什么呢？” 那个女生眼睛都亮晶晶了，端起杯子：“真好，祝你跟欢欢能幸福，也很感谢能遇见有水平的人，希望有机会能经常去美院玩。” 其他几个女生也笑着跟万长生举饮料杯。 贾欢欢一口应允，忙着吐骨头举杯子，还要说话：“去！经常去，很好玩的！等我拿了驾照，就能经常开车去了！” 她的命是真的好。 380、断舍离 直到万长生回培训校，杜雯依旧只有很简单的四个字回复：“等我想想”。 万长生就去忙培训校的事情了。 这一想就想了一天。 十一月上旬了，距离今年的全国联招考试还有一个月，自然又开始进入高强度突击。 宿舍楼全都凑出来，连地下车库都改建了，再装修几间不错的导师客房公寓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所以金牌导师们又开始频繁出现在大美巡讲。 本来叫了万长生也去巡讲的，他实在是没有时间，那点巡讲的课时费本来就不是他出去讲课的目的，体验过那种开眼界的工作就行了，所以速写不错的丁晓鹏和费雪雁他们那一届的专业第一名，开始试着到外地去巡讲，每次还带了三五个人一起，大美自己承担差旅费都行，美其名曰是巡讲导师的助理，其实是让大家都借着机会出去开眼界。 去看看风头正劲的国立美术学院，去看看商业氛围浓厚的沿海各地。 金牌导师们倒是对住在学生宿舍公寓，而不是星级酒店，也没啥意见。 一来住在旁边也方便，二来嘛，钟明霞真的厚着脸皮通过嫂子找万长生发话，又借着自己有了这份长期模特合约，就算是内部员工蹭着住进宿舍公寓了！ 每个月交五百块宿舍费，甚至连吃饭都解决了，全在大美的食堂。 原来大美楼上那个小食堂，加上现在教学区的大食堂，一日三餐便宜又方便，别提多开心了。 所以每天都能看见这喜滋滋的美女在客房公寓进出，金牌导师们也挺养眼，经常邀约她去酒吧。 对于内部人员，内部场所，钟明霞还是不拒绝的，再说这些位金牌导师见多识广、谈吐风趣说话又好听，喝酒聊天都是极好的。 只不过别人再想更进一步的话，这姑娘拒绝起来不要太娴熟。 但就凭这，已经让教学区的酒吧，显得兴旺不少，甚至连金牌导师群里面都在调侃万长生这位模特是不是跟他有什么特殊关系。 在万长生眼里，哪有什么特殊，这就像当年的观音庙，提供给了周围人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有能力的人，自然会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价值，混吃等死的也终究会被淘汰。 第二天晚饭前发消息给钟明霞确定了晚上的速写课。 然后主要面对韩晓敏的激动。 今天蜀川教育部门又打电话跟她交流沟通了很多细节，对这位蜀川美术学院学生会秘书长一股脑的把功劳推给上级部门指导得力，非常受用。 反倒对于要不要联合蓉都艺术学院参与整个活动不置可否，因为多一方参与，就多一份不确定性。 万长生更透彻：“能从蜀美走出去，又到蓉都建立艺术学院，这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事儿，人脉、能力和心气儿都挺高，万一争功那就麻烦了，所以在有些经办人的眼里，这个活动实际上做成什么样，有多少孩子受益，并不是他们关心的，只关心自己的利益能得到多少，当你明白了这点，就能够知道怎么去把事情做好，因为我们要的恰恰就是更多孩子受益，大家各取所需，而不是一味的抨击对方，人性本来就这样。” 一贯泼辣精明的韩晓敏，坐在大桌子前像个懵懂少女，或者说有几分迷醉：“我家是做生意的，我爸很想我能够进入体制内，我也很喜欢这种带领的感觉，可……你传递给我的感觉，好像是另外一种天地，让你做我的主席，是我过去最重要的努力。” 万长生笑笑：“没那么复杂，我家是宁州做寺庙的，也是做生意，但好歹有些宗教信仰的说法，更有很多年传承下来的文化想法，审时度势，踏足而行，这是你的优点，如果再能胸怀大局，把个人得失放在一边，起码是做得像是放在一边，你未来就前途无量了。” 韩晓敏看着对面男生：“你会看相？” 观音庙前的小骗子哈哈点头：“会一点点。” 韩晓敏就勇敢的伸手过去：“给我看吧！” 她的手很细长，保养得也挺好，很有力很果断的样子，指尖都不带颤抖的。 万长生没接：“这是手相，我不看，我专攻拆字，其实也是玄学，逗顾客开心，刻章多给点钱而已，但韩晓敏……有些人一辈子都抓不住机会，你这次有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这时候你低头看见的是好处，还是芸芸众生，就是一念之差了。” 女生的思路是：“这都是你，你给我的机会，本来是你的，事情是你的，蓉都的关系也是你的，甚至连钱都是你出的。” 万长生难得开个玩笑：“熟归熟，这些话可别乱说，我不擅长做这种事情，我在观音村搞了个免费培训班都有头无尾，我很容易陷入到专业内容上，我不擅长管理一大堆参与者，所以大美社到现在是几个重要骨干在打理，更重要的是，我骨子里疏远体制，我不是嫌政府、体制不好，相反我太珍惜现在这个时代了，可我也知道这是柄极为锋利的双刃剑，借助体制、行政的力量固然是事半功百倍，可一旦沉迷于这种力量，就会彻底依赖进去，我骨子还是想做个独立的艺术家。” 韩晓敏定定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开口：“那……我代替你去！” 万长生使劲挠挠头：“我在撇清你还听不出来嘛，这事儿未来真出成绩了，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能够始终关注少儿美术教育，把这当成你的立身之本，做个技术型的实干者，绝对比成天阿谀奉承、歌功颂德要强得多，千万别跟我扯上关系，甚至连你家都不要因为你谋取私利，这才能让你坦然面对一切。” 韩晓敏艰难的扯动嘴角笑下：“我九月满的二十二岁，比你刚好大一个月，可在你面前，我就像个小孩子，如果我们能很早就认识，我一定会变成另外的样子，现在我越来越觉得遗憾，遗憾这种缘分来得太晚了。” 万长生摇头：“真正好的缘分，不是如何努力想办法维持联系关系，而是在每个共事机会的时候，成为能够相互支援并信任的伙伴，然后没有遗憾的朝着下个阶段前进，未来我们都会遇见很多相聚又分离的伙伴，没有遗憾的缘分，才是最好的缘分。” 韩晓敏认真的感受下这句话，再开口笑笑：“作为学生会女干部，我还有土家族籍贯，我很清楚我会得到什么，所以国庆前后我才会那么积极的去寻找机会，实在是不想错过，但还是你给我上了一课，要有大将之风的淡定，我……” 这会儿万长生丢桌面上的手机嗒了下，弹出来个对话，是杜雯发的：“你看看这个……” 万长生其实很注意这种细节，他也不喜欢玩手机，所以更不会在和人谈事情的时候去划拉手机，不尊重。 但只是很随便的瞥见，表情就有些不同。 女人的第六感真是超级敏锐，本来就全神贯注看着他的韩晓敏迅速捕捉到：“谁？” 她的控制欲有点过强。 万长生笑笑：“不重要，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我估计目前这种局面，你在我们这个小庙是待不住了。” 韩晓敏好整以暇的调整下坐姿，装傲娇：“你留我，我肯定待。” 万长生嘿嘿：“你知道我不会留你。” 韩晓敏点头：“其实女人很好骗的，你只是想我变得更好，找到更适合我的方向，不然随便敷衍几句，就把我留下来卖力了。” 万长生笑：“我也没那么伟大，周末我要去趟蓉都，去看看我那个在跟癌症作斗争的徒弟，现在看起来我不用顺便去艺术学院了，那就祝你一帆风顺？” 韩晓敏居然伸脖子：“又说话了，是谁呀，别得罪了人。” 万长生拿手机揣兜里起身：“走吧，要不要我请你吃食堂的晚饭？” 韩晓敏一身美术生里罕见的飘带衬衫配绒衫和裙子，有点职场味儿，还是习惯性的拨拨头发鄙夷：“我就看你什么时候看手机！” 万长生还真坚持着不看了。 两人慢慢溜达着到下面的教学区食堂，还得了艺考生们一片嘘声，不管认不认得韩晓敏，总之万校长身边的小姐姐都很出色啊。 韩晓敏很端庄的扫视。 直到钟明霞风驰电掣的背着她的大布包冲进来吃饭，刚转身看见举手的韩晓敏，连忙端过来：“今天去版画系签了个课程合同，这个学期基本都排满了！” 万长生表扬得尽量不像调侃：“所以你把培训校的课程都拆开排到晚上，算盘打得也是很精细了，很有效率。” 钟明霞不理他，热情的搂住韩晓敏：“抱抱，我抱抱……嗯，这些天没健身吧，肋条肉都有了。” 韩晓敏悲愤：“我有什么办法，忙得要命，下一步……嗯，后天我就要去蓉都面谈开会，周末我在蓉都等你一起去看望老徐，我跟他在青少儿培训上也没少接触。” 她这雷厉风行的画风倒是转得很快。 万长生无所谓，本来徐朝晖的遭遇就能让有心人得到感受。 钟明霞暗中观察，帮嫂子看。 381、再融合,再交错,就是淬炼 其实钟明霞的工作状态还是很专业的。 这种速写课也提前问万长生穿什么样的衣服合适，显身材还是显衣服。 短短一两个月的美院模特工作，就挺懂行了。 结果万长生随便，因为这跟油画教研室那边每个模特、每次课程都有需要解决的目的不同。 艺考生速写课天晓得考题会出什么，譬如万长生那一年是中年大叔在田里，年轻女子在路边，去年又是看报的老头老太太。 今年甚至传言会出现孩子。 以至于艾米拉贵为油二代，都被拉来当了几回模特。 所以钟明霞来做速写模特，意义比人像写生模特还大，毕竟国内现在艺考素描人像题目，主要就是几大高端美院，蜀美很飘忽，老是在石膏像跟人像之间腾挪，也摸不清规律。 其实万长生知道出题是老童和院长他们几个在捣鼓。 不过他肯定从来试图打听。 但几大美院的素描人像真的很少出现年轻姑娘。 实在是光滑的面部皮肤，浓密的头发，都是艺考生这个级别的新手噩梦，很多艺考生根本处理不好这两部分。 万长生就是这么给大家讲解的：“再讲究线条明暗，也很难在这样细致的脸蛋上画一堆线条，更看不到面部肌肉走向，甚至连这个面部外轮廓都很难表现，怎么办？” 他叫钟明霞随便坐，这姑娘就挑衅的瘫着，浑身没骨头的那种，让年轻的艺考生们哄笑了下。 可钟明霞这么靠坐下来立刻就不动了，仿佛时光在她身上脸上都凝固了似的，更是把脸蛋半边轻轻扯起点笑，很诡异的那种似笑非笑。 她深谙摆姿势和表情的奥义，就在这些模凌两可的状态。 万长生还很满意：“我希望的就是你们在练习这种速写的时候，把头像部分，稍微细致刻画一下，这就顺便也练习了一张人像造型，也许考女青年头像的几率很小，但天知道呢，今天我们就特别强调这种面部外轮廓怎么处理……” 偌大个教室仓库里面鸦雀无声，教学组负责速写的几个老师全都聚精会神的倾听做笔记，这已经等于是提高业务水平，转手就能从目前每天两三百的助教价位上涨到一千的主讲，如果有资格去巡讲，那就两三千一天，技艺变现来得是如此快。 今年的大美社新成员有一百多人加入了教学组，极大缓解教学密度的同时，韩晓敏已经把他们列为寒暑假下乡活动的主力。 暑假的工作就表现出来，大美社成员的工作负责程度远高于一般美院学生。 所以韩晓敏也穿梭在这些成员中间，观察了解他们的专注程度。 居上位者，选人就这么简单。 做事负责，反应灵敏，能让人觉得办事可靠的人，绝对会得到更多机会。 反之那些满不在乎，偷奸耍滑的家伙很快就会暴露被放弃。 可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和艺考生们一起，看万长生在画板上用绘图笔迅速拉出来身形大线条，然后照例从主线条周围开始发展全身姿态，服装的褶皱。 不管万长生自己这一年多的大学学习已经提升改变成什么样，在教导艺考生的时候，他还是遵循那一套基本原则。 只是以前在黑板上示范，现在设备齐全，都是在学生们同样的画板上作画，有台摄像头一直从他肩头角度传递画面到模特身后墙壁的巨大投影上，这也是为了避免画幅大小区别，带来的手臂运动轨迹变化，毕竟现在连他的动作，都有人在学。 艺考生和助教们都在模仿。 但身体姿态肯定不是重点，万长生边画边讲解：“服装适当的加深点明暗细节，这是我一直提醒你们的，速写可以不要这么多细节，但有细节一定会帮你多得点分数，这就好比高考外语，做不来的选择题，乱填个abc也要选了嘛。” 艺考生们只短促的齐声笑下，专注。 因为万长生的细节已经到脸上，一般情况下他画速写示范，很少在面部做过多文章，都是留到最后画龙点睛。 但今天确实不同：“为什么我刚才故意在腋下、腰间、脖子下巴这些部位故意要多画点明暗呢，就是为了衬托面部，这个时候我还没画，是不是觉得这张脸就比平时白一些？” 每个人理解力不同，嗡嗡嗡的议论声马上起来。 分布各处的助教并不阻挠，而是分别都在沉思，这其实已经涉及到比较高阶的构图思维了，对整幅画面的大关系都有要求。 万长生说得很轻松：“越轻松光洁的脸蛋，越不好下笔，多画几笔就显得脏兮兮，我们就在轮廓外面做文章，轻轻的在脸蛋外面衬托一点阴影，如果有背景，当然可以画成幕布皱褶，没有就轻轻的抹一点点灰色，顿时能让面部高亮起来，看见没？” 他的技法确实已经日趋娴熟，感觉轻描淡写处，就让一张俏丽娇嫩的脸蛋跃然纸上，同样还是那张纸，却觉得这张无瑕的脸是真白皙。 再反过来顺着下巴、脖子、肩头把光影明暗增加一些，整张脸更漂亮！ 都有学生忍不住鼓掌了。 主要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画了出来，这也许就是高手风范，同样看着寥寥几笔，画出来的角色目光中神情是复杂的。 而不是只有简单的喜怒哀乐脸谱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灵魂，都有性格的好几面，贴标签的描绘方式，要么是图简单，要么是功力不够。 万长生就勾画出来那种眼神好像是闪亮带着灵性，可表情又竭力在控制管理，尽量想装成熟的调皮劲很吸引人。 这可是大家从头到尾看着万长生画的，再忍不住对比下模特，感觉挺像，好像又提炼出来些不一样的东西。 也就是形似模特，灵魂却更有趣。 这就是艺术的提炼、概括、再创造。 镜头对着万长生画面的好处就是，回头这些视频都会放在内部学习网上，艺考生们凭学号登陆以后可以反复观看揣摩。 现在也不用非要挤在万长生身边，跟看电影似的。 万长生还叫了速写助教和几名艺考生，也来画，他拿着摄像头挨个点评。 重点就是这种年轻女性面部轮廓外的衬托画法。 这在艺考生里面真不常见，万长生着重讲这个，真是因为既然钟明霞来都来了，顺便讲讲。 还叮嘱助教们在素描人像课里，反正只要用到钟明霞做模特的时候，都反复提一下，这是个很容易提高分数的小技巧。 他肯定没多想，一直忙到十点过，才习以为常的和小伙伴们一起回学校寝室。 因为每天晚上都有一堆人会晚归宿舍，十点过夜班车已经收了，三四公里距离天天打车也麻烦，所以今年开学以后，办公室买了两部金杯面包车通勤，指定了有驾照的小伙伴兼职开，今天路上还在讨论要把全车拿去做个广告车身。 韩晓敏也一直在车上参与交流，万长生直到回了男生寝室，走上楼梯时候顺手打开手机看时间。 才想起来杜雯发给他的消息。 是张图片，一枚不知道尺寸大小的接近球形物体，第一眼最大的感受就是，竟然跟万长生做的那个棱角猫有点类似，这个球体也是被支离破碎的分解成了很多个块面，但不同的是那些棱线才是光滑的不锈钢，而分隔出来的块面都覆盖着带颜色的镜面。 在美院学生看来很美的淡灰绿色。 万长生使劲放大图片，看见淡灰绿色上面的反光，应该接近于玻璃或者陶瓷面，跟镜面反射的棱线交织呈现。 自己刚把棱角猫焊接好的时候，焊缝跟不锈钢块面之间就是这种感觉，但现在反过来了，焊线是光滑的不锈钢，大面积不是镜面。 万长生看了好一会儿，靠在旁边不停有人呼啸而过的楼道，仿佛整个人都抽离了，周围环境跟他无关，只沉浸在这种材质的特殊美妙中。 更主要是仿佛跟千万里外的那个身影心有灵犀。 杜雯应该没有看过棱角猫，她听说万长生在做不锈钢的东西，却找出来这样个似曾相识，更具有艺术性的东西。 那种说什么，都会被人懂的感觉。 真的很不错。 好半晌，旁边有人探头看了拍万长生肩膀：“什么东西？怪好看的！” 学美术的都会觉得这种色调好看，历史上的天青釉，被誉为“雨过天晴破云处，千峰碧波翠色来”的美妙色调，就是这种颜色。 万长生也笑了：“朋友推荐给我的照片。” 退出图片，才看见杜雯在下面写了句：“这是我最近在钻研的高级时装优雅气质根源，看见法国得到政府嘉奖的一家百年古典艺术作坊制造纽扣，希望能对你有用，你说到不锈钢材质效果时候，我脑海里面出现的就是这，很美，真正的中国瓷器之美，又带点现代的气息。” 这就是郭槐生说过的现代中有传统，中国古代意蕴跟工业化的结晶。 万长生豁然开朗。 382、爸爸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到底怎么才能称之为艺术家。 或者说艺术家怎么才能成名成腕。 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当然就是参赛拿奖。 国内有数的几个顶级奖项，只要拿到金奖银奖，基本上就毋庸置疑的奠定了江湖地位。 这跟武侠小说里面打擂台差不多。 但拿奖这种事情是玄学，有时候背后的运作远比作品本身复杂得多。 有人走墙外开花墙内香的曲线成名道路，就是到欧美国家去开画展，只要在那几个著名的巴黎伦敦纽约艺术中心办过规模宏大的画展，上过艺术画廊的年鉴宣传册，拿回国内来吹嘘下也能迅速镀金，前些年到香港右岸去这么做都能火一把，最近就只能去欧美了。 可说一千道一万，艺术家必须要有拿得出手来的东西。 书法家画家雕塑家，任何一种艺术家，都要有能拿出来让人说道的作品。 有些人拿不出来，就只有剑走偏锋，搞些别人没搞过的东西，那自然就没人能比他更在行，比如在人体上写字画画，又或者说画些屎尿屁的东西，甚至更为出格的把画笔放在不可描述的地方来完成。 都是这个道理。 因为要搞出真正能够人心悦诚服的作品，有些人真是苦苦追寻了一辈子都出不来。 很多民间艺术家就是这样，说起什么都头头是道，手上技艺更是过硬，外行看了也啧啧称奇，可只要在内行面前就不值一提。 更有很多学院派，苦苦耕耘几十年，就像钻了牛角尖一样，倾注大量心血的作品，始终得不到市场或者评论家的重视。 也就一直籍籍无名。 在这一点上，万长生无比幸运。 当然，这种幸运是建立在他的刻苦钻研基础上。 试想下，二十二岁的年轻人，明明能够年入千万却只是象征性的拿点，克制住自己对金钱的挥霍，明明身边千娇百媚，只要伸手就能予取予求，更不越雷池半步。 哪怕是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冲动，痴恋缠绵，他都能心无旁骛。 除了培训校的工作，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艺术探索上。 这才是成功的基础，灵感的火花，也要在已经完全雾化的汽缸里面才能燃烧爆发出来。 他的创作火花这么快就点燃了。 第二天万长生跟遥远的那位赣西瓷器大哥讨论了一番。 青展创作培训班认识的好友，还以为他是去问那醋碟的市场行情呢：“不错！这玩意儿还真能卖，我做了几单样品给厂家，据说很快得到了大量订单，主要是餐饮集团连锁酒店……” 万长生也寒暄几句，说是要顺便定点文创用品瓷器，譬如独角兽的镇纸陶瓷玩偶一类，然后才转悠到这件事上，把杜雯那张纽扣照片发过去：“能做吗？” 内行一看就明白：“简单！多次烧陶的青釉和金属釉，能做，这玩意儿技术含量也不算多复杂了。” 那就不知道为什么没能跟法国人这样做成艺术品卖奢侈品价格。 但万长生的意图是：“能不能真的做在不锈钢板上，做成巨大的物体，比如五六米高甚至更大。” 瓷器大哥立刻就摇头了：“瓷器很难做大到那种尺寸，自身重量承受不了，整体烧制的成本也高，除非用不锈钢做胚子，然后把瓷片釉面附着上去，内胎其实是个金属的，以前铜胎的珐琅彩就是这个。” 技术上能实现，那就行。 万长生把设计组的人推送给瓷器哥，麻烦帮忙衔接下文创产品的工作。 就收回来开始酝酿自己的新创作了。 这就是艺术家的沉浮，不能保证每件作品都成功，失败了也得收拾心情，再次上路。 但这个构思又是一段过程了，万长生这个周末先上路去蓉都，还得顺便把崭新的朱八戒像送回去。 本来贾欢欢也想跟着回观音村的，可为了保证周末到蓉都，雕像安放也得两三天，万长生周五一早就得安排过去。 临床医学据说是教材能够跟人一样高的繁重学科。 刚上一个多月课的欢欢根本别想请假。 只能让长生哥代她问爸妈和爷爷长辈们好了。 其实万长生也差点没走掉，书法篆刻教研组叫他周五去参加教职工会议。 这家伙居然说自己是临时工，不用去耽误大家的时间。 带了艾米拉一起，还有几个大美社的小伙伴，有去观瞻雕塑安放流程的，也有强化班跟徐朝晖走得比较近，想去看望病人的。 七座车坐得满满当当。 西亚少年全程欣赏外面的山清水秀。 江州和蜀川是典型的温润盆地丘陵植被，离开城市就满眼的绿。 肯定和那黄沙漫天的沙漠国家有换了个世界的感觉。 观音庙则呈现出和大城市完全不同的乡间繁华。 古色古香的建筑石板街道还有香火鼎盛的庙宇。 但今天几乎全都把注意力放在这尊新的雕像上了。 平板车拖过来的雕塑裹得严严实实，从市里面开过来的吊车，居然也是孙家的亲戚在经营。 亲戚老乡们全都挤在广场上，看那被木板架子固定的大包裹慢慢竖立下车。 这边则安排检查预先要求搭建的台座。 从雕塑工厂请了老师傅过来把关，万长生就可以带艾米拉去见自己母亲。 孙二娘对黑乎乎的西亚少年不冷不热：“你这出去见世面，连带回来的徒弟都是外国人了，怎么没见你开枝散叶呀？” 万长生想亲热的搂老妈，却发现艾米拉呆呆的看自己，就不想刺激徒儿：“我跟欢欢挺好的，她这是要奔着去当医生，还是从我爸去世就想代替我去当医生还愿，这样的儿媳妇就别挑三拣四了。” 孙二娘给憋了下，就想武力镇压，万长生赶紧奉上照片：“这个像……本来我想做个青铜的，你看看这样子像谁？” 郭槐生当初就说过这尊朱八戒的泥塑雕像有点祖辈传承的痕迹。 孙二娘还有看不出来的，立刻加重力气再打一巴掌：“还不就是你那老爹！怎么，想要我感动流泪的在雕像前面哭给大家看吗？” 万长生真心实意：“出去看了这么大的世界，也想你过得自在些，跟我出去尝试下在江州生活吧，老爸放在这里纪念就是了，你完全可以过不一样的生活，哪怕不靠万家的钱，我也能养活你。” 孙二娘嗤之以鼻：“这么大的家产不要人在家里给你镇住，早就被人分了！你以为不是跟饿狼似的眼珠子都看绿了！” 说完又觉得似乎让儿子担心了：“主要是习惯了，不想出去过日子，有本事你生个蛋看看，我可能还有兴趣出去给你带下孩子。” 万长生苦恼：“欢欢才多少岁，而且她还在读大学，我们现在都不想这个。” 孙二娘哼哼哼：“叫你开枝散叶多生几个，又不是家里养不起，家大业大你有了儿女就占住了，你怕个屁，找了小老婆她贾家还敢说什么？” 万长生笑：“我爸要是找小老婆，你开心？” 孙二娘嘴硬：“那我现在起码还能凑几个人打牌！” 艾米拉听不懂这说得极快的方言，但羡慕这种母子之间连说带打的交流，还偷偷摸手机摄像。 万长生拉了母亲一起对镜头比耶。 孙二娘没好气的要去看成型的雕像。 那泥巴做出来的面容看着乌漆抹黑的，晦气。 一直忙到下午才吊装上台子把包裹拆开，万长生故意留到这个时候拆的。 不锈钢材质的古典写实风格塑像，连他都没见过多少。 那就尽量留到最能出效果的黄昏时候。 他对观音庙前面的一草一木当然是了然于胸，指定事先搭建的水泥底座台子也是正对庙门前的广场，也就是经常摆摊的中心地方。 没有建筑物遮挡。 还没有被吊装到台子上之前，就拆开了外面的包裹，放上去扯下最后的泡沫带，就如同那次在医科大，夕阳正好能照在两三层楼高的金属体上。 瞬间被染成金色。 却又不是金灿灿的那种富贵，而是充满人间烟火气的温和黄色，还有点偏红。 惯常的佛像，通常都是宝相庄严，慈悲为怀的高深莫测。 可万长生这汲取了文艺复兴时期古典雕塑风格的做法，无限写实的展现了一位风尘仆仆的游僧。 手持禅杖，背负行李架跟斗笠，大踏步的前行。 不锈钢的材质在这时候确实有特殊功效，很容易因为不同角度的变化形成幻彩。 但同时，也就看不太清那面容细节如何了。 仰头望去，竟然有些五彩斑斓的奇异。 周围亲戚老乡，还有香客跟僧人们自然是一片惊叹！ “这就是长生出去学了外面的法子做的佛像啊？” “简直就是大神通！” “应该还是不锈钢反光吧？” “你当我没见过不锈钢？你找块不锈钢板来敲成这样，有这么光滑？这肯定是外国高级技术！” “我只是陈述个事实，这应该是用不锈钢做的吧，刚才吊车吊起来好像也不是很费力，应该是空心的。” “你这个人怎么就不开窍呢，这是长生在外面开了光的！” “好好好，当我没说……” 雕塑工厂的老师傅，正在指点这边的泥水工人把带过来的汉白玉石板镶嵌在台座上，万长生还顺便刻了一块石碑阐述这位朱八戒的生平事迹，当然也顺便牵扯到观音庙就是由此传入真经，得了真传云云。 做生意嘛，还是要讲究个传承的。 近寺之人不爱僧，他才是最不把满天神佛当回事的。 顺便借着这件事来怀念下老爸，再能够触动老妈，让父亲留在这里守护着观音庙，就够了。 383、斗争无处不在 爷爷已经苍老得不像样了，颤颤巍巍的被轮椅推着过来看，老眼昏花的反而看出来轮廓：“长生啊……这，这不就是……” 万长生扶住：“对，假公济私的把我爸纪念在这里，这就是做雕塑家的好处。” 他说得轻松，爷爷忍不住老泪纵横。 相比不那么真切的不锈钢，看了手机上栩栩如生的石膏翻模照片，更是长叹不已。 拉着孙子的手一叠声的说好。 中式雕像，从来都不追求这种超级写实，可能也跟从来不画人体有关系。 万长生陪着爷爷聊到晚上，把自己在做的事情好好跟祖辈分析了下。 不是要投资，也不是为了保地位。 仅仅是告慰下祖辈，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愧对万家祖先的世代相传。 也不知道爷爷到底能够理解几分，反正奶奶和三姨婆早就睡眼惺忪的去休息了。 反倒是坐在旁边的六姨婆频频点头。 回到自己的院子，艾米拉对乡下少爷的大屋子表示了有限的惊讶。 主要是觉得万长生的床太夸张了，那么大还那么多雕花，睡三五个人唱台戏都没问题，床边沿外甚至还有通房丫头的座位！ 封建社会是真的不把人当人。 万家生佛如观音村，有些观念都还是余孽。 等到第二天一早，周围三乡五村的闲人都过来看热闹，看这听说是万家长子带回来的新佛像，加上得了消息的香客闻讯赶来，搞得观音庙前跟开庙会似的。 清朗明亮的光照下，终于有些和万家父辈比较熟悉的同龄人，多少看出来点相貌。 本来万长生这手法就是非常还原，又按照自己记忆中最深刻的相貌特征。 只要撇开不锈钢的反射干扰，不难辨认出来。 还记得万长生老爸的中青年男女，相互对看，眼中都有不同的想法。 下午时分甚至集合了在观音村能集合到的中青年叔伯，找万长生到祠堂议事。 主题当然就是汇报这两三个月的各项收支进度。 万长生忍住差点听得打呵欠的艰难，煞有其事的提议大家考虑还是各家各户合股成立集团公司。 万家未来不一定非得掌握所有主导权，但前提是观音庙要稳定发展下去，不要因为各家各户所得不均就闹分裂搞内斗，具体怎么做大家出主意，有什么想法也可以给他打电话，争取明年春节的时候商量出个做法。 叔伯们立刻惊疑不定的议论起来，跟油锅里撒了盐一样。 在他们眼里，老祖宗千百年传下来的法子是最稳妥的。 可总有人到宁州市里，到省城去得多，想法看法也最多。 万长生不是从去年春节开始在村里搞美术培训班么。 村里的孩子多多少少有些变化了，更是给观音庙挣了不少名声。 时代不同了。 贾大伯身为老丈人，这回二话不说的表态全力支持长生的改革调整，顺便传达了万长生在江州做的大事。 无论是欢欢给家里透露的消息，还是孙家人过去开食堂搞超市得出的结果，白手出去打天下的万长生，基本上没要家里一分钱，两年时间，硬生生的搞出来个年产值过亿的大生意，就凭这个，也说明万长生是做大事的人，值得信赖。 这是做不得假的，估计早就在观音村各家之间传说了很久，今天算是得到证实。 不管是不是第一次听闻这件事，所有观音村有点地位的男性，脸上对万长生都必须要刮目相看。 孙家立刻迫不及待的附议，绝对会跟着万长生的调整去做。 胡家迟疑了下也跟着点头。 反而只有万家犹豫，不做声。 因为如果分权出去，损失最大的就是万家。 其实准确的说是万家老爷子和万长生。 除了庙守，万家也没多少额外的权力，只是仗着庙守肯定是万家人，才养成了多少有点高人一等的地位。 万长生居然自己主动要求把这种局面拆了。 中青年叔伯，和少量同辈青年都有点不敢相信。 估计猜测万长生是想以退为进的玩手腕居多。 万长生也就配合做出老谋深算的样子来！ 说回头都分别琢磨下，有不同想法可以找自己谈，去江州看看也行，但观音村不可能不改变。 自己还打算翻新修座大殿呢。 这可是大事儿。 万家和胡家立刻又觉得有无限可能了。 不过跟未来老丈人一家吃了晚饭，顺便聊了聊欢欢的学习，再次拒绝了老丈人建议早点生个娃的思路。 万长生态度很清晰，贾欢欢当了大学生，就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追求，而不是早早的就生个娃分散精力，这种年轻妈妈成天抱着孩子就完全放弃了自己后面几十年的得过且过，在村里比比皆是。 老丈人丈母娘很费解，乡下女人不都是这么过的么？ 反正都要结婚生子，最后再加相夫教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万长生逐渐也练出来点主席派头：“乡下的规矩有道理，我们出去读书了就按照我说的做。” 这不依赖家里的钱，说话就是有底气。 然后吃过饭带着徒弟，还有俩徐朝晖的同学连夜跑蓉都了。 留下老师傅和雕塑系的新生，接下来两天忙着督促施工人员继续加固雕像，完善台座周边细节。 总之万长生更像是在外面干出了天地，现在飘忽走位要回手掏！ 就这么一尊雕像搬回来立在那。 没一个观音村的实权叔伯敢轻视他。 要知道蜀川在全国都是个特殊的地方。 横跨数百年的民族家国磨难近代史，相对能幸免浩劫的，就在这里。 蜀道之难的自然隔绝，又恰好处在正中央远离边境的天府之国鱼米之乡，保证了这里没太受到战火纷飞的血洗，所以近代史上类似这种地方乡绅家族，出了很多出去发达回来重振全族的少爷。 难道万长生是要收回所有权力了？ 反正乡下亲戚们肯定想得蛮多。 去见万老爷的却也没得到什么回应，六姨婆更说一切都交给长生做主。 其实这会儿，万长生正带着西亚来的土包子，在灯火辉煌的省城逛游呢。 如果不是要回观音庙树雕像，万长生本来是打算带艾米拉坐高铁的，但现在这样也不错，在繁华喧嚣中走走看看，喝点咖啡、吃个夜宵，晚上一行人就住在繁华的市中心，距离医院也不远。 第二天一早联系上韩晓敏，一同前往医院看徐朝晖的时候，秘书长又开始清查万长生昨晚住在哪里，为什么不联系她一起游览。 万长生淡定做个阿弥陀佛：“要不要我给你唱首断舍离？” 韩晓敏气得笑：“好！你唱！” 万长生才不随便给姑娘唱歌呢，还是去看徐朝晖吧，那才是这次来蓉都的主题。 韩晓敏也真是迅速调整状态，讲了这次来蓉都谈话的局面，其实更接近于面试预演，就是要对她这个活动倡议者、领导者全方位的了解下。 整个活动的由来，发起时间，发展过程，具体的各种数据，都要厘清核对。 韩晓敏侧身观察万长生表情：“这次我是真的完全抹掉了你的存在，全程把我推上去了。” 万长生夸张表情的小鼓掌：“感激不尽！” 韩晓敏认真：“最后一次给你说谢谢，不是谢谢你给我的机会，而是你给我带来的改变，思想上的改变。” 万长生随意的嗯嗯嗯：“说多了就不值钱了，希望再见的时候，你变得更加优秀，让我仰望的那种。” 韩晓敏笑笑：“也没那么快断舍离，起码我也要正常毕业，但月底前我就要去平京作为蜀川省推荐的代表，参加全国青联会重点座谈会，很有可能要重点介绍这个项目，然后再看下一步的发展。” 万长生无声的点头，示意前面到了。 徐妈妈在约定的医院大楼下等着，不善言辞的农妇只能使劲弯腰合掌表示感谢。 万长生扶着她走，低声询问这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的治疗状况。 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再看见徐朝晖的时候，万长生还是被震撼了。 韩晓敏和那两个大一新生更是惊呆。 反倒是艾米拉双手趴在隔层玻璃上喃喃的对里面吟唱什么，应该是在为自己的师兄祈祷。 徐朝晖虽然尽量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在隔离窗那边站着迎接他们，可那轻飘飘的衣物下面，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躯壳跟灵魂了。 好像随便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 就连能看到的面部，不光枯瘦如柴还在嘴唇上充满了结痂痕迹。 唯一能辨认出来的，可能就是那双愈发精亮的双眼。 所以只有一瞬间的惊诧，四目相对的刹那，万长生就笑起来，仿佛看见从太上老君炼丹炉里跳出来的齐天大圣。 他笑得是如此真诚欢畅，带动徐朝晖也笑起来，眼眶微红却更加明亮，还对周围几双呆滞的目光点头示意，拿起通话器说谢谢了。 这才是真正的脱胎换骨。 经历这样的人生苦难，再看这个世界，都是全新的了。 真正的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384、不鸣则已，一叫就是三声 徐朝晖只字不提自己经历了什么。 就像当初费雪雁待在病床上，用画画陪伴，在徐朝晖刚刚听闻患了癌症的时候，也是靠画画撑过那最艰难的心路扭转。 现在待在全封闭的层流病房里面，除了配合治疗，徐朝晖就是疯狂的画画。 除了大量写实的病房器材、设备、护士医生的画像，他也开始画那种天马行空的外星人图案。 有点费雪雁那种支离破碎的画法，又有些艾米拉幼稚的笔触，但更多是一个二十多岁学霸的奇思妙想，化学元素、分子式、函数分式甚至抛物线，夹杂大量汉字、英文甚至还有阿拉伯字都出现在画面上，再带上各种大江大河，直升机、飞机大炮的随心所欲。 还有些根本让人看不懂的图案，就像显微镜下的细胞囊一样，抽象得一逼。 因为消毒空间的原因，铅笔这些能够产生碎屑粉末的工具肯定不许带，色彩颜料更不可能，只有一支太空无墨笔经过高温消毒带进来，画在这些医用消毒纸上。 可就是这，也能满满当当的填满一张张画纸。 万长生也笑，对着通话器揶揄：“你这么画我都看不懂了，回头在大美搞个个人画展？” 徐朝晖很轻松的说好。 然后朝着自己的同学问好，还问韩晓敏的工作进展如何。 学生会秘书长站在边上好一会儿，才凑在通话器边：“我能给你拍张照吗？” 然后还马上解释：“我不会对外发的，我只是很触动你这种面临绝境的精神，我想有个纪念，一直提醒我你这种不放弃自己的态度。” 徐朝晖笑着对外面比了个v字耶。 两根手指瘦得就像竹节。 可他的笑却很温暖。 收起手又问艾米拉画得怎么样了，最近有没有超过自己。 小男生带了自己的画作过来，迫不及待的隔着窗户给师兄展示，英语、阿拉伯单字跟偶尔的汉语混杂交流。 两个大一新生连忙在旁边陪伴协助，韩晓敏再次悄悄的拍几张照片。 万长生也趁着这个机会，躲在窗户之外跟徐妈妈了解下情况。 平时每过两三天，万长生也有打电话来问候两句。 可徐妈妈总说还好还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有真正面对面看见，才知道那种艰难。 万长生这才知道，徐朝晖其实已经被下过两次病危通知书！ 自从进入无菌空间就大剂量化疗，力求把癌细胞杀干净，一周多以后开始做干细胞回输，那时候身体内的白细胞、血小板几乎为零，全靠消炎液杀死各种体内细菌，等待造血干细胞慢慢生长走上工作岗位，承担起为全身造血的功能来。 这个阶段真是地狱般的煎熬，高烧、腹泻都导致过濒临死亡。 徐朝晖曾经给他妈妈说过，他好像看见灵魂和肉体的分离，就徘徊在生死之间了。 模糊中是万长生的样子，伙伴们的样子，母亲的呼唤，让他慢慢走回来。 因为身体机能极度虚弱，现在口腔多处溃疡，几乎全部糜烂，吃东西已经成了巨大的折磨，可为了让干细胞生长有足够营养，就得逼着自己吃。 越吃就越多溃烂。 所以重新坐到玻璃窗前的万长生，又是笑眯眯的了，拣些培训校的趣事来讲，还有一个月左右就要参加全国联招考试，这种身体状态哪怕出院可能也不敢去人多的考场，但好好养一下，两个月以后的蜀美校考可以争取参加，不管参不参加录取，可以把参加考试作为最近的里程碑。 徐朝晖立刻明白万长生的暗示：“我不会放弃的，在最脆弱的时候，才会想起其他什么都不是难事儿，我会尽全力争取享受生命，放心，我一定会回去参加考试，明年一定会进蜀美来跟着您！” 这一陪，大家就几乎陪了整整一天。 中途也看见徐朝晖持续输血小板跟血浆，那么粗的针头，光是看着都让韩晓敏心有余悸。 病房内外一起吃过晚饭，万长生才带着人离开。 中途他还顺便去把医疗费给续上，保证这一系列的治疗不会因为钱出问题。 徐朝晖站在窗边看了很久，最后还是低头画画。 艾米拉疲惫了，上车就蜷在最后一排睡觉，两个男生也沉默。 只有副驾驶的韩晓敏感触良多：“确实看了他，才觉得我们眼前的所有事情都不是难事，才真的意识到你说的生死就在这身边，才不由自主会思考活着的意义。” 万长生点点头，不说话。 他愿意让韩晓敏一起来，就是这个目的。 对这个即将走上舞台的同伴，这是最好的提醒，无需多言。 只是他没想到两人居然很快就一同去了平京。 万长生在全国青年美术作品展览中的参展作品入围通知书下来了，据说是整个美术界破天荒的三项三类作品同步入围！ 一般来说画家什么的送展，有一件作品就差不多了。 因为通知都是原则上一位创作者提交一件作品，避免有些人以量取胜，哗啦啦的送一堆，这件不行，万一那件被看上了呢。 投机取巧的心态在国内会蔓延到每个细节。 结果万长生居然是三种不同创作形式类别！ 雕塑、国画、篆刻！ 在这之前，近代美术史上，确实极少出现这种三栖类人物。 能出头的，都是大师。 这已经够有噱头了吧，结果这小子还有三家不同重量级单位分别推荐。 嗯，这种顶级展览赛事就是个江湖，没有武当少林的作保，起码也得是华山崆峒这种级别，那些什么龙门镖局的小鱼小虾很难出头的，更不用说自个儿行走江湖的独行侠了。 单打独斗的再武艺高强，也没人帮衬啊，譬如说黄药师就很难评奖获胜。 所以进名门大派确实有利于前途发展。 平京戏剧学院以院方的名义推荐雕塑作品《大美时代》，郭槐生是个豁达的性子，根本不跟老雷争这种荣誉，更知道老雷他们是全力帮衬万长生，所以这边就没挂蜀美的名儿。 那枚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篆刻作品《虚实相生》，则有皇宫博物院的首席摹印专家，北派篆刻大师背书。 这里顺便得表扬马振宇照片拍得好，静物艺术照把那块鸡血石拍得跟奇珍异宝似的，特别是印章上的侧款更显出多年功力。 最后才是蜀川美术学院国画系推荐的长卷工笔淡彩《三春晖》。 万长生本以为这幅画是凑数的，最有可能被刷下来的就是这倒霉孩子，但没想到这上面的争斗才是最厉害的。 总而言之，原本是十二月才是入围选拔，他因为三类作品入选，特别是雕塑类和篆刻类原作观摩审查，和所有画作类都不一样。 万长生就得提前去了。 这把回到江州准备潜心研究新作品，顺便高强度突击本届艺考生的万长生，计划都打乱。 被打乱的事情还很多。 从蓉都回来，万长生的篆刻课所有课时安排都被取消了。 因为书法篆刻教研组从国立美术学院新招聘的篆刻老师到位，就是在周五跟大家见面。 据说在会上颜教授春风满面的介绍了新同事，批评了某些不配合工作的临时工，要大家跟歪风邪气做斗争。 其实整个教研组也就三四个人。 都觉得老颜是不是太嚣张，太心胸狭隘跟睚眦必报了。 所以国画系的教职工们接二连三发消息给万长生，提醒他应该去找系主任或者院长评评理。 因为如果篆刻课程全都被新来的老师接手，万长生这个提前毕业就很可能变成两不讨好，因为很可能没法留校任教，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大家都为万长生打抱不平呢。 反正看热闹也不嫌事儿大。 支着愣头青去打头阵多好的事情啊。 谁知道在别人看来可能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争端。 万长生却哈哈哈的打电话给系里行政老师确认下，就趁机偷懒不去上课了。 在他眼里，还会在乎这个留校任教的机会？ 对于挖空心思想激怒他、恶心他的人，把这当成了不得的胜利。 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这种局面万长生甚至有点求之不得。 他本就是为了苟教授才继续传授篆刻课，有人来承担起了这份篆刻的责任，那就趁机偷懒呗。 何况都这么忙了。 所以这三份入围通知辗转不同的推荐单位，陆续快递汇总到蜀美国画系，好多教职工又闻讯来等着看戏。 整个蜀美这次送了三十多件作品去参展，最后能入围的一共九件，万长生的国画是整个国画系唯一的幸运儿，然后篆刻作品的快递袋上都明确标注着皇宫博物院篆印研究组的头衔。 人家根本就瞧不起你这美院小小的书法篆刻教研组。 跟全国最高级别的研究组玩儿！ 这可是赤裸裸的打脸！ 平日里人烟稀少的国画系办公室，这会儿忽然多了各种来办事的教职工，包括且不限于国画系的师生人来人往。 就差卖瓜子花生矿泉水了。 连系主任都赶紧跑过来准备灭火。 谁知道万长生压根儿就没来，随便叫自己那个国画系的同班同学帮他去办公室拿了走人。 既然要去平京，万长生现在都抓住一切机会，尽量带着大家去开眼界。 大美社内部甄选几个人跟着一起过去吧。 本来是想叫马振宇带队的，结果因为签证和机票打折的问题，第一期意大利采风学习给安排在十一月，陆涛还因为靠近全国联考换了人，马振宇在意大利带团呢。 这边就让付仕亮带队了，万长生自己带上艾米拉。 但最后杜雯叫他顺便把钟明霞也带上。 有现成的礼仪接待，为什么不用呢。 385、苦口良药利于行 搞清楚是公费前往，老板讨钱，欣喜万分的礼仪接待乐成什么了。 韩晓敏难以相信：“你没坐过飞机？” 要说万长生他们这种土鳖，到大城市来以前从来没坐过飞机，没出过远门还可信，不是说十四亿人，有十亿都没坐过飞机吗。 可钟明霞这样做了四五年摄影模特、展会礼仪的花瓶，居然没坐过飞机？ 钟明霞理所当然：“人生地不熟的叫破嗓子都没人答应，你信不信？飞来飞去的嫩模大多都是卖身顺便做几单业务打广告的，你信不信？” 学生会秘书长终归还是生活在一个何不食肉糜的环境里。 哪怕耳闻女大学生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工作状态，起码她没亲身经历过，感觉是另一个世界。 钟明霞看眼通道那边的万长生：“模特就是靠身体吃饭，这身体的界限稍微模糊一点点，可不就失足落水了？更何况不管是不是落水，只要听说是做模特的，人家那眼光可不都是在看失足妇女么，所以只要有风吹草动的嫌疑，我都不去。” 听钟明霞科普了下另一个世界的匪夷所思之后。 这种震撼不亚于徐朝晖对韩晓敏的冲击：“这种情况下，我还真是挺佩服你的，宁愿做人体模特，也要保留自己最后的底线。” 钟明霞得意：“我一直都在给自己说，我能这么漂亮已经算是运气很不错了，终究会遇见个好男人的，所以……嘿嘿嘿，结果遇见万长生，虽然他有女朋友了，也算是贵人，挺好，我挺满足的。” 韩晓敏观察她的表情，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鄙视。 她的心气儿要高出太多太多。 可她俩面对杜雯的时候，又都有点没底气。 大美社的执行社长，来接万长生这个艺术总监合情合理吧，况且还是经纪人呢。 在巨宽敞、巨明亮的国际航站楼里面，杜雯没了以前那种拥抱万长生的深情，淡定的从艾米拉开始握手，三男两女的小伙伴也握手，付仕亮还得了她一个拥抱，惊喜得脸都红了。 然后俩大美社的女生连忙偷偷拿手机拍三位漂亮姑娘面对面的场景！ 太有八卦力度了。 钟明霞最高挑，可她平时从不穿高跟鞋，宽松的卫衣和直筒裤也是怎么放松怎么来，杜雯是高帮马丁靴配九分裤，鲜艳的红色绒衣在白色格子衬衫上披着打个结，她总是喜欢这种醒目的色彩搭配，关键是能驾驭住，妖而不媚的分寸感可想而知。 韩晓敏是来参加座谈会展现工作的，一身米色西装裙，外面却罩着件灰蓝色小西装，稳重干练的气场几乎没了美院的味道。 钟明霞最吃惊，吃惊跟自己已经在微信上无所不谈的知心姐姐，居然是这么漂亮的姑娘，甚至还忍不住飞快的看眼万长生，可能想看透他和这等美女之间关系。 韩晓敏主动开口：“一直跟着主席工作了快一年时间，无数次听过你的名字，更是远远的见过你，今天才有机会当面认识你，希望以后能成为好朋友，好姐妹。” 杜雯从容：“我可是很早就挺了解你了，是你一手把万万倡导的免费美术培训下乡活动做成今天的规模，这说明了你的能力，更能说明你的潜力，未来如果真要离开我们这些年轻的小伙伴去打拼，别忘了我们会一直支持你，大美社跟大美艺考都会是你的强劲后盾，蜀川教育部门甚至更多的教育系统资源都会帮助你。” 杜雯才多少岁？ 她比韩晓敏年纪还小，说出来的话却滴水不漏。 甚至隐隐然有种万长生说话的语气风格。 特别最后关于教育系统的那个暗示提醒，让韩晓敏一下就反应过来！ 那辆挂着蓉都牌照的小奥迪，带着平京口音的普通话，这才是万长生个乡下土鳖，居然有政府资源的关键点。 如果说之前韩晓敏对杜雯，还多少有点比试的心态，瞬间退了个一干二净。 反倒是钟明霞还无知者无畏得多：“社长好！我也算是大美社的员工了吧？” 杜雯就轻松的逗她：“那要不要跟我签个经纪约啊。” 钟明霞连忙偷看眼万长生：“我跟他签的模特约，长约，这也是托嫂子的福，真是挺照顾人的。” 杜雯笑：“欢欢本来人就好……走吧，本着工作方便的前提，我租了辆商务车，但我们这儿人多，再叫个出租车吧，有什么事情路上慢慢说，万万你开车，西装带了吧？” 全程平淡面对万长生，甚至连穿着打扮都随意寻常。 但轻而易举的掌控了所有主动权，大家连忙说好好好。 万长生还赶紧把手里的西装袋子提起来展示下。 一起跟着她到停车场。 付仕亮带着俩男生打车在前面带路，万长生只管跟着就行了，这车都是怀挡，他开着还蛮习惯的。 杜雯把副驾驶让给钟明霞，自己和韩晓敏全程聊培训下乡的事情，果然她在三言两语中体现出来对政策的熟悉，风向的把握，哪怕是临时做功课，也不是一般年轻女孩儿能关注到的水准：“我到处打听了下，素质教育、美识教育这些点都是很好的题材，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不同方面的素质教育做探索，千万不能提到对体制的批评，这是个基本态度……” 韩晓敏再无半点傲气：“是，这个道理我明白，不是来抨击显摆的，踏踏实实的做事才是我们的主要努力方向。” 杜雯靠在椅背上：“你得理解万万，目前这种教育产业化，大学扩招，艺考市场扩大的趋势，是大势所趋，他的做法态度往往是顺势而为，大美社在这个局面中把钱赚了才有能力去做探索，做免费的美术培训下乡，然后我们才能谈培养改变，并不是他就赞同眼前的局面趋势。” 韩晓敏都嗯嗯：“我也明白，我想我一直带着学生会，感受肯定是清晰的，现在学美术是因为文化要求低，就业前景好，可未来学生毕业，社会容纳不下这么多搞美术的人怎么办，其实美术学院专业体系里面，对目前状况是很悲观的，但现在我看到些希望，也找到了方向。” 杜雯嗤之以鼻：“你得明白，画家艺术家和教育家是两回事，很多美院的老师教授，他们是艺术家，不是教育家，教育是关系到国家命运前途的大事，而艺术家眼里往往只有他们那点艺术追求，这是有大小之分的，所以你也要看清楚你未来的定位，是艺术，还是教育，好比万万，他就非常明确的把自己放在艺术这边，至于教育，那仅仅是他的社会责任，尽可能默默的为大趋势做出有益的贡献，而不是像那些名人大家一样只会大放厥词的喷体制，其实那些人在名利面前，又有多少能把持得住呢？典型的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却从没想过帮忙种地养猪。” 开车的万长生喂喂：“不要把我形容得那么高大伟岸，你以前不这样儿啊。” 杜雯笑：“做经纪人了嘛，要梳理着你的定位，把形象也要固定下来……” 还转头对后面两位听得云里雾里的女生恐吓：“记住了没？以后都要照着这样吹捧万万！” 俩大一大二的女生可怜兮兮：“你还是发个语音或者文字到手机上吧，记不住！” 所以学艺术的，真不能强求个个都像韩晓敏这样。 况且这才二十出头的年纪。 能当好学生就不错了，出类拔萃到这种地步，真是万里挑一。 两位聪慧型美女聊得也挺投机。 钟明霞负责专心看首都风景，和她想象的差别很大。 万长生跟着出租车到了四环外，靠近美展组委会部门附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 杜雯定的：“这里正好在我们清美到组委会之间，横向地铁三站路，又在戏剧学院两个校区的竖向之间，万万这次来肯定戏剧学院、博物院，这组委会都不少去，我们清美加戏剧学院和其他平京美术专业也有四五十号大美社成员，肯定也要聚聚，这里正好，先放行李，休息下自由活动安排，晚上在清美一起吃个饭，万万我等你下来再细谈下安排。” 万长生赶紧拎着西装跑，其他人更是抓紧时间，来到首都多半都是激动的，先到处看看呗。 韩晓敏却看着散开的背影，留下来陪杜雯：“我在这边住一天，然后就去教育部门那边报到，真想跟你多聊聊。” 杜雯耸耸肩：“如果你愿意，我们未来有很多打交道的机会。” 韩晓敏感叹：“之前我就给万长生说过一次，相见恨晚，我大学都要毕业了，才遇见他，从他进入学生会就感到特别契合，各种沟通说什么他都懂，我干起事情来也特别带劲。” 俩姑娘就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杜雯靠着诡笑下：“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韩晓敏马上眼神闪烁下：“什么？” 杜雯神秘兮兮：“百分之一的可能，你遇见了soulmate，知道什么意思吧，灵魂伴侣，知己，心灵伙伴，你说什么他都懂，他说什么你也懂。” 韩晓敏嘴角轻轻扯起点笑：“这是很难得，其他呢？” 杜雯一本正经：“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你遇到了阅历、智商、情商都在你之上的人，而对方只是习惯性的向下兼容，只要他愿意，可以和周围每个人达到这种心有灵犀……” 韩晓敏把这句话咀嚼了下：“向下兼容？” 杜雯哈哈哈：“这是我在清京学到的理论，这里的理论家实在是太多了，你自己理解一下吧。” 韩晓敏又不笨，长叹口气：“这词儿可真够刺痛的。” 杜雯拍她肩膀：“苦口良药……” 都是聪明姑娘。 386、非黑即白之间，有一整个不同色彩的光谱 万长生再下来的时候，就是跟杜雯坐在大堂旁边的咖啡厅了，随便点杯喝的，主要是谈事情。 不过杜雯先不谈，定定的看着万长生。 看得万长生有点发毛：“干嘛？” 杜雯摇摇头：“你继续这么优秀的走下去，会吸引更多女孩子，特别是好看又觉得能配得上你的女生，这是人性必然的结果。” 万长生也摇头：“跟我有关系吗？我这几天其实在思考，你给我说那个陶瓷的事儿，其实不怎么行得通。” 杜雯抬手中止了这位的艺术探讨：“我只负责跟你随口说说我的感受，具体怎么斟酌那是你的事情，现在我们要把你来平京的工作好好规划下。” 万长生习惯性偷懒：“你怎么安排我怎么做，这几天我乘机可以去找荆师父看看珍宝馆的其他表现形式，你发给我那陶瓷，其实有点类似于珐琅彩，就是以金属为底子……” 杜雯啼笑皆非：“你最近是不是有点魔怔了！三句话又给我绕到你那东西上！” 万长生想想：“好像是，把那尊佛像拖回观音庙安放以后，现场感受还是很有冲击力的，和传统泥胎彩塑菩萨的差别很大，这才是有时代感的雕像，再接着又看到徐朝晖在医院拼命抗争治病的样子，脑海里面就始终想创作一个表达生与死的作品，你知道吗，这时候我才能体会到米开朗基罗有多么伟大，他那尊老年时期的作品，母亲抱着死去儿子的雕像，用大理石被雕琢出来一半的这种中途而废，表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无奈……” 杜雯没再阻止万长生说下去了，多么清晰的感受，万长生很想跟人倾诉自己的创作想法。 竟然只有这样千万里之外，对着杜雯才能肆无忌惮的畅所欲言。 所以女孩儿脸上慢慢浮现出溺爱的温和笑意，嗯，就是俗称的姨妈笑，很慈爱的那种。 万长生仿佛得到鼓励，絮絮叨叨的表达：“真的，我跟赣西的那位瓷器大师反复交流，你发给我的这种类似珐琅彩，可以做得很精美，但问题在于你给我看的是什么？纽扣！纽扣才多大点，我要做的是雕塑，哪怕最小的雕塑也是一人多高，稍有气势都是五六米起步，珐琅彩或者说所有瓷器风格的东西只要放大到这种规模，会显得很小器，你知道我想说的那种感觉吗？” 杜雯展展眉毛点头：“嗯，过于精巧，没有大开大合的雕塑感，更像工艺品，是吧？” 她这个动作哦，真的只是随意这么动一下，就眉目流转，好看得要命。 万长生则高兴得要命：“就是这个意思！” 杜雯又溺爱的笑笑，表情就是你高兴就好，继续。 万长生就继续了。 可能他都没意思到自己是多么愉悦。 在所有大美社的同伴面前，他是带头大哥。 在所有观音村的亲戚面前，他是万家庙守。 就连在贾欢欢面前，他也是必须一力承担的长生哥。 这些身份都要求他必须稳重，甚至一点三观不正的表现都不能有，更容不得半点失败，始终要带着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笃定态度。 就连郭槐生说过，既然带领了人，那就要有能让人值得信赖和追随的样子。 可他还是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啊，也会吐槽，也会怀疑，更会遭遇挫折。 好像只有杜雯从来不要求他得做成什么样。 可以完全放松的对她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特别是从那次来平京，把两人关系彻底摆明了以后。 就愈发轻松。 杜雯也轻松，慢慢倾身靠向小桌，用一只手撑住下巴，涂了白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击自己的脸蛋，用眼神变化来表示自己在听。 另只手偶尔端咖啡杯抿一口。 两人居然就这么坐在咖啡厅里呆了两三个小时！ 万长生全程巴拉巴拉的像个话痨！ 杜雯负责倾听就好了。 万长生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想倾诉：“卧槽，我还不知道这些叔伯舅舅们的想法，都想多捞钱啊，万家因为庙守的原因不能做生意，反而没有各家揽的门路多，现在我就是找个理由让他们心慌一下，免得一代不如一代，以后观音村全都是闲人，跟卡塔尔那些土豪有什么区别？我听艾米拉说，他们家里兄弟姐妹全都是混吃等死的家伙！” 杜雯就笑：“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地主少爷，我就是小破落官僚家的孩子，趁着奶奶还在，还能做点什么，这次可就把宝都压在那个韩晓敏身上了，我看你还是把她笼络得好，对你挺上心的，没上绝招吧？” 万长生还嗯了下：“啥绝招，啥笼络啊，你别说这么难听，我始终是以诚待人，将心比心，尽量帮助别人实现价值，能知恩图报、饮水思源最好，不能我们也没多大损失是不是？” 杜雯摇头：“那也得看是什么人，刚才你说你爷爷老了，所以你得敲打下跃跃欲试的那些叔伯，我这边则是奶奶老了，基本上要蜡烛成灰泪始干，这多半是最后一回动用人脉关系帮忙，还是打着帮老杜的名义，看老杜能不能趁着这事儿也窜一窜。” 俩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坐在咖啡厅里装成熟也是蛮好笑的。 杜雯突然轻轻一拍桌子：“万一老杜跟韩晓敏勾搭上，成了我后妈这事儿就有点尴尬了！” 万长生差点没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呛得悾悾悾：“你这是……多不信任你爸！” 杜雯嘿嘿嘿：“要不你收了做小老婆，欢欢那边我帮你去说。” 万长生双手合十求饶：“停停停！说正事，说正事吧，我好不容易把这位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你就别坑我了。” 杜雯又笑：“那模特怎么样，我看身材比我还好，你真都审过了？” 万长生咬牙切齿的捂头闭眼：“今天晚上清美一起吃饭，我请客，然后明天是怎么安排的。” 杜雯好像就喜欢看万成生面对美女的折磨：“你什么都听我安排，有没有想过我是故意安排到这几天我过生日让你过来的。” 万长生愕然的从指间睁眼。 杜雯变脸快：“哈哈哈，巧合，真的是巧合，叫你带上西装，主要就是戏剧学院这边校庆联谊到了重头戏，酒会、内部戏剧表演、座谈交流会都在这几天，加上青展的事情叠加在一起……” 说曹操，孙权也到，钟明霞挽着韩晓敏在咖啡厅门口探头看看，就朝着这边走过来，有点惊奇：“她说你们可能在这，真一直坐在这里？” 杜雯犀利：“不然呢？开房吗，我们可纯洁得很，有监控为证的。” 钟明霞连忙：“差不多要到晚饭时间，我们在周围转了一圈，结果发现车还是停在酒店门口，晚上吃什么呀？” 万长生又装得像个菩萨似的：“你们拿主意吧，他们几个呢？” 韩晓敏在旁边坐下：“他们带着艾米拉看鸟巢去了，据说就在附近，听说旁边还有个什么科学馆，真是随处都有国字号，我以前来平京，都没有这样自由的到处逛，始终像个游客……你们聊什么呢，兼容吗？” 杜雯哈哈哈的笑起来，也不显摆两人之间的万里无一：“那走吧，我们先过去找好地儿，然后发消息定位呗，走了，司机大哥。” 万长生稳重的起身，韩晓敏看得古古怪怪，钟明霞一起观察。 这回杜雯就坐在副驾驶当导游了，其实她也不是很熟悉周围：“照着导航走吧，不过那边道口过去有家美术教育特色小学，就在美术机关附近嘛，经常露脸。” 韩晓敏马上记下来：“明天一早我先去看看，再过去报到，有些东西真的只有实际调查过才有发言权，只有摸到上级思路，也才能更好的拓展，对吧？” 杜雯帅气的对后面打个响指：“有前途！待会儿我帮你问问看，能找到人接待你参观不，不然这些学校压根儿不许你进去，站在外面也白瞎。” 韩晓敏说谢谢，却不问关系是怎么来的。 万长生和杜雯有个不约而同的隐蔽对眼。 钟明霞敏锐的观察到了。 她很善于一动不动的装木头人，把自己伪装成不存在。 杜雯没说错，其实就三四个路口一条直线就到了清京美院，而且就在美院隔壁有个巨大的艺术博物馆，所以跟前儿有个巨大的停车场，在停车如打仗的首都，这算是很方便的环境了。 杜雯下车时候还调侃万长生：“喏，你看那边清京园还有空地，你成名成腕赚了大钱，可以来捐一栋楼，就叫长生楼，你还能在楼前自己个自己塑个像呢。” 万长生哈哈哈：“老子要捐也是捐给蜀美好不好。” 钟明霞和韩晓敏都感觉到了，窃窃私语：“他好像比在江州要随便得多？” 确实，在江州成天匆忙严谨的万长生，现在活跃得其他小伙伴都感觉到了。 热情招呼每个赶过来的平京小伙伴，甚至询问大家晚上要不要找个酒吧坐一下。 太不正常了。 387、论阶级的形成 十几个清美的伙伴都来了，大二的只有杜雯和江浩两个，大一就一堆，还有周边其他大学闻讯赶来的同伴，罗有道他们果然说戏剧学院那边最近校庆活动就没停过，更时不时能看见老大的采访宣传片在学校网站、食堂和教学楼宣传屏幕上滚动播出，当然鉴于戏剧学院的著名校友实在是太多，万长生的镜头要碰运气才能等到。 一堆人集中当然还是涮羊肉比较靠谱，热闹又方便，还能讨论工作。 费雪雁也来了，她就主要抓住艾米拉交流讨论，听得出来她的英语比徐朝晖的川味好得多，而且有愈发加强的趋势，平时没少苦练。 江浩带了点塑泥过来，他在清美也不耽误参加设计组的工作，现在本来远程办公就很稀松平常：“正好罗有道过来，万万也在，你俩碰头把这个独角兽的立体造型做了，指甲盖这么大的趴着，可乐罐这么大的站姿，各做一个，后面我们就比较好顺藤摸瓜。” 众人欢喜围观。 正所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罗有道问清楚这两个独角兽造型是用在文创产品上的，可能就十来秒的事情，抓了白纸随手勾勒个趴着的独角兽，可爱中带点懵懂，好像摔了大马趴的萌味十足，女生们都喝彩说可爱了。 立姿的更简单，也就滚水烫片羊肉的功夫，罗有道还来得及扔了笔抓筷子捞肉。 江浩啧啧啧：“我们也做了好几个造型，没他这生动有趣，老大，剩下就看你的了！” 罗有道腼腆，嘿嘿笑着端麻酱碗哧溜溜嘬肉，一点没有因为自己的天赋跟特长就傲气冲天。 所以万长生挖下点塑泥还跟他聊天：“舞美专业的学习还能跟上么？” 他用的自然就是那套意大利的雕刻工具，江浩特别叮嘱带上，所以现在摸出来摆在桌边，只挑了一把两边都是小直板的出来，信手这么捏着用圆头小板捏压。 小伙伴们不由自主的围过来，嗯，就是看捏糖人的那种稀罕。 虽然大家都是美术生，但沿着强化之路走出来的美术生，实际上现在还很难具备什么特殊技艺，连劈叉都表演不了。 只有万长生和罗有道才是特别的。 瘦高个的大一新生赶紧把吃的咽下去：“有点难！现在还是素描色彩这样的基础课程，我肯定是班上拖车尾的，还好雷教授很照顾我，经常过来指点，让我加强基础课程的同时，参加好几个系里面二维动画的团队项目，所以也就没人嘲笑我了。” 同有戏剧学院的小伙伴揶揄：“我们就没功劳？七八个兄弟姐妹帮你撑着，还有大二的几个罩着你，你才这么滋润呢！” 万长生连忙笑着问咋回事。 小伙伴揭发不好意思的罗有道，这个成天把中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家伙，就是不喜欢换袜子，可把他寝室的同学害惨了，要不是人多势众有人帮衬，罗有道真有可能被校园欺凌。 说得一桌子都觉得好像有味儿了，万长生也赶紧敦促罗有道在这种个人生活问题上注意细节，威胁再不搞好就找雷教授把他踢出团队项目：“专业天赋能力，只是你生活的一方面，待人处事，和其他同学老师打交道这是起码的做人本分，影响到别人就是不对的……” 边说他这手上已经出神入化的把那指甲盖大小的独角兽做出来，精致细巧！ 万长生那种在寺庙泥菩萨、庙会捏糖人积累下来的造型能力，做这种小东西简单得要命。 运刀如飞的在塑泥上面戳、压、梳、挑、剔，感觉依旧还是烫一筷子羊肉的时间，万长生已经把这块白色塑泥的小玩意儿雕琢出来。 用一根手指托着，虽然是单色，却完全按照罗有道画出来的神韵，懵懂呆萌的样子趴在那。 旁边小伙伴们凑上去啧啧称奇，江浩还赶紧接过去先拍照，各个角度拍了一堆，再拿个泡沫塑料盒装好。 一直不怎么说话，甚至坐在大圆桌对面的杜雯把盒子要过去看。 罗有道也伸长脖子看万长生继续，对自己手绘的造型变成三维立体感到很神奇，因为大的就是准备用来做玩偶、手办、毛绒玩具等基础造型。 这个造型方式要更大气些，万长生也是把这套工具用得愈发娴熟，比自己在观音庙用的锯片自制刀好用多了。 他也是个叨叨性子，跟刻章时候都要撩顾客一样：“都大学了，提高专业能力是当然的，但抓住机会谈恋爱交朋友也是应该的，你们在戏剧学院的还不趁着机会大好，真是让我们蜀美的伙伴们羡慕死了。” 本来是顺口调侃罗有道给施加点压力，其他人却起哄：“那得看人啊，万万你这一手雕工要真拿去追女孩子，刻萝卜都能讨人开心，看罗有道那样儿，人家女孩儿主动找他画画不接招，还去招惹大姐头，唉，你还是先把袜子洗了吧！” 天才可能都是这样，老天打开一扇窗，总会顺手关上一扇门，罗有道在画纸上活灵活现，生活里始终像个孩童不谙世事。 连艾米拉都比他会来事儿，这会儿在费雪雁指导下吃涮羊肉，也知道给师父挟一筷子，他在江州已经把这餐具功夫练出来了。 罗有道反抗：“也是她找我的！大姐头说是老大的朋友，我肯定得她说什么是什么，对吧，老大？” 万长生还楞了下：“大姐头？” 几个戏剧学院舞美专业的学生已经惊奇的围过来了：“万万，你认得我们舞美的大姐头？大三的林楚妮啊！” 万长生恍然大悟：“哦，她啊，她不是给我做过采访吗？没看见？” 杜雯轻描淡写：“据说是因为采访里面涉及到刺青，就要把那段掐了，妮儿却很较真，非要说刺青也是艺术，掐了那段就干脆别上她，最后她给你的采访就没用，其实蛮可惜的，她那段才是你第一回公开谈美术教育培训，回头韩姐可以看看那段视频。” 韩晓敏已经完全溃败，也许她在贾欢欢面前都不会有这样全面的挫败感，这不是杜雯当时感受过的那种情感上落下风，而是能力、外表、气质上对她的全面碾压。 从年龄上上来说她比杜雯还大一两岁，可杜雯的方方面面都超出她太多。 特别是这种举重若轻的淡定。 感觉和万长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风格。 所以韩晓敏这会儿只能弱弱的点头。 反倒是钟明霞继续聚精会神的观察，她鬼精鬼精的小聪明，肯定感觉到这个经纪人和别的女生不一样，跟万长生之间的关系太特别了。 虽然两人都很撇清。 万长生就在这么三言两语间，雕出来那个娃娃一样的独角兽，大家看了都能感觉到，只要上色，或者换成毛绒玩具材质，一定是个充满灵性的家伙。 杜雯把那小塑料盒递回去：“万万你发现没，如果做成这么小的手绳挂饰，就可以用上你说的那种珐琅彩工艺。” 本来真是没把这些小东西当成雕塑品，顺手做的工艺小玩意儿，主要是给大家锻炼技艺，熟悉工序的，万长生闻言眼睛一亮：“真的哦，这一定好看！” 江浩咬着筷子头把方案确定下来。 众人七嘴八舌的出主意。 就这样连吃个饭，大家都能搞出好几款产品来，然后现场又分组凑文创小团队。 这也是杜雯最近开发出来的项目组模式，因为文创产品涉及到可能很多内容，任何一款只要有人牵头交出明确的设计想法就能成组，然后哪些人参与进去成为组员，最后产品销售提成就有迹可循。 如果卖得好，那就意味着可能几年几十年都能陆续提成。 从上学期万长生来平京开始的文创产品大框架，现在半年过去，各种生产外包厂家逐渐熟悉到位，即将开始出现产品上市的局面了。 大美社内部是很激动的。 万长生和杜雯也很期待。 对少数人可以用梦想、热情、爱好可以来带动，但大多数人还是要用收益来凝聚。 年轻的庙守和小官僚女儿把这点都看得很清楚。 仅仅用大美培训校作为大家的收入来源不够。 三千艺考生的规模也仅仅能用到一两百位助教，今年大美社算上全国各地的小伙伴，已经有超过五六百人。 未来每年还会狂增人数，直到三四年以后才达到比较稳定的数字。 这当中肯定有优胜劣汰，也需要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 各个类别的配套工作组，围绕培训校建立起来以后，广告、文宣、摄影摄像这些也需要大量工作项目来带动。 所以依托培训校搞文创产品是第一步。 这其实是变相的考虑就业率，万长生和杜雯站的高度，不由自主的就被拉到这样。 大学几年，他俩甚至得不由自主的带领这样一家可能会有两三千名专业人员的巨大团队！ 放到商业领域的规模，这都接近很多集团公司的体量了。 最初几十人只是万长生顺手协助参加高考集结起来的，然后被杜雯有意为之的团队商业化。 未来会产生什么样的能量呢？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388、都是别人眼中的戏 韩晓敏看得若有所思，她有政治头脑，能看到很多美术生看不到的这个高度。 所以基本全程不说话。 看万长生招呼大家吃好喝好以后，又提议去酒吧坐坐。 可能在他的娱乐频道里面，就只有酒吧这个单一选项，寻常哪有这么多文艺沙龙，而且还适合这么多人的。 杜雯在手机上寻了家附近的量贩式ktv去唱歌喝酒。 万长生又欢喜的搓小手手。 也许美院的专业环境，让他一直都沉迷在学业和忙碌中。 难得有这样的放松。 哪怕到了ktv他又不唱又不跳，只是开心的跟大家喝喝酒，画几张速写，更多是在体验这种现代都市青年的日常社交活动。 但跟大家眼中那种永远都忙碌的万万有点差别。 杜雯始终静静的把自己放在边上，招呼安排好所有人就是了，最后还是韩晓敏不由自主的过去陪着她。 只有钟明霞才是最嗨的那个，她有相当不错的嗓音和台风，跟几个麦霸一起从头玩到尾。 这种完全没有利害关系的氛围环境，让钟明霞前所未有的放松，甚至还在歌房里面组织一帮女生拿着纸巾跟她跳韩流的扇子舞！ 只在乡下看过川剧和各种草台班子的万长生，听着震耳欲聋的音响，再看看和屏幕上似曾相识的劲爆舞蹈，有点狗眼呆滞。 钟明霞本来就高挑身材好，这样反手翘着兰花指在唇边，跟随强劲音乐摇摆的样子，相当有范儿！ 结果这帮大美社里面，有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都有过街舞经历，颇能跟上她的节奏，大家站成队列摇摆起来的样子，让所有人都欢声雷动，连歌房门上玻璃都有过路的忍不住贴在上面看。 更有好几个男女生想跟着跳，奈何技艺不够，只能瞎蹦。 从来没有体验过摇滚激情的万长生很吃惊，下意识的看眼杜雯，这边明亮的眸子对他笑，还有些调侃戏谑的味道，好像在鼓励万长生，有本事也上去跳啊。 万长生笑下摇头，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不用说话，就能明白这意思。 但他是真觉得这舞蹈很美好。 妖娆的身姿，奔放的动态，激情的释放，都彰显出了美好。 哪怕万长生觉得有点闹，很不习惯，但这也不妨碍他认为这确实是美好的。 怪不得古时候的王公贵族都要养着舞女乐师载歌载舞呢。 这本来就是表达情绪的方式。 看来自己对艺术的理解，还要拓展到舞蹈、音乐等更多艺术相关领域。 这才是全方位的了解艺术。 所以钟明霞他们跳完以后，万长生带头热烈鼓掌。 模特略害羞，嘻嘻笑着抓片桌上的西瓜悄悄溜到屏幕那边又去选歌。 好玩！ 可能唯一不习惯的就是费雪雁，她对这样的娱乐狂欢场面感到极度不适应，甚至有种愧疚罪恶感，坐立不安的不多一会儿借口带小孩子去参观校园，先走一步。 万长生也不劝，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的衡量。 大家一起玩到十点多收工的时候，钟明霞还意犹未尽呢。 下来却看见费雪雁坐在商务车里发呆，小孩子早就在后面的座位上睡得香甜了。 万长生喝了酒就不能开车。 杜雯帮他叫代驾的时间里陆续送走各位同学。 费雪雁也下来站在师父身边，一身简单的防寒服和牛仔裤，就是最普通的女大学生模样。 万长生喝了点酒才多嘴：“老徐治疗得很艰难，但这对他自己更是一场蜕变，扒了一层皮的那种痛苦蜕变，我坚信他能挺过来，也反复咨询过医生，他的优势在于年轻，病症也不是晚期，那就拼命抗争呗，但他是希望你快乐的，你在高中就不是个神采飞扬的样子，强化班那一年还比较开心，现在又变得这么压抑，不好，真的不好。” 费雪雁低着头，有点手足无措的捏着防寒服衣角：“可他……可他……” 万长生自己都没谈过恋爱，还有资格教人：“他不想拖累你，更不想你是因为可怜他才照顾他，所以这种时候，你更应该做些能让他觉得人世间值得留恋的事情，我听徐妈妈说他已经下过两次病危通知书，差点都看见灵魂出窍了，如果他有眷恋，有强烈的求生玉望，想看到谁，不就更能够在病魔斗争中取胜吗？” 挺好的话，女生的思路却只盯在自己关心的细节上，眼泪脱眶而出，镜片都有雾气了：“真的？！我都不敢去打扰他，电话、微信什么都是联系不上，只能在群里问同学，他的病情这么危险？” 万长生没让韩晓敏把那几张照片给费雪雁看：“他现在是完全隔离治疗的状态，目前看起来已经进入尾声，我回头给你个地址，可以寄些东西，譬如你画的画之类给他看看，但最好不要去打扰他，我都只去看过一次，他现在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出问题，所以你这些情绪用画画的方式传递给他不是很好吗？” 泪眼婆娑的眼镜女生终于缓缓点头。 杜雯拍拍她的肩膀，搂着跟清美的一帮人过马路进校区：“明天下午过来接我去戏剧学院……” 万长生却不按套路出牌：“明天上午敢旷课跟我去皇宫博物院的，九点前到酒店来集合！” 年轻的学子们一片哄笑的说好！ 杜雯忍不住翻个漂亮的白眼。 付仕亮他们陆续招了出租车先走。 韩晓敏上了车才俯身对副驾驶的万长生道别：“明天上午我就要去报到了，不能陪着你们，这几天保持联络。” 万长生点头不多说。 韩晓敏却感叹：“杜雯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万长生嘴都动了下，忍住了询问：“她一直在非常快的提升改进自己，老实说现在的她跟两年前相比变化大得让人吃惊，所以能够有这样的朋友，是我们的荣幸。” 这话几乎把韩晓敏想套的词儿都堵住了，但也难不住秘书长：“她以前是怎么样？” 万长生笑笑不说了：“以后你跟她多接触吧，近朱者赤，我想跟积极努力的人在一起，都会变得更好。” 韩晓敏对这么四平八稳的回应简直不满，可又发现自己没法逆向兼容，只好问旁边的钟明霞：“你觉得她怎么样？” 没喝多少酒，几乎一直在唱歌跳舞的模特哧哧笑：“漂亮，就算放到我们棚拍里面，她的脸型应该都是很能够上镜的，万哥，我这回去是不是要对嫂子隐瞒下她呢？” 万长生才失笑：“隐瞒杜雯？她俩熟得很，你这敲竹杠的业务可惜做不成啊。” 钟明霞啊：“真的？你这胆子可真大！” 万长生光明正大：“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需要隐瞒，心虚什么？” 俩女生坐在后面都有点相视撇嘴，想嘘这家伙。 不过韩晓敏明显注意到个细节，下车以后帮着万长生把孩子背上进酒店，拖在后面低声问钟明霞：“你跟他女朋友很熟？” 钟明霞的五官真不是杜雯那种漂亮，她有点单眼皮的细眼，这会儿还眯了眯得意：“嗯……经常一起逛街出去玩。” 韩晓敏吃惊，论身材、脸蛋比不过，论头脑她一直都有自信的，突然发现怎么个个都不声不响的有文章！ 趁着两人住一个房间，这一晚没少打听。 第二天钟明霞早上都有点睡眼惺忪了。 但是万长生本来说让她下午跟着去戏剧学院才算是展开工作，钟明霞却很有探索精神的也要跟着学生们一起去博物院！ 看看集合起来的差不多二十来人，万长生也无所谓，告别了韩晓敏，大家分头打车出发就是了。 杜雯才不跟着他胡闹呢，费雪雁也没来，万长生根本就不开车，这皇宫周围连同戏剧学院的胡同，简直就是停车的地狱，加上平京城市区出了名的到处堵，开车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可这么大一帮子人到了博物院工作进出口，就跟旅游团似的，还有涉外人员，肯定让工作人员给拦住了要介绍信。 这都什么年代了，好多大学生恐怕都没听说过介绍信是什么东西。 还好老荆头在电话里面一口揽下来都是自己邀请的，万长生还有工作证，态度又极好的安排每位小伙伴交出身份证来登记，顺便知道钟明霞居然还没满二十岁，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这姑娘又背着个大布包，趿着布拖鞋一身宽松运动装外面裹个防寒服，总算是把好身材遮掩了下。 可走在深宫幽院的皇宫里，和其他人兴奋不已的东张西望，尽量偷偷各种拍照不同，她就满脸失望：“这就是皇宫？这么旧，这么破，电视剧里面看起来那么漂亮……” 其实就这，已经让西亚来的小盆友震撼了，层层叠叠的宫殿，高墙大院极为庄严，特别是走近了看见那些密密麻麻堆砌的城墙砖、宫殿瓦，到处都充满了历史沉淀的痕迹。 万长生耐住性子解释：“首先电视上选的都是好看角度，其次，这里一直在修缮，几百年的宫殿了风吹日晒的老化是正常情况，对外开放的才是修补得比较好的，这些内部破旧点都是正常的。” 然后给其他小伙伴传授：“带大家来，就是看这种普通游客看不到的角度，更多体会这些传统艺术的细节，顺便也让大家找机会感受人家博物院的文创产品创作来源，算是参观人家先进同行的环境。” 众人连连说好。 老荆头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在院子外面，远远看见就拉了万长生跑：“快！今天有好戏看！” 389、争,不争,必须选一个 老荆头早就给徒儿说过，再来平京就提前通知，他好申请相关工作内容安排。 博物院实在是太大，珍品太多，所以很多手续也蛮繁琐的。 结果今天恰好就有个书画珍品展，相比玉器瓷器的保存，纸面绢本的书画作品娇贵得多。 很多时候展厅放的都是精摹本，包括那上面的印章都是摹印组的主要工作成果。 原作真迹都得在恒温干燥库房里面保存。 通常很少能看见原作真品，连工作人员都不敢随便去打开，万一把这些国宝级的作品伤害到，罪莫大焉。 就连现在这种展览也是绝对的控制人数。 万长生只好联络那位梅师姐帮忙招呼下自己的小伙伴，然后又挑了各校国画专业的跟自己一起去近距离接触国宝，哪怕没有工作证不得靠近，但也起码比普通游客强得多，这本来就是从蜀美带人过来的目的之一。 艾米拉也交给了闻讯过来的梅师姐，付仕亮连忙承担起旅游团团长的职务。 果然，等万长生跟着师父，带了五个小伙伴走进展览宫殿时候。 赫然发现居然是博物院的镇院之宝王献之的《中秋帖》，王的《伯远帖》，这堪称皇宫最顶级的“三希帖”中之二在参展，还有赵孟《水村图》等等平日绝难见到的作品出现。 万长生瞠目，老荆头得意。 实在是这几张作品，堪称历史上的点赞之最，全都是章！ 而且基本上涵盖了历史上最著名的点赞狂魔乾隆帝的所有私人常用章，简直是丧心病狂的密布在字帖画面上，就像现在的弹幕一样密密麻麻。 这对于摹印篆刻之人来说，就像练武的拿到九阴真经那么珍贵。 小伙伴们当然也被震撼到无以复加，一方面是看见这么顶级的书画作品，另一方面则是感叹万长生的人脉关系都到了这种地步。 这会儿他们只能远远的站在隔离带外看着一两米外的展品。 万长生和老荆却能理所当然的到展柜边贴着眼皮观察，必要的时候还能动用显微设备，只要不打开玻璃柜触碰，基本上怎么都可以。 普通人能有这个机会？ 人家这可是顶着博物院研究内容的头衔，任何人都阻拦不了，在摹印这个门类，谁能比老荆更权威？ 所以默默的拿起手机在旁边拍照发朋友圈，只要不用闪光灯，这也是允许的。 这种跟国宝在一起近距离接触的照片，自然是立刻传遍了蜀美国画系！ 同为国画系的小伙伴，当然知道颜从文找人来顶掉了万长生的篆刻课，万万可以忍，大家不能忍。 这会儿妥妥的打脸。 你颜教授不是说万长生水平不够，不足以担任授课么，看看人家的水平是在做什么。 篆刻最顶级的水准，莫过于在这里了吧。 整个国画系学生教职工都在点赞评论，转发图片。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复杂的。 系主任为什么在某些时候会不做声，教职工们为什么那么积极的传递讯息，无非都是算计。 学生中间总有能看出点苗头的，冷嘲热讽搬上来，看看你们那些心眼都用到什么地方了，看看万长生，人家趴在玻璃上专注的表情，那才叫心无旁骛。 也就怪不得人家会平步青云，有些人一直只能在烂泥坑里打滚，还自嗨得要命。 万长生确实被眼前的篆刻大全深深吸引了。 他在老荆头那厚厚的印章书鉴上已经看过这些被摹下来的印，但在原迹上看见原印，感受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特别是这几幅作品的印章太多了！ 多到什么程度呢，王献之的《中秋帖》原文只有22个字，竖着三行，十几厘米宽，二十几厘米高的内容，硬是被乾隆皇帝装裱加衬，在左右一点点增加幅面，各种评论诗词配图，扩大成几米长，其中还有巨大无比的俩字“至宝”！ 可能晚上紫禁城里不好玩，又可能是乾隆大叔实在是太喜欢这张字帖，反正拿出来看一次就多点东西，久而久之就成了这样。 贴文中心的地方，被点赞狂魔盖章盖得跟老爷们儿拔了火罐的后背一样密密麻麻。 对摹印专家来说，这是宝藏。 对书画欣赏者来说，简直会产生密集恐惧症。 以万长生这种千年家传底蕴的少爷，见过可能很多从不是文物都慢慢变成文物的书画，可也没见过有这么多章的。 难免会嘀咕，乾隆皇帝当年是嫔妃太丑，还是公务太闲，就没有其他爱好消遣，成天都用来点赞么？ 老荆头舒坦极了，带上万长生一枚枚印章慢慢分解讨论，顺便再探讨跟万长生这次那枚“虚实相生”的印上面，还有什么值得改进探讨的。 说到这个，万长生自然是把价值珍贵的鸡血黄印给带在身上，拿出来给师父品鉴。 师徒俩就在游客羡慕的目光里，靠在展柜边慢慢探讨授业。 几位小伙伴也算是沾光，起码不用跟游客那样计算人数不能长时间逗留，也心满意足的看到中午下班。 自然是拍了照片无数发朋友圈无数。 按照老荆头这大半辈子的工作习性，不疾不徐的回院子吃饭休息，上班再来是标准作风。 可自打有了万长生这徒弟，每回来都跟打仗似的风风火火。 偏生又能做出他喜欢的作品。 所以也跟着徒弟争分夺秒，中午都不想穿过小半个紫禁城回食堂了。 还是万长生念着自己的小伙伴，说回去看看他们的情况。 才带着小伙伴又会合。 结果钟明霞已经被年轻的文物修缮组们包围，还说一看就知道她是万长生的朋友！ 现在感觉万长生身边出现美女的频率，已经让大家习以为常了。 可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国画系的小伙伴吃惊的把手机拿给万长生看：“有人加我，说是系上新来的篆刻老师？” 万长生对人家没恶意：“加啊，你难道没去上过他的课？” 小伙伴同仇敌忾：“怎么可能！这是踩到你头上了，本来篆刻课就没几个人选修，全都是奔着你去的，现在更没人去上课，就是要晾着，大三有两个马屁精好像去上课了，被我们在寝室指着骂得要死！” 这段时间有点忙碌的万长生摇头：“别这样，人家不过是老颜从外面找来恶心我的挡箭牌，何必迁怒于人，他不来也会有别人来，更不应该和学分过不去，回头你把这位老师推送给我，我主动去道个歉，不应该因为我和老颜的意见不合伤及无辜，对吧？” 说到这里，万长生居然笑起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走上了师父的道路。 也开始跟人意见不合拉帮结派了！ 人生啊，真是身不由己的寂寞如雪。 小伙伴讪笑：“如果放在以前，我也许会觉得你是没脾气，但现在我懂了……咦，是个女的！喂，你知道系上新来的篆刻老师是个女的吗？” 另一个蜀美大一的新生更懵懂：“我们还没篆刻课呢。” 万长生也吃惊：“女的做篆刻？” 他真不是性别歧视，而是古往今来，印象中刻章的都是男性吧，毕竟这雕刻的事情也是要一把子力气。 更让小伙伴惊讶的是，人家女老师加上以后，直接问是不是在皇宫博物院学习采风，询问这项工作或者教学是什么途径安排的，她希望能够参加。 小伙伴都乐成什么了：“哈哈哈，看看这叫什么，老颜不是挖空心思从别处找人来顶替万万么，现在请来的老师直接投降！” 万长生批评：“别用投降这个词！这是真正对待专业的态度，你不觉得她在这么好的学习机会面前，一点都不顾及在乎自己的身份面子，这就是挺难得的品质么？” 小伙伴笑了：“这么好的机会，当然得跪了！” 老荆头端了自己的饭缸子过来：“谁顶替你？什么投降？谁要跪？” 小伙伴迫不及待的告状：“我们系上看苟教授去世了，就不许万万上篆刻课！” 言简意赅的家伙，当传令兵绝对是一把好手。 万长生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儿，根本就没给老荆头说。 这下可把老荆气得吹胡子：“谁？！谁敢不要他上篆刻课？” 那护犊子的态度，感觉万长生在外面干了欺男霸女的破事儿，这师父也会不问青红皂白的扛下来！ 再退一万步，且不说跟万长生师徒情深，就凭他和苟教授之间的多年情谊，被人这样人走茶凉，也是极为愤慨的。 所以万长生赶紧拉了师父解释：“小事情，小事情，有些人总是喜欢把争权夺利放在首位，我们不跟这种人浪费时间。” 老荆不怎么认为：“不争，你就来博物院跟我走编制，不来，那就彻底把那个美术学院的篆刻专业给我拿下来！你不是说了要给我培养更多人吗，我没几年就要退休了，接替我的人呢？没有篆刻专业你哪里有渠道给我培养人？你不要管了，我来找人安排，我就不信还收拾不了你个小地方的美院！” 嗯，在平京的眼里，江州也确实是个小地方。 万长生无语，斜眼嗔怪自己那个小伙伴！ 老子逍遥自在的多好，这下找来一堆事情。 小伙伴不怕他，上面有人可不就是要狠狠的打脸么，不用那才是锦衣夜行了。 390、含苞待放 篆刻这种标准的传统技艺，为什么容易失传。 就在于万长生他们习惯的这种师徒传授，只要哪个当师父的懒惰点，又或者是杜雯说的那种再优秀的艺术家，不见得是好教育家，茶壶煮汤圆有货倒不出来的没法教好徒弟，再或者始终没法找到有天赋的好徒弟。 再好的传统技艺，也就戛然而止了。 历史上多少璀璨的手艺，都是这样单线传承中断掉的。 所以现代教育模式的意义就在于广泛的推动，从巨大的基数当中找寻最佳基因来传递。 万长生原本一直都觉得西南地区的篆刻水平和地位都不咋地，自己也只是孤芳自赏的自我把玩，传统上底子最厚的就在江浙，那么这天塌下来就该个儿高的顶着。 自己只是把篆刻当个爱好，腾出更多精力在艺考培训上面就不错了。 实在是江州这边要找点对篆刻有兴趣的孩子，家长还要认可，真是太难了。 他从来都不是个知难而上的铁头。 迂回更好，等大环境解决了，自己再来收拾篆刻局面也行，反正自己总是在的，不过早个十年二十年的区别。 这恐怕就是有些人心目中下意识的大局观，有时候也比较难被所有人理解。 但老荆显然只有自己的天地。 特别是听闻顶替万长生的居然是个国立美术学院的研究生，那就是妥妥的南派篆刻技艺！ 事情无形中迅速上升到南北交锋局面！ 珍品展都不管了，叫孽徒自己下午去看，还大骂倒霉孩子一顿：“让人家欺负到脸上你还在干嘛？小家小气的南派永远别想站到老子头上拉屎！” 挺文雅个事儿，怎么沾上派系之争就变得这么恶心呢。 万长生无辜的献媚，从双肩包里面找出自己的袋子：“消消气，这是我八月在意大利游览时候收集到的一包旧印章，有些成色看起来还很好，您留着自己玩儿呗。” 老荆差点拍桌子：“你就成天漫不经心吧……咦，这块黄杨木不错啊！” 老小孩，老小孩，老人年纪大了很多都会执拗得像孩子。 反正在家万长生都是这么对爷爷辈的，可老荆心安理得的收了徒弟上贡，更有动力的袖套一摘，扔桌上：“你收拾东西，我去机关走一圈！” 天晓得他又去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溜达了。 万长生只好叹气，下午狠狠的带着国画系小伙伴们去珍品展，要求那个多嘴的家伙把所有珍品细节记录一遍：“这么爱说话，有种回去在大美开一堂品鉴课！” 小伙伴梗脖子：“开就开！就是受不得这个气！” 万长生无语。 四点过杜雯带着费雪雁从酒店开着商务车过来了，顺便拎着万长生的西装，批评他都不知道保养，幸好她昨晚拿去干洗店打理了下，不然也够丢脸的。 提前来主要就是带着钟明霞去买衣服，自然是刷万老板的卡。 经纪人和礼仪接待都是为他出面嘛。 全国最中心的地界儿周围，就没买不到的东西。 钟明霞有深厚的模特底子，表情控制得一丝不漏，但眼里兴奋激动的光彩是骗不了人的，抓了杜雯就挽住胳膊，明显也有讨好嫂子的准备。 有眼力！ 万长生还推荐梅师姐也一块儿去走走。 杜雯心领神会的找师姐讨教。 费雪雁想守着小师弟，也被杜雯毫不客气的一起带走。 多个外国小朋友而已。 万长生则招呼年轻的博物院前辈们一起吃个饭，话说得很客气，清美的一帮小师弟师妹，蜀美的几个自己的助手向大家请教关于文创产品的创意细节，特别是在瓷器方面有些自己的想法给前辈沟通下。 还是有十来个博物院的年轻前辈来了。 老实说，仅仅半年不见，万长生都能感觉到他们身上那种暮气又深了一点点。 才气活力也许依旧在，但在这深宅大院的皇宫里面，干着朝九晚五的工作，这些曾经是全国最高美术学府的艺术天骄，有些人慢慢就褪色了。 这么说有点无奈。 可现实就是这样，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活得百分百灵性，终究要恰饭，要结婚生子，要买房买车，要算计工资、贷款和交通费。 工作上也许还能肆意挥洒灵动，但生活中已经慢慢趋于平凡。 这或许是宿命，也许是无奈。 但相比之下，大美社的年轻人们现在还拥有各种可能，也更活泼敢想。 万长生只是在群里说了声，大家就蜂拥着各自为战，总之把来的师兄师姐陪好就是了，喝点吃点，待会儿去那位师姐的酒吧再坐坐？ 大家分头从手机里面调出来的文创产品什么都有。 还真不是一味的模仿抄袭，更不是找这些师兄师姐们索取，甚至很大程度能给博物院文创团队带来新思路：“张儿！你来坐这边，他们两个是搞瓷器的，谁是做印刷品的……” “针织类产品是我在做，有人对接吗？” “可以啊，这个手绳饰珠谁做的，很有感觉啊！” 这边连忙骄傲：“万万，万万昨天晚上刚做的，我们连夜上色做的样品……” 万长生也探头看了下，江浩给他强调：“杜杜拿去上的颜色，说是跟你讨论过，做这种珐琅彩的色调。” 市面上很多手绳上都是拴的金银饰物，杜雯却别出心裁的建议做成小瓷珠，搭配造型成趴着的独角兽，指尖那么大点憨憨的，现在更有种天青色却在棱角线上露出不锈钢银边的点缀。 正好就契合上她最早给万长生看过那枚法国什么纽扣的气质。 真正应该体现出这个瓷器之国的优雅气质。 确实好看。 万长生点点头，接过付仕亮递来的手机，指墙面：“边吃边聊，我们这个以蜀美为底子的大美社团队，受了各位师兄师姐的启发才开始做文创产品，印刷类、装潢类我们还在学习，但我们有个优势项目就是瓷器，这是我们已经基本完成的系列瓷器，首先是醋碟、菜盘……” 正是在餐厅里面说这事儿，付仕亮用巴掌大的微型投影仪在墙面拉出来画面，就是马振宇他们拍的一系列样品，带头的必然是万长生设计的那种盘子。 在底部压出深浅不一的图案槽，只要倒上酱醋这种深色调料，薄薄的一层，立刻显出远山黛色的水墨效果！ 在场都是美术生行家，顿时哈哈哈的鼓掌叫好。 引得人家服务员，甚至后面的经理都站在包间门口悄悄听了。 同样的道理搞懂以后，装鱼的大盘子、盛汤的碗、逗孩子乐的儿童餐具，连勺子上面都能点缀这样的小图案，顿时就显得很生动了。 这是第一个系列。 万长生再展现第二个系列是马振宇牵头搞的，他好歹也是雕塑系，成天不务正业的喜欢拍照，搞工作组的时候他就顺着雕塑搞了个瓷器类别，手捏杯。 这是个很少有人知晓的杯型，简单的说就是跟三岁小童捏吧捏吧出来的歪歪扭扭杯子一样，可艺术元素加入进去以后，看似不对称的手工杯子，带着内外色调或者杯子上的独角兽图案，就呈现出别样的美感。 还是只能说就像拍照的构图天赋一样，马振宇能轻轻松松从选择清美，临时跳槽就考进蜀美，他的专业天赋是有点挥洒自如的，明明有这么好的底子，却偏要捧着相机到处找美女拍照。 据说这次在意大利又拍得不亦乐乎。 可显然他会后悔，没有来平京。 这确实是皇宫博物院文创系列的短板，被激发出来各种灵感的博物院设计师们频频点头。 聊得非常开心。 五点过下班，差不多接近七点，杜雯她们才带着被打扮一新的艾米拉回来。 西亚少年已经变成了他自己最熟悉的白袍头巾打扮，嘿嘿笑着在门口还不好意思。 但显然一屋子人的目光都放在四位姑娘身上了。 杜雯还没换衣服，好像是故意穿着最寻常的衬衫小风衣在那凸显另外三位。 可她最美嘛，光站在那就引得大家起哄。 而其他三位女生姿态各异，钟明霞虽然还裹着那件防寒服，可明显领口已经露出漂亮的礼裙带子，恨不得马上展示的那种。 梅师姐就主动，嘻嘻哈哈的展开自己米色大衣，给同事们看里面的灰绿色绒面礼裙，换来一片惊呼。 费雪雁则使劲低头想掩盖自己已经没了眼镜框的脸，手上攥紧的眼镜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了，可耳边挂着的坠子让她实在是没法隐形。 杜雯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到七点，我先把万万带走，也邀请大家七点半的时候到戏剧学院门口的实验剧场来参观，一个简单的成就展开幕酒会，应该会有不少明星到场，为了抗衡戏剧学院的美女，我们这边也就只有豁出去了，待会儿大家参观完成就展，再去酒吧聚聚，怎么样？” 众人自然都是欢呼，迫不及待的现在就想过去看美女帅哥。 这会儿还不回家的，全都是单身狗，眼馋啊。 391、谁让你太显眼 杜雯果然是已经打着参会车辆的招牌，把商务车停到戏剧学院里面去了，不然这一大片据说对外停车场就一个，其他都是皇家的。 但这会儿还是先把所有人带到林楚妮的店里化妆换衣服吧，据说戏剧学院那边已经人满为患。 林楚妮穿得简单洒脱，还调侃：“这种事情我们能跟着蹭个工作人员已经很不错了，这还是搭着你们的车……” 万长生就觉得这规模肯定不小，杜雯说不定还打埋伏了。 不过他也没所谓，自己只是作为青年雕塑家跟着来露个脸，在这样戏剧学院的场合，怎么都不会是主角。 只是对于挤满了一屋子莺莺燕燕的场景，他本打算拿着衣服袋去车上换。 杜雯没好气的把他撵到刺青店里面，拉上帘子：“这下不会让你春光外泄了吧？” 引来女生们一片放肆的笑声，梅师姐和钟明霞是主力，这家伙好像自从进了这个团队，彻底放下防备心和算计，就愈发没心没肺，欢脱得很。 可能觉得一堆女生很有心理优势吧。 万长生还让艾米拉帮自己在帘子边站岗，才尽量无声无息的按照在意大利学来的穿着顺序，罩上那身衣服，最后对领带却有点无力，示意给艾米拉，小徒弟也赶紧摇头表示自己不会，所以万长生只好坐下来等着外面的进度。 主要是林楚妮负责化妆，杜雯和钟明霞都能打下手，但显然她俩在舞美化妆师面前还是业余选手，几个女生都聚精会神的听闻传授。 先给杜雯化，然后是钟明霞，最后这俩给梅师姐和费雪雁化的时候，林楚妮才把万长生拎出去收拾，顺便她还能指点那两位弄发型。 这回帘子拉开，万长生已经有点目不暇接。 梅师姐可能是几个女生里面，腰围最困难的，所以给她选了条腰间有花朵装饰的灰绿色绒面礼裙，胸口有水钻拼花，露出肩膀不少，还很不习惯，但又非常新奇的不停在镜子里瞟自己的新形象，钟明霞都摁不住她的脸。 但最惊艳的可能还是费雪雁，红色的过膝礼裙，清纯靓丽，细看这红色其实是红白相间的细条，更有少女气，哪怕肩头有宽宽的带子，她依旧被这露背的裙子羞得要命，杜雯就毫不客气的打巴掌要她挺胸直腰：“待会儿满背都是我打的五指印，就别怪我哦，隐形眼镜戴上了，妆化了就是大美女，怕什么怕，终究是要走出最漂亮的步子来！” 烈焰红唇啊，杜雯给费雪雁化的妆，仅仅是惊鸿一瞥都感觉是个完全不认识的大美女，左边眼角还有颗泪痣，万长生都有点搜肠刮肚了，自己这个徒弟脸上好像没有吧。 他使劲想这些，其实也是为了不把注意力放在杜雯和钟明霞身上。 后者是标准的衣服架子，特别是穿上这种一根带子到脑后的露肩裙装，简直完美锁骨美人胛，随便笑笑都带满风情魅惑，眼神还那么灵动，估计马振宇要是来，绝对创作灵感爆棚。 而杜雯那条意大利买的白色连衣裙，不是深v吗，今天就没有垫打底衫了，透着漫不经心的性*感成熟。 林楚妮还笑万长生：“要看就好好看，别偷瞄！” 万长生赶紧正色。 最后几个女生快速调整了发型出门，哪怕披着外套也能在胡同游景点引起游人围观了：“哇，都是模特吧，你看鞋……” “男的西装看起来还不错……” “还有外国小孩儿呢，可能是搞表演的！” 林楚妮也简单把自己收拾了下：“你把这台词看看，发到你手机上了……” 万长生看了下，果然现在是把采访话题都集中在了美术教育培训上，凸显万长生的人设厚度，这必然是杜雯设计的结果。 戏剧学院可以说就在胡同游景区里，步行转弯就到，刚入夜的校门口果然张灯结彩。 实验剧场和校门口是并列可以分开进入的，但剧场门口这边更是星光闪耀，熠熠生辉！ 而且再大牌的明星过来，估计都是在附近路口下车自己走过来的，因为这胡同里真没办法给谁来走红地毯。 杜雯能提前几个小时把商务车停进来就不错了。 林楚妮娴熟的带着他们从校门口那边绕进去，女孩儿们在商务车上把最后的外套脱了，费雪雁还又挨了一巴掌，才像个怯生生的兔子那样勉强直起腰迈步。 走到实验剧场门口的时候，梅师姐说她腿都有点抖了，想打退堂鼓！ 真的说话声音都有点颤。 一片的闪光灯，尽是穿着礼服跟礼裙的演艺明星、导演、头面人物！ 从校内这边走过来的几人，可能躲过了实验剧场马路边门口的镜头，但终究是要走到聚光灯下的。 不少忙里偷闲的镜头注意到这边几个年轻人了，顺手拍几张那都是习惯性动作。 这边维护秩序的保安也有点吃惊的要求检查请柬，普通观众走的通道跟这边不同。 连各种本校学生都别想混进去！ 还好林楚妮有工作证。 杜雯泰然的从自己那米色小包里面取出张邀请函，保安才发现这几个看起来这么年轻的家伙，竟然是嘉宾！ 有点不敢相信的再看看嘉宾邀请函，林楚妮已经不耐烦了，双手扳了万长生的头对准保安：“梁叔！你看看这张脸，院里滚动播出的采访就有他，新校区门口的雕塑是他做的！” 保安才恍然大悟的赶紧放行。 三人采访团队早就在里面等得着急。 说各个校内采访组都在抢明星！ 万长生只好抱歉：“我这唯一不是明星的耽搁你们了，待会儿晚上吃夜宵！” 他就熟悉这个。 林楚妮噗嗤：“不是杜雯帮忙，我们还拿不到工作证呢，得有外部申请才行。” 果然走进实验剧场前廊，梅师姐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似的：“哇，看那边！那边，他真人好帅！天哪…我正在追他的剧，我……我想合影！” 杜雯不动声色：“待会儿说不定人家找你合影呢……” 镜头真是咔咔咔到处都在响，更有各种寒暄。 林楚妮更不动声色的悄悄带路，带着几人绕到前廊边，这里有个万长生雕塑作品的复制小样！ 本来就是当初制作放大之前的基础模，这回参加青展要求提供过来，没有林楚妮这样的内应，也不知道东西居然安排在这里。 其实整个前廊就像个格调高雅的画廊，一盏盏射灯投放在墙面墙前，挂着一幅幅戏剧影视的介绍品，更是少不了各种领导人视察参观的照片相框。 万长生这雕塑模型能摆在这里，应该全靠校庆氛围，还有就是没人争这个项目。 没有任何雕塑类的展品摆放在这里，所以很突出。 林楚妮就抓紧时间立刻展开采访阵势，万长生站在自己的作品面前，一个瘦高个男生使劲踮脚举手上补光灯，另一个女生负责拿反光板，甚至连钟明霞都主动帮忙拿了个漫射布协助补光，摄影师扛着机子早就选好位做个手势，林楚妮就一本正经的拿着麦克风采访：“请问关于这尊献给平京戏剧学院的雕塑，你有什么更深远的想法吗？” 万长生知道这都是杜雯竭力帮自己争取来的机会，也配合：“从雕塑本身，肯定是表达对舞台的敬意，对表演者的敬意，要说更深远的话，还是对文艺工作者的敬意……” 杜雯这会儿悄悄退开几步，拿手机拍照留念。 因为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这边的采访就被其他镜头注意到。 哗啦啦的转过来一大批，都是先拍照摄像，然后再问这都是谁啊，旁边还站着这么几位美妞儿！ 嗯，还能看见有位阿拉伯袍子的小孩！ 镜头就给得更多了。 其实万长生的采访，三言两语就结束了。 杜雯收起手机，拉了几位姑娘并肩站在万长生两边，还要他展开手臂搂住四位盛装的姑娘，她和钟明霞只是动动下巴示意，就能神走位的闪到两边，让紧张局促的梅师姐跟费雪雁靠在万长生胸口两边，脸上都是挤出来的笑容，哪像这两位个儿高的，反手拉了万长生的手在自己肩膀箍紧，再往前倾。 四个年轻女孩儿啊，有点半弧形的这么站着，两边自然就很突出。 顿时就让她俩的美貌因为透视，特别显眼！ 哗啦啦的一片快门声闪光，还有摄像机镜头都对着。 恐怕只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人才明白。 这时候往往就是只要哪里在扎堆拍照，各种摄影摄像大哥，就不问三七二十一，先从取景框里面构图平稳抓镜头，拍了再说！ 至于拍的谁，很多跨行业的酒会、现场活动，谁认得谁啊，最后交给编辑自己挑照片就是了。 所以这一刻的万长生他们的曝光率可真是高极了！ 林楚妮等着这一拨儿过去，自己也赶紧拿着有他们采访logo标志的话筒过去跟万长生并肩合影，还拉万长生的手在自己腰上，又是一片咔咔咔。 进入这个圈子，都需要曝光度。 这就是杜雯的小花招，趁着刚开始先走一波曝光，而且是带点擦边球的一群女孩子簇拥着万长生。 结果还得罪人了。 392、穿不穿都是错 万长生真不是蹭热度。 他是正儿八经被邀请来的青年雕塑家，待会儿是要被介绍露脸的。 只是杜雯可能越来越和万长生心态趋同，来都来了，自然要利益最大化。 待会儿万长生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雕塑家，被各位拍拍，也就拍拍，那种正儿八经的官方照，回头没准儿根本就用不上。 但如果这么年轻有为的雕塑家，却左拥右抱的一群美女，嗯，记者们就最喜欢这种画面了！ 没话都要找话说两句，更不用说还打听到了身份的话，更是延展出来各种戏码。 这就值了。 娱乐圈，或者说现在的整个网络经济，都是流量经济。 不怕正面负面的形象，就怕根本没有关注。 只要关注流量起来了，才有资格谈形象好坏。 所以杜雯才要把钟明霞叫过来，这种场面，最适合的就是她俩加林楚妮。 费雪雁和梅师姐纯粹是来充人头的，她俩级数还不够，但这种小家碧玉或者懵懂害羞的表情有时候也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反正就是人海战术堆美女呗！ 事后林楚妮笑骂应该是杜雯为了万长生太拼命，那件深v的白色礼裙太吸睛，好多镜头纠缠在这边舍不得走开。 再说杜雯的相貌身材本来就有这个周影视专业的资本，一颦一笑更是让人觉得是圈内的。 还不停有摄像大哥提议她再站过去跟万长生合影，她都照办，搭肩搂腰甚至她双手环抱万长生，都没问题。 当有人再试探的问钟明霞能加入进去不？ 这姑娘二话不说，比杜雯的动作还亲热！ 摄影摄像们更乐！ 林楚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自己索性仗着身高站万长生背后搂脖子，把下巴放他肩头！ 费雪雁和梅师姐对视，估计无论如何都没有这种不平凡的勇气。 看热闹吧。 因为实验剧场前面的摄影摄像镜头被吸引过来好多好多！ 镜头也是都是从众的，这里拍的人多，都挤过来了。 看见拍的是这种左搂右抱，还背靠一个的花花公子形象，乐得不行。 估计第一反应，这穿西装的男生又是哪家大富大贵的公子哥儿来祸害人间。 所以顾此失彼，这里挤得多，其他地方相应就少，总之有些正好这会儿进来的明星什么，就没那么大排场招呼。 这年头呢，真正的人民艺术家是不会在乎有多少镜头对着自己的，往往还希望不要为名声所累，宽松的穿过人群就好。 越是那些靠着流量蹿红的小生小花，越是特别在乎排场、咖位、顺序之类的细节。 动不动在各种社交媒体上面互撕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当然，对他们来说那都是钱，用无数钱堆出来的流量，现在到了收割的时候，有谁挡路简直就是断人财路。 万长生断了人家不少财路，这次可能是无意中断得最厉害的一回。 有个正当红的一线流量小生，本来根本不是平京戏剧毕业的学生，但也因为名气够大又是平京本地人，经纪公司给争取到了这里的邀请函。 来就是要奔着万丈光芒的，结果从走进来就发现关注镜头寥寥无几。 要说是整个场面冷清也就罢了，偏偏全都挤在门廊前厅的另一边，咔咔咔的各种招呼欢笑不停。 这是很尴尬的事情。 特别是这种没有演技的流量小生，脸上表情都控制不住，厌恶、烦躁、嫉恨一股脑的堆上来，偏偏又有几个镜头还在固守岗位：“这边，请看这边……” 他居然冒了句京骂，黑着脸毫不停留的就往里走。 如果往里走也就罢了，偏生这位又顺便探头看了眼，估计是想记住特么这个仇家是谁。 平日里斗法斗得厉害的也就那么几个。 然后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 这特么的都是谁啊…… 其实这会儿好多记者已经发现他，都转头过来抢拍一线流量红人了。 可这位爷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难看，自己又没个表情管理。 被周围的镜头抓了个结结实实！ 其实从他走进来就一直有些镜头在抢拍。 那种本来就烦躁，然后又愕然，再被镜头包围累积的情绪，可想而知。 但在这个圈子里面混，能到这地步的大概规矩还是明白，人家周围站着这么多美女，又把镜头吸引了，万一真是什么实权人物公子哥儿，那也是麻烦。 所以深吸一口气，没有发作的不屑哼哼两声进去了。 万长生压根儿不认识这是谁，杜雯和林楚妮还有点惊喜的对看眼：“卧槽，要是真把这得罪了，得拉多少流量……” 梅师姐也感觉：“啊？真的是他，表情好难看，好丑，我都要粉转黑了！” 钟明霞吃惊：“喔？！他是在讨厌我们吗？我们要红了吗？” 连她都知道点流量的威力。 万长生关注的是老雷进来了，远远的挥手迎上去。 老雷就是一身标准的艺术家风格，偶尔间杂花白的卷发有点盖过耳后，黑色线绒夹克搭配紧身黑衫、牛仔裤跟黑色椰子鞋，很有活力的潇洒，看见万长生还嘲讽：“哟哟哟，穿得跟个少爷似的，你还有点艺术家气质没，怎么不早点过来陪我聊会儿？哈哈……” 边说边搂了万长生的脖子，笑起来自然是看见一排漂亮姑娘。 他就不在乎镜头。 哪怕摄影摄像师们都感觉到这是实力派大佬，密集咔嚓，他恍若未觉的过来跟杜雯她们挨着握手，更好奇小白袍是怎么回事。 杜雯帮万长生解释是他收的油二代徒弟，带到平京来见见世面。 老雷还热烈的要求一起站在雕塑模型前面合影，用他的手机拍。 然后进大厅。 林楚妮的小组作为舞美专业的采访组，自然是全程跟着系领导拍摄了。 这进来就是剧院常有的休息厅，歌剧、话剧休息时候，大家出来聊聊透口气，很多西方的剧院都是把这个空间用来搞酒会。 这儿也进来就有服务员端着饮料、香槟盘子，靠墙有点小点心，基本就是在聚会开场前寒暄聊几句。 其实更多是各界江湖大佬们难得抽时间碰头，拍个照合个影，这会儿普通的娱乐媒体就被拦在外面，只有几个国家级大媒体和四五组平戏自己的内部媒体采访组可以近水楼台。 结果陈菲儿和虞凯欣都来欣喜的采访了几句万长生，还顺口提到冯晶秀虽然已经毕业了，但依旧被叫回来主持这场活动，待会儿万长生要好好发挥哦。 万长生好好好的客气，当然别人的目光都主要在钟明霞脸上身上晃悠。 这姑娘是真稳得住，费雪雁彻底从头至尾不说话，怎么拉扯怎么动，梅师姐更多是满脸通红的激动兴奋，甚至连杜雯都经常东张西望好奇，还跟林楚妮交头接耳。 也就钟明霞表情泰然。 杜雯叫她把万长生挽着，她就挽着，只要有镜头对准就立刻亲昵点靠万长生，摆出车模靠在宾利车上的表情姿态让人拍照！ 略显做作，但很符合暴发户挽着的女朋友身份。 杜雯和林楚妮都被逗笑了，她还是认真的完成自己工作。 可能就是她拉低了别人对万长生的评估，怎么都不像是个背景深厚的公子哥。 于是肯定有双眼睛一直在远远的看着，很厌恶的眼神。 老雷又拉着万长生到处去认人，这个是文联的谁谁谁，这个是美协的，那位又是文艺评论家协会的，还有这这…… 万长生才知道文艺是文学艺术的简称，而实际上从戏剧、美术、音乐、电影到戏剧等等等十多个协会都归属于文艺联合会，总之各种层级关系错综复杂。 真要在这里面走一遭，万长生觉得水深如海。 他都是笑着嗯嗯嗯的握手问好，不管对方是倨傲还是热情，都报以温和的态度，也不阻止老雷带他结识，这是师父的一片好心。 钟明霞像是没听懂那些大头衔似的，也跟着握手致意，得到的热情比万长生还多点。 没准儿杜雯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她和林楚妮假装采访的带着三位晕头转向的在旁边晃悠。 偷偷帮万长生记下来，都接触了哪些能用上的关系。 结果就偏偏在靠近那位流量小生的时候，好像老雷是介绍的什么导演，正儿八经从平戏毕业出去的中青年导演，正在寒暄，就听见那位流量小生在一两米外旁若无人的阴阳怪气。 真的是阴阳怪气：“我很理解有些人急于出名，想吸引眼球拉流量热度的想法，但是麻烦在做这些事情之前，把基本功做好点，ok？” 天地良心，万长生和老雷这会儿并肩正跟导演聊那画脚本的段子呢。 导演有点皱眉，这种学院派的成名导演都有点烦流量明星，可又不得不捧着这种资方热爱的宠儿，所以表情有点本能的蔑视又迅速调整成无视。 老雷也不想招惹这种当红炸子鸡，看眼想继续说话。 万长生看都懒得看。 偏偏钟明霞高嘛，好奇的看眼。 立刻招致对方转身针对：“对啊，说的就是你们这种连衣服都穿不好的……” 穿衣服这个事情，可能在别人那里很普通，偏偏在钟明霞这里，有点懵，还难以置信的低头确认下。 我特么今天穿了衣服吧？ 还要喷？ 393、背影，侧影 万长生的表情可能更懵，你都谁啊，哪点看不惯直接说，穿衣服有什么问题。 他下意识的掸了掸自己的西装，好像这样就能把不知所谓的对方掸掉。 那位流量小生双手撞着自己岔开的手指，满带嘲讽的后仰探身，动作极为潇洒又不屑的指指万长生：“麻烦你下次穿西装的时候，不要再搞这种连肩头褶皱都清理不掉的杂牌货，真的很low……” 他自己是很帅啦，头发扎成玉米束的潮流，身上的绿底暗纹西装，绚烂得就像要展开羽毛的孔雀。 万长生这才是穿第二件西装，哪有什么概念，还啼笑皆非的侧头看了看自己肩头，确实是有不少褶皱……嗯，随眼看看周围所有男性的西装肩头可能都是光滑整齐的。 也许这就是自己这件衣服被打折的原因？ 得理不饶人的流量小生说话很有套路的：“朋友都说黄鱼好吃不腥，我不这么觉得，感觉是鱼都腥，关键得看有没有那个做得好吃的手艺……” 万长生完全不理解娱乐圈这种内涵语法，笑笑转头给老雷对眼神，准备不跟这神经病打交道。 这会儿是林楚妮靠近这边，略显喧哗的环境里，杜雯没听见前面那句肩头褶皱的话，正有点莫名其妙的凑近想问怎么个情况呢。 但周围的目光还是挺戏谑的。 无论是之前和流量小生站在一起的人，还是跟导演说话的同行，这会儿看万长生的目光，都有点看乡巴佬。 林楚妮都难过了，觉得为万长生尴尬…… 却没想到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梅师姐居然开口了：“麻烦你下次在评论西装的时候，千万搞清楚什么叫那不勒斯派西服，全球所有的西装，只有这一派最适合宽肩男士，所以拥有圆润的肩部和带褶的袖子，中国人一直不习惯这种视觉效果，所以国内的西装基本上都属于米兰派，和英国西装很接近，但那不勒斯派的面料可以说是最讲究的，专门选用英国scabals的顶级面料，你这种不懂装懂，还肆意抨击别人的做法，才真的很low……” 周围所有人脸上恐怕都是憋到内伤的表情，也许都在庆幸刚才自己没吱声吧。 流量小生更是尴尬得要死！ 可能谁说这话，都不如这个看起来相对最品尝的女生可信，因为她肯定的话语里面就是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专业气息。 老雷哈的一声笑出来：“小姑娘，我觉得你应该跟着我们来搞舞美啊，服装道具出错的案例比比皆是，你是学服装专业的吗？” 梅师姐好像站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就变成另一个自信的人：“我……我在皇宫博物院修龙袍。” 周围顿时哗然。 漂亮女生，是娱乐圈最不缺的，每年都有无数漂亮女生前仆后继的想当明星。 这种专业的女生甚至都要珍贵些。 何况人家还是在最顶尖的皇宫博物院。 正好这时候，席导过来了，她又是一身华服却比礼裙要正式得多：“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哦，万长生来了，你又在显摆什么手艺？” 万长生委屈：“我就是这么浅薄的人吗？” 老雷带头哈哈哈，杜雯和林楚妮几乎异口同声：“就是！” 席导满意的看看几位年轻人，对流量小生却不屑一顾：“这位外国小朋友是什么来历啊？” 又轮到杜雯解释：“探索，他最近正在探索青少儿美术教育的新路子，可能国内家长很难放弃应试教育，所以从国外孩子那里试试看。” 这就是话语的技巧，同样一件事，老雷不关心的部分，杜雯稍微调整下，在席妈看来就意义大不一样，炯炯有神的看向万长生：“是吗？” 换个人可能抓住机会赶紧表现自己，万长生却推给杜雯：“我只负责做，想法上思路上是杜雯在帮我清理，最近她的说法是，我们推广艺术教育，不是为了发现一两个天才的画家，而是让审美成为一代人的一种自觉意识，嗯，就这个意思，我很赞同。” 杜雯轻轻扯起嘴角笑了下，好像周围这种高朋满座的社交名流场所都不见了踪影。 发自内心的满足感。 席妈转眼看看杜雯，竟然伸手搂了这年轻姑娘：“你们啊……我就看你们才子佳人的要耽误到什么时候，走吧，我想这也是我们的主题，很好。” 她动作多么霸气，搂着杜雯走进剧场的身影，更是让所有人瞩目。 连带刚才顺口聊天的导演他们都对万长生的评价提升好大一截，一边并肩往里走一边：“做……艺术教育？老雷不是说你搞脚本么？” 老雷眉飞色舞：“今年全国青展三大类三件不同类型的作品入围，知道什么意思吗？” 这方面艺术都是共通的：“就好比最佳男女主角跟最佳影片都是一部电影？” 老雷觉得还不够贴切：“导演、摄影、主演都是一个人！” 万长生受不了：“你不能因为我是你徒弟，就这样自卖自夸吧？” 老雷搂着他是真喜欢：“今年送过来那个画卡通的小子是真的很棒，满脑子的奇思妙想，所以我都叮嘱他那班主任，其他课程偏科都行，但是要协助他挖掘这种卡通绘画的能力。” 导演终于凝神：“画卡通？很棒到什么程度？” 在推荐别人的时候，万长生立刻手舞足蹈的表达，还摸出手机展示罗有道的手绘。 有视频的，罗有道画的东西世上能找到很多比他画得好的，但能在这种信手拈来，妙趣无穷的特点上，就很难有人媲美。 导演如获珍宝的拿过去细细观察。 钟明霞看看前面那个白色礼裙的背影，已经被席妈搂着穿过观众席到前面接受好多人握手寒暄。 她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却把万长生的手臂挽得紧些，更像是扶着。 林楚妮则满脸讥讽的挽着梅师姐进来。 梅师姐还偷偷回看抱怨：“真的想不到，好没风度，突然就那么很没教养的怼人……” 林楚妮不屑：“对啊，你都说了没教养，人比人啊，层次感一下就拉出来，万长生这点确实像个爷们儿。” 梅师姐嘿嘿嘿的笑，比之前觉得自在多了。 也许是发现这些明星不过如此吧。 费雪雁都牵着艾米拉走得坚定些了，轻声给师弟介绍这都是什么场面。 剩下那个帅气小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超级尴尬。 换做商演场面，直接就耍大牌转身走人了，这种级别的酒会表演，虽然不豪华，却很少有人敢造次。 只好掩饰的跟旁人嚷嚷着这群什么人啊…… 一时间大家脸上都弥漫着对的对的迷之笑意。 等到在指定区域就坐，导演已经基本问清楚状况：“我这边恰好有策划个卡通片，国产卡通片现在有跟好莱坞争夺的趋势，所以我们相当急需一批原画师，要说绘画天赋极高的卡通画师，我们也有，但说到即兴绘制能力，这位年轻人可能是极其罕见的，叫他来我这边试试吧。” 万长生思忖两秒钟：“没问题，但我提两个要求。” 导演不意外：“你说。” 万长生简单直接：“第一，该给他多少钱，您拿主意，不亏待就行，但希望能给予他应有的署名权、版权之类，这个我不懂，意思就是尊重他的创作。” 不用导演说话，老雷就笑了：“你这外行了，影视作品里面的形象版权之类根本不可能给原画师，这个很复杂的，老杨没问题，我做担保，不会让这孩子吃亏的，现在本来就是我大一的学生，这个你不用担心。” 万长生也不纠结的说好：“第二就是我希望能让他带两三个同学一起去你那里，不光是能够多带动几个人成长，更重要是这孩子在生活方面不成熟，您能理解我的意思吗，天才总是有些不太跟普通人一样的地方，他心里一直都是个孩子，生活细节之类我担心他不习惯，需要有人照顾着，这些人的费用我来承担都行。” 杨导演留意万长生的目光，他见多识广，自然能分辨万长生的温和态度里面蕴含着什么，伸手在万长生肩头拍拍：“怪不得你年纪轻轻能做得极好，没问题，在我这里就会替你照顾好他。” 老雷坐那边得意：“那当然是做得极好了，他在江州搞了个美术教育培训机构，我们平戏有几个自招名额交给他在运作，这个小孩就是今年他极力推荐给我们的偏才，席姐很喜欢他的，那女孩儿就是他女朋友……” 万长生连忙：“经纪人，经纪人！” 导演和老雷看眼挽着他胳膊的钟明霞，脸上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艺术家嘛，总是要领略各种不同的美，才能创作出更加美好的作品来。 懂的，懂的。 钟明霞早就习惯了男性的目光，轻轻抬起点下巴，看着前方，席大妈正在杜雯的搀扶下走上舞台，就站在台边。 能够容纳千人左右的上下两层实验剧场里面，几乎所有人都在问，那个幸运的女孩儿是谁。 钟明霞静静的看着，露出她那很有雕塑立体感的侧影。 394、贪钱而不贪财 钟明霞的长相绝对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美女。 下颌略方，嘴唇略厚，还有点单眼皮。 可她的鼻尖有点小翘，一下就让整张脸的侧面特别有立体感，带点俏皮的洋气。 她显然也是很清楚自己优缺点的。 所以无论做哪种模特摆造型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侧脸示人。 万长生也瞥见，确实欣赏了两秒钟的美，还是看着台上。 杜雯是大方的，很多这个年纪的女孩儿站到台上会下意识的局促，她应该从小就有丰富的登台经验，所以站在那很有台风，今天的礼裙也撑得起这种场面，成熟中带一点点性*感，表情都是淡然的，很快找到万长生这里，有好像比较悠远的投射，微笑的嘴角也配合得上席大妈的言辞，不抢戏。 这种分寸感也是很多年轻人难以掌握的，主角毕竟还是功成名就的席导，席副院长，或者说平戏的院长往往是领导兼任，她才是实际上的一把手，一头银发和华丽的中式风格礼服很匹配，不用麦克风就能很有穿透力的把声音传递整个剧场：“非常高兴能够跟大家齐聚一堂，欣赏我们平京戏剧学院刚刚排的这一出新戏，这是我们八十周年庆的一部分，一直在秉承我们平京戏剧学院的文艺工作大方向……这里我也要开心的给大家介绍一位年轻的朋友……” 就在大家以为她要提到身边漂亮女生时候，席导却把手指引向舞台边的大屏幕，上面立刻滑出来万长生站在新校区门口，自己雕塑旁边合影的画面。 托林楚妮化妆打扮的福，再说拍摄者也是专业人手，万长生双手互握在身前，略带仰视的角度，显得相当年轻有为。 席大妈亲自介绍：“有请我们戏剧学院新校区标志性雕塑的创作者，青年雕塑家万长生先生来给大家见个面。” 这个流程是有的，只不过之前说应该是唱歌剧的冯晶秀来负责主持的。 现在份量肯定不一样。 老雷笑着和导演一起给万长生鼓掌，钟明霞连忙双手推万长生起来，她却没趁机跟着站起身的举动，哪怕不少镜头这时候已经锁定这边在拍摄了。 导演也忍不住开始低声跟老雷交流，这年轻人到底有什么底气。 在场有礼节性的成片掌声，但主要是二楼某个角落，特别喧哗兴奋的热烈，肯定就是清美那帮家伙了。 席大妈笑着迎接，还给了万长生一个拥抱，杜雯一点不尴尬的后退半步，默默的把自己藏在边上，可脸上是充满骄傲的看席大妈挽了万长生说话：“在座很多人都是我们平戏的校友，我们从这所具有优秀传统的院校成长起来的，胸中应该都有很多梦想！到今天，你们还记得你们你们的梦想吗？” 能来到这里前排就坐的，基本都是成功者，人生理解看法都有自己的境界。 笑着瞩目，倾听席大妈继续：“我很羡慕他，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找准了自己的方向，在作为一个雕塑艺术家的同时，在无数伙伴的协助下，致力于美术教育的推广，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他和他的团队日复一日的在努力……” 说到这里，居然回头对旁边静静站着的杜雯招招手：“刚才你是怎么教他说的？” 杜雯略显意外，但优雅的笑着上前并肩站另一边：“我们这个团队，努力推广艺术教育，不是为了发现一两个天才的画家，而是让审美成为一代人的一种自觉意识，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美盲比文盲更可怕，因为这是审美意识、社会价值观的整体缺失，所以万长生带领我们目前近千人的团队，就是在做最基础的艺术教育，如果可以，我们也希望能跟更多的高校联合起来共同推动。” 就像当初陈菲儿她们评价过，杜雯是练过的，台词台风这些东西只要一亮相，内行绝对能看出来。 但关键还是这句话，只要搞文艺工作的，恐怕对这句话都会同意得无以复加。 特别是影视学院派，谁在大学的时候不是想拍点有理想有内涵有意义的东西呢，但市场不接受啊。 各种恶俗、低级趣味的东西大行其道，要想赚钱那就得跪下。 这种艺术追求跟现实市场的扭曲，让几乎所有艺术创作者都痛苦不已。 掌声一下就起来了！ 导演、明星们都在鼓掌，他们知道这句话的份量。 当然，还是二楼那边最热烈，引得有些前排人物、明星都回头看了，发现是一大群活蹦乱跳的学生，都笑。 席大妈笑眯眯的双手揽住两边的年轻人，满脸的欣慰满意：“为什么我特别看重他俩呢，就因为改变这个环境，这句话我们一直都在说，报告上说，演讲里面说，吃饭喝酒的时候也都在说，更多时候是摇头，觉得积重难返、根深蒂固，但这对儿年轻人却踏踏实实的埋头做了，从最基础的做起，美术培训、美术教育、美术辅导这些最基础的事情，就像在荒漠上植树造林的夫妇一样，艰难跋涉，所以请多支持他们……” 掌声雷动，主要是二楼那帮子小伙伴使劲鼓噪，兴奋得把手掌都拍红了。 能看见万长生和杜雯走上这样的高度，大家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连带博物院的大哥大姐们都笑，羡慕这样的集体团队。 站在台上的万长生，托那身西装的福，高大俊朗，脸上始终是温和的笑容。 黑色西装衬着另一边的白色裙子…… 也不知道当初在意大利选衣服的时候，杜雯想过两人这样站在一起的效果没，估计内心还是想过。 绝配吧。 席大妈这么说，谁都以为他俩是情侣关系了，那真难得。 确实有才子佳人的匹配感。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cp感很强烈。 万长生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微笑着站在那，和杜雯甚至都没有视线交流。 但杜雯说话的时候，他肯定在认真倾听，脸上略显骄傲的自然表情，甚至不由自主的把下巴都抬高些，已经把他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这坐在台前都是高手啊，察言观色、演绎情感的高手。 再看看杜雯这么本来应该有点妖冶的女孩子，却如此自信和深刻的表达，充满人间烟火的芳华。 有种选角选错了，却有超乎水准的惊喜表现。 甚至有人在窃窃私语，席院长不会是在排一出戏吧，这俩学弟学妹表现不错啊。 可随着冯晶秀字正腔圆的报幕，这一场实验话剧才正式开演。 席大妈被两位年轻人扶着下来，顺势拉了他们就坐在台下边角小声询问最近做了些什么。 万长生撑着下巴出神的看着台上表演。 因为他知道杜雯会帮自己说得头头是道。 艺考培训的规模现在做到了多大，但这钱用在了什么地方上。 为了保证可延续性的凝聚力，文创产品又做到了什么规模。 通过跟蜀川省教育部门串联起来的美术培训班下乡活动已经进展到了什么地步，今天韩晓敏就有把座谈会现场的照片发给杜雯。 还顺便介绍：“是他在蜀美学生会的秘书长，很精明强干个女生，今年毕业估计能顺着这件事走进体制内，但是看那样儿，恨不得再跟着他工作几年。” 所以说性别真是有区别的。 老雷、老郭他们和万长生谈事情的时候，偶有男人之间的表情，那都点到为止的示意下。 贾欢欢却能跟关老太撒娇，杜雯可以和席大妈调侃，还乐得席导捂嘴无声的哈哈笑，忍不住：“其他呢，其他呢，我看刚才还有个挺高的女孩子挽着他，就是他那青梅竹马？这竞争力也不弱啊。” 万长生尽量不白眼。 杜雯也嘿嘿笑：“模特，是他的专属模特，对吧，我看她对你越来越死心塌地了。” 万长生不回头：“小姑娘挺计较钱，却实际上不怎么唯利是图，只是跟很多芸芸众生一样，想有了钱就能告别之前的颠沛流离，不用活得那么辛苦，她还在找自己的路，我最多算是个孵蛋的母鸡。” 席大妈居然对杜雯说：“你要理解他，艺术家需要这样的情感冲击……” 杜雯忍俊不禁：“您跟他母亲一样的想法！” 席大妈认真：“真的，我真心希望你俩能好好的一起携手走下去，万长生你要理解爱情亲情的重要性，小雯你要全力支持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艺术追求上，包括目前艺术教育的事情，都不要占用他太多精力，你应该全面承担起来，你有这个能力就不要因为性别有顾虑，你俩有感情，有默契，一个负责艺术高度，一个耕耘艺术的宽度，这才能留下一段真正的佳话。” 隔着席导的两位年轻人有点吃惊，吃惊席大妈看待事情的角度、高度与众不同。 但似乎又说得恰如其分。 席大妈拉着左右两边的手到自己身前叠起来：“真正优秀的人好像一团火，久立于光明温暖的火焰旁，所有人都不会再想回到阴暗潮湿处，优秀的人也必须和优秀的人在一起，你们好好考虑下吧，这不是你们俩自己的事情。” 天地良心，这还是两人第二次牵手。 395、戏子家事天下晓，将军坟前无人问 杜雯的确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感情纠葛，犹豫过要不要离开。 但拿定主意留下来的她，这两三个月整个大美社激增人数以后的梳理调整工作，很见成效。 找准了定位以后的杜雯，让万长生少操了很多心。 更重要的是这种默契感，连席大妈都感觉到的心意相通。 杜雯只是把手指在万长生手背轻轻点一下，两人就几乎同时收回去。 所以席大妈笑笑分别拍拍两人的手，居然起身去后台了。 两人隔着空座对望下，眼里都有笑意而不是尴尬。 杜雯还耸耸肩：“这就叫领导觉得，怎么样，今天的场面还算满意吧。” 万长生点头：“辛苦你了，我知道这背后你花了很多心思。” 杜雯狡黠的笑笑：“经纪人嘛，有机会赚钱才有收益。” 万长生分析：“席妈这话道理也不错，我明白这样的名利场是必须要有的，可我内心又不愿意把时间精力耗费在这上面打交道，未来只有拜托你，也幸好有你。” 杜雯享受这句话，缓缓点头：“明天看效果吧。” 万长生淡定：“这只是名利场里面的一点点水花，终究都是要名利，我们做的事情对这些人又没有吸引力，所以最终得靠我们自己。” 他说得极现实，如果是普通人之间的关系，这么说甚至有点伤人，人家辛辛苦苦张罗这么场局面，结果还泼冷水。 真正叫做吃力不讨好，还嫌脏。 可杜雯看万长生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宠爱：“你懂个屁，嘻嘻。” 万长生也笑了，指指台上的专业表演。 真不用明天。 几乎就在这个时间段，现如今的网络媒体、自媒体、新媒体的传播速度是超高效的。 甚至谁能抢先把某些有热度的八卦爆出来，点击量、转载率，直接变现的效益不亚于当年谁家的报纸多卖几份。 万长生凝神关注台上表演的艺术性时候，杜雯已经低头开始翻看自己忙碌的手机。 真是托那位流量小生的福，各种跟他相关的八卦已经开始出台。 一堆关于流量小生黑脸尴尬的照片开始出现在网络媒体上！ 因为基本都是外面门廊拍摄，所以还仅仅是冠以“当红小生险遭碰瓷！”“刀光剑影的大咖撕x小透明！”“戏剧学院真是龙潭虎穴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什么十七线小人物也能抢资源……” 新闻、论坛、微博、朋友圈各种消息冒头。 杜雯看得津津有味，还叮嘱千里之外的黄敏立刻组织人手，全面收集，斟酌要不要加把火…… 但林楚妮明显怀疑是对方直接在刷流量扮无辜。 万长生这种圈外的根本不怕得罪。 既然有炒作点，气急败坏的形象暴露出来，那就索性推到别人身上呗。 果然等到话剧要结尾的时候，网上已经开始疯传那张五人合影，还有杜雯和林楚妮跟万长生合影的照片！ 一群八竿子打不着的路人吧，有什么资格跟大明星撕？ 而且这么看起来都是一群不顾廉耻的家伙！ 连钟明霞都接到一大堆以前合作过的模特、中介、客商的微信联络，问她是不是介入了流量小生的撕逼八卦，因为她挽着万长生的照片实在是太多了！ 什么时候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也能和这样的顶级流量明星攀上关系！ 嗯，那些称呼十七线小人物的标签，很多都挂在了她和杜雯的头上。 实在是她俩看起来太像想出名的美女了。 也就梅师姐和费雪雁，丝毫不受影响，她俩的形象改变实在是太大，认识她们的人最多以为有点像，绝对不敢相信这千娇百媚的礼裙妆容是她们。 但大美社或者说蜀川美院的各种班级系别群里肯定已经传遍炸开锅。 太热闹了！ 没想到万万为了青展去平京，还没踏进青展的门呢，就已经莫名的沾上了这样的八卦。 没有流量明星的牵扯炒作，肯定不可能这样疯狂传播。 美院那边则一片惊闻，哈哈哈咱们的学生会主席可真是名不虚传，闯荡京城也能这么牛批！ 迫不及待的各种下场讨论，透露八卦，那挽着他的黑色礼裙美女，是咱们蜀美的人体模特…… 哇，这么劲爆的新闻立刻又牵扯出来一大片战场。 话剧结束以后，实际上很多明星导演已经逐渐悄悄离场了。 老雷带着万长生再跟人接触的时候，几位姑娘已经兴致勃勃的摆出名媛姿态靠在边上交换八卦，同时还要接受好些个手机镜头的偷拍！ 林楚妮嘻嘻笑：“我明天就把刺青的价格翻一倍！好多人来问我怎么回事……” 梅师姐最激动，一个劲的询问：“我的呢？！我怼他的爆料怎么没有来呢？天啊，我居然敢当面怼他，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同学群里面显摆了，浑身燥热的那种！” 杜雯稳重：“事情要慢慢发酵，这是我们的杀手锏……妮儿，当时站在他旁边那个是谁？也演过偶像剧的吧？” 当时她俩就专门跟在旁边记老雷认了哪些门儿的，现在林楚妮眼睛一亮：“惹火过来？” 杜雯使劲点头，两人赶紧凑上合计去混入对方的粉丝群里作妖！ 费雪雁呆呆的看着手机上自己的照片，像个明星一样的漂亮。 绝对难以想象自己有这样的一天。 跟做梦似的。 连艾米拉抬头问她，都有点听不见。 也就钟明霞继续认真的挽着万长生去履行自己女伴的任务，结果这回得了好多合影的要求！ 一贯厌恶照相的她，很有职业水准的露出笑容。 万长生悄悄拉她手暗示，这姑娘都不听，每次都配合。 好不容易送别老雷，完场出来：“干嘛呀，我都觉得他们合影有点居心不良了！” 钟明霞无所谓：“我跟人合影还少了，又不是没穿衣服，我能报答你的也就这样了。” 万长生纳闷：“你看刚才那么多导演、制片人什么的，你就没有稍微表现下，万一有人想让你去演个什么呢？” 钟明霞更无所谓：“我觉得跟你们在一起就挺好，别人只看表面风光，背后的勾当血泪谁知道呢，现在这样就挺好的，等老了你们嫌弃我……其实画老年模特的课程不更多么？嘻嘻，你看我最近都不着急了。” 万长生只能说：“你这心态可真好！” 钟明霞认真：“今天听见你跟人家导演说一定要善待你那个学生，我就觉得你会一直善待我，哪怕你结婚生子，我做你的小职员、小模特或者小妹，我都会很安心，这是我以前没有得到过的安全感，再说万一能遇见什么帅哥或者大叔艺术家，我还能报答你呢。” 万长生理解不是所有人都会带着战天斗地的雄心壮志，其实哪怕如他，在离开观音村之前，不也想平静的在碑林呆一辈子吗。 点头笑着到车门边，侧门哗啦拉开，杜雯坐那埋怨：“也没说把西装脱下来给女生裹着，不知道这会儿平京天气降温快吗？你腿长，坐前面……” 钟明霞才赶紧裹上自己的防寒服跳上开足了空调的车里。 回头看见就是一片手机屏幕光，全都在不抬头的看各种八卦！ 赶紧加入！ 等到了那边十九楼的酒吧，一大群小伙伴也都同样全都埋头在手机上关心八卦。 毕竟大家都是第一次有机会亲身参与到这种网络八卦中来。 万长生也就是来负责买单，然后给唯一不能旁观这场舆论战的艾米拉，普及这座城市的底蕴。 在他心里，从来都没关心过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 这也许就是要推动美育的初衷吧。 有这样心气儿的人，怎么会跟那种成天阴阳怪气、玩取关关注把戏、一语双关闹绯闻撕逼扯八卦的流量明星划等号呢。 在万长生那傲娇的心里，恐怕根本就没觉得对方是什么人物。 但他不在意，并不代表对方会轻易放过。 毕竟一开始爆出来流量小生那种翻脸如翻书的难看场面还是有损人设的。 对流量小生来说，就怕没炒作的消息，特别是可能摸清了这青年雕塑家，也就是个江州来的大学生，不是什么背景深厚了不得的人物，就妥妥的安排上了。 各种洗文、骂贴、大v嘲讽带节奏，铺天盖地的迅速攀升热度指数。 其中当然也有杜雯这个经纪人刻意撩拨的原因，虽然她没什么娱乐圈资源，但看准了风向啊。 说到底，万长生是降维打击，在艺术家圈子里面，搞美术的本来就比搞影视表演的底蕴高那么点点，更何况平京戏剧学院了。 这里跟电影学院不一样，某种意义上来说，明星在戏剧学院根本不算什么，这每年都在产出各种明星，充其量只能算是比较有名的校友，做演员在这里要有地位，那得到人民艺术家的地步。 万长生这挂着青年雕塑家的名头，就已经是艺术家了。 流量明星什么时候能到艺术家的层面？ 差得远着呢。 396、战火绵绵无绝期 杜雯的态度很简单，万长生需要名声。 哪怕艺术家的名声也是炒作出来的。 也得考虑流量。 只是和那种纯粹依赖流量的小生小花不同，仅仅把这当成一场宣传知名度就行了。 不会拿这个去变现。 恐怕只有费雪雁大概能了解，杜雯现在变成多么努力的样子。 拼命学习提高自己，充实任何一方面她觉得有用的东西。 席妈那句话真是没说错，优秀的人就应该和优秀的人在一起。 为了能和万长生齐头并进，其实从认识的那天起，杜雯就变成了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模样。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经纪人应该了解的传媒。 晚上回学校的路上，她还若有所思的谈到，曾经的艺术家可以因为一件作品爆红，现在很难做到。 因为资讯匮乏的年代，传播渠道非常单一，宣传部门的内容也很单一，一次全国美展拿了金奖，可能就会一朝成名天下晓，起码在圈内都知道，老百姓也会反复看到那些官方推介的作品。 现在老百姓根本就不关心那些专业机构关起门来玩的事情，所以在这么资讯发达的年代，借助体制成名的可能性反而小了很多。 得靠形象运作。 一开始她是想从无到有，哪怕有点擦边球，带点绯闻的几位美女一起出场都行。 谁知道莫名其妙的挂上个高铁火车头，被拉得飞拽起来。 更是因为一开始没经验，她没封口，大美社和蜀美的好多人去关注消息八卦，形成了对立面，对方立刻拿了万长生来当靶子。 等到杜雯开始跟黄敏他们商量着，还有林楚妮那些半生不熟的媒体运用手段结合上，真的纯属在撩拨对方。 很自不量力的那种。 反正等睡了一觉起来，首先是所有之前爆料流量小生尴尬、态度恶劣、耍大牌非要咖位的消息都不见了踪影，明显是被洗掉了。 爆料的得到了该得到的，也自然心领神会的退下。 然后一堆跟这事儿有关的大v微博、帖子、自媒体号下面都是各种水军全面支持偶像的大好局面。 更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八卦公众号开始扒关于照片上几位女生的信息！ 梅师姐和费雪雁很难被认出来，但杜雯、林楚妮和钟明霞的身份立刻被扒出来。 毕竟刚开始还有蜀美、清美、戏剧学院的学生带着各种情绪去认出来自己的校友…… 而钟明霞是迅速被爆料最多的！ 就像她说过的，天晓得她那些照片被藏在什么样的硬盘角落里，又天晓得在那么多棚拍外拍的过程中，摄影师之外还有多少镜头在偷偷拍摄。 现在唯一能庆幸的就是她仅有两周完全脱下衣服的场景，没有任何影像记录。 然后火力就被迅速集中在她头上，一个十七线小野模的标签迅速贴到她头上，劈头盖脸的各种辱骂攻击！ 还带着各种裸露照片捧场！ 一早杜雯都吓一跳！ 打电话来提醒万长生注意钟明霞的情绪，她今天白天还有课，晚点才能碰头。 可在自助餐厅吃早餐的钟明霞熟视无睹：“我很清楚自己从来没被拍过全裸的照片，有那就是假的，其实以前我就看过不少p出来的照片，刚开始还很难过，后来也习惯了，最主要还是我心里不慌，你又不会因为这个事情放弃……嘻嘻，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加工资呢？” 这种时候居然想的是趁机敲点竹杠。 看到这姑娘的脑回路依旧清奇，万长生反而放了心。 子虚乌有的事情不用在意。 万长生还有一天机会去博物院，征求了一下付仕亮他们几个的意见，他们都决定去国家美术馆参观，顺便也带上艾米拉，本来问钟明霞这会儿自己游览或者逛街，她却说自己留在酒店的健身房塑形。 那也是她专注于工作的方式。 当网络上的各种八卦已经开始把万长生的身份、经历扒出来时候，他正在专注于乾隆的十几个点赞玉玺的刀功分析，想跟老荆一起判断大概有几位师傅给他做出来不同风格的章。 直到傍晚时分，众人又到国家大剧院去参观看剧的时候，杜雯在蓉都的读书经历、从影视艺考生跳槽美术艺考生的八卦、被清京美院神秘自招录取的消息开始蔓延。 而林楚妮有女朋友的身份也被挖出来，更有几张她身上刺青的图片开始广为传播！ 杜雯自然不慌，还笑谈自己梦寐以求的网红生涯终于开始。 至于林楚妮，店里面的生意现在好得根本没法出来吃饭！ 只要下课就往店里跑，她也不在乎什么别有用心的取向攻击。 压力还是全都在钟明霞那。 各种谩骂羞辱，相当之难听。 真不知道那些素未谋面的网友，怎么会就凭几张p得相当粗劣的照片，就把她骂得不知廉耻，又或者用极其下流的语言yy。 杜雯都有些抱歉这事儿被上升到这种程度了。 可钟明霞的表情只有在看见国家大剧院建筑的时候，才惊叹一下。 还破天荒的拉着满脸惊呆油二代，一起合影。 对艾米拉来说，这么宏大的半球形玻璃建筑，太超乎想象了。 可他那充满天马行空奇思妙想的幼稚脑袋里面，又太需要这样的眼界。 于是当付仕亮跟罗有道他们去收集讲价黄牛票的时候。 万长生带着徒弟在远眺大剧院的花园台阶上坐下来勾画，十一月的平京，除了寒意正浓，倒也没有蚊子，但刚入夜的轮廓很美。 城市灯光和深蓝的夜色在空中渐变，衬出晶莹剔透的现代艺术结晶，还有远处的代表国家庄严的方正建筑做对比。 万长生现在能把建筑也看成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雕塑了。 费雪雁无声的坐在艾米拉另一边抱着膝盖看。 杜雯不看，正在察言观色钟明霞：“今天不用挽着万长生，你就挽着我？” 钟明霞比她高点，但除了昨天那种场合，从来不穿高跟鞋，所以现在基本平肩，像好姐妹一样挽着杜雯亲昵：“是你教我讨好嫂子的。” 杜雯笑下：“我不是嫂子，你这不是试探吧？” 钟明霞摇头：“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可……他是个正人君子，所以不会出轨劈腿，你的牺牲值得叫声嫂子。” 杜雯夸张惊奇：“他把你看得很准嘛，表面上迷迷糊糊多简单个妞儿，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 钟明霞轻轻把头靠在杜雯肩头：“不精明点就上当受骗了，所以现在有依靠，我只想懒散点，谢谢你。” 杜雯奇怪：“谢我什么？” 钟明霞笑：“你跟他关系这么好，随便嫌弃我两句，就待不住，你是真什么都为他着想。” 换杜雯摇头：“也没那么伟大，他让我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嗯，并不仅仅是外貌。” 钟明霞叹气：“我就只有外貌。” 杜雯哈哈哈的转头，却正好看见钟明霞衣领露出来的漂亮，忍不住伸手摸一把：“好看的锁骨千篇一律，有趣的肚子弹来弹去！我这外貌是不如你，最近都有小肚子了。” 钟明霞鄙夷：“这算什么，我这练出来就是混口饭吃给人看的。” 杜雯这回摸她的脸：“就是怕这次的事情伤害到你。” 钟明霞诚恳：“这世上钱才是唯一能够伤害到女人的东西，把它当成慰藉，当成梦想，总有一天，一笔可观的钱，才能让我自由自在，所以务必努力赚钱，只有钱才不会辜负我，对不对？” 杜雯赶紧对对对！ 结果说什么来什么，钟明霞的电话响起来，那头竟然是她父母打过来，当妈的都呼天抢地了：“怎么了，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在牙科诊所打工吗，怎么你二舅妈说你不穿衣服了，跟人抱着是谁啊……” 杜雯本来瞥见那屏幕上亮起的妈妈二字，就猜到了后面的剧情，凑在手机边听着当机立断咬耳朵：“男朋友！说是你男朋友，被人污蔑了。” 钟明霞也是反应快：“别信那些，那是电脑做的，我抱着……那是男朋友，我们正在平京出差呢，人家追我没同意，就使劲说我们坏话……” 她妈不信，钟明霞立刻打开手机视频，跑到万长生旁边，搂着脖子晃了几秒，在万长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又跳回去拍别的风景：“看见了没有，你看看我在哪里……” 高举的手机，拍下全国人民都熟悉的天安门，终于让她母亲开始把注意力转移：“怎么，到底怎么回事？” 钟明霞开始编故事，从自己在牙科诊所怎么遇见万长生，过来帮他做点雕塑模特，到其他人怎么追求自己骂自己，万长生又怎么保护了自己，期间跌宕起伏，情愫暗生，描绘得居然像模像样！ 杜雯在旁边听得都差点信了！ 等付仕亮他们拿着一叠门票过来的时候，这姑娘已经无奈的收起电话：“回去估计得借万老板跟我去家里走一趟，风平浪静了再说分手。” 杜雯竟然幸灾乐祸：“应该的应该的，出了事情肯定应该负责到底，给美女帮忙他也喜欢！” 钟明霞摇头：“我只是身材好，你才是美女。” 换杜雯挽着她摇曳身姿了，实在是钟明霞那种不动声色的认真，有点冷幽默。 本来老雷是可以给万长生他们搞招待票的，万长生觉得还是买票进场更尊重些，不过有便宜的黄牛票不买是傻子。 哪怕在首都，这大剧院也有点曲高和寡的尽是单位赠票。 所以美识教育势在必行啊。 人家俩姑娘咬耳朵的时候，他还在想这些。 看什么剧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大家都来感受这种恢弘的气势，还有艺术氛围。 另外万长生那尊雕塑复制缩小版也摆放在这里了。 这规格可不是一般的高。 397、你唱戏，我耕地 老雷就是叫万长生来看这个。 戏剧学院这边生拉硬拽的在帮他摇旗呐喊。 原本能进国家大剧院这艺术长廊的作品，那肯定都是成名成腕的大人物。 万长生这全靠大剧院和戏剧学院是一个体系，人家自家倒腾东西过来摆上，就没人可质疑什么。 一米五的黑色四方立柱台子，洁白的《大美时代》雕塑放在上面，只有一台笔记本大小的尺寸，可在展示灯光下显得格外无瑕。 从万长生现在的雕塑意识来看，觉得构思表现都有点幼稚了。 但恰恰是那个无知者无畏的时候，做出来又有些与众不同的大胆创新。 又集合起来的几十个小伙伴围着使劲拍照，搞得好些经过的观众，还以为是什么名家作品，也拍照。 杜雯说跟昨天引发事件的从众效应完全一样。 莫名其妙的仅仅因为一堆人拍照就堆得水泄不通，那么多记者路人都跟风。 艾米拉一直拉着万长生说个不停，白天在国家美术馆也看得目不暇接，据说正好有家欧洲现代派画展在美术馆举行，他在那里是徜徉最久的。 付仕亮他们几个美院生，反而不怎么看这些比较抽象的东西。 而摆放在这大剧院艺术长廊里面的名家精品，包括万长生的在内，基本上都是抽象类作品。 现代作品中好像不抽象就不够范儿。 但老百姓又只能看点具象写实的形式，这就形成了艺术家玩艺术家的，老百姓关心老百姓的。 大美培训校的万校长最后这么评价。 感觉杜雯和万长生现在随便说点什么，都是差不多的语气派头高度。 小伙伴们起哄的笑声中，杜雯怂恿万长生在自己的雕塑作品前摆拍个指点江山的动作，被拒绝了。 看完戏以后，兴之所至的杜雯干脆拉了费雪雁去跟钟明霞睡一屋，反正韩晓敏去开会以后，这姑娘就独占双人间。 还是怕钟明霞有心理压力。 万长生就给艾米拉以身作则，睡前都要画会儿画，还要例行审视从江州发来的教学进度。 虽然二十来天之后的全国联招不是个多重要的节点，但万长生就喜欢看学生们逐渐成长的改变。 艾米拉挤在他身边，专注的看大屏手机上的图画，偶尔还问两句。 小孩儿还是孤独，万长生都考虑要不要把他送回观音村去过些日子了，孙二娘也无聊。 可自己都没有教导孩子经验的万长生谨慎，怕艾米拉在玩耍气息浓厚的观音村走岔道，而且这不是有宗教差别么。 就这样跟着自己吧。 第二天一早，他带上雕塑模型、鸡血黄印章去青展主办机构报到，得参加作品说明会。 实在是这两样都不太方便直接交给主办方，前者原作太大太重，后者价值太高。 小伙伴们自己游览京城。 第一次来这样庄严的机构，虽然名义上是行业协会，实际上都是体制内机关。 万长生在会议室见到了自己创作培训班的时候同学，不多，应该都是和雕塑瓷器内有关的部分，哪怕是初选入围，也是几百件作品，全都挤过来那不跟菜市场似的，徒增工作负担嘛。 所以分门别类的来。 万长生就属于要来三次的那种。 熟悉的培训班同学，看来都知道了万长生入选三类作品的奇闻异事，挺热情。 傻子都知道这不是一般的实力，软硬兼修的那种。 果然等到万长生面对几位评委陈述创作思路、创作手法等等内容时候，人家关心的是怎么跟戏剧学院联系起来，是戏剧学院委托创作，还是自己构思创作以后再赠送给戏剧学院的。 万长生依旧中规中矩的介绍自己是怎么在国家大剧院后台得到灵感启发，创作的第一版是什么样，一改、二改直到最终作品又怎么完成。 作品在前期受到蜀美雕塑系主任郭槐生的指导比较多，最后部分确实得到了戏剧学院雷万强教授的建议修改。 这就等于是写论文，得了两位大咖的签名背书啊。 可把旁听的其他雕塑家羡慕得垂涎三尺。 这才多少岁，人脉就强悍如斯。 很多人确实是只会看着人家的人脉感叹，却没想过为什么人脉会连通抵达。 讲完自己的，万长生也全程细致的倾听了所有其他雕塑家的创作说明会，在他看来，这才是最大价值。 可以亲身体会到其他雕塑家的创作意图、思路调整，甚至整个作品演化的过程。 反正他自己是没有藏私的，估计在能不能打动评委的重要性之下，雕塑家们都不敢隐瞒。 收获了满满的干货。 另外重点就是请那位赣西瓷器大哥一起吃饭，又讨论了不少关于瓷器文创产品的制作思路。 这也是经过跟博物院文创组的切磋，万长生更加坚定了加大瓷器类作品的比例。 毕竟这个类别，对美术生比较友好，实用范围也大。 从观音庙走出来的万长生，从来没想把艺术品做得高大上，尽量接地气才是他的态度。 未来文创产品的突破口说不定就在这个角度。 雕塑类作品的说明持续了三天，在此期间，网上炒作流量小生跟青年雕塑家还有十七线野模的争端，不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愈演愈烈了！ 杜雯和林楚妮分析，很可能还有第三方进入，趁机在这个时候抹黑脚踹流量小生，各种谩骂爆料攻击，因为美术生哪有这么强的战术集体性，一晚上就能给人水军霸屏了。 这都是要钱的，不是人家明星之间的竞争对手，谁来掏这个钱？ 不过大美社或者蜀美的美术生也确实不消停。 本来杜雯就想顺势炒作点人气，所以也没禁止，还怂恿大家没事儿去回回帖爆爆料。 结果美术生们很有优越感的过去宣扬万长生才是咱家的男神，看看你们那光卖长相卖人设的流量小生，要演技没演技，要内涵没内涵，就只有一张麻木僵化的脸…… 看看美术男神画的画，看看美术男神做的雕塑，看看美术男神双料状元的高考成绩。 您那明星除了站在那装酷，还会啥？ 再加上不知哪里来的协助推动，落井下石翻黑料，这还得了。 人家既然能集聚流量，自然也是有各种粉丝、饭圈跟运营团队的，立马又反击大骂。 实在是万长生、杜雯、林楚等人能够扒到的信息太过简单，都没有什么喷点。 火力只能集中在钟明霞身上，各种恶意揣测、解读人体模特，甚至连同美术学院画人体的事儿都一起骂了。 一群啥都不懂的蠢货，直接把画人体跟流氓淫晦扯上关系，质疑画人体绝对就是耍流氓，没有任何意义…… 这青年雕塑家和人体模特之间不得不说的事儿，可就肮脏极了。 接连再把钟明霞的照片挖出来好多。 哪怕这下都是正儿八经的内衣模特照，那也是让人yy不已的画面。 反正钟明霞的父母都接二连三打电话要女儿回去，证明清白！ 可哪怕其他人都提前返回了，钟明霞依旧执拗的说自己既然来了，就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完，这个时候转身跑了，可不才是让人看了笑话。 就凭这点，杜雯也说应该刮目相看。 这姑娘骨子里倔着呢。 万长生开车把付仕亮他们几个先送到机场，毕竟不能请假耽搁太久，唯有艾米拉是无拘无束，钟明霞确实还要留下来参加后面的活动。 韩晓敏也一起返回的，她匆匆赶过来跟钟明霞住了一晚，主要是和万长生谈话，现在就知道主动要求杜雯也参与。 内容很简单，蜀川省教育部门的这次活动得到了大力褒扬，会作为素质教育试验项目来开展，于是也获得了一定的教育基金支持，重点就看接下来每年这两次活动的延续效果性，今年毕业的韩晓敏很可能会以青年培养干部的身份，到蜀川省教育部门挂职，继续主持这项工作。 事情还是那个事情，但身份和意义完全不同了。 很多大学生干部，毕业以后都要去当村官，韩晓敏基本上算是直接跳进高阶起步。 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到位了。 讨论点就在于，到底要不要这个教育基金。 按照万长生的态度肯定是不要，今年暑假一百七十多家的资金运作也就几十万，这点资金对于大美艺考不算什么，教育基金这边无论拿多少，拿了就得承担被监察审核的责任。 以他学习当庙守的经验来说，这么错综复杂的局面中，光是账目就难免有不清楚的地方，很容易被人抓把柄。 不如索性避个干净。 但韩晓敏却觉得该要，要了才说明接受管理领导，她更明白这份资金的意义。 至于其中的细节，她要万长生在她毕业以后，继续协助培养她带起来的几个人手，毕竟蜀川美术学院学生一直都将是这个项目的根基，万长生得帮她配合好工作，如果有了足够的学生会干部支持，她有信心保证把事情做到位，这种斗争模式她也清楚，躲是躲不掉的，就是得在斗争中成长。 所以最后杜雯拍板那就要。 大家会逐渐习惯这种拍板模式。 398、我不针对某个人 杜雯自己都承认，这真正释放了她那颗跃跃欲试的内心。 送走小伙伴，万长生趁着油画类作品说明会的间隙，终于如愿以偿的跑到国家美术馆去参观游览了两天。 杜雯也抽空陪着万长生，在这座国内最大级别最高的艺术陈列馆呆了一天。 还有艾米拉，只是小盆友进了美术馆，就被放到西方艺术展的展厅，呆呆的守住几幅抽象派作品，自己盘坐在地上画画。 杜雯临时充当导游：因为奶奶的缘故，小学就来做过好多次活动，我想我对美术的熏陶，就是从那个时候无意间形成，虽然那时候还不懂艺术，但这种氛围是我习惯的，以后你跟欢欢的孩子，也可以从小试试这个办法。 万长生目光看着墙上的画面嘿嘿笑：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的话题暗示，出色的清京学子有没有对你发起热烈的追求啊。 杜雯嗤笑：你还关心这个？ 万长生争锋相对：所以你还关心我跟欢欢的事情干嘛，心照不宣呗，如果真有出色的人跟你走到一起，我肯定会祝福你。 杜雯笑笑：这个假设可以走着瞧，但目前的状况，你想过万一我心之类的社交媒体上，比成天忙着学习的万长生和杜雯溜得多。 准确的说，包括大美社所有人在内，万长生这边都还只是在校大学生，他们关注的点和已经走上社会的年轻人区别很大，起码很多学生还把qq当成重要的社交工具，但在年龄稍大点这边几乎不用。 所以最近两年以文创产品在全国颇有名气的博物院，自己是有几个影响力很大的微博大v和公众号的。 主要都是在科普各种历史文物艺术方面的关注点，也能给文创产品做推广。 眼瞅着这事儿骂得越来越脏，连人体模特都成了肆意辱骂的重点。 终于开口发了段微博，还了出言不逊的那一堆所谓的大v：最近在得纷纷扬扬的青年雕塑家和知名影视红星的争论，本来不属于博物院工作范围，但作为当时现场的亲身经历者，忍不住要普及一点点服装常识，这是当时出言不逊的爆发点，当然导火索另说 这段图文并茂的科普内容最妙的地方就在这里，从头至尾都没说是谁骂了谁。 但详细的介绍了过程：某位英俊潇洒的年轻人因为某种原因嘲讽另一位潇洒英俊的年轻人，穿着城乡结合部的廉价西装来参加如此高规格的酒会，最好不要在这种局面出现，原话是显得很lyi，被嘲讽的年轻人全程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我们的同事出于好心，现场用专业态度解释了下什么叫做那不勒斯派西服的袖子，下面划重点 果然九宫格照片里面，就有当时现场极近距离上拍摄的照片，既能看清万长生肩头的褶皱，又能看到那位流量小生扭曲嘲讽的脸。 站在旁边的梅师姐那会儿一定拍得很开心吧，能够在龙袍上施展天衣无缝针法的她，手部极稳。 把这两三张照片拍得极为清晰。 后面却用标准的科教图案科普文字详细介绍什么叫做那不勒斯派西服。 详细分解了从米兰罗马到那不勒斯的三种意大利西服特色，更顺便普及了下西服在国内的所谓定制跟成品版型特点。 硬是把八卦内容用科普贴的形式展现出来，最后还附上个皇宫博物院常用的调侃表情，乾隆皇帝戴着墨镜说：朕知道了。 这种我不针对某个人，但是针对那些不懂装懂所有人的态度，倒是很有知识分子的俏皮劲。 相比那种动辄几对这个号要粉上 就在这个时候，杜雯终于决定趁机推出独角兽文创产品！ 她的骨子里有颗当霸道总裁的心。 399、来都来了，那就拔个毛 文创产品的市场有多大呢。 皇宫博物院的文创产品一年能卖上十个亿。 文化创意产品，也就是在某个核心点基础上，扩展开来的衍生产品。 最让人们熟悉的当然就是迪士尼动画形象产品，其中光是关于米老鼠授权衍生产品，每年产值超过三十亿美元！ 变形金刚、机器猫这些耳熟能详的形象，与其说是动画片、电影角色，不如说这些影视形象是在给衍生产品拍广告片。 曾经的中国对于这些产品只能接受舶来品，哪怕冠绝全球的生产能力都在中国，但国内依旧只能赚那点加工费，大头的创意费用都被国外拿走了。 也就近些年，解决了温饱问题，逐渐提升的生活水平，才能让国内开始有了研发设计的底气。 这玩意儿说简单呢，在专业人士的手里挺简单，罗有道一分钟就能画几个形象，付仕亮的装潢设计组一晚上搞一堆印刷品设计也没问题，如果有了博物院文创产品的模板，一个月之内全套仿版也不是不可能。 但说复杂呢，这是个庞大的体系建立。 衍生品总不能只卖一两样，也不能只卖纸制品或者瓷器，必须要涵盖生活方方面面，才能形成比较完整的产品体系。 譬如罗有道再能画，他也就只是整个庞大体系里面的一环，单打独斗很难出哪怕一件商品。 美术学院的装潢专业就主要是做这个的，清京美术学院的前身国立工艺美术学院，也主要就干这个。 就像杜雯说的，在外面商业机构挺耗时耗力的体系建立，在大美社就相对容易得多。 大学生们总是向往着无限的可能性。 迫不及待的想证明自己。 更重要的关键点，恐怕就在万长生做出了优秀的榜样。 杜雯证明了这么漂亮的姑娘，也可以和万万一样优秀。 一路走来一年多，几百名大美社的成员，都在一起成长，提升改变。 大家其实很清晰的都能感到整体变化，相比其他美术生，大美社的成员随时都在你争我抢的追赶努力。 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团队中，会有人自甘堕落，因为周围的所有人，都是如此优秀。 人是唯一能接受暗示的动物。 这意味着跟优秀的人在一起，更容易积极昂扬，充满斗志，谁要是丧点，恐怕很快就会被大家淘汰放弃掉。 刚开始只是为大美培训校设计点海报、宣传品的平面设计组，从上学期准备文创产品开始就迅速扩充。 又正好赶上了大美社新生的到来，吸收了很多新鲜血液，用资本家的话来说，确实算是廉价劳动力。 起码各种不同产品的设计图，随时都能有充足的人手来分成一个个小组领取任务。 上学期做了很多前期工作，这学期开学前搞定的基本都是纸制品，从折扇、文件夹、书签、课堂笔记本、速写本、便签、手账本、日历、信笺信封、红包套装、纸巾盒、到手提纸袋等等，以及开学后九月搞定一系列布制品，从t恤到布袋、床上用品等等，这些已经陆续有了各自几百到数千的出货量，倒不是准备卖，而是试验批量生产的最低要求。 如果换做普通小公司，光是这一步，也很难撑过去，一大堆散乱的各种产品从打样到出品的资金消耗，现在也有上百万了！ 这部分的资金，所有大美社的成员都清楚，是万长生自己掏的钱。 也就是说万长生在大美培训拿到的一百万，转手投入到给大家练手的文创工程中来。 当然相应的，这部分的版权和产业所有权，都归大美社所有。 万长生目前是最大的股东，杜雯第二，他俩占据了八成的股份，其它两成属于目前的管理团队共享，但具体到谁头上还在讨论。 这是杜雯殚精竭虑在做的事情，最大化的激励大家，特别是有水平的专业人手和管理人员。 这个过程中大美社的库房已经堆了不少不知道能不能卖掉的产品。 大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卖。 杜雯却突然要求设计部门连夜把网店设计拿出来！ 对普通公司可能有点难，对这种拥有数百人的团队，简直不要太简单。 就按照博物院那个网店作为模板照抄啊，设计元素全都用自己的，只是抄人家的结构。 而且一股脑连人家在微信、微博上面的推广海报之类全都抄。 不是抄内容，而是只要看看人家博物院，就知道要做什么东西，具体怎么怎么做，对美院学生来说仅仅是个一晚上就能搞定的专业内容而已。 就好比中国是全球最大的美粉，在改革开放和科研科技发展、乃至军工建设中，都丧心病狂的抄袭美国那些已经被证明是正确的东西。 高效又不出错。 所以说商业战场上，往往做第二的才是人生大赢家。 因为不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去探索找寻嘛。 其实不知不觉间，杜雯真的有那种杀伐果断的味道了。 偌大个大美社几百号小伙伴，居然没有任何人觉得哪点不对，杜杜说了要搞定。 那就全体熬夜加班咯。 不啻为一场战役演习，就在万长生参加青展说明会的时候。 以独角兽为形象代表的文化创意产品正式上线。 虽然目前产品线还很欠缺，但关键是抓住了这个时间点。 恰好钟明霞和杜雯都在平京，借助林楚妮这边召集起来的摄制组，给两人拍了一大堆产品模特照。 硬生生的把目前这场闹剧，搞得好像是为了这个文创产品上市做的炒作策划！ 原本是为了给万长生拉名气，现在有点走偏道，就索性拉过来给文创产品用。 首日销售二十七万！ 这里面固然有水分，可也彰显了大美社这个文创产品的商业价值。 因为和博物院仗着皇家ip卖得颇有贵族味儿不同，大美社的文创产品，从一开始就锁定工薪消费、学生用品。 主打全国美术生为基础消费人群。 这又是万长生那种态度，以量取胜，平民化路线。 人家博物院一件镶金带银的t恤能卖到三四百，动不动跟著名品牌推出联合限量款，大美这边没有，尽是标价49到99的各种彩色t恤！ 钟明霞喜欢背的那种帆布包，49块一个，博物院卖一百多的抱枕，大美社还是卖49！ 整个大美社都笑话自己是49社，恨不得把网店首页都改成“走过不要错过，来一来看一看，全场都卖49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可所有的产品都是按照销售数量的利润给设计组提成百分之六十！ 剩下的四成才是归公司所有，更确切的说是用来维持这个销售推广体系的其他环节费用。 因为除了设计团队，还有网店销售、售后维护等等支出。 还好生产成本都是各组报销各组核算出来的。 也就是说整个文创项目，万长生个人垫资百来万，收回时间遥遥无期。 就凭这，所有大美社的小伙伴都不会觉得万长生是万恶的资本家在剥削自己吧。 大家都清楚他搞这个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能有学以致用的机会。 杜雯也不在乎项目本身能给万长生和她赚多少钱，重点是把整个大美社作为商业机构运转起来。 未来这家机构的价值，才是她和万长生的价值。 关注点都不一样。 唯一的实体店当然就开在了教学区的超市里，大美培训校的艺考生们，也成了第一批用户。 老实说第一天的销售数据有很大部分都是自家艺考生贡献的。 接着还有大美社的小伙伴们拼命到各自学校的推销！ 然后才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吃瓜群众购买。 事实证明，蹭热度真的有好处。 起码被取名为美美哒的独角兽文创产品系列，瞬间展现在很多人眼前！ 独角兽形象并不是最重要的。 缤纷艳丽的色彩，天马行空的想象图案，恐怕才是能够在市场上独树一帜的关键。 美术学院学生做出来的东西，最终能被杜雯为首的审核组通过，最终都有这个共同特点。 任何人看了有种莫名其妙的：“怪好看的！” 那些让人赏心悦目的天青色、灰蓝色、玛瑙色，在艺术设计领域，这都属于灰色，相对于黑白极色和红黄蓝绿这些纯色之外的中间灰色。 艺术家善于运用这些灰色，就像科学家善于排列分子式，网络工程师善于写程序一样。 捣鼓出让人看了就觉得舒服的色调。 再画出那些业内被称为色彩构成、图形创意或者说形象替代的图案，嗯，这基本上是很多美术专业都会做的作业。 把那些美术生习以为常的作业，搬到文创作品上。 有点像涂鸦墙的那种感觉。 一看就是浓郁的美术生气息。 这跟博物院的贵族风格，是完全不同的消费群体。 第二天销售迅速滑落到十来万，然后断崖式的再掉到四五万，等万长生开始国画作品说明的时候，销售终于稳定在日销近两万左右…… 绝大部分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普通销售订单。 这对于一个崭新毫无名气的文创品牌。 其实已经是个很不错的销售成绩。 每天都有两三百单，已经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补货了！ 400、只跟心中意愿去走 杜雯的二十一岁生日。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悄无声息的度过了。 她自己评价这是给自己的成人礼。 一份厚礼。 从这一刻开始，大美社终于正式转型成了商业文化机构。 她跟万长生培育了两年的小伙伴团队，居然借着这个和流量小生撕逼的机会正式浮出水面。 从这一刻开始也正式成为和大美培训机构相互独立的团队。 目前看起来大美艺考培训是个下金蛋的母鸡，可在杜雯的眼里，金凤凰应该是大美社。 不知道有多少小伙伴意识到了这点。 其他没有产品上市的创作组开始疯狂的加快进度！ 因为这几天卖得最好的装饰色彩帆布袋和独角兽t恤，销售额超过十万块！ 组里每人都能分到几千至一万块！ 相关设计组未来只要持续补货销售，每卖出一件每个人都有陆续的提成！ 也就是说只要有成功的款式，躺着也能赚钱！ 各组设计积极性超级高涨。 杜雯立刻又要杜绝废品泛滥，制定相关章程来控制成本费用。 毕竟有卖得好，就有卖得不好的，相关创作组赶紧总结问题，消化库存。 这一块杜雯甚至开始考虑招聘专业库管、销售经理了。 还有大美社的办公场地也要扩展。 事情多得要命。 万长生就好命，完全可以当甩手掌柜去面对青展组委会。 再次低调的炫了一把。 当然他本意是对国画作品最不抱希望的。 可等到在评委们面前展开那五米多长的画卷时候，他才想起来上面这密密麻麻的点赞，是彰显了他什么样的人脉。 当时院长、老童带头，几乎蜀美一大半的教授都在上面题字盖章了！ 院长虽然在蜀美的各种行政工作里面被各位系主任带得没脾气，可站在艺术家的角度，他还是伤痕一代艺术家的领军人物，江湖地位就好比峨眉派这样的二线名门，出了个灭绝师太这样的绝顶高手。 老童也不差啊，上届都来青展做了国画项目的评委，这次不来都有为万长生避嫌的意思。 那就意味着他已经在国画圈子介绍过自己的小老弟了。 更不用说国画实际上在专业领域是包含了篆刻的，几乎所有篆刻家都有国画专业背景，所以这国画评委们都知晓万长生有篆刻作品入围，更知道他的篆刻师父鼎鼎大名。 询问的时候，居然挺客气！ 让他挨个儿解释介绍那些题字和印章的来历，都有谁。 这简直就是一大堆推荐信和名帖啊。 又让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国画家们眼馋不已。 万长生有点讪笑。 他肯定是愿意拿奖，因为在这个体系里面，唯有拿奖，才是最便捷达成话语权的高速电梯。 可这简直就是直升机了吧？ 充分彰显了这是个人情社会、关系社会。 一贯以来他都嗤之以鼻的关系学，居然让他这次结结实实的享受到。 特别是看到那些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求新求变创作国画的同行，万长生居然有些惭愧！ 这幅国画是他付出心力最少的作品。 这里面固然有他对这种群像技法的驾轻就熟，更有他这两三年带艺考培训，深刻体会到考生和家长那种鱼跃龙门的心态，画起来自然是信手拈来的唰唰唰。 可真的没花太多心思。 甚至连整幅画的主题跟思路都没多想，拿了个最耳熟能详的教学场景就画了。 有点作弊的感觉。 这种感觉等篆刻作品说明会的时候，上升到了无以复加的高度。 因为等万长生捧着那颗六面鸡血黄印章走到评委们面前时候，老荆居然笑眯眯的坐在其中！ 介绍的时候提到他居然是相关协会的常任理事…… 举贤不避亲的那种避不开啊。 这还有啥说的？ 万长生的说明会成了鉴宝会。 一群老先生把万长生的作品围着凑上啧啧称奇！ 首先是材料够奇，现如今已经很难找到品相这么好的六面鸡血黄石头了，初步估价都在三百万以上，这么年轻的篆刻家就敢用这么好的石头。 全靠老荆教导有方，也真舍得下血本！ 侧款上不是写着余师至爱本石么？ 老荆呵呵笑声：“我倒是想有这样块石头，这是江州老苟留给他的遗物，他却拿来给先师做纪念，真想我走了以后，这兔崽子也能尽心尽力的给我个评价和纪念。” 说是兔崽子，可谁都听得出来蕴含的师徒深情。 更是纷纷被提醒到了老苟的名字，确认以后再重新打量这方印章。 恐怕就别有一番滋味了。 苟教授在世的时候，脾气臭骨头硬是出了名的，篆刻界老家伙就这么些，相互都认识。 没想到万长生居然是师承那边来的。 毕竟老苟一直都在江州耕耘，应该再怎么得罪人也没得罪到这方来，只会给万长生又多了些香火情。 所以接下来称赞刀刻功力成了主流。 印面施以阴线边框，中有竖向界线分隔印文，字口与阴线边栏等宽，是古玺印面形式的借用，这肯定就是受到老荆的熏陶了，古玺可是老荆的专项。 此印印面工整中见气魄，有铸印的效果，那应该是老苟的风格。 连浅浮雕的荷花叶都足见功底，侧款以切刀法刻长铭，更有古人之风…… 一共就十多件入围的篆刻作品。 结果如何，可想而知了。 最后还说组委会可没保管这么贵重作品的设施人员，自己带回去吧。 万长生直接给送关老太那边去。 他没说自己正在参展，只是当成了结心愿：“完成了，也希望能给您做个纪念。” 老太太拿个塑料水瓢，正在给干休所院子里的花浇水。 万长生借着她接过印章，顺手卷起袖子来自己浇。 老太太却指点他这个可以浇点，那个不用。 万少爷五谷不分：“品种不一样吗？” 关老太太笑：“现在我是完全退休国家养了，水费贵，只能重点浇。” 万长生咀嚼下这句话：“不能去蜀川，到江州吧，我们的教学园区越来越热闹，您也可以多看看年轻人。” 关老太太摇头：“要让国家放心，也要让希望谋私利的人死心，更要让你学会独立，坐下陪我聊聊吧，这半年多又做了什么。” 那事情就可多了。 两千多艺考学生，七千多参加美术培训的孩子，刚刚开始产生销售业绩的大美社，万长生唯独没提到自己的创作，更不会提到什么狗屁倒灶的流量小生八卦事情。 关老太太也发现他没提到自己的生活：“欢欢呢？不要因为全心扑在了工作上，却忽略了家人的感受。” 万长生低头笑了：“是有点想她了，来平京十来天，晚上再到戏剧学院参加一场活动，半夜的航班就要返回江州，准备明天悄悄过去医科大给她个惊喜。” 老太太手里摩挲着那个印章，徐徐点头：“下次带欢欢一起来看我吧。” 万长生说好。 陪老太太吃过晚饭，万长生才去跟杜雯她们会合。 话说干休所食堂的饭还真好吃，万长生都忍不住啃了个羊拐。 让杜雯和钟明霞都看出来油嘴。 不过这一回，万长生就不用穿他那已经有点出名的带褶子西装，尽量平易近人的跟舞美专业学子上了一堂白描和泥塑的造型交流课，钟明霞自然是作为模特出现在台上，穿衣服的那种，艾米拉也作为外籍模特坐在旁边配合。 杜雯则全程跟几位美女在后面窃窃私语。 九点半下课以后，直接开车送这边三人前往机场的时候，杜雯终于提到另一个意外收获：“上次你来平京，我去博物院接你去机场，她们几个不是跟戏剧学院的摄制组去给你拍了一段东西吗，也就是个纪录片的形式，算是个习作，回头在戏剧学院都没怎么有机会放，但是最近这狗血淋头的八卦炒作，在影视圈里面还是很多人知道，她们趁机把几个采访跟这个纪录片捏吧捏吧重新编了个片子送到电视台，希望能做一期关于文艺明星的节目，算是回应下这种舆论风气。” 开车的万长生意外：“我也算是文艺明星？” 杜雯神秘兮兮的打个响指：“她们给我提供了灵感，虽然艺术家和演员是不同的，但你看看现在国内出名的音乐家、舞蹈家，都是按照明星的路子在曝光、打造，这样你就能理解了吧，画家、雕塑家为什么不能也按照这样的路子来扩张知名度呢？我们在一步步积累人脉和底蕴，要想推广好艺术，推广美术概念，最简单的办法还是我们有个明星，难道我去？” 万长生点头：“那不正好吗，对你来说驾轻就熟的专业啊！” 杜雯撇嘴自恋：“我这么漂亮，很容易给人玩票的感觉，你懂不懂，哪怕以后我们要扶持女生，也应该是有魅力，但不那么漂亮的，你呢，就先当做试验的小白鼠吧，妮儿要不是刺青上不得大雅之堂，未来也是可以推她的，一步步来吧，说不定雁子就很合适，没想到她摘了眼镜化了妆，还挺不错的哦？” 最后这话问的她旁边钟明霞，专属模特拎得清：“比你差远了！” 乐得杜雯搂住她嘀咕：“别忘了我给你说的话。” 彻底找到方向的杜雯，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分别的惆怅。 401、好像不是恃美行凶 万长生很青睐这种午夜航班，因为两边都不会堵车，更不会占用宝贵的工作学习时间。 上了航班，小孩子早就睡得格外香甜。 钟明霞让自己靠窗，这样中间的艾米拉枕着她的腿，再伸点脚到万长生腿上就能睡得很舒坦了。 万长生无所谓，摊开速写本开始记录自己这次到平京的几个观摩点。 首都毕竟是首都。 哪怕这座庞大的城市让他觉得生活不便，但这里确实有全国最好的资源。 几乎所有顶尖的艺术资源都集中在这里。 从国家美术馆、到皇宫博物院，再到清京大学艺术博物馆，这座城市有数不尽的艺术资源。 也不一定非要把步子都先迈向意大利。 既然杜雯都决定要深耕大美社了，那么万长生觉得有必要在国内也组织这样一条参观学习线路。 只能说在有心人的眼中，处处都有风景，处处都值得学习。 这无论对于提高大美社成员的能力，还是增强凝聚力，都很有意义。 起码开销比去意大利要便宜得多吧。 杜雯要操心的工作已经太多，这事儿可以回去以后让付仕亮总结梳理下。 把自己的思路考虑好，万长生才略微疲惫的收起纸笔靠在椅背上养神。 不过艾米拉中间好像嘟哝着翻身时，他睁眼帮孩子把小毯子牵扯下，却碰到钟明霞的手，也在做同样事情。 四目相对，因为夜间航班的静谧，看不太清她脸上的神情，却有轻声：“回到江州以后，先去帮我假扮下男朋友，雯姐给你说过没有？” 万长生意外得马上清醒：“什么？不知道！” 钟明霞笑了：“你别这么警惕，我又不粘着缠着让你为难，这也是迫不得已……” 等听钟明霞解释了为什么以后，万长生发现自己居然没法拒绝！ 哪怕他都觉得钟明霞在面对网络上纷至沓来的各种信息，堪称网络暴力的这种局面，有点过于冷静了。 但还是明白这本来不是应该她来承受的。 曾经连镜头带给她的压力，都让她自卑感十足，现在却默默的在承受万长生他们带来的压力。 万长生肯定会觉得有点对不起。 钟明霞没有任何错，最多只错在她就是个很容易被人攻击的模特，还是最为人诟病的人体模特。 这就像穷就是穷人最大的罪过一样。 自己有责任帮助她摆脱这个局面，特别是面对父母的艰难局面。 可方式方法不能商量么，哪怕没看过偶像剧里面常见的这种桥段，万长生也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妥：“就不能原原本本解释吗？” 钟明霞轻言细语：“怎么给我父母解释我的职业？网上那么多网友都不理解，你觉得能让我父母理解？” 这个也对，人体模特几乎是个天堑，普通人绝对难以理解，欢欢第一次提到这个不穿衣服的事情，不也难以置信吗。 哪怕普通的摄影模特或者肖像模特，都依旧会被戴上有色眼镜。 于是万长生退而求之：“那我不想欺骗说是男朋友，解释工作关系不行吗？” 钟明霞摆事实讲道理：“首先在我们那种县城的人来说，很难解释抱着拍照的礼仪，他们立刻就会想到我还能不能嫁出去，感觉我被你玷污了似的，所以如果你不是，接下来就肯定是张罗帮我找婆家，而且是降价处理大促销的那种，你觉得这种困扰是不是一并解决了比较好点呢？” 万长生确实是警惕的：“以后呢？一直欺骗下去？” 钟明霞虚实相生：“主要就是这次事情对他们冲击太大了，特别是那么多照片在他们看来，哪怕是内衣模特也不堪入目，所以你要表现得完全相信我，说那些都是假的，只是有人想追求我不成功，就恼羞成怒的陷害我，到处造谣生事。” 万长生还想犹豫的。 钟明霞逼上梁山：“就是让他们缓过这口气，缓不过去的话……你就真的见死不救，看我因为这件事被彻底毁了？” 万长生迟疑。 钟明霞还给他吃定心丸：“回去我找嫂子解释，也就借你一天，我们家离市区没多远。” 万长生掂量这里面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杜雯就是给你叮嘱这个事情？” 钟明霞笑：“她才没有呢，我不是说了想找个成功点的大叔或者知名画家嘛，她告诫我找个这样的男人呢，最多证明我挖到宝，但最后是不是我的还不一定，如果能帮自己男人变得越来越成功，那就证明我自己是个宝藏，其实我觉得她这话是在说她自己。” 万长生笑了：“你跟她倒是谈得来哦。” 钟明霞也笑：“我觉得她只要愿意，跟谁都谈得来，你也是。” 万长生摇头：“不一定，对原则问题我很坚持的，话不投机半句多。” 钟明霞不说话了。 可偶尔借着机舱的光影能看见她闪烁的眼眸，又或者从外面天幕映着的夜色玻璃反光下，也能看到她那挺翘的鼻尖，充满灵性。 万长生靠在椅背上无声的轻笑，他怎么舍得这样的灵性变得晦暗无力呢。 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 钟明霞其实很明白道理的。 起码表现出来也是这样。 抵达江州以后，两人没多少行李，背着艾米拉到了停车场直接驱车回大美，钟明霞欢天喜地的回宿舍公寓睡觉，万长生把艾米拉带到自己办公室去了。 自从徐朝晖投入治疗以后，小徒弟就住到了学生宿舍中，这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还是有点残酷。 好在艾米拉已经有点习以为常。 不过回到办公室，万长生也有了和杜雯差不多的想法。 大美社的办公室得独立出去扩大。 现在这样凌晨两三点钟，居然还有一群家伙在机房里面忙碌。 这也是现代电脑美术介入以后的常见画面。 因为设计电脑渲染三维建模之类的要求，常常会出现电脑花很多个小时计算渲染出成品，所以搞设计的经常三班倒轮流值班是家常便饭。 看见万长生回来，还兴高采烈的围了他想翻包包找有没有什么吃的！ 万长生就决定把大美社的办公空间放到美院周边步行范围内。 毕竟现在数百名大美社成员就暴露出来这个问题，有个什么事情要聚会或者开会，两站路说远不远的还是很麻烦。 有了这个思路，第二天一早，万长生赶到学校先销事假，主要给国画系汇报这次说明会的大概情况以后，就准备跑校门外街道去找合适的场所空间。 刚从系办公室出来，正在等电梯，一道黑色的影子也从办公室出来了。 真的只能用这个来形容万长生对苏沐楠的第一印象。 黑色宽松长裤，黑色高领毛衣和黑色披肩发。 进办公室的时候，他余光好像瞥见有这么个身影背对自己坐在办公桌前忙碌。 根本没在意。 这会儿人家直接走到他面前伸手：“刚才我听你说到你去平京参加了青展说明会，还提到了篆刻作品，应该就是系上的篆刻助教万长生吧，我是新来的篆刻老师苏沐楠。” 这是个听起来很像花木兰，可看着却很有女人味的姑娘。 主要是这么近距离看起来笑着很明显很大的双眼皮，还有白皙脸蛋上的酒窝。 和万长生心目中的老师形象差距太大，一直他还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就是顶掉自己篆刻工作的挡箭牌，伸手礼节性沾一下：“我是万长生，不过应该已经不是助教了，现在主要在雕塑系学习，您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这会儿他手上有种熟悉的感觉。 苏沐楠没有拐弯抹角：“前些天看见你在皇宫博物院做摹印工作，下次能带上我吗？” 万长生现在已经见过不少漂亮姑娘，真想下意识的回一句：“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但终究有前车之鉴，连篆刻南北门派之争都不提，简单的回答好。 苏沐楠又笑出点酒窝：“谢谢，我们先加个微信，方便联系。” 万长生照做了，然后趁着电梯来了赶紧告别跑掉，关门时候瞥见那位女老师，已经匆匆忙忙又跟一团黑云似的飘回办公室去。 穿着打扮有点类似钟明霞那种很随意的宽松感。 这是他下意识的印象。 结果在楼下被赶过来上专业课的国画系学生撞上，其中就有跟着去了平京多嘴的那个小伙伴，见面就手舞足蹈的跳：“卧槽！卧槽……那个申申居然是大美女！” 万长生还得问清楚申申是日语的老师发音，据说男生寝室现在已经给苏沐楠取了这么个绰号称呼！ 顿时带动其他人也嘻嘻哈哈，纷纷说要叛变去上篆刻课！ 一群没有骨气的家伙！ 青春期的男生真恐怖…… 他关心的就只有：“你先把你自己要准备给培训班上的文物珍宝课安排上吧！我去雕塑系了。” 大部分不是大美社的国画系学生连忙询问，知晓这家伙跟万长生去做了深度皇宫游，肯定羡慕，纷纷表示要旁听这内部课程。 小伙伴出鬼点子：“我在申申上篆刻课的时候开讲，你们听哪边？” 众人一片嘘声，相比学知识，肯定选择看美女老师啊！ 然后纷纷贡献自己道听途说的各种消息。 这位新来的篆刻老师只上了一次课，说是要好好了解下蜀美的篆刻底子，结果只有两个大三的男生跑去上课也不着急。 接着直接搬了锅碗瓢盆和铺盖卷住在篆刻工作室，基本上都没下过这栋楼！ 说是那间工作室里面现在堆满了她从江浙带过来的书，现在整个墙面到处又挂满了书法，很得颜从文的喜欢，天天往那边工作室跑！ 万长生终于确认自己好像遇见个不太聪明的美女。 402、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一直在变 聪明的人就是懂得群策群力。 既然遇见小伙伴，万长生干脆启发大家考虑张罗这个事情，蜀美周围哪里有这样适合的场地。 群众的力量肯定比他一个人大太多。 他就能把腾出来的时间用到做事上，先到雕塑系汇报了自己的平京之行。 看来因为有小伙伴在现场了解来龙去脉，所以整个蜀美对于和明星之间的八卦并不是很在意，雕塑系的师生也只是好奇的问了问，更羡慕万长生的作品已经放到国家大剧院。 对于雕塑专业来说，这已经是可以拿到外面吹牛逼的资本。 多少青年雕塑家就是缺乏这样响当当的作品，起步艰难得无法独立。 郭槐生却只关心万长生到国家美术馆观摩国内顶级作品的心得。 万长生做出谄媚的样子：“哦，最震撼人心的就是您那尊战马……” 周围的雕塑系学生们立刻轰然大笑。 那就是郭槐生三十岁左右的成名作，纪念江州古代一位飒爽英姿的女将军，因为树立在市区窗口景点，长期被作为江州对外宣传的重要形象。 比油画家院长更为普通人熟知。 其实就在蜀美自己的美术陈列馆里面也有复制品，比平京那个还大。 郭槐生恨不得抓雕塑板捅孽徒两刀：“装！你就装！” 万长生才嘿嘿：“大多数比较过时了，您那作品真显得超越时代啊。” 郭槐生不笑：“不要这样泛泛而谈，集中到作品上谈论细节。” 万长生真觉得应该带上那个蓝牙连接的小投影仪，但他有别人不具备的优势，手绘呀。 就那么直接到黑板边拿起粉笔开始，从馆藏雕塑中的国外作品开始，其中大部分还是亚非拉作品，说到哪一尊雕塑，信手绘出大概的造型，涉及细节再精细雕琢：“现代艺术对经典传统艺术的定义进行了颠覆，最大程度的挑战了艺术就是美这个观念，雕塑作品也不例外，丑和怪诞的东西也被纳入了审美范畴，我个人是不太认同的……” 起码都是雕塑系四年级以上的学生和研究生们收起刚才嬉闹，专注倾听。 许桡还马上举手：“你别忘了，我们的雕塑作品有相当阶段是要体现阶级斗争的，那可不是现代艺术定义。” 万长生点头：“美的定义是广泛的，能够打动人的都是美，震撼、愤怒、痛心、激愤这些比较负面的情绪也可以是因为作品体现出足够魅力产生，而不应该是恶心、厌恶和惨不忍睹，举个标准的例子，毕加索的名作《格尔尼卡》是因为轰炸格尔尼卡的惨案，如果用写实手法，血肉飞溅、肝脑涂地的刺激感官吗？他就选择了现代艺术手法，平面构成的象征手法，黑白灰的色调比鲜血更让人觉得接近死亡，那种呐喊、绝望和痛苦，这才是情绪的痛苦美感，同一件事，我们艺术表现方式是多种多样的，怎样才能更让观众共鸣，而不是感官刺激，才是艺术的本质……” 信手在黑板上画出来的《格尔尼卡》几个图形，表现出一直以写实为努力方向的万长生，实际上也在让自己尽量理解抽象现代风格。 虽然这对他有点难，甚至不如自己的三个徒弟走得轻松。 但这都是思考。 还能回头结合到自己在美术馆的看法：“能摆在那的肯定都是大师精品，我也只是个人看法，随着时代变迁我们也要与时俱进，这四个字啊，说起来容易，随时随刻都得要求自己，譬如几百年前文艺复兴时期，雕塑是罗马教廷、贵族大公们最在乎的造型方式，因为那是所有民众崇拜、信仰、跟随的形象，这就好比一百年前乡下最大的娱乐方式是看戏，五十年前看电影，十年前看电视，现在都看手机，雕塑现在当然还有存在的意义，但和普通老百姓有关联吗？老百姓不关心的东西还有什么存在价值，难道我们未来就只能给影视剧做恐龙、妖怪、汽车人？” 有俩雕塑老师表情不以为然，赚钱不好吗，琢磨这些瞎扯淡的东西有什么用？ 纯属吃饱了撑的。 老郭却抱着手臂靠在墙边，面带微笑。 年轻的学生则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点头，又有人忍不住举手：“不可能说没有就没有吧？几十、几百、几千年都这么过来了。” 许桡都能帮忙代替回答：“街头洗照片的，不是一夜之间全都失业了？谁能相信就那么两三年时间，数码相机和手机拍照，彻底击垮了胶卷市场，这是种思考方式，逼迫我们更深刻的去思考自己在做什么，能怎么发展。” 万长生对师兄树个大拇指：“其实这次在平京，很偶然的情况下，和人家明星发生了点纠纷，我关注了网上的言论，很多骂人家娱乐明星不过就是戏子，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艺术界比，可想想我们搞艺术的对这个社会又有什么贡献呢？我们既不生产一块猪肉，又不产出一粒粮食，提刀不能打仗，下地不能做工，搞艺术对整个社会的价值是什么呢？人家娱乐明星好歹还娱乐了大家，让大家在紧张劳累之余有放松，我们就只故作深沉的给老百姓添堵？又或者专门负责歌功颂德？” 郭槐生适时的咳一下：“思考的方向是对的，不能只顾着自己无病呻吟或者自命清高，艺术创作终究是要贴近现实的，你们都是高年级的学生乃至研究生，如果还只是把学业看成学业考证，而不是真正思考自己的未来，总有一天会怪我没有教给你们足够的东西，继续，主要集中在专业上……” 那万长生就只谈专业，那些比较原生态的非洲雕塑，思考性较多的欧洲雕塑，还有政治意味较多的国内雕塑，都在他笔下一一呈现，许桡甚至安排了个同学负责拍照，然后自己在旁边跟着擦黑板。 中午郭槐生把徒弟拎着一起去食堂吃饭：“你现在总结思考表达的能力不错了，接下来等着看你的新作品。” 万长生说自己在构思：“要触动，要有感而发的那种，不过这种教学模式我觉得可以推广，这次去博物院带了几个人，准备要他们自己憋一堂课出来给大家讲，首先这样的方式逼着他们加深对这部分的理解，肯定比平平淡淡的学习效果好，然后这种讲课方式又能触发其他人的不同感受。” 郭槐生没好气：“你都出去了！怎么没带两个雕塑系的？” 万长生说大二的马振宇不是去意大利了么：“接下来我想安排国内去平京学习的这种机会，每个月都能安排几个人过去感受看看，这跟我们天天日复一日在相同的校园生活学习，不一样的。” 郭槐生嘲讽自己的学生：“你这钱赚得有点多啊！我看你们那个什么文创产品在校内卖了不少。” 万长生开始解释整个规模：“主要都是大家在做，要的就是这种全体参与变现的过程，更有动力去加强学习，学以致用……” 师徒俩走着，不停有其他专业的学生经过，男生胆大的会问万长生怎么不穿西装，女生直接喊男神。 郭槐生的笑其实就没收敛过：“我期待你能对雕塑系有个推动改变，知道吗，我一方面担心你过多把精力消耗在这些周边事务上，一方面又希望你能不光是自己做个好雕塑家，更应该清醒的看到时代变化，去带动这种整体改变，很矛盾啊。” 万长生的心得体会是：“伙伴，尽可能发挥周围这些小伙伴的能力……” 果然，还没到食堂，马振宇终于得到消息追过来会合，但没想到系主任也在，一脸欲言又止憋了大便的样子。 郭槐生终于能感慨万长生那些不拘泥于师徒领导关系的优势了：“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干嘛！” 万长生代替了系主任：“这次去意大利拍了不少照片吧，过两天先在大美社给大家上一堂课，讲讲你的心得体会，然后再找机会在雕塑系大二、大一中间上一堂课，专门把雕塑类拿出来讲讲？” 马振宇有种自投罗网的惊骇！ 郭槐生大乐：“对！就这么说定了，下……周一吧。” 马振宇只剩下抓耳挠腮的跟在旁边，估计很懊恼这个时机不对，却又舍不得走。 坐在食堂的万长生显然并不因为旁边有系主任，就不招惹学生了，经常有男女学生端着餐具过来给他加油：“我买了美美哒的！支持你，我们美术男神绝对不比那面瘫差，去开个微博开个直播吧！” “万长生，你真该好好跟那些人解释下什么叫人体艺术，现在也管得太离谱了……” “嘘，那……是雕塑系的系主任……” “今天上午看见钟钟在上模特课，我们都给她加油了，网上骂得太难听了！” 万长生都频频点头，还有女生过来找他合影的！ 郭槐生颇为新奇的看着这种新时代学生之间关系，转头看见马振宇偷偷摸摸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巴掌：“正眼看人！落落大方，不知道跟他学这些优点吗？！” 马振宇连忙嘿嘿笑着谄媚些：“看见您就紧张！” 这调调倒是跟万长生装得如出一辙，郭槐生笑着起身恐吓：“下周一的专业课开堂两小时，你给大一大二上艺术观摩课，好好准备。” 看着远去的系主任，马振宇想拉着万长生哭：“我宁愿跟你去平京！” 原来他在米兰逛教堂的时候，居然邂逅了一位金发姑娘，人家后来跟着小团队游览了几天，分别时候真是难受到极点：“早知道跟着你去平京，不遇见丽贝卡就没这么闹心挠肺……” 万长生瞠目，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开洋荤了！ 403、各有各的五彩斑斓 万长生都有点反思，自己出国旅游的时候怎么就没遇见这种事儿呢？ 可能还是随时身边都有好看的姑娘护驾。 他也就是好笑的想想，敦促马振宇化悲痛为力量，好好做这两堂课。 陆续在食堂聚上的小伙伴，除了调侃有点憔悴的马振宇和在平京左拥右抱的万长生，已经把周围能打听的场地都摸了个遍。 毕竟在外面租房子住的不在少数，很熟悉周围各种建筑情况。 美术学院周围是老城区，主要就靠着以前的铁路机务段和电厂厂区等。 不存在新开发区那种成片的高楼大厦写字楼、商业中心。 对于这种平时可能没多少人上班，有点事又可能是一两千人弹性化规模的场地就很难找。 由两三个仓库，看上去是和教室那边的性质差不多，但光线差得多，修整起来规模比较大。 只能是暂时备选吧，万长生分别找这几个拍了照片的小伙伴要了照片准备传给杜雯定夺。 结果其中一个翻照片时候，顺口给旁边的说：“这家茶楼做得还蛮有格调，不过生意不太好，老板还问我要不要接过来，我说我们是搞办公场地，要这个来干嘛……” 万长生顺便看了眼，却莫名的喜欢上，就是老童他们聚会的酒吧那种艺术格调，旧旧的还带点古色古香，主要是外面有个很大面积的院坝，搭建了几间竹庐，里面分别摆上一两张八仙桌，可以吃饭喝酒也可以几个朋友聊天喝茶，不过面积大不少，就没有那种小酒吧的亲密感，普通学生又没到这种消费档次，肯定很难生意兴隆：“怎么会有个院子，周围很少看到这种地方吧。” 小伙伴解释：“屋顶，就在校门外对面一排门面屋顶……嗯，就是你有时候去那酒吧对面，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楼上搭出来的露台。” 黄敏也探头看看：“哦，我去那坐过，生意不好，价钱还不便宜，老板好像做得也不认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万长生顿时来了兴趣：“走，过去看看，如果我们弄下来做成办公室，平时继续当成茶楼酒吧该营业营业，只是我们有事的时候聚一下，不就很方便了？” 众人起身的时候还是疑惑：“茶楼这样的地方，跟我们租办公室两回事吧，价钱不便宜啊。” 万长生有少爷派头：“跟我们两三千人的团队规模相比，这点场地费用不算什么，再说培训校那边的办公室不也是转用的饭馆门面房么，效果那么好。” 大家的商业能力就是这样一点点打磨出来的：“那可不一样，大美培训校当街显眼，那就是广告，每个月哪怕几万租金，多吸引两三个学生就回来了，这里跟我们大美社的业绩好坏没有关系吧？” 万长生带头出发：“为的就是让大家方便，出校门就是我们自己的地方，就凭这个，多花点钱也是应该的，十个百个千个人在来来去去的交通费和时间上消耗，都不止这点，会花才会赚！” 说到这个，大家顿时就感受多了：“也对啊，在那边办公室有时候稍微做晚点，就只能打车，七八个十来个人又得好几辆车！” “今年大一进来顿时觉得好挤，明年要是又多几百人……” “几百?今年的全国统招报名，两千九百多人，蜀美校考前再陆续补充点人手，妥妥的过三千，等着看明年蜀美能考上多少我们的人吧！” 说起这个，黄敏终于感觉到什么，悄悄看眼万长生，没说话了。 确实很近，就在美院大门出去过马路，比老童他们回家还近，两家商业机构之间的楼梯，宽宽的做得很有艺术格调上去，都是白色砖墙的设计味，转角处还有今日例牌套餐推荐，可走进楼上的茶楼，正是午餐时间却一个吃简餐的客人都没有，只有个服务员坐在柜台边百无聊赖的玩手机。 看见这起码二三十个人走上来，也没热情招呼的态度，老板看了这懒洋洋的肯定想打巴掌。 露台上的竹庐大小不一，还有些假山石缸鱼池之类装饰，靠着街面全都是木板格子屏风，不会被街面影响到，挺开敞舒适的，满眼各种绿化植物有种乱糟糟街面辟出一方鸟语花香的宁静感。 万长生确定认可，就把事情交给黄敏来搞定：“跟这里的老板谈谈，具体需要怎么租用或者买下来，问杜雯和……我们开美术用品店那位老板，他在这条街上开店好些年，肯定比较熟悉行情，签合同我付钱，当然要尽量价廉物美。” 小伙伴们被万长生这种土豪架势惊住：“这么简单？” 万长生点头：“就为了锻炼大家的能力，以后你们自己要做的时候不体验过了？我去培训校，还有十来天就联考了，不能放松。” 黄敏连忙给小伙伴示意下，自己跟着万长生跑出来几步，在楼梯转角小声：“这……就是要把培训校和大美社彻底划清界限了？” 万长生笑：“怎么划清？别想那么复杂，如果把这个办公室放在教学区附近找个大仓库，舒坦是舒坦了，大家跑起来很辛苦，平时也不爱去，那才叫浪费，仅仅就是方便大家聚在一起工作学习。” 女生的想法真是要多点，半信半疑：“我问杜杜去。” 万长生连忙点头说好。 结果他走下去出门的时候，正好有个挺斯文的中年男人走上来，两人都客气的点头笑笑。 估计是这楼上的生意确实太少。 万长生有种直觉，这就是那个老板。 不过他真能放手不管，下楼到公交站去了培训校，群里翻起来一阵对话，问他要不要回去跟老板见面，他都说不用，大家发挥集体智慧讲价谈事情就好。 在观音庙前面十块钱的章，都能锲而不舍的哄人家到一百块，这会儿接手那起码两三百平米的茶楼，却跟菜市场买把小葱那么漫不经心。 先到大美办公室查看下联考报名细节，其实已经有三千名学生，就这会儿，还有艺考生跟家长一起在这咖啡馆似的办公区等着临时转过来强化。 两个助教专门负责查看这种插班生的作业水平，如果这会儿才开始从头学，那肯定晚了，但大多数有基础底子，特别是有爱好的，一个月也许能看见奇迹。 这边的现金真是滚滚流入，财务都问过这么大的资金流到底应该怎么处理。 广告和教学费用算是最大的支出了，甚至都跟不上现金流入的量。 往教学区走的万长生，稍微思忖下这个事情。 否定了准备自己掏钱搞大美社办公场地的思路，还是找大美艺考借钱。 连黄敏都能敏感的觉得自己这是在另起炉灶，万长生也不希望老童、老曹他们觉得自己在打小算盘。 这种事情与其说遮遮掩掩的捣鼓，不如敞开正大光明。 所以发消息给老童说晚上在酒吧见个面？ 那边说好。 万长生就把注意力全放在培训校。 忙到快五点，才趁着晚高峰来临前开车去医科大。 门卫似乎都已经认得这辆豪华越野车，都没多问直接放行，万长生都觉得自己应该办个出入证了。 一般开车进来都是因为要带东西。 今天提了个红白条纹的蛇皮大口袋，拎着穿过校园时候，有点像个刚从乡下来的后生，只是口袋有点新。 停车才发消息问欢欢在寝室没。 结果等万长生都走到女生寝室楼下了，欢欢却回消息说她现在还在实验楼：“你……不会是回来了吧？哈哈哈！” 仿佛万长生在外面所有的算计劳累，只要回到欢欢这里就会化为乌有，只有发自内心的轻松。 “好！我知道是哪栋楼，到楼下等你……” 欢欢也激动：“嘻嘻，正好正好，刚学了个东西送给你！” 万长生纳闷医学院有什么学的可以送给自己。 还是拖了那大口袋到教学楼那边去，顺便心里难免遐想，难道某一天大美培训校也能扩大成这样的规模？ 要有未雨绸缪的打算啊。 带着这样的思路，经过他面前的医科生都很好奇，实在是那个红白条大口袋太抢眼。 最近在八卦里面火了一把的万长生不得不低头稍微遮挡下脸，结果还有女生好奇的绕过来看，真是活泼。 当然最活泼的还是贾欢欢，穿着一身白大褂从实验楼呼啸而出，后面她还有一群明显是她的同学在跟着探头，好像不全是欢欢的室友。 不过今天贾欢欢的动作比较奇特，双手握紧拳头凑在一起小心翼翼的跑过来，却没往日的助跑起跳。 万长生都扎好马步等着了，欢欢却冲近，眼缝都看不到那种眉开眼笑，然后把小拳头用另个掌心托住，煞有其事的对着拳头吹气，估计是手里浸满了肥皂泡，居然吹了个大泡泡出来，随着另只手托住泡泡让开，好大的泡泡！ 在傍晚的夕阳下五彩斑斓。 贾欢欢得意极了，双手捧着举给万长生：“送给你！” 万长生也沮丧的发现，自己费尽心思做的那个五彩斑斓不锈钢猫儿，都不如贾欢欢这肥皂泡来得纯粹。 最纯粹的美好爱情。 404、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当然，肥皂泡是没法保存的，万长生还得贡献自己的夹克给贾欢欢擦手。 得意洋洋的贾欢欢还许诺：“周末，周末回家再给你吹一个大的！” 然后终于注意到旁边不一样的口袋：“我的？” 万长生看一群白大褂女生都过来了：“算是……本来打算给你室友的，这就先给她们分分吧，她们就这么好奇吗？” 贾欢欢还回身招手：“还不是那个什么狗屁明星！她们还有迷他的，我说那都是什么人啊，雯姐都给我说了，那种没有素质的人有什么脸演电影！” 女生们迫不及待的围住：“真的是你跟陈东生吵了一架？” “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帅？” “哇……真的是你也，欢欢，这是你男朋友？” 贾欢欢骄傲：“老公！这是我老公！” 女生们显然也有点觉得难以置信，那么遥远的大明星，还在这样的男生面前灰头土脸了？ 然后贾欢欢也太平常了吧。 万长生笑：“高兴的时候，我们不用提到那不高兴的人和事，正好去平京出差回来带了些我们的礼物，感谢大家对欢欢的照顾了。” 贾欢欢赶紧拉开大口袋，欢喜的惊呼：“这就是你们做的那种抱枕吧！” 其实就是个压扁的独角兽抱枕，成本也才十二三块，卖到49的这种款还是有点滞销。 万长生顺手去超市买了一大包来帮欢欢活跃室友关系。 当然欢欢拿去铺满整床也没什么关系。 这就是成年人的机巧，万长生都觉得配不上欢欢的纯粹了。 但显然对女生来说，跟价值无关，顿时嘻嘻哈哈的抢着选自己喜欢的颜色。 二三十个小抱枕人手一个，欢欢还能剩一包。 这下医学生确认了：“对！就是这种独角兽娃娃，看见那个微博上有人在卖，还说你们是故意蹭热度炒作商品的。” 万长生不解释：“他们说是那就是吧，我就跟欢欢去吃饭了哦……” 贾欢欢毫不嫌弃的把剩下几个小抱枕都收好，提上大包包挎自己肩膀，被万长生温柔的接过去，牵着一起走了。 女生看着这俩的背影，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还有人把那个八卦的微博翻出来再看看，对照下照片上那个穿着西装的青年雕塑家。 仿佛翩翩贵公子的左拥右抱，看着那远比贾欢欢漂亮的女孩簇拥着万长生，女生们才好像觉得舒服点了：“有点……花哦？” “这个岂止有点花，根本就……反正欢欢是伏不住他的，肯定是随便他怎么样了。” “其中有个还是模特，那种模特……你看这身材，男生哪里忍得住！” “真的好成熟，面面俱到又温柔，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帮欢欢准备一堆见面礼，上次还请了你们寝室吃饭的吧？” 结果那个女生摇头：“这个男生不是那种花的人，非常优秀，优秀到根本不能用普通男女关系来看待的那种，你们再看看他扶着女生的照片，不是人家女生的手摁着他，就是很客气很斯文的礼节动作，眼里更是干干净净的，况且这些东西欢欢都能看到，他依旧坦坦荡荡，真的，上次一起吃饭我就很佩服，贾欢欢是充分相信他，他肯定也对得起这份信任。” 一群女生都起哄了：“陈瑶瑶，你该不是喜欢这个男生吧？！” 那女生还是摇头：“不是喜欢，是向往，很向往这种优秀的朋友，其实你们看这几个漂亮女生的表情，也很开心，却没有那种很物质的感觉，就是把他当成好朋友，明显很信任，还在捉弄他呢。” 女生们立刻啧啧的重新审视网络图片。 这边贾欢欢则根本不提那左拥右抱的照片，贼兮兮的左右观察没人注意到，才在万长生掩护下跳上越野车，然后脱下白大褂：“嘻嘻，这个穿起来好丑，还没她们护理专业的好看……” 万长生开车：“想吃什么？” 贾欢欢咬下手指头惊喜：“哈哈哈，去吃自助餐！昨天我还学到个东西，待会儿给你表演下！” 看她迫不及待的献宝模样，万长生都想买个直升机飞到自助餐厅了。 反正贾欢欢一路上都憋不住的那种左摇右晃。 万长生想说一下在平京的事情，或者先给钟明霞那事儿打个预防针，贾欢欢都喝令他住嘴，免得干扰了她的思路，深怕忘记了步骤！ 终于到了自助餐厅，先装了满满一玻璃杯小番茄圣女果，煞有其事的指给万长生看：“装满了的哦！” 再郑重其事的拿同样的玻璃杯装满水倒进去。 万长生以为是习以为常的佛道之间的打禅机，笑眯眯的也不指出这圣女果的步骤之后，还可以先撒满满一杯芝麻进去，反正那柜台上都随便拿的。 但是能让欢欢理解这么内涵的事物规律，这大学确实非同一般啊。 不过贾欢欢好像读的假大学，一本正经的倒满水以后，示意下：“你看我又倒了这么多水进去。” 万长生赶紧配合的点头，准备等欢欢说大道理的时候鼓掌。 结果欢欢又装了一杯水：“但是你看这杯水呢，也是满满的，我如果丢块石头进去是什么结果呢？” 没石头，那就捡个圣女果丢进去，啊呀，小番茄浮起来了，明显不是欢欢想的那样，赶紧伸手摁下去，还给万长生补救：“漫出来，对不对？按照物理学上的道理，这肯定会漫出来对不对？” 万长生已经有点糊涂了：“啊，对，啊……” 欢欢得意的打机锋：“那这说明什么道理呢？” 万长生脑子有点乱：“万事万物有正确的顺序、规则？也不是，看似到了极限其实还有很大空间？也不对啊，学会时间管理……啊，你这支离破碎的我还真不懂？” 欢欢下巴扬得极高：“哈哈，求我！” 万长生没原则：“求求你告诉我啊……” 贾欢欢居然：“叫爸爸！”说了又觉得有点不妥，哈哈哈的赶紧：“不用不用，寝室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最喜欢要求叫爸爸，我要讲道理了哦！” 万长生是真的洗耳恭听，看看这改良版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结果贾欢欢自己已经忍不住笑：“就是，哈哈哈，就是，告诉我们，吃自助餐，不要，不要先喝水，哈哈哈！” 到后面索性捂住肚皮狂笑，开心极了。 万长生愣一下莞尔，伸手帮贾欢欢揉肚皮：“嗯嗯嗯，就是这个道理，我懂了。” 贾欢欢还嫌弃他热情度不够：“不好笑吗？我听到这个的时候，就想到一定要你带着我来吃自助餐的时候考你！” 万长生连忙夸张的哈哈哈笑几声：“走走走，笑多了要赶紧走走端吃的，让腹部肌肉放松！” 贾欢欢斜眼鄙视：“笑得好假！” 然后跳起来又欢笑：“背我过去端菜……” 直到两人端着高耸的尖尖餐盘，在桌边重新坐下来，贾欢欢才随意：“钟钟给我说了要你去冒充她男朋友的事情，中午过来找我吃饭就说了这个事情，你要好好对她哦。” 万长生吃惊又有点内疚：“仅仅是因为在整个事情里面，她受到了很大的网络暴力，那些人编了很多难听的事情……” 贾欢欢握紧刀叉沉稳的点头：“我看到的，她也说了，那些人好不要脸，钟钟那么努力那么可怜，她爸妈肯定也很不理解她，她给我说了是瞒着家里在做模特，我也想过，如果是我，可能也不敢给家里说，所以能瞒着就瞒着吧，以后别让她脱衣服就行了，家里也不差这双筷子。” 万长生啼笑皆非：“只是这个事情闹得太大，现在又到处都能看见，绝对只是假装下把她家里瞒过去，等这个事情过了没那么多人嚼舌头了，就当没发生过，我跟她没什么的！” 贾欢欢嚼着吃的，眼珠子转转转：“好多电视剧里面假冒的最后都成真，都是这么演的，雯姐也同意了吧，她那天就给我说挺担心钟钟承受不住，这么处理是最好的。” 万长生好想找块豆腐撞死：“贾欢欢，我再说一遍，我跟杜雯也不会超出朋友之间的正常关系，只有我俩，一夫一妻制！绝对不会有姨太太、第三者、小三，任何一种称呼方式的第三者都没有。” 贾欢欢还吓一跳：“我又没怪你！” 万长生想哭：“我不能让你觉得心里难受啊！” 欢欢冥思苦想下：“没有难受……刚开始听说雯姐的时候，是有点难受，后来熟了就好了，钟钟也不错啦，你妈说不定也喜欢她。” 万长生长叹气：“我的工作学习中不可能不接触女生，漂亮女生也很多，欢欢，我不会见异思迁，我们是夫妻……” 欢欢也叹口气伸手，抚慰万长生的手臂：“我知道，我知道，是你太好了，外面的女生当然就喜欢你，不过她们比原来二中的好多了，也不算太糟糕。” 成熟如万成生，郁闷得很想去那自助餐柜台抱一叠盘子过来，挨个儿啪啪啪的砸头上！ 欢欢简直无敌！ 405、咬人的狗往往不叫，有时还带笑 兴之所至的贾欢欢甚至点评了下平京照片上五位美女，费雪雁的化妆扮相很出乎意料，她还专门找杜雯咨询了下这种化妆的改变有这么大？ 杜雯推荐她跟钟明霞试试看，但是又评价钟明霞的化妆风格有点摄影风，略夸张。 所以回头还是什么时候她来碰头试试看，贾欢欢很期待！ 然后对梅师姐表示了含蓄的提醒，也就学历高点是不是？ 清京大学的研究生呢，但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 最后林楚妮嘛，她也接触过，印象很深刻。 个子高，腿又长，就是这刺青的工作，居然问万长生有没有跟她商量换个职业的可能性。 前提还是长生哥觉得好，那就好。 万长生都不想搭话了，埋头专心吃东西！ 越是这样的欢欢，越让万长生百般珍惜，不可能有半点逾越。 后天才是周末，贾欢欢都无暇抱怨医科生的繁重课业了，教材叠起来比身高还高，吃过饭就得赶回去，周末再给长生哥展现厨艺吧。 万长生也赶回去跟人家茶楼老板面谈。 黄敏他们见到的茶楼老板，确实就是跟万长生擦肩而过的那位中年人。 人家也很有意思，说要跟万长生再谈谈。 所以把欢欢送回医科大门口，万长生再掉头驾车回学校，这楼下还有几个停车位呢，挺方便的，对面小酒吧就挺喜欢来蹭这几个停车位。 茶楼里面依旧冷冷清清，但刚入夜的时候打开露台上的环境灯光，被茂盛的绿色植物映着就是淡淡的绿光，蛮有情调的。 在马路上居然看不到，万长生愈发喜欢，点了壶茶，付了款等好一阵，那服务员才拖拖沓沓的端过来，古色古香的壶上都沾满水渍，真是糟蹋了这么好的景色和物件。 煞风景得很。 万长生就靠坐在外面竹庐里面的太师椅上静静的等。 看得出来这里在建设装修的时候，花费了大量的心思，就连这么个竹庐，门帘也是雅致的淡绿色布帘被日晒雨淋泛白旧旧的，现在束成两组挂在那，和桌上青花瓷盆里的郁郁水仙形成呼应，头顶的装饰吊灯和屋檐下一圈透光板充分保证了白天晚上的光线都各有千秋。 唯独就是缺乏使用跟维护，地面墙角都有青苔印了，满壁的竹墙也有发芽的迹象。 真是挺可惜的。 仔细观察下，真能看出甚多细节。 万长生笑着摇摇头，顺手摸出篆刻刀，开始切削修剪那盆疯长的水仙枝叶，拆下来的枝叶都放在旁边根雕的烟灰缸里。 如果不是出来考大学，这才是万长生在碑林最常见的状态。 有人跪久了，总是觉得外国人的什么贵族气质才是最有范儿的，其实中国文人的气息连绵，从来都没断过。 这不疾不徐，不骄不躁的一幕，也给了走进来陈太为很深刻的印象。 万长生闻声抬头，像看见认识多年的朋友那么熟稔：“有点乱，就拾掇下。” 陈太为关注那柄篆刻刀：“闲暇喜欢玩印章？” 万长生笑着收起来：“一点个人小爱好……”说着欠身伸手：“万长生，蜀美的学生，挺喜欢这个地方，正好我们在找个落脚点，如果可以割爱的话，我们会把这里变得更漂亮，而不是孤芳自赏。” 这话说得是很有技巧了，但如果杜雯或者黄敏这样的女生听见，估计会打巴掌，嫌货才是买家人。 哪有这么一来就说自己喜欢的，人家不是可以坐地起价么？ 傻呀！ 陈太为显然也注意到握手时候的粗糙触觉：“万长生……最近没少听见这个名字，这两年蜀美的风云人物，陈太为，叫我老陈好了，坐坐坐。” 万长生帮对方倒茶的时候，也拒绝了对方的香烟：“您是这里的房东，还是您租用了这里？看得出来花了很多心思，只是现在有点荒废，挺可惜的。” 陈太为四五十岁的年纪，头发比较少，聪明绝顶的那种带点儒雅：“这栋楼是我买了的，你没注意到楼下的太为画廊么？” 万长生恍然大悟：“哦哦，很少往这边走，也就比较少注意……” 美院大门出来，这里是往右，培训校往左，以万长生这种心无旁骛的性格，根本不会在意不相干的地方。 也就偶尔过来小酒吧坐坐，都是晚上了，哪里会看这个。 陈太为居然开始介绍自己的画廊，为美院诸多的教授画家代理牵线，顺理成章的当然就是问万长生，这风头正劲的三栖学生会长有没有兴趣把作品签到画廊来销售。 万长生能够笑着说：“我有经纪人的，这是个好建议，但得问问她的意见，今天我们还是先说这个场地事情吧，如果我们有相互逐渐熟悉了解的机会，再谈以后的事情。” 陈太为也不纠缠：“那你把这个场地到底用来做什么呢，搞公司？学生之间搞公司，很多创业失败的经验，你搞这个需要投入很多资金吧？” 万长生攻心为上：“我们是个团队，数百上千人的团队，其中工艺美术专业和绘画艺术专业的差不多五五开，这当中有大量的绘画作品，如果能有很好的交流，或许跟您的画廊能产生不少合作机会呢。” 这本来就是万长生有点反复考量的事情。 美院的学生，从基本类型上，就是两部分，国油版雕这样的艺术人才统称绘画专业，装饰、装潢、环境、动漫、工业造型等等专业是实用美术。 后者在整个文创项目、大美培训的支持工作中，都有取之不竭的岗位，文创设计项目组的设置，是可以无限增加的，而且从摄影、摄像、广告、包装、印刷等等各种具体岗位都用得上。 艺术门类就没那么亲民了，大美培训校里面的助教尽可能都用绘画专业的学生，可哪怕三千艺考生，也仅仅需要一百多老师，更何况还有很多人确实不适合公开讲课传授，来试试都很难。 再说愿意报读艺术专业的美院学生，大多才是真有艺术追求的学子，就像万长生这样，出作品，搞创作才是他们的本分。 如果全都去搞艺考培训，那才是本末倒置。 现在大部分其实都像马振宇那样，在利用自己的美术能力参加设计工作，这也有偏差。 万长生一直有点揪心这事儿。 或许这就是责任感。 他从小被灌输的那种庙守的责任，习以为常的担当起来了。 现在竟然立刻灵机一动。 陈太为果然凝神：“怎么说？能够怎么合作？” 万长生瞬间在脑海里面勾勒出轮廓：“我知道画廊肯定是要求利润的，大佬、名家的作品肯定也更赚钱，光是抽成手续费都不菲，但陈先生有没有想过普通学生的作品呢。” 陈太为肯定熟悉行情：“学生的东西能卖出什么来？顶破天几百块，学生也粗制滥造，还真把自己当成腕儿了。” 万长生点头：“学生的态度，我来，我是这么考虑的，画廊曾经面向的是有钱人，国外用户，收藏家，但这个时代是不断变化的，现在老百姓也有对油画、国画、雕塑作品的需求，当然这些东西也有流水线生产制造的商品画，商品雕塑，但起码用心的学生作品可以独一无二，我们尽可能把价位压到比商业作品只高一点点，就能享受艺术品，专攻普通平民市场，也许一单作品没那么大的收益，可量大管饱，您这跟大佬、名家合作，恐怕也清楚主动权不在您这，店大欺客的道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您觉得有这个合作可能吗？” 陈太为抽完一支烟，看着万长生意味深长的笑：“你这成为风云人物，果然名不虚传啊，起码这地方我也不好跟你要高价了。” 万长生也笑：“我有大美培训机构这个底蕴，前年三百考生，我收获八十多名蜀美本科生，去年七百多人，我有四百本科生，今年三千人，我要看能收获多少人，这些人组成了大美社这个学生商业机构，我们需要一个办公场地，我们有日销27万的文创产品团队，也会建立一个相当庞大的学生艺术品交易市场，对，与君一席谈，我把这个主意拿定了，是不是在这里办公都不重要了，有没有人参与合作也不重要，我们凭借自身能力同样能做，如果您想分一杯羹，现在还有几分钟时间考虑下。” 说着，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慢的抿了一口，清香扑鼻！ 还是他最习以为常的先下饵，再收线啊。 甚至现在还多了点装傻卖萌的戏码。 攻守状态顿时易位！ 刚开始说的是很喜欢这里，不计成本都要拿下来做办公场地。 现在么，不但不在乎，可要可不要的态度摆出来，还顺势反击一把。 很可能会全力推动学生艺术品市场的产生，如果这时候不眼明手快的跟上，很可能最后就成了被市场遗忘的角落。 这时候再谈论什么租金房价，简直有点不合时宜。 万长生翻手为云的突然变得这么强势。 陈老板表情都变了。 406、交情如水淡,义气与秋高 其实从改革开放以来，很多成功者，都是在各种常人难以分辨真假的新兴领域和商机，胆大妄为的下注。 才能够掘得第一桶金。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是国内第一代成功者崛起的大多数写照。 但随着发展日趋完善，这种机会很少了，功成名就的大佬们把控了大多数商机。 跟着别人的路走，最多只能喝点汤。 陈太为看万长生的眼色，恐怕真的的要用名不虚传来形容。 这两年时间，能在蜀川美术学院获得空前绝后的双料状元入校，短短半学期内就成为学生会主席，获得双学位三专业学习资格，入校头学期完成第一件成功雕塑作品就被平京戏剧学院收藏采纳，紧接着完成产值过亿的艺考行业神话，一学年下来雕、国、篆三类作品入选全国青展。 这样的人，听别人说起来的时候，可能只是个名字，最多卧槽两句，真正打交道才会明白，名不虚传四个字是怎么写的。 一不留神，啥都被算计了！ 陈太为明显就是这种表情：“小老……万先……我还是称呼你万校长吧，你说多少合适？” 接连换了两三个称呼，已经都有点吃不准了，还想反客为主，或者说游击作战。 万长生是真没想兜圈子耍花样：“二十万，二十万把这里给我接手，至于是多长时间的租金、还是这些装修费用，又或者是彻底把这里转让给我，选择权都在你，我不在乎，你现在答复我，或者明天答复我都行，我现在得去跟人谈借这二十万还是另外搞个书画交易市场的事情了，茶我已经买单了，有空再聊。” 说着起身。 万长生真该带个秘书来彰显自己的王霸之气。 他这一连串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组合拳，打得老江湖头昏脑胀！ 好不容易想架秧子起哄，让万长生拉不下脸来白吃这个场地，没想到又让万长生覆手为雨的反打一记。 你不是要问我说多少钱合适么，说多说少都是一场拉锯战，可以讨价还价。 谁知道万长生直接抛出个金额，却扔下变量选项给陈老板自己选。 很显然陈太为苛刻了，那就也当个房东，如果大气点，没准儿还能成合作者。 关键就是主动权完全跑到万长生手里，松紧由人，随心所欲的变化。 而且是真的走，不过就像无数讨价还价的场面，卖家终于沉不住气：“行行行，二十万把这个屋顶花园卖给你，但我先说好，这是违章建筑，也就这边原本是二楼几间房，我打通了扩建以后就被冻结了产权交易，不拆掉没法卖给你。” 万长生笑：“我又不是做房地产生意的，这对于我来说只是个场所工具，我希望不久的将来，您就会觉得这笔交易千值万值。” 陈太为叹气：“也就是遇见你了。” 万长生点头：“那明天我就叫人过来付钱接手，您先安排下这里哪些要带走的，关于学生艺术品交易市场您也可以先考虑下怎么做的细节，我们下一次碰头，就可以各自把自己思考的东西拿出来合计下？” 陈太为看着依旧在往外走的年轻人，可能觉着玛德这花了二十万，就好像给乞丐碗里丢了俩小钱，让乞丐始终没法摆出前辈气派来！ 只好跟着追上来几步说好，总得交换个电话号码，加个微信吧？ 万长生真的就只是加了微信，交换电话号码，然后施施然的走了，移步十几米，去了旁边没几步的小酒吧。 让站在自己画廊门口的陈太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频频趁着夜色到酒吧窗户外去偷看。 他也知道一帮知名画家几乎天天都会有人聚在这里喝几杯聊天。 然后看见年纪最小的万长生，无缝对接进去。 前辈大哥中年伯伯们自然是拿首次参展的万长生开涮：“可以哦，三项入选，老童帮你做了什么工作？” “我做个屁，我就说万长生要来参展，我不好意思当评委，免得忍不住偏心……” “哈哈哈，来来来，先敬老童三杯！” 万长生老老实实敬了，但话不老实：“我这张才二十二岁的脸啊，在参展说明会现场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以前我觉得自己脸皮还挺厚，这走了一遭，天天都是红的！” 众人大骂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老童却笑：“这就是现实咯，就像足球被那个部门搞得一团糟，可又不得不捏住鼻子继续在那个圈子里面混，你可以选择飞升自己，移民、讲学，甚至专门骂这个体制，就能活得很好，可你不会的，你会选择默默的去改变你能影响到的范围，为了这个影响力更大，你不惜自污名声也要往高处走，对吗？” 万长生埋怨：“这是没把您给敬好，再来三杯。” 老童笑笑举杯喝了：“所以啊，我说你是老苟的徒弟，不是我的徒弟呢，我只能跟你做朋友，两肋插刀的那种……” 老曹呵呵呵的笑：“你没来他就多喝了几杯，果然是喝多了，来来来，听说你那模特现在不接人体了？” 刚刚稍微安静下的场面，再次哄笑热闹，一群无良大叔懊恼抱怨：“怎么会！” 只有赵磊磊诚恳：“我觉得吧，把衣服穿起来，比脱下去还难，不错，我挺支持那个模特的，是个很较真的姑娘。” 万长生连忙问：“您要不要签长期固定模特。” 赵磊磊连忙摆手：“算了算了，我老婆已经警告过我了。” 众人哈哈哈大笑，纷纷拿赵磊磊那小mini说事儿，原来他是想买个牧马人的，老婆一句话就决定了。 家庭地位可见一斑啊。 顺便提到万长生在平京和流量小生的瓜葛，万长生也把自己在雕塑系的说法重申了一遍，现目前所谓艺术家对社会的意义，还不如人家流量明星呢。 也就是在吃各种行政老本，没了体制支持，屁都不是。 一点群众基础都没有了。 聊起这个，自然气氛也热烈得很。 直到十点过快完场，老童才拉了万长生到旁边桌子：“你本来找我说什么？” 万长生把隔壁的事情说了：“先在大美社内部做试验，如果这种学生作品的交易市场能够做出点场面，再想办法扩展到美院其他学生。” 老童想想：“陈太为？他就是个老泼皮，一直跟在旁边混得不咋样啊，他手里没什么大关系的。” 万长生反而笑：“那不是更好？真是个做大场面的大画廊，瞧得起我们这种小打小闹？” 老童根本就没喝醉，摸着下巴笑：“你来做……这事儿要是做起来，你这名声可就让学生们捧到最高处了。” 万长生一点就明：“我让其他人来做？” 老童嘿嘿摇头：“你那个美术下乡的事情，这几天江州市已经有人来过问了，我们蜀川美院怎么和蜀川教育部门联合做出这么大的事儿，得罪人不浅啊。” 万长生无奈：“我们当时同步联系过两边教育部门的，都提交了相应的申请报告，这边没人搭理，现在怪我们在蜀川做出成绩了？” 老童点头：“对啊，对有些人来说，他们既不想多事，又不想落后，那就只有使劲打压想做事的人，才能不暴露他们的懒惰和平庸，结果你们还绕开到别处开花结果，是不是错在你们呢？别忘了蜀美属于江州，各种各样的行政手段都能卡脖子。” 换个脾气暴躁的，没准儿已经跳起来，这特么都什么世道啊！ 可万长生笑眯眯，看着老童诡笑的眼睛，停顿几秒就反应过来：“把这个美术生的文艺交易市场，推荐给江州市的有关部门，由他们来牵头？” 老童哈哈笑：“所以我说你不惜一切嘛，什么名声、风骨、利益，这些东西在你眼里都是狗屁，对，我们把功劳送给他们吧，只要真心实意的让学生们得到了帮助，送一场富贵给他们又如何？” 万长生毫不在乎：“那……就拜托老大哥您帮我推动这个了，我也算是找大美培训校借点钱来搞大美社。” 老童再次哈哈的笑起来：“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非得跟我也这样撇清？” 万长生是真难为情：“我……不是一个人了，既然要用前途、利益跟理想之类的东西把这些学生鼓动起来，那么就要从根本上厘清经济关系，我可以不在乎钱，但他们……” 老童拍拍他的肩膀：“不用说了，我懂，我们是性情中人，却不得不在利益纠葛中间打滚，但那是对外人的，当初一共投了几十万，叫我们一年拿上千万的学费分红，那是要折寿的，我、老曹、磊磊还有老樊、老于，加上你，我们六个人再把当初随手划定的股份调整下，你拿49，我们五个合计持有51，未来的利润收益该怎么用，你作为大股东做主，只要用到了该用的地方，一分钱都不给我们也可以，唯有我们五个共同赞成的反对意见，才能推翻你，怎么样？” 万长生没有感动得涕泪横流，笑着点头：“现在你喝了酒，明天我让人理好文本，再发给你们看看还记得起这事儿不。” 老童哈哈哈的起身鄙夷：“老子要是贪这个钱，那才是丢不起这个人！” 407、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杜雯听了也只是笑两声：“我说我来做这个恶人，你又去把好人当了。” 万长生喝得酣畅淋漓，有如此兄长还有朋友伙伴，心里自然是快活的：“办公室真的很不错！很有艺术氛围，以后大美社的活动场地就很宽了，明天拍照给你看！” 杜雯呵呵：“小钟同学不是预约了明天带你回家吗，我看她也是挺有分寸的，回来第一天肯定让你忙工作跟欢欢，其实她那边压力大得很。” 万长生立马就像是打了霜的蔫茄子：“啊，能不能别提这个，今天被欢欢说得我简直无地自容！” 杜雯不问贾欢欢说了什么：“别当回事，你自己问心无愧就是了，又不是谁都非你不嫁，明天处理好其他事情跟这个吧，几个合约的事情我来搞定。” 万长生唉的长叹声。 杜雯确实利落。 第二天中午之前就把关于大美培训机构的股权调整书之类发给办公室那边打印好，万长生还是屁颠颠儿的主动拿去找老曹他们过目签字。 被挨个儿嘲笑了，也就那个不多接触的老于稍微有点舍不得，但还是二话不说签了。 万长生一个劲点头哈腰的感谢，表示账目一定会保持公开，各位股东拿多少，自己也拿多少，并再次感谢大家的信任。 又被嘲笑了一遍。 其实财务上一直用的都是老曹和老童安排的人，万长生根本就没想过藏匿什么资金，一清二楚，现在大美社的账务也是他们在做，肯定接下来要扩充到一个财务总监的地步。 在油画系找赵磊磊的时候，还被钟明霞用目光确认了下安排。 下午五点过两人才出发回钟家。 至于大美社办公场地的事情，一大早黄敏就带着人迫不及待的去交接了，财务过来转账钱场地转让协议。 哪怕不能产权转移，那就是个带点君子协议的东西吧。 万长生还是相信，只要有经济利益在流动，大家都是会很君子。 陈太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从签字画押的那一刻起。 成群结队的美院学生，就带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宣传品、电脑之类过来。 一个照面就把外面门头上的招牌、挂架、宣传牌甚至墙面的立体字，什么都清得干干净净。 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换上了大美社的招牌，哪怕有些东西来不及做，也有人先迫不及待的贴上复印纸纹样，总之就是占领一切该占领的地方。 原本茶楼里面的十几张桌子自然成了办公桌，正好一个小组可以分一张，六个包间成了六间办公室，柜台厨房成了生活区，外面的竹庐更是被摄影摄像、广告、印刷制作等几个大组占领，迅速占山为王。 然后来自各个系的美术生，川流不息过来观察自己的活动之家。 谋求给自己哪怕找张椅子也好。 黄敏就是理论上的运营总监，忙得不可开交！ 中午甚至连钟明霞都好奇的跟着油画系的学生过来看了看，黄敏问她要不要设个模特部。 钟明霞连忙说不用了，自己就是看看。 她没有那种很强烈的愿望要做个什么证明自己，更是对绝大多数事情都抱着警惕的防范。 可能也就唯独对万长生信任点。 这种信任也许恰恰来自于她最没有遮挡庇护的时候。 连回家的礼物都是自己买的：“不要开这个车到楼下，要到的时候我们停车打个车，然后再拎着这两瓶酒和营养品说是你自己买的，收银小票在这里，你要大概知道花了多少钱，免得穿帮。” 万长生头疼的坚持住：“好。” 因为钟明霞还多讨好的语气：“真是麻烦拜托你了。” 万长生只好说：“没关系。” 钟明霞又说：“不能说你搞大事情的，因为亲戚朋友邻居很多，要是听说你搞得那么大，很容易就来找你攀交情太麻烦，就说你是我们学校一起毕业的美术老师，教小孩子画画，收入一般般，以后说分手也可以就是嫌你赚钱不够多，老吵架。” 万长生脸皮抽抽：“你还把续集都想好了。” 钟明霞理所当然：“我真的不是缠着你，但你是最合适的，我还怕别人要是趁机缠上我呢。” 万长生感觉放心一点了：“好。” 钟明霞交代完剧本，就美滋滋的坐在副驾驶谈收成：“十月拿得比较满，基本上白天晚上都排够了的，十一月稍微差点但也还行，我在看大美培训校对面那个小区，二手房价格比我以前看的便宜好多，以前我总想着买那种交通很方便的商业中心楼盘，以后都在那一块儿工作，也就不用考虑……嘻嘻，许主任说可以帮我盖章出收入证明，那我就能贷款买房，马上就可以买，剩的钱我想贷款买个车，便宜点的小车车，在美院和培训校中间跑，以后周末再去做车模礼仪什么，开着车去，她们不晓得好羡慕我！自己赚的，可不是那种，哦，你懂的哦？” 万长生发自内心的露出微笑，然后反应过来：“哦哦，十一月你跟着我去了平京出差，这个钱应该给你补上，每天的费用跟出差补贴，还有晚上加班的费用。” 钟明霞明显有点口是心非：“也不用算得……这么清楚嘛，意思下就行了。” 万长生本来想报个数字逗一下这财迷，但立刻发现有点轻佻，收回来严谨：“晚点把钱转给你，你跟欢欢学车学得怎么样？” 钟明霞立刻叹气：“嫂子比我学得好，科目一一次就过，我考了三次，还被罚款了，嫂子给的，科目二我现在还在考，嫂子已经要考科目三了。” 万长生想起欢欢坐在驾驶座上的样子，莫名的忍不住笑，又赶紧严肃：“那要好好加油。” 钟明霞想了想小声：“有时候……你晚上在培训校能不能给我开点小灶，我看雯姐那个车停在那没动，我给油钱好了。” 万长生肯定是绝对不留暧昧的机会，但转念还是调整：“练车可以，大美社那有几个车开得好的，我帮你找他们联系下，准保愿意教你。” 钟明霞说好，指点万长生怎么怎么走。 就这么近，大概三十公里左右的样子，就在主城区旁边的一个远郊区，曾经集中了很多工厂的地方，现在也是新旧参半的状况。 老旧的是以前工厂，崭新的是现代楼盘社区，两边交错存在，反差非常大。 新的区域很热闹繁华，这会儿正是跳广场舞的高峰期，旧工厂却黑压压的灯光散乱。 钟明霞很熟悉的指挥万长生把车钻进厂区，然后藏在两栋没什么灯光的建筑中间：“这是以前的办公楼，现在基本都是空着没用了，厂子已经破产清算，新的厂子人家宁愿修新的也不愿来拆迁，就拖着呗……” 万长生提了酒和营养品下车，钟明霞还细心的把奔驰车钥匙藏到自己的布包包底部，再挽着他：“稍微亲热点没事的哦，再说我们家这种情况，也不用亲两下什么给他们看，就这样挽着就好，你只要表现出很相信我，很喜欢我就够了。” 男主演哪怕经常被人表扬演得好，这次还是觉得压力有点大：“我也是……逼得没有办法，才答应这样演戏的。” 钟明霞比他还诚恳：“是是是，我知道，所以我跟嫂子解释清楚了，走吧，走吧，这边光线不好，别绊着了。” 口气跟哄孩子似的。 可多走得几步，万长生有点震撼。 红砖墙的老工厂宿舍，他不是没见过。 文创园周围就是破产的工厂宿舍，他找新教室的时候就去转悠过，那种远远落后于时代的岁月陈旧感，当时他就觉得很感慨。 但在这里才是最极端的体现。 刚才开车进来的时候，外面就有新的小区楼盘，和江州市区没多大区别的那种新小区，可只是几步之遥，感觉就在新楼盘背后，却是这样摇摇欲坠的建筑。 真的可以用摇摇欲坠来形容，四层的高度，可以想象在四五十年前绝对是很气派高大的建筑了，每层楼外面有一条栏杆长廊，晾着衣服，堆满杂物的那种样式。 可就这么借着昏暗的路灯仰头看过去，那一条条的水泥板走廊，就像吊桥似的，一浪一浪，中间有明显的下坠！ 这特么是危房吧！ 还能住人？ 观音村或者宁州不是没有破房子，可真的没有这种几十年的大楼，曾经有过辉煌，现在还在苟延残喘的样子。 万长生终于有点理解钟明霞为什么对房子那么执着了。 在这样的地方长大。 对钱的体会也一定是很深刻的。 可更让万长生更加震撼的是，住在这里的人，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已然是这个社会的贫民窟。 他们依旧牛皮哄哄，言必称集团公司、老总老大、当年这里又是多么的兴旺，要不就是含血愤天的骂世道不公，让有些人胆大妄为的成了暴发户。 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这个时代甩掉。 万长生的脑海里面真的有感而发。 想创作点什么来表达这种新旧之间的碰撞。 408、宁盼邻家买个驴,不盼亲戚中个举 看见钟明霞的父母，大概就能明了她为什么会跟这里有点不一样，又没法完全摆脱。 她不是杜雯那样的家庭背景，就不可能有杜雯那样的野心和视野。 况且看起来也不是穷到从小就要发愤图强的那种刻骨铭心。 钟爸爸身材高大得一看就不是江州本地人，钟明霞的身高、外形很大程度就是遗传了父亲。 作为当年从外地调过来支援三线兵工建设的技术员，钟爸爸甚至谈得上是知识分子，只是在这个不需要知识的地方已经早就磨得泯然众人，除了端杯子喝酒，几乎不说话。 喝得还特别厉害，所以目光早就被酒精搅得浑浊不清。 主要就是钟妈妈这个本地农家妇女来说话，泼辣又呱噪：“你在搞什么？搞什么？什么事情让小霞被人糟蹋名声成了这样，我们都抬不起头来！” 在简短的相互介绍后，钟妈妈直接对万长生开炮。 提前几天就告知了有男朋友的情况，钟爸钟妈对这个也不是很惊讶，毕竟这个年纪的女儿也该有男朋友了。 万长生高高大大的看起来也还般配，外形上是没什么可挑剔的，眼睛小也不是问题。 可万长生这会儿真的担心外面那走廊塌了，从两人走进建筑中间的楼梯间，两边的街坊邻居就自动汇集过来，借着问候钟明霞的寒暄，伸长了脖子看万长生！ 走到三楼的时候，还有人从上面下来，这让万长生很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个邻居群，一呼百应的那种。 总之上上下下都挤在走廊上，还尽是些体形庞大的中老年男女，怕是有几十上百人，从万长生穿的衣裳，到手里拎的酒跟营养品，每个细节都打量并分享。 万长生一回应，就能带来外面潮水般的反应，因为楼梯口的还等着这边传话说了什么呢。 万长生还是有演技的：“没有搞什么，只是以前小霞去拍了几次照片，人家就拿去p图，现在城里很多这种p图的软件，很简单的，动起来的图片视频都能改头换面，把别人的身子安上她的脸，就为了败坏她的名声，清者自清，不要上了这种坏人的当！” 钟明霞更演得投入，使劲点头，还带点委屈。 钟妈妈气愤：“什么人要告啊，去警察局告他诽谤啊！” 万长生同仇敌忾：“对！这次我们从平京回来，就是准备去告，昨天凌晨才回来，先赶着把工作交代了，就陪小霞回家给父母交代，父母最大。” 钟爸爸滋了一口白酒，钟妈妈恨铁不成钢：“你说啊！说啊！” 摇头晃脑的中年男人能不能看清万长生都是个问题：“还……还有说什么吗？” 钟妈妈就呼天抢地：“不洗清冤屈！我们家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怎么抬得起头哦！” 万长生耐住性子：“心思龌龊的人就巴不得因为这个引起家庭矛盾，现在小霞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假的事情就不会真，她是个很努力工作，很认真对待生活的女孩，我很相信她……” 钟明霞不动声色的在手肘上稳定的扭万长生一把，好像把台词挤出来似的：“我……也很喜欢她！” 钟妈妈就因为这个停顿，皱眉看着万长生。 哪怕这不大的前后两间宿舍房里只挂着十五瓦的节能灯泡，万长生还是觉得跟探照灯似的。 钟明霞还赶紧做甜蜜状的把他胳膊抱紧，万长生觉得车大灯也在照着自己。 额头冒汗。 门口还有一堆led灯盘，目光炯炯的看着，有位女士实在是忍不住：“你当然喜欢了，小霞从小就是我们二分厂子弟里面最漂亮的，张厂长那个儿子前几天都还在问她回来没有，追她的人多得很！” 钟明霞的回应带着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尖酸：“王二婶，你啷个不把你家小妹嫁给那个姓张的？你也怕她得梅毒吗？” 对面呼天抢地的口吻都跟钟妈妈差不多：“小霞！你啷个说话的……我从小把你抱到大……” 钟明霞冷冷：“我男朋友跟我回来见爹妈，你找个人人都晓得是二流子的家伙说追我，你什么心思？巴不得他给我一耳光，然后气得走人吗？可惜他不得！” 说着又把万长生的手臂紧紧抱在胸口。 万长生太熟悉那地形了，额头汗水一下被挤出来！ 王二婶退下，另一个大妈语调更有塑料味的关心：“那些图也不见得都是假的吧，我看有张背后腰那里有个蚕豆大的胎记，对吧，小霞，你小时候我就看见过的……” 万长生已经有点厌恶了，这种带着虚假关心，就想看别人笑话的风气很不舒服：“小霞屁股上还有痣呢，你看见吗？在城里穿泳装穿紧身短裤都是很平常事情，还有露背的礼服，这次我们去平京，她穿的礼裙就是露背的，这很正常，再说城里的女孩子都很流行趁着年轻最美丽的时候去拍套照片做纪念，您现在收拾下还来得及再马上去拍照，晚了就没得纪念了，小霞说得没错，邻居亲戚之间关心是好事儿，担心她上当受骗更是感谢了，但我们现在好好的回来，还当面这么说，是想我们分手呢，还是当着你们吵架？故意给人心里添堵，你们心里就很快乐吗？” 这位大妈也是哎呀呀：“你怎么这么说呢，你不是文化人嘛，文化人怎么说这些呢？还不是希望你们最好能够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小霞能一直漂漂亮亮呗。” 万长生笑：“您这话说得可真有点讲究，什么叫希望最好能，我懂这叫绕着弯损人，真正对人好的话，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小霞吗？” 他真是被这种邻里关系觉得够了，钟明霞能长成现在这样也算是曲折离奇，所以看眼身边面若桃花的脸蛋张口就来：“蕙质兰心，曲眉丰颊，螓首蛾眉，天生丽质，杏腮桃脸，宜喜宜嗔，温婉贤淑，如花似玉，剪水双瞳，秋波逆转……知道吗，这才叫好话。” 相声里面有个基本功是报菜名，万长生随口一串形容成语用上来。 哎哟喂，钟明霞都醉了，醉得眼神涣散，手都松开，有点软绵绵的倚在万长生臂膀上。 所以他赶紧住口，不要卖弄了。 钟明霞却把万长生的手再绞紧些，好像才能把自己胸腔里面的话更有力的像利箭一样射出去：“我知道我妈平时说话也不好听，麻烦你们都歇着吧，我俩感情好得很！妈，还有什么事情没？没有我们就走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钟妈妈的表情是愉悦的，享受女儿和女儿男朋友帮腔的乐趣，所以一直没开腔。 现在居然有点舍不得：“着什么急啊，晚点叫你王叔叔开车送你们，小万你们买车了没？” 万长生根据剧本大纲发挥：“小霞说先买房，我们争取买房，房价毕竟一直在涨，车价是要跌的。” 挤在门口的大妈大婶大叔大伯感觉又换了一些：“小伙子你是做什么的。” 万长生尽量显得憨厚：“我跟小霞是同学，我学美术，现在教美术课。” 外面一片哦：“老师啊……” “现在城里老师还是赚钱，经常收礼哦？” “那是班主任，哪个给美术老师送礼……” “也不是哦，减速机厂那个副厂长的儿子以前学美术的，我给他当司机的时候经常去给老师送礼，狗日的回来还报账是招待费！” “你那是给美院的老师教授送礼，这种小年轻，能赚几个钱哦……” “还是要当老板开公司！当老师这些都没出息！” “最好还是当官！” 万长生已经没烦躁厌恶的感觉了，因为手臂最有感觉，他注意力全特么到那里去了，想悄悄的把手抽出来。 可稍微一动，钟明霞就感觉到，索性靠在他肩头小声：“对不起……” 万长生赶紧：“千万别，差不多就行了！” 两人就这么悄悄说两句话，那些挤在门口的目光又安静下来看着。 只要不是镜头，钟明霞不怕看：“真的谢谢大家关心，网上那些东西都是乱七八糟的瞎编，可实际上影响不到我，我工作的老板对我很好，签了很长时间的合同，长生对我也很好，我们在江州工作很好，等我们买了房子，再接爸妈过去住几天，现在我们真的要走了。” 万长生突然觉得，这特么是有售后服务么？ 只可惜里里外外的人都不想他们走！ “这都几点钟了，这么晚打车回城里有夜班费，明天一早走噻。” “再坐会儿，你舅舅也说在那边喝酒，待会儿……来了来了……” 外面还人潮汹涌的晃浪一下。 万长生真怕外面那水泥走廊给塌了！ 明天早上的报纸跟网络新闻肯定要说“新女婿上门，邻居争相看热闹导致事故发生，x死x伤……”再附上照片的话，那可怎么给欢欢交代啊！ 他也是个没出息的，本能反应就是这个。 所以闻声看着外面几个满身酒气的中青年挤过人群，万长生下意识起身，好像要是垮了，他还能伸手拉两个似的。 钟明霞抱着膀子，完全挂在他身上被带起来，还以为他生气，一叠声的抱歉：“忍忍，忍忍就好了……” 软玉温香绕指柔啊。 409、笑我疯癫,笑我痴狂 万长生哪里是跟人打架的派头，站都站起来了，顺势也想摆脱手臂，探前两步：“散开点……散开点吧，这走廊我刚才在下面看着都有点变形了……” 谁知道钟明霞完全不松手，如影相随的倚着，轻飘飘得跟羽毛似的，万长生都有点纳闷了，您那天天健身锻炼的线条肌肉都去了哪里？ 可他俩这夫妻废片的亲密架势，看在进来几人眼里简直能气炸了肺，特别是那个带头的五六十岁男人满面油光和气势：“小霞！春节不是说了要给你介绍婆家吗，五一也不回来！” 钟明霞终于稍微朝万长生背后躲了下，可还是坚定的探头反抗：“舅舅，我们读书就在一起，我有男朋友了，早就给你说了我有男朋友！” 怪不得这姑娘只想买个房能留在城里，这种生活局面确实是她不能接受的。 万长生注意到舅舅身边有个头发梳得油亮的白胖男青年，打扮时髦却目光不善，瞪着他的神情就跟深仇大恨一样。 他也没觉得对方哪里不好，万一对钟明霞是真喜欢，那也该成全人家啊。 所以还有笑容：“你们好，你们好，叫我小万……” 对方毫不领情：“万锤子！最烦就是你们这种几斤几两都提不起来的穷书生……” 万长生无奈的低头看看自己打石头身材。 钟明霞就是噗嗤一下。 对方可能也发现这书生比自己还强壮，临时改词儿：“油头粉面……” 万长生又默默的摸一下自己的头发，从平京回来就没打理过。 哪有对方在十五瓦灯泡下依旧反光的灿烂。 对方还想地域攻击：“别以为你是城里人就装得了不起！” 万长生平和的用宁州口音：“我是乡下的……” 钟明霞笑得都完全埋在他肩头了，个儿高嘛，正好从后面放肩头，舒服。 舅舅帮忙：“小霞，我说就不该送你去读那个啥子中专，女娃子读那么多书有个屁用，还不是要回来生娃儿煮饭当婆娘……” 钟明霞就那么靠着在万长生的肩头低声：“所以……我不想变成那样……” 吐气如兰，正好轻轻喷在万长生的脖子耳后，痒酥酥的。 白胖男青年看了，更是涨得满脸通红：“不要上了这种人花言巧语的当！求钱没得，还不是要你上班做事赚钱，我有三个挖机，比他这些读书读到洗脚城的踏实多了，绝对不得让你做事！” 钟明霞依旧低声吐气：“是啊，可我知道得到了就是家里的黄脸婆，没有外面常换常新的姑娘刺激了，我就想找个有文化懂道理的……” 万长生反而驳斥这种一厢情愿：“有文化的有时候更坏。” 钟明霞再噗嗤，嗔怪得都有鼻音了：“你到底哪头的！” 他俩这有点旁若无人的态度，更有些激怒对方。 男青年把身上的夹克一扯，就露出腰间的一大串钥匙，怕是得有二三十把，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资产象征：“有本事就大声说话，不要遮遮掩掩的躲尴尬！求钱没得乱日呗，最瞧不起就是你们这种假装读书有没得钱的知识分子！” 万长生甚至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钟爸爸，那位曾经的知识分子技术员，端着酒杯满脸嘲讽的又喝下去！ 他这个动作当然是朝着钟明霞趴着肩头的反方向，肌肉扯动让钟明霞也跟着回头看了看，不知道她明白万长生的意图没。 反正万长生看回来时候，注意到的就是门口满是讥讽的那些邻居亲戚表情，更有好几个孩子挤在成年人的身前探头。 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全面落后，恰恰是因为知识的匮乏，更因为知识的短缺，没法看清时代的方向，还拿着那一点点偶然的甜头以为是真理。 进而影响到下一代，很大可能连那点甜头都抓不到了。 因为时代是在不断改变的啊。 所以万长生还是忍不住要为读书人说话：“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但这话在这个时候，真的没啥说服力。 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是一脸不以为然，舅舅他们几个更是放声嘲讽：“改变个锤子！这个世道就是要有钱！有钱有势才是好命……” 万长生真心想叹口气，有钱有势谁都向往，可达成的前提还得是读书知识啊，偶尔有几个文盲成功，那都是运气爆棚，普通人就得靠读书这种大概率啊。 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力。 连钟明霞都不全力支持：“算了，别跟他们争这些说不通的事情。” 万长生也苦笑下，对的，你们说的都对。 他没义务去劝说人家，而且扭转成年人的观念可以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可他这种表情态度，在浅薄的人眼里看来就是无话可说的失败，哑口无言的尴尬。 那还不赶紧痛打落水狗：“哈哈，说不出话来了吧，没钱你说个卵！” “就佩服你这种没钱还能骗女孩子的穷光蛋！” “还读书改变命运，你懂个啥，工厂里面的机器不会动，下田不会插秧，连搞个工程土石方我看你都懂不了……” 万长生有点悲哀的看着这些在烂泥坑里面打滚的人，这是他以前没有体会过的。 观音村周围的人对他发自内心的尊重，那都不必说了。 哪怕去到陌生的地方，可能都不会有这样的遭遇。 因为没有利害关系啊。 现在他可是钟明霞的“男朋友”，那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似的让人不满。 以前真的没体会过。 也许有人选择激愤，破口大骂、恶语相向、失望摇头。 还有人索性掉头离去，不跟这些人打交道就是了，关我屁事。 可万长生却忍不住有点想笑。 这会儿他脑子里面想的，居然是在这里开个庙子会不会很赚钱，美丑善恶都分不清了。 俯看众生的感觉。 只是他这样儿，看着更有点傻。 连钟妈妈都跟着亲戚鄙夷了：“就是，就是……我说……” 钟明霞抱歉极了，忍不住松开手回身抓起自己的布包包，想掏出那下面藏着的车钥匙。 在她看来是个男生都受不了这样的局面，她可能也没想到舅舅会直接带着人来。 矛头居然都对准万长生了。 结果万长生感觉手臂上的弹性触觉消失，居然如释重负的朝着门口逃窜：“真的，说什么都行，别挤在这长廊上，我看这楼板有些年份了，万一出什么意外就不好说，散了吧，散了吧。” 这就像好些个宗教里面都有的说法，任你辱我骂我，我只在乎你的安危。 万长生虽然对寺庙不怎么感冒，但从小这么长大，已经习以为常。 可人家不这么想啊，顺势这么接上：“散了？你是怕大家看笑话吧，我告诉你，我们这楼结实得很，这叫钢筋混凝土，里面有钢筋拉着的，你懂吗？你不是有知识吗……哈哈哈！” 可能舅舅这帮人真是搞土石方或者建筑工程类的，说到这个简直放声大笑，可以藐视读书人的那种极度欢畅。 一大片哈哈哈的笑声，带着张狂的嘲笑，充满愚昧的哄笑。 万长生还是不生气，顺便按住了钟明霞在布包里的手。 钟明霞马上就紧紧握住了不松开，可能是想给予点心理上的支持和抱歉吧，又想往怀里抱。 万长生肯定拼命用力反抗啊。 那挂了一大串钥匙的年轻人肯定和哈哈大笑的同伴心情不一样，简直深恶痛绝：“你看你跟着他有什么好处！名牌包包都没钱买不起，这种老太婆去菜市场的布包？丢不起这个人！读书读到狗屎里面去了！” 钟明霞实际上是伶牙俐齿的：“可他人好！我吃糠咽菜都要跟着他，有文化的人比你强一百倍！” 那年轻人已经气得暴跳如雷了：“文化有个屁用！看得出来这楼是什么时候建的吗？他看得出来，我给他一万块！不！你说得出来是哪一年的，把我楼下那个车给他！老子才买的车！” 万长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钟明霞连忙紧紧的抱住他的腰！ 他在不在乎什么打赌呢，他担忧的是你这么跳，这特么楼板会不会垮！ 万长生是真不懂什么建筑，但感觉这种变形起码没有出现在房间里，退回来一步安全些。 可他这动作，被人看来就是退缩，高兴得什么一样，都指着他鼻子了：“不是很有本事吗？来呀，来呀，有种出来看看能不能认出来是哪一年修的啊？老子才买的进口车，说出来就是你的！” 钟明霞的舅舅一帮人觉得彻底占了上风，兴高采烈的帮忙张罗，愣是把走廊上这一段栏杆给清理出来，人都撵到两边，一个劲的不怀好意：“来啊，出来看看啊，有文化就看看这楼是什么时候修的呗，我还真不相信……” “哈哈哈，真是张嘴就来，还怕这钢筋混凝土垮了？” 破败的工厂宿舍区上空，回荡着肆无忌惮的嘲笑声，如果老天有眼，应该下个雷劈在这楼板上，垮了摔死这帮家伙。 可惜没有。 万长生觉得只有楼板上没人就好，他根本不往心里去的。 钟明霞则难受极了，使劲抱住了万长生的腰，箍得死死那种，想表达自己的歉意，感觉自己说什么都是错。 反正就只能这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万长生立刻觉得背上远近光的大灯亮度都开满了，赶紧往外走，钟明霞都被拽出来。 可小心翼翼的刚把手扶在栏杆上，就嗯？ 思忖几秒钟时间：“这房……应该是68年开始修，70年完工的吧？” 夜空中的笑声好像被掐了脖子的鸡叫，戛然而止。 410、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事实证明万长生说对了。 楼里面自然有七老八十的退休老人回忆建设历史，那可是当初厂里面最好的宿舍楼，大家喊着号子齐心协力的搬砖上工，也不分领导员工，只要表现好厂长跟一线员工都能住进这里，当然前提是要结婚有家庭了。 钟明霞的父亲来的时候，这宿舍楼就已经有快二十年历史了，比钟爸爸的岁数还要大呢。 没有万长生说得那么言之凿凿，连什么时候开工，什么时候完工都一清二楚。 但好几个围观老工人都明确的说肯定是六九年修的。 所有人目瞪狗呆！ 钟明霞的舅舅和那个拥有一大串钥匙的男青年当场呆滞！ 钟明霞忍不住移头到万长生面前，露出头号崇拜者的迷醉眼神：“你……你太棒了，你怎么知道？！” 万长生淡淡一笑，把撑在栏杆上的手抬起来：“多读书真的有用，从我走上楼所有人都看着，没人可能告诉我吧？” 他这话依旧是对那些前排震惊得嘴都合不拢的孩子说：“以后你们多读书，就知道了。” 还得把钟明霞那张脸摁住推开，因为这姑娘有扑上来亲的趋势。 被使劲推开扭头的钟明霞，一眼就看见背后的舅舅跟同伴，正在悄无声息的准备溜走，娇喝一声：“车钥匙呢？！愿赌服输的车钥匙呢……刚才是谁说只要我男朋友说出来是哪一年的房子，那什么进口车就是我们的，车钥匙呢？” 人民群众的舆论是那么的有趣。 刚才还跟着舅舅他们放声嘲笑的邻居们，这会儿立刻转换阵营：“对嘛对嘛，这个小哥，你说的车要给别人，我们这么多人眼睛都看着，耳朵都听到的。” “哎哟，钟小妹这个男朋友书读得真是可以哦！” “输了就要认噻，这么多人看着的，丢不起这个人！” 边说还边有人促狭的挤在楼道口，堵住不让下楼的身影。 钟明霞得理不饶人的跳过去，别提多开心：“钥匙！车钥匙拿来！” 那个男青年还强撑：“我给了，你敢拿？” 钟明霞理直气壮：“这么多人看着的，你打赌输了，我有什么不敢拿！” 周围邻居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个劲的起哄。 舅舅这时候搬出长辈的架子来：“闹什么闹，像什么样子？！” 钟明霞不敢顶嘴，但能够嘟哝：“哦？刚才你们嘲笑他的时候，像什么样子？这就叫顺风说骚话，逆风讲道理了？” 舅舅恨不得给她一巴掌，万长生看出来一把拉了钟明霞到自己身后，自己面对：“刚才说得那么慷慨激昂的，现在装怂了？不可能空口白话什么都不留下点就走吧，那也太对不起您的气势了。” 男青年旁边的同伴终于绞尽脑汁：“给个合理解释！天知道你会不会恰好预先知道，撞了大运呢？” 听得此言，男青年眼里又有了神采：“对！你给个解释！” 万长生可不是善茬儿，诡笑着靠近些：“哈哈哈，刚才你说说出来就给车，现在又加一层，没问题，我可以说，但我说了你就给车吗？还是再加个手机什么的？要不现在把车钥匙拿出来给中间人拿着，只要我解释得合情合理，没有可挑刺的地方，那车就归我了。” 所以说万长生啊，就像面对陈太为的时候一样，看着温吞吞的，关键时候突然卡一刀，可难受了！ 蔫坏蔫坏的那种。 对方眼对眼的瞪着他，万长生依旧温吞：“你可能运气好，踏实又能干还吃得苦，赚了点钱，但仅仅也就是这个阶段能赚钱，大环境，大风向稍微有点变化，也许你就亏得血本无归，所以有得赚的时候就要想着没钱的样子，多读点书提高自己防范风险的能力。” 天地良心，万长生真是好言相劝。 这种赚了点小钱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情况，比比皆是，最后跌得最惨的往往也是这种人。 和尚都要劝施主得意莫忘形啊。 可他这时候说来，却引得对方脖子一梗，横下心来：“卧槽，你多读几本书确实会说风凉话啊，来啊！老子今天还就说到做到了，你解释！解释清楚这房子为什么是那一年修的，我把这车给你！对！还有这个手机！” 万长生笑眯眯：“说话算话？” 男青年指着周围：“要所有人心服口服！” 钟明霞已经默默的举起手机拍了好一会儿，满脸的骄傲跟胶原蛋白似的，都溢出来了。 所以红颜祸水啊，可能这个镜头也刺激到了对方。 万长生不管对方摸出来的手机和车钥匙，转身双手撑在栏杆上，再看看左右：“那边的字看到没有……” 这砖混结构砌成的房子还不是现在常见的钢筋混凝土框架，侧面两头向前突出了一点，刚才老工人说领导都是住两头的，面积大些。 于是整个建筑就是凹字形，只是下面一横很宽，一排十几家，两面伸出去没多少而已。 在这三楼的栏杆边，依稀能看见伸出去的墙面刮白做了个黄框，中间有字。 那种用水泥做的立体字。 几十年的岁月过去了，刮白跟黄框还有字体都残缺不全。 可在万长生的眼里，哪怕只是个边角，他都耳熟能详：“看见了吗？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右下角还有题名呢……这是那个年代特有的做法，时间线就肯定限制在了八十年代以前，五十年代以后，我们再看看左边写的什么？抓革命、促生产……这句话是六十年代中间出现的，也就是大概把时间缩小到了1965年以后，重要的是看看右下角还是有题名。” 感觉楼上楼下都站满了人，都在探头看左右两边的字。 也许住在这里已经几十年习以为常，大家从来都没在意过上面的字。 可现在被人引经据典的说出来，有点难以置信，这是什么聪明人的思路？ 万长生继续自己的排除法：“最最重要的是这里，感觉就是硬挤出来在这抓革命的六个字下面，添了一块‘大海航行靠舵手’，右下角没有题名，可是如果您学过美术，就应该看得出来那里空着的距离，说明以前是有题名的，只是后来铲掉了，因为说这个话的人，在71年摔死了。” 这回能清晰的听见好多人在哦…… 万长生就像在做一道简单的数学题：“那么这栋建筑的完工就在71年以前，如果多读点书，还会知道这句话是六几年出现在歌里面，但真正能够上升到跟这两句话并列，那是1969年的事情，这明显还是后加的，也就是说修的时候做到一半硬加上去，完工以后过段时间再铲掉了那后面的名字，所以时间就只能是68年开始施工，69年偏后完成，70年收工，但绝对不超过71年。” 他多油滑个人，故意含含糊糊的从68年到70年，拉个跨度，相比单独指哪一年时间就很难错了。 这固然是要有熟读历史，或者说特别关注过那些年的节点，关键是这种思考能力，能够从某些细节判断推理出来的思考能力，很多人已经慢慢放弃了。 其实对很多人来说，中小学学数理化，与其说是学习一辈子都用不上的那些公式跟原理，不如说是在启发思考能力。 只不过可惜很多人最后都放弃了。 楼下有个老头的声音：“对哦！就是那时候开会，喊把名字铲掉的，本来说全都铲掉，可有人又说那句话又没错，不敢随便铲，就留在那里了。” 转头过来看着脸色像吃了大便的男青年，万长生依旧慢条斯理：“我这么解释，你觉得口服心服吗？” 男青年的脸扭曲得跟什么似的，周围一片伸长脖子的围观起哄中，挤出来句：“算你说得对……” 把车钥匙和手机丢在钟家窗台上，再看眼一直稳稳举着手机的钟明霞，转身就走！ 周围终于还是发出惊叹声。 没想到这小伙子最后还是选择了要脸。 哪怕钟明霞的舅舅纠结的想拉他，被一把甩开扎进人堆里走了。 万长生笑了，伸手拿起车钥匙跟手机，从栏杆上探头，直到看见那年轻人出现往外走才开口：“朋友，只是开个玩笑，借钟叔叔玩两天，明后天给你送过去啊！” 小伙子滞了下，还是回头拱拱手，没说话的走了。 十多万的东西呢，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刚才纯属被架住了。 但这会儿肯定是没脸再走回来拿东西的。 心服口服。 钟明霞脸上难得有孩子般得意纯真的笑容，连万长生这几句话都录下来，才收工：“啊？真的不要？” 万长生也笑：“你还真的要？” 钟明霞嘟哝两句：“唉……还说我省下买车的钱了呢。” 万长生已经把车钥匙和手机递给钟妈妈：“您也看见了吧，回头麻烦转交小霞的舅舅，我们就先走了……” 钟明霞觉得还没显摆够，居然还想多待会儿：“要不明天早上再走吧？” 万长生啼笑皆非：“走了！不走我自己走啊……” 钟明霞连忙拎自己的布包，跟爸妈做个拜拜的手势跟上。 围观的邻居们只剩下啧啧：“钟小妹这……好像找的人确实不一般哦？” 万长生还是该再低调点。 411、谁都想开宝马,坐奔驰 因为钟妈妈都忍不住喜笑颜开的跑下楼要送了！ 所以男人还是要有本事。 这就是东风造船厂的老职工们对孩子的教育，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变化。 钟爸爸则有点呆呆的拿着车钥匙跟手机，站在栏杆边看下面的人影远去。 比较麻烦的就是钟妈妈一定要送到外面打车。 钟明霞怎么劝都劝不回去。 还有好事的邻居要顺便出去整点夜宵啥的。 主要是陪着钟妈妈开始例行询问，一个月能挣多少啊，家里父母情况是什么样儿啊。 钟明霞挽着万长生基本上代答了，天马行空的好像还琢磨过：“他爸妈都是中学老师，也不是江州本地市区的，挣多少不重要，现在城里流行各管各的……你就别操心了，这事就这样，那些照片又不是真的，别往心里去……” 这下连钟明霞也知道不用摸车钥匙显摆了，万长生这样的男人，不需要车钥匙都够显摆。 好不容易叫着车，这俩还得遮遮掩掩的让人家出租车绕个大圈转回来，顺着条基本上漆黑无光的台阶小路走。 没牵手，就打开手机电筒照着光。 钟明霞全程沉默，看得出来她非常熟悉这些道路。 万长生也不说话，冬日的荒废小道上，除了青苔的山野气息，偶尔有点女人香。 回到车边，钟明霞才静静的回头看眼小路。 万长生都打着车了，她才敏捷的跳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双手把那个布包抱在怀里，依旧没有说话。 直到十点过万长生把她送回文创园的公寓宿舍，下车时候她才谢谢：“明天我就去把房买了，今天让我下定了决心，我再也不会回到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你觉得我还有什么能够学习提高自己的吗？” 万长生想一下：“你跟杜雯商量，她更明白……对，买房的事情你多问问许大妈，让她陪着你去，她挺精明的。” 钟明霞说好，再次认真的说声谢谢，站在那挥挥手，看越野车掉头走了，才挽着布袋慢慢上楼。 万长生把车停到培训校办公室，顺便开始琢磨今天看到的场面。 大美社经常在这边加班的小伙伴们搬走了，整个办公区就万长生，甚至有点瘆人。 万长生却坐在大台子前想了很久。 时代的变迁、岁月的撕裂，这是个很大的命题，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表现，就是雕塑家需要构思的中心。 他不着急，没有非得逼着自己做出什么作品的压力。 第二天上完课以后到大美社新办公区，依旧能坐在桌子前思索。 这里完全是另一种感受。 自然光从竹庐顶棚下四周的毛玻璃透进来，让旧得发白的八仙桌也透出岁月的气息。 那装着水仙花的青花瓷盆，更有古典意味，却是崭新的制品。 这都是艺术对比的元素。 万长生若有所思。 其他大美社的小伙伴就闹腾了，进进出出划分区域，商量装门禁系统，各部门也要讲规矩，毕竟电脑、设备各种东西越来越多，怎么保证有效使用还有安全。 都有人在提出，黄敏还去找韩晓敏请教怎么管理这种局面。 即将毕业的秘书长经验还是要丰富些，过来参观了漂亮的新场地，万长生也就把自己盘算的这个在校生美术作品交易市场跟她聊了聊，并且提到这项业绩会主动交给江州教育部门来主导。 韩晓敏果然秒懂：“是应该平衡下这种关系，毕竟蜀美属于江州，借鉴这次美术下乡的经验，我想你应该指定个得力人手来负责，我推荐大三的陈澄，还记得吗？去年足球球衣胸前广告就是他去落实完成的……” 万长生也马上理解：“记得，还特别要用学生会的人？” 韩晓敏点头：“同样需要平衡跟院里的关系，你如果身为学生会主席，做这样有益处的工作，却一开始就限定在你的小圈子里面，这给人印象很不好，哪怕你的初衷是因为你的人好带动运转，但你还是要把牵头的人交给学生会来做。” 万长生从善如流：“好！” 韩晓敏感叹：“跟你一起做事，就是这样顺畅，不固执也不随心所欲，最主要是只要秉着公心，就很容易把握大方向，真不知道以后面对不同的工作局面，我会怎么样。” 万长生笑：“经常回来看看呗。” 韩晓敏做个欣慰的表情：“是有回家的感觉，这些天不介意的话我也来这边办公，培养下跟大家的关系，以后工作还要大美社多支持呢。” 万长生本来到了下午也该去接欢欢回家。 可四点多却听闻徐朝晖回来了，他赶紧打电话，果然能连通：“对，我……刚回到小区，碰见钟明霞……” 声音有点虚弱，但只要能回来那就证明迈过了最艰险的鬼门关。 挂了电话万长生立刻过去，韩晓敏也跟着。 结果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居然碰见已经有好几十个小伙伴集中在这边，不约而同的三三两两过来想去看望老徐，但不知道合适不。 万长生想想：“他这个时候就怕人多细菌感染之类，这样，我们到楼上楼道去，让他在门口不要动，我们流动着给他看看……” 众人连忙说好。 结果艾米拉也跑回来了，还是钟明霞牵着的。 分了好几批才坐电梯上去，把楼道里面挤得满满当当，钟明霞还有点不合时宜的兴奋，偷偷给万长生指旁边，从她掩饰不住的喜色，就能猜到她可能真的已经把房买了。 韩晓敏就挽住她一起。 打开门的徐朝晖，顿时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 万长生他们几个上次去了医院的还有点心理准备，其他人基本上感觉就是看见一架骷髅！ 比上次在医院又暴瘦了一截，风都能吹飘走的那种单薄，身上衣服也能把人压垮。 被徐妈妈扶着的徐朝晖看着走廊上黑压压的伙伴，还想让开请大家进去，众人连忙：“只是想念你，来看看，不打扰你休息……” “随时有任何需要喊我们，下面教学区随时都有几十号人，方便得很！” 万长生也是这么说的：“艾米拉这些日子都在宿舍那边，你先恢复适应，慢慢的身体好一些了，他再回来住，也不要急着去学校工作上课。” 徐朝晖缓慢的笑着点头说好，精简却很有力。 只有钟明霞好奇的在门口探头看了看里面。 下楼以后才给万长生感叹：“哇，好漂亮！那是谁的房子，租的么？我那个房子就差得太远了，怎么才能那么漂亮呢？” 韩晓敏肯定也了解钟明霞的夙愿：“买了？” 钟明霞幸福的挽住她小声解释。 韩晓敏很有掌控欲的决定：“走！一起去看看，那多简单！” 万长生赶紧示意手机上的时间：“我得去接欢欢了，周末，周末……” 钟明霞连忙：“中午我去找嫂子吃饭说了昨天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感谢了，周末愉快！” 万长生点点头，牵着艾米拉跟上那帮小伙伴就走了。 韩晓敏拨拨发丝到耳后：“昨天有什么事情吗？” 钟明霞轻描淡写：“就是在平京跟那个明星的事情，网上爆了我很多照片，真的假的都有嘛，家里看见急得很，我不是跟万大哥签了份协议吗，就请他回去帮我解释，这种事情得跟嫂子说清楚吧？这边，我是个一室一厅的小房。” 韩晓敏想想：“你都决定在这里买房生活，你是……喜欢他吗？” 钟明霞也想想说：“车展上的奔驰宝马豪车，人人都喜欢啊，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吧，但也不妨碍每届车展都去过过眼瘾，万一什么时候能遇见自己的奔驰宝马呢，总之经常在奔驰宝马展台站着，眼光就不会差，不会随便腰上别个什么车钥匙，就以为很不得了。” 说到这里眼里露出一丝笑意，可她这脸上表情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专业水准就是控制得好。 韩晓敏已经哈的笑出声来：“钟钟，你这道理永远都是自成一派的啊。” 钟明霞谦虚：“我没啥见识，就只会瞎琢磨，万大哥是好人，别让他为难，能跟着一起做事那就是福分，你不知道我有多知足。” 韩晓敏只稍微迟疑下就点头：“那倒也是，你在外面工作这几年，见过的场面比我们在大学里面看到的现实残酷得多，特别是你这样年轻漂亮又没有背景的独立女孩儿，就像抱着玉石走在街上的三岁孩子，谁都会贪婪的看着你，能遇见这样真正善良的朋友，确实是我们的幸运。” 钟明霞嗯：“所以多的话我也不需要跟他啰嗦，以后好好跟着做事，也不让嫂子多心，就行了。” 韩晓敏沉默下，走进有点乱糟糟的二手房：“他们刚才那个房子的办法很简单，贴墙纸、铺地板，重新包住以前的就行了……有时候想得简单点，确实更容易得到幸福，我来帮你弄吧，也不知道我学了这么多年的美术，这是不是我唯一实践的专业案例。” 这倒是，她可是正儿八经的环境艺术专业，专门搞室内外设计的。 412、大将之风 学医比学美术苦多了。 起码美术在本科时候就分出来各种专业。 作为大多数医生的起点，临床医学专业在本科是要求全部都要学的，内外妇儿以及其他相关科室内容全都要求掌握，只有到了硕士和博士阶段，才会分科进行更深层次专业学习。 连周末回家，贾欢欢都带着一叠医科书，小两口在床上，万长生靠床头，贾欢欢靠他怀里。 男生抱着速写本构思自己的雕塑手稿，女孩儿背各种题库。 这场景一定是为了中华之崛起而奋斗的正面形象啊，妥妥的心无旁骛。 还好贾欢欢也想得简单：“听说大医院肯定都得硕士博士才能进去，我就以后搞个小诊所好了，我们家安在哪里，附近找个社区医院上班也行，雯姐说如果只做个家庭妇女，成天打麻将看剧打游戏，慢慢就跟你距离越来越远。” 万长生内心承认杜雯说得对，可又心疼贾欢欢的繁重课业：“唉，是谁说进了大学就轻松了，简直累得不行，你们这十几门专业课展开的架势，比我们吓人多了。” 贾欢欢捧着书放在膝盖上：“是啊，从小学习成绩我就不像你那么好，可公公生病我还是记得点，雯姐也说过，如果只能给你烧菜做饭生娃，我就真的只能是那样了，如果我做了医生，就能保得你身体康健，哪怕有什么我不会的，起码都是医生，也能找老师找同学……呀，可不能这么说，呸呸呸！” 认真的朝车窗外吐了三点唾沫星子，算是化解了这种说错话的晦气，才不好意思的缩回来。 万长生伸手牵住她的手：“徐朝晖回来了，瘦得就像一把骨头，爸爸生病去世的时候我还小，不太明白道理，可现在真觉得人生有时候就像火光飘摇不定，一阵风一瓢雨就熄灭了，所以这一世的火光，是摊着无所作为，接受人都要一死的命运，还是尽可能的燃烧自己，更灿烂更有意义，都在自己选了。” 贾欢欢不想那么多：“反正我跟你烧一块儿，死了也烧一块儿。” 万长生握紧点嗯。 大清早的小两口却说到生死，可能也是拜两人职业的福。 因为临近联考了，周末万长生依旧要到培训校去督促工作，贾欢欢自然跟着一起。 反正对她来说，在家在寝室温书还不如到公共环境，家里的沙发床铺可是学习的大敌。 三千艺考生分在三间教室仓库，楼下满满当当，后面两间的二楼分门别类的也坐满了各个不同专业方向的尖子生，这个阶段适当的增加些泥塑、油画、国画的提前练习，对于考试科目肯定是有益的。 雕塑对素描形体的理解，油画对色彩感受的新体会，国画对速写白描的补充，这都能提供很大帮助。 对于有艺术天赋，又有了些基础底子以后的学生，这学起来就事半功倍。 今年冲击蜀美以及更多其他美术学院排行榜的尖子，都集中在这里。 但规模最大的还是舞美专业。 有近两百人在专攻这个项目！ 几名助教是拿着平戏舞美专业的大一教材，在分门别类的让这群艺考生进行基础练习。 万长生现在把这个当成相当重要的版块来抓。 实在是对于大美培训校的学生来说，要考生国内几大影视戏剧院校的舞美专业，有点手拿把掐的意思。 专业上是参加全国联招，过关以后就不看专业分数，全凭高考成绩提档。 所以对于零基础的人特别合适。 何况舞美专业里面还真不是所有专业都要求能画得多好，灯光、化妆、技术、影像等等，更多要求的是审美能力。 会画画不过是促成审美能力的一种手段而已。 更主要是大美在重点推介，向学生家长推介这几所著名的影视院校，很多家长都是久仰大名却不知道怎么考。 光是听听那挂着的中央、平京、沪海的名头，就足够让家长和学生心动了。 这部分学生很多从零基础开始培训，在乎的就是强化班入学测试。 其实所有来大美的艺考生都会经历这个测试。 大概上了一个月左右，助教们综合打分，判断每个学生到底有没有造型、色彩等方面的天赋。 这对于美术生来说，有点一目了然，偏才怪才更容易脱颖而出。 那种只是为了曲线进入重点大学，很难有美术天赋的学生，早早就调集到一个班，他们就是主攻全国联招，十二月考完以后就可以收工投入高考准备。 这样避开了春节前后的专业校考耽搁，基本上能腾出半年的时间来准备高考。 所以很适合应届高考毕业生。 这部分的分班制，就是费雪雁和徐朝晖主张建议的，他们对超级中学的运转模式更加熟悉。 可这也不是徐朝晖马上就返回教学现场的理由呀。 万长生刚到教室，就看见徐朝晖戴着口罩，轻飘飘得像一片树叶那样，正在这个本科班游走分发表格…… 没有急着过去用责怪或者热情稀释徐朝晖的忙碌，万长生靠在门边看，贾欢欢也看见了，她主要是来见识下这种千人同堂的大场面，更吃惊徐朝晖的外形变化。 对医疗的威力有了新感受。 万长生给她指了个楼上的教师小办公室，让欢欢去那边看书。 这种到处都在发愤图强的考前强化冲击场面，也能有效的抑制下她的懒洋洋。 然后好一会儿，才等到徐朝晖走过来，差点把门口的万长生当家长了：“请……嗯？我做了个咨询问卷，收集下哪些要参加宁州二中高考补习，有个基本数据也能请范校长和林老师提前安排准备。” 这就是有了主观能动性的人，绝对不会束手无策的不知道干嘛，他们会主动思考下一步怎样才能做到更好。 而不是算计自己拿了多少工资，哪些事情该做不该做。 当然前提是万长生对得起这份付出，更不会抹杀这份付出。 认真的拿表格看了，上面把十二月开始，包含寒假春节在内的学业计划都列出来，并强调去年参加了寒假补习的那部分艺考生，最终本科通过率百分百，好几个具体案例更是罗列在下面，从多少分提高到多少分，分别来自哪个省份，最后考进了什么学校。 一目了然的具有很强说服力。 整个艺考机构，确实需要有个这样的人来负责专业和高考之间衔接。 万长生搂着徒弟的肩膀，那有点硌手的骨骼却充满了韧劲：“你跟黄敏商量下，我让她抽调两个去年高考强化比较典型的学生给你做助教，你负责多思考，消耗体力、接触很多人的事情他们来做，我要求你必须在下个月参加蜀美校考前，想方设法把自己的体重增加一点，行吗？” 不等徐朝晖说好，万长生再提出个匪夷所思的方案：“一句话，如果你明年考不上蜀美，我就提前把大美培训校交给你来做校长。” 24岁的徐朝晖吃惊得差点把脖子扭断：“啥？” 万长生不怕伤害人：“老实说吧，学美术你的天赋是不如雁子的，但是你的学习能力实在是太强，掌握这些套路对你来说没什么难点，你就是外行学美术的最高体现了，考试画得中规中矩也能得高分，各种重点要点你都能有条不紊的总结出来，但未来大美培训的目的肯定是帮美术学院筛选更有天赋的孩子，你来做这个分水岭是最合适的，去学美术教育吧，你已经体会到这种教书育人改变别人命运的成就感，真正的把美术教育作为你未来的事业方向，然后帮我从教学事务中摆脱出来，行不行？” 明明是家年产值过亿的大型企业招聘培育ceo，万长生却说得像是求人帮忙。 徐朝晖的眼圈难以抑制的红了。 可能体弱多病让他的情绪也容易波动，但显然这种信任跟期待，让他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内心。 万长生理解的轻轻拍着他肩膀：“所以你还有几十年要奋斗，怎么精心设计教育课程，怎么编撰我们自己的教材，怎么去引导培养更多的老师助教，你现在就要在脑海里面给自己定下目标，并且锻炼好身体去完成这个目标，行吗？” 徐朝晖重重的点头。 能找到自己方向的生命，是多么的有意义啊。 中午吃饭的时候贾欢欢还碰见了钟明霞和韩晓敏，自然也听闻了秘书长正在帮小模特规划装修新房，立刻兴致勃勃的参与，随便刨两口就要去看看现场。 唉，对欢欢来说，什么事情都比看书学习要有趣得多。 再说她还亲身经历了自家小屋的装饰呢，都能头头是道的区分装修和装饰了，还找万长生把那一系列的什么墙纸、地板、橱柜公司联络方式拿到手，直接推荐给钟明霞：“网上选图案，选样式，我帮你付钱，就当是你搬家的见面礼！” 两位年龄都比她大，还都有丰富社会经历的姑娘忍不住对看一眼。 这小姑奶奶真的有大嫂之风。 413、迢迢新秋夕,亭亭月将圆 万长生还觉得这是让贾欢欢能够适当的调剂下，很好的放松方式。 再说有人陪贾欢欢，他忙起来才能全情投入。 对于很多美院学生来说，甚至会日复一日觉得无所事事，沉迷于游戏或者玩耍无法自拔的时候。 万长生和他的小伙伴们却在全情投入下，展现出了让人惊诧的变化。 首先是周一，马振宇在雕塑系做了一堂关于意大利雕塑的游历观后感讲课。 雕塑系大部分学生跟研究生都到场，看了他拍摄的六百多张美轮美奂的照片。 万长生觉得自己是从老曹让他上速写课，开始走上这条提升之路的，现在依样画葫芦。 当众讲课，的确是最能够迅猛提升自身能力跟信心的捷径。 不然怎么说很多打鸡血的成功学，甚至传销都要强调当众演讲，鼓动人心呢。 能够顺畅激昂的表达出来，这就逼着讲课人要比所有人更了解自己的内容，变相的加深印象学习。 可以说在培训校那边能胜任助教工作的绘画专业美术生们，大多数都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掌握了一门领先同学的技能。 马振宇就更感谢万长生的这个建议了。 刚开始讲课，没把握的时候，用这种讲解图片的方式，也就是很多公司员工讲ppt的方式，是最简单的。 很多紧张、知识点都能靠着大屏幕大画面上的一张张翻页喷涌而出，两个小时的课程，综合电教室里面坐满了师生，还有很多过路进来就被黏住的其他专业师生，挤得满满当当，看这个平时颇有些吊儿郎当的家伙，一本正经的讲各种细节。 光是这些现场拍摄的美妙照片，就足够吸引人了，更别说马振宇还别出心裁的在里面穿插了很多细节，譬如雕塑背后的故事，教堂前面的冰淇淋，偶尔还会出现张异国美女的照片。 现场气氛控制得非常好。 郭槐生心满意足：“对嘛，这才对嘛……把这个事情延续起来，每次你再派人去意大利的时候，带上一个我指定的系上学生，这边费用我给。” 万长生连忙：“这个月有去平京的小组，系上派人参加不？” 郭槐生马上点头：“好！这个肯定有益处，关键是能够在学生中间形成竞争机制，大家有想法有努力的方向，才能形成动起来的局面！” 这种谈话哪里像师徒之间，更像工作经验交流。 万长生就胆大妄为了：“能不能把雕塑工厂扩展一下？” 郭槐生立刻打量：“嗯？你要干嘛？” 万长生嘿嘿笑：“我们在街对面那个新的大美社工作区您去视察过没有？雕塑专业现在每年有二三十个人，加上研究生一百多号，我听说以前只有四五十人的，人多了，教学规模却没扩大，我看雕塑工厂背后空着的荒地，尽是用来堆石材，能不能利用起来做成更大的工棚区，让大家也有更多的创作空间嘛。” 系主任也嘿嘿笑：“怎么，万老板准备掏钱么？” 万长生摇头：“是大美培训校掏钱，今年我们给超过一百人上过泥塑课，其中有几个尖子您也见过，不出意外肯定明年就是您的子弟兵，但十多个人的学习规模太小，最近我们搞瓷器类产品很多，就跟赣西搞瓷器的打交道蛮多，人家那创作规模，可比我们学校好多了，就当是打着给培训校搞个培训基地的旗号，扩大创作学习练习的规模，提前让对泥塑有兴趣的艺考生来体验，总之就是要把最好的苗子尽可能的引上路。” 郭槐生摸着下巴：“你以为是你那个乡下寺庙，想怎么搞就怎么搞？艺考生基本不得在校区内部来进行教学活动，这是条不成文的规矩，你这是在打擦边球，很容易触及到某些脆弱的防范心，你这培训校规模越来越大，已经抢了很多人的饭碗，人家就是盯着等你犯错，然后才落井下石呢。” 万长生从来都不是个知难而上的性子：“那行……我想着在我那边扩展泥塑教室的面积吧，今年三千学生，已经挤得跟这教室一样，持续不断的广告推动，明年会有多少人来报名报读，我这可是够操心的。” 郭槐生没想到他这么没骨气，本来想拿乔摆架子好讨价还价，谁知道万长生一触即溃：“喂，你都不争取下吗？” 万长生小声哈哈：“您有什么建议。” 郭槐生无奈：“雕塑系这边不是有个学院围墙上的侧门吗？就在街对面租房合办个泥塑工作室吧，我俩自己搞，多带动系上的学生去教课讲课，才能像这个家伙这样提升自己嘛。” 万长生看眼口若悬河的马振宇，心中暗道姜还是老的辣，学到了。 和郭槐生这些做法大相径庭的，恐怕就是国画系的系主任。 当初老苟还在的时候，他也是挺喜欢抱大腿的，后来万长生接替篆刻课助教，他也没做出什么力争的态度。 所以万长生更愿意把精力投放在雕塑系，都不是心血来潮。 谁都愿意跟更有共鸣的人在一起做事。 哪怕系主任竭力促成万长生的国画作品去参加青展，更多也是为了国画系的业绩，而不是对万长生有什么裨益提升。 等到颜从文借着万长生不爱参加行政事务，找人顶了万长生的助教职务，这位系主任也一声不吭。 当然，万长生那提前毕业的手续倒是没什么刁难。 看起来更像是早点把这位蹿升太猛的学生，捧高点，送远些。 可万长生的业绩，岂能是这样就能抹杀的？ 就在十二月专业校考前，那个国画系大二的小伙伴，也在大美社的新工作场地，搞了自己的皇宫博物院讲座。 这个被万长生逼迫的痕迹更重些。 难度也更大。 毕竟马振宇那个可以夹杂很多异国风情，几乎九成的雕塑照片也是雕塑系师生没看见过的，总体来说就是个泛泛而谈的宽度介绍。 这国画专业的小伙伴是当初因为一个劲给老荆爆料万长生被欺负了，才罚他把珍宝展的作品细节整理出来，做个深度讲解。 这就需要做大量的功课。 所以回来得早，比马振宇还晚了好多天才讲课。 没有在校内教室，但老童跟好几个美院艺术馆的长老，都到现场旁听了。 本来只有七八十个座位的室内空间，连同外面竹庐边的窗户口都站满了大美社的小伙伴，有些还带了自己的同学室友，三四百人站得密密麻麻，听了这堂课。 万长生全程帮衬小伙伴，又做司仪，又当助手，偶尔还要帮着救场。 目的依旧只有一个，希望小伙伴们从中提升自己。 刻意安排在十二月要去平京一周学习考察参观的小组出发前。 叮嘱这个小组在回来以后，同样也要做这样的讲课。 这不是旅游，也不仅仅是简单的朝圣观摩，要利用逼着讲课的方式来加深印象，从踏上平京的地面开始就得想方设法的为讲课做准备。 这就跟徐朝晖还没考上美院，就得开始为全面执掌大美艺考机构来做准备一样。 老童他们自然是对这种活动给予了极高评价，要求下一次搞这种讲课的时候，挪到蜀美艺术馆去，这样可以公开让更多美院的学生参与。 并且要求万长生他们也加强对蜀美艺术馆的工作联络。 那就多安排艺考生们去参观艺术馆吧。 虽然基本上都是免费参观，老童私底下说自己也想借着这种大人流量的参观活动，把整个艺术馆的冗员问题彻底触动下，特么艺术馆现在简直成了各位教授家属的养老闲散地。 成天都没几个人。 要嗨起来，累起来才能真正的淘汰人。 与此同时，真正嗨起来的就是万长生的白描速写作品集上市了！ 这是他连续第三年的艺考作品集上市。 只不过和前面两年万长生的应试速写教材有点区别，这两年万长生画了非常多的手稿，无论是人物动态、博物院的奇珍异宝文物、雕塑设计草图，都秉承了他那种特殊的白描风格，没有其他专业画家常见的凑凑笔，更没有打草稿的感觉，任何一张都是干干净净的线条清晰简洁。 单独拿出来都是可以作为白描作品盖上个小红印的。 当时就被专门搞出版的那两个金牌导师认定，有《三国演义》老连环画的那种深厚功底。 其实在老一辈国画人手里，这都是习以为常的基本功，现在都很少了。 大家都习惯用铅笔描啊描，橡皮擦最后修图。 越来越少当年一笔定乾坤的干净。 趁着全国联考这天。 分赴各地巡讲的导师们，正好在各地专业考场，联系当地各自的艺考学校帮忙售卖！ 万长生的这种速写白描教材，实用型极强，如果说平时还得通过培训校或者书店、美术用品店代销，这时候直接拉到考场摆上摊位。 中午本就东游西荡等着下午考试的各地艺考生们。 几乎人手一本！ 想想吧，蜀美平时的街面上绝对看不到那十万名考生。 但在考试的时候，就会从各级各地的培训校倾巢而出。 这售卖针对性让整个导师组狠狠的赚了一笔。 让万长生这个艺考圈子里的名声再次人尽皆知！ 收获的季节到了。 414、高山流水抚凌云 收获也是有讲究的。 万长生作为原作者，只拿了一成收入，他总是秉承这种只有让利于人，才能让众人拾柴火焰高的获利方式。 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做到广泛传播。 实际上他付出更少的精力，卖掉更多的教材，分得更多。 等他忙于把全国联招的后续工作搞定，主要就是大约有两百多名艺考生，放弃美院级别的专业校考，直接前往宁州二中开始高考强化，那都已经接近圣诞节了。 这时候结账返回来的五十万元税后版权收入，直接成了万长生给贾欢欢的圣诞礼物，去年买了房，今年买个车呗？ 谁知道刚拿上驾照的贾欢欢贤惠：“我就开雯姐那个车呗，反正空着也空着，而且平时我也不怎么用车，我叫钟钟也别乱花钱买车，平时她用得多，等她有了驾照就她开，有时候她来看我还能开车接送我，多方便的，这钱存着春节回去孝敬你妈和长辈。” 万长生略微觉得有点不太好，然后突然想起来：“哦，转百分之十的经纪人费用给杜雯，说好的收入分一成。” 贾欢欢哦哦的说好。 杜雯欢天喜地的收了钱给万长生说：“谢谢老板，但下次最好还是你自己转给我，免得欢欢认为是给姨太太的家用。” 万长生挠头！ 所以苏沐楠来找他的时候，他简直有杯弓蛇影的小心，直接坐在没有门的竹庐里面接待说话。 实在是从她走进来，大美社的小伙伴们都伸长脖子好奇的看申申，哪怕不知道的，只要稍微旁边人发音下，就知道是谁了。 对于这个顶掉了万长生篆刻助教职务的人，大美社上下同心，本来应该深恶痛绝的。 哪怕她只是个被人利用的挡箭牌，不知道背后的勾心斗角，那也不会给好脸色。 可面对苏沐楠，很难。 她可能是万长生迄今见过最不修边幅的美女。 齐肩发发量很足，但也有点蓬乱，很简单的扎起来盘了，还是有很多毛刺，让万长生面对面谈话的时候，很想拿打火机燎燎才舒坦。 身上裹着有点臃肿的米咖色毛茸茸大衣，根本就看不出来身材之类，只能说衬得脸蛋白皙是天生丽质，看见谁都很和气的笑容，然后露出一排很整齐的上白牙。 面对这样的姑娘，谁会生气呢。 她被万长生领着到竹庐坐下时候，也是笑得露牙，满脸喜悦的看周围的古旧野趣：“你们蜀美的学生很有意思啊，居然在学校旁边搞了这么漂亮的地方，我能有空来写写字么？” 万长生让自己表情复杂点，做出观察的神情来，也确实想分辨这姑娘是傻还是掩饰得好：“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苏沐楠把手机示意下：“发消息问你在不在，你也不回话。” 万长生尝试解释：“本来我是在暂代篆刻课程的助教，但是我跟那位书法篆刻教研室的课题组长看法不一，所以他才找寻您来替代我的工作，一般意义上来说，交接清楚以后我们就应该杜绝来往，因为我不想助纣为虐，起码我个人是这么看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苏沐楠吃惊的张开点嘴，她嘴比较大，赶紧又闭上：“能问一下是为什么看法不一吗？” 万长生不吝于解释，把盲书的梗讲了一遍，更是把自己对书法的态度也表达清楚：“我并不是反对书法篆刻独立成专业，但起码目的应该是为了传承技艺，能把原有的古老传统延续下去就不错，在书法和篆刻上面还一味求新求变，那就是舍本逐末，传统的博大精深已经足够研究一生，更何况还这样哗众取宠的诠释书法，这是在败坏行业名声，我不能参与。” 苏沐楠表情慢慢严肃，眼里闪过的思索，终于不像她表现出来那么傻白甜，然后出乎意料的问：“你听说过性书吗？性别的性。” 万长生光是听这名儿就呵呵：“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苏沐楠微微点头：“这是八十年代获得过青展三等奖的一位艺术家，姑且称之为艺术家吧，前面都还正常，后面就走火入魔，做法不堪入目，是我的师爷力主提出把他踢出行业协会的，因为这种做法不但亵渎了书法，也亵渎了中国的文化，偏偏这种人还自鸣得意，把下流当有趣。” 万长生嗯：“谢谢你能理解，所以拜托您把篆刻课承担起来教好，那就行了，我这边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 苏沐楠的思路是漂移型的那种：“我是听说你又组织人到平京学习采风，特别是有到皇宫博物院的安排，上次不是请你在有类似机会的时候带上我去看看皇宫摹印么，你也答应了。” 万长生紧紧盯着这姑娘的表情，终于有点发现只要说到摹印，眼底忽然有些光彩，很热烈的光彩。 跟当初老苟发现自己会刻印时候的热烈差不多。 他就这样尝试着询问申申：“您学了多久的篆刻？” 苏沐楠终于笑得不是露出一口白牙那种，挺胸平肩微微带笑的很正式：“西泠传承第七代徒孙，书画印都是从小开始接触的，我看过你的印章，似乎有些徽派的影子，又好像不很纯粹，但力量刚劲，切刀风格又有我们西泠的特点，学得有点杂，但是挺精彩的，到底师承何方呢？” 这就是文无第一的特点了。 也许老苟是半路出家，并不是某派传承，他就没有门派之间的先入为主，纯粹是喜欢万长生的印，特别是万长生以篆文见长，这在年轻国画人里很罕见了。 连老荆喜欢万长生的印，都是因为万长生有博采众长的特点，这跟他们皇宫博物院成天揣摩各种天南地北摹印有很大关系。 但天下篆刻，皆在江浙徽包邮地区。 北派传人听起来很牛逼，感觉占了半壁江山。 其实在江浙徽一带篆刻界的眼里，就跟南宋时期看金国的眼神儿差不多。 蛮荒之地…… 所以老荆头听了有江浙过来的人，顶了万长生的助教篆刻课，才会气得暴跳如雷呢。 人家徽派、浙派源远流长的时候，北方确实还没这种底蕴。 篆刻又是个特别讲究底蕴的行当。 门派纯正，在有些人看来是比这个技艺，还能不能传承下去都还重要的根本。 武当派都练少林棍法了，那还是自生自灭了更好。 而西泠传承的江湖地位，也就差不多是相当于武当吧。 看其他人都带着看八卦连环掌这样小门派的怜悯。 所以万长生也不爱跟人谈论这个：“嗯嗯嗯，我是乡下人自己刻着玩，不讲究师承何方，好几位师父了。” 苏沐楠善意提醒：“最好还是把你的风格再提炼下，如果你有兴趣接着再上我的课，也可以算你是第八代弟子的。” 玛德，老子北派传人第四代独苗苗，还稀罕拜在你个小丫头片子门下？ 如果觉得北派篆刻实在是有点拿不出手才四代，那咱们万家篆刻技艺，哪怕不是从千年前开始算，也起码有十代了！ 浙派、徽派实际上也就是从清中期才开始蓬勃发展起来的。 能比吗？ 可这语气又不是狂傲，还带点好心。 万长生终于确认这姑娘是书呆子脾性：“谢谢您的好意了，我现在只是把书画印的国画功功底，当成日常爱好来熏陶，重点在于雕塑专业的学习……” 说到这里的时候，万长生突然想起点什么，顺手拉过自己的速写本就在上面记录下来雕塑、雕刻、篆书、篆刻，几个字眼。 当初他给苟教授就胡说八道的谈到过这个初衷，说要把篆刻、雕刻跟雕塑联系起来。 这两天他正在构思这个新的雕塑形式，忽然好像被启发出来了。 苏沐楠在陈旧发白的八仙桌对面，依旧能看出来万长生的字体：“小楷却有点隶书的影子，你的钢笔字还不错，书法怎么样？” 万长生笑起来，对专注执着的人他从来都尊重：“苏老师，我说了我现在基本上已经要从国画系毕业，未来是雕塑系的学生，很欢迎您来到蜀美执教篆刻课程，也祝您的教学成功愉快，刚才您谈到的去平京皇宫博物院，我想……一月吧，一月您如果有空，我们安排人手去平京的时候也邀请您一起，行吗？” 苏沐楠却看着他，有好几秒的时间，万长生不对看了，他已经不是把个人意趣放在一方石头一张书法上的书生，不需要跟这样一位专注于书印中的文艺女青年倾诉。 他现在也知道自己那种温和的目光，有时候会给人其他错觉。 特别是姑娘。 如果是个男生，他可能还愿意像面对徐朝晖那样多说几句。 可没想到的是，苏沐楠却忽然起身，很沉稳的那种站起来，探身伸手从八仙桌上拿过了万长生那支德国专用绘图笔，在小速写本的纸面上书写。 可怜万长生这书画印全能小选手，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女子。 悬腕执笔，落笔却七零八落：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 咋一看来，这笔法就像三五岁刚学字的孩童那样笨拙幼稚。 可在行家眼里，无论是繁体的笔划，还是古朴厚重的架构，那都是充满金石之气的豪迈！ 而这看似写景抒情的词句，很多人可能都只觉得还算有情调。 但没写出来的最后面那两句才是脍炙人口的千古绝唱： *******，*******。 万长生就很没出息的放下所有防备了。 他可不是听人吟诗就会发花痴的呆子。 415、嘛事儿都得讲个气氛 万长生有小商小贩的油滑，自然不会什么人都信。 但他很少对人有成见。 看一眼、初接触就对谁不舒服，很容易因为自己固有的知识经验，给别人贴标签、做出判断。 这是从自己的偏见出发，选取自己想看的真相。 所以看不惯的事物越多，境界越低，格局越小。 因为对这个世界的理解越深，越明白冷暖，对这个世界的偏见就越小。 冷淡处理对苏沐楠的态度，仅仅因为对方是接替自己的篆刻老师，内心潜意识还有可能因为对方是个挺好看的美女。 可在杜雯都不具备的传统文化才气面前。 万长生内心马上就高呼真香！ 这是清朝名臣林则徐的诗。 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 青山有色花含笑，绿水无声鸟作歌。 苦心未必天终负，辣手须妨人不堪。 若能杯水如名淡，应信村茶比酒香。 *******，*******。 青山绿水就是一幅画千年不败色的画，一架万年畅响的琴，苦心经营的人老天都不会辜负，手段毒辣的人终究会遭报应，如果把清水都能当成香茶来饮，肯定会觉得粗茶淡饭比美酒佳肴更香，如果对国家有利，那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怎么能因为有福就追求，有祸患就避开呢？ 连大海航行靠舵手，都能说出哪一年来的万长生，肯定知道这首诗出自林则徐在遭遇挫折的时候，用这样的诗词来宽慰自己的心态。 而现在，苏沐楠写下第一句，显然不是跟他谈论山清水秀，而是以景咏志。 仿佛在询问他，难道你就这样放弃了？ 这就是古代文人之间经常玩的文字游戏，有点打哑谜的意思。 您起码要有足够的诗词储备，还要有分析判断背后含义的理解能力。 万长生也没说话，拿过旁边的另一支笔，随手在白纸上写了句：“方时运之屯邅，非雄才无以济其溺，功高埶彊，则皇器自移矣。” 这是《后汉书》里面的一句话，概括荀彧的生平记事。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三国演义里面，说书人、看书人记得的大多是那些叱咤风云的猛将谋士，对荀彧这号儿人物很多连名字都读不出来。 可实际上整个曹操能取得天下，他居首功，是他运筹帷幄的帮曹操打下一个厚实的基础，哪怕曹操在赤壁之战输得一败涂地，但依旧不妨碍他两年后就能够卷土重来。 听起来他是曹操手下第一马仔。 曹操可是被誉为汉贼，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国贼。 在《三国志》里面荀彧被列为曹魏臣子第一名，可在被他断送的汉朝《后汉书》里面，荀彧又被列为最后的汉臣。 两边都认他。 这在很讲究青史留名的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简单点说，就是荀彧已经看到大势所趋，汉朝气数已尽，与其说徒劳的去拼死殉葬，他选择扶持最有前途的曹操，尽最大可能帮汉朝续一口气。 《后汉书》那句话就是这个意思，但最后还有一句著名的话“亦杀身以成仁之义也”，续到实在不行了，那再杀身成仁，以身殉汉。 荀彧立下开国元勋的汗马功劳，看似可以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却在曹操立国前服毒自杀了。 这才是中国历史上的文人，真正意义上的贵族，精神上的忠义和理智现实之间的取舍。 虽千万人，吾往矣。 认定方向之后，纵然面对千万人，也勇往直前，拼争那也许有的一点点可能性。 大不了最后再来杀身成仁罢了。 中国历史上多的是曹操、刘邦这样的枭雄豪杰，也从未少过荀彧、林则徐这样的名士，也一直都是所有这些各种各样的人格才撑起了中国文化的风骨。 这才是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 哪里是喝几杯下午茶，装点绅士风度的洋鬼子能比的。 万长生随手借用荀彧的典故，也是表达自己的态度，斗争不一定非得明火执仗的打得头破血流。 这也是他的一贯人生哲学，迂回可能更容易解决问题。 跟何况现目前的世道，又不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这就更应该是个如同下围棋般的大局面，不纠缠在一城一池的得失上。 苏沐楠不知道有没有完全理解到万长生的意思，起码这种打哑谜的方式是完全匹配了。 她还认真的把那张纸拿过去，读了两遍：“你的小楷确实带点隶书的影子，不标准。” 万长生也回以认真的态度：“几百年前的老祖宗们，写书法的时候有分各种字体吗？未见得吧，太过拘泥于形式，那我们就只有遵循前人的脚印，不能与时俱进的改变，我是在西南一方的小地方长大，也许是托了免遭战火荼毒的福，千百年来每逢战乱就有文人雅士朝着蜀川逃难，所以日积月累这里也能汲取到各种特点，无论书法还是篆刻，我想能博采众长，可能比因循守旧要好些，当然，您的看法肯定有您的道理。” 苏沐楠看着那张白纸，又是好几秒，然后展颜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笑，伸手：“好的，很高兴认识你，后天我有一堂篆刻课，希望你能到场指教，我听他们说你的课上得很不错。” 如果是以篆会友的交流，万长生还是可以接受的，点头说好，所以这次握手肯定要真心实意得多。 然后俩人几乎同时哦？ 因为都触摸到了对方手指上粗糙的茧，跟工龄表似的。 特别是这样千娇百媚的姑娘，人家不都是保养小手，连家务事都不敢多做点么。 这点杜雯是典型，钟明霞是典型中的超级典型，不过她有时候还要当手模，靠手吃饭的，这倒不能混为一谈。 但起码这样的女孩子，那真是在篆刻上下了苦功夫，值得尊重。 再一起笑笑。 苏沐楠就扬扬手里的白纸转身走了。 外面不管男女的兔崽子们，一片老师再见的谄媚称呼声。 接着一连串的探头凑近来：“万万……申申说什么？” “申申哦，这可是老师哦，你总不能伸出你的魔爪吧？” “呸！万万什么时候对谁伸出过魔爪，自己有本事追美女去啊，大三的校花呢，从去年说到今年你们去啊！” 万长生也抓了速写本啪啪的打人：“瞎胡说什么！” 但显然连远在万里之外的杜雯很快都知道了八卦：“我看了照片，这位申申收拾出来应该还是很有气质的，就是年龄可能有点大，应该接近三十了吧，聊得如何。” 万长生无力：“如果你们把精力都放到工作上，这个世界都前进了好大几步！” 杜雯鄙夷：“人生如果没有八卦，就跟……没有润滑油似的，年底了注意点啊。” 万长生还懵懂：“年底怎么了？” 杜雯没好气：“青展复选评奖就在这十二月底宣布结果，你这三项到底能出什么成绩，可是关系到你未来走向的。” 万长生心里还是有底：“应该算是内定吧，好歹应该有个一等奖，可能篆刻最有希望，毕竟争的人少，老荆自己都是评委，他才不在乎避嫌不避嫌呢。” 杜雯哈哈哈：“那这位申申要是也参展会怎么样？” 万长生大概知道天下大势：“你说呢？老荆这样的坐镇北派当评委，宁愿失传都不从南派找人，其实我有点想推荐这位老师去跟着老荆学手艺，这是真爱篆刻。” 杜雯拖长声音噫：“算了吧您咧，看见漂亮姑娘又怜香惜玉的帮忙照顾前程，你差不多点！欢欢还不够闹心的？” 万长生惊觉自己旧态复萌，赶紧说好好好。 杜雯不是开玩笑：“你别一厢情愿的去瞎牵线，两边不讨好。” 万长生牢记在心。 过了两天，万长生跟着几个国画的小伙伴去上篆刻课了。 几个家伙本来都是因为他选修了篆刻，特别是其中有两三个大一的还是在培训班的时候就接触熟悉了点篆刻，准备跟着万长生好好发展下。 结果前些日子叫嚣着要抵制篆刻课，坚决和万万站在一起的，这会儿和万万一起嬉闹着相互嘲笑真香哦，申申的课都想来上！ 然后走进篆刻教室，万长生和其他人一样有点傻眼。 这还是咱们记得的那个教室么。 很标准的普通专业教室，本来都是讲台下面摆着一排排桌椅，桌子都是那种大办公桌尺寸平板下面有抽，够两人用，也能挤着放两张大画板来平铺画画的。 然后在最后面有一排三格高的个人储物柜，跟超市保管柜差不多的样式，每人可以分一个四方的格子，可以带把锁来锁住小门。 因为无论哪个专业搞画画设计都有一堆文具画具，最好可以收起来免得找不到。 现在柜子却被叠起来了，满满的靠了一边墙，还被拆了小门，变成了书架，里面堆满了书！ 课桌则全都拼起来成了一张巨大的桌子，上面铺着书法用的毛毡。 最后就是周围所有的墙上，都挂满了各种龙飞凤舞的书法！ 女性在乎氛围的特点，在这里彰显无遗。 416、有人总会忘记莫欺少年穷 万长生上课就无所谓环境，什么地方都行。 费雪雁和徐朝晖的病房，艾米拉的a380头等舱，千人艺考的仓库，甚至文创园的广场空地上，他都能讲课。 但显然苏沐楠特别在意环境。 铺着的毛毡上墨迹点点，瓷盘、砚台、墨汁随处可见，镇纸、笔架、篆刻刀和练习石也散布其中。 光是看看，万长生也有点跃跃欲试的想写点，刻点什么。 但都不如周围墙上的书架跟字。 既有工整光洁法度庄严的正楷小书，也有苍劲奔放的狂草，还有架构大气磅礴的古行。 大小不一的字幅，挂在那里就有展览画廊的效果，让走进来的人不由自主欣赏。 哪怕不懂书法、篆刻，也能看见书架上的书啊。 从国外名著到国学文本，从《陈寅恪与傅斯年》到《缘缘堂随笔》，甚至还有大量的连环画册，连孩子都能看懂吧，当然不是奥特曼跟植物大战僵尸，全都是《三国演义》、《岳飞传》这样的传统白描精品。 连万长生都忍不住摸一本随手翻翻，又突然觉得被这个阿姨当成小朋友收拾了！ 但其他来上过课的小伙伴都悄悄说这些书，是申申从江浙货运发过来的自家看过书，而不是临时买来凑数。 这让万长生想起自己办公室那堆得都有点堆不下的各种专业书籍。 忽然有点惭愧。 他拿了一部分去放在一号仓库的酒吧给学生分享，但骨子里还是习惯后山的碑林、书房那都是自己的天地。 这不是小气，他没这个习惯。 从小就是个孤独的庙守，除了爷爷几乎没有可以分享交流的同伴。 苏沐楠的教学风格果然有点幼儿园阿姨的路数：“都找位子坐好，坐好呀，今天我们学习基本的刀法，还有夹具的应用，印章都得是反过来的，这对大家可能有点不习惯，来，大家跟着我这样先把练习石卡到夹具上，小心点别夹到手哦……” 万长生有点啼笑皆非，他都高阶到参加全国青展，去博物院当传人了，也得坐在这里规规矩矩的跟启蒙学生一样？ 当然他不会表现出来。 所谓教养就体现在他不会烦躁厌恶，哂笑着翻开旁边的一本连环画，按照苏沐楠说的方式，用夹具把练习石固定好以后，偷偷在那用人家十块钱一根的初级刻刀刻图案玩儿。 并不因为自己水平超群就炫耀显摆甚至反对基础教学，甚至借着这场面开始思考自己的雕塑构思。 也必须承认人家安排的这种夹具确实很舒服，成年人的手指固定一枚练习石，对指头的力量稳定要求很高，时间长了第一指节多少都会有些外翻变形，形成所谓的龙爪。 所以绝大部分篆刻者都会用夹具。 现在甚至还开发出来带底座的旋转夹具，可以把底座吸盘固定在桌面，然后只需要用手稍微稳定下夹具盘，轻松稳定操作，任意角度随心所欲。 万长生只是因为喜欢随手刻，加上从小的习惯，酷爱那种石头跟刀尖交流的感觉。 才有些固执的保持习惯，现在觉得体验下新东西也不错，他本来就不固执。 苏沐楠真是手把手的教，怎么把印章口涂上点墨，再勾出要刻的字形，然后轻轻下刀：“不要怕刻错了，刚开始是必然的容易控制不好刀口，别划到了手，你这手得这么摆……” 教室里就此起彼伏的尽是各种小兔崽子要求申申亲临指导的呼唤。 万长生更乐得清闲，坐在角上不起眼的勾画自己的想法。 有些选修篆刻课的学生还奇怪的看他几眼，不是应该存着敌意藐视吗？ 明明是天阶高手，却被叫在这里扎马步，也不生气？ 都已经在担任授课助教了，现在被顶掉一点脾气都没有？ 如果非要找原因，恐怕也只有因为对方是个好看的小姐姐吧。 但万长生又一点撩拨的行为都没有，安安静静的在那刻画自己的东西。 好一阵，幼儿园老师挨着把十来个选修课学生辅导起步，转到这边来发现了万长生。 才好像想起了这里还有个助教，依旧温温柔柔：“你怎么在刻这个玩儿呢，那边讲台抽屉里面有零食，你去拿点来分给大家。” 万长生下巴都要掉了，大美培训校那边就算是面对一群艺考生，也不至于还要发零食糖果吧。 他真不是指责对方的教学方式，小声建议：“都是大学生了……” 苏沐楠却习以为常：“多吃点零食才有力气刻章呀。” 还别说她那一口吴侬软语，是真的好听。 万长生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还是过去拿了，抽屉里面真有一大包糖豆、巧克力、小饼干之类的。 他拿去分发给学生们的时候，一个个都忍不住对他做鬼脸。 美院上课，上到老师给买糖的状况，真是第一次见！ 万长生转回来把袋子给苏沐楠示意，还好，这位老师没自己也抓个糖果吃，正卸下万长生刻的东西在细看：“考虑的是什么呢？” 旁边两个学生立刻起身伸长脖子也看。 印面上啥都没刻，万长生真觉得自己这会儿刻点什么都是在争议，何必呢，不是说孰高孰低的问题，印章这个东西只要上了台阶，就没有太明显的好坏。 篆书篆文理解到位，用刀口在石头上刻出来的字样，刀切斧砍啊，有些斑驳缺口才是印章的味道，如果跟机器扫描一样精准无比，反而就像照片和肖像画之间的关系了 所以他不觉得挂在墙上的几方红印多好多坏，大家各有各的风格爱好罢了。 没必要争论。 所以借着思考自己的雕塑作品，他信手在练习石侧面刻了好几幅《三国演义》连环画的白描图，关云长刮骨疗伤，诸葛亮城头弹琴，张飞独站长坂桥，赵子龙拔剑斩人。 这就一眼能看出来功底了。 人家在石头上用刻刀尖都没法按照打好草稿的字样刻出直线，万长生却精巧细致的在上面刻白描！ 静态悠闲，动态昂扬！ 任何印章石头配上这样的侧款描图，都能身价倍增！ 而且奇就奇在四幅图都刻得缺角，三分之一的斜下角或者斜上角都没刻。 画过画的人恐怕都知道，画个残缺半截，难度比画整体大多了，因为只有画全了才容易看出来比例关系对不对，敢随手只画个局部的，那真是对整体关系胸有成竹。 万长生指的就是这个：“我想象的是尊雕塑，斜着下半截是印章石，上面半截是不锈钢，乍一看是个雕塑，细一看是个放大的印章，表现古典传统和现代新意思之间的融合。” 苏沐楠想象下皱眉：“有点怪。” 万长生也不多解释，可能他成长环境比较单薄，对传统的坚守没有那么固执，该变化就变化。 苏沐楠更不多说，她眼里也断断不会出现别的女生对万长生那种仰慕崇拜：“我先上一个小时课，后面一小时你用你的方式给大家讲讲？” 纯学术性的交流，万长生就说好。 可就在苏沐楠刚转身继续充当幼儿园阿姨的时候，教室门被推开，颜教授背着手志得意满的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万长生，却直接把目光越过跳到幼儿园阿姨身上：“小苏，上课还顺利吗？” 真心的，就他喊小苏的那俩字，万长生和在座的学生们都哆嗦下！ 有点酥！ 苏沐楠倒是笑着露出上面那排白牙：“颜教授好，我们正在上课，谢谢您的关心……你这个冲刀不要下得太重，力气是用在方向上，而不是用力握刀，想想你写字是怎么的，运刀游刃有余的感觉就是你拿笔的样子。” 被她低头俯身握住手辅导的男生，估计这会儿脑海里面都空白了。 万长生想笑。 这苏老师嘛，上课热情是有的，至于经验……还别说，杜杜那句话是说对了，画家艺术家，跟教育工作者是两回事，自己画得好刻得好，不等于就教得好。 看看颜教授的表情吧，可能也是恨不得自己坐下去当学生。 但终归还是有目的，也不在乎苏老师没有继续逢迎自己，自说自话的背着手做视察状：“我们蜀美的篆刻课程一直都比较薄弱，全靠有你这样名门科班的生力军加入，才能避免我们走上野路子，所以我们蜀美国画专业是会全力支持你把篆刻课程做成精品，那么在未来的新书法篆刻专业里面，也就是学术带头人啊。” 哪怕如学生，都能听得出来这里面包含的讽刺、吹捧还有许诺了。 纷纷表情诡异又奇特的看万长生。 这里面只有三四个大美社的小伙伴，其他全都是男生，要说讨厌万长生肯定无从说起，但全心拥护这位学生会主席也未见得。 对超乎常人的天才、明星，大多数其他人还是多少有点不同心思的。 话说大家都是走在这条艺术之路上的，凭什么你也太得天独厚了。 说起来女同学反而更容易对万长生有好感，也不是没有原因。 哪怕是追星式的仰慕男神，也都主要是基于性别差异。 男生很难。 417、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苍蝇想立头 面对这种近乎于挑衅的语言。 万长生没什么表情，依旧慢条斯理的画自己的稿子，刻自己的侧款。 苏沐楠也不说话，借着手把手教人，还离这两位都远了些。 不掺和。 可是有偶尔抬眼好奇的打量下万长生。 也许多少有点意外他的涵养吧。 这个年纪的男生，有几个忍得住？ 别说是教授，哪怕是系主任、院长这样的领导，被学生顶撞在高校也不是罕见的事情。 年轻人总是无所畏惧，或者说头脑发热什么都不顾了。 血气方刚，一怒为红颜都是常事。 也就中年人才会权衡利弊，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看上去万长生是忍气吞声不得罪人。 颜教授恐怕就是来享受这种局面，志得意满的朝着万长生这边踱步：“有些人呢在外面学了些三脚猫功夫，就觉得自己了不起，特别是狐假虎威的仗着抱了大腿，恣意妄为，其实学术上毫无成就！” 苏沐楠终于开口了，一脸的为难：“颜教授，我这在……在上课呢，您有什么事儿回头处理？” 颜从文岂能鸣金收兵，说不定他等这个局面都等了好久：“苏老师，您刚来，有些事情可能不太清楚，我这也是善意的提醒不要上了有些人的当……” 万长生是不想跟这种人吵得一地鸡毛，那多没风度啊，丢不起这个人。 但遇见事儿可不会怕，闻声还是把刻刀放下，用温和却没什么温度的目光，冷冷的看着面前中老年男人折腾。 颜从文脸上都有老人斑了，火气还那么旺，真不知道他写了一辈子的书法，修身养性这个基本功能练到哪里去了。 跟万长生的目光一接触就立刻爆发：“对！说的就是你！看什么看……我说过不会让你坑蒙拐骗得好处！” 万长生蔫儿坏呢，就在这些地方，他甚至还多了点笑眯眯：“哎呀不好意思，我已经得到的好处多了，去年我光是培训校纳税都交了上千万，你写那什么盲书能赚到多少钱？在国画系当教授工资能有多少钱，要不要去我那儿当个书法老师，课时费可以谈啊，但就不能在女孩子身上写字了哦，人家要是告你耍流氓，我也瞒不住的。” 绕着弯儿骂人呢，说的就是万长生这种功夫，看似什么脏话都没骂，啥老底儿都揭了。 学生们使劲捂嘴忍笑。 大美社的小伙伴，主要就是那个被迫讲课的家伙，早就摸了手机在那偷偷摄像了！ 别人不了解万长生，他还不知道？ 人家博物院那么大的北派泰斗，万长生都吊儿郎当，更不用说在戏剧学院遭遇的当红明星了，万长生从没有怵过。 有时候连他们几个抬眼看颜教授的目光，都有点纳闷儿。 万长生现在越来越人多势众，一切都是朝上走的势头，您难道就不综合分析下，还主动碰瓷招惹，这是干嘛呀？ 所谓鼠目寸光，可能就是用来形容这种人的。 当然搞艺术的也有可能是习惯于站在自己角度，不认同的就是异端。 颜从文脸上气得就如同中世纪宗教审判所看见异端那样，出离愤怒：“万长生！你不尊师重道……” 万长生轻巧接上：“你不值得我尊重。” 颜从文一口气都上不来：“你趋炎附势……” 万长生嘴快：“你才是。” 就像划拳时候的节奏被带快了，老教授不得不加速：“你不学无术，毫无建树！坑蒙拐骗，欺上瞒下，拜金贪婪……” 看着老人家急得都要心肌梗塞了，还那么勉力用说唱爆成语大接龙，万长生就不加码了，笑嘻嘻的带头倾听。 就像说唱选秀上的评委一样，甚至还跟着节奏点头打拍子！ 讨厌死了。 老脸扭曲，唾沫横飞的颜从文觉得自己明明占据了上风，怎么就没有一点愉悦感呢？ 年轻学子们都在偷笑了。 苏沐楠更有些匪夷所思的瞄着，因为节奏骂得比较快，基本上都是西南口音方言，她明显跟不上。 就差耶耶恰克劳的时候，有人敲门，然后急切的探头：“万长生！万长生在吗？” 是系上办公室的行政老师，一眼瞅见万长生就惊喜：“哈！来电话了，青展那边来电话，你的作品拿了金奖！我们国画系这次可争光了！” 哄的一下，教室里面炸开锅。 全国青展拿金奖！ 如果把全国美展这最高奖项比作奥斯卡的话，青展差不多就等于金球奖。 如果把全国美展比作足球世界杯的话，青展差不多就等于欧洲杯。 甚至在球迷中间这个比喻更加恰当一些。 因为世界杯是全球几大洲分配名额，各大洲之间水平差异，导致实际难度、精彩水准还不如水平都很接近的欧洲杯。 全国美展也是这个道理，因为允许所有美术家参与，所以其中论资排辈的情况就不可避免。 反倒是全国青年美展，都必须是在年龄限制内，公平性和脱颖而出的难度都要高很多。 当然，年纪轻轻能论资排辈到万长生这种地步也确实不多。 所以万长生脸上没啥反应，还没两年前听闻自己获得专业校考第一名时候的小兴奋，因为他知道这不是靠自己的真实水平获奖，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他就坐在那，脸上只是露出个哦的表情。 可看在其他人眼里，只会卧槽！你特么也太淡定了吧？！ 青展金奖？ 这意味着什么？ 留校是妥妥的，进美术协会或者画院之类的行政编制单位都是手拿把掐，全国各地都会抢着要。 等于在超级足球联赛拿了射手榜前几名的球员，光是各地承诺的住房收入之类，都立刻能变现了！ 那天苏沐楠不是提到什么性书吗？ 那位老兄也就得过一次青展三等奖，就能够让他胡作非为二十年！ 这基本上就是艺术圈的免死金牌啊。 蜀美现在的院长，赵磊磊作为青年画家里的代表人物，无一不是获得金奖才走上显赫之路的。 万长生居然在大二时候就实现了。 他还这么淡定！ 激动的小伙伴使劲抓着他的肩膀摇：“哈哈哈！” 只有那个最早拍摄的小伙伴竭力控制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专注于拍摄，要记录下这个难得的时刻。 苏沐楠也是这个时候难得淡定的样子，还悄悄把自己靠近墙角，饶有兴趣的观察万长生表情，看他甚至有点百无聊赖的把笔在旁边随便画画。 还有个使劲盯着万长生的，恐怕就是骂到一半被打断的颜教授，哪怕是在这种时候，他依旧能挤出不以为然的神情：“运气！我还不知道那里面的勾当，都是运作关系！你那国画水平都是欺世盗名，所以以后你还是去画你的画吧，别来捣乱篆刻书法了……” 行政老师噎了下：“没有，万长生的篆刻作品也拿了金奖……” 整个教室里面安静了下，几乎能听见别处哪里也在欢呼还是惊呼，直觉上都应该是为这个事情。 可能是想省点力气，赶在大家重新喧哗起来之前，行政老师索性一口气：“雕塑也拿了金奖，三个金奖！三个！” 教室里面彻底炸开了，所有人都在迫不及待的鼓掌，连苏沐楠都吃惊得鼓掌。 要知道这种评奖，基本上是一个类别一组评委，断断不会出现什么油画家去评雕塑的场面。 大家多少都知道点评奖这种事情的猫腻，颜教授不是还酸溜溜吗，可万长生这是什么操作？ 同时搞定三个组别？ 每个类别的评委起码都是十来个以上，要搞定这样的局面，那得是付出多大的代价？ 而且真搞出这种局面，不是众矢之的嘛？ 只要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去干这样的傻事儿。 那应该算是找死。 如果不是这种匪夷所思的做法，只能说万长生的作品足够过硬了！ 中外美术史上，的确出现过不少艺术通才，雕塑、油画、版画、发明家、建筑师、音乐家之类一连串头衔。 但往往画家或者雕塑家才是他们的主业。 万长生这…… 哪怕篆刻这门类确实有点偏，国画和雕塑可是大类，响当当的大类！ 恐怕就连颜从文都明白，万长生这下要大红大紫！ 看着不但没有欣喜若狂，反而脸上更加讪讪的万长生，有种自己追求女神多年而不得，对方左拥右抱却心不在焉的强烈郁闷！ 于是刚刚狂说一段rap的颜教授，加上一连串冲击力过大的消息导致气急攻心，竟然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一黑就倒了！ 直接朝前扑倒在铺着书法毛毡的桌面上！ 热闹喧哗声中，居然没被人注意到。 反倒是坐在对面的万长生反应快：“喂！喂……赶紧打急救电话，赶紧打电话，秦老师，老师快问问，颜教授有没有什么高血压、心脏病的病史，赶紧联系他家里人……” 教室里面一片兵荒马乱。 不过由此开始，万长生离奇获奖的消息，把老教授气得差点没了命的传说。 就跟他的新绰号一起，在蜀美不胫而走了。 418、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什么新绰号？ 当然是万三金了！ 本来还有人喊他万金油（有）的，最后还是被万三金一统江山。 所有人都相信万长生得这三项金奖是实至名归。 人家篆刻都有资格在国画系当助教上课了，雕塑虽然是双学位的增加内容，可万长生一开始就跟着研究生班在上课。 至于国画，那是人家能考出专业校考第一名的老本行好吗。 哪怕有人把万长生的国、雕、印三样作品的照片都弄出来看了，大多数人也没法说不好。 画这个东西真是见仁见智。 万长生自己呢？ 听见得一个奖的时候还有点淡定，等听说是三个金奖，他就只有讪讪了。 绝对没有狂喜。 毕竟在他眼里，得了金奖随之而来的荣誉和利益，都不稀罕好吗？ 他是想得奖，但得奖的目的也仅仅就是得奖，拿到个艺术家的入场券，无论是继续自己的艺术创作之路，还是推广美术教育，这都是个名头。 仅此而已。 得三个奖，就有点过分了！ 绝对的过犹不及。 连他自己都知道里面肯定有内幕。 不管这个内幕未来会不会爆料，起码业内很可能会把这当成个笑柄。 或许这就是人和人不一样的地方吧，换做任何一个年轻画家，突然得到这样的荣誉，没准儿都飘了。 万长生首先想到的，却是这样有点难堪的局面。 任何事情只要披上弄虚作假的外衣，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可能白费了。 而且他自己对这种弄虚作假，也没有奉陪的意愿。 可是等到晚上和老童他们见了面，才知道背后的内幕已经爆开来！ 颜教授是中风。 那一下真是把他气得半身不遂！ 也就是偏瘫。 还好抢救及时，没有造成生命危险，但必须要在医院治疗调养一段时间了。 之后也多半会留下后遗症，也就是半边身体不怎么听使唤，哪怕不是他拿笔的右边，这也基本宣告了颜教授的艺术道路完结。 又一位号称要让万长生吃苦头的反派倒下了。 相比上一位只是被判了缓刑的茅东阳，颜教授有点惨。 可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自找的。 因为那位小伙伴在确认颜教授没有生命危险以后，才把自己拍的视频放出来。 明明这边在上课，不顾任课老师的劝阻，非要来挑衅羞辱万长生。 万长生也没说什么刺激他的语言，如果非要挑出个节点，还不如说是那位系办公室的行政老师，是她带来的消息，彻底激发了颜教授的状况。 除了说明他心胸狭隘，能怨谁？ 据说教授太太在确认了学院能报销医疗费之后，并没有追求责任、不依不饶的意思。 可能在她看来，不能在女模特身上写书法的颜教授，更靠谱些。 当然，这都是师生们接下来热情八卦的内容了。 大美社那屋顶露台的院子里，说得简直是唾沫横飞。 万长生是一直陪着去了医院，还垫了急救医疗费，保证第一时间不会因为钱的问题耽误事儿。 直到教授家属过来，他才跟苏沐楠和两位老师，几位学生一起返回美院。 出来打开手机看时间的时候，万长生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上，密密麻麻的一片祝贺声。 整个蜀美只要有万长生微信、电话号码的师生，恐怕这一刻都给他发来消息祝贺。 多得万长生准备回大美社那边再统一处理回复。 作为唯一的女性，自然坐在副驾驶的苏沐楠也在这个时候回头：“还是要祝贺你获得金奖，希望在未来的创作中，你能精益求精，更上一层楼。” 万长生正好看见杜雯的留言：“首先祝贺你获得金奖，我问了下，一时半会儿也没有颁奖典礼之类的的安排，但是从下个月开始，全国青展就会从平京的国家美术馆开始全国巡展第一站，你要过来登台剪彩，毕竟你是空前绝后的三项金奖获得者嘛，哈哈哈！” 看来连杜雯都觉得这个金奖有点好笑了。 含金量很不怎么样。 但这边万长生却抬起头，看着眼神平静的苏沐楠，好像一点都没意识到力主把她招聘过来的教研组组长已经倒下了，现在是她的处境尴尬，而且作为任课老师，自己的学生当中居然有人获得了全国篆刻类最高级别奖项之一，这平时还怎么上课？ 偏偏还不是她教的，是她来顶掉了这个金奖获得者的助教工作。 没有，苏沐楠眼里只有平静和真诚的祝贺。 万长生笑了：“下个月去平京，您还去吗？我可能也要过去，如果能行，我想介绍您跟北派摹印的大师荆长明见见面。” 结果苏沐楠郑重其事的点头：“好的，我一定会准备名帖去正式拜访交流。” 唉，这一根筋的姑娘啊。 万长生都趋炎附势的混了个金奖，她还非得带着门派关系过去交流，准备踢馆吗？ 所以万长生也就不废话了，到时候再说。 等回了美院，万长生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刻走进校园接受热情包围，到大美社的办公室去待到了晚上，一直都在复制粘贴回消息感谢，他也没说找个秘书来代替自己做这事儿。 亲手把每个祝贺的人都回复了。 自然也看到老童他们笑谑晚上喝酒要万长生请客。 大美社这边自然是喜气洋洋，万万得奖跟他们得奖没什么区别。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万长生是在给大家探路，他考上了美院，就会带着大家考进美院，他在艺考培训事业中成长，也会带着大家找寻事业起点，他走向意大利、平京去开阔眼界，肯定也会带着大家去提高自己，现在他获奖，未来这个团队里面一定也有人会获奖。 这就是一份激励。 无论工艺美术专业，还是艺术绘画类专业的小伙伴们，都无比相信这点。 反而除了一句祝贺，没有过多打扰万长生在那回复消息。 也就韩晓敏高兴得要晚上庆祝下，把学生会的主要干部都约起来庆祝下，算是把这部分队伍再夯实一些。 万长生连忙约到明天，明天再请客庆祝。 今天还是要去谢师。 韩晓敏恍然，但坐着没动。 万长生看她眼神就明白：“行行行，带你一起。” 韩晓敏才满意的说谢谢：“我有出息有前途，还不是能全力支持到你，还是你赚了。” 万长生叹口气：“别忘了我们有出息，有前途的目的是什么吧。” 韩晓敏做个鬼脸。 不过万长生晚上就带了她跟黄敏，还有马振宇和丁晓鹏一起去，顺便还打电话约了郭槐生有空也来坐坐。 被系主任笑骂他这三喜临门，心里还是慌得要命吧？ 果然，从万长生带着四个小伙伴走进对面的酒吧，中青年画家们就齐声鼓掌，从掌声都听得出来他们的揶揄和祝福。 只有把万长生当自己人，才会有的这种祝福。 老樊和老曹格外感慨，他们从当美院学生开始，就朝着青展努力，可在他们的青春岁月里面，这特么青展断了近三十年！ 就没有举办…… 然后等举办的时候，他们已经超龄了。 只能去全国美展那片红海领域拼杀，那又谈何容易。 于是在他们这帮人里面，也就老童得过三十年前的美展国画银奖，然后赵磊磊得过上一届的青展油画金奖。 这就是江湖地位。 谁知道万长生哐的一下，拿了仨！ 这到底是运气呢，还是运气呢，还是运气？ 老童都满脸唏嘘的举起杯子：“运气，这个时候，我们真的要帮万长生减压，他这次能够拿到三个金奖，是实打实的运气，这事儿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以后一定会扩散开，你自己也要有清醒的认识。” 万长生自嘲：“不清醒，我这会儿已经脱光衣服站楼顶上跳舞去了。” 众人哈哈哈的大笑共饮。 韩晓敏连忙趁着机会起身帮忙倒酒。 大叔们一改在教室的严肃劲儿，起哄，说万长生每次都带不同的女生来！ 万长生赶紧介绍自己在学生会的秘书长，还有大美社的运营总监：“就在这对门儿楼上，各位有空都可以去坐坐，环境蛮不错的。” 黄敏反而镇定得多，当年看见赵磊磊、茅东阳就激动得不行，现在沉稳的坐在那，招呼马振宇和丁晓鹏帮忙叫酒，自己负责结账。 老童嫌弃他把话题岔开，狠狠的以指为梳，把自己那不多的平头挠了两下：“万长生这个雕塑金奖是戏剧学院全力运作的结果，这里面的原因大家也能感觉到，放在他们门口的雕塑，必须要有来头，等闲之辈无名之辈是没有资格的，所以就凭这个，也要把这尊雕塑的地位提高。” 郭槐生正好走进来，哈哈一笑，马振宇点头哈腰的给系主任把酒杯准备上，郭大汉就笑着靠在门边听了。 老童的江湖地位和郭槐生不同：“篆刻呢也不用说了，一共就十几件入围作品，这丫的搞了件估价三五百万的印章石去当作品参展，就凭这个也压住了人……” 小酒吧里一片卧槽。 万长生苦笑：“石头不是我的，真不是我的，一言难尽！” 他不喜欢在这个时候把苟教授拉出来当挡箭牌，确实有点后悔这事儿欠考虑。 更何况让关老太知道自己留了块三五百万的石头给她，好像也不太对劲！ 万长生甚至想下个月去看看关老太，把那块印章讨回来捐给学院美术馆了！ 这不会给师娘带去什么祸事吧。 她那么恪守的人。 不过他还是主动说了老荆：“我在博物院的篆刻师父，北派摹印传人，他也是评委，这事儿……我是真没想招摇。” 老童都笑：“这点我信，你又不图什么，如果没有国画这边这事儿，估计都不会这么招摇……” 419、期待得搓小手手 全国青展现在是五年一届，老童做过上一届的国画评委，所以自然是有渠道得到消息：“这评选在初选以后也没多长时间，十天半个月的集中评议下就成，可这回突然冒出来有人举报微喷技术……” 这话一出，大家脸上顿时各有表情！ 艺术微喷技术，说直白点，就是打印喷绘。 只是各方面设备、颜料、材质都很高级，直接打在各种介质上，无论国画纸、油画布，这都能完美再现。 特别是颜料单薄看不出厚度的国画、水彩，几乎能够乱真。 本来是用在顶级艺术品复制的市场上，譬如人人家里都能挂张高仿真的《蒙娜丽莎》，几百千把块就能搞定，多好。 可中国人最善于借鉴利用了，有人索性用到艺术创作上。 直接在电脑里面做出油画效果、国画效果的滤镜以后，打印…… 这就跳过了技法能力的高低，完美再现效果。 特别是现在流行的超写实主义，也就是把照片使劲精修以后打出来！ 这特么谁比得过。 最近几年这种技术有点泛滥成灾，其中国画、水彩、油画是重灾区。 采用这种技术的还美其名曰自己是创新。 说这就是新时代的版画，成功的又把版画拉下水。 关于新技术在绘画领域的参与程度，早就有很多争议了。 譬如老樊就是其中出了名的利用投影仪，他那种玻璃幕墙画法，很早就开始用投影仪把打印在胶片上的照片投到巨大的画布上，然后迅速构形，只有刻画细节的时候才离开投影仪。 可现在有些画家的做法是直接打印在油画布上，然后就像幼儿园画填色画一样，挨着用油画颜料一模一样填一遍！ 这特么不需要任何绘画基础，只要会调色，就能画了吧？ 有了笔触，有了颜料堆砌的厚度，这就完全无懈可击！ 如果不刮掉表面的颜料，根本不会发现这种画法的奥妙。 能够送去参加青展的作品，再怎么懒，也不会直接把微喷技术的作品交上去，肯定都是在画面上加工过的。 而且能参加青展，又或者说进入初选范围的画家，那都是有来历有水准的，哪怕是在微喷画面上作画，那技巧也是过硬的。 按理说也看不出来啊。 结果五年一届的时光，不光是新出现了微喷技术，还多了个所谓网上搜图的技术。 也就是只要把任何一张画的照片放上去，瞬间就能通过大数据技术把类似的图画全都找出来！ 就这么简单粗暴的技术，直接把整个现象暴露了。 因为任何微喷技术的利用，都要建立在电脑里面修图的基础上，如果能在电脑里面用触控笔手绘原创出正儿八经图画来，那功底能力也不亚于直接油画了。 稍微考虑下这些画家其实大多数都是对电脑技术不感冒的初学者，并不是技术控，他们只是找到了投机取巧的方法。 有这种偷奸耍滑思路的人，哪里会真的深钻技术？ 所以什么样的心态，就决定了什么样的创作思路。 连起码的人物素材都懒得自己去找寻拍摄，直接到网上搜啊，多方便！ 出事儿也就出在这个点上。 有张著名的农村板凳戏艺人照片，因为动态太过经典，穿着足够土气，表情又很夸张戏剧。 结果被不同地区的两位画家都看中了，画到自己的作品里！ 多好的表现农村传统艺术题材啊。 足不出户就收集到这么好的素材，孤陋寡闻的他们肯定还沾沾自喜呢。 结果被组委会有人悄悄拍照以后放出来。 顿时成了一大笑话！ 完全不同风格的画作，可跳起来舞动的动态角度都一模一样，你们是同时在这个现场么？ 事情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曝光的。 这两位自然是被取消了资格。 可他们不服，老子只是运气不好，那么多也采用了这种手法的人，也别想跑了去。 拼命举报！ 有理有据的搜图比较举报！ 从刚开始有人举报揭发某某作品采用了微喷技术，到后来又有人投诉画面涉嫌抄袭，被举报被投诉的人自辩这都是正常创作手段、正常的素材获取。 起先组委会还装不知道，圈外也没人知道。 但相互狗咬狗的事情越来越多，骂战升级，各种关系也要把对方搞倒的行为开始出现。 各地美术机关纷纷参与，局面就有点控制不住了。 有张表现非洲维和的油画，一群非洲人被蓝盔战士们保护，本来挺好的作品，技法也挺漂亮，可被人深度扒开，每个战士的形象，全都是网络图片组成！ 作者开始还辩解是因为总不能到非洲去收集素材取景吧，结果别人就问他敢不敢把油画颜料刮掉看底子…… 分明就是用照片拼凑出来的底子，然后在这上面艺术加工而已。 国画作品里面更比比皆是，有张画平京胡同的作品，连照片中的停车场各种车辆颜色和停车样式都不带改变的，百分百的高度吻合。 所以这一届青展在初选说明会之后，绘画类作品彻底崩盘！ 面临很有可能爆发成大问题，被上级取消展览的丑闻危机面前，权衡结果就是把所有涉及微喷技术或者利用网络图片的作品以抄袭侵权的名义取消资格。 而且行政部门动用手段那通常都是有杀错没放过的一刀切，基本上只要有一点点涉嫌就取消资格。 所以进入初选以后的优秀作品，油画、国画、水彩、版画、漆画类别被割草机扫过一样，哗啦啦的倒一大片！ 嗯，万长生这根红苗正的几乎就成了硕果仅存。 他这百来个人物，好歹也都是自己在宁州二中门口，看那些接孩子的家长，自己画了速写收集的素材，还有平时在培训校跟那么多艺考生家长接触的丰富经验。 这才是有感而发的创作吧。 再加上老童从一开始就给万长生提过的参展创作要点。 画味。 历史上的绘画，也许是照相技术出现之前的静态记录方式，但在现如今这个人手一台相机的年代，精准写实反而成了没那么让人新鲜的东西。 来源于生活，提炼出来的画味才是最重要的。 万长生就在这幅家长众生相里面，刻意加强了有些中国画传统的重神而非形，实际上还有点像他在寺庙墙上画的那种八仙过海图，神态各异。 于是让这幅看似没什么特别突出惊艳的作品《三春晖》，反而因为没有什么明显短板，四平八稳的凸显出来。 特别是整幅画涉及到近百名人物形象，全都是原创的，居然成了这个时候的最大优点。 原本很可能在二三等奖徘徊的《三春晖》，就这样一举跃升到金奖！ 因为评奖是在各类别独立进行的，所以等到发现有三大类里面都出现了同一获奖人的时候，都很吃惊。 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权衡，最终还是让万长生顶着这三项金奖的名头出炉了。 大家才有些恍然大悟…… 郭槐生呵呵的冷笑：“雕塑类也不少啊，居然有人用3d打印来送作品的，鼠标一按就完成了，这特么还能叫雕塑吗？” 万长生吃惊，还有这种玩意儿？ 郭槐生顺势再吓唬下徒弟：“你以为现在科技发展是说着玩儿的？光敏印章了解下，电脑一次成型，纤毫毕现的那种跟素描都差不多，电脑里面做出来什么样儿，瞬间就能让印章盖出来这个样子的单色。” 万长生真的被惊吓到：“啊？” 黄敏连忙作证：“对的，好像我们刚申请的公司手续什么，现在刻公章都是那种机器做的，也不需要印泥，自带油墨加在里面就是了。” 马振宇还手快的在手机上搜了几样网购的光敏章信息给万长生看。 万长生只能叮嘱他买一个回来看看。 酒吧里顿时少了几分恭喜调侃，纷纷各抒己见的声讨起新技术对传统画术的侵入。 老童的看法却不同：“那都是技术层面的事儿，我觉得最后把三个金奖都给了万长生，这事儿才是转移注意力的，反正从今天下午这份名单出炉传播到各美术院校跟美术机构，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万长生得了三项大奖上，本来闹得沸沸扬扬的抄袭侵权，都没人问了，反正我得到的信息全都是在问万长生，一朝成名天下晓，你接下来就等着一大堆非议吧。” 赵磊磊都点头：“对，这确实有点捧杀的意思，一个劲儿把你捧高高，吸引注意力，就没人关注那些破事儿了，反正承担骂名的是你或者评委，压力大的很哦。” 万长生刚才还惴惴不安新技术的，这会儿搓手手期待：“说得我还有点兴奋，居然成名了！” 各位中青年画家看了他这惫懒样儿，纷纷哄笑起来：“对对对，就是这个状态，看来确实是应该你来连获三奖！” “演得好演得好，就是要保持这种超脱的风范，不要为了跪舔评委就媚俗……” “这种美展就是彻底释放了艺术从业者对名利的**裸**，万长生你要杜绝这种心态，就是要做给他们看，老子不稀罕……” 万长生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不稀罕。 可蜀美稀罕啊，国画系第二天立马宣布给予万长生五万元的奖励！ 420、好谗害人之佞臣 所有美院师生听说这事儿都有点看笑话。 国画系内部肯定都知道，前段时间万长生被踢出了助教工作，虽然整个事情是颜从文主导的，现在那位都气得到医院躺着了，但系主任也是不闻不问的态度。 其中肯定也是有算计。 颜从文一直想把书法篆刻独立出去成系，国画系系主任肯定内心不愿意分出一块。 是不是在故意帮颜从文树敌，又或者在分化书法篆刻那块儿的力量，都未可知。 总而言之都是把万长生当成棋子在运筹帷幄，随意调用。 万长生自己当然能看得出来这种所谓的办公室政治，腻歪得要命，所以从来都没有去掺和，遵照苟教授的遗志，把篆刻课上好就是了。 只要有人顶替自己上课，那也不会去争。 可五万块的奖金，这是打发叫花子么？ 要知道很多艺术院校，公开把全国美展金银铜奖作为科研建设、学术奖励的重要条件，动不动就有几十万的奖励，甚至普通讲师得了金奖立刻破格升教授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万长生这可是为国画系拿了两个金奖，好意思用区区五万块的奖励就想挽回之前的关系？ 人家雕塑系啥都没做，郭槐生跟万长生之间真正的师徒知心。 院长也立刻把万长生叫过去谈话：“怎么样？三个金奖获得以后，有什么感受？” 万长生乖巧：“您当年获得了全国金奖是什么感受？” 院长靠在椅背上点燃一支烟缅怀：“我们那时不一样，那时我们很穷，我穷，学校穷，社会上也穷，得了这么一个奖，对我是人生际遇的改变，真是跟穷秀才考上状元的感觉差不多，我看你不怎么在意啊。” 万长生再市侩点：“具体能怎么样的有好处呢？” 院长透过烟雾看他眼：“等到巡回展览的时候，自然有画廊、经纪人各种利益团体来找到你，希望跟你挂上钩，帮你拓展推广市场，这中间鱼龙混杂，骗子很多，你可要注意点。” 万长生庆幸：“还好还好，我已经有经纪人了。” 可能这装腔作势的表情，还是被著名油画家观察到：“你到底怎么想的？” 万长生苦恼：“没什么想法，继续搞我的创作，其实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卖出去一幅画，一件雕塑作品呢，以前刻个章也就十块钱还要连蒙带骗才能捞一百块，还没体验过这种事儿，走着瞧吧？” 院长抖掉烟灰：“然后就是行政上的必然从江州市的省级美术机构，到国家级美术机构都会吸纳你为会员，可能在江州还要适当的担任些职务，你没问题吧？” 万长生却立刻摇头：“不当，没兴趣。” 院长苦口婆心：“全国青展、美展明面上是以五年为一阶段的艺术创作成果展，实际上这也是一场意识形态的反映，没有孤立于政治主张之外的艺术派别，抽象艺术的政治背景都是反专制的，古典艺术绝对受制于宗教神学，全国展览必须符合主题、观念、政治主张，当初我看了你那张国画，觉得虽然有点漫不经心，但贴近了人民，讲述了老百姓关心的故事，也算是好作品，所以才推荐参选，这就意味着你要符合这个体制。” 万长生还是摇头：“早就跟您汇报过，我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我更倾向于默默的自己做，我想在创作之余把所有精力放到艺考培训跟少儿美术教育推广上，这比我去担任些什么职务更有意义。” 院长呵呵：“我一直认为你是个思想成熟的学生，如果能够身居一定位置，做你这些推广培育的事情不就更有推动力吗？” 万长生执拗：“如果我有一百分的精力，创作和培训工作五五开，只要掺和进了各种争权夺利的勾心斗角，又或者把精力拿去粉饰太平，歌功颂德，必然会导致我那两部分事情效率下降，至于您说的在体制内影响，我更倾向于我影响身处体制内的人，譬如您，如果您认同我的做法和态度，给予我信任帮助，我想比我去当个什么名不副实的职务，更有意义。” 院长继续呵呵：“我还是个单纯的画家时候，也有你这样的思路，但现在不也好好的在搞艺术创作么。” 万长生没评价院长已经好几年没出响当当作品了，却独辟蹊径：“我是打石头的，比较耗体力。” 院长哈哈哈乐了：“你还很滑头，说吧，需要学院给你什么帮助吗？” 万长生继续摇头：“有些人的目光只看在自己的职称或者收益上面，我不需要，艺术创作是我个人追求的最高峰，没有尽头，我肯定要跟随校内校外的各位老师学习更多创作经验，而我对这个社会的价值就体现在美术教育的贡献，这也是没有止境的努力，相比陷入无休止的行政事务或者争权夺利，我更希望能带动一大批小伙伴共同成长，五年、十年以后，也许这群人就会成长为蜀美的栋梁，这才是我读蜀美的成就。” 著名油画家看着自己的学生，大二学生，好几秒才憋出来句：“我这院长给你当了吧？我觉得你比我还擅长些。” 万长生复述杜杜的话：“您肯定是开玩笑，但成功的艺术家不等于就是成功的教育家，又或者成功的领导，我还很年轻，更谈不上成功，但我很热爱雕塑、篆刻跟绘画，其他的我更愿意让适合的人去担当他们适合的事情。” 院长听出来了：“你这意思，就是我当院长还是当得不够合适了？” 换个学生听这句话，没准儿要腿肚子发抖，万长生嘿嘿笑：“起码，当初我被苟教授力主取消专业成绩的时候，您没坚持公平的态度。” 名声显赫的著名油画家可能很多年都没有人敢这样当面说他不是了，还戳他的软肋，烟头都差点掉了：“你！你还记恨这个事情！” 万长生笑嘻嘻的样子哪里是记恨：“发生过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当成不存在吧，我依旧尊重苟教授的刚正不阿，可他这种矫枉过正的态度我也当面说，不过我比较滑头的地方在于，您和他都是能听得进去的人，我才说，如果真是记恨小气的人，我反而装着忘了不提，您说是不是？” 这个马屁显然是拍得有点舒服，院长都满意了：“你呀，就是成天装着一本正经的满肚子油水，心里面什么都有底，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们国画系的赵主任昨晚就找我谈了，想让你提前毕业留校，把书法篆刻专业教研组的工作担当起来，怎么样？” 万长生噗嗤笑出来：“颜教授刚进医院，我就顶他的职务，这样传出去不大好吧，其实如果不是论资排辈，我觉得刚来那位苏老师工作能力和态度都还不错，您去看看她在教室写的字就明白是个认真的人。” 院长也挠头：“可她不是我们蜀美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啊，让她担当那才是要让我被其他教职工骂得半死。” 万长生像个出坏主意的谗臣：“您是院长，凭什么啥事儿都要听其他教职工的感受，爱听听，不听滚蛋，非要在意是不是咱们蜀美的嫡系，那赵磊磊的研究生还是到别处读的呢，您这中小学也不是在这里念的吧，那么多留学归国的教授人才，还是在国外读的大学，不一样被聘请成了业务骨干做领导，有时候不就是要故意搞些出格的事情，彰显你才是老大的排场么？” 第一次见到这位院长，万长生就看见他被郭槐生怼得没脾气，可能从油画家的角度他很成功，但在做领导方面，真的全靠名气来镇场子，郭槐生、老童这些当年跟他一样当老师的老资格，就一点不怵他。 老苟更是敢仗着资格老，作威作福了。 没点院长的威严，其实这领导当起来也蛮累的。 听了居然有点意动：“你这也不是瞎胡闹啊，家里有人做过领导的？” 万长生谦虚：“乡下人家倒也一直都在管点事情。” 同样出身农村的院长亲切：“管什么？村支书还是乡长啊。” 万长生纳闷您关心这个干嘛：“都不是……我们家搞了个庙，从小就跟着在庙里打石头画壁画练手艺。” 院长再多盘问几句这庙的规模，有点恍然：“就是地主嘛！” 万长生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您可别扣这个帽子，真要是地主早就被收拾了。” 院长嗤之以鼻：“蜀地乡下的事情我还不懂？我是大山里面的穷孩子，你这个说好听点叫乡绅，是政府管控力不到位的时候基层现象，估计也就是书香门第的比较讲规矩，又是寺庙佛门一直都在做善事，才躲过了清算，怪不得你有点防备心，不愿意跟体制产生关系，你这就是地主小知识分子的心态作祟！” 万长生惴惴：“您这不是要搞阶级斗争吧？” 院长心头大爽：“好，明天我抽空去国画系看看……”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贫下中农出身。 421、时来运转愣头青 万长生走在蜀美校园里，到处都是招呼他万三金的师生，一时间风头无两。 可他觉得不自在，雕塑系不是有个货运侧门嘛，运石头或者大机械进出的通道，平时都是锁死了的，郭槐生现在因为街对面的泥塑工作室给打开了有保安值守。 其实就在太为画廊的旁边没多远，所以万长生索性只在雕塑系露面然后顺着侧门跑外面大美社去，跟着那边蹭饭吃外卖。 果然如陈太为这样的画商听闻消息，立刻就沾上来：“有没有作品，我帮你代理拿到香港、平京、沪海去运作啊。” 每一届这种大型美展的金奖得主，确实像范进中举那样，一朝成名天下晓，立刻就有人在乎作品，也愿意收藏了。 哪怕现在才刚露头，已经有大把的收藏家愿意趁机购入，等着更加名望高升时候获利。 譬如赵磊磊那样儿的，获金奖之前早就名声在外，一张油画几万十几万不等，拿了金奖迅速攀升到上百万档次，等他有了作品被拍到几百上千万的价位，之前那些藏家就赚疯了。 古今中外历史上，艺术品收藏一直都是比股票、期货都还暴利的行业。 风险还不大，毕竟亲手从现代画家的画室提货，遇见骗局假货的几率很小。 不过万长生不稀罕啊，他现在除了雕塑，唯一还在手里的完整作品，可能就是给欢欢画的煮面图跟沙弥女童图，其他还在观音村的画作就多了去。 既然经纪人都不着急卖画，观音庙小少爷就更不着急了，只问陈太为对那个美术生作品交易市场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商人啊，思路就是趋利得很，巴不得所有利润都让自己赚了：“我这边搞了个大致方案，你看看，我们按照统一价格把东西收进来，然后明码实价的朝着外面卖，还可以组织拍卖市场，这方面可能要跟拍卖公司合作，我有关系！” 万长生无言而笑，看着陈太为。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被他这种笑容搞得还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你觉得不妥？” 万长生不怕揭人伤疤：“我算是知道您这画廊为什么看起来还不错，却成天冷冷清清没啥生意了。” 陈太为辩解：“这只是个门脸儿给人看的，实际上运作都在背后……” 万长生摇头：“货卖堆头，客买热闹，如果您是想做那种一棍子敲出个金娃娃的生意，起码也要代理院长或者赵磊磊他们这个级别的艺术家，可我估计你没有，名家就这么点，实际上大多数老百姓也买不起名家的作品，这是个艺术品消费市场，那就要做热闹，买的人热闹，卖的人也要热闹，您这把好处都自己占了，学生几百块一幅画卖给您，转头看您在网上挂着几千，甚至拍卖上万，心里会不舒服，上一回当接着就不爱跟您打交道了，这么说吧，我这边现在已经考虑要跟政府合作搞这个事情，肯定也需要商业机构参与，您再构思个真正让学生能获利的方式，怎么样？” 陈太为很难理解这种思路：“凭什么？我们做生意就是要赚钱的，不赚钱费这么大劲干嘛？” 而且赚钱就是要多多益善啊。 佛门小少爷觉得沟通很费劲：“不是不赚钱，是尽量一单少赚点，只要建立起整个架构，巨大的市场我们才能赚更多，而不是一锤子买卖想搞个金娃娃，我这边是有大佬跟江州市教育部门牵头搞，你再不抓住机会，可能我们就只有找别人了哦。” 陈太为真是被万长生牵着鼻子走：“好好好，我再考虑下！” 那个从学生会来的陈澄就要机敏得多，就像去年他积极的去张罗了美院足球赛的球服赞助工作，今年也马上就蹦跶着过来策划艺术品交易市场的活动。 对万长生的思路更是一点就通：“我们搞个交易市场吧，就像菜市场那样的实体市场，网上网下都同步进行，主要就是简单易懂，别搞得那么太过高深高雅，有时候上面主管部门也喜欢这种可以挂牌的面子工程，至于销售是多少他们也不关心，但经常有个能让他们拿出来说道说道的业绩，那就比较容易通过。” 万长生也学着院长的口吻：“你这思路不是白来的，家里有人做过官？” 陈澄嘿嘿笑：“我爸在花鸟市场做生意，我没少跟着去练摊，就这么个市场，那也是我们当地的政绩，有点体会。” 万长生立刻点头：“那行，就按照这个准备做方案，详细细致的内容，大概设在什么地方，多大面积，需要什么样的人手安排，这些都要做详细点，然后我们拿去给官老爷看看有兴趣不，只要他们发话展开，钱不是问题，配套的手续、场地之类肯定就会迎刃而解。” 陈澄连忙答应下来，顺便问今年的足球赛迫在眉睫，大美艺考还赞助不？ 实在是因为这一年多，大美艺考有点颠覆市场的洪流一般，去年还随处可见的艺考培训班，今年居然销声匿迹了，没有对手！ 起码江州地区、蜀美周边拉不出这种规模体量的艺考机构，稍微大点的都扛不住，据说现在尽是些分散经营的所谓定制培训，也就是三五个人跟辅导老师同吃同住，全程保姆式的培训，标榜会无时不刻关注孩子的成长，强调不是那种一个老师面对几十人的局面。 除此以外，只要想做大规模，就很难面对大美的冲击，特别是生源这块被卡得死死的，电视报纸上成天都能看见洗脑神曲一般的蓝底金字大美艺考招生冲击。 在这种广告带动下，大美艺考其实已经不在乎要不要继续做校内球衣广告了。 但既然没有竞争对手抬价，万长生就点头同意继续赞助五万块奖金，和两万元左右的球衣。 反正掏钱没问题，万长生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上场去当守门员了。 大美社的小伙伴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难免感慨，去年的足球赛仿佛还在眼前，就一年的时间，整个大美培训校的局面，竟然有了巨大飞跃，一举形成了过亿元的产值。 七八十人的大美社，也猛然变成五百多人，明年肯定还要猛增人数。 这种变化就发生在自己身边，自己的学业中，几乎所有人都有种与有荣焉的参与感。 并且非常期待接下来的两三年时间，大美社会发展成什么样，到自己毕业的时候，又该如何处理跟大美社之间的关系。 因为很明显，万长生会留校任教，会一直率领大美社，一届届的迎来送往。 想得稍微长远的人，难免已经开始思考这种未来了。 毕竟现在谁都能看见，那个轻易不表态的院长，也开始对万长生另眼相待，亲自到国画系视察工作了。 系主任赵教授肯定早早的就安排教职工等上，容光焕发得跟中了五百万大奖差不多。 国画系这次在全国青展斩获两项金奖，破天荒的压过了油画系、雕塑系，狠狠出了口气，当然也是他工作安排得当，当初张罗给万长生的作品搞讨论会，他是有大功的。 再说万长生这还没毕业的学生，又不可能威胁到他什么，现在换成热情的夸赞，好像前段时间个把月的冷落根本就没发生过。 当然万长生也不计较，起码表面上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听院长在系办公室表扬了国画系教职工培养出两项金奖的辛勤工作，还对颜教授的病况做了了解，叮嘱大家都要注意身体，不要因为教学工作积劳成疾…… 所有人都装着好像不知道颜从文是怎么中风的。 万长生自然又被挂上了助教的名头，看苏沐楠一脸认真和仰慕的站在教职工中间围观院长，依旧是臃肿的米灰色大衣，下面长裙还显得很拖沓，感觉她身材也不是很高挑。 既没化妆又没打理头发，乱糟糟的挤在后面，一看就是自以为打酱油，专门跑来看著名油画家的那种粉丝心态。 谁知道讲话完毕以后，院长主动说去篆刻教室视察一下。 苏沐楠立刻表现得很惊慌，飞快的看万长生。 这金奖压根儿就和她的篆刻教室没关系吧。 万长生装着没看见。 心头有点促狭的偷着乐。 叫你成天在教室给学生发糖，还住在教室，哈哈哈！ 果然，推开篆刻书法教室，不光是周围挂得乱七八糟的各种书法作品，桌面上散乱的各种糖果包装、笔墨纸砚、雕刻刀之类，墙角椅子上不光有铺盖卷，还有个电磁炉和一个电饭煲！ 万长生都有点意外，好多学校老师都保持在食堂吃饭，便宜又方便。 您这住在教学楼，过去吃饭才几步路？ 有这么懒吗？ 可走近桌边，才能发现那毛毡上竟然叠着厚厚的一尺多高临帖，万长生瞥一眼就知道是书法界的传世碑帖《圣教序》，近两千字，是唐代中人把王羲之所有书法字样收集起来，再凑刻成碑。 就好比现在有一门电脑字体叫王羲之，每个单独成字都是王羲之的风格，却另外凑了一篇他没写过的文章。 书法的意义就在于一气呵成，上下连贯成气。 这种凑字而成的碑帖，跟电脑字体凑书法一样，不能算是书法作品，只能是书法教材，就为了把王羲之技法细节临摹成习惯。 可这么多临帖，院长随手一翻就感觉得到还是崭新的刚写完，再看看那凑在墙角没洗的锅碗，还有那颇有些蓬头乱发的年轻老师。 苏沐楠羞愧极了，使劲偷偷拨点头发下来遮住自己涨成猪肝色的脸。 院长都生怕把这勤奋的老实孩子吓着了，尽量小声客气：“这是写了多久的？” 苏沐楠像是被幼儿园园长抓住的清洁工，蚊子声音嗡嗡嗡：“昨天……写了十三个小时……”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什么补充：“啊，昨天我没课，就先练这个，然后再把《兰亭序》、《丧乱贴》、《快雪时晴贴》体会了一下，这是种单个字的体会跟通盘谋篇布局的比较，我的研究生论文就是做的这个。” 院长不知道对书法有几分造诣，能不能明白这种局部单个字体和整幅书法的关系，真的，作为专业画家，越是成为顶级选手，很有可能就只浸淫自己那一丁点专业，做到了极致，这才叫心无旁骛，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懂点的通才，最后能成就非凡的，历史上也不过就那么几个。 但现在却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嗯，苏老师看来确实很刻苦，老赵啊，赶紧给苏老师解决这个宿舍的问题，还有万长生也搬到青年教师宿舍去，以后这个书法篆刻教研室，你们两个年轻人共同承担起来，希望能够协助老赵把我们的传统艺术发扬光大，再也不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苏沐楠真难以置信得吃手手，怎么突然就时来运转了？ 422、一个比一个淡然 院长的资讯渠道肯定又不一样，这次全国青展的书法类，被骂死了！ 如果说油画、国画、水彩等绘画类是弄虚作假的重灾区，书法类就是彻底的不要脸！ 相比任何一项绘画门类，好歹要有点绘画基础，起码的造型能力和色彩感觉是个门槛，写字谁都会吧？ 于是书法成了任何人都能沽名钓誉的工具，特别是各级官员领导趋之若鹜，大量毫无任何书法基础的人都能顶着书法家的名号到处留下墨宝，甚至这题字的礼尚往来润笔费，都成了心照不宣的暗流涌动。 这一届青展书法类作品，从说明会开始就在网上公示，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在专业领域几乎达成众口一致的评价：水平极差，其中大量参赛作品毫无书法基础！ 全国各地的艺术家们可不管那留款的是什么人。 评论家们就更不吝于用各种刻薄语言标新立异的彰显个性了。 从美术机构、书法机构到各大美术院校跟书法专业，全都被各种评论家和业内人士骂了个狗血淋头！ 某种意义上来说，颜从文在这个时候倒下，甚至对他是种幸运！ 各种哗众取宠的书法形式，这个时候全都被拎出来鞭尸，躺在病床上的颜从文不知道能否看见自己的名头再次到处出现，只不过这次他不用欣喜若狂的去参演了。 院长明说了：“这个时候让你们两个年轻人来担纲书法篆刻，就是要表达我们蜀美推陈出新的意思，艺术界高度陈旧保守的状态，就要从书法篆刻这两门传统艺术出发，不是茫然又混乱的追求所谓新意，而是真正的情理相融，振聋发聩的开垦新时代创作土壤，你们的担子很重，要踏踏实实的走下去！” 苏沐楠呆滞，大清早的还有点乱七八糟，就被赋予了时代担子？ 万长生倒是和院长目光交错，能配合的点点头说好，感谢领导信任。 院长拍拍他的肩膀低声：“我能替你们做到的都做了，剩下还是得你们自己去面对。” 万长生还在想要面对什么呢。 院长已经满意的带着人马轰隆隆的撤退了。 系主任自然是跟着院长跑的，行政老师叮嘱两句说马上去安排宿舍也跑掉。 剩下万长生和一头雾水的苏沐楠。 万长生认识的姑娘真是各种极端都有，杜雯绝对的穿着打扮、化妆保养精心细致，样样精通，钟明霞把所有精力都用到身体、面部手足保养上，穿着反而懒散宽松得要命，贾欢欢才是标准的女大学生作风，什么都在尝试，又什么都好奇，还什么都坚持不下去。 这苏沐楠则有点暴殄天物，感觉连保养都没在意，乱糟糟的衣服上甚至还有墨迹。 万长生看她莫名其妙的眼神，也不绕圈子：“还愿意在蜀美做老师么，我也不知道收入和待遇如何，颜教授既然养病去了，您有没有信心把书法和篆刻的教学工作都担当起来？” 他可能是习惯了在大美培训校跟陆涛他们商量教学工作，更习惯了把自己当庙守、当校长、当带头人。 苏沐楠瞪大兔子眼使劲看自己学生：“怎么你这说得像我领导！” 万长生检讨语气：“你是我的领导，你是！我这就算是办理提前毕业，还有些时间，再说我主要是在雕塑系上课，这边您觉得需要安排我上什么课，都行，书法篆刻教研组怎么运转起来，您需要我做什么，随时安排，现在我好歹算个地头蛇，也算是你的头号打手，要做什么都能帮你安排上。” 苏沐楠还没体会到这个头号打手是什么意思，又或者头号打手具有什么样的实力，只是丈二小姑娘摸不着头脑：“丁院长这是什么意思？突然，怎么突然就找到我来做这个？” 万长生肯定不说自己的举荐：“这一届青展的书法作品估计被骂得要死，我们蜀美根本就没推荐书法作品过去，哪怕我不背后说人坏话，只要当教授的是在浮夸吸引眼球，学生就不可能踏踏实实的练基本功，你说对不对？” 手往周围这么一指，谁都看得出来苏沐楠花费了大量时间在这里。 书法可以说是美术院校里面最需要汗水苦练的门类。 甚至可以说句诛心的话，这个项目也是对天赋要求最少的。 只要愿意投入时间，静下心来练习，谁都能练出一笔精湛漂亮的小楷、隶书之类，只是涉及到狂草这样很需要艺术审美的类别，那又对天赋要求极高。 必须要诗词书画印全能才能展现。 苏沐楠也跟着看看周围，轻笑下：“练字三小时不是刚刚开始热身么？我都是七八个小时一轮，你有多久没有好好练字了？来来来，不要说那么多，让老师看看你正儿八经写字的功力。” 说这话的时候，居然很不淑女的使劲抹了把嘴脸，好像就把刚刚院长丢过来的职务抹掉，重新回到对书法篆刻的专注中来。 万长生就是觉得自己能懂。 也笑了，摇摇头接过苏沐楠塞来的毛笔，信手在纸张上下笔：“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 这是秦观的一首《水龙吟》里开头句。 主题是传达一位女子站在小楼上看着爱人策马奔驰而去的场面，有离别之意。 苏沐楠笑了，她主要是长得比较白，虽然不修边幅，也没有杜雯、林楚妮她们那样让人惊艳的五官容颜，但就是有种恬静安详的温柔美丽，标准的江南水乡女子气息。 当然多少被她的乱糟糟掩盖了些，所以笑起来特别暴露美好，好像眸子里都带着问号。 万长生拿着笔头指周围，都是他觉得写得比较好的书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此情无机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特别是有句：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写得那叫一个奔放流淌，情绪抒发得淋漓尽致那种。 这是有爱情的体会。 第一句含义很直白，我在想你，一直在想你。 万长生甚至想起了杜雯当初在机场跟他见面时候，充满情绪的这么说出来。 是很饱含感情，但从文人的角度来说，没这个有韵味，属于没文化的反映，起码是没点诗词底子的文化。 第二句却是表达觉得很孤独，估计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总是一个人呆在这教室里面，晚上几乎没有一个人空荡荡教学楼里面，能支撑这姑娘的，恐怕就是书法、篆刻，还有这份爱情，她心里实际上也是有孤独的。 而无可消除的那句就是很想念那位远方的爱人。 刚才看见这些，万长生反而松口气，这不会狗血那就好得多，所以才问人家会不会还愿意留在这里继续做老师。 也许有人会说人家文艺女青年就喜欢写点这种情呀爱的词句，怎么能证明有爱人呢。 万长生有体会啊，曾经他不是心意烦乱的时候，就选择写字吗？ 写书法是最适合情绪调节的艺术方式了，不紧不慢、收放自如的淡定状态，才能持续写下去。 而那些挂着的书法，哪些投入了感情，在他这种内行的眼里看来，一目了然。 所以他才会些这么一句，询问对方是不是有了爱人思恋。 真不是撩，而是感觉到对方有爱人的好奇打听，说不定还能帮帮忙呢。 结果苏沐楠笑着在旁边拿起笔题写一句：“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 万长生哈哈的笑起来。 这哑谜就打得很有意思了。 秦观写的这首词很有名，万长生真是顺手写出来。 可苏沐楠的回应却跟这首词有关联，据说当年苏轼看了秦观这首词，没评价好坏，却说了就是这么一句。 就凭这么一句，研究古文学的专家可以写本书。 但最简单的说法就是，苏轼是揶揄秦观写得小气了点，甜甜蜜蜜的情呀爱的，你看我，同样是写楼，寥寥十三个字，表达的却是无限沧桑感跟人生感叹，甚至是中国古典诗词中最重要的审美趣味：隽永。 中国古典文学的核心精髓所在，要做到隽永，就必须文辞简洁而余味深长，恨不得一个字就道出千万字的意思。 如果再加上点禅宗的影响，连一个字都多余的话，那就叫一默如雷！ 含义都在书画外，这就是古典诗书画印的意趣所在。 这会儿苏沐楠实际上是在揶揄你个小兔崽子还嫩着呢，懂什么叫人生感悟沧桑吗。 可实际上看她娇小的个头，乱糟糟头发还有明亮的眼睛，也就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样子，倚老卖老的装什么大姐头呀。 万长生乐得，以前在观音庙哪里遇见过这样有趣的姑娘。 古典诗词的各种梗那真是信手拈来，全都对得上。 更难得的可能就是人家书画印的功力，都不一定在他之下。 明明万长生拿了两项青展金奖，苏沐楠既没有嫉妒羡慕，也没有吹捧奉承，甚至在听闻这个消息的一两天里面，写的东西一点怨怼之情都没有。 同样都是练了一二十年，身为同行，看着别人金榜题名，自己还待在这样简陋的教室里面吃住，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份坦然？ 光是想想，有些人心里都会发疯。 这就是心性的不同。 423、是人是鬼都在一念间 所以万长生获得三项青展金奖的学院奖励也等于出来了，直接让万长生的这幅《三春晖》作为他的毕业创作，提前毕业成为国画系的讲师，还在青年教师宿舍楼给他分了个公寓。 和苏沐楠门对门。 虽然是单间配套的那种极其简单小公寓，可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每月象征性的交点公寓管理费和水电气费用。 更主要是这栋和研究生合住的公寓楼，就在学院食堂隔壁，到教学楼往返顺便吃饭，生活简单舒适得不要不要的。 最适合苏沐楠这种心无杂念，练字时候恨不得干脆吃住在工作室教室的风格。 钟明霞看了也超级羡慕！ 因为虽然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小家，每天白天还是基本上都在美院上工，中午略显尴尬。 两站路回家虽然不算远，但回去睡个午觉再来有点莫名其妙，待在学院除了健身房就没地方去，有两天还跑到大美社的办公室打瞌睡。 万长生就把钥匙丢给她了，自己压根儿就没去住过。 他还能以雕塑系学生的身份住男生寝室呢。 甚至都没让男生们觉得他有什么变化。 但拿了金奖，就是不一样。 元旦的钟声刚刚敲响，足球赛在激情中落幕，元旦晚会又如火如荼的进行，万长生这时候再顶着学生会主席的身份，跟学院领导们坐在评委席上时候，俨然已经有了平起平坐的资格。 只不过万长生终于体会到院长说的能做到都做到是什么意思了。 院方已经拿出能够支持他的所有表态。 但元旦的钟声就像是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国内几乎所有美术专业的刊物、画报、网站，最主要是现在随处可见的自媒体营销号、微博大v、艺术大咖公众号们，全都众口一词的开始抨击青展！ 当然一定是带着那种标准的“这国怎，亏总民，我陷思，定体问”句式。 甚至还帮大多数艺术家和评委都解脱出来，是制度的问题，是极少数既得利益者的欢宴，是民众民族的悲哀云云…… 那极少数既得利益者，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三项金奖获得者了。 院长也得过全国美展的金奖，但他是在八十年代初，整个国家都刚刚从阵痛中挣扎过来，他引领的是批判现实主义，就是带着批判的眼光，传递老百姓的疾苦，确实带起了当时整整一代人的文化思潮。 更主要是那会儿的环境哪有那么多人骂，就算骂也找不到渠道，各种刊物管得严着呢。 赵磊磊得了青展金奖，虽然也有不少人骂了，但他各方面履历无懈可击，上青展以前就挺有名气了，作品也确实精湛。 根本不可能达到万长生这样集火的效果。 现在有网络，有手机，等于人人都拿着评论器，谁都能说几句。 这么多人骂本届青展，最爱拿出来说的当然就是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子，居然在三个类别拿下金奖。 基本上懂不懂的人都能先骂上几句表明立场。 不是制度有问题，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厚颜无耻到极端的事情？ 这个国家搞艺术的人成千上万，凭什么就要三奖合一到一个人身上？ 不可能有这么优秀的人。 就算是表彰，也应该给三个人机会，而不是锦上添花。 于是看都没看过万长生的作品，他已经先被骂得狗血淋头了！ 进而当然是制度的问题，这种金银奖项的设计就有问题，早就不符合时代发展了。 然后才是引经据典的专业骂手来露脸。 雕塑跟篆刻先不用说，先由任何人都能喷两句的国画来承受火力。 评论这种东西，其实都是鬼话。 万长生获得国画金奖的作品，这是有获奖理由的：“扎实的艺术表现力和社会观察力，展现了现实生活中人民群众关心的重大问题。” “强调笔墨语言，严谨的传统画风和色彩考究，具有一定寺庙画像风格。” “特殊的古典风格表现技法，清新淡雅，有别于近几年工笔重彩统领整个市场的乏味类型。” “造型方式丰富多彩，笔法生动活泼，不拘泥于纯粹写实。” 抨击他的人基本上就是把获奖理由翻个面来说：“高度陈旧保守的创作方法，是粉饰歌德派的伪现实主义。” “作品缺乏精神高度，价值立场，匮乏内在的思想力度所产生的视觉冲击力，几乎没有值得评论言说的细节。” “拘于技巧，缺乏真情，格调平庸，缺乏情理……” “造型方式娴熟套路模板化，几乎看不到画家内心的冲动和视觉独白……” 这就是典型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本来这也不稀罕，每届艺术展览都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一千个观众的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很正常。 可万长生这次就真是帮整个青展当了挡箭牌，所有的火力都从他这个三项金奖的荒谬上起步。 文人骂起来都是不带脏字的，万长生那张功名利禄的面孔很快就被扒出真相来。 曾经一度因为舞弊被取消了专业校考成绩，最后依旧高调入校。 进入大学就开着奔驰越野代步的奢侈行为，虽然是事实，却让所有蜀美自己人都有点发愣，这事实描述得怎么就味儿不太对呢？ 赞助几万元就拿下足球赛奖金广告，还顺势拿下学生会主席…… 与此同时垄断了蜀美周边的艺考培训市场，年产值过亿元！ 一个这样浑身沾满了铜臭味的学生商人，挥舞着支票本走进全国青展，获得三项金奖的来龙去脉，还需要多说吗？ 好像每个人都是福尔摩斯，轻而易举的就给万长生打上了标签。 这届青展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技术赛。 就算这三样作品，本身有些可取之处，天晓得财大气粗的他是不是找人捉刀代做的呢？ 想想光是那枚价值三五百万的六面红鸡血黄印章石头，就足以砸昏所有参赛者的材料了，我们这样的青展到底是艺术展，还是拍卖会？ 一个标榜富二代的形象，居然能够堂而皇之的走上最高艺术舞台？ 这是我们整个制度的耻辱，是我们艺术界的耻辱，简直痛心疾首啊！ 根本就没有人来问过万长生做了什么。 他的专业成绩是不是一直都那么拔尖专注。 他这个学生会主席，到底是用钱买来的，还是一直在默默的带着所有人前进？ 那年产值过亿的艺考市场产业，到底是触碰到哪些既得利益者的蛋糕，才引得他们这个时候疯狂反扑？ 没有，没有任何人来问过。 任由富二代这个标签在万长生头上发酵。 认识万长生两年多的时间，什么时候看见过他奢侈浪费乱花钱？ 什么时候又看见过他身上的铜臭味了？ 紧接着上次在平京戏剧学院实验剧场的那场闹剧，肯定也被找出来。 当时还没有资格成为风头人物的青年雕塑家，这一次彻底成了全国艺术圈都知道的形象。 左拥右抱着五位年轻漂亮的姑娘！ 这还有啥说的？ 低俗！ 这下万长生身上的西装，就有人来说道说道，有意大利那不勒斯风格的顶级定制西装，不光是有钱，这还是有底蕴啊，没准儿又什么嗯，你懂的…… 一旦被打上这些标签，现如今的社会就能马上形成巨大的鄙视效应，为富不仁的形象惟妙惟肖！ 本来主要是艺术圈的浪潮，迅速朝着大学生群体蔓延。 这是多么让人生厌的形象啊，对于大学校园里面的无数学子，大家辛辛苦苦希望攀登努力，却出现这样的形象来打脸。 无数人根本不需要了解真相，立刻投入到对万长生的鄙视链里面。 好像只有鄙视他，才是政治正确。 万长生左拥右抱的照片成了这场p图盛宴的最佳食材。 各种鬼畜p图层出不穷，漂亮的女孩子变成了恶心的形象，没人在乎万长生的手是怎么搂住腰的，这会儿只有把他嘲讽得体无完肤，才能让这些嘴炮选手、键盘侠们获得快感。 谩骂、嘲讽、人肉、羞辱，无所不用其极的包围万长生。 顺带把几位女孩子也都挖出来，再yy一遍。 反正都是肮脏得要命的勾当，随便怎么说都觉得自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其实这时候万长生在干嘛呢？ 他在赚钱啊！ 新的一年到来，新的一季招生工作又开始了。 托各位键盘侠的福，以为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就让他气急败坏了，谁知道这家伙乐得不行。 这就仿佛那些什么yy网络小说里面的什么系统，越是骂他的人多，这名气就越大！ 名气越大，找来大美艺考的学生不就更多吗？ 美术圈不是都骂得人尽皆知了么？ 现在都把大学生群体都裹进去了，那么艺考圈子里面也都知道了万长生这号人物。 前年的十一万艺考大军的专业第一名！ 你可以说他无论如何总有些水平，才能拿到第一吧。 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谁取消他的第一名啊。 也可以说他是作弊进去，可并没有因为他的舞弊案有穿帮的结果吧。 从哪一边都可以佐证万长生是有实力的，软硬兼备的那种。 来读这所学校必然有结果。 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攻击者，自然还要搬出大美培训校最近两年的成绩，百分之百的本科过关率。 号称能够在一年内强化送进美院，半年内送进高校美术专业！ 这简直就是唯成绩论的生产流水线，这不是培养艺术家！ 这是养猪！ 好咧，谢谢您咧！ 对考生家长来说，可不就要这样的流水线嘛。 喜不自禁的到处打听，这学校都在哪？ 424、谁能想到的物是人非 好多今年的艺考生，哪怕还有十几天就要考试也想转过来。 大美的办公室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特别是很多从外地赶来的考生，这时候才知道这家背景深厚的艺考强化学校。 后悔！ 因为都这个时候了，再给钱也不收人。 对不起，明年吧。 所有大美艺考的电视、报纸和网络广告，现在都加上了明年报名从速的字眼，反复强调今年的名额有限，网上报名已经远远超出了预计。 所以很可能在春节前就得停止报名…… 那边义务劳动的评论家带动大v、网友骂得唾沫四溅，这边已经收钱收得手软。 很多人苍白的想象被这样网络暴力围攻的人，应该活得夜不能寐，举步维艰。 殊不知有钱人活得自在得很哪。 还有些人以为他们这样闹出动静，美术机构、青展主办方就会取消万长生的金奖成果。 殊不知被挡住大部分火力的相关单位也在偷着乐。 只要没有真凭实据，没有上级领导发话，他们才不会取消金奖呢。 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连万长生在蜀美的处境，都前所有未的好。 因为大家都亲眼看见了不问青红皂白的舆论。 反而对比出来万长生是被中伤的结论。 更清楚的认识到网络、舆论是多么的不靠谱。 平时对他友善极了，见面到处都是打招呼鼓劲加油，比上次和流量小生互撕还要团结。 大美社就更不用说了，杜雯一声令下，不要去浪费时间争论那些有的没的，大家就不纠缠心情，抓紧在这个阶段做好各自的事情。 培训校的助教们临近考试忙死了，文创产品的各组扑新产品开发销售，更挖空心思的想蹭这一波热度，巴不得每个关于万长生的骂文后面都贴上网店地址！ 全都跟万长生一样，学着一身的铜臭味。 说那么多废话，是领了五毛钱还是美分呀，我们这里可是要狠狠的赚一笔，寒假带回家给爸妈孝敬过年呢！ 所以在这种情绪主导下，真的没人义愤填膺，都能学着万长生不在意了。 一月中旬的蜀川美术学院校考时候，万长生都忙得没法去考试现场。 陈澄作为蜀川美术学院学生会活动干事，全力以赴的跑出成绩来。 让万长生终究还是要顶着青年艺术家的名头，去跟江州这边的教育部门打交道。 老童跟万长生提醒这个学生艺术品市场的事情时候，万长生还没获得三项金奖呢，但现在这头衔无比好用。 陈澄早就跟传令兵似的，在接触教育部门的时候百般吹嘘自己的学生会主席，品学兼优，工作能力跟艺术才华无与伦比，三项全国青展金奖的地位，是现在的院长和各级教授系主任们都没有获得过的。 而且现在万长生引领的学生团体、艺考培训，年产值过亿，今年光是各项纳税就超过千万！ 这当然是老童指点陈澄宣传的重点。 对于政府部门来说，纳税大户和高新产业永远都是热点。 他们不会在乎最近的微博热搜是谁，但一定会马上去查这家大美培训校的纳税是否真实有效。 然后瞬间被激活。 所有人眼中拖沓无比的体制结构，在这种时候会高效无比。 因为对于成天都看文件、记指标的机关单位来说，四大朝阳产业：教育、医疗、旅游和互联网！ 这不就是标准的教育产业吗？ 竟然不声不响的藏在这样个不起眼的角落。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是必然的。 谁都会喜欢扶持先进，而且还是这么立竿见影的先进。 消息甚至迅速走漏到了蜀川美院所属的铁西区，这个艺术品交易市场，既然是要搞得很接地气的花鸟市场那种状态，总得要块地吧？ 这就不是市教育部门能够解决的问题，必须让当地政府参与。 这边就对大美培训校的纳税能力更加清晰，这是实打实的纳税大户，要培育！ 所以非常热情的邀请万校长来面谈，陈澄回来请万长生去撑场面。 万长生犹豫下，还是开了奔驰越野车去，本来黄敏开玩笑说带上钟钟当秘书，万长生最后让韩晓敏陪着自己跟陈澄。 这姑娘明显以后是要朝着体制内发展，那就尽可能的多参与具体事务，汲取经验熟悉模式。 韩晓敏果然在路上就提醒陈澄和万长生，都别主动提那个美术培训下乡活动。 免得好事儿变坏事。 顺着导航抵达，万长生发现这区里面机关，竟然就在当初自己被单独调查的宾馆街对面。 回头看看那记忆犹新的停车场，两年多的时间，居然从阶下囚成了座上宾。 如果自己当初陷入无休止的纠缠，吵闹，没准儿已经背井离乡的到外地求学，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一手创立大美社，再搞出大美培训校现如今的场面来？ 人生还真如同苏沐楠写的那句：“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 物是人非事事休，只有一切朝前看，才不会停下脚步。 带着这种思路，万长生坐在几位官员面前时候，面带微笑。 然后马上吃惊，因为其中一人，赫然正是当初主导调查的那位领导：“啊？怎么是您？” 对方也笑：“我看了万长生这个名字，就猜测可能是你，所以特别要求让我也参与进来，我想看看两年过去，你是不是正如当初给我留下的印象那样优秀，如果真的是你，我想我们很多工作开展起来就事半功倍了。” 当初万长生蒙受不白之冤，多少还带点怨怼之气的时候，就是这位调查组的领导，语重心长的提醒他，挫折跟不公正对待，本来就是人生必由之路，更用梅花香自苦寒来勉励万长生。 可以说当初万长生能豁然开朗的放下很多东西，这位调查组的领导有提点之恩。 没想到，快三年后居然在这里遇见！ 这就是那种所谓的善缘么？ 反正韩晓敏真说得上是美眸闪动，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开口询问的冲动。 还好市教育部门的处长已经开口：“哦？老姜你认识我们这位优秀学生干部？” 被称为老姜的领导却没复述那场调查过程：“嗯嗯，印象挺不错的，关于你这两年的工作学习情况，资料上已经介绍得非常清楚了，我们直接切入主题，你希望铁西区能为你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老姜还给他身边两三人示意了下，看得出来他也不是绝对的领导，更像相互平级差不多的关系。 但这已经很有说服力了，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哪怕只是这样萍水相逢，都让人感觉气氛融洽很多，那两三位官员都笑起来，说话随便不少。 万长生也立刻变得随便些：“感谢姜领导，主要还是场地，我们这位专门负责项目的学生会活动干事测算过，大概我们需要一片市场，来定期举办这个艺术品交易，这是个……” 他还在斟酌用语，韩晓敏马上接住：“文化产业，非常有品位的艺术文化产业，能够在江州市、乃至我们西南地区都形成标杆效应，这也是我们背靠蜀川美院得天独厚的优势，美院学生能够源源不断的推出学生艺术品，丰富江州地区市民的艺术文化氛围，还能成为我们展示江州地区艺术水准的一扇窗口，无论在外事活动、文艺单位的接待中，宣传部门、教育部门的工作中，都能呈现出最美的风景。” 过去一年，从去年寒假，韩晓敏开始介入万长生的美术下乡活动，这一年她的成长与众不同，积累了大量和相关政府机关单位打交道的经验。 明确的知道人家要什么，喜欢听什么。 也果然展现出与众不同的水准。 几位不同部门的官员都看了看这个女生，万长生也简单介绍下这是自己的秘书长，示意陈澄把市场规划图拿出来给几位探讨：“当然最好是在铁西区，我们也反复讨论过，如果是拿一片空地给我们，我们又不是做房地产的，更没有永久性产业的想法，我们更倾向于文创园区这种废旧厂房改建，偏僻点都没有关系，但是要方便市民前往，方便停车，这样才更有利于把这个市场做得热热闹闹。” 教育部门的表情期待，政府机关的低声商量，唯独那位姜领导小声翻开自己手机地图，问万长生现在的培训校位置在哪。 万长生还以为他想去参观，放大那个教室仓库：“这里已经算是比较有名了，网红地，就在这岔路口下去一百多米的地方。” 却未曾想，这位姜领导忽然转头给旁边的几人交流：“我有个想法，我们钢花街道这片区域先挪给培训学校，然后把培训学校的场地腾出来做艺术品市场，怎么样？” 这边几人可都不傻，瞬间反应过来：“老姜！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够精的，瞬间就挖了一家年产值过亿的企业到你那块落后区域，立刻盘活了！” 对上万长生探询的眼神，姜领导笑着把导航地图移动下：“我们铁西区是八个街道六个镇，镇相对都稍微远点，但这八个街道里面有个最落后的街道，就是我的工作片区，希望你能来支持我的工作。” 标准的招商引资口吻啊。 425、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姜领导是铁西区钢花街道的办事处主任。 街道办事处哦，听起来就跟居委会大妈似的不起眼。 可实际上在中国这是相当于镇一级的行政单位，全国最牛的街道办拥有上市公司总市值接近五万亿！ 有最牛的，那就也有最衰的。 姜主任不讳言自己的辖区现在糟糕得很。 蜀川美术学院所属的地区，等同于直辖市下面的地级市叫做铁西区，就因为曾经这里有江州最大的国有企业钢铁厂，那也是几百亿资产的大户。 可随着社会发展进步，不能跟上时代潮流的企业兼并破产，污染比较大的钢铁厂再整体转移到别处，这里必然就会逐渐关停荒废。 钢花街道不用多说，从名字就能辨别出来曾经是钢铁厂的核心区域。 那也相应的是改制最困难区域。 姜主任就在旁边会议室墙上挂着的铁西区地图上比划出钢花街道的地形：“和你们之前的文创园区恰好在另一个方向，跟蜀川美院的距离差不多，甚至还近点，但公交系统就不怎么方便，实在是我们钢花街道这几年落后得太多，现在政府大力推动新城建设，房地产跟进很多，但历史遗留的厂房也多，拆迁成本很高，我们一直在考虑把这些钢铁公司的老厂房怎么利用起来，甚至也考虑过做文创园区、网红景点，都有各种各样的难度，最主要还是目的，我们盘活这一带老旧建筑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想改善这个地区市民的经济文化水平……” 万长生听到是老旧厂区，下意识的想到钟明霞那个家乡的状况。 江州是全国著名的三线重工业基地，也就是利用国土纵深，把具有战略意义的工厂都集中在这片山地起伏中，一旦发生大战，这里又将跟二战那样成为国家的最后根基。 所以这里特别多老工厂，而且还尽是些很难融入一般生产改革的军工产业。 可姜主任打开他的手机，展现出来的是另外一种风貌：“其实我们已经把能够改建的地块都尽可能改建了，从房地产角度来说，整个钢花新城的建筑更新率非常高，关键却在于住着新房子，精神面貌和收入在全市都很落后……十一万人口的钢花新城，有四万人口住在崭新的廉租房。” 乡下少爷还没什么感觉，韩晓敏脸上神色都变了。 犹豫下，还是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飞快的写了个：贫民窟。 然后迅速涂抹掉。 新社会哪能有贫民窟呢？ 可实际上全世界的每座大城市都有那么一个区域，是相对低收入者聚居的地方。 如果十来万人，有四成是需要申请廉租房的低收入者，这个比例已经很惊人了，稍有社会经济学或者政治经济学基础的人，都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很多高新科技产业，都会尽量避免自己在这种地区发展，因为不但没法为他们提供足够的从业人员，甚至还会增大隐性成本投入。 姜主任似乎也注意到学生会秘书长和主席之间的快速交流，不讳言：“我们的工作难度非常大，每年刑事案件、民事纠纷、社会问题，包括自杀率，这些在明面上比较难以看见的真实数据，我们钢花街道都是排在全市老大难名单的前列，政府投入了巨资在改造推进，但我想还是要用文化产业来助推改变，这方面我希望美术学院，作为距离我们最近的高校，能够尽可能提供帮助，这也是艺术应该具备的社会属性，对吗？” 看着照片上那些崭新高大的社区楼盘，很多却挂着强硬警告的标语，呼吁戒毒、戒赌，打击黑恶势力等等各种内容。 万长生沉默了。 作为庙守，他有责任尽可能带领观音村过上更好的生活，但那种氛围是所有人都信任他。 哪怕不是万贾孙胡四家人的亲戚关系，外来户们也知道，只有观音庙的生意好了，大家才能过得更好。 所以总体来说是齐心协力的。 作为大美社的领导者，万长生也有责任带领这些朝气蓬勃的小伙伴，度过一段光明的大学时光。 在他们的生命中留下最有意义的起步台阶。 这个前提同样建立在大家对他的信任上。 从培训校开始，到进了大学以后的每个方面，都不由自主的会跟随万长生。 其实大家和万长生的思维模式、学历文化，大家都比较接近。 说什么、安排什么，都能立刻共鸣。 而钢花街道这样的地方能行吗？ 人家根本就不鸟你。 正所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只有天真幼稚的人，才会觉得自己能改变这个世界。 万长生在钟明霞的家里，就深切体会到了这点。 正因为待在那种大家都很穷的地方，舒适度还很高，相互一起嘲讽外面的世界。 那种穷困落后的环境，给了他们虚幻的借口理由，可以心安理得的摆烂。 这种环境下的外来者，说好听是鲶鱼效应，大多数时候不是被同化掉，就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更何况自己办的是商业机构，自己的目标是推动美术教育的改变，莫名其妙的去掺和这种民生工程做什么？ 为兵为将的区别，就在于做个小兵，只需要跟着大部队走就是了，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自己做决定。 而将帅们随时得为千军万马负责，一个小小的选择错误，也许就会导致全盘皆输。 看似前程似锦的大美培训校，同样会因为身处烂泥潭，随时被毁掉。 再不问世事，万长生也知道宁州二中以外，还有很多垃圾学校，再好的孩子掉进这种环境里面，都很难不被染成什么样。 自己真的有必要去掺和这种染缸么？ 会议室里面顿时安静了。 明明只是来商讨一个艺术品交易市场的工作事务，对大美社的整体架构，都只是补充性的模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战略方向的抉择分水岭呢？ 市里面和区里教育部门的人都不说话了，更多把目光集中在这个年轻人脸上。 长相平平也没什么神骏非凡啊。 新年一月入冬，身上很普通的灰绿色防寒棉衣搭配里面的绒衣，牛仔裤和运动鞋都是大学生的标配，发型更是简单寻常。 这会儿的脸上甚至都没有掩饰为难的表情。 区领导只来了个副职，看来他跟姜主任有沟通过，基本不发言的看着大学生代表。 剩下就是陈澄和韩晓敏了。 活动干事有点懵，这关我们美院什么事情，院长都没有义务来参与这种事情吧。 韩晓敏的眼里却带点狂热，充满期待的狂热。 姜主任当然也看出来万长生的为难：“我们在招商引资方面，是有些政策优惠的，对于教育产业也有一定的减免税费，我们的目的不是收税收费卖地皮，就希望能够找寻一个有足够规模的带动产业。” 万长生慢慢摇头：“该交税那都是应该的，我这是要对几千个艺考生未来负责，不能随便做出决定，这两天蜀川美院的专业校考正在进行，对这些艺考生来说，人生命运都可能在这个阶段做出改变，我肯定优先保证他们的权益，这是我的责任，同样我还要对投资人、合作伙伴、工作人员负责，我的目的也不是赚钱，而是希望能踏实推进美术教育的变化，让我考虑下吧。” 可能万长生看起来太平常了，有个区里面的官员对他这种摇头有点反感：“这位同学，这是于国于民的好事，蜀川美院一直都在我们铁西区，丁院长对我们区里面的工作也很支持，这个时候就不应该犹豫，应该义不容辞的承担起来！” 姜主任立刻皱眉，但没说话。 万长生笑了：“再好的事也要按照合情合理的规矩来办，我早就跟姜主任讨论过这个问题，如果这里环境不好，有识有学的人就会找环境好的地方，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一直都在那，这是个全新的情况，容我们再全面考虑下，回头联系？” 真是两年前就跟姜主任探讨过，有能力的人遭遇不公正待遇，除了抗争，可能就是选择回避。 民不与官斗嘛，咱还不伺候了行不行？ 万长生温和但坚决的站起身来。 陈澄和韩晓敏吃惊，可也跟着万长生站起来了，秘书长还有缓和气氛的笑容。 姜主任哈哈哈的笑着起身，招呼万长生：“是我太急切了，现在才十点过，我们干脆抽点时间过去钢花街道参观下？” 万长生欣然说好。 姜主任跟他对对眼神，笑得更热烈，还邀请教育部门的同僚都一起：“时间差不多，走走看看吃个工作餐，我们钢花街道的蒜泥白肉还是很有水平的。” 众人笑着也说好。 好像都没听见那位官威十足的同僚说了什么，一起笑谈出门。 韩晓敏一直客气的站在会议室门边点头致意，最后也若有所思的看看那位自知失言起身的官员。 她仿佛在学习验证什么。 最后快步跟上人群。 426、巧拙两无施,妙手偶得之 姜主任和教育部门的两三部车都很寻常，肯定没万长生的壕。 因为停的地方不同，约好方位分头出发，姜主任还拍了拍万长生的肩膀，好像是要让他宽心。 爬上车韩晓敏才提出自己的疑惑：“很少看见你这么直接不留面子哦？” 万长生笑下：“对那位姜主任有了解，相互都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才会故意这么做，他想做成事，我也确实有顾虑，所以一开始我肯定要尽量给自己留点余地，什么政策优惠我不擅长，但起码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有能打动我的地方，值得我冒险的地方，才能做投入吧。” 韩晓敏缓缓点头：“官本位的思想还是根深蒂固哦？” 万长生呵呵：“虽然都说这是腐朽的，可实际上这跟我们千百年的社会传统有关，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但有些聪明的人知道规避利用，有些人却当成理所当然了，这就是我不愿意把自己的创作跟歌功颂德联系起来的原因，艺术总是追求自由自在的，这跟维护社会秩序的政治天然抵触，哪怕我很拥护秩序，可也想让我的艺术能回避政治的影子。” 秘书长的思路却是：“怪不得你总是跟我保持距离。” 陈澄马上在后面偷偷挑眉毛。 万长生从后视镜看见，哈哈哈大笑：“她平时在学生会说话都这样吗？” 陈澄很有眼力：“韩姐很雷厉风行的，跟老大在一起的时候女人味比较足。” 换韩晓敏哈哈笑：“陈澄，喜欢谁！我去帮你牵线……” 万长生也一直带笑，可循着导航，他很快注意到外面街区建筑的变化。 毕竟是在江州市区边缘，没有钟明霞父母所属的工厂那么荒芜衰败，到处都还能看见拔地而起的现代化住宅楼小区，可偶尔出现在漂亮建筑之间的灰扑扑厂区，几乎就跟钟家所处环境雷同。 这就是时代变迁的威力。 大多数人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根本没有察觉这种变迁的能力。 等突然被差异惊醒的时候，往往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节奏。 特别是曾经身为这个社会的主流，忽然发现成为被抛弃的对象，那种社会失落感可想而知。 所以哪怕建筑是新的，街头巷尾却到处充斥着散乱无序的痕迹。 乱停车乱搭建，小商小贩小餐馆特别多，树下绿化台边随处可见扎堆打牌下棋消磨时间的中青年。 和外面那种充满生机，到处都高节奏运转的都市生活差别很大。 说好听叫怡然自得，难听点就是过一天算一天。 放到三十年前，全社会都是这种大锅饭节奏的时候，还无伤大雅。 现在万马奔腾的局面下，就很容易陷入落后衰败。 这是修多少新房子都改变不了的社会结构。 万长生本来是回避这种局面的。 他只是个普通人，有点功底有点家底的手艺人，带领家乡，带领小伙伴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不会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就有义务要去改变这种社会现象。 所以从钟家回来从没想过去做什么。 专注于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才是对这个社会最大的贡献。 穿过没怎么改造的狭窄街道，万长生把车停在了一片高楼大厦间的旧厂区，还在车上他就有些皱眉，这种建筑密度太大了，还在中间藏一所两三千人的培训学校？ 连自己当初到大美培训校就读的时候，老曹都提醒最好是统一住宿管理。 这可是两三千血气方刚的刚成年孩子，放在这样纷繁复杂的环境里面，太容易出问题了。 韩晓敏有点新奇：“这有点做文创园区的底子哦？我家那边没见过。” 万长生对文创园的定位还停留在大美培训那个厂区改建的样子：“我们那边好歹有些影视创意公司办公营业，这种地方谁跑过来上班？” 韩晓敏一改刚才崇拜领导的眼光：“国内现在的文创园，基本都是因地制宜利用原来的场地，把这种历史沧桑和条件设施的情感怀念打造出来，麻烦你，我才是学环境艺术的。” 万长生苦恼：“跟我们大美有什么关系呢？我不可能把培训校放到这里来，周围鱼龙混杂的太没有个学习的样子了，我要耗费极大的精力来管理秩序，投入成本还在其次，影响了学习秩序，那才是得不偿失。” 学工业造型的陈澄也持同样态度：“艺术品交易市场也不可能搞在这里，周围你看看根本没有艺术氛围，最重要的是不方便，人家来这里很可能被这么多本地人围观，很容易被这些无所事事的本地人影响了市场运营。” 韩晓敏鄙夷：“有时候我觉得万长生是无所不能的，有时候又觉得你跟普通大男生没什么区别，平京有798艺术区，沪海有m50创意园，粤州有红专厂，苔北有1914文化园，这都是利用老工业旧厂房来华丽转身的案例，因为这种为了战备需求搞的厂房、地基都非常坚固，甚至能抗炸，拆起来很麻烦很可惜，所以全世界都有关于这种类型改建文创园的做法，很成熟了，大美那边那个文创园只是个面向文化创意产业的园区，这里周围人这么多，改成酒吧、咖啡馆、特色小店、小剧场甚至麻将馆，都比外面刚才那种路面上乱糟糟的有品位，不但能解决本地人的工作消遣，还能把这里打造成景区，成为年轻人和游客喜欢的景点，你明白吗？” 口口声声给姜主任说了不做房地产的万长生挠头：“你说得这么轻松，为什么人家自己不做呢？” 韩晓敏哂笑：“钱啊！政府机构是政府机构，他们不是商业团队，谁来掏钱做这个，最重要的是设计能力，这种文化创意产业园区，很考究设计运营能力，美术学院恰恰就是具备这种设计能力的专业所在，交给任何社会上的商业机构，这位姜主任可能都担心破坏了初衷，唯有你，唯有我们蜀美，才最适合来改造这个，你手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设计能力。” 万长生还是摇头：“但我不可能把培训学校放在这里，假若我们来做这个文化创意园区，那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正说呢，那两三部国产小车已经陆续抵达，姜主任还探头示意：“里面可以停车，马上就有人过来开门。” 万长生都想说不用麻烦了，却看见生锈的铁栅栏门内，嘟嘟哝哝的出来门卫开铁锁链，一群脏兮兮的孩子呼啸而至，不顾几部车在往门内行驶，硬是趁着铁门推开的缝隙，在门卫的叱骂声中挤进去玩耍！ 还没上车的万长生，心中一动。 当初在观音村，就是无所事事的年轻人让万长生意识到荒废时光，才搞起来免费美术培训。 在钟明霞家里，也仅仅是因为那些挤在八卦邻居中间的孩子，才让万长生开口表达知识的力量。 因为只有孩子才有无限可能。 也只有孩子，是最无辜的在被环境影响，还无力反抗。 可能是接近放寒假，反正这些学龄前后的孩子只能让自己在一片荒芜的旧厂房里面玩耍，这让他们比同龄人落下了一大截。 父母已经放弃了，这些孩子这么早的人生也都放弃了？ 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相信寺庙那一套慈悲为怀，万长生还是很诚实的迈步走进去。 出乎想象的大。 巨大。 全都是体形庞大的厂房，哪怕没有多少空旷停车场，可建筑之间的主通道都是能让大货车来去自如的宽敞。 估计这种厂区当年根本不受建设部门约束，除了一排巨大的厂房，怕是有三五个教室仓库的面积，再就是见缝插针的各种后期建筑，红砖、灰砖的乱七八糟野蛮生长。 尽是两三层楼的填充在厂房之间，乱得跟迷宫似的！ 怪不得住在周围的孩子喜欢把这里当成乐园。 姜主任如数家珍：“为什么美院下面的火车南站就是货运场，当初就是为了把这里还有前面一座兵工厂连接起来的，美术学院隔壁就是全市曾经最大的火力发电厂，你看看这个格局，电厂在中间，一边是钢厂，一边是兵工厂，货运场能够随时为电厂拉煤，也能为钢厂拉铁矿，再把钢材拖到兵工厂，还能把源源不断的战备物资送到全国各地，这就是这一带曾经肩负的重担。” 那几位文教部门的官员才恍然大悟，原来历史上这一带的企业分布，还有如此考量啊。 细细想来，确实是颇有深意。 万长生却想的是，那这么多年，我们美院怎么就没出多少讴歌这种工业场面的好作品呢？ 美术学院成天都在说要走进生活，走进基层，走进人民群众当中，这次青展不是把各种闭门造车的画照片骂得狗血淋头么？ 其实几十年来，在照片普及前就习以为常了吧？ 宁愿去各种少数民族聚居区画奇人异士，找寻新鲜感受，也不愿沉下心来画身边的一草一木。 姜主任看他表情沉思，还以为这家伙真的在考虑呢，带着穿过巨大的厂区广场：“你看这边是直接可以把货运列车开进厂房装卸的车间，还有一辆废弃了十多二十年的火车头呢。” 没见过世面的万长生立刻瞪大眼。 韩晓敏和陈澄更是忙不迭的摸相机出来拍照。 那怕是有六七层楼高的空旷厂房里面，不是乱糟糟的废弃设备，就是各种搬迁包装剩下的材料，然后一辆陈旧的火车头都不知道丢在那多久了，锈迹斑斑。 确实带着沧桑的美感！ 427、谁还不是个宝藏呢 万长生又有点忍不住要说真香了。 他还没考虑培训校的问题，只是单纯的觉得这的确是种美感。 就像万长生在雕塑课程上和许桡他们探讨过的那样，美有很多种。 一般意义上好看的美，也就是视觉上的漂亮美丽，其实有点流于表面，属于比较肤浅的美。 好比五官无可挑剔的那种美人儿，看的时候挺惊艳，但过目即忘，真正能心心念念的往往有自己的特点。 因为真正能打动人的往往是缺憾美，比较深刻的美。 譬如愤怒的美，悲苍的美，还有眼前这种带着时代穿越气息的沧桑之美。 凡是较长时间无人问津的地方，往往植物就会疯长。 这里到处都布满了爬山虎、绿萝，还有周围那些遮天蔽日的梧桐树、黄桷树。 在这种纯天然的绿化中，斑驳破落的老旧厂房，带着岁月的印记，破旧的瓷砖，陈旧的外墙，很容易有历史的厚重感。 可抬眼环顾，又能马上发现周围那些二三十层的崭新住宅楼，有点时光错落。 特别是巨大的老式机车头，更有岁月年轮的痕迹。 钢铁机械的美感，混杂在残破的砖墙面前，残缺美啊。 比他更激动的是韩晓敏，迫不及待的转身面对万长生，双手握拳小声请求：“做！我们拿下来做个文创园区，哪怕我这一辈子都再也没有机会做环境艺术设计了，长生，给我这个机会，就当是我的毕业创作，我会用我所有毕业前的精力，都来做成这个文创园区。” 如果是个在恋爱中昏头的男生，没准儿就答应了。 可惜万长生不是，他还刻意冷漠些：“你说拿下来就拿下来？拿下来做什么？你在开玩笑吗？” 陈澄也激动，但男生都要理性些，使劲压低声音：“我们是美院学生，又不是搞房地产的，拿地拿厂房，这个钱都需要很多吧，这跟艺术品交易市场完全是两个量级的事情了。” 姜主任可能就是骨子里有那么一点点文艺气质：“我不懂美术，但是市区的几个文创园区我都看过，没有我们这个大，也没有我们的积淀丰富，你看，你看这边，这个厂区仅仅是当年十里钢城的一小部分，正因为这个特殊材料钢厂非常重要，所以才独立厂区，又特别不计成本的建造，为国家几十年立下汗马功劳，真要全炸了拆了，好可惜……而且你们看周围这些住宅楼密度也确实太大了，这里拆了继续修房子，我说住在这里都会感到很压抑！所以想把这里搞成什么有意义的地方……” 其他几位官员都有点啧啧称赞。 那一排巨大的厂房可能有六七间，全都呈长条状排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遍地狼藉。 钢铁厂啊，几乎代表着人类工业规模的极致，哪怕拆掉了桁架、机械设备，还是能让人站在门口，觉得自己是多么渺小的存在。 如果把里面全都填充起来，堪称每一间厂房就是一栋四五层高的大楼！ 万长生内心已经开始怦然了。 上次他走在医科大学校内的时候，就无意遐想过大美培训校的未来。 上一个年度，已经确实攀升到了教室仓库的容量极致，三千人的教室塞得满满当当，宿舍楼更是有点丧心病狂。 要不是大美培训校学费在降，住宿费在狂降，家长和学生真的要投诉学校虐待孩子…… 有些寝室现在都要挤十几个艺考生了！ 实在是没有扩张空间啊。 今年招生到现在，其实已经超过两千！ 这还没正式招生呢。 万长生从没认真想过到底招多少人为满，未来培训校的发展规模到底什么时候算个头。 总不能招几万人吧？ 实际上艺考培训校是个管理死角。 培训机构本身是由工商部门管理的，但培训校又要接受教育部门管理。 稍有社会经验的人也明白，越是多个部门管理的事情，就有越多的空子可以钻。 正规院校招生多少，那都是有严格定数的，不可能无止境的随便收。 可艺考培训班，还真是没限制。 如果彻底把大美培训校搬迁换地方，一次性的解决规模问题，保证未来几年内都不缝缝补补的捉襟见肘。 这事儿…… 万长生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这一排厂房外面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各种后期建筑，有些还挂着原来的什么劳动服务公司、劳资科、财务科、工人俱乐部之类的破旧牌子。 似乎……可以把外部和这些厂房隔绝开。 这就是环境设计的意义。 设计不光是美观好看的花架子，还涉及到相当多的人机工学跟应用科学。 恰好万长生今天带着来的两位学生会骨干，一个是工业造型设计，一个是环境艺术设计。 看待现场的目光，显然比万长生这个雕塑、国画双栖小能手要专业得多。 悄然动心的万长生还在矜持，尽量保持领导态度吩咐陈澄：“多拍点照片回去给学生会、还有大美社共同讨论下……” 一贯都还算成熟稳重的韩晓敏，这会儿却大失水准：“拍了！我已经拍了发到管理群，还发给了杜雯，他们都说好，杜雯也说非常好，叫你给她打电话！” 颇有拿了鸡毛当令箭的趾高气扬。 万长生牙疼：“这种事情你忙着给她说什么？” 韩晓敏都知道了：“你还不是要听她的！她说她给你打电话……” 果然，万长生的手机屏幕已经亮起杜雯的视频通话要求。 万长生不得不收起些刻意冷漠和倨傲，遮着嘴躲到一旁去接听。 姜主任都好奇了：“学校的老师么？” 韩晓敏哼哼：“比老师管用！” 陈澄还算有点岗位精神：“姜主任，您还真是信得过万长生，我们现在还仅仅是在校生，您就愿意把这么大的项目托付给我们，关于这里的场地资金、费用您大概是怎么考虑的呢？” 所以说家里是混迹花木市场的，这家伙多少就有些商贩精神，懂些讨价还价的技巧。 姜主任也不是无的放矢：“万长生这个在校生可不一样啊，大美培训学校的规模很让我们吃惊，这充分说明了他的能力，更符合我对他的期望。” 提醒了韩晓敏，也赶紧谦虚：“对，您对这个项目到底有什么样的期望？” 先探个底！ 杜雯则满是调侃：“不错啊，万老板又到哪里去搞房地产开发了，先预祝您生意兴隆，我这经纪人还是要照例分钱哦。” 万长生自嘲：“人家挖的坑，我懂个屁啊，本来是想帮绘画专业的成员们谋算下艺术品交易市场……” 快速把来龙去脉讲了下，更是举着手机让杜雯直观的看到了建筑特点区域，然后压低声音：“关键在于这个片区很落后，我很担心这个环境对培训校的影响。” 在教育系统家庭长大的杜雯沉吟了下：“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我要提醒你两点，第一，所有基于垃圾中学、破中专、职高、技校的问题所在，都在于这些学校是两三年制的规模，如果管理不善，很容易养混混坏校风，可是大美培训校，全都是一年期或者半年期，甚至三个月强化班，这在管理上天然的不同，而且大美培训校的学生，从入校第一天开始就应该非常明确他们来强化的目标是什么，这跟进不了更好的教育体系，不得不混迹垃圾学校的青春期学生，是两回事。” 万长生恍然的哦：“好像也没我想象的那么恐怖？” 杜雯那低沉的声音变得都温柔了些：“万长生，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想搞青少年美术教育的意义是什么，这不就是你落地实现梦想的重要环节吗？帮那些本来可能会持续在社会最底层的孩子，看到一个美好的世界，接触艺术殿堂，这不就是你为之努力的目标吗？” 万长生再次沉默了。 只不过这时候，他不再是犹豫，他在按捺自己澎湃的情绪。 按捺住自己想紧紧拥抱镜头那边那个身影的冲动。 对啊，同一件事物，从不同角度看待，就能得到完全不同的结论。 自己不是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么。 偏偏这会儿身处其中，因为自己的立场，大美的利益，就只缘身在此山，没有抽身出来换个角度看待。 万长生刚才还在纠结的问题，豁然开朗。 庙里常说，佛度有缘人。 成功了，那就是有缘，没成功那是缘分、修为不够，正反话都囫囵得上。 就像当初遇见艾米拉，纯粹是个不经意的异国弟子小包袱，但逐渐展开的少儿美术教育尝试，能说他就是有缘相识的那个启发点了。 今天这个看似废墟的厂区，周围看似混乱落后的社区，不正是自己应该去用美识教育带动改变的出发点吗？ 真是缘分，才能遇见这样的事情。 更是因为缘分，才能遇见这样的伙伴。 哪怕镜头没照着万长生的脸，杜雯似乎能感知到他在思索，静静的等待，好一会儿两人重新面对面，哪怕有点网络延迟或者图像马赛克，她依旧能看出万长生脸上的笃定：“好，你去谈条件，我来分配设计跟施工工作，在这上面投入大美培训校的盈利资金，比什么都有意义。” 一贯这个时候都习惯简单明了说好的万长生，看着镜头那边的女生，好像坐在图书馆还是什么地方，终于没忍住：“谢谢你。” 杜雯轻描淡写的掸掸手：“彼此彼此，挂了啊，群里已经炸了。” 然后干净利落的弹掉视频。 怕他看见自己忽然红起来的眼圈。 说好了要让他变得越来越好的。 哪能因为这么一点点势头，就感到自满呢。 428、抬轿子也是一门技术 大美社的群里面确实已经炸开了。 文创产品是大家目前接触到最符合艺术审美的项目。 也最能够把大家所学价值展现出来。 可文创园区，那就应该是把艺术价值最大化体现了。 搞艺术的多半都有些文艺范儿，这点跟搞摇滚做音乐的有共通之处。 都是文艺青年。 在初级阶段都喜欢拍点无病呻吟、装腔作势的黑白艺术照之类。 通常首选就是这种废弃厂房、火车头、铁轨、无人的站台，表现沧桑、迷茫和不羁的心态。 随手捏了几张照片就奉上了一整片标准场景。 马振宇为首的文创产品组立刻闹腾开：“这是我们的家园啊……我们的文创产品，就应该摆在这样的文创园里面搞个旗舰店……” 学环境艺术、装饰设计等跟装修行业有关的更是生力军：“强烈要求万万带领我们走上大场面！” 连搞助教工作的那些绘画专业都跟着起哄：“搬地方，搬地方，万万……现在的校区真的装不下了！” 还有这一年赚了点钱的家伙，居然敢凑着动心思：“酒吧，我们几个联名凑钱申请报名搞个酒吧，这会儿连老板娘都选出来了，万万你看着办！” 青年学子就是这么闹腾。 仿佛万长生总是在带着他们打开一扇又一扇的窗。 初试牛刀获得市场认可的他们，比任何同龄人都更想急于证明自己在更高舞台上的能力。 万长生有种被挟持的无奈窃喜。 韩晓敏没说错，他拥有的最大资本，不是大美培训校账面上的资金，而是这成百上千的大美社伙伴。 也许两三年前，他们还是平淡无奇的艺考生。 现在已经如同璞玉一般慢慢被打磨出光彩，绽放出专业水准了。 而且是各种层出不穷的专业技能。 为将者，率领千军万马，要的是令行禁止，敢打硬仗。 万长生这里感觉带领的全都是特种兵，嗷嗷叫着各自都能独当一面的那种。 所以说弟子门生这种关系，在古代官场能建立强大的裙带网呢。 万长生这大美社，未来不得了啊。 看看时间，万长生还是记挂自己的艺考生们，拿着电话过去一如既往风格：“初步决定我们会拿下这里搬迁培训校，并且尽可能的分区管理，再把这里打造成有意义的文创园区，但这就涉及到两部分的情况，我们会立刻筹备人手过来全面勘察，做设计方案，您得协助我们完成所有的手续，还有这到底应该是以什么样的形式交给我们来运营，都要从长计议。” 姜主任脸上喜不自禁：“我就知道你会参与进来，不着急不着急！先吃饭，有什么我们边吃边聊！” 万长生在观音村还是见识过某些基层官员吃喝功力，连忙推脱：“您就别有损我心目中的形象了，我们抓紧时间分头做事！” 姜主任哈哈直乐：“这年头我想请你腐败下也不敢，什么眼光都盯着的，走吧，就是路边摊我自己掏钱，他们几个倒是可以算招待费。” 那几位文教部门的官员倒也不嫌弃：“走走走，早就听说了味道好。” 姜主任还看表：“抓紧时间，待会儿人多没位……” 果然是路边摊，而且还是很简陋的那种背街小巷，连遮雨棚都是各种广告布拼凑起来破烂棚屋，姜主任过去还自己动手把折叠饭桌朝棚里挪了下。 店主不好意思的过来点菜：“姜主任啷个好意思让你搬桌子嘛，你说一声我收进来点就是了，不得占道经营。” 姜主任看那些靠墙摆的塑料桌椅赶紧催：“上快点，你生意好，也不要影响了交通，有机会换个大点的地方嘛，街道能帮你联系安排。” 店主精明：“人家吃的就是这种破破烂烂的老味道，换到新崭崭的店堂保证没人去！” 文教部门的官员还点头附和：“也有这个道理，可能觉得你装修环境好了，这餐费里面就包含了一部分装修店堂费，越是这样破旧点，越是觉得一分价钱一分货，全都在筷子上了。” 韩晓敏等老板走了，才一边扯纸巾擦筷子，一边小声：“这就是消费心理学里的一厢情愿吧。” 陈澄专注于工作：“所以我们的艺术品交易市场，也不能搞得高大上，就像花木市场一样，接地气才让人觉得不会花冤枉钱，普通老百姓还是很容易觉得艺术品市场水分很高。” 连文教部门的官员都说：“对嘛，听说你们大画家的一张画就卖几百万几千万，想都不敢想，我们一个乡的gdp才多少？” 万长生的态度是：“那都是金字塔尖，任何行业都有塔尖，城市也有平京、沪海这样的最顶尖，不能说所有城市都这么高大上吧，很多县城还是贫困县呢，艺术家也一样。” 可能气氛轻松，有个官员终于开口问：“听说你都拿了全国三项金奖了，这作品价钱一定也很不得了吧？” 刚才都看见了万长生的奔驰越野车，虽然没说什么，肯定还是有感触。 这么年轻！ 三位美院学生相视而笑，万长生哈哈哈：“反正还从来没人买我的画和雕塑，如果要来做这个，资金肯定都得从大美培训校这边走，所以才要请姜主任高抬贵手，给我们个合适的价格跟方式，说到这方面我是一窍不通，可能还得请美院的领导来帮忙协助。” 言谈间，几个菜已经端上来，其实都是事先备好的家常菜，招牌蒜泥白肉不用说，浓汤白稠的蹄花汤满满的胶原蛋白，吃了肯定有点腻，藠头拌萝卜丝正好清爽一下。 就这么简单的搭配，吃起来却相当出彩，老板还推荐喝两瓶啤酒。 姜主任摇头说下午要上班，然后给万长生指周围越来越多的食客：“时代总是在不断前进，无论怎么说，我们眼前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走，不是吗？起码现在我敢夹两筷子蒜泥白肉，都不敢吃蹄花汤，因为大鱼大肉的样子，要是被人拍照传到网上，又会解读成肥头大耳吃老百姓，往坏了想肯定有点委屈，我坐在这么破烂的地方吃饭还是会被骂，但往好了想就是社会监督，监督我们把这个社会做得更好，万长生，我想你能理解我说的意思吧？” 两年前万长生在蒙受不白之冤的时候，确实有过愤慨委屈，就是姜主任开导他。 现在轻轻点头：“受教了，所以这次的事情我们会全力以赴，不光是搞好培训校，搞好这一片环境，也希望能通过我们的努力，推动美识教育在青少年中间的推广，真正让青少年一代通过艺术改变命运，这就是我们这位学生会秘书长韩晓敏一直在做的事情，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年她毕业以后，就会作为优秀学生干部进入蜀川教育系统专门推动这方面的工作。” 在来之前，韩晓敏特别提醒过，不要提到这件事的。 毕竟当初江州教育部门在面对蜀美学生会申请的美术培训下乡活动时候没什么反应，现在蜀川那边出成绩了，江州却一声不吭。 哪怕其中有老杜参与推动的原因。 但江州地区作为蜀美的上级主管单位，肯定还是不舒坦。 大家装着不提这件事，是最合适的。 可万长生面对踏实做事的人，就还是说了。 韩晓敏眼睛亮了亮，立刻调整状态：“这是我们蜀美学生会，在万长生带领下的一个主要工作方向，能走进艺术院校的大学生，已经是这个时代的幸运儿，如何利用我们所学所长，更多的去帮助青少年，更好的推动美术教育、艺术氛围、审美意识到基层，我们正在努力探索，也非常非常的感谢姜主任和江州市的教育部门能给我们这个机会，让我们能在钢花街道继续落地探索。” 这种口吻，是万长生和陈澄都不具备的。 在桌边几位三四十岁的体制内官员几乎都是相视一笑，多么熟悉的口吻套路，这基本上就属于内部讨论了。 姜主任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就更好说了，这是国有资产，谁也没有资格买卖，更不能随意转让甚至租赁，既然大家的目的都不是为了赚钱，我想就在市教育部门的指导下，我们来做这个文创园区的探索，按照规定肯定是要去行政化，那就是我们街道以厂区作为股份，培训机构方面出人力物力，共同组建园区管理公司，我们可以作为跟教育文创有关的项目来进行申报吧？” 本来美术教育下乡工作已经被蜀川抢了先机，江州再跟进也没有蜀川地大物博的基础好，虽然都是为人民群众办事，但作为主管部门未见得有多大兴趣拾人牙慧。 所以搞在校生艺术品交易市场还有点兴趣。 但如果真是把这么大的一片区域，搞成教育文创项目，里面包含了产值过亿的教育机构、青少年美术教育，或者还有更多的艺术探索，那就比交易市场宏大到哪里去了。 起码美术教育那一块，就是用另一种不同手法呈现，又可以跟蜀川媲美了。 在座的文教部门官员已经觉得需要给上级领导汇报，连声说好！ 429、会撂挑子也是种能力 这其中的窍门，还得韩晓敏回程的时候给万长生解释。 秘书长主动请缨：“我来担任这个总设计，跟教育部门还有街道办打交道的事情，陈澄去当总经理，他带着学生会我留下的五朵金花全力支持工作，我只要求担当专业策划设计的总指挥……你让杜雯当总指挥我当副手都行，反正这是我毕业前全心全意的投入专业创作，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结果！” 万长生这个时候其实对整个项目，还有点一头雾水，所以走的时候留下陈澄跟姜主任先全面对接，因为今天下午就有第一组勘测人员过来，首先全面了解厂区到底有多大面积，各部分细节情况如何，现有建筑面积多少，甚至还要现场测绘分布图，这都是接下来做方案的基础，街道办事处也要马上安排人手专门负责接待这事儿。 争取在一周内把项目组立起来，春节前正式签署所有文件。 所以陈澄要做的事情很多，万长生就习惯于这样放手锻炼人，他趁机赶到校考现场那边去看自己的艺考生。 况且这都不是万长生的专业：“你知道我要什么结果？” 韩晓敏显然已经不是一年前，还在不停挑逗他的那个女生了：“英国前卫设计师是利用这种旧厂房改建艺术社区的先行者，他们有个单词叫‘testbed’，试验平台的意思，我们环境艺术设计的主要学术课题就是这种方向，但显然作为在校大学生或者刚毕业的学生，没有谁能接到这种设计费动辄上百万的大单，你可以回头去问问大美培训校所属那个文创园的设计费花了多少钱，这次我们却全靠你能得到这个设计机会，给我吧。” 万长生被价码吓一跳：“我们要花这么多设计费？” 韩晓敏好想打驾驶员，手都伸过去，顺势却搭在万长生抓方向盘的手背上：“我不要钱，就当我送给你的设计，我要你以后看见这个让你起步成长，说不定会伴随很多年的艺术社区，都会想起是我给你立下汗马功劳设计的。” 万长生抖手：“付出了劳动，该收的报酬还是不能少，这才是我们大美社的一贯作风。” 韩晓敏稳稳的不松开：“我不是大美社的人，如果收费，你帮助我走上这条我可以奋斗一辈子的道路，你准备收我多少钱？” 万长生不说话了。 韩晓敏可能有点趁着陈澄这电灯泡不在：“万长生，我知道我做人做事都不那么纯粹，你也不喜欢我，可这一年你还是给了我足够的机会去展现自己。” 万长生平静：“是你自己具备这样的能力，才有展现的内容……” 韩晓敏竟然手上用点力制止他：“听我说！估计以后没这样的机会了。” 万长生就乖乖的专注开车。 韩晓敏反而把手收回去：“吴桂波做学生会主席的时候，同样还是我，就没有机会展现自己，他一方面是短视格局太低，做蜀美学生会主席，能想到的就是尽可能给自己捞政治资本，出去开会炫耀自己的头衔，实际上连这个头衔能怎么最大化都不知道，所以我全力推动要搞掉他，本来是想我自己取而代之的。” 万长生果然是个优秀的倾听者，只是展展眉头做个夸张的表情，好像在说自己这职位来得侥幸。 韩晓敏又趁机上手，这次摸他眉心，不过用有点凉的拇指指肚摁摁就收回去：“你就是太老成，像个千年老鬼似的没感情波动，其实这种不动声色的脾性，最适合走体制了，关键你还把人性看得那么透彻，我走的就是你的另一条人生之路。” 万长生嘴角牵扯笑笑没说话。 韩晓敏把自己靠在副驾驶椅背：“所以既然我去走了这条路，你当你的艺术家、教育家，那就要活得开朗明亮，才能让我为你开心。” 万长生看眼自己的秘书长，韩晓敏没看他，看着前方：“吴桂波另一方面的问题，就在于气量太小，任何一丁点可能出头的机会，他都尽量揽在自己怀里，绝不给我，所以我搞掉他也是必然的，本来一开始是想联合你，但真正看到你坐上主席的位置，我肯定又得调整策略，却想不到你立刻就把机会给我，我想直到一年前那个寒假，我才真正开始体会到我具备什么样的潜力。” 明明刚才是她要万长生不说话的，这会儿却又忍不住问：“对吗？你看出来我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才给我机会的，是吗？” 正好外面经过一片路段，公路边有不少人正在忙碌翻修的路段，万长生指指：“一个时代的改变，永远要靠群体的力量，包括我们无数个小人物，才能从方方面面创造这个大时代，不过……就像这辆车要靠无数零件组合起来一样，决定方向的是驾驭这辆车的人，没有车，再伟大的人物也只能步行走不了多远，可再好的车，没有正确的驾驶方向，跌入深渊也是废铁一堆，你有驾驭方向的能力，就应该意识到对整辆车承担起的责任感。” 韩晓敏慢慢点头：“今天那位姜主任你觉得也还不错？” 万长生笑着讲起自己怎么和对方认识的过程。 韩晓敏听得很认真。 万长生最后：“国家、社会需要巨大的体制来维系秩序，体制内部也有好有坏，懂得独立思考就比动不动抱怨瞧不起好太多，如果还能从自己身边做起，尽可能提供些好的东西给这个社会，那我们这个社会就会源远流长，你知道我钻研得比较多点就是佛像，之前看见过一尊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石像图片，是齐鲁地区发掘的，佛像背后刻着一行字，愿以此身渡恶世，与其说这是佛教，不如说是中华文明能延续千百年的根基，什么时候都不缺为国为民的人，当你意识到你能为这个社会做出些贡献的时候，就是在渡世了。” 韩晓敏轻轻的叹口气：“你就像个老和尚似的。” 万长生哈哈哈笑：“没办法，虽然说近寺之人不爱僧，可从小就在寺庙碑林长大，古板无趣是必然的。” 韩晓敏现在能鄙视他了：“在贪图吃喝玩乐的小姑娘面前，你可能是古板无趣，真有内涵的……现在最新版本就是说你跟那美女老师把书法篆刻教研组当成夫妻店了。” 万长生已经虱子多了不愁：“我们管不了这么多闲话八卦，时间长了谣言不攻自破。” 韩晓敏其实也八卦：“她多少岁了，看起来还跟小姑娘似的，钟钟说中午就从来没在教师公寓碰见过她，真这么刻苦？” 说起这个万长生都佩服：“听说她研究生读的就是书法，坐那写字一待就是七八个小时不挪窝，真正的痴迷！” 韩晓敏就决定了：“那回头带了钟钟去找她拉近点关系。” 万长生纳闷：“你跟她有什么关系？” 韩晓敏理所当然：“美识教育、艺术修养、审美意识培养，书法不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吗？你成天那么多事儿，还要把创作当成主业，这些事情肯定要张罗起来啊，哪怕这个文创园区对周边青少年的影响，书法都是个最好的接触手段。” 这个万长生倒是很认可，毕竟谁都能写字，如果教书法的是个糟老头子，还是那种在女孩身上写字的歪门邪道，肯定要不得。 但以苏沐楠那种幼儿园老师的教学方式，还有她那一笔工整时候能跟印刷体媲美的书法。 确实能吸引相当多的青少年。 值得一试。 说不定未来某个艺术家就是为了这点懵懂的美好感受成长起来的呢。 等到万长生把车开进专业校考考场，待在这边的助教们都已经大概知道了消息，迅速围住万长生：“要搬校舍么？什么时候能搬？” “这边的招生工作，还有新一期的学生上课又要开始了……” 连办公室主任许大妈都知道：“钢花街道那边，有点乱，不过我们这校区确实也是装不下了，周围再找就只能朝着火车货运场那边找仓库，环境也差。” 万长生大概划分下：“先做方案，把关于我们培训校、文创园区跟这个厂区怎么融合，和周边社区的关系都厘清，然后再具体到每个细节，每一样合法手续，上半年也许三千人的规模还是能继续在我们的老校区，所以时间上也不用拼命赶，安全和最终的效果放在前面，这次特别注意要记住什么？” 一堆人都笑起来：“消防设施不能少！” 剩下都让韩晓敏来承担解释工作：“环境艺术设计专业的大四师姐，从学习经验到项目体会应该都是最强的，所以这个设计项目由她来领头，但鉴于大家都没有经验，所以大美社马上搞一个设计团队来支持韩师姐的工作，群策群力把这个方案做好，有争议听师姐的，争议不下再找我，清楚了吗？” 所有人现在最清楚的就是，万长生撂挑子的能力一等一！ 或者说他最擅长发挥大家的能力了。 430、鹰击长空，鱼翔浅底 设计项目韩晓敏牵头，大美培训校的办公室主任还有行政工作人员配合陈澄进行园区工作事务展开。 万长生第二年送走自己的艺考培训生了，来不及感慨这一年一个台阶的阔步向前，叮嘱许大妈把学生前往宁州二中和春节返家的工作安排好，自己还得赶去跟老童他们商讨这个培训校转移的事情。 曾经大美培训校不过两三百学生时候，几个行政人员加后勤管理，再不到十人的教师团队就完全能撑起整个工作。 前年的七百多，去年的三千出头，今年的招生肯定又会超出这个数字。 大美培训机构已经是个需要面对数千学生的庞大规模，稍有不慎，发生任何教学事故、安全问题，都会导致眼前的局面崩塌。 所以万长生也得把局面向股东解释。 可艺术家的思维模式好像就是与众不同，老童听说了最新情况，首先关注的竟然是现有的教学仓库可能会置换成艺术品交易市场，立刻有点来劲：“这个规模就很庞大了，平时能不能把三座仓库改造成画廊或者美术陈列馆，形成能够让市民随时来逛的艺术场所。” 他现在就主要负责蜀美的美术陈列馆，对这方面的感触很多。 说起来美院的陈列馆里面有大量的艺术品，虽然比不上意大利那些美术馆、国内的各级美术馆、博物院那么奇珍异宝，但也是有很多专业藏品的。 基本上免费的美术场所，平日里却游客寥寥无几。 主要还是因为美术陈列馆在大学内部，又远离市区。 相比之下，现在的大美培训校仓库区就方便得多，而且满是涂鸦的教学区也更容易形成艺术氛围。 赵磊磊和老曹他们更关心这个文创园区有什么特点，对万长生展示出来厂区，特别是那个火车头感到很眼热，想去写生，甚至于到这个文创园区搞个画室。 这也是美院周围两个小型文创园区的形式，基本都是画家们集中搞画室的专业村落。 万长生除了把手机给大家展示，其实自己是一无所知的：“校舍必须扩大，我想这个地方就是未来大美培训校的容纳上限了，再大再多也不好管理，借助这个机会算是彻底搞定场所规模的问题，其次就是能利用这个文创园区，真正的开始着手青少儿美术培训教育，从这个经济收入相对落后的地方开始起步，这就是我初步决定搬迁过去的理由，至于具体做些什么周边的文创项目，大美社在组织设计团队，准备自身消化搞定这个据说要上百万设计费的项目，所以最后还是想适当的给这个团队付点设计费用，这就是我的请求。” 众位股东嘲笑他一本正经的好像在谈生意，没问题没问题，就连那位很没存在感的股东老于，都说这肯定是门水涨船高的好生意，全力支持。 确实是，两年时间突飞猛进到这种地步，傻子才会拒绝这种扩大规模的发展。 万长生给人的感觉太踏实了。 所以说起来产值过亿的企业搬迁，这么大的事情，草草说过就调笑万长生这拿了金奖以后，被骂成这样还在专心赚钱，可迟早要去面对公众啊。 万长生说对：“还有三天，所以就是抢着把眼前这个突然发生的大项目给各位汇报通过，也要安排好各个部分的进展，我才去平京参加青展开幕式。” 赵磊磊有经验：“这批评家评论家可就指着你出名呢，到时候谁能骂出花样，骂出水平，谁就能博出位，你可不要上当，陷入恶战。” 老童一脸鄙夷：“你看他那样儿，像是准备和人骂架的么，走自己的路，让煞笔们骂去吧，关键是作品，你要不断推出你自己的新作品，根本不受影响的去打脸！他们这个阶段越是蹭着脸来骂你，对你的作品知名度，反而有帮助……嗯，反正你又不愁卖不掉作品没饭吃，每年分红也能过得很爽了吧。” 众位股东虽然不要求派钱，但看着产业梦幻般扩大，多少还是有点期待的。 谁能想到，当初各自投了一二十万搞出来的培训机构，现在竟然发展到这般地步呢？ 大美社的伙伴们也很震撼。 万长生去摆平股东，他们连夜就在办公区组成了新的设计团队，其中设计师二十多人，助理过百人！ 也就是只要有什么新点子，有的是人能够做设计，更多人能上手画图，更别说施工监督、材料预算等各种分支项目了。 大一新生们迫不及待的想跟着师兄师姐们学东西。 韩晓敏第一次当总设计师，就带领这么大的规模，激动得都想彻底留下来了。 反正万长生在酒吧待到十点过，再过马路到办公区，这边还在热火朝天的开设计碰头会。 办公区里面的大黑板上已经手绘勾勒出来大概的厂区平面图，这还是根据卫星地图定位之类搞定，下午过去勘测的小组粗略统计，六座大型厂房，有两座是连接铁轨的，占地面积各自都是接近两千平米的庞然大物，里面曾经安装过龙门吊，可以整体卸装火车皮上矿石或者钢锭的存在，建筑坚固程度可见一斑。 另外四座稍小点，也是一千五百平米的规模，基本上都可以在内部扩展成四五层楼， 一层楼就能平铺两千艺考生那种广场般效果！ 他们也问万长生，到底打算把大美培训学校的上限放在哪里。 从专业的角度，现在初步测算出来应该不要超过八千。 虽然一栋这种巨型厂房里面就能容纳八千学生同时上课，但考虑到安全、食宿保障和心理承受环境等因素，最好控制在八千。 哪怕艺考生因为课程单一，不需要太多其他空间，也不能跟挤沙丁鱼似的，再多，整个管理成本会大幅度上升，关键是容易出事。 所以就算用到六座厂房，也应该设计得尽可能宽松，还能让这些区域拥有其他用途，譬如充满工业气息的商业发布会、车展、时装秀、实验剧场等等。 而讨论文创园区的那边，则提出来一个全新的概念，公园。 既然厂房这边已经承载了很多商业用途。 那么外面的散乱建筑区域，完全可以按照一座文创公园的思路来设计发展，就是展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筑风貌的那种街道氛围，却又随处可见新潮元素，把艺术和商业结合起来。 包括培训教学区在内，在各种老旧建筑厂房上增添新元素，新旧共存。 说起来这种模式，在大美培训校所处的文创园区内就是这样做的，很多施工细节、造型方式都可以借鉴。 只是特殊钢厂这边的规模大了不少，办公楼、配套建筑多得很，弯弯绕绕的道路复杂得像街区。 肯定还要拆除部分危险建筑，保证最好的视觉效果。 除了营业场所消费，整个公园应该是完全免费的形式。 让周围密度过大的住宅区，拥有一大片遛弯消闲的公共场所。 这样还能最大限度的把绿化植物什么都保存下来。 万长生就是个来泼冷水的，嗯嗯嗯的听大家激动万分汇报了讨论结果，却提醒大家寝室关门熄灯的时间要到了，赶紧过马路返校。 让热血沸腾，准备连夜工作的设计团队气得差点把他扔到竹庐去。 韩晓敏却能理解万长生，想让大家保持冷静思考的苦心，笑着只留下少数骨干设计师继续脑力碰撞，大部分人还是先撤吧，还提醒大家趁着独处的机会，思索有没有什么新点子，然后再汇总。 于是等到三天后，万长生带着苏沐楠前往平京的时候，一月份的平京学习考察组也彻底变成了到平京798文创艺术区取经团队。 毕竟作为全国最有名的工业艺术区，又是发展得最成熟的文创标杆，肯定能够为设计团队提供很多思路。 在航班上都抓紧时间开会商量，根据收集到的各种798艺术区资料，分配各自关注的细节，力求在短短的考察时间内高效务实。 苏沐楠就坐在这些忙碌的学生中间，新奇又有点疑惑的看着他们讨论跟学业不太匹配的工作内容。 肯定会忍不住探头看隔着过道那边的万长生，那家伙自从登机以后，根本不参与这些讨论，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手绘自己的东西。 想询问点什么，可座位隔着距离，这边前后两排六张座位都是自己人，那边就万长生一个。 苏沐楠憋了一路的话，好不容易等到落地往外走才有机会交流：“我看他们都是低年级学生……怎么……全都跟研究生似的！” 万长生回看眼连走路都在讨论的小伙伴，得意：“我们这个教育方法和幼儿园不太一样，就是尽可能的让他们多接触高水平高要求的课题，然后才能逼着大家突飞猛进的学习。” 苏沐楠居然听不出来在调侃她的教学方法：“可……我听他们说起来投资多少多少钱，出错怎么办？” 万长生再回头大声问：“你们搞工作出过错吗？” 有四个大二的是去年参加过教学仓库建设的成员，连忙点头：“错了！错了！老大，你就不要再说了，我们一定不会再犯错，一定会多方求证多方考虑！” 大一那个负责举着手机哈哈哈的拍照，他也是今年专业尖子了，算是破格提拔到设计团队的好手。 看着这种与众不同的风貌，苏沐楠终于联系到自己身上：“昨天她们邀请我也参加这个文创培育推广项目，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剩下的时间，万长生都在给幼儿园老师介绍如何用书法推广青少年审美。 可小伙伴们帮忙推着行李一起出来。 却看见迎接口有个高大俊秀的男生眼里如同放了光一样亮起来。 431、太酸，太菜，就必然多余的酸菜鱼 想着来平京可能有踢馆的可能，所以万长生他们几个对一贯不修边幅的申申打扮化了妆，也不感到多惊讶。 顶多是有点惊艳。 但这下万长生肯定反应过来，这是女为悦己容啊！ 人家爱人就在这边。 所以无声的指了指方位。 正在兴奋询问这种书法推广细节的苏沐楠，有点懵懂顺着万长生指的看看，才陡然蹦跶一下，然后欢快的跑跳着过去！ 动作和幼稚的贾欢欢也没什么区别！ 三男两女的考察组小伙伴立刻站在万长生周围叹气。 万长生噗嗤：“你们装什么深沉啊，待会儿记得祝福人家，苏老师人不错的。” 可是稍等几秒，拥抱的恋人并没有如他们猜想的那样甜蜜的啵一个之类，甚至还有点小争论。 万长生尽量不动声色：“我们是过去呢，还是不过去呢？” 俩女生更叹气：“过去吧，苏老师的行李还在我们这儿，这男生怎么有点计较……” 万长生却注意到那个男生有瞟自己的目光，就算是自作多情吧，他还是谨慎：“你们先把苏老师的行李拿出来，待会儿交给她就行了。” 众人过去，尽量轻描淡写：“苏老师，您有人接，那我们就先走了哦，这是您的行李。” 万长生更公事公办：“明天上午十点左右在博物院东门外碰头，待会儿我发坐标给您，晚安！” 说着还很友好的给那个男生展露笑容。 对方却主动伸手：“您好，我是沐楠的男朋友高云野，正好我这个月也在平京策展，不耽误工作吧？” 万长生连忙握手回应：“没有没有，本来就只是请苏老师到博物院跟北派篆刻大师见见面，我叫万长生，是苏老师的……同事，如果时间上有冲突，苏老师您随时通知我都行。” 高云野立刻定睛讶异：“就是这次青展三项金奖获得者万长生？” 万长生感觉这表情略显夸张，但还是笑着点头：“运气，运气……” 苏沐楠这会儿却挤出点笑容：“没有问题，明天博物院再见吧。” 万长生说好，再摇摇对方没松开的手：“很高兴认识您，我们住在北四环一带，明天有时间我们再聚聚？” 按照万长生的习惯，他总喜欢挑选晚上的航班，不耽误事儿，这会儿都快十一点了，早知道人家要跟男朋友相见，真该提前点时间。 高云野热烈的握手告别说好。 转过身来，小伙伴们都看见万长生在无声的歪嘴咧齿！ 走出去好一截转了弯，才共同欣赏了万长生那只惨遭肆虐的手。 他那手多粗糙结实，居然能被捏出发白的指印来！ 这得多用力啊！ 肯定说不上多疼，但这手劲儿…… 无良的小伙伴们吃惊之余，竟然马上摸出手机，趁着指印还没有消失前拍照留念发群里！ 立刻换来不少人的揶揄，连杜雯都嘲笑万长生这是在机场施展了咸猪手被人抓住了么？ 万长生无语，苏沐楠这男朋友看来有点小气。 不过他不吭声。 第二天一早，万长生送了几个小伙伴去798艺术区，再赶到博物院，这种苗头更明显。 因为高云野居然一直陪着苏沐楠来的，女教师的脸上涨得有点红，透着些难堪。 这让拿着工作证等在门外的万长生迅速调整下态度，尽量热情：“您好您好，一起参观下博物院吧，我们这工作证还是能稍微有点特权，可以看看不少游客线路之外的地方。” 高云野对女朋友更温柔：“你看吧，我说不碍事吧，我今天不正好没事儿么，难得陪你转转！真的不耽误你们吧？” 万长生连忙摇头：“不耽误，不耽误。” 苏沐楠看向万长生的目光甚至充满抱歉。 这让万长生有点警醒，哎哟，不能反衬着拉开距离呀。 在门卫那办好临时出入卡，带着情侣俩走进博物院的时候，万长生赶紧选了夸夸其谈的技能，开始炫耀自己带着人模仿人家博物院文创产品的思路：“这也不叫抄，对吧，只是借鉴了他们思路，整体都是我们蜀美的学生团队自己设计加工、投产销售的，事实证明，这条路行得通。” 高云野却在意：“你这青展篆刻作品金奖，和博物院有关系吗？” 万长生好像听不出来这话里面的刀片，笑着点头：“多少有点，这个项目还是博物院给我选送的呢，我也算是这里的临时工。” 高云野还想问什么，一直不说话的苏沐楠却突然：“好了！别说了！” 这还是万长生第一次听见这气质温婉的南方姑娘加重语气，偷偷看眼高云野，做个惊骇的表情，贼兮兮的顺着墙根儿跑远些，留下空间给人家情侣之间沟通。 心里难免也跟小伙伴们似的叹气，何苦来哉。 这世上好多烦恼，都是为情而生啊。 自觉得是已婚人士，又堪堪跳过了家庭危机的万长生忍不住摇头。 值得钻研的事情这么多，为什么非要纠缠在这千古难事上呢。 担心人家在七弯八拐的紫禁城里迷路，万长生走到拐弯的地方，还得靠在宫墙上等着，远远能看见苏沐楠好像是有点情绪激烈的说了几句，甩手朝这边走，高云野屁颠颠的跟上。 所谓才子佳人，闹起小脾气还不是一样。 再温柔的姑娘，在恋爱中生气的时候一样不讲道理！ 万长生觉得自己又悟到了。 反正等人家情侣俩走近拐弯了，才领先距离又拉开，如是三番到了摹印组的院落。 笑着推开门进去，看见老荆头又在浇院子里种的蔬菜！ 除了验证了中国人喜欢种菜的习俗，这几位老师傅居然在紫禁城里都开垦了花台搞这个，还证明他们上班真的有点磨洋工。 看见徒弟还装腔作势：“哎哟，什么风把您给大老远的吹过来了……” 万长生不动声色：“西南风……介绍下，这是我们蜀美篆刻老师，国立美术学院国画专业毕业的硕士研究生苏沐楠苏老师，这是我师父荆长明。” 幸亏万长生有提前打电话哀求师父给点面儿，老荆头才没把南派小姑娘给吓着，尽量和颜悦色：“喝茶吗，来，来来来，到这边坐，这位是……” 万长生正觉得说不说是男朋友呢，苏沐楠已经开口了：“这是我们国立美术学院艺术史论专业的在读博士生，艺术评论人高云野，一起来拜见您的，我是西泠传承第七代徒孙，久闻您的大名，终于有机会见到您，后生晚辈三生有幸……” 说这话的时候，这老实的姑娘还恭恭敬敬的双手抱拳行鞠躬礼。 万长生却注意到高云野的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 这大兄嘚的心胸真的不宽广。 老荆头注视着礼数尽到的姑娘，本来收起笑意张了张嘴，目光放在徒儿身上，却软下来笑骂：“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南派姑娘多有礼貌，哪像你个小兔崽子，从来都没有这样对我恭敬过！” 万长生连忙转头送上讨好的笑脸：“来都来了，我们进屋找几枚章说话呗，外面这风可真够冷的！” 老荆头想踹徒弟，哼了声转头：“是来参加什么剪彩仪式的吧。” 万长生又讨好的给外面奉上笑脸，还好苏沐楠感激的笑着跟上，不过又从灰色羽绒大衣里面摸出来个红色帖子…… 万长生很想捂头，又想摁住她的手，但这会儿还是赶紧招呼脸色难看的高云野吧，热情的拉着对方进平房，而且进来就抓桌上的线装书给苏沐楠显摆：“看看，这都是宫里的玉玺、国印、印章存档……” 那可是博物院摹印组好几代人的命根子！ 老荆头气得想抓铜镇纸砸这个孽徒！ 苏沐楠像是被使了定身法一样，接过去就一动不动了，看得聚精会神。 高云野脸上有些嘲讽，又有些烦躁的坐在旁边，忿忿不平之气真不知道是为啥。 万长生还得无奈的过去挽住师父胳膊小声：“传承，传承，老头儿……先传承，别死撑着门派，到时候啥都传不下去了！我这边培养人手还有两年时间，您倒是让我先接上气儿啊！” 老荆啪啪打他背脊梁：“我说你就是想存心气死我，好继承我那几盆花！” 万长生一点自私的秘门绝技心态都没有，连万家的手艺他都敢拿出来和所有人分享，现在更是打定这种主意：“我成天多忙，苏老师真是个爱学习爱书法爱篆刻的，多个人参与也比我这不着调的好……” 老荆恨铁不成钢的也压低声音：“我说你就是看人小姑娘长得好看！” 万长生无语，论好看这比得过杜雯？ 更别说那戏剧学院的几位了。 而且这还当着人男朋友呢，连忙更低声：“您是没眼力价还是怎么，她男朋友已经很不高兴了……” 老荆其实也八卦：“早看出来，就是试试他，给这小姑娘点苦头！” 唉，您真当所有人都跟贾欢欢似的没心没肺啊。 万长生到这会儿还没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432、三分靠打拼，七分靠注定 老荆实际上是喜气洋洋的，心情好得很，拉开抽屉把万长生送给他的那包意大利回流印章拿出来一枚枚摆在桌面上，看得出来都精心打理过：“大多数材质一般，但这几个不错，从古至今东南沿海出去的就比较多，海上贸易到国外流失的也多，我把这几枚已经留档打磨过了，你带上，万一有合适的机会也可以刻了送送人。” 边说又边倒腾其他抽屉：“这儿还有几个，你还是应该随身带几枚好印，知道我什么意思吧？倍儿有面儿……” 他是地道的老平京人，跟徒弟亲热说话就是本地腔，偶尔还带津门腔。 这絮絮叨叨跟个父亲似的帮徒弟准备各种小东西，万长生内心肯定是感动的，嘴上却嘿嘿：“您这口音，我突然想到王维好像是北方的吧，您说他说吟诗的时候是不是，每逢佳节倍儿思亲？” 老荆楞了下，哈哈哈的狂笑！ 高云野都朝这边看了，苏沐楠还是低头在那线装书本里面两耳不闻。 老头儿开心得一个劲儿拍徒弟肩膀，气都喘不过来那种：“你……你还是过来这边吧，我都许你捣鼓别的事儿了，真的，你把我这差事接了我好退休遛弯儿，你看你搞雕塑搞国画还不是尽得往平京跑，这边不好得多？待在江州干嘛啊！” 万长生笑：“总得给你培养点徒子徒孙吧，不着急，不着急，就这么两三年时间。” 老荆心情放松：“那我就等着了啊……来给我刻个章送人，有个老朋友退休了，拿这块石头。” 他是真舒坦，捧过自己的大茶缸子，靠在旁边看徒弟刻章还哼曲儿。 可能这怪声怪调的曲儿频率不同，终于让苏沐楠抬头，看见这边刻章，不由自主的放了线装书，无声的过来站在背后看。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万长生刻章的真实水平。 西泠印社在整个篆刻界都是堪称少林武当的角色，要说万长生刻得拳打脚踢东南西北，那是瞎吹牛逼，刻章这种文人意趣的东西，到了高阶就没有谁能秒杀谁的，各有各的爱好跟特点。 所以什么青展金奖，哪怕看见印章纹样，苏沐楠也未见得佩服到五体投地。 哪怕是这大内博物院收集的历代皇宫印鉴，也就如同琳琅满目的宝库，能让爱好者倾情投入而不是认输服气。 文人意趣的东西是相互欣赏，或者嫌弃。 但这一刻，苏沐楠是真的诧异。 万长生在篆刻上最有特点的，反而是他从绘画到雕塑都体现过的那个特点，脑海里面极强的空间感！ 他刻章是不需要打稿子的，就像他画素描不需要用凑凑笔先描个形，直接能从角落边上开始唰唰唰打印一样，万长生刻章也是这样。 譬如几乎所有人刻章，四方的最常见是田字形分布，还有印章外围都有个框，这些都是在动手的时候要大概画个田字格的，哪怕三个字，两个字，也要相应的打个格子，这还是熟手。 生手必须把篆刻内容先描上去或者贴上去，况且印文全都是镜像反面，这对很多人很难适应。 万长生不需要，直接从角落开始，所以只看成品章，是体会不到他这种胸有丘壑的空间感。 所以老荆头和苟教授才这么喜欢看万长生亲手刻章呢。 那种打印感会莫名的舒适。 内容是“心素已闲”，这就是王维的诗词里面内容，心态一向这么悠闲的意思。 清淡、素雅，却依旧带着中国古典文化里面的隽永气质。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简短而淡淡的装逼。 没点文化还体会不到。 特别是万长生刻章的时候，断无沐浴焚香的庄重感，一贯的叨叨：“这木头不错啊，哪搞的，有些年生了，还有这样儿的没，给我几个呗，我……卧槽，我想起来个事儿，光敏印章您听说过吗，我得个天，随便什么样式只要输进电脑，唰的一下就好了，这还要不要我们刻章的活了？” 老荆恨声：“手艺！那都是机器，不是手艺！不可能替代的！” 万长生摇头：“师父，这事儿很危险，我叫他们给我买了台，几百块钱就能买到，把章放进去几秒钟搞定，譬如说您在宫里这么摹印，现在只需要拿相机拍照，电脑里面修一下，绝对一模一样的分分钟搞定。” 老荆又想把万长生抓着打巴掌：“放屁！不可能！老祖宗的手艺，不可能就这么被替代了！” 万长生还是摇头：“不是可能，是一定会被替代，师父，文物修理组那边，木工用电动工具代替老手艺是必然的，纺织品用电子显微设备分析复制更是必须，书画组早就在用电脑介入了，摹印也跑不掉，这是历史、科技发展的必然规律。” 老荆头憋气：“你就不能让我舒心点？” 万长生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看得远才能提早想辙。” 结果苏沐楠的声音就在后面忽然：“那应该怎么办呢？” 师徒俩真是被吓了一跳！ 所以说苏沐楠有做幼儿园老师的潜质，静悄悄的站在那。 万长生还看了眼边上坐窗前的高云野，那位在低头刷手机呢，他才吹吹手上的木屑：“还不知道，我只能说是叫有了远虑，防着近忧，心里说不着急不震撼是不可能的，但我知道一定能想出办法，篆刻是门艺术，值得保存下去的爱好艺术，就像京剧什么的一样，但是仅仅靠情怀是不够的……再说远点，所有的美术学院艺术门类，都有这种趋势，都跟时代有点脱节了，版画最危险，国画次之，水彩和油画稍好，雕塑危险系数最小，这些艺术门类还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吗，老百姓都不关心的东西，慢慢就会被时代抛弃的。” 老荆反而平静了，悠闲的喝上一口茶：“你呀，心里有这么大的天地，就是老喜欢遮遮掩掩的装乐子，我不管了，反正交给你折腾，我相信你会把这事儿给担起来的。” 万长生就欺师灭祖了：“那等我回去就给您也买台那个光敏印章机，再给您推荐一两个人手，准保轻轻松松把这边的活儿给承担起来。” 老荆一副大风大浪都见过的神态：“来呀，我看你能把我吓成什么样儿！” 苏沐楠就温温柔柔的不参与师徒俩耍宝：“以前我也觉得篆刻现状很残酷，却也没有万长生说得这么吓人，有了这种忧患意识再想想，好像是挺危急的……江浙南方地区算是传统维护得比较好的，但实际上也就数千人规模在参与篆刻，其中还有半数以上的水平比较低下，这从每届书法篆刻行业大赛的作品征集就能看出来，还有很多人在抱怨扶持不够，市场不好，老百姓没品味，这实际上问题出在这个时代变迁上了？” 万长生收工点头：“五百年前没有照相术，油画肖像是王公贵族大主教们的特权，两百年前没有电影电视，戏剧就是普通老百姓的娱乐消闲，二十年前没有网络，大家还可以接受些传统方式，最近几年，手机这种集照相、电视、游戏、购物、读书等各种功能在一起的随身物件流行，这都是大势所趋，如果不因势利导的去改变适应，反倒逆流而上，除了说勇气可嘉，我也只能赞扬智商感人。” 苏沐楠皱眉，却没说话。 看万长生把新印章蘸点印泥，盖出红印来。 老荆头喜滋滋的拿过去打理下包好：“胡杨木的，我有个老朋友在西北，他有大量的这种胡杨木料子，要不你什么时候过去给他收了，而且他的雕工也是一绝，你可以过去跟他学学？” 万长生很少断然拒绝新生事物，笑着说好，示意苏沐楠也来刻一方，展示下水准啊。 没想到苏沐楠竟然轻轻摇头：“今天听了你一席话，我突然心里有些沉甸甸的，没了写字刻章的兴致。” 万长生飞快的和师父对看眼，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远虑的事情自然要看要想，眼前手边的事情更是要做。 谁知道这姑娘是个死心眼！ 或者说有可能选择逆流而上的，往往就是这种专注踏实的死心眼。 万长生嘴上说智商感人，可不最尊重的就是这种死心眼？ 有点哭笑不得：“我们这是例行玩笑话，相互打预防针，免得真以为自己拿了金奖就飘了。” 老荆都帮忙解释：“小兔崽子是怕我天天呆在院里，都不知道外面什么样，故意吓唬我，小姑娘你别往心里去。” 苏沐楠轻轻摇头：“我在西泠是最明白这些现状的，只是以前都装鸵鸟把头埋在沙里，总想着我不过是个小后辈，这些事情总有人操心，可今天听了万长生这席话，其实跟我们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有关，雪崩的时候，每一片雪花都不是无辜的。” 万长生和老荆头哪怕不知道伏尔泰这句名言，也忍不住鼓掌，这小姑娘是真不错。 真明白道理。 433、何所思，何所想 不过苏沐楠她那男朋友就未见得了。 巴巴的在旁边守了一天！ 万长生提前一天来平京，就是带着苏沐楠来和老荆见面，他总是巴不得好的渠道、好的机会，都尽量让更多人能参与。 这样才能让每一门技艺迸发更大的生命力。 万家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所谓秘门绝技，如果不是地处西南腹地，如果不是观音庙还算庇护，起码能留下很多书画、文字、石碑来传承，估计在千年岁月里其实已经断绝过多次。 很多所谓历史文化遗产，就是被这种敝帚自珍的小家子气给害了。 老荆也有这种趋势。 结果苏沐楠是很投入，但她只认真的跟在旁边看，看博物院摹印集就看了一上午，中午吃饭遇见梅师姐，万长生又介绍她跟着梅师姐去拜访书画组，观看正在修复整理的几幅墨宝。 这姑娘就有点魔怔的在那边又呆了一下午，直到下班都舍不得走。 万长生只好用自己的出入证去帮她办了张临时卡，叮嘱她接下来两天就说是给老荆打下手的，然后再拜托梅师姐带着去到处看看。 因为他明天就要去参加青展开幕式了。 梅师姐都看出来这是个书痴。 然后悄悄给万长生示意高云野，估计也发现这个男朋友有点看得紧，哪哪都跟着。 就算是恋人之间的如胶似漆，或者异地恋的很久不见，都不是这种状态吧。 于是晚上吃饭，万长生也只是客套性的邀请下。 谁知道苏沐楠魂不守舍的说好。 高云野表情又有点难看。 就算是感谢梅师姐把苏老师照顾好，也要拉着梅师姐一块活动。 杜雯今天晚上就安排在798艺术区给大家搞活动了，平京大美社的成员也有份参与钢厂改建设计工作，晚上聚会吃饭都带着开会的性质。 所以熟门熟路的梅师姐带着这边仨坐地铁过去。 万长生再次被高峰期的首都地铁线震撼到，不过梅师姐反倒神情自若的靠他胸口。 感觉比较熟了，万长生还敢调侃师姐咋没找到男朋友，梅师姐装腔作势的说来话长。 其实俩目光都在偷看那不怎么登对的情侣俩。 不是说外形上的问题，高云野挺斯文俊秀的，和温柔雅致的苏沐楠很般配。 主要是态度气质，高云野仿佛像个裹了火药的爆竹，很容易暴躁， 苏沐楠那能坐着写七八小时字的脾性，一目了然的不紧不慢。 本来性格上互补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可哪怕是在地铁上，高云野也几次三番的和拥挤的人群争辩摩擦，全靠苏沐楠拉着了。 梅师姐本来想帮腔说什么的，万长生默默拉住她，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外人最好别去掺和。 那这俩就主要讨论798艺术区了。 梅师姐作为艺术圈的研究生，肯定没少去。 对这个用电子厂旧厂区改建的艺术区如数家珍，甚至连人家原始建筑风格带有典型的东德包豪斯风格，也因为是建国初期东德战友过来援建支持的秘闻都头头是道。 等下了地铁更是导游附体，带着万长生从设计思路到表现架构，各种艺术流派，还有平京艺术圈在这个近二十年的发展过程中，是怎么逐渐结合原有的风格，凝聚出798自身的特点来。 万长生才恍然大悟。 知识面这种东西，真是和从小的成长环境有关。 哪怕家里有钱，观音村的万长生重点集中在古典传统的那些技艺上，老荆这样从手艺人逐渐成长起来的大师，文化底蕴还要差点，而苏沐楠可能就是万长生的加强版，杜雯的知识架构则是基于省城这个级别经济条件比较好的知识分子家庭风格，梅师姐作为清京美院研究生，她的知识面才是比较专业又全面的。 到这时候，万长生才明白，恐怕连姜主任都不知道，他们看见的钢厂建筑，实际上大多都带着东德设计风格的影子，越是顶级大厂，越是在建国初期建设的厂房，这种痕迹就越重，哪怕没到798电子厂这种国内电子产业第一厂的地位，起码后来很多厂的建设，都在模仿这一批苏联援建、东德设计的厂房。 然后这些工厂的生活建筑，往往又带上比较重的前苏联风格。 包括钟明霞父母住的那栋摇摇欲坠建筑，其实都是典型的老苏楼。 也就是说，设计美学这些因子，其实从建国初期就已经埋进了我们的生活方方面面。 眼前的文创艺术区，已经让万长生很震撼了。 这种颓废中带点色彩的感觉，就是大多数人理解的艺术气息。 在798艺术区这一大片街区或者说曾经的厂区，随处可见。 桁架、龙门吊、烟囱、厂房、大油罐、密密麻麻的管道，标准的工厂气氛中，精致的艺术店铺、标识牌，色彩缤纷的雕塑、画作、宣传海报，相互都能奇妙的融合在一起。 大美培训校所在的文创园，跟这里相比就是个小院子，勉强几栋楼和一些文化创意公司的进驻，和这里各种艺术空间、画廊、时尚店铺、酒吧饭店、艺术工作室、创意公司丰富多彩的组合根本不能比。 特别是还有随处可见的各种风格雕塑！ 让他感受到浓浓的艺术气息。 之前无论谁给万长生说咱们要搞个文创园区，他没有见识的时候，就只能想到大美培训校现在的样子，直到站在这个全国最大最好的艺术文创区面前。 他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我现在终于有个清晰的概念，知道要做什么了。” 梅师姐乐：“你还真够可以的，你们那规模有多大？怎么也得投资几百几千万吧，你连什么样儿都不懂，就敢说要做？” 万长生摇头：“我是不懂，但我的伙伴们懂，杜雯也懂，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做，我的价值恰恰在于给他们制造这种机会和空间。” 梅师姐仰头看正在环顾四周的大男生，脸上的微笑很复杂。 苏沐楠也在抬头看周围，她好像不太喜欢这种嘈杂的地方，继续默默的只是站在旁边听。 高云野终于有点吃惊：“你们投资做艺术区？你不是还在读大学么？哦，听说你家挺有钱的……” 语气多少带点揶揄。 可只有关系极近的朋友，揶揄才能被当成玩笑，其他人用，更容易被理解成讽刺吧。 苏沐楠又悄悄的皱了下眉。 万长生笑：“是我们学生会和蜀美当地政府合作的事情，他们……杜雯在路上，其他人散布周围还有半小时聚拢，我们先随便找个画廊、咖啡厅之类的看看吧。” 按照他的风格，这会儿应该暴走这个艺术区，只有全面走过，才有资格说了解大概，然后跟小伙伴们会合继续细节探讨。 可出于照顾别人的同理心，还是坐下来休闲点，避免尴尬。 真不该带上这对儿情侣的。 苏沐楠似乎感觉到什么，抬头还是没说话。 梅师姐就做决定了：“那边……那家咖啡厅不错，很有氛围，经常搞艺术沙龙……” 确实不错。 典型的厂区艺术风格，本来平淡无奇的厂区建筑，全都刷成黑灰色漆面砖墙，大开口的门廊却做成精致的金属框架落地玻璃房子，再透出里面琳琅满目的典雅文艺空间灯光，顿时画龙点睛的上升无数档次。 万长生啧啧称赞，但也炫耀自家大美培训校的办公室也有这种神奇魔力：“你看看这照片，我们这办公室设计得像个高级服装店，对吧？我们的团队也有设计能力，还有你看我们大美社的办公室，原来就搞得很有品位，但我们又加了些东西……” 梅师姐是设计高手，哪怕她是服装专业，看这些只呵呵笑：“我觉得关键在你领导得好，我们大一大二的时候，哪有这种实践机会？老实说，很多研究生都没做过多少实际案例，出来只能当电脑设计师，一点点跟着别人从头学实际操作，没个三五年的机缘巧合，没法独立上手。” 四人在咖啡馆坐下来的时候，苏沐楠信手捡起梅师姐放桌面的手机，慢慢滑动看上面的照片。 万长生的手机里面从来都没有自拍合影之类的私人记录，不是跟培训校、大美社有关的工作照片，就是他自己的设计思索、画作、速写、各种素材拍摄。 不怕人看。 所以他也无所谓，只是贪婪的四周打量。 这时候的万长生，就像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目不暇接，可是又跟当初他刚到意大利，身处雕塑天堂的那种感受不同。 这里太纷繁复杂了，不是那种单一的艺术品类震撼，是无数各种各样的艺术思潮，在朝着他汹涌而来。 所以这个时代，怎么可能一成不变。 然后就在这时，万长生随眼注意到咖啡厅隔墙上挂着一系列的照片。 远远的看过去好像是建筑。 可是又跟普通建筑有很大差异，起码在他眼里，更像是雕塑。 最大的特点就在于，照片上的建筑，应该是现代主义风格，也就是大开大合的直线条，可隐隐的又有种中式风格。 正在思索自己新雕塑的万长生，还在考虑篆刻这种古老中式技艺怎么和现代生活、现代艺术结合起来。 心中一动，站起来，走过去看。 梅师姐的眸子一直看着他的，连忙跟着起身。 留下一对儿情侣坐在桌边。 高云野终于抓住机会开口：“别人的手机，你这样翻看不觉得很不礼貌吗？以前你还说我的……” 苏沐楠没有说话，继续静静的翻看。 好像能读懂万长生思索的东西。 反正不是随时都关注女朋友想什么。 434、你懂得越多，懂你的人便越少 文化创意艺术区，那就哪怕是卖个咖啡，也要加点文艺味儿才行得通。 要跟卖煎饼果子、摊鸡蛋饼的拉开距离层次。 所以这家咖啡店的墙上挂着的系列照片，绝对不是寻常的情呀爱的那些烂大街俗物。 不同的墙面，就是一组建筑照片。 梅师姐只看一眼就完全明了：“贝聿铭先生的作品集，这面墙……是平京的香山饭店，算是他相对不怎么出名和成功的设计。” 万长生连这位都不知道：“很有名吗？” 梅师姐笑了，好在她对万长生已经有些了解：“非常有名，华人建筑大师，在设计领域可以说是华裔里面最顶级的大师，著名的香港中银大厦，平京这中银总部都是他设计的，你看，就是那张，钞票上都印着的，而在我们艺术界最有名的，当然就是他在法国卢浮宫设计的玻璃金字塔，世界艺术殿堂的中心，请一位华裔去设计，这就是最顶尖的存在。” 万长生只回眼看了一下那著名的中银大厦，重新关注眼前的香山饭店。 梅师姐如数家珍：“只要学西方艺术的，没有不知道卢浮宫金字塔，但在充满古典艺术气息的卢浮宫广场上，设计一座现代风格的玻璃金字塔，当时是受到很大很大的争议，嘻嘻，比你这些天的争论大多了。” 万长生也笑：“我这算什么。” 梅师姐有点心醉的点头：“对，看见你被网上、美术界评论骂得天翻地覆时候，我猜你就是这样的淡定，那些人的议论纷纷不会影响你前进的脚步。” 万长生连忙做个原地大踏步的动作：“您这说得我都不敢停下来了。” 梅师姐的笑哪里止得住哦：“杜雯没说错，只有相处熟悉了，才愈发知道你有趣……但这里，香山饭店可以说是贝大师一生中唯二的另一个争议，卢浮宫那个最后成为经典，这里嘛……反正现在也只是个四星级酒店，一般的说法就是，他作为现代主义建筑大师，十几岁出国直到在欧美国家出名，这是他六十多岁才回到中国设计的第一件作品，他试图中西合璧，但最后失败了，直到二十多年以后，他重新回到国内，设计了姑苏博物馆，这才真正把东方传统美学和西方建筑智慧融会贯通，我去看过，很美。” 万长生就简单而坚定的点头：“好，这次完了以后，我抽一天时间先去姑苏，看了再回江州。” 梅师姐意识到了重要性：“有这么大的感受？” 万长生点头：“你说这家酒店在平京？今晚我能定到那里的房间过去住吗？哦，不不，明天一早我还要去国家美术馆，远吗？听起来挺远的。” 梅师姐连连嗯声：“如果你明天一早有活动最好还是别住那边，这中间都是最堵的地儿，明晚吧，如果没问题明晚住到那边去，我先看看能订房不……” 正说呢，循着手机定位坐标，已经有小伙伴陆续抵达。 万长生就招呼大家先坐：“随便喝点聊着，你们看看这周边有什么美食，杜老板到了我们就吃上再聊。” 他自己继续站在那墙前面发呆。 小伙伴们自然也跟着过来问他看啥。 万长生分享：“你看这张照片，远眺这个藏在树林里面的饭店，很平常，说实话我也觉得不咋样，但是你再看这个饭店的正面照片，好像就有点雕塑感了，像个我们乡下地主宅院的感觉，是不是？” 小伙伴探头：“好像是……哇，贝大师的作品，牛批！” 万长生难得批评：“我们还是尽量不要受这种名声影响，只关注作品本身，这个作品的正面也平淡无奇，但让我注意到的特点，在于看看那边……” 另一面的墙上，有座气势恢宏的现代建筑，还是有人跳过去看了下面的字眼回来感叹：“美国国家美术馆！贝大师的作品。” 万长生根本就没有去看过小字介绍：“我想说的是，你们眯上眼看看这俩张照片，会不会发现这俩建筑有点类似？” 三四号人包括梅师姐在内，一起左右比较，确实有点惊讶：“哎哟，你不说还真是没发现！” “对！h型造型，都是h型的立面造型……” “美国国家美术馆……我看看，1974年设计的，早了七八年呢！” 大家都是学设计学美术的，这点形体概括能力还是有。 也许没有万长生敏感，更有可能是没有他那种心无旁骛的专注。 如果不是心里面时刻都在思索，怎么会随眼注意到墙面上的图形呢。 有些人总把成功归结到天赋或者背景，殊不知人家努力的时候，有谁看见？ 梅师姐感叹中更惊讶，拉着万长生到另一边，可能之前座位看不到的方位，果然找到另外一栋建筑：“平京的中银大厦总部！我看过，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根子上其实也是个h型立面的建筑！不同角度的这两个立面都是h型，这可是十几年以后的设计了。” 总不能说人家大师偷懒吧。 万长生的关注点就在这里：“同一个设计师，同一个h造型，为什么给美国人设计的就是纯粹现代主义风格，嗯，银行这个也挺现代，但香山饭店就有中西合璧的感觉呢？” 大家就这么站在墙边探讨起来，还好这咖啡馆里人不多，不然肯定觉得这帮蛇精病。 可大家跟万长生在一起这么久，已经习惯了这种随时探讨的学术氛围。 很投入。 其实也很简单，如果把香山饭店建筑上那些带有强烈中式传统纹饰的窗框，墙洞之类细节抹掉，让外墙干净利落的取消江南风格元素，这栋建筑真的和美国美术馆大同小异。 梅师姐都惊叹的哈哈哈拍照了：“要是发给建筑专业的人，没准儿都能写篇论文了。” 大家一起商议着坐回来时，万长生才总结：“所以我很想去看看这家饭店，也很想去看看姑苏博物馆，看看这样的大师，是怎么解决中西合璧的问题，刚开始的思路是怎么样，只是简单的在西方现代风格的基础上加点中国元素？那么最终成熟的中西合璧融会贯通是什么样？这是个从人家思路上去借鉴的办法，建筑艺术上怎么解决中西合璧，能不能用到我们这里？我们的文创建筑风格，我们的雕塑，乃至绘画，还有……嗯，国画、篆刻这些都可以借鉴的成功之路，人家成功了，我们就可以沿着这条证明比较靠谱的路去试试……” 众人才恍然大悟。 梅师姐都哂笑了：“你这本科水平……来清美读研究生吧，这是思考方法的成熟，一理通百理的意思，嗯，我也学到了，你什么时候出发飞姑苏？” 大家又笑万长生真是想到就要做到，这还有大半个月就要过春节了，机票不便宜呀。 没想到看完了手机图片一直坐在旁边的苏沐楠忽然开口：“好呀，我让家里人带你去看姑苏博物馆吧，我家就在旁边。” 众人立刻恍然：“对对对，苏老师就是从江浙来的……” “原来申申老家就是姑苏的啊！” “姑苏园林甲天下，刚才万万说是过两天离开平京就要去看。” 更没想到高云野插话是：“你……刚才叫她什么？你什么意思？” 一不小心叫出申申的小伙伴尴尬极了。 特别是看着高云野那种较真的表情，大家都十分尴尬。 万长生搓搓手打圆场：“苏老师在我们学校负责篆刻课程，大家很喜欢她，有些同学就用日语发音称呼，我想是个玩笑，没有任何恶意……” 苏沐楠是被惊住了，可能最尴尬的就是她，整个场面都有点冷住。 梅师姐连忙跟上打岔：“我们还不是经常开玩笑这么叫老师……先帮你定明天香山饭店的房，对吧？” 高云野的脸上很扭曲，表明他真的很在意这个称呼：“我还不知道你们……” 正在这个时候，杜雯的声音忽然从梅师姐后面传来：“哎哟，谁要去开房订房？” 众人赶紧哄笑：“万万！他准备脱离群众，偷偷跑到香山饭店去住！” 就跟这古灵精怪的腔调一样，带头走进来的杜雯穿着打扮也靓丽得不行，竟然是一件大红色的绒衣外套，然后把牛仔夹克系在腰间，可牛仔衣下面又是深蓝色的斜边长裙，最后白色高跟鞋！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堆砌穿法。 脸上偏偏戴了副黑框眼镜，配上她那扎起来高耸的丸子头，嗯，好端端的浓密黑发，好像染了几缕黄色还是什么，又有一排彩色的小发夹排列在上面。 万长生觉得眼花缭乱！ 可又莫名的觉得就是这么好看！ 后面迫不及待挤进来的几个平京小伙伴嘻嘻：“我们容易嘛！跟杜杜走在798，一路上街拍的镜头恨不得先把我们砸晕了去！” 这点倒是没错，艺术区的外面马路上，到处都能看见拿着手机相机拍照的人，美其名曰搞艺术创作呢。 梅师姐基本上都忘了刚才的尴尬，一脸花痴状：“大红色！你怎么敢穿大红色呢，我们亚洲女性的暖皮很不适合大红色啊，可……” 杜雯哼哼一笑：“你看我不是系了条丝巾把红色和脸隔开吗？” 服装专业的研究生师姐一点就通，哇呀呀的恨不得拆了杜雯的丝巾和大红色外套自己试试看。 就感觉杜雯是插进来一道锋利的阳光，灿烂得所有人都不想理睬阴霾了。 而高云野和苏沐楠是同时被这妞儿的颜值和打扮给镇住。 大美社的小伙伴们就喜欢看别人没见识的模样。 435、星河滚烫，人间理想 杜雯在寒暄认识了苏沐楠以后，就做主选择吃江浙菜。 她确实是道阳光，爽朗得让整个气氛都热烈起来，平京的小伙伴们开始热衷于讨论对设计的看法。 万长生明显感觉到，这些到清京美院的家伙，视野、心态跟思路，已经和蜀美有了点差别。 也许这就是首都给予他们的底气。 不过苏沐楠全程伸手抓住了男朋友的手，好像是很秀恩爱的样子，却让高云野再也说不出话来。 当然也很少有同龄男性在杜雯面前还一点没波动。 他确实偷看了好几眼。 最后苏沐楠只大概吃了点东西，就先告辞离开，但是跟万长生和梅师姐说明天自己会抓紧时间机会去博物院学习，然后万长生这边订票去姑苏的时候告诉她航班号，她通知家里人去接待。 万长生连忙说不用了不用，自己只是去看看感受下而已。 苏沐楠却格外认真：“要的要的，在江州和平京，我都得到了你们很真诚的对待，如果你们到了姑苏，我却没有尽到地主之谊，会很过意不去，请务必要通知我。” 万长生就好好好的假装热情，实则敷衍。 一群人十多个，目送苏沐楠牵着男朋友离开。 气氛突然一下就放松了，江州来的考察组简直压抑许久：“卧槽，申申找了个什么男朋友啊！” 旁边抱怨：“还这么叫，就是你叫顺了口才这么尴尬！” 这边委屈：“尴尬个毛线，我还不知道他什么？自己心里龌龊，才会觉得龌龊，蜀美这么叫苏老师，是真觉得她温柔人又好……” 女生都撇嘴：“昨天见面就跟苏老师闹脾气，后来把万万的手又捏成那样，当时就觉得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 万长生没说今天这一天在博物院的更小气。 梅师姐也讪笑。 还是杜雯制止：“好了好了，难得我们聚会别因为这些人扫兴，你们来考察798的坐那边，好好商量探讨，再拉个小群，万长生和我明天去参加青展开幕式，你就穿这样？” 万长生赶紧：“我带了西装的，在酒店。” 杜雯翻个好看的白眼：“那件肩头有褶子的西装已经很有名了，再穿出去要被笑你没衣服的，走吧，趁着时间还早，我们先到旁边买一身，梅师姐我们一起帮他收拾，待会儿再碰头。” 梅师姐却出来找个借口先走了。 剩下两人并肩站在灯红酒绿的艺术区，杜雯指了个方向：“那就走着过去吧，说说你都怎么让人家醋海翻波的。” 万长生摇头：“不说人家的事，我们这个钢花街道的文创园区，规模肯定没有798这么大，但也差不多能赶上蜀美校区了，之前还有点懵，不知道我们能够跟这个园区产生什么样的关联，现在看了才知道，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杜雯鄙视：“你就非要跟我谈公事，才显得问心无愧么？” 万长生叹口气：“我们不需要整得那么俗吧，今天一整天，这位高师兄一直守着苏老师，那酸溜溜的样子我看了是真觉得何必呢，如果两个人相处，没点信任，磨磨唧唧又动不动使性子有情绪，这日子可真是太难了。” 杜雯乐：“所以你觉得欢欢啥都相信你，还很有自豪感是不是？” 万长生摇头：“都这么多事情忙不过来，如果恋爱婚姻是找个成天挑事儿找茬的主儿，有点自讨苦吃。” 杜雯鄙视的斜眼，但最后没说出来，她也挑选公事来说：“我看了那大厂房的照片，就直觉可以拿下来做很多事情，譬如798，现在最稀缺的就是大空间，三五千平米的大空间，服装秀、摄影棚、产品发布会等等，这种充满艺术范儿的活动远比官方那种歌剧院、大会堂要有影响力得多，当然平京在这方面的活动很多，江州不能比，但如果能撑起来搞几场，这个场地没准儿就是你安身立命的地方。” 万长生只有在杜雯面前才不掩饰自己的傲娇：“我的目标就只是这么个破厂房的园区？” 杜雯这身穿着走在夜色中就有点像模特走秀，回头率很高，可更难得的就是有这样的外形了，她还很能思考：“这个艺术区做好了，会成为江州的一个地标，一张名片，一张实际上没有花多少钱的艺术名片，你明白吗，如果未来外地人提到江州，就会提到这个艺术区，国内国外艺术圈提到江州，也会联想到这个艺术区，你的知名度就跟着水涨船高，这就是你的作品。” 万长生半信半疑：“整个园区设计我能参与贡献的，恐怕还没你多，我就不要去瞎指挥了。” 杜雯笑：“你做个雕塑总可以吧，整个园区的标志性雕塑，能够表现你思想的雕塑。” 万长生恍然，这才说起自己从贝聿铭先生的设计作品得到灵感，更谈到今天和苏沐楠、老荆头讨论的篆刻前景。 前面都还好，后面杜雯就佯怒：“你就别在姑娘面前显摆你的才气了好不好？” 万长生委屈：“我已经很注意了，发现对方心眼比较小，特别大大咧咧的满不在乎，显着没跟人苏老师……这是大我好几岁的老师啊，你说她男朋友这思路是严防死守什么呢？” 杜雯恨铁不成钢：“你就演吧！还体贴的装满不在乎，请问你平时是这样吗？那苏老师还不知道你平时什么德性？这会儿故意把自己搞得很市侩很不堪，她会怎么想，一比较，卧槽，我特么瞎了眼才找这么个男人，愈发衬托出来你的成熟稳重情商高，你是故意在撩妹吧？” 万长生差点没哇的一声哭出来：“哪有！” 杜雯简直享受：“你要理解异地恋，很多情侣就是在各种猜忌、怀疑中，逐渐拉开距离直至分手的。” 万长生叹气：“如果真的相爱，互相信任就是基础，感情更是要相互巩固，距离反而就像酿酒一样，越来越醇……” 好像觉得有点不对，住嘴，换个方向，万长生现在转换话题的技术轻松得要命。 杜雯都背起手来有点舞步了，乐啊。 确实距离没多远，就在立交桥对面有一大片商业中心，聊着天逛服装店的感觉自然极了。 大美社的工作，各自学科上的设计，看了什么书有什么心得，最近网上连篇累牍的骂声，天南海北的什么都能聊。 杜雯的诗词歌赋要万长生多点拨下，但是姑娘说起时尚、都市、新潮的话题，男生又得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加上以杜雯那身穿着和自身条件，走进哪间店导购都不敢来随便搭讪，远远的吊着，看女生娴熟的给男生配衣服。 哪怕只看不买也不敢说啥。 就成了难得的二人独处。 杜雯也是尽情享受这种主导空间，差不多逛了俩小时，还顺便到美发厅把万长生的头发收拾下，人家商业中心都要打烊了，她才端着没怎么喝，主要是好看的奶茶杯，带万长生倒回去，把之前瞄好的一身行头分别拿下。 然后再慢慢走着回798的时候，夜深的平京一月，寒风刺骨，万长生终究不傻，知道把新买的皮夹克给姑娘披上。 这会儿就没那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滔滔不绝了，更多时候是无声的走着。 虽然都心照不宣的隔着半步距离。 忽然杜雯像感觉到什么，惊讶的抬头伸手，万长生也抬头疑惑：“这是……” 姑娘乐出声来：“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江州基本不下雪，宁州也很少有看到下雪的机会。 而且下得还特别大，忽然就纷纷扬扬的开始漫天飘絮，周围房屋建筑里面不停有人跑出来欢喜迎接。 这俩本来就走在路上的，反而相视一笑，继续漫步。 过了几步，万长生驻足开口：“你这裙子……冷不冷，新买的裤子先罩上？” 杜雯说不，脚步就走到万长生前面一点，但稍微等了下。 有那么瞬间，脚尖想扭转的，最终平静的往前，直到看见十多个小伙伴大呼小叫的站在餐厅外，只有江浩可怜巴巴的趴窗口。 众人见面就哈哈哈，说总得留个人在桌边，免得餐厅说人跑单。 杜雯嗤笑着指使万长生赶紧去买单，留下自己站在路边，忍不住仰头，让冰凉的雪花洒在滚烫的脸上。 托大雪和艺术区的福，周围乱糟糟的尽是喧哗声，可仰头看见的天空，飘飘洒洒的宁静，天上明明挂着的是月亮，这一刻却好像有颗太阳那么灼热。 回想着刚才那一刻内心的风吹草动，又或者惊涛骇浪，杜雯闭上眼，嘴角不由自主的拉起点美妙的弧度。 这欲盖弥彰的温柔理想啊，无论算作哪种情感，都让人心醉。 万长生则站在柜台前，一遍遍的把账单从头心算。 店家难免心慌又鄙夷，就没见过这么小家子气的男人。 可让他惊喜的是，这小伙子翻看了足足二十分钟，也没要计算器过去协助，最后居然没发现那几十块钱的虚头，还好像很明白的拿出手机来：“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店家真是心头暗喜的大骂猪头吓死自己了。 436、鲁迅说这些话我都说过 发乎情止乎礼，这也就是万长生脑海里面盘旋的六字真言了。 这也贯穿他和杜雯公开展示的始终。 杜雯选的衣服确实有水准，一条深绿色的工装裤，上面还带着白点装饰，咋一看跟装修师傅沾了灰浆的风格类似。 但能穿到这种场面来的，自然就是设计了。 上面略宽松的黑色套头帽衫，被外面磨砂皮夹克罩住，没有机车风的飞扬嚣张，却有点低调的不羁。 脚上的白色运动鞋被工装裤拖沓的盖住大半。 总而言之一下就在所有参与青展开幕式的嘉宾中间凸显出来。 说是青年画展，年龄放宽到了四十岁，能跻身前列的基本都是三十好几了。 有不少评论骂的就是目前画展总是那二三十张面孔。 看起来有数千件作品参展，最后一次次淘汰评选，最终露脸的金奖顶尖，始终都是那点人。 这种现象在没有年龄限制的全国美展里面最严重。 但青展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三类奖项都不约而同的选了万长生，多少也有点考虑到增加新面孔的意思。 他这种根红苗正，四平八稳的官方新人，最容易被吸纳进入。 在这点上，老童和老雷都是标准的带路人，老荆纯属硬推。 出席这种级别的开幕式，别人都还是很上心，就算充满艺术范儿，那也是高帮马丁靴、皮衣皮裤或者贝雷帽之类的标准行头。 唯有万长生确实配得上他二十出头的年纪，青春潮人打扮，把年轻人的轻松自在发挥到了极致。 就好像一堆西装革履中间，出现个滑板少年。 杜雯把这种穿着打扮的细节发挥到了极致，甚至可能是反复研究过往届开幕式的场面，知道分寸在哪里。 她很明白这种分寸。 当初万长生仅仅作为配角，参加个戏剧学院的酒会演出，她就知道要让万长生穿正装，那种场面凸显的是整个戏剧学院的地位，容不得标新立异耍个性。 而现在是美术界的青年展览，青年两个字甚至是需要特别突出的。 这年头连跳街舞和滑板青年都是统战对象呢。 任何一个人看见万长生这样的穿着打扮，都会在脑海里面跃出：“年轻真好！”的感受。 万长生一贯的温和神态，其实从来都不会给人咄咄逼人气势，哪怕昨晚杜雯领着他去剃了个板寸，也只会让他显得很刚毅，而不是凶悍。 就这，杜雯还让他戴了一顶针织帽进场，开始跟各位领导嘉宾握手寒暄，才摘了帽子拿在手里。 所以几乎每位领导、艺术家、来宾被介绍到万长生的时候，都会笑着感叹：“这才是我们青年艺术家应该有的样子，阳光大气！” 鹤立鸡群的存在让出席开幕式的几位最高级别领导都会拉着万长生站前排！ 本来就应该让金奖获得者站在c位。 这样年轻又具备代表性的后起之秀，不更应该重点推介么。 服装的意义，就在于凸显个性水准，在不同场合展现不同的意义。 更何况万长生还顶着三项金奖的闪耀头衔了。 以至于简短的领导讲话以后，剪彩时，有两位领导都主动提出：“小万，你也来，你也应该作为青年艺术家的代表，站过来一起剪彩……” 也许能居上位者，起码的看人眼力都是有的，万长生这坦荡明亮的外形，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待人接物态度，让人一目了然的觉得不会给自己埋雷。 还能显着自己平易近人，又关心年轻人的发展，贴近青展主题，完美。 杜雯在这种场合就穿得和万长生如出一辙，甚至更低调，几乎雷同的工装裤、运动鞋，只是配搭的黑色加厚帽衫是加大码，感觉能直接露大腿那种，脸上也******和针织帽，几乎就遮盖住了所有漂亮元素，除了全程躲在后面帮万长生应对接待，就是招呼从戏剧学院借来的拍摄团队从摄像到拍照都保持高水准。 自己更是在万长生被叫上台的时候，吃惊摸出手机拍几张发到大美群里炫耀。 并肩林楚妮忍不住：“有种望夫成龙的幸福感哦？” 杜雯手稳稳的：“你喜欢他吗？哪怕一个瞬间。” 林楚妮一如既往的犀利穿着，紧身牛仔裤跟高腰机车夹克，干练不失大气，主要凸显她健康的长腿：“我怎么样，你还跟我装？” 杜雯摇头：“撇开小薰，我只问你有过哪怕一瞬间喜欢他吗？” 国家美术馆的正厅大堂，巨大的青展背景墙前长枪短炮密布，都在对着红毯上的领导嘉宾，里三层外三层的艺术家、评论家跟美术爱好者都在围观。 围观那个年轻的幸运儿，让人羡慕到流口水的艺术宠儿。 还在读美术学院大二，就有这样的资源起步，更幸运的隐隐成为了青年艺术家的代表。 可这真的仅仅只有幸运么？ 林楚妮那细长的眉眼也深深的看眼万长生，避而不答：“可是你知道跟他是没结果的，你的自尊就这样磨掉了。” 杜雯不动声色的把镜头放大集中到万长生脸上：“在爱情的事上如果你考虑起自尊心来，那只能有一个原因，实际上你还是最爱自己。” 林楚妮也有反击力：“可爱自己才是终生浪漫的开始！” 杜雯惊奇：“哎哟，王尔德的这句话你也知道？” 林楚妮半斤八两：“你也把毛姆的书翻了不少嘛……” 万长生的优点就在于始终能带着那张宠辱不惊的表情，接过临时凑起来备用的剪刀，学着人领导的动作，第一次剪彩也没什么问题，连放剪刀和接住短绸带的动作都行云流水。 很有排练过的见世面样子，让穿着旗袍的高挑礼仪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更是并肩和领导还有艺术界大腕们一起微笑接受镜头洗礼，再转身一同进展厅时候，不落痕迹的往后退半步，把自己让出来。 却又被那叫他剪彩的领导回头叫上，一起参观吧。 杜雯远远的评论：“其实他心头慌得一匹，但是就像你们戏剧学院表演系的一样，脸上装着淡定得很，这也能帮助他回头就忘了，不把这场面当回事儿。” 林楚妮低声：“你就这么了解他？” 杜雯居然说：“臆想的……只不过他个乡下小地主，如果不是出来读美院，哪里想过这些大场面，他也不稀罕不向往这样儿，你把他丢这美术馆每天送饭，他能呆一辈子，但阴差阳错的带着一大群人了，有责任了，更有可能看看更大的世界了，他才勉为其难的走出那点小世界，我就要帮他变得越来越闪亮。” 林楚妮终于嘿嘿：“你还玩儿养成系哦。” 杜雯收起手机，拿手肘提醒：“赶紧的，叫你的人跟上点……我有个想法……” 万长生已经陪着开幕式的第一集团走进展厅，无论是美术机构的领导，还是文艺宣传部门的大佬，肯定会顺口问问他评价那挂着的作品啊。 换做评论家肯定是怎么尖锐怎么来，更何况难得可以在领导面前展现自己的深厚功底，那多半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也就万长生这惫懒性子，说话圆润好听又只谈优点：“色彩好看，我的缺点就是色彩感不好，所以只好去捣鼓没啥色彩的工笔淡彩跟雕塑，可这张画的色彩是真美，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舒服……” “气质啊，虽然这是油画，可体现出来就是我们传统文化中要求的气质，安详淡定，这一张又不同了，热烈，热烈的色彩跟气氛，都是烘托少数民族聚会的快乐感，有时候吧我觉得真不能过分解读艺术家创作的细节意图，重点就是要让更多老百姓可以看懂的作品……” 周围其他艺术界的大佬，成名画家什么的在并肩齐走，听闻这黄口小儿的胡言乱语，肯定会腹诽，你丫的都在说些什么啊，艺术有这么简单吗？ 殊不知万长生打心眼里就挺鄙视这种自视甚高的高门槛心态，艺术本来就应该是让更多人能理解的美妙，真成了一群高端玩家关起门的游戏，还有什么生命力和意义？ 最关键是他不怕说，眼前这几位名头显赫的领导意味着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多想，能用最简单浅显的话，把面前作品表扬下，就是他的套路。 其实有时候啊，这能做到高官位置的，也许做事决断的能力有高低，但看人基本都是透明的，急于表现的、用力过猛的、淡然处之的、不疾不徐的这些众生相那真是一看就明白。 万长生说起专业来还是很流畅的，估计跟他一直带艺考有关，从来没有那些故弄玄虚的专业术语，还时不时的把自己拉出来自黑贬低下。 人家领导可能也是接触过不少专业人士了，很少听到这样浅显易懂的介绍，时不时还笑着回复他：“你呢？如果换你来怎么表现这个题材呢？” 万长生立刻认怂：“表现不了，这是奋战在一线的工人，我从来没接触过，没有真情实感就抓不住最能打动人的瞬间，譬如看这张，电焊……能从后面这个角色的t恤汗衫看得出来大概是夏季，这瓶水丢在这里也是这个意思，很热很热的夏天，但是这名电焊工人为了避免被火花烫伤，只能穿得很厚防护工作，整张画的色调都很灼热，很灿烂阳光的感觉，看不到一滴汗水，也看不到一个苦字，甚至连表情都被这电焊面罩遮住了，可其中的辛苦，只有认真阅读理解画面的每个细节，才能明了……” 本来只是湖光掠影走马观花的领导群，集体在这张画面前驻足。 那位画家如果在现场，估计会忍不住给万长生狠狠的鞠个躬。 您太仗义了！ 437、不破不立 评论家们一定要做出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才能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观点独到。 所以他们会竭尽全力的抨击各种作品，挖空心思的找寻其中任何可以被他们评点的问题。 因为如果一团和气的吹捧如潮，那还要评论干嘛。 任何人都能赞美的。 好比万长生这样：“所以这幅画的命名是燚，虽然这是个经常用在姓名当中的字眼，但足以表达创作者的意图，我觉得这里面还有点中国画传统意趣……” 面对这么一张标准的现代油画，万长生居然能瞎扯到中国画上面，肯定会引得回问：“哪里看得出来呢？” 他自然又是把那“深山藏古寺”的段子讲一遍：“中国画就挺喜欢讲究这种含义在画外的婉转表达，这就是中国画的意境，所以我觉得这位画家也挺有趣，从这个角度把中西合璧体现出来。” 懂中国画的行家自然心头又在嘲笑这家伙把这么老土浅显的段子拿出来显摆。 外行们却觉得哦哦哦，挺有趣，有位之前不怎么说话的领导还笑：“深山藏古寺，按照你说的画出来想想就有点古韵，那要你来给这幅油画取个名字怎么样？好多人都不认识这个燚字吧，换我都不敢认……” 这才是聪明人，故意在无关紧要的地方调笑自己下，都觉得他风趣又豁达。 众人都笑，可把周围的镜头忙着了，这么和谐的领导参观场面。 万长生也笑：“按照中国画的意趣，那就不能出现热字，要让所有观众都能理解到，那自然可以用最为人熟知的一句，锄禾日当午，后面不用说，谁都知道是表达什么，对吧。” 这其实不亚于做了次艺术小普及，对艺术外行普及下这种艺术含义。 都情不自禁鼓掌了：“对对对！汗滴禾下土，立刻就把这种辛勤工作的感觉表达出来！” “甚至意义更加深远，农民劳作，工人艰辛，这幅画的意义就不仅仅是体现这么个电焊的场面，而是讴歌劳动人民的优良品质，对吧？” “嗯嗯，有意思，有意思……” 可那位领导继续刁难万长生：“这是名句，你自己取一个，我相信你的功底。” 万长生沉思下：“钢花红似火，背汗湿如泼。” 除了快门声咔咔咔，展厅这里居然安静了下，那位领导带头鼓掌：“我建议跟这位画家联系下，换上这个画名，整幅画的格局都高了一大截，任何人都不会简简单单的一眼觉得这只是画的电焊火花光芒……” 美术机构的领导连声附和说是。 万长生却嘿嘿笑：“我这是拿宋代戴复古的诗词改头换面，您就放过我吧！” 众位起码都五十岁以上的领导笑着继续往前走。 真是让周围的画家们心头都在卧槽，您可真是够不要脸，卖萌装小都这么娴熟。 当然很快就看见了万长生的金奖作品，还挂在国画厅最显眼的地方，肯定是想给万长生难堪！ 因为看着前面那么多精心绘制的油画，万长生再看看自己那熟极而流的群像图，简直想绕着走…… 可领导们不干，特别是美术机构的领导主动介绍：“对对对，这就是万长生的作品，哈哈哈……” 然后都哈哈哈，因为这会儿都能明白他这作品为什么取名三春晖了嘛。 感觉在看自己画作之前，这货很无耻的先普及了下取名原则。 当然，万长生这张五米多长的卷轴画也很适合很多人看，大家并肩慢慢游移过去，居然发现自己完全能够看得懂那并不直白的含义。 九十九个人物，全都是爹妈，在画着教室窗户露出点拿书的胳膊、校园围墙栅栏遮挡住狼吞虎咽的孩子只有筷子头、停车场后排躺着午休的孩子露一点脚尖，可围绕这些寒窗苦读的孩子，是父母捧着饭盒，拿扇子赶蚊子的细节，也有坐在路边懊恼，恨铁不成钢的父母，但更多是踮着脚尖的期待。 万长生很擅长画这种众生相，他在寺庙墙上画了多少了，甚至还受到点罗有道的影响，增加不少人物之间相互关联趣味性，而不是像以前神佛鬼怪之间端端正正的关系。 譬如总有心大的父母，送了孩子就拿扑克勾搭旁边的爹妈玩会儿？ 所以在内行看起来可能有点浅薄、四平八稳，可外行看来就挺有趣，画卷这么长，顺着这么看过去，很轻易的就会产生一种阅读感。 特别是这么多人物，神态风格各异，总会有那么一两款让观众会心一笑联系上什么自己身边的人，没准儿就是自己读书时候的父母样子。 很容易触动。 于是几乎不需要万长生解释，领导们背着手开始细细的观摩这张画。 真的是认真看。 万长生当初作为毕业作品创作的时候，纯属习惯性的投机取巧，他骨子里面的这种山野小民狡黠，画长点就不能说自己没有认真对待，可以掩盖他在构思方面的随意。 无论技巧、含义、寓意都极其浅显。 但偏偏就是这种浅显，当功底达到以后，就呈现出来现在这种大巧不工的效果。 因为万长生的技巧太娴熟了，人物形态方面除了说他有点平淡无奇，真的没法挑出基础性的问题，所以整张画哪怕构思简单，却靠着足够多的细节，譬如那个凑在后排车门边悄悄给孩子打扇的父亲，就透出舔犊情深的意趣，每一两个父母背后就是一个家庭的期许，每个人物都活灵活现的在表达他们对孩子不一样的教育支持。 这种关系到千家万户的题材又很讨巧，来看画展的几乎都为人父母，很容易产生共鸣。 最关键还是看得懂。 看得懂背后蕴含的父母感情。 堆砌这么多值得看的细节，慢慢走过去，很期待后面又有什么样的画面，五米多长看完以后，甚至还想倒回来再看看让自己印象深刻的画面。 于是不光这七八位各部门领导，十多位美术机构的官员在看，后面的艺术嘉宾、大腕，甚至媒体记者摄像镜头们也在看，平稳的举着带了防抖设备的摄像机，慢慢平稳移动，把整个画卷给拍摄进去。 这也是因为画幅的取巧，这么细长站远了拍个全景，根本看不清内容是什么，只能这样凑近了移动拍摄，甚至有人在联系后勤部门调一套轨道过来！ 有些参展画家难免就开始思考了，这个年轻人的风光恐怕也不是这么侥幸吧？ 这个社会的确有很多问题，有人喜欢撕扯血淋淋的阴暗，有人喜欢粉饰掩盖，这个既有巨大成就，也错综复杂的社会结构面前，艺术家到底应该如何表达？ 管理机制肯定有好大喜功的口味，更是动不动就一停二删三掩盖的懒政管理。 但一味的求稳避害，避实就虚，只有花好月圆，岁月静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管理部门上？ 万长生这作品也算是四平八稳，可跟那种动不动就歌颂革命的题材，区别还是很大的。 起码这会儿好多人基本上已经给他打上了现实主义的标签。 这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从作品上已经超越了他的年龄，起码年龄也能庇护他，在这个年纪能看到这个社会民生的高度，已经难能可贵了。 看看别的二十二岁年轻人还在考虑什么？ 所以《三春晖》能够得到金奖，还是有些实力水平的。 篆刻当然是跟国画放在同一个展厅，这就更需要万长生来解说了。 毕竟所有篆刻作品都是篆体，没人说的话，很容易闹出“妇女之宝”的笑话来。 当然重点评述的肯定还是万长生自己的“虚实相生”。 这种局面下当然没人贸然说这块石头价值几何。 万长生自己更不提，主要谈上面的题款是怎么回事：“印章通常是古代文人抒情喻志的载体，因为我现在的主业是雕塑专业，所以在这块石头上面稍微结合了下雕塑的感受，把这方印章当成一枚小型雕塑，表现的是一种人生哲学，刚柔相济、虚实相生，过刚易折，过柔又没有原则，如何找寻这个平衡点，就是这枚印章想体现出来的含义。” 这么一说，几乎所有人都能理解这块石头为什么有的转角折线刚硬锋利，有的又圆润了。 从所有人倾听的表情上面来看，这篆刻艺术也没有说起来那么玄妙嘛，这么简单就能说清来龙去脉的。 挺好挺好。 至于下面的篆文内容，篆文的欣赏美感，万长生反倒一言带过没有多说。 几百上千年来，刻章是个挺有技术含量的事情，但就在这几年，科技发展才突然变成谁都能做的事情。 固然有人会感到恐慌，以前的高雅艺术变成随处可见的地摊货了，但万长生却觉得是机会，降低门槛可以普及的机会，只是具体要怎么做，他还没想清楚，而且这是篆刻界的重大转折点，他还没把自己当成救世主，慢慢来。 特别是有些人脑子里那种高高在上，巴不得关上门自视清高的思想，劝说起来多费力啊，不如让他们先遭遇残酷的时代推动吧。 不破不立才是时代推动的正确态度。 438、到底谁才是恶人巧谄多，非义苟且得 等到万长生那件雕塑复制品出现在展厅的时候，领导参观已经接近尾声。 可能是场馆参观路线设置的原因，这尊获得金奖的雕塑作品放在最后的厅大门中央，顺着出去就算是结束了整个参观游览行程。 原作一米多见方的汉白玉，这里只有一半大。 本来艺术冲击力下降了不少，在周围有些真人比例大小的雕塑面前，都有点像个配角了。 这几位领导中，却有人呵呵笑着：“对嘛，就是这个雕塑，我在戏剧学院的校门口看到过……” 其他人就算不知道的，这下也瞬间明白来头不小。 重点看看。 这也是万长生解说次数最多的作品，词儿都很熟练了。 从创作出发点，在国家大剧院后台得到的灵感，然后一次次修改调整，最后呈现出来这样纯汉白玉的作品。 简洁抽象的表现语言，很难相信是和刚才那幅国画的作者出自同一个人。 这就好比能够同时唱男女声的歌者，自由切换在两种腔调之间那么让人惊叹。 肯定也加深了各位领导对这位青年艺术家的印象。 满意而归。 万长生在美术馆停车场和组委会领导一起，恭送大佬离场，然后才有机会坐下来歇息下，这会儿就是大量的媒体开始挤过来找他采访拍摄了。 成群结队的都挤在万长生这边拍摄，专门留出来的沙龙空间，万长生坐在椅子上接受采访的时候，周围半数的媒体都在跟着一起拍！ 杜雯本来是巴不得有这样扩大影响的场面，可是今天显然媒体热情度有点过高，同样也会导致其他艺术家的曝光度受到影响。 这种局面跟当初在戏剧学院实验剧场的不平衡如出一辙，虽然艺术家们不至于那么耍大牌，但肯定也会抱怨资源的集中。 不患贫而患不均啊。 掉过一次坑的万长生注意到这种情况，远远的跟杜雯交错下眼神。 经纪人就明白了。 林楚妮假装媒体记者上场，带着自己的团队把万长生带走，说是早就安排好的专访机会。 搞得其他媒体很想搞清楚这是什么牛逼的国家队吗，这样抢机会。 杜雯已经以经纪人的身份开始发名片，如果回头需要做专访，到江州去采访，或者对万长生有更多兴趣的话，可以先跟她联系安排，一切都是职业化的运作。 这里可以加上微信联络。 这种反而让媒体觉得舒坦，因为有规模的娱乐界明星都是这样的做法，有统一的新闻稿跟完美无缺的修图发放，想要深度挖掘的话，还能给你一整套说辞，只是独家与否就看店大欺客，还是客大欺店了。 于是迅速就让杜雯把媒体关系联络上以后疏散。 林楚妮带着万长生躲到休息室：“今天出风头哦？” 万长生笑笑：“我连那几位领导谁是谁都没记住，辛苦你们了，费用肯定是照结，晚上有空再一起吃个饭？” 就像在家里习惯于吃流水席，万长生现在都最习惯于请吃饭。 林楚妮瞧不上：“这五六个拍摄队伍里面可有俩都是你的人，算不算钱那是你跟杜雯的事儿。” 万长生的态度都是：“她拿主意就行。” 林楚妮靠在旁边的桌边，双手抱胸把长腿交叉下：“你知道她对你意味着什么吗？” 万长生看她一眼就明白：“朋友、伙伴，可以完全信任的那种，如果你觉得男女之间非得是爱人才能体现，我觉得那低估了杜雯的能力。” 林楚妮乐了：“敢情你还觉得做恋人是最简单的？” 万长生想想点头：“家人相处还有什么复杂的，最轻松最简单的关系，当然也需要经营维护，但绝对没有艺术探索、事业追求那么复杂，家始终是个内敛需要保护的港湾，可其他事情很多都带有创造性和开拓性。” 林楚妮凝视这大道理都明白的男生，不由自主的有笑意：“她说想争取在你们搞的那个文创区拍个电影，小成本小制作的那种文艺片。” 万长生对杜雯大开大合的跳跃思维早就熟悉了，但还是没想到这么大的招：“拍电影？能行吗？” 林楚妮放下手来撑住桌面：“说难我们戏剧学院表演系、导演系的大把学生毕业以后很难参加一部好片子，更别说你们这群外行了，说不难呢，只要顺着老雷，席妈的关系，让他们帮你撑腰，这事儿实现起来也不是天方夜谭，毕竟就是利用那种旧厂房、旧环境拍一部怀旧的青春校园片，也花不了多少钱。” 万长生想想：“这事儿我不是很懂，但如果她决定，并且在我们的团队都获得认可，那我就支持她。” 林楚妮笑：“你可真够迁就她的……” 万长生摇头：“这不是迁就，是锻炼的机会，拍电影我不懂，但这是戏剧学院的本行，也肯定需要大把的美术人手，哪怕是为老雷培养舞美人才，让更多人参与体验，只要不花太多钱，这种体验我觉得就是值得的，更不用说这个过程中……杜雯的初衷应该还是想把整个文创区推广宣传起来，我很赞成这样的思路，这或许对于改变那个地区的人有帮助。” 林楚妮撑住桌面的动作，肩膀自然就耸起来，少了几分她平时的犀利强硬，多了些柔弱，很好看，好看的姑娘却看着万长生好几秒没说话。 万长生争分夺秒的打开手机检索信息，却在一大堆马上弹出来的信息中心，吃惊的发现苏沐楠居然给他发了一段文字。 “非常抱歉因为高云野的不成熟和莽撞，给大家带来不方便，莫可言表，更是对你个人深以为歉。因为你抱着非常宽厚的心胸在促成我跟荆老的学术交流，却被他无端影响甚至误解，至感不安。故今天的学习工作勉力完成，我觉得需要提前返回学校沉心静气的思考很多东西，在此对你周到的安排表示诚挚的感谢，并已经告知家人准备接待你的姑苏之行，望能稍解我的愧疚之心，万望海涵。” 在这个通常都是三言两语交流的年代，还如此认真保持礼节，殊为罕见。 万长生都顺手输入了一句：“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又觉得苏东坡这句话有点狠，况且也不该是自己这么个外人去说三道四。 他这会儿终于明白，不能随随便便对女孩子说什么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了。 卖弄文采就是撩妹，就是不守夫道。 删掉，简单回复一句：“好的，谢谢。” 然后再看见大美的群里面有点炸锅，他本来还以为是杜雯把自己的照片发上去引起的热闹喧哗，定睛一看，却是在讨论新出现的一篇抨击骂文，有理有据的扒了万长生的很多事迹，仗着吹捧谄媚老前辈，获得北方篆刻界大佬的青睐，混进皇宫博物院狐假虎威，由此才得到了平京篆刻界的支持，得到了国内书法篆刻研究院的支持，理所当然的抢到了这次青展的金奖！ 这就是目前国内篆刻界发展无力的真相，因为权力都被这些既得利益者掌控，被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破坏了整体生态空间。 如果说这一大段还夹杂了一些万长生都不太清楚的行业关系。 抨击评论里面还直接把万长生带领自己的团队，抄袭皇宫博物院文创产品的料翻出来，甚至把两边的部分产品罗列出来做对比。 由此得出结论，万长生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必须要承认，文创产品本来就是这些门类，卖得最好的就是便宜的方布袋，大妈可以背着去买菜的那种，超市还免费赠送，但花纹图案做好看，帆布面料用好点，女生们也挺喜欢背。 要不就是手机壳、文具、t恤这些东西。 可以说是万长生从博物院得到了触动，开启了新世界可以做这个。 而整个大美社的团队成员是得到他的引导，才战战兢兢开始设计，借鉴学习博物院的整体架构，学着做有哪些门类，其实每样东西的设计都是自己做的。 手机壳卖得最好的永远就只有那几个品牌的手机模板，t恤永远都是那个样式，布袋也只有那几种款。 总不能说天下啤酒味道差不多，就是抄袭吧？ 这种文创产品，载体不是最重要的，核心是上面的文化符号、设计创意啊。 可摆出来对比的东西，在外行看起来，t恤类似，布袋类似，什么都类似。 外行哪里懂这些设计行业里面的弯弯绕绕，只会凭着自己看见的这点对比，被人轻而易举的裹带进去义愤填膺。 立刻在网上带起一大片的狂骂！ 这还是今天早上才发出来的文，现在是年轻人没有充分上线的上午，就闹腾成这样，接着发酵会成什么样儿，有点恶毒…… 因为从微博上面发出来，被大量转载的这片专业评论抨击里面，还@了皇宫博物院、美术管理机构、戏剧学院、蜀美等等一大串实权相关单位，鼓噪得非常厉害。 几乎是瞬间，万长生就能猜测出来这篇文章大概会是谁写的。 隐约记得苏沐楠说她男朋友是艺术评论人，貌似来平京也是策展的？ 没想到是自己引狼入室的带着个卧底走进内部。 想来苏沐楠这老实姑娘，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如果她知道给万长生带来这么大的抹黑，就不是那样的礼貌用语了。 万长生这货在这种时刻，居然笑起来。 被旁边林楚妮一把就抓了手机去：“丫的又在想哪家姑娘呢？！” 女人的第六感真可怕！ 439、这路上有风沙，有岔路 ☆[··]更新快无弹窗☆ 连林楚妮都对所谓的网上暴风雨嗤之以鼻。 皇城根下长大的姑娘，有些见识还是不一样：“做没做那些男盗女娼的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领导觉得你做没做，不然哪来那么多贪污腐败几十年的人物，如果今天上午来看看领导对你的欣赏，借他个胆子都不会发出来这种捕风捉影的东西，更何况你还真的没做过，对吧？” 万长生笑：“我对自己师父谄媚点怎么了，讨老人家开心，大家都开心，没事，休息下十一点还有个什么座谈会，下午是恳谈会，明天还要有几个会来着，唉……” 林楚妮随手拨过自己的小双肩包：“来补个妆，越是被人骂得惨，越要神清气爽的站在这些狗眼面前，夸你的人也那么多呢。” 这种态度万长生倒是欣赏的，树个大拇指表示同意：“夸的话不能信，骂的这些呢也不用听，对……哎哎……” 化妆师您能不能换个姿势，直接跨骑在腿上面对面！ 万长生还哎哎哎的往沙发里躲。 被林楚妮强势摁住：“这个接触对我们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吧？” 万长生苦笑：“特殊情况下的特殊接触，过后就忘了。” 林楚妮用手肘压住万长生的肩头，方便在他脸上涂抹作画：“哟，还是记得啊，印象深刻吗？” 万长生在画笔下只好不挣扎：“不是不能开玩笑，我发现包括我那些小伙伴，都很以开我的玩笑为乐，挺好，但还是不要超过男女界限。” 林楚妮气定神闲：“男女界限对我来说是模糊的，知道什么意思吧？” 万长生装傻：“啊？意思是你们搞戏剧的不在乎？我很在乎的。” 林楚妮哼哼的弹下万长生额头：“这话倒是真的没错，戏子无情嘛，演戏太多，感情早就贱得跟大白菜似的，所以影视圈里面挺多不把上床当回事，生理需求而已，不过我可不算演戏的，我说的是我那男朋友你看见过吧？” 两人这样面对面，目光挺直接的交流，万长生就不好装傻了：“我……我真不太懂这个，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林楚妮笑：“早上过来杜雯给我说你昨天又惹了人家男朋友吃醋？” 万长生没敢说这就是人家男朋友开始爆料反击：“什么叫又？” 林楚妮笑得是真有点诡：“去年你去店里，不是把小薰给气着了？我们现在关系一直有点不对劲，可能要分手了。” 万长生一动不敢动呀，只能嚅嚅：“这不……怪我吧？你坐好点行不行，万一这会儿进来人，我看真的是要爆料了！” 林楚妮得意：“随手关门反锁是好习惯，喂，我就奇怪了，我在戏剧学院或者胡同里认识的男生也不少了，带着去店里或者纹身的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去了店里让她看见吃醋呢？” 万长生哑口无言：“我怎么知道，我啥都没做……” 最后几个字有点心虚。 林楚妮看来其实是有思考过：“我跟小薰是艺考时候认识的，她家就是那片儿胡同的，我家远点，她没考上大学就开始学刺青，我比她后学，但显然画画的天赋要高点，本来挺好的，就打那回起，感觉有点不对劲了，你也别自作多情，我是想拜师学艺，特别是听杜雯说了你们那个文创园区的事情，下个学期一过，我就到大四要考虑毕业的问题了，各方面因素加起来，我想去江州看看，现在还是多有名的网红城市呢。” 这样的情况，万长生反而松口气：“哦，798艺术区那样的氛围，我们是想做成那样的氛围，如果你愿意去开办一个刺青店，我想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只不过我现在深刻的意识到平京可能在任何方面的机会都比江州要多得多，你要做好这种心理准备哦。” 林楚妮不是个一般的女孩儿：“就当是失恋散散心吧，我想找个能自由自在生活感受的地方，再到处走走看看，刺青这种手艺，现在在全世界都行得通，也许我还能打着工满世界周游呢。” 万长生谨慎的提醒她坐姿：“你这么漂亮，还是要注意安全问题吧，我们……有个到意大利学习考察的小组，每个季度都会派一组人过去，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那……是不是可以完成了？” 林楚妮坐正些：“你还真是坐怀不乱，一点想法都没有？” 万长生使劲点头：“您就别逗我玩儿了，想拜师完全没问题，我都有三个徒弟了……” 林楚妮终于笑着站起来：“总得先测测你的人品嘛，再说你们要是真的拍电影，我可要帮女演员们做担保没有潜规则，杜雯让我尽量帮忙在在校生里面组织团队，你应该是大投资方吧？” 万长生长叹气：“算了，这名头你还是给杜雯吧，她总不会潜规则谁吧？” & nbsp;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楚妮学他叹气：“唉，你这对杜雯可真是不一般。” 好像是有心灵感应，门锁咔咔响两声，接着传来杜雯疑惑的声音：“妮儿？在吗？在干嘛？” 林楚妮做个鬼脸跳过去，还示意万成生整理下裤子上的坐痕，才笑着开门：“对，就是在干嘛……” 杜雯看着她手里的化妆笔，给个白眼越过，到旁边隔着两三米的沙发上瘫软躺下：“可怜啊，在外面拼死拼活的忙碌，有些人还偷偷摸摸的暗通款曲。” 林楚妮马上过去跨骑：“来！我给你也补补妆！” 杜雯立刻诡笑：“刚才也是这样？” 林楚妮一本正经的说是，万长生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杜雯还指给林楚妮看：“看看，看，他只有在美女面前才这样，什么当官的，名啊利的，他都能装着很淡定！” 林楚妮恭维：“肯定是因为你，这会儿都说了好几次你了！” 杜雯根本不问说了什么：“你稍微有点良心好不好，我们两个谁更美，谁更有料，谁更吸引人，不是一目了然吗，我还是不要献丑了。” 林楚妮露出一脸神魂颠倒的样子：“那要不要试试左右夹攻啊？” 边说还边上手，杜雯显然没有林楚妮把流氓角色揣摩得深刻，尖叫嬉闹的想躲开。 林楚妮还配音：“叫呀，你叫破喉咙也不会……” 杜雯正要问谁是破喉咙，刚才虚掩上的门就被挤开，一大群人探头进来。 估计是听见女生嬉笑，想扑进来抓个新闻，结果看见的是万长生好整以暇的无奈坐在沙发上，旁边俩女生在玩闹。 但就是这，还是咔咔咔的拍了不少照片。 林楚妮都有点皱眉了，跳起来：“能拍不能拍就……” 杜雯比她更在乎媒体感受，拉着起身：“好了好了，万长生去参加文艺作品恳谈会吧，各位媒体老师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我们这边都可以安排新闻稿。” 林楚妮终于发现了自己和杜雯的差距，尝试着让自己和颜悦色点，可实在是做不到啊。 这么漂亮的女生，走到哪里都是被捧着的，哪里需要这样低三下四的去照顾别人感受？ 可偏偏杜雯做到了。 两年前那个傲娇的少女，肯定做不到。 于是哪怕戴着眼镜框跟针织帽，穿着满是嘻哈风的拖沓，她还是被不少媒体发现了颜值可观，不停的想询问她和万长生的关系。 显然在艺术圈发掘点助理、经纪人和艺术家的风流韵事都是多么正常的卖点了。 杜雯还是一本正经的解释：“经纪人，我负责打理万长生关于艺术形象和商业运作的工作事宜，这是有正式法律授权跟公司注册的，希望各位媒体老师笔下留情，万长生目前还只是蜀美大二的学生，迄今为止他所有的形象都如同今天给各位领导、媒体老师展现出来的一样真实，其实我们非常鼓励各位挖掘他的八卦，也有很多瓜可以跟各位分享，譬如他考上蜀美专业第一名，其实才学了三个月强化补习，十一万人参加考试哦，随后这家强化班就干脆给了他当校长，强化学习一个半月开始到江浙走穴给人家上课赚了第一桶金，高考专业双料状元进蜀美，两个月开始跨三个专业学习，也就是今天获得三项金奖的起步，三个月成为学生会主席，半年内把一家小小的培训班发展成年产值过亿的培训机构，今年……” 这些词儿好像背过无数遍那么熟极而流，挤进来想找八卦消息的记者媒体镜头都吃惊了，相比站在台前的那些形象，背后的信息确实超乎想象的翔实。 有人还叫杜雯慢点，打开手机录音。 林楚妮看着的杜雯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越来越多的人挤在这休息室的门口，杜雯都有条不紊的的传递：“这里只是给大家拉个提纲，围绕万长生有很多闪光点可以表达，他是个新时代青年艺术家的代表，也是新时代年轻人的缩影，他周围有一大群朝气蓬勃的青年艺术家在共同进步，他所有的努力除了展现个人艺术才华，我认为更多的是在带领这些年轻人共同进步，这是很值得大书特书的内容，肯定比他什么左拥右抱、明星互撕的噱头要正面得多……” 除了镜头咔咔咔，记者们都是不说话的。 一堆手机、录音笔、采访机塞到杜雯手里，她都捧不下了。 林楚妮终于放下自己那有些孤傲犀利的架子，伸手帮忙抓着，都凑在杜雯的身前。 这特么哪儿找的极品经纪人，任何想成功的男人都巴不得来一打吧！ 掌声都从门口那边响起来了！☆[··]更新快无弹窗☆ 440、你是我领略万千风华后仅存的心动 记者们手里大多是拿着吃饭家伙的，职业素养也不会让他们随便表达个人态度。 还有点诧异的跟杜雯一起把目光转过去看谁呀。 结果朝门口那边闪开点人群，露出门口居然站着美术机构的一位副职大领导！ 外面本来就有很多领导这会儿在来来去去，可能只是经过这个休息室门口，在这种众星捧月的记者群背后听见了杜雯这番话。 顺便说一句，杜雯的嗓音有点低沉，当初她在戏剧学院那几位姑娘跟前露面讲话时候，陈菲儿她们就评价过这姑娘是学过专业发音的。 表演专业艺考生多少都要学点这些基础。 也就是所谓的播音腔。 不由自主的端腔压喉，听起来挺让人舒服。 也很有穿透性，能在嘈杂声里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也许人家就驻足倾听了。 听见这样对万长生的诠释。 鼓掌以后面对连忙齐刷刷转过来的镜头很有挥斥方遒的高瞻远瞩：“对嘛，这才是我们新时代文艺应该宣传的青年艺术家，这才是我们美术界的后起之秀，大力弘扬社会之美，群众之美，精神之美，我们也会对万长生的艺术创作经验进行总结规划，作为典型榜样在全国美术界，特别是青年艺术家中间推广，让那些沉浸在迷茫、晦涩、灰暗、阴沉甚至暗黑的艺术思路得到净化……” 林楚妮想皱眉，刺青艺术可以说就是被主流排斥的那种暗黑系。 可这会儿脸上还是保持住了，淡淡的微笑。 杜雯开口：“刘书记您过奖了，弘扬正能量，描绘美好时代，本来就是万长生作为艺术家的责任，也是我们青年文艺工作者的分内之事，最主要还是感谢美术家协会跟各位媒体机构给予的机会和大力支持。”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夸了。 会听说话的人，应该都会承认，这个戴着眼镜黑框的姑娘太会说话了！ 连被她记住了身份的领导都哈哈哈笑起来：“怪不得万长生的艺术创作能够这么成功，原来还有你们这么多同伴和媒体朋友在支持啊，不错不错，继续努力，我很看好他！” 摆摆手，很有领导派头，也很开心的转身走了。 这下所有镜头又转回来对着眼前这个女生，媒体记者们也算是阅人无数，打辅助做配合的经纪人，能出色到这种地步的，罕见。 林楚妮彻底服气。 杜雯倒是轻描淡写：“两年前我完全是另外的样子，甚至在喜欢上他的时候，也跟任何傻了吧唧陷入情网的女生没任何区别，就是这一年，我慢慢找到这种如鱼得水的感觉了，妮儿，我们长得漂亮，其实也是最显而易见的一种天赋过人，对吧，恰好我俩也还不笨，那就两项天赋过人了，不抓住这个机会证明下自己，仅仅停留在男女关系上，有点暴殄天物啊，我的好姐妹。” 林楚妮异想天开：“要不……我俩凑合过吧！” 杜雯哈哈哈：“原来你一直暗恋我！” 林楚妮还做着深情的模样：“你是我领略万千风华后仅存的心动。” 杜雯笑得连卤肉饭都端不稳了。 从国家美术馆到戏剧学院实在是太近，一帮人中午索性叫外卖，在美术馆后门外吃，大雪纷飞的平京银装素裹，立刻就变成北国风光了。 万长生和戏剧学院舞美专业的小伙伴蹲在屋檐下的墙根看得很开心。 要是媒体看见，一定会惊讶这种金奖人物的接地气。 俩姑娘躲在有暖气的窗口嬉笑，杜雯扶住林楚妮的肩头：“好了，我现在真需要你帮忙，除了帮忙搭建拍电影的班子，就是用你的专业，帮万长生打造个完整的形象。” 林楚妮不开玩笑了：“形象？你帮他拾掇的还可以啊，搭配穿衣、发型气质都挺到位的，他那小女朋友基本上不管吧？” 杜雯摆摆手：“别往男女关系上面想这事儿，你看看他，比较了解的人挺明白他的真实状况，家里经济条件不错，传统文化底子不错，美院学生会主席，现在又拿了全国金奖，论产业手里现在年产值过亿，今年又要上个台阶，这些标签和他外表形象的反差是不是有点大？” 可能正好万长生和小伙伴说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蹲在那用筷子比划什么，凡是在雪后走过的都知道，其实近看挺脏挺烂的，踩得稀烂的那种雪地围绕，很难衬出好看的气质，特别他还蹲得挺有村口风格，腿分挺开那种，居然有点憨厚。 林楚妮都笑了：“我发现丫的挺喜欢演！” 杜雯点头：“你也发现了，他可能从小就习惯了要端着个成熟稳重的架子，实际上又有点调皮腹黑，所以就形成这种双面型人格反差……” 林楚妮马上：“他什么星座？” 杜雯笑：“你还信这个……天秤，怎么样？” 林楚妮看来很精于此道：“双面型人格更多是双子座，不过天秤确实温和帅气，对对对，容易纠结，他第一次对我说起你就纠结得要命！” 杜雯依旧不问万长生给别人说过自己什么：“你别打岔，我是说他这种反差，明白吗？明明是大家的领袖，金奖得主、天赋过人的青年艺术家，但实际上从来在朋友外人面前都不是高高在上，会犯错、有弱点，我跟你说我们那些伙伴特别喜欢捉弄他，我也喜欢逗他……” 林楚妮低声：“我也是，就看他那样儿忍不住。” 杜雯揽住她的腰：“这就是我们大家喜欢他的地方，他很容易抹掉我们和天才之间那种距离感，他很容易让我们觉得带有温度的真实感，对吗？他从来都是真诚的对待我们这些朋友，平凡质朴得女生都容易产生错觉，有这样的男朋友该是多舒坦的事情，对不对？” 林楚妮还是被杜雯绕进去了，轻轻的说嗯，然后马上警觉：“我只是逗他玩啊，你知道的……” 杜雯无奈：“我们在说正事，妮儿，这种看似普通人的性格脾气跟做事习惯，甚至有点小狡猾，却具备超越常人的天赋，精准敏锐的洞察决断力，是最容易吸引普通人跟随的，这是我在大美社最大的体会。” 林楚妮终于认真倾听。 杜雯看来没少思考：“我们一同成长的伙伴，都能感受到他是可笑可亲可爱的兄长，是我们当中的普通人，他也有困扰跟错误，可只要需要他的时候，他从不吝于站出来担当，展现他的真实领导力，表面上他什么都交给大家去做，其实方向都是他指出来的，大家已经有点盲目的信任感了，只要他做的决定，其他人就毫不犹豫的跟上，因为知道他会让每个人成长获益，懂了吗，就是这种反差，看似平常人，却实质上不平凡的精英反差！” 舞台化妆专业的姑娘也不笨：“把人物形象，人设外形更提炼一下？” 杜雯点头：“你看今天的情况，光看他外表，媒体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可把他背后那些不平凡的闪光点拉出来，立刻就形成反差，我们要把这种反差更加大！别人就更有兴趣。” 服装专业、舞台化妆专业，可以说都跟形象设计有关。 无论是优秀的服装设计师，还是化妆师，都强调能在他们的领域，不需要台词，不需要动作，就凸显出人物应有的身份、地位、甚至性格。 起码这会儿两人一说，道理马上懂。 林楚妮甚至都给出方向：“他的闪光点创造是他负责的极端，我们负责把平凡这个极端拉得更远些，外表应该邋遢散乱，嗯，他应该把头发蓄长点，但还不到扎小马尾的长度，有点成龙早期电影那种，哈哈哈，对，就是那种明明是个主角英雄，却有点邋遢蠢萌的乱糟糟，因为只有头发长点，才容易打理成散乱碎发。” 杜雯鼓励：“对！就是这个意思，当初我第一次看见他，这家伙就穿着很蠢的那种土棉袄，那个反差就够大，只是放到现在的地位情形，再那么穿就是做作了，从发型、面部打理、穿着、服饰全面设计，要让各种宣传媒体的照片、画面，只要看见他，就能想起来，哦，青年艺术家，明白了吗？” 林楚妮哦。 杜雯还怕她不上心：“这非常重要，就好比今天这些领导，如果万长生的外表形象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形成了符号效应，未来人家很容易就会想起他，啊，青年画家，那个谁？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来的，最出色的青年艺术家，这是我们现在要给他定位的，哪怕我俩都在平京，也要把方案搞出来，让江州那边，他那小女朋友这方面不太擅长，但他那个模特相关都懂点，可以按照你要求实施……” 林楚妮犀利的眼珠子眨巴两下装做不好意思：“我……今天给他说，打算年底之前过去江州呆段日子，正好把这事儿……” 杜雯一脸夸张的悲伤：“枉费我对你这么信任，你居然重色轻友，背着我干出这种事来！” 林楚妮反手抱她：“说了你才是我仅存的心动啊！” 杜雯鄙视：“我差点就信了你这无情无义的风尘女子……” 林楚妮乐成什么了。 441、山河远阔，人间烟火，终究不会被淹没 不管万长生的形象提炼有没有展开，今天他的青年艺术家形象已经相当鲜明的被传递到各方了。 对于讲究时效性的新闻行业来说，上午的缓冲以后，很多网络版本的媒体已经开始发布消息。 也许很多普通老百姓不关心，但是在各大门户网站的文化版块，全国青年美展正式开幕绝对是个需要上头条的重大新闻，很多网站的首页都得加上链接。 只要点开这样的新闻，绝对能看见万长生一身青年打扮的和几位领导共同剪彩！ 就算不了解美术界的观众，也肯定会问一声这个有资格剪彩的青年……一定是画家了，是谁？ 文章里面必然有提到本届青年画展的三项金奖得主万长生，进而在长长的官样文章里面，多半会放上万长生的雕塑或者篆刻印照片。 这曝光度就不用说了。 哪怕没到现场的恐怕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个年轻人是画展的主角。 官方钦定的那种。 这迅速连接上早上那一波对万长生的揭露，引发更大规模的吐槽和抨击！ 如果说早上那篇居心叵测的抨击博文，还集中在揭露万长生是靠着博物院的背景获得了篆刻金奖，继而又挖博物院的墙角，吃里扒外的剽窃创意。 中午突然就铺天盖地的各种评论和抨击开始出现。 而且没有什么水军虚假账号，确实带动了大量不明真相的网友跟吃瓜群众来大骂。 可能出发点还是那片博文，揭露出来的这样一个形象实在是太恶劣，靠着关系拿奖，还反过来要坑关系。 道德败坏到了极点。 轻易的撩拨到了键盘侠们的*****一般的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万长生，这个青年艺术家进行了无情批判！ 然后接二连三出现的一些长篇大论专业评述，更是如同火上浇油般让人兴奋的转载。 各种爆料。 首先万长生是怎么在考取蜀美的时候，因为作弊被取消了专业成绩，最后他用篆刻搞定了力主严惩的前任教授，最后得以顺利入学。 这个料爆得是结结实实，各种有理有据。 关键在于当初莫名其妙的取消了万长生排名第一的专业分数成绩，有很多人截屏的，现在都作为实锤证据摆出来。 证明这件事绝对不是子虚乌有。 接着关于万长生担任蜀美学生会主席的来龙去脉，更是被描述得奸诈狡猾，有头有尾！ 万长生篡夺这个学生会主席的目的很简单，最大程度的利用学生会影响力为自己的培训机构招生。 作为一个刚刚入校一两个月的新生，他采用的手段竟然是和学生会秘书长勾搭成奸！ 由深谙学生会内部情况的秘书长带头散布谣言，颠覆摧毁前任学生会主席的个人名誉…… 就是这个细节，让韩晓敏和大美社的小伙伴们，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因为当初吴桂波骗大了人家肚子才是真正的实锤，全美院师生都知道的破事儿，任何一个人爆料，可能都会用调侃、嘲讽的口吻提到这位前主席的丑事，唯独这篇爆料揭露文章用了谣言、个人名誉这样的字眼。 难道那个在出事以后，就默默消失的吴桂波，又死灰复燃了？ 大美社的小伙伴们肯定是时刻关注着网上的任何一举一动！ 自家人调侃戏弄万万，那是自己家里的事情，任何外面对万万的污蔑伤害，那就是对所有大美社成员的羞辱！ 本来从青展三项金奖开始，万长生成为网上美术界的众矢之的，到处一片质疑骂声的时候，大家还按捺得住，抓紧时间找钱钱，蹭热度卖文创产品，宣传大美培训机构。 连在全国各地售卖的万长生白描速写作品集，都被连夜新增了中封，也就是画册中央横着一条纸带，红底金边，然后镶嵌三枚烫金工艺的全国青展金奖徽章！ 就凭这都又能在艺考生里面狂卖一波！ 万长生来平京前，据说又有六位数进账！ 每年几十上百万艺考生啊，他们消费的可是艺术画册，不是简简单单的作业本，这个市场容量太大了。 于是大家并不是很反感这种流量。 可今天早上开始就是指名道姓的人身攻击，各种道德抹黑。 那就让黄敏他们一帮管理群里的小伙伴很愤怒了。 立刻组织人手开始到处举报、封贴、反击、骂战！ 其实也是趁了万长生和杜雯俩都忙着在开幕式现场。 自作主张的展开了撕逼怼人。 到中午的时候，其实已经把整个蜀川美术学院的学生都牵扯进来了。 因为陆续爆料的帖子、文章陆续出现，臭骂万长生的那些人视若珍宝的拿来当成大棒互杀。 万长生跟人体模特之间的龌龊传言，学生会秘书长还有人体模特一人一边拉扯万长生的照片自然也就出现了。 正所谓，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整个蜀川美院总体来说对万长生都是很喜欢的。 从网上批判开始，到处碰见万长生都是一片片的喊支持，现在这些明显是美院内部开玩笑的八卦照片出现在对立方，第一反应就是出了内奸叛徒！ 不是美院内部有人把这些照片传递出去，外部肯定不会有。 万长生现在在蜀美师生内部口碑极好，正像杜雯说的那样，成绩好、天赋高，得了金奖平日还是那样嘻嘻哈哈的跟没事儿人一样打成一片，不是吃在食堂，就是睡在寝室，压根就没人知道他其实还有个青年教师公寓，群众基础极高！ 矛头根本不需要考虑，迅速指向那位几乎全校都知道和万长生有深仇大恨的林建伟，特别是大美社的成员从茅东阳那里亲口听说过是林建伟主动发起的对万长生陷害。 现在简直是怒不可遏，有帮脾气暴躁的男生直接带人冲过去把林建伟狠狠的打了一顿，然后当着所有人翻看他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 结果没找到证据！ 据现场的男生说，当时林建伟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了，可脸上还是洋溢着充满快感的复杂表情！ 所有人都知道肯定是他爆料，只是这家伙居然把所有痕迹都删得干干净净，手机和电脑里面干净得不正常。 就像当初所有人都知道他陷害了万长生，却拿他没有办法一样。 这次还是只能把他打一顿出气，最后还被告到学校教务处…… 到晚饭时间校园里面已经回荡着对这十几名男生的严重警告处分！ 结果打人的也一脸得意洋洋。 这局面也算是奇葩了。 如果万长生在，他肯定不会允许做这样的傻事。 因为没好处啊。 再说他又没感觉到什么坏处。 国家美术馆现场的一系列活动、座谈会跟媒体见面会之类，可是赞美如潮水般涌来！ 评论家们是很有技巧的，他们大骂一切，但不会指着鼻子骂制度，主要是评论里面各种“我陷思，定体问”的带节奏。 而且绝对只是在网上、评论文章里面骂，不会到会议、画展现场来骂，当面拆台的事情是不会做的。 他们很明白在这个体制里面怎么才能如鱼得水，其实他们才是这种体制的最大受益者。 于是现场只有一片片歌功颂德的赞美。 还好万长生都不当真听。 散会就走人，没想到这次有五六个小伙伴申请跟着他一起去香山饭店！ 只为了著名的香山雪景，据说连乾隆皇帝当年专门题字的西山晴雪碑就在香山山腰上，也算是平京八景之一，不过最近几年平京下雪不多，这种景致就有点罕见了。 据说今天有空的人，都跑香山去看雪景…… 万长生居然还提前订了个房，明天早上还能看香山日出呢。 平京人民表示你们真没见识，杜雯就跟放孩子假似的：“去吧去吧，明早记得看了日出就尽快坐地铁回来，要不你还是租个车开过去，万一人多呢。” 万长生土豪气发作：“要不这边还是买个车吧，每次来都挺不方便的。” 杜雯和林楚妮一起嗤笑他：“你以为跟你们乡下说买就买，平京城里车牌比车还贵！再说开车是真的堵，去吧去吧。” 万长生只好灰溜溜的去了，一点没得了金奖的趾高气扬，杜雯还叫林楚妮注意观察这种实则自由暗喜的背影动态。 她俩步行着溜达回戏剧学院，杜雯雷厉风行的要把拍电影的事情推动起来，哪怕是拍微电影、网络电影之类都要认认真真的把整个架构搭起来，能够带动不少人跟着学习经验。 林楚妮收起之前的调笑，开始学着认真对待，但嘴上还是说先一起把这小暴发户的钱骗了好私奔。 万长生这边带了罗有道等两三人，倒车换车的地铁抵达时候天都黑了。 但仗着定了酒店，会合另外几人步行上山，就在香山饭店消费晚餐。 万长生还叮嘱大家多体验这家看似不起眼，其实充满了设计美学底蕴的饭店。 从昨晚知道这家饭店，回头肯定要找资料信息了解，万长生现在已经算是心里有底了。 哪怕是商业设计项目，就像雕塑、绘画一样，到底是为了赚钱的糊弄拼凑，还是带着艺术内心的呕心创作，是有区别的。 眼前这座饭店，显然属于后者。 拥有非比寻常的闪光点。 442、谁还不是个破拆小能手呢 处处都能看见中西合璧。 仿明式冰裂纹，就是很多明清家具的屏风、柜门、漏窗隔断造型，那种看似凌乱的交叉分隔，很有传统特色。 这里用到大地毯上。 看似现代风格简约线条的建筑主体，却对应南方园林山水经典的飞云石。 还有园林景观里面常见的祥云窗，呼应新中式风格的家具，但过道上却配了一张抽象派大作。 这张贝聿铭以私人交情请来的华裔大师亲手作画赠送。 看起来就像是把墨水乱洒在了画纸上，顶天立地的巨大幅面，在这里就是面屏风，很多客人也许看都没看就略过。 万长生却带着小伙伴们，驻足跟前：“有什么感想吗？” 不管知不知道这幅画来历，所有小伙伴几乎都有种相似的感受：“妙趣天成？” “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 “对，就像我命中注定遇见了老大……” “哇，好久没听见这么清新脱俗的拍马屁了，罗有道，你真是变了！” 能让罗有道这么内向又拙于表达的男生，说出这种话，应该是有感而发。 因为从香山地铁站过来只有一两公里的上山距离，走出站台那一片的餐馆、旅游纪念品商店，为了跟已经到达的小伙伴会合，万长生他们就步行上山。 哪怕天色已经黑了。 或者正因为天黑，这样步行上山的路上，可以远眺的山川白雪皑皑，树林却挑起一点点墨色。 毕竟下雪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也没有大到立刻厚厚几尺，地形地貌、层峦叠嶂，银装素裹下还有树林、沟壑的暗色。 真是大白天来看，可能就是另一幅景致，夜里被高度概括成黑白两色，白色还不那么清晰的感觉。 当时走着，大家就有点欣赏的味道。 现在站在这幅巨作面前，就豁然开朗。 这种墨色洒在雪白画布上的感觉，不就是夜色中的雪景吗？ 换做你是画家，你能用什么样的方式表达此情此景？ 油画具象的写实？ 压根儿就看不清啊。 国画工笔？ 连色彩都没有，就黑白两色。 所以这张黑白油画，隐隐然的居然是老童那种路数，用油画的方式，展现了国画黑白意境。 可又完全跟国画没关系，因为这是纯抽象的画面，跟乱泼似的！ 连国画大写意起码的神似都没有。 连万长生这样的水准，如果不是刚才步行走上来，肯定都体会不到这幅画的妙趣。 大家几乎下意识的认定，这位画家一定是在雪后画的这张画。 真正体会到了香山积雪的意境。 早一天来可能都没有这样的感受。 要知道这张挂在中庭通往户外园林之间的名画作者赵无极，堪称迄今为止最成功的华裔画家，作品价格是迄今为止的华人最高价，一生作品总价大概也就百来个亿吧。 这一幅甚至不是八十年代的中国能买得起的。 偌大个国家那会儿只有区区几亿美元的外汇储备，用到民生国防上都捉襟见肘，怎么会花几千万去买这样的画。 没钱谈什么艺术。 所以开业时候还被饭店经理笑称：“这样的画，我也会画……” 只能说那会儿还能尊重艺术，就不错了。 也只有到了现如今这样国泰民安的时代，大家才有余力站在这里讨论艺术，领会艺术。 那些年代的艺术家，如果不放弃自己的艺术浪漫，就只有成为海外游子。 因为战天斗地的奋战年华，容不得那么多才子佳人。 这就是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机遇。 当小伙伴们在惊叹这张画的时候，万长生嘴边却难得的浮起点复杂表情。 冷笑或者哂然都说不上，但终归是有点感慨的，也许这就是他从来没有自视甚高的原因。 艺术家终究是要为这个社会付出的。 艺术存在的价值，不是为少数人歌功颂德，也不是成为少数人的玩物，应该为普罗大众服务。 这是一个庙守掌管观音庙的时候，就应该明白的道理。 有天赋，有才华的艺术家，当然有资格在艰难的岁月转身离去，追求自己的价值最大化，这绝对无可厚非。 但有些人却从来没有心系过这片土地，只是在这么多人从炼狱中爬出来重塑辉煌的时候，才装模作样的归来。 那样的回归，对这片国土没什么意义，甚至是种嘲讽。 一直待在蜀中的青年艺术家，对这点感触颇深。 在他的心里，更崇尚那些留下来，默默耕耘，竭尽全力保留艺术、维护艺术的人物。 这才是国家的脊梁。 不过这会儿，他在意的还是这种中西合璧探索，伟大的建筑师、著名油画家，都在国外很多年，对中西方文化理解很深。 万长生这土财主也就去过一次意大利，浮光掠影的看了看外面的世界，最多算是有点轮廓感受。 现在却直接从两位前辈的作品中，抄近道，汲取人家的养分。 其实赵无极早年第一场画展就在江州举办，那会儿也跟无数国内画家没多大区别，是到法国以后才逐渐成为抽象派大师，贝大师同样也是在国内度过幼年时光，然后接受西方建筑影响。 不管他们的风格流派是什么，都若隐若现着中国元素。 所以这一切，在万长生眼里，没有国籍政治的批判，没有艺术流派的倾向，眼里只有对前辈们在中西合璧道路上探索的揣摩。 因为这个世界终究是会越来越融合，故步自封的躲在院子里不闻窗外事，是要被时代抛弃的。 可能万长生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又要思考艺术家的创作感受，还下意识的会按照庙守或者说团队领袖的远眺目光来看待眼前的一切。 他有责任把自己能带领的部分做得更好。 当然，眼前肯定是要请所有的小伙伴们好好吃一顿。 平京分部的平日难得聚上，那就吃好点，作为曾经的国际外交接待饭店，国宴标准的餐席，乐得小伙伴们纷纷拍照回大美社群里显摆。 把连夜在798考察学习的小组也羡慕得要死！ 万长生也快活，一花一树，一墙一景都是能让他细细品味的艺术作品呀。 然后这会儿却听见自己的铃声响起，接听一看，竟然是苏沐楠：“啊，苏老师您好，已经在江州安全落地了吗？” 那边苏沐楠的声音却充满了难堪和不安：“你，你在哪里？你现在怎么样？” 大圆桌边的小伙伴们听见苏老师的称呼，立刻相互鬼脸，瞬间的安静以后，又在有些心思机灵的家伙带领下，煞有其事的各自讨论起事情来。 看来万长生的情商，也在影响自己的小伙伴了。 万长生却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我没什么怎样，这时候……我在学习贝聿铭的建筑、赵无极的画作，嗯，挺有意思的。” 苏沐楠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羞愧：“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刚刚才看到那篇在网上传播的文字，我真的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样的污蔑和伤害……” 哦哦哦，原来是因为这个，万长生嘿嘿嘿的笑起来，还尽量让自己轻松点：“这事儿我上午就看见了，我们短信交流的时候就看见了，其实网上已经骂了我大概有一个月，这都不是事儿，夸我的不信，骂我的不听，我现在可是有点名气的人物了，要做到宠辱不惊，对吧？” 最后俩字儿是故意对着满桌子的小伙伴说，大家果然配合得极好，齐声拉长音调嘘他。 但显然苏沐楠没这么轻松，她那么较真的性格：“就坐在这里，我仔细阅读了那里面的每一个文字，我真的没想到高云野会把个人情绪用如此恶毒的方式宣泄出来针对您，在明明知晓事情缘由的前提下，却故意歪曲事实，误导网民，这种做法完全不应该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素质所在，在这里我先向您做最诚挚的致歉。” 万长生都能感觉到那边的姑娘是不是在鞠躬了，他连忙也正经些：“我接受，我非常理解您这会儿的心情，但建议不要过于代入自己的情绪，首先我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甚至我们还能从中获利，其次您是个值得尊重的守礼之人，所以这件事儿您也不要有任何包袱……” 周到如万长生，肯定也不愿这件事公开暴露，对小伙伴们做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悄悄起身稍微对着墙角：“我也猜测是他，但这仅仅是因为他个人情绪，其中可能也有些误会才头脑发热的有点赌气表达，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倒是建议你们可以好好聊一下，他这……” 还是有点卡壳，总不能昧着良心说这也是爱你的表现吧？ 苏沐楠说到自己就平静而淡然：“结束了，三年多的感情就这么结束了，从性格上来说，我一直理解他有些占有欲过强的表现，但这一次真的完全超出我的认知底线，甚至我很感激这样的事情，让我及时看清他的心胸狭隘，不是以前觉得的过于在乎，这种错觉被道德水准彻底揭破以后，我甚至觉得如释重负。” 万长生只想说一句：“得咧，我彻底成了拆散人家的活靶子了，等着瞧吧……” 热闹一定还在后头。 443、压力往往才是助推剂 老话总爱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庙守肯定不这么看。 不幸福的婚姻简直就是种折磨，那些到寺庙里面哭诉祈祷的场面还看得少了？ 只不过他肯定不会主动去劝，这种事儿都得自己感悟自己做决定，况且跟个姑娘谈人家的感情那得多尬啊。 所以万长生听见的背景广播音里面好像还是在机场：“您到江州了吧，别想那么多，终身大事肯定要好好考虑，这会儿早点回学校休息吧。” 苏沐楠才有点茫然的啊一声回应：“我……呃？航班飞走了？我刚到机场就看见这篇文，立刻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仔细阅读，并且回复辟谣，就，就忘了时间，还没到柜台呢。” 万长生忍俊不禁：“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因为我这事儿耽误了您的行程，您这边赶紧改签吧，这会儿应该还有到江州的深夜航班，您到达以后注意点安全。” 苏沐楠满不在乎：“实在不行，我就在这边酒店住一夜也没事儿，主要是这次给您造成的恶劣影响，我感到非常羞愧，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您。” 万长生随便点：“我们就别您来您去了，真的，苏老师你也熟读史书诗文，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果然，那边苏沐楠的语调都轻松些了：“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嗯，谢谢你的开导，我明白了，再次感谢，让我好好想想。” 万长生客气的挂上电话。 苏沐楠的家教应该蛮严谨的，让她的性格也有点过于认真，有点学究气。 但钻研书画印的人本来就应该有这种书卷气，如果万长生不是从小都要在观音庙前摆摊，很大几率也会变成这样。 所以他很能理解苏沐楠的心情。 但就像苏轼的这首词里面说到的，名利如浮云般变幻无常，如果真的在意这些名声利益不过劳神费力罢了，人的一生本来就如同快马飞驰过缝隙，火石相击迸出的火花，梦境里面的经历那么短暂，美好的时光应该送给美好的事物啊。 万长生这句话是送给自己，也是送给苏沐楠的，这样的时光年代，可以做的事情这么多，为啥要纠结在这么点不知所谓的事情呢。 这姑娘应该能明白。 这年头找个诗词歌赋能说得这么默契的朋友不多了，起码在国画系万长生还没遇见呢，大家都比较热衷王者农药里面的李白杜甫？ 所以转头坐回来的万长生还有点哼小曲的高兴，又得了小伙伴们一阵起哄，万长生索性再要瓶五粮液，指引小伙伴们跟自己分而品之，这样的山中雪夜，不喝点酒感受古人之风？ 仅有的两个女生嘻嘻乐，看万长生教大家发酒疯。 不过饭店里面真的订不到房了，从一大早就爆满，要不是万长生是昨天订的，根本就没有。 所以饭后万长生还是找车把就在清美附近这块儿的小伙伴和女生送回去，留下几个男生在自己房间挤一宿吧。 可等他拎着酒瓶里面剩下的琼浆，溜达着在饭店外面的雪地碑亭自得其乐的消耗完，带着微醺的感觉回房间打上地铺，顺便看眼手机时间时候，却发现苏沐楠给他留言：“近几日恰好无课，平京一行深感触动，不若同行到姑苏做东同游，在机场静候。” 万长生居然想的是哎呀，还得先给欢欢报备了，继而又是杜雯知道了肯定又是一连串笑谑吧，不如自己主动说。 又没什么的。 但迷迷糊糊都闭上眼了，难免想到，那位心胸狭隘的男朋友分手以后，要是知道前女友跟自己把臂同游，那这个仇怨就不是一般般大了。 第二天一早的日出果然有特色，能得了历史上好几位皇帝的赞赏，那肯定是有几分辉煌之气的，但在万长生眼里，反而不如昨晚的夜景更有雅趣。 跟一帮还要赶回学校上课的小伙伴迅速下山，挤上地铁回京城去。 这一天的青展会议基本上都是跟各界大佬见面寒暄，果然也没有任何唇枪舌战发生在会场上。 但网络上肯定骂得乌烟瘴气，万长生的《三春晖》已经被骂成了退步几十年的感觉！ 篆刻当然是被打上了行业耻辱的标签，而那尊带点抽象风格的雕塑，学术上没法挑刺，就猛喷行政命令产物，被戏剧学院早早定成校门口的地标就是佐证。 杜雯倒是发现了苏沐楠实名注册写的那篇回应，知书达理的姑娘一点战斗气息都没有，弱弱斯文的解释了万长生的篆刻作品特点、意义以及他跟随博物院师父学习的钻研精神，呼吁大家理性冷静的了解这样一位踏实作风的青年艺术家。 真有倒退几十年风格的感觉，让万长生仿佛看见那个坐在机场椅子里认真输入，以至于都忘了要登机的姑娘。 用杜雯的话来说则是：“这老实姑娘去写机关单位工作报告还行，网络上根本没人看。” 哪怕她和黄敏等人都转载推送了这篇回应，好多美院学生也去顶了，依旧轻而易举的被那些脑残骂文、抖机灵的小段子给刷到不知道哪里去。 署名里予的评论博主，不但不回复这篇回帖，反而变本加厉的怒斥万长生是毒瘤，害群之马，长篇大论的把万长生描述成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那种十恶不赦大坏蛋，人品当然是和各种女人纠缠不清，人体模特、学生会同僚、同校师生到外校关系，甚至暗示万长生和有些有头有面的女性长者往来暧昧…… 用词考究犀利，看了都会觉得万长生的私生活糜烂到不行，连同美术生、艺术家的圈子都肮脏混乱得很。 如果有关部门再不清算惩治，就要腐朽堕落的感觉。 蜀美学生开始更加成片的反击…… 要说的话，万长生这时候把这个评论博主是谁抛出来，让大美社或者同学们找到攻击点，没准儿就把这股邪火压下去了。 可别人没有道德底线，他得有啊。 一旦这么做，那就是把苏老师丢出来承受火力，咋能让那么个文弱姑娘承担呢？ 上次流量明星争论的事情，害得钟明霞默默忍受，最后还不是昧着良心去假扮男朋友。 这次又无端端的把钟明霞牵扯出来，已经觉得很抱歉，没准儿回去还指不定要怎么补救呢，吃一堑长一智的万长生肯定不吭声。 只给杜雯悄声解释了这种关系：“说是已经分手了……然后说带我一起去游览下姑苏，你说这是不是进一步惹得人家发狂呢？” 杜雯做了个可爱的瞪眼睛动作，主要是对高云野的操作感到很吃惊：“这种男人留着过年吗？！仅仅因为情侣之间的吃醋，就公报私仇，而且还在女朋友完全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前提下，你说他是自作聪明呢，还是完全没有脑细胞？” 没有被嘲讽的万长生悄悄松口气：“我觉得应该是妒火中烧冲昏了头脑吧？虽然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但真有这种人？” 杜雯呵呵：“有……多着呢，自以为是的视为禁胬，其实是极度自卑，看到比自己优秀的人就生怕抢走了自己那块儿猪脖子肉……” 万长生惊讶：“哎哟，你现在知识面真的越来越宽，连禁胬都知道是猪脖子肉了。” 说了立刻有点后悔，没事儿惹杜雯干嘛呀。 果然杜雯诡笑一下，露出娇媚神色：“你这招儿也是够狠的啊，人家爆料污蔑你，你就跟人前女友去游山玩水，以他的脾性，可不得气疯？” 万长生连忙：“不要不要，我估计是苏老师觉得过意不去，才要求当导游赔礼，仅仅就是这么简单的寻常心态，要不还有谁一起嘛，绝对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杜雯似笑非笑：“你跟我这么紧张干嘛，我还巴不得你出轨放飞自我呢。” 万长生不吭声了。 两人坐在餐厅里面主要是约了老雷吃午饭，昨晚杜雯已经和林楚妮把大概的架构都捣鼓出来，最终还是得万长生和老雷或者席导谈。 舞美大佬匆匆忙的进来，也对万长生的新形象赞不绝口：“对嘛，这才有点艺术范儿，你穿西装显得更老成了，这些天我看你风口浪尖的压力很大哦？” 万长生跟长辈就不卖弄诗文：“您觉得有影响有压力吗？” 老雷哈哈笑：“我有什么压力，席姐还问你有压力没有呢，要习惯这种压力。” 万长生开门见山的把自己手机摸出来展示工厂照片：“三项金奖，我们在江州也要跟当地政府合作点什么，这是个比较落后的工业厂区，我决定拿下来做艺考培训校的新校区，最高能扩展到八千至一万的学生规模，还比较富余，所以还想把这里做成跟798艺术区一样的文创园区，往小了说是能带动周边的民生经济，无论是旅游还是商业，周围的低收入群体哪怕做点小买卖也能提高些，往大了说，我们能真正落地开始做有规模的青少儿美术培训。” 老雷舒坦的靠在椅背上翻看照片：“挺不错，待会儿把照片发给我，很有七八十年代气息，可以做电影场景，我能帮你联系啊。” 万长生示意下杜雯，但还是他说：“所以杜雯的思路就是我做我的，她想结合平戏的优势，拍个电影，一方面带动一批人实践经验，另一方面也宣传下这个地方，规模不需要太大，现在流行的微电影或者网络电影都行。” 老雷二话不说：“行，包在我身上，这事儿肯定能成！” 典型的会者不难。 444、坐飞机还是时光机 唐僧有句著名的开场白：“贫僧从东土大唐而来，到西天取经……” 看似平淡简单，却把自己的来历背景跟目标说得一清二楚。 万长生就是这样。 他对老荆，郭槐生，老雷都是直面人心，我是个什么人，想怎么做。 这取经路上固然会遇见各种妖魔鬼怪，但只要跟他知心知性的人，就很容易清晰明了的知道该怎么帮他。 拍电影啊。 多少人的梦想，也是多少人眼中的浩大工程。 可这在戏剧学院就不是个事儿。 如果真是万长生说的什么微电影、网络电影这样的东西，掏个百八十万的，林楚妮都能从学生中间给他攒出一帮人来完成。 中高年级的所有课目都是在围绕影视戏剧打磨，各种编剧专业脑袋里有无数壮志未酬的本子。 可影视剧市场的管控制度放在那，无数片子就算是拍出来了，还不见得能过播呢。 所以这几年类似于自拍短视频的微电影、vlog，然后管理没那么严格的网剧才会那么流行。 不过显然老雷给万长生定的起步永远都那么高：“你去瞎凑合什么微电影、网剧啊，必须得上大片，回头我给席姐说一声，这事儿就张罗起来吧，这种怀旧青春剧一直都是投资热点，场地……你做文创园区，新校区肯定要装修，就跟这个舞美道具布景联系起来，春节前我找人给你攒本子，你那装修暂时停下来等等，别把环境给我破坏了。” 万长生就敢提要求：“那麻烦稍微快点，我这几千号学生等着上课呢……” 老雷嘿嘿：“群众演员的钱也省了！” 杜雯赶紧：“我们小成本小制作，不敢投太多钱，他舍不得浪费的。” 说得好像两口子含辛茹苦的想实现电影梦。 老雷鄙视：“你们那才几个钱就想着出资，这种剧有的是投资方，回头我跟席姐商量好了再给你们确定，长生你别忘了还答应过席姐，要帮她画剧本的，别以为拿了金奖就敢涨价。” 万长生自嘲：“您觉得这有多大的含金量。” 老雷认真：“这是表明个态度，你明白吗？影视戏剧圈子和艺术圈都一样乌烟瘴气，我们要占领制高点，现在这种乱象不就是证明有些人慌了吗，触动他们的利益了。” 万长生不敢问触动什么人的利益：“行行行，晚上我就走了，先去姑苏看一趟那个贝聿铭大师设计的博物馆，估计明天晚上返回江州，下一次来平京，我估计都是春节后了，现在算是给您拜个早年。” 老雷却立刻：“那不正好？席姐在沪海导戏呢，你直接过去跟她说一声，待会儿我就给她打电话，她拍板编剧、投资和角色的部分，我这边就能把剧组其他都给你落实了，多简单！” 万长生和杜雯对看一眼，姑娘比他更有常识：“姑苏没机场，得飞沪海然后过去，所以确实挺顺路的。” 万长生就点头了，能当面解释当然有助于加快进度。 吃过饭，杜雯也就不跟万长生继续在美术馆耗时间了，她总是干净利落的转身，但有提醒：“没事儿呢，还是应该多来平京，两位师父，重要的团队支持都需要日常维护，更主要的是，有些人坐飞机就能见到，有些人要坐时光机才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吗？” 万长生恍然大悟的嗯。 结果他被提醒到的是师娘。 转头给师娘打了电话，汇报那枚印章在全国青展上获得了金奖，顺便提醒那块石头由于公之于众，被炒作估价成了两三百万的宝石。 关老太太闻弦知意，笑着说好：“春节前画展都在吧，我抽空过去参观一下，顺便把这块印章捐赠给美术馆……你觉得是拍卖了换成钱来帮助小朋友好，还是让它一直在展柜里面被人参观好？” 万长生也笑：“还是拍卖了吧……另外您在平京呆着闷吗，要不要我陪着您去姑苏游览一下。” 关老太太意外：“嗯？有什么事情吗？” 万长生赶紧解释：“没事儿，真没事儿，我最近一直在揣摩中西合璧的事情，昨晚去了香山饭店，感受整座建筑跟里面每个细节的设计，但这是大师八二年的作品，今晚打算去姑苏，看看他零六年设计的博物馆，真是听着您精气神还不错，春节前也算是陪您走走，我还有姑苏当地的朋友可以做导游呢。” 关师娘什么人啊，居然马上就笑了：“年轻姑娘吧？” 万长生服气：“您这隔着电话都能明察秋毫。” 关老太哈哈哈的是真开心：“好，我问问，待会儿回复你。” 于是等到晚饭时间万长生到首都机场时，关老太已经饶有兴致的先抵达：“好久都没有去过姑苏了，但这座城市确实值得去。” 一老一少坐在候机厅聊了十多分钟，万长生算是知道这座古老的著名城市，也有极为灿烂的现代发展，本身就是颗中西合璧的璀璨明珠。 他也稍微介绍了下苏沐楠的身份跟来龙去脉，他不是八卦，而是不用让老太太猜。 一直待在附近酒店的苏沐楠确实是慢性子，时间差不多快到点才检票完成过来会合，然后明显吃惊这位气度不凡的老太太的存在。 万长生介绍：“我们家的长辈关阿姨，正好可以一起到姑苏、沪海走走。” 论年龄当万长生的祖辈都够了，但纵然这样，关老太还是喜欢自己这个阿姨的称呼，尽量慈眉善目的打量苏沐楠这种书香门第的气质。 苏沐楠应对得体：“阿姨好，欢迎您到姑苏做客，我家就在姑苏博物馆附近，希望能让您旅途愉快。” 关老太欣然点头含笑，却没有打听这样那样，上了航班也是：“你们聊，聊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别管我。” 万长生就同步聊给左右两位都听：“其实今天中午我还顺带多了个工作项目，到沪海得拜访下有位导演朋友，因为我们的团队在策划拍个电影，利用我们刚拿下来的旧厂区拍一部怀旧的电影……” 这个话题好，老太太接过万长生递来的手机，翻看上面的废旧厂区，很认真细致的询问万长生他们关于这里的运作情况。 连那位姜主任和万长生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怎么认识又怎么会相互信任，她都要问，这种事无巨细的风格，又让苏沐楠忍不住悄悄看眼。 之前还觉得这老太太不爱打听呢。 万长生没希冀过师娘的支持，但好的事情如果能有正面支持，他也从来不会故作清高，再说他这本来就不是为个人谋利益，没啥不能解释的。 况且这事儿还跟苟教授有点关联呢。 万长生没提坐时光机才能看见的师父，但猜测师父回家都会给师娘汇报。 因为关老太听得毫不意外。 而且她着眼点肯定更高：“随时给我通报进度吧，我很有兴趣了解这样的旧城改造模式，说起来姑苏也是旧城改造的典范，小苏你了解吗？” 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旁听的苏沐楠被这种领导式的关怀吓得一哆嗦，但好歹也是研究生了，大概的情况还是明白，作为一座具有大量历史遗迹、著名古代园林的城市，姑苏的改造走了另外一条路，尽可能完整的保留核心区古代风貌，然后把新城、工业区等等都扩建在周围。 这个万长生又能讲述点自己在意大利看到那些古城的感受。 所以一路上聊得还挺开心。 不过万长生在近距离上还是偶尔能注意到苏沐楠的眼睛有点红肿，肯定哭过。 直到抵达沪海落地，万长生正在开机给欢欢和杜雯发平安消息，苏沐楠才小声：“我……本来通知了我爸过来接你，结果一来二去的，我妈也一起来了，待会儿他们要是说什么，你担待点。” 已经有过假冒男朋友经验的万长生立刻反应：“他们知道刚刚发生的……高先生情况？” 苏沐楠表情为难了下：“一直不满意，是我在坚持，昨天我还是把情况给他们讲了讲，事实证明他们说得对，是我任性了。” 万长生都不知道脑补出来什么情节：“包括去蜀美做老师，也是任性？” 苏沐楠低头很轻微的点了两下。 万长生想叹口气，却发现关老太居然不动声色的在支着耳朵听！ 被万长生发现，还很不好意思的赶紧装没听见。 万长生这会儿只能说幸好自己邀请了师娘一起：“我这……待会儿还要去见见导演，现在七点过，这里到姑苏还要多久？要不你们先返回姑苏，我明天一早或者半夜自己过去。” 苏沐楠习以为常：“百来公里吧，晚点还不堵车，没事儿……如果你这边谈得晚，我们就在沪海住也没关系，我们这边有房。” 万长生还没意识到姑苏城博物馆旁边有房，和沪海也有房是什么经济水平。 只能不好意思的说：“麻烦你了。” 苏沐楠赶紧更客气：“在江州和平京，才是承蒙你照顾……” 关老太太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比干休所的电视剧好看多了。 445、敢站出来，还要立得住 苏家父母一看就是高级知识分子，苏沐楠和她母亲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温婉细致，一点戾气都没有。 就像这两天苏沐楠就算生气估计都吼叫不出来。 可这会儿看见自己的父母，再怎么都忍不住眼泪脱眶而出，扑进母亲的怀里。 没准儿跟着万长生回姑苏，都只是个借口，更多还是想在这个时候回到父母的身边寻找怀抱。 苏爸爸则宽厚儒雅，呢子短大衣配里面的西装，显得有海派风格但又很平实，目光也有点诧异老太太的存在，可重点还是看万长生。 都关注自己女儿的未来。 万长生只好再介绍一回。 本来仅仅是自己随心而至的到姑苏去探寻一下建筑设计的特色。 多么自由自在的安排。 怎么会不知不觉就扩展成了这么多人？ 而且还要带着这么大一群人去拜访席导？ 万长生内心难得的有点崩溃。 主要是个个都不能得罪！ 他有点后悔请了师娘。 但关老太太乐呵呵，甚至还逗小姑娘看见爸妈永远都是小姑娘，一辈子五六十岁了看见爸妈一定还是这样可爱。 苏沐楠赶紧红了脸挽住母亲，笑容都有了。 到停车场拿行李放进辆平淡无奇的五系宝马时候，关老太还当仁不让的按照苏妈妈客气坐上副驾驶，逼着万长生只好跟母女俩坐后面，苏妈妈又把女儿安排在中间。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起码苏爸爸苏妈妈对这个高大又沉稳的温和年轻人很满意。 万长生已经有过这种被审视的经验了，算上老杜，这特么都第三回了吧，还不算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上车前再次提出自己打车过去剧组，苏爸爸很热情的不由分说要了地址导航：“近的呢，近的呢，只有二十多公里，全程高速很方便的……” 等开了车，就是苏妈妈掌握全程节奏：“万长生……听名字就很有传统韵味的呢，我们昨天才知道你的名字，可是上网一搜，啊呀呀，真的好不得了，年纪轻轻就是大名人了，还得了三项青展金奖！” 如果师娘不在，万长生可以傲娇点装草莽，可现在连谦虚都不好意思装，只能四平八稳：“都是老师前辈关爱，苏老师在我们学校也是很得同学们喜欢的，专业方面更是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热忱，所以我这走了捷径的，在苏老师面前反而觉得很惭愧。” 换杜雯这号儿的肯定配合打野，游走辅助了。 苏沐楠只会连忙侧身：“没有没有，曾经在自己的小天地觉得自视甚高，但真的走出去看见外面天地，才觉得山外有山，万长生你在画、印、雕塑三方面的造诣，确实在同龄人中间出类拔萃，我要向你学习。” 关老太都忍不住要半转身看现场直播。 苏妈妈显然很喜欢这种相敬如宾的场面，可又难免：“不过，看万长生你在各种新闻、文章里面，好像接触漂亮女孩子很多哦？” 万长生简直感谢：“作为艺术创作，和模特、化妆师、女演员、女主持的接触确实多，还好我女朋友非常信任我，我也一定会在这方面多注意，众口铄金，何况我还不是金呢。” 一车人都没被他这个玩笑逗笑，苏爸爸看了下后视镜，苏妈妈难掩失望，苏沐楠则哭笑不得的挽住母亲手臂。 关老太帮忙解释了：“真的有，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我很喜欢欢欢，小苏见过吗？” 苏沐楠吃惊的看眼万长生才赶紧摇头，钟明霞她见过，杜雯她见过，甚至连梅师姐、韩晓敏这些她都见过，可能觉得如果万长生有女朋友，多半是其中之一，特别是杜雯，昨晚给她的印象肯定很深刻。 没想到另有其人。 关老太的态度其实和席导有点像：“有些人适合家长里短的和睦度过一生，有些人需要在时代的背景下披荆斩棘，万长生生在一个幸运的时代，他又是个除了天赋之外，还具备优良品质的男人，所以如果只是小家小户的安度个人幸福生活，难免有点可惜，他的妻子应该是全力支持他全方位展现自己的能力，欢欢很好，能够给予万长生最大的空间。” 这话其实是对万长生说的。 这家伙只能老老实实的说是：“谢谢师娘。” 听说是这一重关系，苏爸苏妈就没说什么了，苏沐楠都是拜师学艺出来的，师长为父，甚至比父母有更高的威严。 不过这姑娘可能以为这是荆老头的太太，多看几眼，又看万长生，情绪比刚见到父母的时候好多了。 苏妈妈本来已经对万长生死心。 只剩下心疼的拍着女儿手，巴不得早点回家。 可是随着轿车驶进一片标着影视城的区域，还有保安严格查询：“是哪个剧组，你没有任何通行证件就让剧组打电话。” 万长生还在平京就收到了席导助理发来的地址和约定时间，赶紧先打电话过去：“曼姐，我到了，在门卫这儿……” 助理趾高气扬：“电话给他……” 保安立马点头哈腰：“席导的组啊，席导啊，您早说啊……” 挂了电话也是一个劲的小声埋怨：“您是席导的人就早点说啊，我们怎么敢打扰她，她那么大的导演。” 估计是嫌万长生太不会仗势欺人了，居然老老实实的说自己只是来找人谈事。 关老太没说什么，苏妈妈却眼睛一亮：“席大导演？是席雁凝么？” 万长生点头说是，苏妈妈脸上简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是她啊，老苏！是席雁凝……”还迫不及待的马上哼起一首著名的老歌来。 苏爸爸也很激动，拍着方向盘跟着合唱！ 这夫妻俩倒是挺能妇唱夫随的。 苏沐楠赶紧给万长生解释：“我爸妈第一次见面看电影就是看的席雁凝主演的电影，我妈妈非常非常喜欢席雁凝，可惜后来她做导演没怎么演戏了。” 说完还笑了下：“超级粉丝！” 关老太终于也笑：“哦，看来我们家的好东西，别人也都能看见嘛，戏剧学院那边说的席导就是她？” 万长生点头：“那位舞美专业的师父，教了我很多东西，您在大剧院也见过，席导现在是戏剧学院的行政副院长。” 关老太笑而不语。 等苏爸爸把车开进弄堂风格的停车场，一大堆货厢车、房车、甚至拖挂车边停下，苏妈妈还抓紧时间整理自己的发型跟衣裳，确实宛若少女要见到偶像那么雀跃。 万长生难免生起点决心，哪怕以后孩子都成年上班了，也要让欢欢能如同这样开心单纯。 这是个丈夫应有的责任。 曼姐已经在这边等着了：“哎哟，最近你倒是堪称流量明星了，硬生生的从美术界朝着八卦界发展，要是再跟娱乐圈扯上关系，以后你真的还是转行当明星吧，最后这句是席姐说的……你家人啊？” 万长生赶紧还得再介绍一遍：“同事，我的同事一家人，这是我师娘，我们一起去姑苏，我找席妈汇报工作，他们也热情追星，能跟席妈合个影不？” 曼姐已经习以为常了：“你说可以不呢，快点，席姐忙着呢。” 看起来好像是在拍一出旧沪海的戏，堆放很多电缆、道具跟灯光设备的空间里，到处都是穿着民国风格服装的演员，除了扎堆在一起的普通演员，有些明显带着随从的角儿、腕儿什么的都在跟曼姐打招呼：“这么晚，席导还有访客？” 曼姐点头笑笑不说话。 一位看着就八面玲珑的女演员还好心提醒万长生：“可别把席导累着了，她这连轴转的拼命工作，大家都心疼着呢。” 万长生和气的好好好。 后面的粉丝都连忙小心翼翼些。 关老太看得很有趣。 就是弄堂，一大群人在弄堂里面服装各异，席妈裹着件羽绒服坐在一排监视器前使劲挠头大嗓门：“我说您几位这戏是怎么来着……镜头哪怕是对您一扫而过，脸上的戏也要够是不是？难道还要我一个个来跟您说戏？表情要怎么办吗？” 苏爸苏妈更像被吓住的小鹌鹑似的，一动不动的的站在角落边上，满脸小星星的看偶像发飙。 席妈本来胸腔共鸣就重，说话跟洪钟似的，威势逼人。 演员们更紧张，两位中年主要演员都不敢嬉皮笑脸，站在弄堂拱门下使劲揉脸，估计是怕待会儿再拍一遍有差池。 副导演有经验，瞄见助理带了万长生过来，连忙悄悄打岔，让导演注意力稍微分散下。 席妈重重的在布椅子上靠了下，回眼，看见万长生却没起身过来，而是干脆招手：“过去，过去！看见没？地下党的夫妇用汉奸的身份躲在这弄堂里，他们出门的时候，街坊邻居总应该脸上有点表情吧？不应该千篇一律的憎恶或者仇恨吧？普通老百姓的觉悟有这么高吗？别忘了那是在1937年！你得给他们画个每人表情的脚本啊！” 是啊，1937年，淞沪大会战的年份，对于很多歌舞升平的人来说，以为自己处在盛世美好年华，以为是最文艺最才子佳人的年代，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正式揭开残酷的浩劫。 多少人会相信战争，居然就在自己身边呢？ 席导这是借着万长生在骂人，你把这拍摄当成一份工作，等着待会儿吃夜宵，那也就只是份夜宵，如果你当成艺术创作，那就应该揣摩更多。 但估计她是有点着急，都逮谁骂谁了。 换做谁当导演，各种进度压着，每一天都是多少万的消耗，又要追求最终的效果能过了自己心里的标准，能特么不急吗？ 万长生在众目睽睽下，只好走到拍摄灯下去…… 446、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所有人的脸上，几乎都浮现出同样的神态，你特么谁啊？ 凡是到影视剧拍摄现场看过的路人，最大感受就是人人都很牛逼，摄像大哥、化妆大姐、灯光师、道具师，从主演到配角，哪怕跑龙套的脸上都带着傲然。 可能人生如戏，天天看演戏，脸上的戏都有点多吧。 哪怕剧组是个等级森严的金字塔结构，对外人肯定都是牛逼的。 特别是这种什么名气都没有的小年轻，论资排辈的习惯非常重，用群众的眼光都能给予抵制。 被大导演骂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丫的你有什么资格来说三道四？ 怎么样？ 这种情况下，绝大多数人都是踌躇不前，不知所措了。 这根本就和自己无关的对吧？ 有无数理由可以推脱。 所以大多数人都碌碌无为了。 少数有勇气走上去的人，知道怎么处理吗？ 勇气和智慧并重的人，才能在机会来临时候抓住。 万长生如果掏出写本，真的按照席导说的那样画个表情脚本，最多也就是个及格分。 他淡然的迎着一大堆不以为然的专业神情走上去…… 关老太靠在旁边灯杆上，像个母亲看孩子蹒跚学步的笑容。 苏爸苏妈居然牵着手，目光在席导和万长生之间快游移，间或还看眼女儿。 苏沐楠满眼新奇，这对她绝对是个全新的环境，难得的可以忘掉那些破事。 曼姐就抱着手臂笑眯眯了，观察周围所有人，特别是主演、摄影师、副导演、编剧等有头有面的人物。 看他们在这个时候对席老板的态度，导演是在借着小事情敲打很多人呢。 耳中听得万长生却是开口而不是画：“您这个穿着应该是旧沪海的保姆，对吧，您是……工厂的工人，您这穿着打扮是有点知识文化的小文人，教师什么的，您这西装马甲肯定是洋买办了，这是群像啊，世间百态的群像啊……” 席导眉毛一挑，靠在椅背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下，着重看看那满脸温柔文静的南方姑娘，又马上回头看万长生，还给旁边副导演指指，意味深长的笑。 万长生刻个章都能跟人套磁，讲个课更是能自嗨带动气氛，还在乎眼前这么十几个演员，几十号配套人员的小场面？ 自顾自：“穿上这件衣服，您就是这个人了，您应该想的是您拎着酒瓶，那就是买醉归来，为什么买醉？工钱不好赚，外面儿已经打仗了，您关心的只有您那份工作，谁打谁跟您无关，因为您想不到那么多，但是打仗还是影响了您，工厂停工了，工钱不出来，今天找工头借点钱预支一点，没借上，喝了大概有半斤吧，晕乎乎的，只有这样才能忘掉那些烦恼，可是得回来啊，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的，是明天跑回乡下，还是这么继续在城里耗着……” 穿着工人衣服的群众演员懵逼了，您跟我这儿编故事呢？ 我不过就是来赚个今天的群演费用，想这么多干嘛？！ 对，很多人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也就跟万长生说的那位近百年前的工人没啥区别了，可旁边有人懂。 夹着公文包那个懂了：“我……我应该是洋行的小职员，平时还挺自以为是的哦？这下外面码头埠口全都封锁了，洋人全都跑租界去，我……我在犹豫要不要去叫上我的女同事躲到一起？” 万长生大力鼓掌：“就这意思！这个想法，这场戏，也许就要您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但您实际上有整个人生，下一次也许就要您有点台词说点话了，活了！知道吗，您这小职员洋买办的形象就活了！” 转头还怂恿其他人：“您拿着药包，多半家里有人生病，您这衣服褂子都破旧了，心情肯定不太好？您看见这俩汉奸，会怎么想？不管怎么说，总是他们把日本人招来了吧？那表情应该是什么呢？” 有人终于开口：“您……干嘛的啊？” 万长生理所当然：“我画画儿的，几十几百个人物我们都是这样画，任何一个角色站在那，他的表情动作来自于什么？他的身份啊，所有构成他身份的一切，才会呈现出必然的表情动作，您演的保姆会有深思熟虑的眼神吗？不会，您只关心自己那点事情，哪怕是蹲着，您这脚都应该是外八字，这么蹲……因为经常蹲着打扫做事，脚掌习惯性的就这么撇开，我们画画的，孔雀抬脚，马犬踢腿是哪边先动，都要观察到，您这演戏的什么叫敬业？就是把这几秒钟的镜头，背后角色身份想透彻了。” 有人脸上不屑，有人讪笑，还有人在动脑筋，当然更多是看导演。 席导舒坦了：“看我干嘛，别看人家年轻，小小年纪全国金奖拿了仨，我们戏剧学院门口都立了他的碑，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注定的，戏剧学院为什么有些人演一辈子龙套，都能成为人民艺术家，任何时候只要给他们个机会就能大放光彩，就是因为他们无时不刻在像这年轻小哥给你们传授的秘诀一样在揣摩角色，人家讲课一小时多少钱来着？” 弄堂实景里面的所有建筑都是真实搭建，这会儿有点安静，都听着导演底气十足的说话。 万长生脸皮厚，依旧站在中央挨个儿说完，每个龙套角色，仅仅就凭着人家身上衣服跟手里东西，分析那个年代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差把姓甚名谁都编出来了，还在其中组了两对夫妻。 等他再腆着脸退出来在监视器边谄媚：“席导您看行了吗？” 导演差点给他一脚踹：“要不是时间紧，我叫你也上去演！来吧，来吧，争取一条儿过！” 真就一条过了。 演戏说穿了就这么简单，角色揣摩是软实力，是职业道德，揣摩到了有没有技术表现出来，那是硬实力，是功底。 道理真的很简单，死跑龙套的也能跑出名堂来，可又有多少人能保证十年如一日的认真跑龙套呢？ 具体到每天，不过是份做天和尚撞天钟的生意罢了，得过且过吧。 席导看着监视器上面或多或少的改变，拍拍手起身：“收吧！下一场准备……这种势头保持住，进度一定会快很多！” 众人脸上赶紧松口气，对很多人来说，这才是最实际的奖励，巴不得每场戏拍一遍就过了。 略显疲惫的导演转身接过助理的茶饮，对万长生却是：“跑姑苏干嘛？成天跟个猴子似的到处跑，在这留几天跟着我呆剧组？” 万长生很歉意耽误了姑苏人民回家，连忙招呼苏家三口过来合影：“我美院的同事老师，替我在姑苏做导游介绍，从父母开始就是您的忠实观众……” 苏妈妈激动得双手抱拳在胸口：“是忠实粉丝，您在《南屏晚钟》里面的台词，我全都能背！芳草……” 苏爸爸尽量镇定，但居然不动声色的跟老婆卡身位，抢更能跟导演靠近的角度！ 苏沐楠还好点，温温柔柔的鞠躬行礼：“席先生您好，从小就在父母教导下向您的角色学习，很荣幸能见到您。” 席导笑得很官方，展眉毛寒暄：“长生给你们添麻烦了，来来来，小曼，帮我们合个影，嗯，笑笑，小姑娘冷吗，这两天沪海降温，我们到那边坐坐喝点热茶。” 然后目光才注意到第五位来宾，站在旁边灯架林立中不声不响的关老太，那里光线不是很强烈，但哪怕这样，席导依旧看出了不平凡。 艺术家之所以能成为艺术家，就是他们在这种环节上的敏锐。 能现生活中的点滴，然后通过艺术手段提炼展现。 有人说一辈子都没现过别人目光里的眼神变化，就是缺乏这种观察感知的能力。 万长生能从一身衣服，就牵出一段人生，席导能从老太太的站姿、神态和目光对视，感觉出更多。 导演其实就是专干这个的。 之前吩咐叮嘱别把席导给累着的演员就在旁边，根本不敢随便说话。 关老太却主动笑着走近伸手：“多谢关照长生了，这孩子有志向也有人品，现在就看到底能走到什么高度，我是他师娘，姓关。” 席导握住手，认真的凝视几秒：“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您，我……” 关老太点头：“十多年前吧，在蜀川电影厂。” 一点没有倨傲，轻松得像俩老太太在唠嗑。 得到确认的席导有些难以置信，又哑然失笑：“我……真的没想到，哦，对对对，怪不得上次那个消防的什么时候，后勤的给我说蜀川那边也有人在调查过问，哈哈哈，您身体看起来还很健康！” 抓了关老太的手很稳健的摇了两下。 关老太依旧平静：“我们都是长生的师长，那就有责任看着他好好成长，也说明我们都看到了他身上的闪光点，是这个时代需要的。” 席导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对！” 旁边演员的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苏家爸妈再看万长生的眼神，肯定又有点不一样。 万长生就当老太太唠嗑了。 447、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席大妈对万长生的态度更像艺术学院的老师：“今天看了有什么感想？” 万长生捧着热柠檬茶回答：“和剧场肯定不一样。” 席大妈就跟研究生答辩似的：“具体的想法呢？” 万长生居然说：“我从来不看影视剧，只是偶尔听同学们说起各种国内外的电视电影，我发现个感受……” 席大妈好整以暇的跷二郎腿：“嗯，你说。” 关老太这种时候反而不在旁边，苏沐楠还是很有尊老爱幼的品格，连忙扶着老人去走走附近的布景，看副导演带着在拍一些镜头。 因为几乎所有注意到刚才一幕的人，居然发现访客中有人级别比席导还高！ 都噤若寒蝉的各忙各。 只剩下苏爸苏妈悄悄隔着几米，仰慕的看着席导挥洒自如。 准确的说是万长生在席导面前挥洒自如：“我们的电视剧，都是民国、清朝还有古代的，可是看他们说美国大片都是星球大战、生化危机、蜘蛛侠什么的，我们习惯研究过去，西方欧美国家好像特别重视未来。” 正在拍1937年的席大妈哈哈：“第一次有人这么跟我说，有点主观，但也不能说是错的，继续。” 万长生也没假大空的夸夸其谈：“历史肯定要研究，以史鉴今很重要，我们学艺术的更是要从古典主义里面找基础，但一味的钻在故纸堆里好像也有点不对，其实我在过来的路上就思考了这个问题，拍电影不是我提的，杜雯说值得宣传下，雷教授也很赞同，一方面可以培养人手，另一方面他也挺喜欢那旧厂房的味道，可是几乎所有人，包括跟戏剧学院接触的几个学生，看到这个场景，给我说的都是拍个怀旧青春片，简单又能保证票房，雷教授甚至说还不难找来投资方。” 说着他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翻开上面的钢厂厂房。 席导只随便看眼，继续看着万长生让他表达。 万长生摊手：“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向前看呢？同样是这个场景，同样是拍青春片，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拍现在的年轻人在面对这样过时的废旧厂房时候，如何去改造它，提升它，让这里重新焕发出来生命力呢？” 席大妈脸上已经有了奇异的光彩。 所以说万长生能得到机会，他真是能够出人意料的抓住这些机会啊。 明明拍电影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只要给点钱，或者提供个场地，拍完收工赚钱扩大影响力，奈斯，ok。 可他从自己的一丁点小感受，推导出来一个与众不同的论点。 也许这就是有些人生来就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吧。 在他看来，那种看似保险的怀旧青春片毫无意义：“真的没什么意义，我现在一直有这种观点，竭尽全力的把资源用到青少年身上，与其说花钱拍一部给中年人怀旧，迎合他们那个时代回忆青春的爱情片，不如用来拍一部给年轻人看的奋斗励志片，一群年轻人怎么把废墟搭建起来，别人都认为这里老旧无用了，跟时代脱节了，他们却用青春活力把这一切都改变了……” 席大妈的目光都柔和了，忽然说：“你来导吧，我给你做制片人，帮你搞定投资，就按照你的想法来拍。” 万长生终于吃惊：“不，不……我只是给您表达我这样一个建议，这电影本身的事情，不是还应该专业的人做专业事么？” 席大妈笑：“刚才你给他们说角色的时候，我就想让你跟着我好好把导演这活儿练练，没有格局高度的人，学十年导演，混多少年剧组，始终只能是个技术型的人手，影视艺术本来跟绘画艺术就是共通的，都是光影流动的反应，很多世界著名导演的处女作成功的时候，也没有专业学过导演，这种天赋上的事情，就不用我给你普及了，现在我决定了，就按这个故事大纲吧，春节我找人把本子给你攒出来，编剧这才是个专业活儿，台词、文字、对白跟场景，找最好的人手给你弄出来，春节你注意接待下就是了，然后节后就开组吧，我找人过去协助你做导演组，我有档期也会过去的，所有环节我从院里给你挑最好的人手，杜雯做我的副手去现场协助你所有工作，她也需要学习提高，知道我的意思吗？” 万长生认真想想，就不推脱了：“还是您说的那个意思，需要推出这样的一面青年旗帜，对吧?相比从戏剧学院里面找个人手来做，他承受的压力可能会比我大很多很多，因为改革会触动很多，他还要在圈子里面做下去，我就没有这样的顾虑。” 席大妈哈哈哈的笑：“我说你跟小雯……” 然后不等万长生说话又点头：“对，影视剧是个很大很大的蛋糕跟利益划分，完全没有起到文艺指引的作用，三观正、不充斥着流量明星，还要让年青一代有所启发，我的确需要这样的旗帜引领，你跨界固然会受到很多非议，但你不是已经被骂惯了么，虱子多了不愁，但如果我们能把这个片子做好了，一本万利，做砸了，也就大不了你回去继续做你的雕塑，画你的画，又没什么影响，对不对?” 万长生深吸口气：“对，我来顶这个骂名，那就说定了，您尽快安排编剧过去江州吧，我接待照顾好。” 席大妈终究还是大妈：“刚才那小姑娘怎么回事啊？我看她好像哭过。” 这边几百万几千万的电影投资呢，您怎么就突然关心这种小事情呢。 万长生啼笑皆非：“我的天！九点多了！别人一家三口还要回姑苏呢，我走了走了，我看驾照带了我开车吧。” 席大妈也啼笑皆非：“你比我还忙？” 万长生掰手指：“我来参观姑苏，估计也就一天，请我师娘一起，主要是怕她在干休所孤独无聊，又或者我跟人苏老师让人误会，大概在三天内，这一届蜀美校考的专业成绩要出来，您那戏剧学院预科班的人数已经有两百人，其中一百五现在已经在高考强化，专业成绩出来，就意味着我要去高考强化班视察加油鼓劲，今年我三千学生，有多少去参加高考强化，我也可以赚点家用，接着寒假美术培训下乡活动支出就得上百万了吧，更不用说您这编剧，文创区前期准备，各种工作展开，哦，春节肯定都不带歇息的，节后还得跟随青展到哪个省巡展，我就要过去露面，您说我忙不忙，我的主业是艺术创作，做雕塑，您听出来哪点时间是我的主业了？” 席大妈乐得哈哈哈：“好！好好好！年轻就要忙成这样儿，你才不枉我的苦心。” 万长生纳闷：“什么苦心？” 席大妈理所当然：“我也想悠闲自在的旅游、家庭、抱孙子，看见你年纪轻轻的就走上我这条不归路，心理平衡啊！” 万长生忍住嘘声，赶紧拱手告别，席大妈还跟自己的粉丝握手告别，关心小苏有男朋友没，她有大把的好青年介绍。 可把苏爸苏妈乐得不行，准备请席导签名的事情都忘了。 直到开上高速路才想起来。 万长生主动分享了自己和席导谈的核心内容：“如果能把一部简简单单的商业片，拍成受到广大青年喜欢的励志片，就算是成功了，我也厚着脸皮去当回导演。” 苏家都懂行：“应该的，应该的，陈逸飞不是大画家也当了大导演吗，你也肯定行的，肯定行的，听你跟他们演员讲起来都很有道理的哦！” “万长生，祝贺你！” 开车的万长生和副驾驶的关老太，对视而笑，在他这都是压力。 促成他努力向前的压力。 苏妈妈果然对席导答应帮女儿介绍男朋友上心了，到了酒店还叮嘱万长生一定帮忙。 苏沐楠第二天一早都还郁闷：“真的，你看你的长辈都在支持你追求事业进步，艺术上的探索，为什么我妈就一副生怕我嫁不出去的样子呢？” 万长生关注的是：“那你还到蜀美继续当老师吗？” 苏沐楠诧异：“为什么不呢？” 万长生也就不多问了。 等到老太太下来，三人步行前往姑苏博物馆，苏沐楠家果然就在旁边，隔着一两条马路的小区，不豪华阔气，却在最中心的区域。 关老太和万长生都不打听人家父母家庭情况，用心感受这到处都是江南园林山水的气息。 老太太说自己来这里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感受完全不同，和文件报告上看见的数据也不同。 正值临近春节前夕，整个街道张灯结彩，游人如织，充满了过年气息。 可这都挡不住博物馆建筑，好像一尊雕塑那么矗立在古老城市的中央。 同样还是大白墙勾黑边的直线几何体建筑形式，可万长生非常清晰的感受到，时隔二十多年，建筑大师在中西合璧的融合上，显得更加得心应手。 这趟来姑苏，来对了。 448、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别眼瞎 设计里面的一点一划，都算是元素。 香山饭店的时候，建筑大师还在用些中国传统纹样，比较表面化的贴在现代建筑上。 这座姑苏博物馆已经大开大合了。 对各种中西方建筑元素用得炉火纯青。 明明是玻璃构建的亭子，但整体造型却是按照传统的八面玲珑展现，偏偏每个细节又是现代主义风格的直线，表面上一点都没有中国元素。 可是跟白墙黑线的背景搭配起来，就是有种中国味儿。 博物馆所在的街道就是整个姑苏城的园林中央，一墙之隔就是最出名的拙政园，门前也是青石板铺就的步行街，周围不是弄堂胡同一样的老式建筑群，就是按照国内景区建设常见的商铺。 偏偏这组现代风格的建筑放在古代园林群里，就是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充分考虑到了建筑和周边环境的结合，又保证了具有前瞻性的独特风格。 这就是功力。 博物馆并不大，几个院子和水池组成的面积也就跟古时候的什么府邸尺寸差不多。 苏沐楠来过很多次了，甚至跟这里的工作人员都认识，穿行其间当然更是如数家珍。 这时候就幸好有师娘一起来，万长生走进博物馆，就呆呆的坐在大厅和水池边，感受每一个细节，还摸出自己的小速写本来勾画。 苏沐楠还想说什么的，关老太轻轻拉了她，两人慢慢随着游人去转悠参观。 过了好一阵转回来，万长生还坐在水边石板上。 远远的，被年轻人扶着的关老太选了休息位坐下，面带微笑的招手让苏沐楠坐到自己身边。 今天换了一身毛呢格子裙外加短大衣的姑娘，还是脱不了点学生气，很乖巧的坐在老人旁边，伸手摸老人的手冷不冷，关老太就顺手捂着了：“觉得万长生怎么样？” 苏沐楠一点那方面的想法都没有：“优秀，非常优秀！在国立美术学院我也见过很多专业天赋极高的老师同学，但我觉得万长生好像跟他们不一样，但我说不出来，就觉得优秀。” 老人慢慢点头：“有很多人，内心很毛躁，杂念太多，眼高手低，做人做事往往都很浅薄，很容易识破。” 苏沐楠不知道想起什么，低头嗯。 关老太轻拍手背：“可有的人呢，很沉稳，踏踏实实、仔仔细细的面对自己生活，这样的人永远经得起推敲。” 苏沐楠还以为她说万长生呢，看眼那边笑。 老太太却也笑起来：“万长生这种人，他们只要幸运的找到自己天赋所在，就心无旁骛的有特别敏感展现，如果再既有大格局，又事无巨细都会关注，那就非常难得了，所以我跟昨天那位席导演，还有其他人，发现这样的好苗子，都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他。” 苏沐楠认真的看着老人，可能想理清告诉她这些话的用意。 关老太也不绕弯子：“我去世的老伴就是他在美院的篆刻师父，这枚在青展上获得金奖的印章，就是他用来纪念自己师父的。” 建筑大师设计的新博物馆，采用了大量的玻璃建筑，乍一看是现代风格，可细细品味又会发现带点江南园林或者中国古典院落的中庭透光风格。 冬日的阳光洒下来，坐在室内都会有种温暖，感觉把江南水乡的阴冷都隔绝在玻璃顶棚之外了。 所以这样的光线下，老人摊开的掌心，那枚鸡血黄印章格外艳丽！ 作为青展金奖的篆刻作品，苏沐楠肯定在网上认认真真观摩端详过图片，从专业角度熟悉每个细节，但万万想不到以这种形式出现在自己面前，特别是现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价值几百万！ 这老实姑娘竟然第一反应就是捂住老人手，再警惕的左右看看。 可关老太就放到她手心：“其实万长生是用他师父来引以为戒，我这老伴就是典型的认真有余，能力不足，过于刚硬较真，却又容易陷入细节忘记大局，万长生是在通过这样的纪念，来告诫自己的内心，我想应该就是你们搞传统文化里面说的中庸之道，既不激进，也不保守，在圆滑中保持自己的坚定原则，但为了原则又能够做出妥协，这中间有很多分寸感的掌握，他还需要逐渐打磨自己提高这种经验智慧。” 苏沐楠想想：“我从来就想不到这么多，我只想体现自己的价值，能够教好学生，这就是我一直向往的职业。” 说着低头细细品味手里这枚温润的印章。 关老太居然说：“那就拜托你帮万长生把篆刻教学工作承担起来，让他能腾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做更多的事情，行吗？” 换个男生，没准儿会炸刺，凭什么一开始就要分出主次呢？ 偏偏是女性，特别是苏沐楠这样温柔的姑娘，毫不犹豫的笑着就点头了。 关老太轻描淡写的让她把石头转交给万长生。 苏沐楠顿时又被这种信任给感动了。 外面万长生就在博物馆石阶上坐了一上午，他不是来参观其中那些琳琅满目的展品，专程体会建筑大师的心路历程而已。 所以基本上都待在入口景观处，其他地方只是走马观花的转了一圈。 中午三人在外面吃饭的时候，说起这个，苏沐楠却强烈建议他到隔壁拙政园去看看，其实建筑大师从小就是在姑苏长大，他对中国传统元素的理解就来自于这些甲天下之秀的园林。 关老太也说起自己的行程，既然出京，她就打算慢慢悠悠的在这江南水乡好好游览一番，至于衣食住行，自然是有组织上的安排了。 万长生还是想怂恿师娘跟着自己去江州：“今年春节我估计都没法回老家过，索性把母亲接到江州，我们就一家人过节吧？” 关老太笑得安详：“你以为我能闲着，在哪都要安排参加春节联谊活动，这里总比在江州蜀川露面好，抓紧时间吧，我是真想看见你们年轻人多做出些成绩。” 万长生就争分夺秒了，对游客导游都赞不绝口的著名园林只草草的看几眼，立刻出发返回江州。 苏沐楠可能也是有了对关老太的承诺，二话不说也跟着走了。 其实还有十来天就放寒假，大学生们基本在应付期末考试都没篆刻课要上，万长生劝她干脆休息了节后再返回江州，但这老实姑娘还是没放假就乖乖的回学校，很明显还是情绪上有点影响。 苏爸苏妈这会儿也赞成女儿散散心，送到机场千叮咛万嘱咐的拜托万长生多照顾好苏沐楠。 算算年龄，苏沐楠比万长生可大了三岁呢！ 两人坐在航班登机口了，苏沐楠才想起什么的掏出用她手帕包裹着的石头给万长生。 这倒真让万长生意外，接过来沉思：“这种外在价值过高的东西，我跟师娘商量的是找个渠道拍卖，最后把款项直接用师父的名义捐给青少年儿童的什么慈善项目上，你有什么拍卖的渠道吗？” 原本关师娘说她捐给国家美术馆，看来还是招摇了点，背后需要揣摩的东西太多了。 苏沐楠更吃惊，连忙摸自己手机：“我问问我师父师公……” 然后就突然安静得没了声音。 顺手把石头揣进夹克内兜里，万长生随眼转头看了下，却瞥见苏沐楠捧着的手机上面出现一大堆文字。 结合苏沐楠脸上呆呆的表情，万长生下意识的反应过来肯定是那位前男友，他当然不会去探究这一大段文字说了什么，连忙把视线挪开。 可能动作还是惊扰到了苏沐楠，姑娘连忙抬头：“高……他发过来认错的，我，我应该怎么办？” 还把手机递过来，万长生哭笑不得，自己哪有资格参与评判人家的感情，特别是男女之间。 所以几乎下意识的：“你有杜雯的联系方式吗？这类事情我建议你可以找她问问主意。” 苏沐楠居然马上就说好，要万长生把杜雯的微信推送给她：“在平京我跟他没有住在一起，想了一夜早上去博物院的时候，就说我要提前返回江州，好好思考下目前的状况，等到下午我在机场发了回帖给他以后，在电话里面跟他明确的表达了分手，还把微信之类的直接删除了，这是他发的短信，打了很多个电话我都没接。” 万长生怎么会随便去看人家恋人之间的交流：“你也可以跟父母多商量，还有你的同学朋友当中就有没有特别交好的么？” 苏沐楠无助的把手机放回膝盖上，咬咬嘴皮不知道扭头看哪里：“从一开始，我的同学、室友就不太喜欢他，本来我这有点孤僻的性格也不太爱跟人交流，去年研究生毕业前在学校和爸妈见过面，他们也很反对，现在我才意识到我看错人了，谁都看得比我清楚，可能所有的一切都源于我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忘记戴隐形眼镜了吧。” 万长生差点被这书呆子的结论逗笑，但是看了对方认真的表情还是忍住，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还是交给杜杜吧。 万长生摸出自己的手机推送账号，这时候却看见大美群里面那个国画系的小伙伴给自己发来消息：“今天中午有个高高瘦瘦的外地男生到系上来找申申，还到处问你，他们平京798考察组的说有可能是申申的男朋友，在平京让大家都很尴尬，我特地去看了眼，脸色很不友好，这会儿五点过晚饭时间还在校门口晃悠。” 后面还附了张偷偷摸摸的照片，不是高云野还有谁？ 449、疯魔就在一瞬间 万长生见过茅东阳那阴沉的表情，焦躁不安得随时都要咬人那种。 这张偷拍的照片里，高云野的神情就有点那种感觉。 就像当初自己和杜雯之间没有私情，现在更是问心无愧。 但显然对方已经把帐记在自己头上了。 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 看眼旁边正在认真输入的姑娘，万长生权衡下还是打扰：“要不……你就暂时别返回江州了，我这边刚刚看到消息，说高云野已经找到蜀美，情绪不怎么好……” 试着把手机画面递过去。 满以为苏沐楠会吓一跳，谁知道这姑娘竟然咬咬牙反而收起自己的主意：“该面对的，终究要去面对，我不会逃避。” 万长生只能说这姑娘看似温柔，骨子里极为认真倔强。 不过想来她那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恋爱，能坚持三年，也是拜这种性格所赐。 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正好地勤开始通知登机了。 在航班上两人全程无语。 万长生一如既往的默默勾画自己的东西，苏沐楠肯定也不是在考虑篆刻书法，静静靠在椅背上，凝视外面的云卷云舒。 纸上得来终觉浅，道理也许都明白，但情之所至唯有自己去感悟。 下了飞机一如既往的开车走人，两人都没多少行李，万长生驶上返校快车道的时候，终于开口：“需要我帮你们安排个地方么，实话说他这会儿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并不是个有话好好说的时候。” 美术院校可能比较释放天性，情绪比较奔放，在这种男女关系上产生矛盾的也不在少数，起码蜀美因爱生恨然后出事儿的案例屡见不鲜。 当初茅东阳为了杜雯，可是有点为爱癫狂的征兆，只是杜雯多会拿捏分寸，让人家神魂颠倒的只会对万长生脾气。 苏沐楠这倔姑娘肯定就不具备这种高技艺。 果然，听了万长生的提醒，她依旧坚持摇头：“我自己的事情，确实应该我自己去处理，不能再麻烦你了，这一次从头到尾你没有做错任何一点，全力帮助我，甚至帮助他，脑海里面思考的都是怎么去善待他人，改变更多青少年的命运，结果我还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不要让我再增加内疚了。” 万长生总是比较推崇自我独立的，也不再说什么：“那你记得消息跟他对接一下，免得错过了，万一他这会儿已经到机场准备离开江州呢？” 苏沐楠马上低头消息。 万长生眼角瞥见她的手机屏幕亮了好几次，但是都没有接听电话。 死心眼的姑娘，一旦心死了，九头牛都犟不回来。 于是一贯把车停在培训校的万长生，还是把车开回美院，反正都天黑了，也没人注意到自己的豪车，停在校外大美社的停车位就行了，这排几个车位都是茶社的。 熄火时万长生还问了声：“要不要上去先坐一下喝杯茶，约高老师过来这边谈？” 苏沐楠摇头：“我约他在工作室，这是私人的事情，谢谢了……” 万长生点点头，下车从后备厢拿出两人的行李箱。 苏沐楠笔直的站在旁边接过去，然后却注意到万长生的目光看向车头前方。 姑娘跟着扭过头去。 高云野满脸狰狞的站在对面路牙子上！ 万长生甚至是看见他从对面的小酒吧里面摇摇晃晃走出来的！ 就是他和老童他们习以为常的那间小酒吧。 也许高云野就是坐在窗前，听见停车的声音，或者被车头灯给晃了下，转头看见这边下车来，酒吧窗户恰好能看见副驾驶这边，鬼使神差的就看见了。 苏沐楠确实是无所畏惧，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就走过去。 万长生摁一下后备厢开关自动徐徐关上的同时，主动抬手给那边打招呼：“高老师好，要不……你们就在这小酒吧聊聊，我还能打折呢。” 天地良心，哪怕被人这两天在网上泼脏水到了墨汁那么黑的地步，万长生也没跟对方骂街的意思。 以万长生的心态，费那力气干嘛，争吵辩论都很难掰回来一个成年人的思想，对一个莫名仇恨自己的狭隘心理，说什么道理都是白费劲。 让自己徒生火气而已。 高老师也是江州地区近些年流行的最宽泛喊法，在这个小姐不那么尊贵，同志非常古板，先生有点调侃的时代，江州人一般都是统称某某老师，既有尊重的意思，也适用于所有男女老少关系。 简单。 可听在心胸狭隘的人耳中，只有讽刺。 也许这种讽刺还来自于很多方面。 万长生也是事后才知道，高云野家境并不宽裕，这是苏沐楠所有同学朋友包括她父母都觉得不太合适的一个重要原因。 虽然在美术学院经济条件不好的学生多了，但其中优秀的人比比皆是，反而过于在乎这件事就容易显得偏激。 也许搞艺术评论的人，天生就敏感易怒，随时都像斗士一般一点就着。 高云野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一点点涉及到自尊心的小事儿都容易被他开足火力怼，所以谁都觉得温温柔柔的苏沐楠不应该跟他在一起。 也许是被这辆豪华的越野车刺激了，更被万长生那种故作轻松不把他当回事的态度给激怒了。 站在万长生的角度，他想尽量轻松点别高高在上，何况他心里真没觉得人家情侣之间分手不分手跟自己有多大关系？ 可在高云野的眼中，最后一根稻草简直就是一根接一根丢上来。 两人手里都拉着行李箱，显然都是刚从外地归来的样子。 一起归来…… 万长生这简直就是晃着手里的豪车钥匙，在炫耀自己的胜利，还漫不经心的说风凉话。 距离分手离开已经两天的时间。 对很多失恋的人来说，差不多已经到了情绪阈值的临界点，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凝聚起来。 高云野大踏步朝着这边过来的时候，下路牙子甚至还踉跄了一下，万长生判断他是不是喝了点。 然后就看见高云野把自己身上的双肩背包卸下来，在从里面掏什么！ 九点过的冬夜里，路灯下的昏暗光线中，看不太清楚包里有什么，但高云野脸上的神情已经扭曲了，带着凶狠绝然的那种：“你居然敢背叛我，我要毁了……” 苏沐楠还上前一步，试图挡在万长生和高云野中间，这会儿她也不管不顾的娇斥：“够了！高云野，你真的够……” 可能在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声嘶力竭的怒吼了，但在万长生听来就跟小绵羊似的咩咩咩，甚至在高云野的嘶吼中根本听不到，因为这一瞬间，万长生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 这特么是要行凶的感觉！ 他没有见过行凶的人，但他画过很多凶神恶煞的妖魔鬼怪。 这一刻万长生终于明白真正行凶的人是什么样子，高云野那张脸都扭曲到变形了，就像他的性情畸变一样，眼神反而是木讷的，也许是充血还是什么导致，总之这会儿的眼神就像是被什么妖魔附体，市区了一个正常应该有的理智和神采，疯狂的……疯子的眼睛会有神采吗？ 没有的，已经是行尸走肉的那种失去人性！ 所以万长生没有半点犹豫，顺手就把拎着的行李箱腾空越过苏沐楠砸过去！ 他那航空小箱是商务范儿的小皮箱，体积不大重量却不轻，直接砸到高云野怀里一个踉跄！ 也仅仅就是个踉跄，万长生看见高云野从双肩帆布包里面拉出来个什么白色瓶子，跟洗水瓶子差不多的大小…… 本能的心里先松一口气，然后又惊诧莫名！ 就是说时迟那时快，和砸箱子的动作几乎同步，万长生两三个大跨步已经冲到车头前，手挥出去砸箱子，收回来的时候已经顺势拉住了苏沐楠挥舞的手往后拽，自己跳身转到她身前，背身抬腿猛踹！ 万长生没练过什么功夫，也就是一把子打石头攒下来的傻力气，脚尖感觉触到什么的时候，另只手抱紧了苏沐楠，把她的头紧紧摁在自己胸口，完全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这个姑娘！ 不为半点私情，这纯粹是个普通男性，在看见弱女子受到伤害时候的自然反应和愤慨！ 紧紧抓住苏沐楠手掌的左手虎口的地方好像凉了一下，紧接着后颈，也是同样的感觉，可马上就变成强烈的烧灼感！ 以万长生内敛的性格都忍不住哎哟呼疼！ 苏沐楠也几乎同时尖叫挣扎！ 这时候万长生才感觉到自己踹出去那条腿开始大面积的烧灼！ 玛德！ 这家伙居然用上了什么腐蚀性的镪水！ 这是奔着要给苏沐楠毁容的节奏去啊…… 万长生这一刻是真的出离愤怒了，确认被摁在自己胸口的姑娘头部没有任何伤害，不顾左手的疼痛，双手一起把苏沐楠重重的朝着车尾后面推翻过去，摔得越远越好，口中扯足了嗓门：“杀人啦……” 同时转身朝着背后高云野张开手臂扑上去！ 450、是人不是神 事后万长生这个叫喊声，被大美社和美院的师生们传为佳话。 主题是真想不到，他那么大块头，平时看着也挺有男子汉气概的，叫起来跟个娘们儿似的凄厉！ 按照所有人对他的想象，不就应该是稳重如山，沉默无语的直接把事情摁平了吗？ 怎么会叫成那样儿？ 就在旁边屋顶花园草庐里面的小伙伴，据说把手里的数位笔都吓掉了！ 当然，所有人都这么笑话万长生，可能内心都是想缩小跟他心理上的差距。 不让自己的感叹敬佩之情拉开距离。 因为随着叫喊声，纷纷从周围楼上、酒吧、街面、宿舍区大门保安冲出来的人群，看到的就是个衣衫褴褛的万长生。 一边扯着嗓子叫喊，一边双手死死摁住对方腕部在地面上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笑，堪称恐怖！ 第一时间，万长生的照片就传遍了整个美院所有师生群！ 整条工装裤的左边已经变成布条刷子似的千洞百孔，几乎所有人都能庆幸，那件已经明显斑驳变色的皮夹克，应该货真价实的是真皮，就像古时候的皮盔甲似的，挡住了对万长生上半身的侵袭，可也已经烧腐了大半！ 其实应该是剧烈的疼痛让万长生用这样的吼叫来镇痛，哪怕好几个男人扑上来摁住剧烈挣扎反抗的高云野，踢开那个白色瓶子的时候，万长生还在难以抑制的怒吼！ 疼得右手拳头不停在地上砸。 在他的人生当中，难得有这样的失控！ 整条左腿的后部，从屁股到脚踝全都是如附骨剜肉一般的烧灼疼痛！ 偏偏还不能用手去触碰！ 小酒吧里面的老板认出万长生，直接从酒吧里面拽出一桶桶冰块倒在他的身上！ 有人打电话报警，有人叫救护车，大美社从楼上6续冲下来几十个小伙伴，气得冲上去爆锤高云野。 万长生趴在地上想阻止他们：“交给警察，交给警察来处理……” 马振宇连忙抓了手机拍照：“证据！证据，不要碰那个瓶子，还有盖子呢，盖子在哪里，他的包，所有东西都不要动……” 苏沐楠完全被惊呆了，跌坐在越野车后轱辘旁边，被几个女生紧紧包围着，有人尖叫：“手！申申的手也受伤了，快点，冰块……” 这边直接把一桶冰水送过来！ 大冷天寒冬腊月的，苏沐楠一只手被摁进刺骨的冰水里面，她都一动不动，毫无反应，看着那个疼得使劲捏了拳头捶地的大男生，还有远处那个狂野兽般满口宣泄怒骂，却被保安用个不锈钢叉子摁在地上的前男友。 她的心，可能比这冰桶还冷了。 小伙伴们眼泪都出来了，小心翼翼的帮万长生仔细检查，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整个上半身，只有左手虎口跟后颈部被泼溅到了少数，其他全都被杜雯选的这件皮夹克承担了，急得使劲喊：“先去医院！我们先把万万送去医院，车呢……” “就开万万的车……” 万长生还能保持点清醒：“行车记录仪，车头的记录仪应该记录了整个过程，停车熄火我没锁车门，记录仪应该就没停。” 老童他们可能这才到喝酒的点儿，从住宅区出来看见直接拿了指挥权：“那边的人给摁住等警察，这车就不要动了，谁把车钥匙拿着等警察配合，磊磊你开车，算了，你那车太小……” 赵磊磊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真该换个车。 最后马上把老樊的q7弄出来，万长生趴在完全放平的后车厢被褥上，几个小伙伴盘坐在后面给他抹冰块，含着泪花笑万长生的屁股还蛮翘的。 赶去医院了，赵磊磊开车把苏沐楠和女生一起跟上，她那白皙的手背上有块杏桃大的飞溅痕迹，真是目光可见的先剧烈变红，然后迅变白，现在已经变皱变灰！ 这让赵磊磊开车前探头叫了一嗓子：“看看那是什么东西！瓶子拍照，问清楚那是强酸还是强碱，真不是东西！怎么还有这种烂人……” 回头开上车还忍不住：“那年，还记得版画系那个女生吗？” 两个挤在mini后座的女生不寒而栗：“永远都戴着帽子和棉纱的研究生师姐？” 赵磊磊恨得入骨：“那男的就是我们油画的，追了两三年没追上，毕业前居然去泼硫酸！这特么是人渣啊！万……” 看眼旁边呆呆的女生，他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只能庆幸，终究还是万长生让整个事件没有上升到那么惊恐的地步！ 所有还在现场的人，全都成了目击证人，不需要行车记录仪，光是看看万长生那被泼了腐蚀性液体的方位，基本都能还原出来当时的场景，照片上、小视频里触目惊心的全身上下破烂，肯定是用后背完全遮挡住了对弱小女老师的伤害。 当然也就传递了万长生那疼得忍不住的惨叫。 正是这一点，让所有人感到敬佩。 这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会疼，也会痛苦，可面临这样的痛苦，却没有退缩，更是竭尽全力的保护了他人。 所以万长生那撕心裂肺的叫声余音，哪怕远离了，还是让老童忍不住过去狠狠的踹一脚地上的人：“老子跟你说，拼了命也告死你！你特么就是坨屎，要死没人拦着你，可临死还要拖别人下水……我看你是活腻了！老子……” 老曹他们赶紧拉住老童，怕这位忍不住搬砖头砸人：“警察来了，来了，给警察说清楚，都不要打了！” 闻讯从美院跑出来的学生，迅把这边围得水泄不通，大美社的好些学生简直气疯了！ 这几天万长生在网上被骂得狗血淋头，已经让很多小伙伴觉得郁闷不已，刚才突然从各种群里看见万长生的惨状。 黑灯瞎火又人多杂乱，很多人不清楚具体伤成什么样，急得要命，有车能拦到出租的赶紧赶向医院，去不了的在这里越积越多，然后不解恨的就去踹几脚！ 警察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的局面，连旁边屋顶上都站满了，如果不是保安、老师叫喊着，这些学生能直接用花盆、砖块把高云野给活埋了。 韩晓敏带着学生会的人过来维护秩序，可最先得维护黄敏，平时看着还挺稳重的姑娘，疯了似的抓什么砸什么，好几个女生都拉不住。 还是秘书长迅在群里联络安排，张罗好国画系的那家伙还有马振宇跟警察交流，平京的马上联络杜雯，把整个事情通报联系起来，梳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还用说嘛，杜雯从知道万长生出事儿，就知道这出戏的来龙去脉是什么，关于高云野在网上以艺术评论人的身份恶意攻击造谣，这时候就没理由隐瞒。 包括万长生和苏沐楠作为同事到姑苏考察博物馆设计工作的行程，她都一清二楚。 所以韩晓敏到警察局的时候，已经整理出来一份完整的事情经过。 高云野却开始痛哭流涕的说自己是喝多了，完全不记得生了什么。 一帮人气得要在警察局揍人，还得是韩晓敏冷笑：“不记得？我已经打电话请那位酒吧老板带着你到酒吧的消费记录过来，还没给钱了吧，一杯啤酒就能醉得不知道干嘛？那你这包里预先带着镪水是做什么的？真当事先准备作案工具不是呈堂证供啊，所以我说呢，整个过程已经被行车记录仪拍下来了！” 那辆奔驰越野车车头上的行车记录仪，确实因为后备厢门没有关上，就一直在运转记录，警察取得视频交代得一清二楚。 万长生一下把苏沐楠拽开掩在自己身后的同时，动作相当别扭，可能他既想把女生推开，又想制止高云野的动作。 偏偏苏沐楠当时距离高云野还有一两米，不近不远的非常尴尬，所以他只能勉力用脚踹高云野。 于是这条腿就等于正好被泼洒出来的液体浇了个遍！ 气得韩晓敏都想抓东西砸人！ 很快蜀美行政管理的保卫科科长副院长，区里面教育部门的官员都来警察局露面，不是看犯罪分子，而是施加压力，表示这是起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的故意伤害行为，让两位青年教师进了医院。 警察还得马上去医院取证，老童他们已经会同院长还有钢花街道的姜主任过去探望伤员了。 万长生这下遭了重罪…… 急诊科室判断哪怕不是腐蚀性很强的浓硫酸之类，这破坏性没法补救，被浇到的皮肤组织已经坏死了，现在能做的只是尽量中和性稀释洗涤减少侵害深度，然后……医生也很无奈：“做植皮手术吧，不然以后这一片就跟有个壳似的，不然等肌肉组织恢复以后，还得再切割外面的表皮层重新植皮。” 跟着一块儿6续赶到的学生老师，看着那惨不忍睹的皮肉绽开，有女生已经忍不住哭出来。 万长生疼得要命，但这会儿却注意到同样坐在急诊床边呆呆的苏沐楠，赶紧给旁边人示意。 他觉得相比自己这种皮肉伤，恐怕更痛苦的还是这个傻乎乎的姑娘吧。 451、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各方面的压力促使植皮手术马上就连夜展开，不用排队，但是面积比较大，不可能一次性做完。 还没进手术室，贾欢欢就穿着睡衣冲过来了，甚至还能看见膝盖上摔了的印记，万长生心疼：“不要着急……没有大碍，皮外伤。” 确实是皮外伤，所有的伤势都在皮肤上。 涂上药膏、消毒碘伏，输着消炎药水的万长生只能趴在病床上，周围坐了一堆大美社的小伙伴，看见贾欢欢进来都默默出去了，留下贾欢欢那眼泪立刻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没声儿不咋呼，就是止不住，小心翼翼的凑近了一点点看，好像她的目光扫描过，伤口就会变好似的。 最后检查到万长生的后颈跟手掌虎口上的伤口以后，反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挂着泪珠的脸上挤出点笑容：“现在我看得懂了，是真皮层伤害，组织细胞坏死吧，能治，只是有点疼，我问问老师能不能吃点止疼药，乖啦……” 等万长生从手术室出来，就侧坐在万长生的床沿上，一只手轻轻摸着病号服，另只手快速的在手机上输入。 根本就不问万长生是因为什么遭的罪。 相比热情咋呼的各种慰问叹息和悲伤，这种莫名的宁静，让万长生腾出右手，搂住欢欢的腰，居然趴着轻松的入睡了。 可能那几秒钟的扑腾，对于万长生这种从未剧烈打斗的人来说，格外的累。 再说这一趟也算是北方南方的走了一大圈，手术也是极为消耗体力的。 贾欢欢感受着后腰平静下来的熟睡呼吸，才悄悄抹了下眼底的泪水，嘟起嘴，想起什么的给杜雯回消息说手术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杜雯居然说：“他太顺了，吃点苦头也好，我还要张罗一堆事情，我也看了照片问了人，没什么大碍，裤裆没破吧。” 贾欢欢赶紧回头再看眼确认，嘿嘿说“没有！我亲眼看着备皮的，他可害羞了！” 其实她也害羞，可那会儿应该被焦急和心疼都替代了。 杜雯就说：“恭喜你” 然后没回音了。 等了好几秒，撇撇嘴，欢欢脸上才多了点安静的笑意，双脚吊在床沿边摇几下，终于能把目光从万长生身上挪到周边，然后吓一跳！ 急诊病房的斜对面病床上坐着个呆呆的姑娘！ 动作呆呆，目光也呆呆的看着她…… 也就眼里只有长生哥的贾欢欢，才能完全忽略周边所有，这都好一会儿了，才发现那还坐着个大活人呢。 好歹也是医学生了，立马注意到对面姑娘手上的伤势症状和万长生腿上之前如出一辙。 换个女生没准儿柳眉倒竖大骂狐狸精怎么跟自己男人绞在一起的。 贾欢欢却立刻轻轻摘了万长生的手臂，轻巧的跳下来，先拉了病床上的帘子围住万长生。 然后才过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凑近观察下手，低声：“你跟长生哥一起受伤的？” 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跟苏沐楠交流，一方面是老师，另一方面现在都知道万长生是无妄之灾，不管是万长生帮忙挡了毁容之灾，还是人家本来就奔着万长生来的。 万长生肯定都是因为申申才遭了罪。 领导们来关怀了，重点也在万长生，对这个应该还算试用实习的新老师实在是没法多关注，伤势差得太远，而且事件缘由还不清楚呢。 能说会道的几个女生又不在，所以哪怕万长生示意，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交流。 这种事儿真的很看天赋。 欢欢似乎就有这种天赋，干净明亮的眼神因为弯腰，还有点由下往上看的天真，让人看了不由自主的亲近。 眼神一直没怎么聚焦的苏沐楠，终于定定的看着眼前。 贾欢欢还露出个笑容：“我叫贾欢欢，是长生哥的老婆，你是他的同学吗？” 苏沐楠那乱作一团的思绪，终于有些被抓住了缰绳或者风筝线：“欢欢？” 贾欢欢习以为常：“你听他说过吗？” 苏沐楠真是有些木讷的慢慢点头，不知怎么，只有看见母亲才流出来的眼泪，之前那么危险时刻她也没泪水出现，现在面对这半蹲的姑娘，却默默的流出来，倒是和刚才贾欢欢那自顾自的流泪有点接近。 贾欢欢连忙跳起来左右找了点纸巾过来帮忙擦拭。 苏沐楠也就从床边站起来，很正式很认真的给贾欢欢鞠躬：“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非常抱歉，给万长生还有你，带来这样的痛苦，都是我的错……” 贾欢欢吃惊：“怎么回事？” 门外正好稍微喧哗下，韩晓敏和黄敏气势汹汹的带着一大群人到门口，然后看见贾欢欢，顿时又跟海浪冲到岸边，遇见宽阔的沙滩，再汹涌的派头，都只能无声的散去，顿时偃旗息鼓，反倒是后面的钟明霞焦急探头看了下，想挤进来。 贾欢欢就挽着苏沐楠做个噤声的手势，出去门口了：“第一阶段手术做完，输了消炎药和镇痛的成分，刚刚睡着……到底怎么回事？” 再看看钟明霞还在门上玻璃看，竟然区别对待：“你进去照顾他……” 钟明霞连忙敏捷的闪身消失。 于是剩下一圈女生，十多个，外面才是高高低低几十个男生。 听韩晓敏言简意赅，但条理清晰的把事情描述了：“就是心胸狭隘的嫉妒，无中生有，把自己和苏老师之间的问题，转嫁到别人身上，异想天开的怪到是万长生第三者插足，我们所有人都能看清万长生和苏老师之间没有任何超出师生或者同事之间的关系吧，他在警察局也承认，下午就买了镪水放在包里，但死活不承认要做什么，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不管他怎么狡辩，都更改不了故意伤人的事实，蜀川美院和区政府领导都已经表达了对事情的关注，明天我们会把事情再跟媒体还有市里面谈谈……” 苏沐楠只是闻言又内疚得使劲低了下头，贾欢欢似乎有种特殊的判断力，能一眼就分辨出来人家是善良或者狡诈，对善良的人，她果然和万长生是夫妻同心：“恶有恶报的，该怎么处理交给警察和政府了，我们就不要再张罗了，不好听。” 她真是轻描淡写说的，那么雷厉风行的韩晓敏居然滞了下，自己都觉得有点纳闷儿的答应下来：“好……吧，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贾欢欢脸上涌起笑容：“感谢大家这么晚了还关心长生哥，来都来了，大半夜的我请大家吃夜宵，就在医院旁边有家麻辣串串很好吃的，都去都去，这里有钟钟照顾就行了！” 您就这么心大，放了那可人儿陪着光屁股？ 韩晓敏真是忍不住到处找人想对下眼神，却跟犹自不满的黄敏看上了，大美社副总是杜杜党头号干将，那眼神表情显然嘴一张就要反抗，韩晓敏赶紧伸手搂住说好好好，一起都去，连苏沐楠都被拉上了。 大多数大美社的小伙伴，这才是第一次接触贾欢欢，却好像隐隐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她才是所有人口中的大嫂了。 连急诊手术病房的医护人员都在吃惊，这么多人，怎么就跟着个穿睡衣的小女孩儿出去了。 欢欢还梳着双马尾呢。 不过护士们也八卦，说急诊病房那边又换了个身材看起来就超好的姑娘。 不是听说有醋海翻波的事件缘由吗，还真不够看。 这是平京帮没来呢。 钟明霞终于一报还一报的也看到万长生光屁股了，虽然不是全露。 她也很仔细的凑上去挨个看了遍，最后连手和脖子都看，最后静静的坐在旁边的床沿上，就这么看着熟睡的万长生。 以她专业性的坐法，一动不动的不知道脑瓜子又在想什么。 医护人员抽空轮流进来晃一眼的时候，她都赶紧站好了满脸讨好的用眼神问有什么需要做的。 人家都感叹这伤员艳福不浅。 还评价这是几个女生里面看起来最体贴温柔的。 主要是温柔的苏老师今天全程呆滞。 吃麻辣串串的时候肯定也呆呆，黄敏还赶紧给她介绍说两人的行李箱都放在车上锁好了，现在车钥匙给谁？ 反正她不想理欢欢。 韩晓敏连忙打岔问苏老师怎么安排的，这手部的伤害需要住院吗？ 苏沐楠才慌乱的说不用，然后明显又是不知道咋办的恍惚。 黄敏和韩晓敏就确认了：“杜雯也说要照顾好你，那……干脆今晚先跟我们到女生寝室去住，不要拒绝我们的好意，您现在的精神状况真的不好，行不行？” 明明是老师，却被学生就这么安排了。 贾欢欢快乐的陪几十号人吃好喝好，最后再感谢大家，又叮嘱韩晓敏照顾大家回学校，自己才打包拎着回病房去。 美术生们有点面面相觑，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好像大嫂就应该是这样，平时一点都不起眼，但真到万长生有点什么的时候，她又能淡定自若的站出来叫大家不要慌，小场面先吃好喝好。 只是她那双马尾的形象，实在是不像大嫂啊。 黄敏长叹一声，很不甘心的上车，她亲近的伙伴赶紧跟着。 韩晓敏做个鬼脸，挽着苏老师也上车。 这恐怕是她目前在大美社看见唯一不和谐的地方。 但病房这边姐妹俩就和谐极了，贾欢欢给钟明霞带了炒粉、酸辣粉、锅贴饺子，还有小龙虾！ 一贯晚上都不怎么吃东西的钟明霞，却不声不响的都挑点凑一碗慢慢吃，商量轮流照看的时间。 还是她把嫂子捧得最舒服。 不过一直到了美院女生寝室，本来外面租房和找工作的高年级女生空铺就多，韩晓敏她们全力挡住来看热闹的女生，照顾苏老师上床睡觉。 都没人注意到，苏沐楠手里一直紧紧攥着个医院的塑料袋。 谁都想不到那袋子里面已经破得跟抹布刷子似的工装裤，还有那件皮夹克。 以及那枚揣在皮夹克内兜里的鸡血黄石头。 珍贵着呢。 452、百因必有果，报应就是多 所以等第二天早上万长生醒来，看见的就是钟明霞那不施粉黛，也特立独行的脸：“买了早餐，还有昨晚的炒粉饺子，可以用微波炉打一下，你吃哪种？” 万长生看她有喂的动作，连忙撑着想起身：“我自己来，自己来……” 然后又赶紧趴下去。 大清早的钟明霞也不吃惊，快速找点果皮纸屑的出去：“嫂子要考试，说中午晚上再来，这几天我照顾你没问题吧，学院也在期末考试，没有模特活儿，这段时间你好像各种工作也很多，我帮你当当秘书也没问题，别忘了我学护理的，不要动，你必须保持双腿抬高，利于静脉回流，不然会肿得跟什么似的。” 怪不得。 万长生赶紧趁机上厕所，有点麻烦，是得有个人照顾，但有些事怎么也不该钟明霞来啊。 所以等钟明霞再若无其事的拿着水果进来：“帮我另外再找个男护工吧，你也算钱，就按你肖像模特一天天的算，行不行？” 钟明霞开始喂粥了：“花双份钱干嘛，我正闲着没钱赚呢，再说春节我不想回去，我爸妈肯定会来看看我，不如我提前让他们来医院看，就不用去我家那边穿帮了，怎么样？” 抢过碗筷的万长生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气定神闲的，一套套都准备好了吧？” 钟明霞一直有种谋定而后动的算盘操作法，当然她也一贯都是小算盘：“这样最简单嘛，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如果不是住院的情况，肯定要去我们住的地方看看，要搞出同居的样子那多麻烦，现在这样糊弄过去最好。” 万长生刚想拒绝，钟明霞显然又想好了的：“这次网上再把我拿出来骂，他们又在问怎么回事。” 唉，万长生觉得自己被抓了七寸似的，乖乖就范：“您这脑瓜子不再学点东西，真的可惜了。” 钟明霞懂他的调侃：“差不多就行了，女人太能干了不见得好，我快拿到驾照了，准备跟着嫂子还有艾米拉学英语，老徐不是天天在教嘛，我觉得比老师还教得好。” 万长生想起来叮嘱：“叫他不要来医院看我，他的身体还是尽量不要来医院这样细菌多的地方。” 钟明霞温柔的说好：“其实我都在想，昨晚这件事如果没有发生……说不定会牵扯到我。” 万长生诧异：“怎么说？” 钟明霞更小声：“昨天下午从健身房出来我在公寓休息，听见对面一直在拍门，就凑在猫眼上看，应该就是那个男的，背着个包一直在那趴门上听，又是喊又是踢门的，还到我门上凑猫眼儿看，看着就不是好人，我发消息给你说，你没看见？” 万长生懊恼错过了预警：“你看看我那手机上随时都一大堆各种各样的信息红点，也就大美社置顶了能看见。” 钟明霞细声细气：“那还是该跟大嫂啊，杜姐啊拉个群置顶。” 万长生差点又被带走注意力：“你说牵扯你是什么意思？” 钟明霞把削好的水果给他，换走万长生的早餐碗：“他在门口坐了好久，后来我下楼，看见他又等在楼下花坛，但是悄悄躲在花坛后面，你想想……其实苏老师没什么朋友伙伴的，唯一就是我有时候会跟她一起吃饭去健身中心走走，如果遇见他的时候不是你，而是我在，没准儿不是苏老师被毁容，就是我也被牵连搞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万长生尽量想了想，虽然有点牵强，但这种可能性还是让他有点不寒而栗，长叹一声吃水果。 钟明霞给自己又削了个：“你见过版画系那个女孩子吗？我早就听油画系的学生画画时候聊天说过，更在食堂有碰见过，无论再热的天，她都要戴着面纱面罩，可我还是趁着洗碗的机会看过她的脸，就像你现在的大腿一样坑坑洼洼，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脸上，可能我就完全放弃活下去的念头了。” 万长生水果都忘了嚼：“那……她还是蛮坚强的。” 钟明霞手上刀停一下：“可我听说，她花了那男生不少钱，然后就要分手，所以最后才酿成这种结果。” 万长生讪笑下，倒也抓紧时间纠偏：“所以说呢？还是要独立自主，花自己的钱，才不会走到这一步，对不对？” 结果被钟明霞秒杀：“苏老师也花那男的钱了？” 万长生无言以对。 苏沐楠和高云野的情况，恐怕恰好是反过来吧。 但也应该不是花钱那么简单。 小模特喜欢自己瞎琢磨的习惯，可能无形中让她思考能力还不错：“我说就是看人，遇见对的人，怎么都享福，遇见错的人，那就是一辈子的命都赌上了。” 万长生不得不承认：“你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钟明霞笑着自己开始啃苹果：“所以我也就厚脸皮缠着你了，不求大富大贵，跟着你自力更生，你也不会瞧不起我，我这后半辈子可不就稳了。” 万长生觉得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可又哪里不对：“钟明霞，我是觉得你坚强又有主意……” 钟明霞使劲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涉及男女关系，你要把我怎么样，早就怎么了，你知道我对你都没防范的，可就为了嫂子，你也不会做这种事，所以我挺佩服你跟杜姐，你连她都不图上床，还图我吗？” 这话是真有点妄自菲薄，论身材可是连杜雯都对她羡慕不已。 万长生也就没脾气了，索性让自己放松趴好给个后脑勺：“你能这么想就好，既然收了我的钱，那就开始做事吧，今天谁要是过来看我，带上速写本，我右手没事可以写写画画，手机充电器，今年蜀美校考的成绩出来第一时间通知我，苏老师那边安排的情况要仔细，请杜雯给雷教授、席导助理曼姐联系，编剧什么时候到，让接待组的做好准备，宁州二中的高考强化班有多少人报名……” 钟明霞赶紧咬着水果记事儿。 贾欢欢中午赶过来匆匆忙忙一起吃个午饭，她那几个室友也跟着一起来参观了伤势，还好钟明霞提前把万长生的半拉屁股遮得精确了些，但两条腿随便看。 下午还正式转到住院部去了。 万长生被担架车推着过去的，让好多人看了半拉屁股。 很让他怀疑钟明霞是不是故意的。 可人家张嘴就来，专业得很，特别是护理细节，连贾欢欢看了都说确实是内行。 钟明霞赶紧恭维嫂子是行家，以后能跟着嫂子当个小护士就好了。 到晚上又是川流不息的小伙伴还有美院师生过来探望，可轮班晚上看护的贾欢欢，看着厚厚的医科教材，才十一点就昏睡过去了，钟明霞晚上回去洗澡换衣服过来，正好把她抱到旁边床上一起睡。 当然第二天一早送嫂子下楼买早餐的时候，把她爸妈要来的事情打了预防针。 贾欢欢满脑子的临床医学科考试要点，使劲点头的跑掉：“中午我不过来？都行都行，钱够不够？我再转点给你，要不你找长生哥拿，他手机里用不完。” 钟明霞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门口，对用不完钱的嫂子背影做了个鬼脸，才选了吃的回去。 不过钟爸钟妈比预计来得要晚，原定上午就该来的，午后两点才到，钟妈的理由是好久没有进城，有点找不到方向。 但恰好这个时候，姜主任也过来看望万长生了。 因为伤口实际上第一时间就死皮结疤灰白，所以手术以后涂抹药膏碘伏只是消毒和降低进一步侵害，并没有其他烫伤那种血肉模糊的开创伤口，万长生在见客的时候可以用大张的纱布把屁股盖着。 不然很难谈工作。 姜主任当天晚上就过来看过，但今天来提到的事情有点匪夷所思：“今年江州市的十大杰出青年，我们铁西区想报一个你上去。” 万长生强力实名拒绝：“千万别！您打开手机搜搜我最近的名声，真的已经难听到极点了，现在挂在我身上的就是个凭借关系，仗着背景的获利小人，虽然我个人不在乎这种抹黑，但社会影响很不好，与其说花很大的力气去解释，不如淡化一下，我们专心做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又多个让人眼红谩骂的点，何况我要做的事情，并不因为得个什么荣誉就怎么样，这样的鼓励提倡方式给别人吧。” 钟明霞可能为了接待爸妈，尽量穿得家常一些，病房有空调，她又是那套墨绿色的宽松运动衫，挺贴身的，里面有打底衫但肯定又没穿内衣，当然这是万长生看了就知道的，旁人看了不管有没有丰富经验，肯定第一印象就是和万长生关系不一般，这会儿一直坐在病床另一边削水果。 姜主任接过一个水果，有点笑：“你这觉悟确实不需要用普通眼光来看待，我再来呢，主要还是询问整个厂区改建的进度，马上春节就要来了，如果一错过，那就是大半个月到一个月的事情，再拖一下，春暖花开过后，培训校招生之类要耽误了吧？” 万长生也是想当面说：“平京戏剧学院这边马上要过来位编剧，据说很出色的编剧，我们准备以厂区建设为蓝本，拍个电影，很可能会在大银幕上播放的那种大片，宣传下这个文创区的改建，所以整个拍摄过程可能就是改建过程，这一切必须在剧本出来以后，才能上改建方案，急不得……” 姜主任大喜过望。 钟明霞才没注意这种女孩儿们最向往的事情，只偷偷看手机。 她爸妈就是这会儿来的。 453、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影视剧可以说是旅游景区宣传的终极大杀器了。 国内的《庐山恋》，国外的《罗马假日》，无一不是通过电影把最美的形象传递到观众心目中。 轻而易举的让拍摄地点成为影迷打卡的旅游胜地。 只要能上电影宣传的地方，怎么都有个说法，对外宣传招商都能多块招牌。 近到江州本身，也是通过几部电影迅速让整座城市蹿红，居然成为全球发展最快的旅游城市第一名。 真正的网红城市。 所以姜主任他们这样的政府官员当然明白电影的威力！ 这对于曾经所有一切都围绕钢厂的钢花街道来说，绝对是条极为优秀的捷径。 哪怕是在政府层面，也是了不起的业绩，拿到区里、市里都是响当当的。 所以姜主任连忙询问细节，万长生都不敢给他说是著名大导演当制片人，自己来当导演，怕姜主任喜从天降的同时悲从中来。 不过还没开口回答，病房门那边匆匆忙的推开探头。 钟妈妈一眼看见女儿，欢喜的回头嚷嚷：“对的！对的，就是这里！” 还好背后只有皱紧眉头的钟爸爸，万长生诧异之余松了口气，马上转头看看钟明霞。 确认这只是偶然。 因为钟明霞比她爸还皱眉，赶紧扔了苹果起身：“你们在搞啥子，说了上午过来，吃饭没，我先带你们去吃饭……” 钟妈妈灵活的一闪，就和女儿错身而过，看眼万长生趴着的奇怪养病姿态：“啥子病嘛，啷个还要把屁股下面遮起来，怕是啥子不干净的病吗？” 然后目光还看姜主任：“这是哪个哦？” 姜主任肯定早就揣摩过钟明霞的身份，如此曼妙的女子，穿得如此家常坐在床边照顾，现在来的明显是她父母。 那么她跟万长生的关系就不言而喻了。 虽然有点意外，但看看钟明霞倒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这会儿笑得宽厚平和：“我是万长生的朋友，钢花街道办的主任。” 此主任非彼主任，大城市的街道办主任基本等同于镇长，直辖市的街道办主任见风能长到县长那个级别去高配！ 结果钟妈妈鄙夷的看眼满不在乎：“哦，我还以为居委会主任尽是老头老太太也……你啷个了嘛？听小霞说你受了伤？” 万长生并不嫌弃这有点粗鄙的中年妇女，甚至有点亲切的看到些孙二娘的影子。 但他怎么可能跟钟明霞的妈多亲密交流，只能言简意赅：“出了点小事情被烧烫伤了。” 钟妈妈回头指使：“过来嘛！大清早天不亮就跑去江边撒网子，这哈又舍不得了么？专门去给你捉了个团鱼来炖汤补一补，据说把团鱼壳壳砍了，直接把血抹在伤口上，马上好！找个刀来！” 钟爸爸好像已经被酒精摧毁了不少环节，手有点抖，眼神也是恍惚的，但这都不妨碍他一眼看见病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朝着那边迈步。 绝对有一刀取血来治病的思路。 本来有点莫名感动的万长生都慌了，赶紧一手抹了水果刀到枕头下，堆起笑脸：“钟叔叔，谢谢谢谢，不用现在就杀，不用杀！” 姜主任更熟悉这种群众工作，笑着起身帮忙：“哦哟，这个甲鱼好哦，野生的吧，看起来就好，怕是要好几百块钱，自己抓的啊……” 钟爸爸的眼镜都是那种瓶子底的厚厚造型，终于露出笑容：“你……认得哦？我自己在江边捞的。” 姜主任假装端详下：“最好是炖汤之前再杀，保证营养不流失，而且用鲜血涂抹伤口，他这个阶段很容易感染的，那有个盆，先拿盆装起来嘛，我们还要谈点事情……” 真的事情很大啊，如果换算成房地产，这么大面积的地块，那都是多少亿了，就算是培训校改造或者文创基地，又或者拍电影，那也是百八十万搞不定的事情。 他压力也很大，必须马上有个清晰的眉目，要给上级做汇报做业绩，而且春节前和春节后的汇报都是两回事了。 所以才不顾万长生受伤，都要赶着来谈事情。 甚至担忧因为万长生倒下，整个项目受到干扰，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天晓得从什么时候起，这么个大二学生，居然能形成这么大的影响力了。 万长生也巴不得：“对，对……钟钟你先陪叔叔阿姨去吃点东西。” 钟明霞立刻打配合：“真的，医院门口有家耙牛肉好吃得很，你们这个时间来，保证没有吃午饭……” 钟妈抱怨：“还不是你爸非要把团鱼抓到了才走，路又不熟这么远，不想走了，莫在外头吃乱花钱，你们住在哪里，我去把团鱼炖了！” 钟明霞最怕这个事情，所以用力拉扯母亲要出去，还生怕万长生生气，使劲对他抱歉笑。 万长生则更怕这个表情，就像苏沐楠一个劲的致歉，他帮人可不是要人记他的好或者抱歉的，让人为难他还挺难受：“那……就给叔叔阿姨点外卖吧，点外卖。” 使劲用眼神示意外面有休息长椅。 和女儿如出一辙，钟妈妈关注点也非常清奇：“耶，你们都住一起了，还喊叔叔阿姨，这是要不认账么？” 钟明霞狂翻白眼，如果真是男朋友，恐怕她都要哭了：“现在城里面都是这样喊，没有拿结婚证，都不会喊爸妈，走了走了，主任要和他谈事情，我们到外面吃东西好不好？我帮你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她妈不满：“哦，你爸忙了一早上给你们弄团鱼，结果我们还是吃你的哦，你现在一个月好多钱，你在哪家医院上班呢？为啥子不住你上班的医院，有关系好办事啊。” 钟明霞无语：“再有关系还不是要给钱，他这个伤很特殊，小医院治不了。” 钟妈妈挣扎探头：“小万，你住医院都花大钱，还舍不得请我们吃饭，一直稳起哦？” 原来拐弯抹角是这个意思，万长生想撞自己的枕头，连忙递了手机过去：“点，随便点，我也下了点外卖的软件。” 钟明霞看都不看：“妈，我们的钱是一起用的……”然后又有种按了葫芦浮起瓢的感觉，加大音量：“爸！病房不许抽烟……” 死命的冲过去把她爹手摁住，一起往外拖！ 看得出来是用了力气，平时健身的功效都显出来，就像伏尔加河上的纤夫那么用力。 动态让万长生手痒得想画个速写。 但只能尴尬的对着姜主任笑：“不好意思……” 姜主任连忙：“家庭和睦最重要，最重要，看得出来其实是很照顾你们的，只是表达方式不同，你女朋友也挺懂事……” 万长生提口气想解释，忽然觉得跟街道办主任说这不是自己女朋友，帮朋友忙，人家才不关心这个。 就直接说：“本来的思路是拍一部常见的怀旧青春片，反应八九十年代的故事，但后来经过和著名导演的讨论，改成就拍现在的生活，一群年轻人怎么把别人眼中的废墟，废旧厂房给利用起来，带动改变周边，但具体的内容、演员、投资这些都要先等编剧过来把大纲剧本之类搞好，才能搞清楚会改造成什么样。” 姜主任已经喜不自禁了：“好，好好，这个立意好！” 万长生还怕他担心：“我能跟你保证的是，绝对能拍，而且说不定有明星加入，可能是导演，也可能是演员，现在很多还不确定，但肯定是今年内完成，因为我们培训校等不了……” 说老实话，要不是知根知底，就凭刚才那对儿父母的表现，很难让人信服万长生说的什么著名导演、明星之类，还说拍电影这样的天方夜谭。 十足的骗子水准。 可姜主任还是信了，思忖下有点恳切：“体现点……政府关怀，政策指引？” 万长生非常清楚：“不了吧，我们展现的是美好时代，正因为有政府关怀，政策指引，才有这样的美好时代，但如果在电影这样的娱乐方式里面，都要加上这么明显的政府信号，会画蛇添足，适得其反的……” 姜主任也只是争取下：“我外行，外行，能问问这明星……著名导演的名字吗，你知道我也多少要有个底儿。” 万长生只能承认名气还是有用的：“先不要大肆宣扬，席雁凝席导演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但千万这个阶段不要吹牛皮，有时候大话放出去了，反而容易导致事情徒生枝节，最后搞砸了，毕竟越是名人就越多人盯着……” 看来席雁凝在中年人那一代里面威力十足，姜主任也立刻两眼放光！ 情不自禁的哼了哼那首曲子，哼出声才意识到：“好！好好！只要能确定对外宣布，只要真的是席导演来参与，钢花街道一定全力支持，我相信铁西区和江州市都会全力支持的！” 万长生再三叮嘱不要过多宣扬走漏了风声，才在床上点头哈腰的送姜主任出门。 姜主任也连连说请他不要客气，可打开门，却发现苏老师在病房外……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454、钱能解决人世间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 姜主任肯定对年轻艺术家丰富的感情生活有了更加直观的看法。 万长生觉得冤枉极了！ 实在是苏沐楠站在门外，低头不语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普通探望病人的神态。 而且对开门出来的姜主任更是不见脸，只使劲埋头的鞠躬，等姜主任诧异的回看眼万长生，摆摆手离去，才默默进来。 身上依旧是她在学校常见的米色大衣跟毛呢裙，黑色防寒长袜和黑皮鞋应该都是回公寓换的。 万长生也就觉得不要跟她说有人去过公寓找她的细节：“坐坐坐，情绪要调整开朗些，你看我已经活蹦乱跳了……” 边说边想在床上蹦跶下，但发现有点徒劳，就像条在砧板上蹦跶的鱼，嗯，更像那只在塑料盆里的团鱼，也就是鳖，赶紧悄悄拉一下纱布，遮掩伤口的同时抓紧时间解释现状：“我给你说个事情，今天钟……” 苏沐楠恰好抬头说：“我爸……” 两人说话碰头，就礼貌的都停顿下。 然后看见苏爸苏妈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 万长生心里本能的就咯噔！ 惨了！ 这也正常，前天晚上出事，杜雯安排第二天早上才提醒苏沐楠要把事情通知父母，从这个细节就看得出来她跟韩晓敏配合多默契。 一个知道马上把苏老师给围住，免得她情绪波动再有什么事故发生，一个缓冲下第二天一早再通知，免得父母连夜焦急之下有什么差错。 所以昨天苏爸苏妈就飞来江州，韩晓敏她们才算把小苏老师安全的移交出去。 试问普通大学生里面有多少能如此周到。 所以现在苏爸苏妈看见万长生，表情神态都不同了，苏妈妈心疼的马上过来要揭纱布，那是真当自家人！ 苏爸爸很正式的在床头半鞠躬：“万长生，在这里我代表全家，向你表达最诚挚的感谢，更多的用语言来表达都很苍白，但是你保护苏沐楠，把自己放在最危险的地方，无论品行还是勇气，都值得我敬佩，三生有幸！” 万长生连忙左边说客气，右边想挡住纱布被掀开。 但苏妈妈温柔而坚定：“你阿姨就是医生，不要在意……你在意这样的伤痕吗，如果想完全恢复，我们去沪海或者韩国做美容手术消除痕迹，没有问题的。” 万长生真不在意：“一点点皮外伤嘛，叔叔阿姨不要太放在心上，我们庆幸没有对苏老师造成伤害，那就足够了，江州不错，你们去旅游下吧，我那有个车，我马上打电话叫人给你们备上……” 他恨不得车就停在楼下，钟家三口直接下楼去游览江州市，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可这表达难免殷勤了点，看在苏妈妈眼里就更加温柔，直接在他床边坐下，这更是当自家人的动作：“你不要操心这些事情，小楠这两天情绪不好，我们想着你受伤怎么也应该让她来照顾下你，我们做爸妈的才好放心去走走看看啊，主要还是你帮忙交流开导下……” 这个真没问题，万长生心里的真实想法肯定是少一个算一个，只要这爹妈走了，自己单单面对苏老师，待会儿钟家三口回来，压力都要小很多。 所以赶紧点头：“好好……” 晚了！ 那边病房门已经在钟妈妈的嗓门中推开来：“这么便宜？只要几块钱？我们厂区那边也吃不了这么便宜的……谁呀，你们谁呀？” 钟明霞本来在解释：“外卖用了优惠……啊……” 她简直想晕厥！ 忍不住都重重捂头了。 肯定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安排爸妈来，等这前面几天的兵荒马乱过了再来也不迟啊，也不知道紧迫个啥。 这下好了。 苏家三口一起转头，看着走进来的钟家三口，势均力敌！ 连一直魂不守舍的苏沐楠都满脸惊讶的看着门口，脸上神采都有了！ 万长生真实感受到头大！ 猛然发胀被箍住了的那种！ 苏先生有礼貌：“您好，请问您是……” 软软的普通话很有风度和文化。 钟妈妈一眼就看见坐在病床边的苏妈妈，当然也看见旁边的苏沐楠。 论外形，苏沐楠比钟明霞矮，直观感觉就是三年级小女生和五年级学姐的区别，更主要是身材，那就是小学生跟大学生的差距了。 特别是钟明霞老是穿那种松垮垮的丝绒类运动衫，相当显起伏，苏沐楠则臃肿得像个熊本熊！ 可脸蛋上，苏老师有种难以言表的温柔，充满书卷气的柔光，再说她本来就长得白皙秀气，让人看了就是标准的城里大家闺秀。 万长生都能感觉到钟妈妈脑门上挂了个警报器，呜呜呜高叫的那种，本来就高的嗓门瞬间提高八度：“我是谁，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们是谁，我看我女婿！” 钟明霞使劲抱着手臂拉她母亲，难堪极了。 苏沐楠吃惊得小嘴都张开，要掉下巴的那种，她见过钟明霞好多次，可以说搬进公寓以后，她俩时不时一同去食堂吃饭还健身。 这下她好像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钟明霞住万长生的公寓了，再看万长生，眼里就像看渣男！ 肯定想到什么场面了。 万长生无语，他只想把枕头盖后脑勺上装鸵鸟算了。 都不关自己事啊。 他还没法说什么。 但钟先生这里和钟妈妈的反应肯定是一样的，哦，这就是那位关师娘提到的青梅竹马？ 这就是师娘说的能够给予万长生最好空间的良配？ 不怎么样嘛？ 任何中年人看见钟明霞的第一印象，真的很容易联想到以色侍人的方向去。 她自己都苦恼自己靠身材吃饭，讨厌其他男人看她的那种眼神含义。 可在知识分子眼里，外形不算什么决定因素吧？ 苏爸苏妈甚至对看了眼，万长生趴着没注意到，这两位眼里几乎同时生起点肯定含义！ 苏先生转头彬彬有礼：“哦，我介绍下，这是小女苏沐楠，和万长生同是学科老师，这次万长生受伤的事情，是因为小女引起的故意伤害，肇事者已经被抓起来了，我们专程从姑苏赶过来，除了接小女回家，就是衷心感谢万长生的，非常荣幸能认识您……” 钟妈妈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种文质彬彬的书卷气刺激了，更加声调高亢：“原来就是你们这个惹事精哦！感谢，感谢有什么用！医疗费、误工费这些谁来给？两口子在城里生活这么多事情，你们倒是说得轻轻松松，把人接走就完事了？哪有这么轻松！” 万长生真的想捂头，他一点都不生气，对他又没伤害，他只为钟明霞难过，真的，那姑娘一直有点惹着就炸刺，多半就是从母亲身上得来，说到底还是自卑，被母亲这种穷就是穷得有道理的心态压得自卑，来了城里，只想自己奋斗有个小屋，就可以逃避那种自卑了。 他还没法劝，这种大妈越劝越来劲，观音村多得很。 只能趴着无语，偷偷想给钟明霞发消息使眼色都难。 谁知道这会儿苏妈妈却轻轻抚头低声：“真是难为你了……孩子……” 万长生想大声高喊：“不是这样的！” 那边苏爸爸已经温和的点头说是，然后从西装内兜取出个信封：“我们真的非常愧疚让万长生受到这样的伤害，但在听到他受伤的同时，是为了保护小楠，又有种为人父母的自私，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命运的安排，我想我们会尽量把这种自私转化成感情，肯定对万长生也会有很深的感情，会当做自己孩子来照顾疼爱，所以这里只是一点点先缓解我们歉意的表达，请先收下。” 钟明霞想拦，钟妈肯定没认真听这句话里面有什么含义，一把抓过去：“什么表达！什么，这轻飘飘的什么！” 苏爸爸依旧客气：“银行卡密码是123456，有一百万的金额，如果不够，我们一定会再补上的……” 万长生立刻想转头说，哎哎哎，我有医保，我这是美院的老师了，院长都说美院全部承担医疗费用，老童还说该大美来掏这个钱呢！ 确实，相比较一个女老师被毁容，和一个男老师给泼了大腿，这两件事的差别太大了，前者麻烦程度跟社会影响力都天差地别，大家都很庆幸，怎么也轮不到苏家来给医疗费。 可苏妈妈终于施展出了传说中医生的神力，不动声色的摁住万长生的头，一直按到枕头里，还顺势站起身轻描淡写：“改天再来吧，我们很喜欢万长生，这孩子成熟大气又有才华，应该有更好的照顾，你先休息，我去了解下治疗方案，楠楠给长生说再见。” 苏沐楠看眼钟明霞，那边满脸哀求，她就简单的哦，再见，然后朝外面走了。 估计不想再看万长生这个脚踏几条船的人渣。 苏妈妈个头不高，但仪态万千的跟着女儿走出去，还顺手挽了丈夫，苏先生也笑着点点头走了。 完全没意识到被宣战的钟妈妈还本能让开，呆滞的拿着信封：“一百万？” 有钱人真是轻飘飘的哦。 455、一报还一报，您还不能叫 对有钱人来说，一百万连部喜欢的车都买不到。 当然，在苏先生和太太的眼里，无关贫富，再多的金钱也买不来女儿的平安健康，叫他们卖房卖产业都值得。 可对穷人来说，这就是天方夜谭，为了这笔钱，卖掉女儿的多如牛毛。 况且还不是卖女儿，钟妈妈难以置信的抖出那张银行卡：“我去看看真的假的！” 钟明霞憋住气，一把想抢过来，但她妈显然久经沙场，一错身就跑了：“楼下就有取款机！老钟！” 钟爸爸根本没进来，也不知道听清怎么回事没，探头看眼塑料盆里的甲鱼，也跟着去了。 留下钟明霞欲哭无泪的看眼万长生要跟着跑出去：“我……我马上去拿回来……” 万长生叹口气叫住她：“过来坐，我们捋捋这事儿，什么事情都不要着急，越忙乱越容易出事。” 钟明霞脚尖颠着要哭：“那钱，一定不会少你的，少多少我给你补上，你让我去看看，我心慌……” 这也是没见过钱的正常反应。 万长生嗯：“我相信你，你很在意钱，但只在意是自己赚来的干净钱，我知道你不贪财，你爸妈也不会贪这笔钱，他们是穷，但能把你教成这样，说明他们也不贪财。” 勉强蹭过来的钟明霞还是心慌，连她妈都不相信的那种心慌：“可……可那是一百万啊！” 去年分了一百万的万长生打听：“你觉得他们会拿一百万去做什么呢？” 钟明霞简单的思考下：“买房子？我妈其实还是想买房子住到小区里面的，虽然嘴上说在厂里住惯了。” 万长生点头：“那你下一个目标就是赚钱给爸妈买个小区的房，这才对得起他们给你的养育之恩。” 钟明霞撇撇嘴，主要是难度比较大：“我不敢想多了，想多了容易走火入魔，他们还能过得下去，我就不着急，不然真的只有把我自己卖了，别逼我。” 万长生检讨可能自己真的没有经历过穷人的感受，连忙说好：“总之我相信他们待会儿会回来，你让他们来看看的目的就达到了吧。” 钟明霞连忙双手合十：“达到了达到了，万老板，万老师，万校长，万大善人，求你不要生气，也不要讨厌我，我没有得寸进尺，只是想让他们不担心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万长生觉得自己这会儿说什么你要尽量学习增加自己的能力，提高自身价值有点太刻意，摆摆手：“好，行行行，人家泼我镪水我都没生气，这个事情到此为止，待会儿你想办法送他们回去，另一方面你觉得有必要跟苏老师解释下吗？” 钟明霞再深刻的思考下：“你需要我去怎么解释？” 万长生看眼她无辜的表情：“算了算了，不用解释，他们一家知道我跟欢欢是青梅竹马，我估计是把你当成欢欢了，改天约上苏老师和欢欢吃个饭就行了。” 钟明霞把自己双腿收到床沿蹬住，双手抱住小腿，下巴放膝盖上小声：“之前那位主任有没有被我爸妈影响到。” 影响大了，万长生尽量若无其事：“不要往心里去，父母把你抚养长大那就是最伟大的人，每个家庭的经济能力和环境机遇不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因为看见别的什么就乱了心情，坚持住自己的心态……” 钟明霞其实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多诱惑，声音更轻：“可……看见苏老师父母的样子，我心态真的有点崩，如果不是遇见你，我太难了……” 万长生本能的转头看眼，都马上扭回另一边，念佛经才能平心静气：“佛前有花，名优昙花，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弹指即谢，刹那芳华，知道什么意思吗？” 钟明霞呆了，呐呐：“芳华，什么芳华？” 万长生趴着扭头看那边窗台，欢欢出手，自然选最好的特护病房，不用跟人挤了，所以窗台上真的有盆花，万长生也是随口有感而发：“这是佛经法华经》里面的一句话，虽然是编的，但道理放在那，佛祖跟前有朵昙花，一千年才发芽，一千年才有花苞，一千年才能开花，可开花只有瞬间，瞬间就凋谢了，可这三千年坚持成长的意义，就在这瞬间。” 肯定从来没有人给钟明霞讲过这个，她竟然有些痴了。 万长生慢慢的：“这世上难的人多了，你好歹父母双全，健康无忧，也比大多数女生漂亮好看，更有健全认真的生活态度，这已经是人生幸运，还在这个国泰民安的时代，所以也许有开花的那天，也许有你生存的意义，只要找到了，这一生就没有白来过，所有的一切都是积淀，对吗？” 看着身前趴着的男生，钟明霞不由自主的把手松开，站起身俯身过去伸手，不然没法表达心里激荡的情绪。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这种情绪。 可就在她差点伸手抱住万长生后背的时候，门口传来钟妈妈激动的声音：“真的有一百万！我取了两万，真的取出来了……” 钟明霞赶紧弹起来，看见自己爸妈手里拿着两叠钱满脸通红。 这好像提醒了她现实的模样。 按捺住所有的情绪，赶紧过去好像哄孩子似的：“给我，给我……还不知道医疗费得花多少钱呢，卡呢，银行卡呢。” 她爸妈果然马上就给她了，钟妈妈还建议：“我说赶紧把钱转到小霞的卡上，听说有些银行卡有副卡，可以把钱取走，万一是做幌子的呢？” 钟明霞咬咬自己的嘴皮，把钱和卡装进信封，放到万长生的枕头下，转身搂着母亲：“我给你说个事，我现在在学校上班……”回头给万长生说：“我先带爸妈回家去看看，晚点我自己再过来，你没问题吧？” 万长生轻松告别：“没问题！叔叔阿姨再见……” 虽然刚才没有回头看，但看看钟明霞现在的神态反应，心里的疙瘩解开了不少，那种自卑可能会导致的戾气都没有，万长生还挺沾沾自喜的。 高云野显然就是过于自卑，引起的性格偏激。 万长生都被烧成这样了，不可能没点感受。 钟爸爸还是只关注窗口那边的塑料盆，依依不舍的跟着走了。 结果贾欢欢晚饭时候风风火火的过来，还纳闷钟明霞怎么不在，早知道自己就把书本带过来温习了，明天是最难考的科目，据说寝室的小姐妹们都准备挑灯夜战，她都是抽空过来吃饭的。 还好两人吃过外卖，贾欢欢正准备回寝室搬书过来，钟明霞换了身衣服带着个新的盆子赶回来。 贾欢欢连忙把万长生移交：“还有两天！等我这两天考试完，就该我照顾长生哥了。” 临走还把甲鱼也托付给钟明霞：“我喂了肉的，别胀着它了，就叫它狗子，这个名儿怎么样？” 钟明霞甜甜的说好。 等贾欢欢走了就开始收拾万长生。 特护病房呢，几乎所有跟医务有关的事情都有护士在做，任何输水、打针、吃药的事情随时按钮都能呼唤护士。 钟明霞其实主要是当秘书，但万长生除了一条腿的皮外伤，又没伤筋动骨，他都能趴着在手机上处理大多数事情。 护理就没啥事做，也就给万长生收拾卫生。 可又必须承认，这种植皮手术护理特别精细，需要注意的要点很多，不是专业人员还真做不好。 因为伤了左腿，那就得用右腿的皮来补，也就是专业说法补皮区和供皮区。 脱了外面御寒的运动羽绒大衣，露出身如出一辙的暗红色丝绒运动套装，卷起袖子端了盆热水细心的帮万长生擦拭。 万长生也就这点不方便，因为大面积的伤口不能沾水，上厕所都要付出挺大毅力。 但是擦洗真是很难自己做到。 所以这两天钟明霞给他擦拭过一回，也不是很在意，趴着继续捣鼓自己的速写本，平京和姑苏之行基本上让他对新雕塑有底儿了。 可今天钟明霞把病号服里的上半身打理过，顺手掀开纱布顺着腿拉了特制的一次性大裤衩也收拾了。 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万长生都来不及有心理准备：“啊？” 钟明霞没松开：“啊什么，趴好了……在医护人员眼里，啥都不是，你看我的时候是什么？臀部植皮区周围必须要用生理盐水棉球清洗，你懂不懂？” 万长生整个脑袋都充血了：“不是，这……” 钟明霞本来还想笑谑点什么的，但她作为一个护理专业出来的模特，肯定没有林楚妮随手关门锁门的习惯。 病房门给推开了，苏沐楠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你们……！” 哪怕病房里面的光线并不明亮，看不太清晰，但手的部位总是明白的，略显昏暗的场面更显诡异，所以那眼神真是看奸夫**的那种。 口气也尽量充满批判的怒火，虽然火力可能跟火柴差不多。 万长生这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唉，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呢。” 钟明霞熟视无睹的居然还继续：“麻烦你要进来就关门，病人还有感染的可能性，我是学护理专业，给伤员病号洗身上就跟他画人体模特一样正常，要不要你来试一下……” 万长生哑口无言，只能尽量求放过：“好了，好了，完成了吧。” 苏沐楠却好像被碰撞下，拥有更多勇气或者怒气，深吸口气大踏步过来：“护理？有把父母都带过来喊女婿的护理吗？” 转头义正言辞的看着万长生：“你这样对得起欢欢吗？！” 万长生这一刻的身体感受，还真有点惭愧。 可这确实是最正常的医疗状况吧。 456、具备很强的自我管理约束能力 钟明霞顺手把万长生裤衩拉好，洗把毛巾端盆子走：“不要动不动就把人想得那么肮脏，就凭刚才嫂子走的时候还叮嘱我要把他照顾好，我也不可能勾引他，我只是想尽可能表示下我能做到的感谢，因为我也拿不出来一百万呀。” 这姑娘就这样，平时不爱说话，可一旦有碰撞，很容易就立刻扯了钢板防御并且原装火力奉还。 只不过苏老师有点火气很正常，对万长生这种渣男失望是理所当然的。 她这反击火力来得有点莫名其妙。 苏沐楠明显就是个纸老虎，稍微一戳就没底气了，立刻变成：“啊？是怎么回事？” 特别是钟明霞把盖着的纱布扯开，这会儿一次性的大裤衩剪开半边露出手术后的伤口部位。 她更是一点火气都没了。 怎么说呢，万长生这左腿后面一溜的腐蚀伤害，比两人手上那点严重得多。 医生判断可能是泼出来的腐蚀液体没有充分摇匀，洒到远处的浓度较低，所以苏沐楠的手现在两三天过去，除了核桃大小的一块血红印迹，并没有创伤口。 万长生的虎口和后颈也是这样。 医生除了叮嘱反复擦药膏，并不需要植皮包扎。 可万长生腿上，越往小腿肚，就越深！ 感觉把瓶底儿的浓浆都倒小腿上了。 那天急诊室只是做了第一场植皮手术，补了下屁股到大腿根一带，接下来还有好几场植皮手术。 因为得等着右腿上适合植皮的皮肤长出来！ 人体自然排斥反应，导致植皮手术最好是用自己的。 所以万长生的右腿就成了左腿的供皮区。 左腿上的伤害面积太大，总不能一次性的从上到下揭皮吧。 所以只能一次次等右边长好，左边也深浅不一的肉芽填补上了，一轮轮的植。 于是现在苏沐楠看见的万长生那屁股和腿上，就跟旧社会穷人的裤子打补丁似的，一块块方补丁，带着周围的针线痕迹。 万长生从进了医院之后，再也没说过一声疼。 可光是看看这么多补丁，也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疼起来。 苏沐楠眼泪立刻出来，捂住嘴，估计已经不关心怎么回事了。 万长生只嫌弃钟明霞没把纱布盖上：“你这样看我很害羞的，苏老师，今天你爸妈在呢，我没争论，这卡你拿回去，我不觉得当时的行为值一百万，再说医疗费是学院跟保险之类都要解决的，我也不差这点钱，你别往心里去。” 苏沐楠怎么可能接，捂着嘴使劲摇头，倒是把泪花甩下来些。 钟明霞换了水出来，还戴上一次性手套和口罩，光是看看她这架势，万长生又有点胆寒：“你还要干嘛？” 这姑娘个儿高嘛：“你们聊，你们聊，生理盐水清洗该清洗的部位，要不要我找护士来给你洗，嫂子今天估计是忙不过来的。” 万长生无语。 可两条腿上到处是方块状的伤口，只能乖乖趴着当小白鼠。 还好钟明霞俯身在苏沐楠身前，挡住她能看见的角度，万长生才觉得稍微好点。 只能说是一报还一报，谁叫他先看呢。 还得说话分散注意力：“今天苏先生不是说来接你回家吗？” 苏沐楠很老实的坐在旁边病床沿，她个头和欢欢差不多，结果脚尖也碰不到地面，所以很容易显得孩子气，特别万长生这样侧头趴着的姿势，让她赶紧跳下来靠着，从兜里摸出个漂亮的锦囊：“我找了个袋子，把印章给你拿过来了。” 万长生不在乎：“你不是说你有师公师父可以帮忙拍卖掉吗，春节麻烦你带着给他们看看，卖掉然后捐给什么可靠的机构，一定是倾向于贫困少儿教育的，能改变些孩子的命运，那就比这块石头的意义大多了。” 苏沐楠已经没那么吃惊，低头再看看石头：“你师娘把这个让我转交你，你也不当它是几百万的东西，这种品行当然是极好的，可……可……” 抬头飞快的看了眼弯腰的姑娘。 钟明霞也惊讶的回头看什么几百万的石头，两人对眼了。 其实万长生这会儿挺分裂的，尽量说着事情，不然那温热的触感太羞耻了。 有点说不出话。 只有钟明霞习以为常：“我跟你说了没什么肮脏的，我们一起到平京出差，就因为得罪了什么明星，被人骂得各种道德败坏，还把我做模特的照片到处传，更有p过的烂图片脏透了，让我父母看见，我只有求他陪我回去说是我男朋友，我有人要，而且在做份正常的工作，就这么简单，我的父母不能给我更多支持，我想找个条件好点的男人依靠，都是用心险恶，出卖身体，对吧。” 万长生忽然啥都说不出了。 他跟贾欢欢，包括苏沐楠都是在条件优渥的家庭成长，对这个社会的体会肯定和钟明霞不同。 为什么从古至今的中国文人喜欢以莲咏志，就是出淤泥而不染，比成长在温室大棚里面难多了。 弥足珍贵的那种。 成年人的世界里，需要的不是居高临下的指点、同情。 而是不动声色的善良。 苏沐楠已经信了，连忙起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钟明霞就不动声色的示意：“麻烦你稍稍退后点，再过来万长生就要被你看光光了，封建社会可非他不嫁了。” 苏沐楠赶紧慌乱的退回去。 两只小手手抓着印章袋子卷边的样儿，哪里像刻章写字时候的大气。 万长生现钟明霞这战斗力可以呀，面对贾欢欢的时候简直就是在曲意奉承。 但这会儿他啥都不敢说，完全被掌控着呢，还是把那张银行卡递过去：“真的用不上，我觉得你还是抓紧时间趁着春节好好散下心，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怎么样？” 苏沐楠不知道想什么，再看眼钟明霞，居然就把银行卡拿了：“我爸妈还在下面等着的，我也主要是来送印章……我再想想，但我知道怎么给父母解释了，我先把印章拍卖的事情做好了再说吧，我会尽快回来看望你的，再多感谢和愧疚的话我也说不出来，有什么我们微信上聊，钟小姐，春节快乐！” 说完深深的鞠个躬，转身开门跑了。 病房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钟明霞都开始给右腿做舒筋活血的按摩了：“怪不得我一来你就叫我把那两万块存回去，你倒是一点都不在乎钱哦？” 万长生承认：“从小家里确实没有缺过钱，我没体会过你那种感受。” 钟明霞的特点就是她没有那种自卑引起的愤恨：“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其实我已经很幸运了，从小到大家里没让我饿肚子少学费，我爸虽然经常被我妈骂窝囊废，在厂里捞不到好处，可他就天天到江边钓鱼捞鳖，从小我们家桌上每天都有碗鱼汤，我妈说我皮肤好，就是喝鱼汤喝的，而且我爸也经常带着我在江边玩，给我讲故事，所以穷是穷点，但我们家还是蛮穷开心的……” 万长生听得慢慢点头。 钟明霞好像被打开话匣子，从自己怎么学习成绩不好，她爸怎么补课都补不了，中考没过还是舅舅帮忙找的职高，然后自己又怎么从小就跟厂长的女儿一起长大，虽然没得到多少好处，多少也被庇护了下，没被人欺负，她还得意：“你看我现在哄得嫂子高高兴兴的，就是从小练的功夫啊，真是你说的都是积淀……” 她是单眼皮嘛，笑起来眼睛眯得跟弯月一样，有种特别的美感。 万长生能欣赏，赏心悦目。 平时不爱说话的钟明霞今天话特别多。 按摩完，拉了旁边的红外线烤灯在供皮区照射，加快皮肤生长恢复。 自己稍微洗漱下躺在旁边床上睡觉时，还叽喳今天带着父母过去自己的小屋看，比想象的更好：“是我想多了，我就说……说你还住在学校宿舍，挺尊重我的，我妈不怎么相信，还叫我把你抓紧点，嘻嘻……” 也许父母善良的那一面让钟明霞心情好了很多，忍不住想炫耀。 万长生估计是憋久了，她平日里也没机会跟人聊。 防来防去都累死了。 他就不吭声，趴着随便钟明霞叨叨。 期间护士进来巡视换药水之类都好几次，表扬了家属自我护理能力的全面。 万长生也觉得睡起来似乎没那么难受。 其实还是难受，想想都难受。 第一二天可能主要是疲倦，好像手术后为了镇痛也加了点什么剂量，反正能睡着。 现在慢慢就难受了，主要就是晚上睡觉难受。 万长生意志力再强，睡着了以后总没有那么自控，一直都迷迷糊糊的睡不踏实，总会因为偶尔的扭身或者动脚翻身把自己疼醒。 往往就是一身一头的汗水。 钟明霞立刻能翻身起来，弄毛巾给万长生擦拭，最后索性握着他的手睡，只要他一动，还没痛醒呢，护理就醒了。 但天亮以后，在所有人面前的万长生就是开朗温和的了。 钟明霞也汲取了教训，白天把自己的运动大衣罩上，蓬头乱的也没那么引人注意。 结果上午的时候万长生接到了孙二娘的电话：“我听说你住院了？” 万长生纳闷：“我让欢欢不要说的啊，这事儿有点惨，又不好看，所以打算等这几天过了再请你过来。” 孙二娘鄙视：“哎哟，敢不给我说，你干了什么亏心事？” 万长生叹气：“说来话长了，反正不亏心，你过来过春节吧，我估计要在医院两三个月都不一定。” 孙二娘终于吃惊了：“马上！我马上来……” 457、在线暴躁审查 钟明霞还不知道这通电话是跟谁说的。 实在是万长生跟他老娘之间的口气太没大没小了。 上午警察局来询问做了笔录，还有司法鉴定伤情，啰里啰嗦一大堆事情，江州市教育部门则过来看望学生会主席，万长生听出来又有表彰的趋势，连忙解释自己是以青年教师的身份和另外一位青年老师出的事，所以跟学生会主席无关，也千万不要大张旗鼓的表扬，人家才有点好奇的问他到底是学生还是教师。 钟明霞灰头土脑的在旁边装透明人旁听，等走了才评价：“我猜想可能以为是三角恋爱的那些狗血事情，你都这么说，他们也不敢随便推荐成先进了，要是最后爆料出来事情不那么光彩该怎么办，是不是？” 万长生叹气越来越多：“我就没干过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这世道就要把我想得那么龌龊呢。” 钟明霞嘻嘻笑：“你看看我，我不更龌龊？” 万长生顿时觉得，自己这点都不算什么了。 钟明霞还挺开心的把各种探望礼物在病房角落堆放起来，就像商场过圣诞节的那种装置，车展现场也不少见。 很多同学拎着牛奶来的，这种箱子打底，水果箱子也不错，领导们来的时候会拿点营养品，苏家给的礼物最货真价实，名牌衣裳一身，燕窝啥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给屁股美颜。 钟明霞兴致勃勃的堆成半人多高，让探望的进来就能看见，好像在提醒空着手不太好。 所以等到孙二娘带着一大群孙家和万家的亲戚抵达病房的时候，钟明霞依旧不知道这事儿。 她正靠坐在礼品堆旁的椅子上打盹呢。 据说这也是护士得苦练的功夫，有时候连轴转辛苦起来，随时可能加班，夜里尽是断断续续的睡觉，她在摄影棚的时候也没少熬夜，都是这样顶过来的。 有空就眯一会儿。 只是动作不太雅观。 仰头张嘴，就差流口水了。 孙二娘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果然跟钟妈妈有点类似的咋呼：“咋了！咋……” 一眼就看见了墙角的姑娘，白呀，钟明霞这皮肤多好啊。 而且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几年的摄影模特生涯下来，气质不由自主的都在变化，绝对不是个护士的味儿。 听见点声音立刻惊醒，还能瞬间伸舌头快速在唇边走一圈检查，眼神更是马上调整聚焦，发现一大群人正在挤进来，立刻起身标准态度：“你好，你们……” 她没少在车展、房展之类的做礼仪接待，姿态是没得挑剔的。 万长生这才扭头呢。 孙二娘却一眼就从钟明霞的胸扫到屁股，再看看身高简直大满意：“我是他妈，你叫什么呀？” 钟明霞吃惊回看。 她可能是本能下意识的想看看万长生的脸，对比下确认是不是真的。 但也有很大可能是习惯于看万长生的态度。 反正孙二娘是这么想的，更满意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钟明霞终于有点脑子混乱了：“我，我们……我……” 万长生赶紧：“妈，您别东拉西扯乱说话，欢欢在考试，这两天钟明霞来帮忙照顾我，她是我们学校签约的模特。” 钟明霞也瞬间镇定下来，露出个乖巧的微笑：“阿姨好，您坐这边，我只是代替嫂子来照顾万哥的。” 孙二娘都不着急看儿子伤势了，伸手抓住钟明霞的手，认认真真的再打量脸上。 钟明霞最不怕的就是被人看，何况现在还穿着衣服呢，但还是习惯性露出个侧脸招呼其他人：“各位……叔叔阿姨坐这边，不要碰万长生的伤口，他这个感染几率很大……” 可能亲戚们理解成传染了，有点紧张的使劲伸长脖子。 万长生觉得自己像拖着断腿的狗那么趴着：“被烧了，被人用带腐蚀的镪水泼到腿上，只是皮外伤，但是得从这边植皮到这边，所以有点麻烦。” 孙二娘哪怕转身过来看儿子了，却还是双手抓着钟明霞，拉着一起坐在旁边问她：“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这种不见外的感受，让钟明霞内心的惊讶甚至压过了职业微笑：“美院有个女老师跟男朋友分手，那男的拿东西要泼脸毁容，万哥见义勇为的去帮忙保护了女老师，就这样了。” 亲戚们和孙二娘一起惊叹。 万长生给钟明霞树个大拇指，表扬她一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过春节了没法回去，大家伙儿帮我给家里亲戚们都解释下，就当我在做美容了。” 孙二娘终究还是心疼儿子，起身想揭纱布，钟明霞赶紧抢先一步掀起来点，跟熟食摊老板展示卤猪肉一样：“喏，就是这样了，这是植皮的已经在愈合了，创面有点渗液、渗血都是正常的，等那边长起来了，又要剥过来移植，还有两三次手术就能完成了。” 孙二娘慢慢的呼吸加重加快，万长生熟悉，连忙灭火：“妈！妈，没事了，没事了，那个王八蛋已经抓起来，在警察局等着判刑了，他一定会坐牢的，当场就抓住了！您这生气也没用！” 钟明霞反应过来，主动伸手扶住：“真的，阿姨，万哥特别勇敢，这几天疼都不说话……” 不说还好，孙二娘顿时发飙：“欢欢呢？！你受伤的时候欢欢这笨蛋在哪里呢？” 万长生翻白眼：“不带你这么找不到癞子擦痒怪师傅的啊，欢欢就在隔壁，这里就是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她天天都来护理照顾我，只是正好这两天她要参加期末考试，非常重要的考试，总不能因为让她在旁边干坐着陪我，就不考试吧？” 孙二娘就是不爽：“当老婆的这种时候不照顾拿来干嘛？！杜雯呢？杜雯在哪里？！” 惨了，杜杜这回也大掉分了。 万长生啼笑皆非：“我是个什么东西？还要谁都来围着？现在正好碰上期末，都要考试，妈你不要把我们乡下那套拿来好不好，城里面就是什么都要讲规矩……” 钟明霞被这种唯我独尊的太后气势吓着，不敢吭声。 孙二娘侧脸正好看见她，她还下意识的立刻涌起讨好的笑容，孙二娘对这种唯唯诺诺的态度再满意不过了：“规矩！规矩就是男人需要照顾的时候，婆娘就应该在旁边！你说是不是？” 中气十足问的是钟明霞。 这姑娘赶紧小鸡啄米的使劲点头，然后反应过来还是补充：“嫂子叫我照顾好万哥的。” 孙二娘瞪着钟明霞，真是大眼瞪小眼好几秒。 孙二娘才按捺下来脾气，拉着钟明霞的手坐下来，和颜悦色的：“你叫什么名儿？” 钟明霞小声报上名字，就像宫女对太后那么恭敬。 万长生再次翻白眼：“妈……” 孙二娘马上暴吼他：“妈呀妈的干嘛！你有点出息，我都抱孙子了！出来两年多了，蛋都没看见个，你不行还是她不行，是不是又看上那个女老师了嘛？管她女老师女学生，你倒是给我带回去啊！气死我了……” 钟明霞使劲憋住笑，可能这种暴躁型老妈让她太熟悉了。 亲切。 亲戚们过来参观下万长生的屁股以后，也把注意力转向这姑娘，有人还偷偷摸手机拍照。 万长生连忙制止：“她是专业模特，规矩是不能随便拍照的，三婶说你呢，大家看看就行了，买点土特产回家去过年。” 钟明霞没敢制止朝着她的镜头，但对每个镜头都连忙笑。 亲戚们就不咋听庙守的了。 连孙二娘鄙视他：“我看你就是又土还特别惨，简称土特产！不就是怕我跟欢欢碰头吗，我就要看看了，她这什么了不得考试非得去。” 钟明霞听了土特产又想笑，但后面发现婆媳矛盾很大，赶紧严肃脸。 万长生大挠头：“妈，您这是何必呢，我住院有医生护士，一点点专业护理的事情有小钟，欢欢正好遇见要考试，没有必要在这里守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留在江州过春节吧，三婶你们逛逛看看先回去，爷爷的身体还好吗？” 孙二娘嫌弃：“如果能在他走之前你抱个孙子回去，那就真的安心了！可惜一个个儿的都要考试，哦？考试很了不起哦？” 不考试的钟明霞忽然就发现怎么所有亲戚目光都看着自己呢，一脸的讪讪。 还好另外一位不用考试的来分担了，韩晓敏还在病房门外就有点吃惊这里的密度，但不畏缩的直接上：“请问各位有什么事情吗，请不要打扰了伤员调养，请稍微的注意下公共秩序好吗，不要都挤在病房里面，保证新鲜空气流通对这个阶段身体恢复是非常重要的。” 她的穿着打扮是典型的大城市白领风，高跟鞋加厚裤袜和麻点中长3大衣，有束腰扎带的那种，发型更是整齐明快的偏分短波波头，挎着精致皮包怀抱文件夹的动作，一看就干练无比的走路带风。 乡下亲戚们连忙闪开条道儿。 眼力还很好，走进来看见孙二娘牵着钟明霞的手坐在旁边床沿，立刻就能反应过来是谁：“主席妈妈吧……” 孙二娘听了别提多舒服。 458、搞清楚是事业还是产业 韩晓敏是过来汇报工作的，两大块都很重要的工作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于是孙二娘和亲戚们也算是围观了万长生现在在做什么。 韩晓敏可能也是故意想帮万长生显摆：“这是整个厂区地块的勘测基础图样，土地面积五万七千六百余平方米，实际建筑面积现在有四万三千平方米，需要拆除的面积……” 万长生趴在床上看卫星地图、电子制图、前期施工图一应俱全。 这就是专业团队的优势，还没掏一分钱，没有签署一份合同，就出了这么多东西。 韩晓敏介绍光是现场勘测已经去了六七次，有上百人次参与，就跟专业课程似的过去分片分组的详细测量记录，最后再汇总出图。 对于这里要拍电影的说法，杜雯是早就传达了的，编剧马上过来的进度，大美社成员也都知道。 所以肯定振奋。 现在就是摸清每个细节做好准备，连施工项目配合组都准备好了，无论到时候找谁来施工，设计团队、施工监理之类都能马上进入。 而且大家都是美术生，对万长生想表达的也一清二楚，那么这片废旧厂区，到底是破着在电影里面展现凤凰涅槃呢，还是做点起码的修缮，哪怕老旧也要有沧桑审美感。 都提出了不同的方案准备。 万长生还没给大家说自己要当导演，如果让这帮小子知道，没准儿已经越俎代庖的开始折腾了！ 韩晓敏甚至带了台平板电脑，给万长生展示各种图片，间或还微笑着对旁边探头的孙二娘拨拨发丝到耳后。 她一直有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之前收敛不少。 万长生其实只看个大趋势：“哦，好，编剧来了以后你们好好接待下。” 环境艺术、电影布景，他都不懂，那就不多话。 但韩晓敏还是认真的把整个方案都表述了：“除非电影里面要做大调整，目前我们规划的情况是这样，大约一半的土地面积，划给培训学校，也就是以六栋厂房为主的区域，这部分可能会大量拆除不不要的废旧建筑，保留结构最好最完整的厂房即可，这里面还包括了货场、铁轨等等区域，总计近两万三千平米。” 孙二娘再凑近些看。 钟明霞连忙把自己这边让出来，自己抽身出去招呼亲戚，这方面她经验也不少，只是万长生的亲戚和她的亲戚差别就大了。 这婶那妈的都拉着她询问多大年纪，哪里人，家里怎么样。 钟明霞都不动声色的往外面带，请到外面坐。 韩晓敏就更发挥得能干些：“其他一半区域这部分是休闲广场公园，肯定要摆放一些雕塑、艺术装置来彰显文创氛围，也适合周边居民休闲娱乐广场舞，我认为这是能够让政府方面也很感兴趣认可的方面。” 万长生无声的点头。 韩晓敏再指剩下的区域：“这边就是大量的办公楼、配套建筑、食堂等等，实际建筑面积超过两万平，才是我们文创园商业区的重点，798考察组带回来的大量案例漂亮是漂亮，但其中也要考虑到平京和江州的差距，这里不可能聚集起798那么多的画廊、艺术机构、设计场所，很大可能还是娱乐景点消费式的商铺、餐厅，百分之九十以上肯定都要通过对外招商获得，这对于整个文创区的经营，有一个成长的过程。” 万长生点头：“就是说前面要苦熬一段时间没生意嘛。” 韩晓敏嗯：“但我们最大的优势在于，培训校本身就有几千学生，进进出出的人气不会太差，肯定不会出现空荡荡的感觉，这是个大体构想，您还有什么意见吗？” 说这话的时候，又对孙二娘微笑。 孙二娘指指：“捣鼓的什么东西呢？” 韩晓敏赶紧介绍：“万主席这一年获得了三项全国金奖，培训校也做得有声有色，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提前毕业任教的专业带头人，所以江州市教育部门和我们铁西区就给万主席加担子，希望能把这一大片十里钢城搬迁以后有点落后的厂区开发起来，这是非常非常信任万长生的能力，也是我们整个团队都能跟着万长生得到锻炼的绝佳机会。” 万长生还是有在母亲面前骄傲下的心理，笑眯眯的听了，还将军：“妈，你有什么意见没？” 孙二娘撇撇嘴：“搞这么多事，费那么大劲干嘛呀，直接修个庙！妈给你出钱开分店，准保香火旺盛得很。” 万长生和自己的秘书长都愣了下，然后才哈哈大笑，韩晓敏只能讪笑。 万长生叹气：“时代不同了，不能光拿庙里那套来忽悠人，不过这可以当做个备选方案，韩晓敏你考虑下，在商业区这边找个地方修个小庙，这起码能让整个商业区的日常维护成本费用都能运转着走，也能化解下必要的情绪，自杀率都能降低点。” 韩晓敏赶紧记。 万长生就再指指图纸：“把广场尽量再弄大点。” 韩晓敏佩服主席的悲天悯人，还给孙二娘赞美：“他一直这样善良，不为金钱所动……” 孙二娘脸上就有点忍不住笑了，可能觉着这姑娘傻得还有点可爱。 果然万长生是满脸黑线：“你要搞清楚我们做这个的目的是什么，给姜主任说这叫做文化事业，我们要带动这个区域的文化氛围改变，但在我们内部要当成文化产业，产业就必须要赚钱的，大姐，赚了钱才能做其他事情，这种大规模的事情一定要赚钱，不然就算是家里开了金矿，也养不起这种无底洞。” 韩晓敏都呐呐了：“那，那你还要把商业区压缩，广场更大？” 孙二娘插言：“一看你就是没到我们观音庙去看过，长生的意思是留出这么大的广场，才能让周围人来摆摊……” 万长生赶紧谄媚的给母上大人鼓掌：“就是这个意思，有些老祖宗的东西虽然不懂设计，但是设置得真是有道理，这个地方就是让周边居民能够来摆摊，买卖什么那是我们可以引导的，但最主要的就是我们提供这样个区域，让周边居民能够参与进来，明白了吗，这样才能得到最大范围的群众支持。” 韩晓敏也是长期做学生工作的，这么一说立刻明白：“哦！懂了……那就是文化集市……” 万长生驾轻就熟：“可以我们来主导一些摊贩做买卖的车辆，低价租售借给周边居民来做买卖，这就等于免费养了一群员工，还能得到周边支持……” 孙二娘直接：“哎哟，你就别管了，你二舅直接给你找些熟手过来做事好了，小姑娘是你来管这个吗？别让欢欢插手啊。” 万长生头疼：“妈，二舅借点人手过来没问题，经营参与就算了，这是我这边跟街道的事情，你以为是家里的。” 孙二娘也不在乎：“我看她在管就以为要收家里来嘛，你叫什么名儿啊？” 韩晓敏赶紧：“叫我小敏好了，我姓韩，韩晓敏，在学生会给万长生做秘书长，工作上我就是他的搭档，专门配合他的，这件事还真不是我管，我……第二件事就是寒假的免费美术培训班下乡工作排出来了，因为有了新的大美社成员加入，这个寒假陡增到三百五十多家，哪怕之前有物资备用，还是预计要花两百多万……” 孙二娘这才反应过来，这姑娘才是真能花钱的。 万长生在这种时候就不是商人了：“这才是文化事业，产业赚钱就为了有资格来做事业，该投入的就投入，而你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把人想得糟糕点，杜绝其中的漏洞和问题发生，哪怕你毕业以后也是把注意力放在如何设计这套文化事业的防范机制上，我们中国人是最擅长钻空子的。” 韩晓敏不拨头发了，拿着手里的文件夹低声：“在做这个文创园区设计的时候，真想留下来一直做这个……” 抬头看万长生：“可我知道不能感情用事，对吧，设计园区比我好的能找一大把，但如果能把这个文化事业设计好了，我的价值才更大，对不对？” 万长生就拜托了：“我这样子没法去宁州二中，你这边肯定要过去和范校长谈下乡活动，那顺便带几个人过去看看今年的高考班筹备情况，这方面你做事确实要稳健得多。” 韩晓敏答应下来。 等学生会秘书长中午还一起吃了外卖，告别返校了，孙二娘才兴奋的问儿子：“还有什么女娃？都带来一起看看呗，那个女老师长得怎么样？看来我逼你出来读美院，这步棋真是走对了！” 万长生敏锐：“逼我出来？我出来考美院不是因为县文化馆要文凭职称吗？” 这时候孙二娘就得意了：“呵呵，让你大舅在文化局随便找个信笺写个文件就骗过你了，有什么难的。” 啊？ 端着饭盒的万长生被他妈的神操作惊呆了！ 真不是骂人。 绝对是亲生的。 459、有人的地方就必然有江湖 还好下午来的是陆涛、许大妈他们，徐朝晖和艾米拉也在其中。 带着热腾腾的专业艺考成绩来了。 相比去年七百多人，有四百余人进入到蜀美前两千名的比例，今年三千名艺考生，比例还是下滑了些，只有一千四百多人进入榜单，但这个统计结果在蜀美还是前所未有的震撼啊。 今年的新生半数以上都是万长生的弟子啊！ 许大妈使劲介绍这是范老师和几个行政捣鼓出来的数据分析，上午十一点过才拿到公开成绩，范老师就带着行政文员迅速通过表格进行分类分析。 这会儿女老师坐在床沿边低着头不说话，自从和茅东阳那个案子以后，范老师就沉默了很多。 孙二娘连忙观察这位女老师，觉得距离平均水平有点远啊。 万长生却要陆涛首先总结为什么整体成绩会下滑，要知道去年可是接近七成的比例！ 今年一半都不到。 原本来报喜的教务主任顿时紧张，话都说不出来了。 万长生赶紧帮他减压：“不是说你做得哪点不对，因为相比去年最大的变动，就是我们没有从九月开始全天配备金牌导师，你要分析这个差距到底怎么来的。” 陆涛可能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本能的摇摇头：“应该不是这个，首先最大的问题是我们今年招收了很多零基础学生，对，对，去年的学生不管怎么说还是按照以往的渠道而来，基本都是有些底子的艺考生，但我们的电视广告就是一年前开始做的，吸引来了很多零基础的学生，这些艺考生中间真正有天赋能冲击美院的，比例肯定不高，所以最终成绩拖累了大盘！” 许大妈帮同事解围：“还是很吓人了，前两百名里面我们有一百七十多人，前五百也超过三百五十人，院里……老童打电话说他们都有点吃惊，考卷上是看不出来太明显的大美风格，没有所谓的大美特色，他们阅卷的时候还特别注意了，嗯，连速写全国各地的考生，借鉴你的风格都比较多，大美也就不那么凸显了，可是我们有一千四百多人进了前两千名啊！新一届招生，大部分都是我们的学生了！” 来的六七人，其实都按捺不住脸上的喜色。 万长生也就不好泼冷水了：“行政轮班休息，许主任请张罗好报名工作，把今年的成绩群发到报名电话号码上，陆老师安排人给所有考生发短信祝贺提醒，加强他们的专业院校咨询，范老师……” 女老师赶紧抬头，很认真的期待。 万长生心细如发的给她特殊安排：“春节前拜托范老师带人到宁州二中也去关怀一下，这边学生会韩晓敏会带人去，你也带几位行政或者后勤工作人员去看望，已经有五百多名考生在春节前就进入高考强化班，他们要在学校过春节，你多带点小礼物去表达下学校的关照。” 范老师连连点头。 徐朝晖比范老师还安静的坐在最边上，偶尔看看艾米拉在画什么，直到万长生的目光看向他，才起身：“我也准备带艾米拉回去二中呆几天，主要是跟那边的老师们总结下艺考生的文化补习特点，整理出来一套适合以后的教案……” 停顿下还补充：“我今年的专业校考成绩是129名，准备报考美术教育系。” 万长生舒心的笑了：“除了还在考试的专业助教们没来，今天在座的全都是大美培训校的骨干，我不知道你们意识到大美有了什么变化没？” 除了动作有点不雅，趴着开会的万长生获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且不说他一贯在大美的口碑，就凭这伤就让人信服，连资格最老的许大妈都坐得一本正经。 听万长生这小年轻忽悠：“我到大美的时候，三百人对吧，陆涛，分成两个班。” 陆涛脸上立刻有点感慨，但没敢说话，和那时候的师生关系相比，现在大变样了，他顾虑的东西也多了好多，更在乎这个职位了，所以使劲点头。 万长生趴着就只能双肘撑床，还好从一早开始就头朝床尾，不然就太好笑了：“前年七百多学生，去年三千多学生，今年现在才一月底不到，报名学生有多少了？” 许大妈赶紧：“全年报名超过五千人，大年初四开班就是两千人，陆续还有基础班、暑假班和人数最多的强化班，今年参加考试的人数肯定不低于五千。” 所有人脸上又都是喜色。 万长生面无表情的点头：“五千名学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十几倍于前年的学生，大美培训学校，已经从两三百人的培训班，变成几千人的庞然大物，陆涛你们的专业老师组已经从原来的五六个人，上升到现在百来人，后勤、伙食、住宿，都在呈十倍的增长，这不是我，或者你们谁的能力有多么特别，这是因为我们恰好站在了这个美术教育吃香的时代，套用那句我听说过的话，站在风口上，连猪都会飞，可是你们的工资涨了十倍吗？” 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学校赚了钱，肯定都想涨工资啊，但这话不是您这么说的吧，好像在挑拨关系似的。 连钟明霞都睁大了自己的单眼皮。 还好万长生自问自答：“如果有配得上十倍增长工资的人，我就愿意付。” 哪怕明知道是在开个很重要的会议，七八位培训校的主要负责人还是相互吃惊又激动了下，唯有外围的徐朝晖非常认真的在思考万长生这套说法的用意。 艾米拉似乎都觉得气氛变化很大，悄悄挪到钟明霞身边。 万长生出人意料的把自己老妈拉出来：“我给大家介绍下，这是我妈，别看不做声不出气，其实除了打麻将差点，在我们那观音庙也算是ceo级别了，二三十年打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也经常教我怎么管理我们家的各种人事，所以我和我妈其实带过的各种人手很多，我很清楚我需要什么样的伙伴，这些条件我也会逐渐跟大美社的伙伴们谈，跟不上的，逐渐就会慢慢远离我们这个团队了。” 孙二娘眉毛都挑了下，忍住没说话，钟明霞无声无息的把自己坐在不起眼的地方，但看向趴着的男生，眼里有光。 主要负责人们立刻又紧张起来。 其实万长生说得很简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凡事有交代，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音，知道什么什么意思吗？如果交给你的事情没了音讯，你觉得我还会信任你吗？有问题赶紧推卸责任，而不是解决的话，我请你做事是为什么？” 孙二娘表情安详了，还翘起二郎腿，舒适的看着儿子，不知道想起了谁。 万长生趴着没气势，但不影响他发挥：“出任何问题不可怕，怕的是不反馈，我最希望把十倍薪水发给那种让我做选择题而不是问答题的人，不同选项给出优缺点，并且明确表达自己倾向什么，这是第二点。” 有机灵的已经悄悄拿出手机录音或者找小本记了。 万长生这时候真的像个亿元级企业的老总，而不是学生：“第三点是我说一，能主动想到二，考虑问题周到细致，这就是前瞻性，做好这三点，就很可能会接近十倍的工资了，大家都知道今年我们会搬迁学校，换到钢花街道那大规模的校区，我们肯定会扩大整个培训机构的部门人手，有些人肯定会掉队，被更加优秀的人替代，但现在你们比任何人都有优势，起码我认识熟知你们每一位，这个春节你们好好休息考虑自己的工作，节后希望大家都能够卯足了劲跟培训机构共同变得更强大！” 病房里面差点就全体鼓掌了。 但这会儿肯定各位的心思已经变得滚烫起来。 等万长生说过年红包自己分头直接用微信转账以后，又都很期待。 万长生让徐朝晖和艾米拉先回去收拾东西，自己那些亲戚逛街买年货去了，晚上直接把他们带回宁州，但过年也可以来江州一起，毕竟艾米拉可以感受下中国最热闹的节日。 徐朝晖就简明扼要的说好，其他人肯定很羡慕他和万长生的私人感情了。 等钟明霞去送走这些培训校负责人了，孙二娘才正式表扬儿子：“真的有点大人样了，所以还是出来变化大。” 万长生瘫软在枕头里：“我能怎么办，谁能想到这个学校一年一步大台阶的发展这么快呢，你觉得接下来会出什么事？” 孙二娘果然经验丰富：“私底下收钱，悄悄搞好处，串通一气拉帮派的找借口偷懒，这些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你以为我成天敲打贾老大，拿脸色给欢欢是什么意思？得让他们斗起来，才不会串通了一起造反。” 万长生伤脑筋：“我想做雕塑，搞创作，真的没有精力来搞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可一年上亿的规模，这么多人，这么多学生，有人的地方就必然有江湖，烦死我了。” 孙二娘嘿嘿：“所以叫你多找几个小老婆，分头帮你把稳了轻轻松松！” 万长生无力的抬手树个小拇指给母亲表示鄙夷。 这时候贾欢欢终于抱着一叠书，出现在病房门口。 婆媳俩同时拉下脸来。 万长生这日子可也真不好过。 460、源于生活，才能高于生活 万长生终于能借着自己受伤的机会，让母亲难得的离开观音村。 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的原因，孙二娘都不会轻易离开。 所以万长生难得的在母亲面前虎躯一震，给培训校负责人们摆出老板的架势，也是为了向母亲证明自己有能力养家，就算没有观音庙，这也是另外一片天地了。 他自己都是从观音庙的碑林走出来，在那里呆了二十年，很容易把那里当成整个世界了。 更何况他的母亲。 所以这次也是个契机，善于因势利导的万长生当然要利用上。 起码目前看来，孙二娘答应留在江州过春节，让亲戚们晚上自己返回村里。 可孙二娘看不惯贾欢欢的，肯定不仅仅因为她姓贾。 婆媳俩见面就冷脸！ 贾欢欢早就不会热脸贴冷屁股了：“妈来了哦，什么时候回去啊？” 孙二娘无言送白眼，言下之意就是老娘才来你就问走。 贾欢欢不怕，放了书本只关注万长生，检查伤口表扬护理工作：“钟钟挺细致的，自己经历过，今天考外科我觉得我就记得特别牢……”说着就轻轻帮万长生按摩腿，侧坐在床沿的样儿很熟练。 万长生也理解老婆跟老妈不对眼，这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他不会去勉力撮合：“寒假妈就住在江州吧，觉得哪里习惯，就在哪里买套房，直辖市和乡下比起来还是不一样的。” 孙二娘看穿儿子的谋划：“别想忽悠我来这边，我人生地不熟的连打牌都没搭子，我不可能搬出来在外面过日子的……不过买套房也还行，买大点，以后人多也方便住哦？” 对这话里有话，万长生不争论：“先试试看吧，当初我不也觉得出来什么都不习惯么，总要迈出这一步才能改善新的生活，今天就住对面的酒店，我在手机上帮你定，很方便的。” 孙二娘却独辟蹊径：“你们不是买了个小房子吗，这考试忙着也没住那边吧，我就住那。” 万长生打马虎眼：“放假以后欢欢要住回……” 贾欢欢低头说：“行，妈住过去，春节我就住在这边照顾长生哥。” 这会儿钟明霞回来了，瞬间发现气氛不对，自己有站队的高危风险，居然有高水平发挥：“阿姨，您想吃点什么，我点外卖，万哥和嫂子我都比较熟悉口味了。” 孙二娘看眼这满脸讨好笑容的妞儿，终究还是不想让儿子为难，起身：“走吧，带我去买点洗穿用的东西，我可是打空手来的江州。” 万长生连忙想贡献自己的银行卡给母亲，被孙二娘鄙视了：“你那才几个钱？” 病房门关上了，贾欢欢仰头露出个调皮的笑容。 万长生检讨：“我俩的生活不用跟我妈打交道，主要是想把我妈接出来，还可以有新生活，而不是一辈子都待在观音村了。” 贾欢欢有点疑惑：“一辈子在观音村哪点不好呢，我爸妈不也一辈子在那么。” 万长生辩解：“可我妈是一个人啊，她也有自己生活的权利，我能够出来有些成就，不就是为了让家人也能过得更开心舒服些么。” 贾欢欢想想：“但这是你觉得她开心舒服，如果她是真觉得在观音村打打牌吵吵架才过得舒服呢？” 万长生愣住了。 对啊，凭什么他觉得母亲该怎么生活呢？ 所以万长生有点哑然失笑。 看来自己真是霸道总裁做得久了，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忘记了。 回过头再也不催促母亲要怎么样。 孙二娘也就在江州暂时住下来，不过她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第二天就跟着钟明霞跑了！ 当然，钟明霞是陪着编剧回了她家，父母那个老家。 孙二娘来的第二天上午，曼姐就通知万长生编剧到了，各位人手还在考试，他就只好安排陆涛开了那辆小奥迪去接人。 还好是个女的，不会觉得那车档次太低。 当然这位据说是业内金牌编剧的女士已经四十多了，年纪跟孙二娘差不多，略胖还很大大咧咧，跟陆涛聊了两句发现他不是席导说的青年导演，然后就直接被送到医院来了。 因为不想给人留下很事儿的印象，万长生没给席导还有关师娘说自己受伤，所以编剧被带到病房来，首先就很不客气的举起手机，给趴着的万长生拍个照片：“这我得跟席姐说说，你这样儿还能导吗？” 万长生苦笑着伸手：“真是没想到从沪海见过席导回来，落地就遇上这种意外，但不可能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让那么多事情停顿下来，所以不影响工作的，我叫万长生，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了。” 孙二娘现在坐在墙角，摆足了母亲的样子，观察这各色各样和儿子打交道的人物，这的确是她在观音村很难看见的丰富多彩。 编剧霸气的从lv手包里面拿出张名片：“李明然，叫我李姐吧，闲话不多说，席姐把厂区照片和你的大概构想给我说了下，但是我发现那里真是完全荒废，没人住？” 万长生赶紧拿出床头柜上韩晓敏的图纸来：“您看这张卫星地图，这里是厂房……这里是办公楼、车间、配套设施，总之一大片全都是停工五年以上的荒废区域，周围这些楼盘图片上也能看见，很多当地老员工就住在周围的小区了，基本上都改造完了，就剩下这一片。” 李明然很专业：“照片上的建筑具有很明显的那个时代烙印，我也很认同最后把这里变成798那样的地方，但作为一个剧本的过程，需要有大量的台词和心理呈现，是要跟这个地方的生活息息相关的，我知道江州是个有很多三线工厂的地方，你能告诉我哪里还有类似这种厂区建筑，但还生活着当地居民的地方吗，我需要住在那里沉浸式体验生活。” 不管这是唬人还是真的必须，起码给了万长生一种很认真的态度，就像他前几天给那些龙套演员表达的那样，哪怕只是几秒钟的镜头一闪而过，在自己的脑海里面也要对这个角色有全面而丰富的身份诠释，这样表达出来的外在面貌，哪怕真的只是镜头一闪而过，那都是活灵活现的贴近生活。 编剧如果不了解那种生活跟心理，如何表达那种沧桑的落后气息呢，这就是收集素材，体验生活的重要性啊。 所以他马上就推荐：“有有！钟钟！你们家那外面有条件好点的酒店吗……” 李明然摇头：“行了行了，怎么生活居住是我的事情，我很习惯这种方式，这位美女带我去就是了，加个微信吧，有什么想法我们随时沟通。” 万长生还得拜托陆涛开车送客人过去。 教务主任肯定说没问题。 可这会儿孙二娘却说她也跟着去看看。 那奥迪小车在市内短途走走还行，几十公里稍长就不舒服了，所以万长生赶紧拿自己的车钥匙，还顺便激励钟明霞：“你看看，要是你拿了驾照，现在很多工作都要方便得多。” 模特姑娘赶紧下决心，尽快拿到驾照。 结果孙二娘这一去，好晚才回来，根本懒得上住院部来看儿子，直接回小家睡觉去了。 钟明霞疲惫不堪的到了病房，已经考试完毕的贾欢欢体贴她：“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就放假，你也可以完全轻松了。” 钟明霞摇头笑：“他这个护理还是要专业点好，难得整个春节都能赚钱，多开心，再说我也给我爸妈都说好不回去了，你还回寝室不，我帮你铺床先睡。” 贾欢欢好奇：“他妈今天跟你去看什么？” 其实万长生也好奇，不过他装不在意。 钟明霞莫名其妙：“不知道，我们家那边很破烂的哦，万哥去看过的，她就跟着去看看，陆老师把车开到我们外面，那位李编剧在外面很普通的商务酒店订了房，要我带着进去转了圈，还认识我爸妈说是我同事，万哥的妈妈也一直跟着看，不说话。” 不过孙二娘关注的绝对不是落后生活场景。 万长生以为是去关注钟爸爸钟妈妈，结果钟明霞说根本就没说话，看看就走，然后要她带着到外面的城区逛了三四个小时。 厂区之外的新城区，买了不少东西都让陆涛最后一车送到钟家，也不知道是给编剧还是送聘礼。 都是最普通的衣服被子日用品啥的。 万家要是送聘礼也不这么掉份啊。 钟明霞都摸不着头脑：“应该是给李编剧买的吧，她说她要在那住个十天半月的，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乱糟糟。” 但接下来孙二娘却让陆涛把她和钟明霞送回城里，经过一处不怎么发达，却人潮涌动的旧城区时候下车，背着手慢悠悠的逛街，陆涛就自己把车开走吧，钟明霞一直陪着就行。 钟明霞好歹已经在这座城市打拼了四五年，大概的城市状况还是了解，虽然很奇怪为什么不去江州那些著名的景点，又或者最繁华的步行街、商贸中心，却来这种陈旧的街道溜达，但还是亦步亦趋的做好导游。 江州毕竟是直辖市，繁华光鲜的高楼大厦跟改造破落的旧巷破街随处并存。 但总体来说到处都生机勃勃，这能看出什么来？ 贾欢欢对婆婆的古怪行为只关心：“没给你买点东西？” 钟明霞恨不得翻自己衣服口袋：“没有没有，走了很多小商铺什么东西的价格都问过，就是没买，你看我出去的时候包都没背，只带了个手机呢。” 贾欢欢眉开眼笑的对万长生贼兮兮指指：“你妈又在打鬼主意了。” 万长生想说母上大人太强悍，做儿子的也蛮有压力哦。 461、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乃天下大势 孙二娘的思路简单粗暴：“既然你不回观音村，那就要慢慢把家产转到江州来了。” 大上午的贾欢欢欢天喜地回寝室收拾东西，钟明霞只看了孙二娘要和儿子谈事情的模样，就赶紧跟着说去帮忙。 孙二娘就觉得这姑娘挺有眼力：“跟着走了几个小时也没有不耐烦，哪怕顺着我讨好我，那也是很会做人了，我挺喜欢的。” 去年还说喜欢杜雯呢，真是善变。 万长生不接这个话茬儿：“那你去看了些什么呢？” 孙二娘有自己的态度：“那些大商场大高楼是做给人看的泥菩萨，马屎皮面光，普通人的生活才是最靠谱的，以前想过都是往省城买房置产，所以杜雯在省城也挺好，但你现在明摆着要长期在江州了，孙家这在你那培训校开了食堂、市，也听说你要办学校，肯定又要扩大，上阵子弟兵，孙家万家多的是年轻人跟着你，但是得另外寻生意拿给贾胡两家做，我唱红脸，你得唱白脸啊。” 万长生把自己摔进枕头里：“妈，我躲在碑林里，就是不想打理这些糟心事，做人真的很难，又要我继承祖宗的手艺做个有本事有学问的人，还要心狠手辣手腕多多，我迟早要得精神分裂症，所以我现在宁愿跑到外面来，专专心心的搞艺术，不行么？” 孙二娘嗤声：“不是万家和观音庙从小把你摔打着，你有这种本事出来做得风生水起？长生，你躲不掉的，躲到碑林里面，迟早要出来面对，所以我才要你干脆到外面的世界走远些，再回手处理观音庙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了，你当你的艺术家，婆娘管事啊，杜雯我知道野心大本事大，欢欢把你照顾好，我说这个小钟是个不声不响会下狠手的角儿，有她帮着欢欢处理家务是最合适不过了，其实那个小韩……” 万长生才是有点狠了：“妈！我再说一遍，我跟贾欢欢没有问题，杜雯是我最好的朋友跟工作伙伴，小钟只是目前这个阶段暂时有工作上的往来，这年头没有那些姨太太、小老婆的存在了！当初爸怎么没找姨太太？你要是生个女儿会答应去做姨太太吗？” 孙二娘居然来句精辟的：“我当然不准你爸找姨太太，但我当你的妈，就巴不得你找姨太太，我如果有女儿，谁敢让她当姨太太，我就打断谁的狗腿！” 万长生苦笑：“您还会换位思考了。” 孙二娘理所当然：“每个人都是顺着自己的眼力看事情的，有文化没文化、有见识没见识、有钱没钱的看法都不一样，我特么从来不像菩萨那样劝人，比我强的顺着，比我差的拉着，目的就是让观音村能世世代代的传下去，这不就是老祖宗一直说的家训吗？” 万长生也得承认：“观音村就是因为不贪，大名给了菩萨，大利分给大家，才能活得这么长久，可这二三十年赚的钱也太多了，集中到几个掌柜手里已经有点违背了祖宗的意思。” 孙二娘更承认：“谁叫这些年是前所有未的好日子呢，没钱的时候再多人拜菩萨那也只能穷骨头榨二两油，现在漫山遍野的都能随便凑点香火钱求平安，如果不是你爷爷还压着，你看看村里早就跟暴户似的了，所以你出来，也是把这些资金带出来，免得七里八乡的太招眼。” 万长生自嘲：“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前两天和杜雯讨论工作，她还提到得管控住手里的人，她引用了句名言来形容……我找找看……” 孙二娘对这种事情远比生意感兴趣，连忙凑到儿子手机上看：“说什么，你们天天都在聊天？” 万长生理所当然：“工作上的事情这么多，随时都要沟通，等等……” 也许只有翻找对话记录，万长生才有点心惊，卧槽，真是一天哪有这么多话说，翻起来都好累，感觉两三天前才说的话，都找不到，而且孙二娘一个劲叫他停下来要看仔细，恨不得抢了儿子手机去观摩。 所以还用了下搜索功能才现居然是好几天前，自己还在姑苏的时候杜雯就说过的话，他悲哀的现自己对记忆力都产生怀疑了。 但文字依旧充满毋庸置疑的真理性：“正好我最近在看《伟大的博弈》，这位作者说过句话：人类社会有一条铁律，在没有外来压力时，任何组织的展都会朝着有利于组织内精英的方向演进。你要警惕这种变化，大美社是个规模庞大的团队组织，如果未来你的选择和这种方向产生矛盾，这个团队就不是你能掌控的了，包括我。” 万长生的回复是：“我对人性的阴暗从来都不吝于想得更糟糕一些，或许我骨子里实际上是个悲观主义者，对这种事情虽然不敢说一清二楚的懂理论，但还是能揣测到的。” 孙二娘就立刻鄙夷：“哎哟你还酸不拉几的骨子里，好好的念两诗不行吗？你爸就最会念诗，还有你俩成天聊这些干嘛？实干兴邦啊懂不懂，干起来！” 万长生还没听出来暗示：“杜雯可……卧槽，我跟她念什么诗，你别打岔行不行，后来我想过，这句话的关键在于前提，在没有外来压力时，这个前提，对吗？” 孙二娘其实表情非常满意：“杜雯硬是要得，我说她有官家小姐的气质呢，搞这些学问就是鬼精鬼精的，男人有了钱就容易变坏，这就是没有外来压力的时候，怎么爽怎么来，说得特么太对了！” 万长生捂头：“我跟我爸没有啊……有道德修养的约束，就不会做那些破事儿。” 孙二娘鄙夷：“你那些老祖宗我看个个儿的道德修养那么深，娶姨太太的时候，都不含糊！” 万长生现在这个人性深处的话题上，永远说不过亲娘：“求你了，你能不能别瞎扯，又要鄙视这种陋习，又一个劲怂恿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孙二娘快活的哈哈哈：“如果你出来两年，跟个实木椽子似的傻不拉几招惹不到姑娘那就另说，可几个月就遇见杜雯，现在又有小钟，我看哪，那网上说你在平京还有外室，这大过年的不过来看看你……” 万长生求娘闭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信？那只是一开始杜雯为了炒作点名声，后来根本用不上，她也就是假老练……不是，我们在说正事，你老是扯这些干嘛，刚才说到哪里了？” 在家的时候，万长生被老娘和贾欢欢的日常斗争闹得头疼，现在现光是当妈的就能把他那点记忆力给折磨没了、 还是孙二娘提醒他：“外来压力，我觉得很对啊，杜雯提醒你要在你现在的学校搞好外来压力，我必须要在观音村里面搞得斗来斗去，现在让他们出来，不也是要有外来压力吗？” 万长生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观音村始终是个井底，让年轻人多到外面来，但也不能只搞这种劳务输出，出来餐厅、市打工始终只是初级状态，村里美术培训一直在搞，我希望能把考大学当成重点奖励。” 孙二娘哼哼：“这些事没人在村里给你掌控，谁搭理你？过几天我去看看你那什么厂区，必须得在江州搞些营生，让贾家胡家都能把人弄过来做事的营生，把年轻一辈都管在你手里了，观音庙赚的钱也投到江州来了，所有人才会继续跟着你。” 万长生探询：“打算花多少钱？” 观音村打麻将从来都不允许过十块钱一注，怕的就是各家各户滥赌，谁要是被逮住敢赌钱那就是取消全年分红福利。 所以蜀川各地打麻将风气颇重的情况下，观音村一直都只当成小娱乐。 但孙二娘谈到生意的时候就挥斥方遒：“需要多少投多少了。” 万长生啧啧啧：“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了？” 孙二娘傲然：“你有出息，爷爷就把他该留下来的给你了，你自己本来的，你爸的，还有孙家的，占观音村一半儿吧，反正我跟你说，先切成五份，你娶一个进门我给你一份，出了我再给你凑……” 万长生赶紧举手：“不用不用！您都留着！想干嘛干嘛，我不会要的……” 孙二娘呵呵：“那就走着瞧了，我准备春节好好考察下小钟，如果没问题的话，她那份我先给她做生意了……” 万长生气得捶病床了：“瞎胡闹！你这会毁了别人的！” 卧槽，观音村一半儿的五分之一？ 那得是多少钱？ 这谁顶得住？ 孙二娘轻描淡写：“不告诉她不就行了，成不成那是你们的事情，万一没成就当找了个帮手，难道还真让她完全被欢欢牵着走了啊，很多人呢，就是看不清自己站在什么位置该怎么做，我觉得她这点，比你还看得清楚。” 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清醒的万长生无语。 门口轻声敲两下，然后推门，竟然是苏沐楠来了！ 孙二娘只看一眼，顿时觉得分五份好像少了点！ 462、人生相伴，不只浪漫 但很明显苏沐楠是不在乎分什么的。 苏爸苏妈也一起来了。 就像万长生惊讶他们一家三口居然还在江州，没有返回姑苏一样。 苏家三口也吃惊碰见万长生母亲。 特别是母子俩气质还相差这么远。 万长生是打石匠的身材，挺高大结实。 他母亲却有典型的蜀地女性特征，比欢欢高不了许多，可能就因为这个，才对高挑的杜雯和钟明霞特别喜欢。 脸上正如杜雯当初恭维的那样，虽然一眼就看得出来不是大城市的人，但绝对比同龄人显得要年轻，三十出头的感觉，也有可能是最近这两年高科技保养品用上瘾了，改善不少。 真正当得起中年美妇这个说法，就是略显犀利。 孙二娘和苏妈妈那种斯文优雅的也显得有点年轻不同，她带着乡间女性常见的泼辣直爽样，一看就嘎嘣脆，面对苏沐楠更是喜笑颜开。 苏沐楠大变样呢，之前不是基本上就那件米黄色大衣打天下么，成天看着她在学校搭配牛仔裤或者裙子，明明自己不算很高，还配长过膝盖的半截裙，反正看着特别随意。 头发更是堪称金毛狮王的经常毛呼啦哧的。 全靠温柔文静的书香气质撑着。 今天完全外观改变，米色的宽松厚毛衣，是上面有堇色花瓣造型图案的圆领款，头发直顺修长，再搭配万长生从小是定了亲的是吧，这种情况现在很少见哦。 苏沐楠脸都红透了，还得赔着笑，然后偷偷用手使劲拉母亲的衣摆。 孙二娘马上理解：老人家们定下来的事情，长生是个老实孩子 万长生打扰：妈，哪怕没有祖训，我跟欢欢的感情也很好，阿姨，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看错了 苏妈妈笑：我知道，我知道，上次是你的模特，艺术家嘛，多接触点美好事物是很常见的，其实看看万长生就知道是个谦谦君子，很懂得礼节和分寸的男孩子，所以我们很赞成小楠跟长生做朋友，年轻人嘛，多接触才能多看到对方的闪光点，合适不合适呢，有些东西是要看缘分的，就像我做医生的，这皮肤移植甚至器官移植，会不会有排斥反应，有时候真是说不一定呢。 苏沐楠肯定没想到她妈的主动性这么强，但家教让她做好的只是偷偷拉衣摆，脸上都难堪了还撑着满满的羞涩感。 其实蛮可爱的。 孙二娘算是领教了这种小家碧玉的温暖亲切，嘴都嘬上了那种开心：好哦好哦，年轻人嘛，他们自己多接触才是最好的，待会儿一起吃饭？吃火锅！江州的火锅最有名！哪家最贵？万长生订桌子！ 万长生见不得她这种暴发户做派：妈，对，还有阿姨，我跟苏老师是专业上的同行，学习上的帮手，做朋友肯定是非常荣幸的事情，我还能帮苏老师介绍男朋友呢，席导不也答应了么，吃饭呢当然是应该的，但是妈您也体谅下苏老师一家是从江浙来的，不一定能吃辣 苏爸爸笑：我们这两天也尝试了下，还是很有特色的，有鸳鸯锅嘛，一起 这会儿贾欢欢终于和钟明霞一起走进来，咬着个棒棒糖的嫂子还得意洋洋分享自己这个口味不错，然后被病房里面多出来的人吓了一哆嗦！ 纯属毫无心机的反应。 孙二娘看了儿媳妇这种心大无脑的反应就神烦，憋气转头。 钟明霞则马上又是一脸讨好的表情，小心翼翼扶着嫂子却喊孙阿姨好，摆明了两边儿都不得罪的那种，然后还拿目光看苏老师一家，估计是观察对方到底能不能辨认谁是正牌儿媳妇。 万长生倒是喜出望外的介绍：这是我们国画系的苏老师跟她父母，这是我女朋友贾欢欢，正在读江州医科大学一年级，苏太太也是医生哦。 贾欢欢表情就是真心实意的惊喜：真的？阿姨是哪科的 苏妈妈还没说话呢，孙二娘已经忍不住了：好好跟人学学什么叫礼貌，见面先打招呼，该用的礼貌用语就别落下！ 话是没错，但针对性有点强，语气还咄咄逼人。 换个儿媳妇多半忍了，贾欢欢从小怼到大：我们乡下就这么说话，就别这么吹毛求疵了。 孙二娘估计还想顺便给苏家展现自己的无奈：我说一句，你顶一句，这算什么？ 贾欢欢不怕：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我给长生哥面儿，不当着说你。 孙二娘有点炸刺的起身：哎哟，我看你出来读书，胆子越来越大了！ 贾欢欢就事论事：您好好说话呢，我就好好的，没事儿找事，妈，我这可是叛逆期好多年，一直没治好过，现在我不是黄毛丫头了！ 孙二娘开始有肢体动作：你就是黄毛丫头！一辈子都是！ 贾欢欢也顺势进入复读机模式：才不是！我才不是黄毛丫头！ 苏爸苏妈果然瞪大眼看这婆媳矛盾，还观察万长生，这家伙已经无力的趴床上，满脸的习以为常。 因为孙二娘吵起来就容易跺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路数，跺脚加摆臂，就是母鸡扇翅膀的动作。 贾欢欢其实已经追上婆婆的个头了，但从小仰着脖子吵习惯了，叉着腰蹦跶，青蛙式。 钟明霞不知所措的往门口蹭，估计内心活动是想把风，家丑不可外扬。 苏沐楠则张开嘴合不拢，肯定没见过这样激烈的婆媳矛盾。 但是和苏爸苏妈一样，目光肯定都会去万长生那，看他什么反应。 万长生能说什么，趴床上摊开手的动作，跟藏民朝圣时候磕长头一样，嘴里还调侃：坐下来看嘛，我都看了十多年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纯天然的蜀川本土版本 可能在他看来真的就像哟哟切克闹 463、温室和风霜谁更可爱 还好万长生调侃之后，婆媳俩就讪讪的鸣金收兵。 孙二娘邀请苏家一同吃饭，贾欢欢就恕难奉陪，钟明霞本来想跟嫂子站在同一战线，被孙二娘轻而易举的拉了去当陪客。 留下小两口在病房吃外卖。 贾欢欢根本不往心里去：“那个苏老师今天穿得好看哦？” 万长生佩服：“你跟我妈吵架还注意到这个的？” 贾欢欢习以为常：“吵架有利于身心健康，对肺活量有好处的。” 万长生发现贾欢欢已经有了那种一本正经装专家的苗头，乐得哈哈大笑。 母亲和老婆这种矛盾，历史上那么多名人都没法解决，万长生自己也没当回事。 除了从小看到大的不顺眼，还掺杂了很多复杂的其他因素，非要搞得那么清楚，才真是对不起难得糊涂四个字。 所以顺其自然的各在各世界就好。 但贾欢欢还是看出来婆婆那边的苗头：“是不是觉得苏老师可以当姨太太呀？” 万长生已经不用赶紧羞愧了：“不会，她瞎胡闹，主要也就是出口气，你少跟她吵，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欢欢才不讨论吵架的事情：“苏老师其实也还不错。” 万长生呵呵：“再不错，我也会抓紧时间帮她介绍男朋友的，到时候戏剧学院那边找来拍电影的男主角，优先推荐给她！” 贾欢欢却没有轻易的被带走注意力：“其实……从雯姐开始，我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万长生胆战心惊：“什么道理？” 贾欢欢端着饭盒：“在观音村我是矮子里面拔大象，真到了外面，优秀的女生到处都是，你又优秀得谁都喜欢，雯姐说得没错，正是因为我跟你的相差太远，别人才觉得替代我不在话下……” 万长生都做出委屈的表情了，可看着贾欢欢认真的表情，没说话。 贾欢欢把饭盒放下来，还摆了几下悬着的双腿：“以前我是逃避，总想拉着你躲在乡下，可是这一年我感触特别深，可能是来了江州，我也看到很多优秀的同学，还看到你做出那么多事情，在乡下做不到的事情，我真是不该让你在乡下荒废了两年的时间，不过也好，能遇见雯姐，遇见钟钟，遇见苏老师，还不错，她们给了我很大的激励，我不要让她们觉得是让给我的，我要真的比她们优秀！” 万长生都赶紧放下餐具鼓掌了…… 贾欢欢又瞬间眉毛耷拉成八点二十发愁：“可她们也太优秀了！雯姐那么漂亮又好学，钟钟的身材啧啧……哦，你比我还看得多，苏老师我好羡慕她那种温温柔柔的样子，学不来呀……” 万长生顺手抓了速写本，勾勒出这古灵精怪又愁眉苦脸的小妞：“前些天不是听笑话吗，突然觉得中国真心不容易，国力要和美国比，福利要和北欧比，环境要和加拿大比，机械要和德国比，手机要和苹果比，汽车和通用丰田比……你就是独一无二的欢欢呀。” 贾欢欢探头看眼，却没什么惊喜感动，还批评：“我说就是你一直这么宠着我，我才干什么都没恒心！” 万长生连连认错：“我的错，我的错，我负全责，罚我一直都这样对你，好不好？” 贾欢欢满意的嘿嘿笑，嘟油嘴在万长生脸上亲一下。 这边钟明霞是艰难的让自己表现得有油嘴。 她多么控制饮食的，对火锅这种吃食简直深恶痛绝，但是跟着孙二娘肯定要给面儿，除了假装给自己嘴上抹点油，就是殷勤的帮孙二娘挟菜，瞄着桌上的风气，也给苏老师挟菜，帮苏爸苏妈拿小吃，端饮料，嫂子大哥都不来，自己当然是要帮忙承担点责任的。 苏妈妈对她的身份就感到比较特别，哪怕苏沐楠回去肯定介绍过：“你……给万长生做过模特？” 钟明霞的筷子停顿下，再流畅起来：“嗯，我还……给他做过人体模特，就是不穿衣服的那种。” 孙二娘肯定吓一跳，筷子头的东西都掉了。 包括苏妈妈都吃惊下，可能没想到是这种模特。 苏沐楠则认真的转头看着。 汲取自家的教训，钟明霞照实说：“我学历低，家庭条件差，从护理卫校毕业以后主要就是做摄影模特，但是摄影圈陷阱太多了，也有很多不安好心的人，所以我想办法找到美院，想做知名画家的专属模特，后来遇见了万长生，他帮我联系了不少模特合同，无论是在培训学校，还是在美院，所以我很感激他，把他当成我的老板呢。” 她没有解释自己脱了多久衣服，又把衣服穿起来，那不重要，也没必要解释。 对大部分人来说，脱一次跟永远脱没区别。 苏爸爸苏妈妈肯定是恍然大悟，苏妈妈还解释：“我们不是觉得人体模特有什么，只是有点想不到……” 钟明霞坐得很正，淡淡的笑下：“嗯嗯，我明白，很多人接受不了，所以我没跟家里说我在做模特，有时候请万长生帮我当当挡箭牌，就是这样了，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会纠缠他的，他是个好老板。” 苏沐楠嘴动了动，却没说话，只是挟了块鱼肉回报钟明霞：“这个好吃，下次我们俩自己再来吃。” 钟明霞坚强的脖子，就低下去了，笑着说好，耳根又慢慢染红。 孙二娘之前肯定更不知道模特是什么意思，对剩下的火锅大餐都没注意了，时不时留意观察钟明霞。 钟明霞发现了就笑笑，却少了几分亲密的动作，起码不会主动做什么。 苏妈妈可能觉得自己找错了话题，聊起席导演和万长生约定的电影来，果然这也是孙二娘知道的大明星，听说儿子要跟时代偶像合作，兴趣一下浓厚起来。 苏沐楠轻声介绍了剧本思路，钟明霞明明参与了好多细节，还亲自听了姜主任和万长生的洽谈，可她这会儿不说话。 苏爸爸则介绍苏家虽然一直都是知识分子，但自己很偶然的从大学开始涉足医药行业，所以现在也有家制药公司，这几天商量说万长生的电影如果需要投资方，他们可以联合参与，既协助万长生完成导演处女作，也算是圆了他们对席导的偶像梦。 这肯定是没算到万家、贾家的经济水平。 但报恩的态度是说得很明了了。 哪怕这顿饭只字未提俩年轻人之间的关系。 哪怕在看过贾欢欢以后，不知道苏爸苏妈有什么新看法。 起码他们对万长生的感激之情没变化，很想找个机会表现。 孙二娘这种时候却不显摆自己家不在意拍个电影什么的投资，只感叹惊讶的说谢谢，还跟钟明霞感叹江浙那边确实经济条件好。 一直尽量把自己当透明人的钟明霞赶紧赔笑。 肯定发现孙二娘的演技和她儿子如出一辙。 苏沐楠却认真的说：“上次爸爸妈妈本来拿了一张一百万现金的银行卡作为医疗费跟营养费，我知道这样有点无礼，但我们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感谢方式，后来万长生把卡退还给我，还把那枚他在全国青展上获得金奖的印章交给我去拍卖，我也跟爸爸妈妈商量了下，决定把这枚印章的拍卖款，和这一百万一起，都以他老师的名义，捐给青少儿贫困基金，您看可以吗？” 孙二娘不知道这事儿啊，还看看钟明霞，这姑娘赶紧表示：“我只知道他这枚印章很不得了，听说也要值几百万的，但是万长生说石头是他老师的，不是他的。” 不知不觉，万长生的事儿她都知道。 苏爸爸更懂：“好像那位师娘应该有些身份很重要，所以这枚印章最好用公开拍卖的方式以示廉正，反正我们家是准备尽量把这枚印章拍下来的，我本来就很喜欢收藏这些，小楠，拿出来给阿姨看看啊。” 书呆子才如梦方醒的赶紧从衣兜里面掏。 孙二娘也发现这姑娘好像不怎么聪明的亚子，逐渐就划到儿媳妇那一档去了。 不过等到她把那印章拿到手里，苏爸爸和苏沐楠大力赞扬这枚六面红鸡血黄的时候，她却不以为然：“这种石头长生抽屉里面多得很……” 苏爸爸肯定当她是个外行说胡话，笑着嗯嗯嗯，商量除夕两边一起过。 孙二娘摇头说大年三十自己必须要回到村里主持大局面，反倒问：“要不要去我们乡下看看热闹？” 苏家连忙都说好，苏先生还说：“我们家其实除夕也一般都必须回乡下，今年就是因为长生救了小楠，家里上上下下都很感谢，希望有机会请长生和家人到我们老家做客……” 感觉已经双方相互走动那么亲密了。 孙二娘笑着问钟明霞：“那两天就只有你照顾长生了哦。” 钟明霞连忙点头：“没问题，他给我算了工钱的。” 苏爸苏妈跟孙二娘一起，都深深的看了眼这姑娘，只有苏沐楠在低头细心的包裹印章。 从小生活在阳光房里的花朵，是体会不到那么多东西的。 464、很多时候可靠，比能力更重要 所以饭后在路边送三位客人上了出租车，孙二娘再次带着钟明霞在医科大附属医院周围的商业区慢慢逛。 这里可就比美院周围，钢花街道，还有孙二娘昨天逛过的区域，都繁华热闹太多。 临近春节到处一片节日气氛张灯结彩，哪怕旁边最大的高校今天已经在放假，大学生们作鸟兽散了，还是不减这一带的人气。 和昨天不一样，孙二娘今天开始说点自己的心得：“任何地方值不值得做生意，关键要看有没有个大生意，围绕这个大生意做其他生意，才有得做。” 钟明霞爱琢磨的财迷习惯就显出来优势了：“比如这里围着医科大？” 孙二娘摇头：“医科大不重要，重要的是附属医院，学生才多少人，而且花钱的能力根本不能和医院比，你看看这周围，其实都是顺着医院起来的，江州最好的医院吧。” 钟明霞赶紧点头。 孙二娘想想：“你们家周围也能做生意，但是投十块钱赚一两块，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没准儿还要亏，但在这里，只要舍得投钱，赚钱的几率就很大了。” 钟明霞对这里很熟：“嗯，旁边还有全市最大的体育中心，外面还有很多车行，我听说还是有很多生意不好做的。” 孙二娘傲然：“小本生意在哪做起来都是看天吃饭。” 卖车的都是小本生意？ 钟明霞只能悄悄做个鬼脸，不说话了。 孙二娘果然把钟明霞说的体育中心那边也走了一圈。 这可是大面积，换个城里姑娘估计都撇嘴了，这么辛苦的几公里走下来，打个车不行吗。 偏偏钟明霞就当锻炼身体了，她一贯都是平底鞋趿着，还是那种摇屁股的走法，等于健臀不耽误，不紧不慢的啥都不说。 孙二娘甚至深入到这两大核心周围的住宅小区，无论是崭新的楼盘，还是二三十年以上的老旧社区，都去看看。 回程也没说打个车，继续练腿，还提问：“看出什么来没有？” 钟明霞一点表现欲都没有，摇头：“不懂，我也看不出来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 孙二娘传授经验：“新房子，都是年轻人，起码也是中青年，比我年纪小的，这个很正常，但是你注意看那些旧房子，基本上也看不到多少老年人，这说明什么？” 钟明霞可能好些年没这样艰难思考过大问题：“您……就直接给我说吧，我这笨得直冒汗。” 孙二娘估计很享受这种感觉，贾欢欢不会听她的，万长生是另一种感悟角度，杜雯又太聪明，拉着钟明霞的手轻轻拍：“你知道分寸，就比好多人懂事了，我们逛着过来看过地产店的，这里一套房子少说也百八十万的，这些人你看穿着打扮，很多可能都是租的，起码把中老年人都挤出去了，这跟你们家那里尽是中老年，年轻人都往外面走，恰恰相反，不是吗？” 钟明霞肯定从来没这么想过，有点震惊。 孙二娘笑：“大道理呢，我是不懂的，但是我们观音庙生意好好，年轻人就舍不得走，哪怕他们去城里打工，觉得外面好玩，但大多还是要回到村里来接班，因为他们在城里只能下苦力进工厂做最累最脏的活儿，还赚不到多少钱，可在村里给观音庙做事稳稳当当的轻松，这就是我们观音村虽然在乡下，却比你们那个厂更兴旺的原因，得有个大生意。” 钟明霞终于能融会贯通：“哦，怪不得那个姜主任非要拖万长生去他们那个街道，也就是拉个大生意去，其他人都能围着做事了，对吧？” 孙二娘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但是万长生在做那个街道，我们就不能把宝压在一起，我们观音村分成四家来做事，为的就是这家出点事，那家总能顶上去，所以我们肯定要在江州其他地方做生意，这里就不错。” 钟明霞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昨天下午逛的地方呢？” 孙二娘摇头：“我去过的地方也不多，省城，宁州，但老祖宗没少教我这样看，冷清得只有老人的地方很难做，热闹得尽是年轻人的地方最好做，热闹但男女老少都有的地方就要好好观察了，昨天和今天比，你有什么感觉？” 钟明霞慢慢上道：“昨天……昨天我记得您问了很多价格，服装店、小吃店、饭馆包席的桌餐多少钱您都问了，今天没问，基本上都没问，因为今天看起来明显要贵一些么？” 孙二娘满意的点头：“其实这一带啊，就是医科大校门外和老房子周围吃的便宜些，其他都挺高档，根本不用问了，昨天那些服装店，我们进去看了吧，都是便宜货，日杂店、百货小市，都是给穷人开的，脏兮兮的黑黢黢，这边完全不一样，可是又跟那种最繁华的地方比，没那么高级，对吧？” 钟明霞逐渐接近结论：“选……中间的？” 孙二娘背着手笑：“中间偏上一点点，最好的地方谁都挤破了头也去，争得水涨船高，差的多半要亏本，就是中间偏上一点最稳妥，然后我们做什么呢，衣食住行啊，这四样无论什么时候都用得着，我们孙家一直都负责搞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明白吗？” 钟明霞仰头环顾：“服装店、餐厅、酒店还有……” 孙二娘指指刚才出来的老小区：“你可能不知道，蜀川江州很多地方的出租车，都是宁州人在做，我们孙家是占了股份的，听说这几年出租车生意不好做了，我们自然就要把钱腾出来挪到其他地方，先开酒店吧，古时候开客栈，现在就开旅馆了，在宁州开了好几家小酒店，现在叫快捷酒店，有的是人手，你要不要跟着我学啊。” 前面钟明霞还跟听天书一样，她可能不知道出租车牌照比车还贵，但这也完全出的了她的想象，说开酒店就开酒店的气魄，哪里像是背着手在街头散步的乡下大妈手笔？ 主要是惊叹。 可最后一句怎么突然就牵扯到了自己身上？ 都下意识的啊呀：“我都不……” 却硬生生的把会字吞下去。 因为她知道这是个机会，也许自己一辈子都难以碰见，改变命运的机会。 看着眼前的中年美妇，低声说：“我当然想学，可我……我都不知道我能做好什么。” 孙二娘笑着拍拍她的手：“只要真心实意的对长生好，我就把你当自家人看了，行不行？” 钟明霞没有感激涕零的反应，使劲定定神还是选择保险起见：“您突然这么说，我……这，我这文化又差，啥都没有，万长生啥都不图我，您，这，这……没有白来好事儿，我宁愿听万长生说我做不做得，不然我宁愿还是跟着万长生做个模特，我已经很满足了。” 嘴上说着很满足，眼睛还是亮着的。 在穷孩子里面，这已经很难得了，有多少穷人乍富，看见机会不要命的就扑上去了。 不管怎么样，只要有一线机会，那也要拼命的抓住！ 这才是穷人家孩子的最正常反应。 钟明霞能这样儿，估计还是那几年模特生涯的特殊打磨，稍微起点这种心思，可能就会被吞得渣子都不剩！ 孙二娘自然是更加满意了，从观音村的四家人说起：“我既是姓孙的人，也是万家的媳妇，更是万长生的妈，这些生意迟早都是他的，不是孙家的，但也不能被万家摘了去，我得找个他信得过的人来打理，你懂吗？” 钟明霞居然还是半信半疑！ 也是，她看到的各种撩妹泡马子的摆阔桥段实在是太多了。 摄影圈、模特界简直就是这方面的百科全书。 孙二娘也不多说，反而鼓励：“谨慎点是好事情，外面的聪明人多得很，别把自己想得太聪明。” 果然，大年二十九，孙二娘就带了苏家一起回宁州了，还顺便就开走了万长生那辆奔驰越野车，苏爸爸开正合适。 在这之前，放了假的大美社成员把万长生的病房排了个川流不息。 放假回家的，家在江州的，留在学校没走的，6续都来看望病人，也带来各种工作业绩汇报，顺便把网上战果也展现了。 高云野这事儿出了以后，自然是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一时间就有很多视频图片传开，从美院到江州，再到各种院校。 流传很广，说什么的都有，但肯定都跟爱恨情仇有关。 不然有什么伤害会用镪水的？ 而且众口一词，都认定这伤害是朝着女生去的，男人谁怕镪水，哪怕破了相对男人也没那么要命。 于是杜雯干脆组织大美社的成员为班底，再带动了大量美术生，全面反击布伤人事件的真相。 把美展评论人因爱生妒，早上还在评论万长生作品和道德都有问题，晚上却泼镪水伤害前女友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哪怕隐去了苏沐楠的名字，可还是让整个网上舆论为之哗然。 一边道貌岸然的抨击获奖者，拿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来拼凑成文，实际上其中夹杂着大量的私人情绪宣泄，把感情上的失恋推卸到万长生这个前女友同事的身上。 甚至连万长生主动带着还是情侣的二人去博物院参观，都成了农夫与蛇的现代版本。 这方面梅师姐没少站出来说话。 另一边又恶向胆边生的拿着镪水去泼人，看看万长生被烧得遍体鳞伤的惨状照片，还有现场被保护住只能看见个弱小身影的女生。 居然让好多吃瓜群众都说这个男生真是英雄救美，干脆就在一起吧。 纯属强行bsp;~~~~今天万长生的生日，能享受起点开屏生日祝福，全靠大家的共同努力，感谢大家对这个角色的培育喜爱，也感谢活动组几位辛苦的运营推送，感谢大家，加更， 465、我改还不行吗? 其实春节在一起过的，只有钟明霞和万长生。 贾欢欢本来打主意留在江州的。 可大年三十下午，她爹趁着一大帮村里各家头头都过来看望万长生的时候，把女儿接回去过除夕夜。 因为对于观音庙来说，除夕之夜，任凭外面广场上，来自蜀东地区周边几十个县镇的善男信女们把头香头柱抢得多么厉害。 万贾孙胡四家人的头香早就在碑林里安安静静燃放了。 这几年都是万长生主持的祭祖仪式。 这也是他逐渐掌握庙守管理权的象征之一。 但今年恰巧，烧伤这么厉害，甚至安排到除夕前两天还又进行了最后一次植皮手术，虽然没什么相斥反应，但渗液状况是必然的，甚至都不能轻易牵扯移动。 这样两条腿都跟补疤裤子一样的惨状，可把苏老师看了流泪不已，贾欢欢则揣摩人家的针法！ 所以肯定不可能拖着回去主持。 孙二娘都必须赶回去的场面，自然是彰显她代替打理的权威。 这边争不赢这个，好歹也要把欢欢带回去相提并论啊！ 庙守的妈和庙守的老婆才是半斤八两呢。 欢欢年纪不大，却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于是说好第二天上午就回来，对钟明霞千叮咛万嘱咐，再承诺给长生哥带村口周婶家的米糕，才在一大群亲戚的前呼后拥下走了。 钟明霞终于有点吃惊这乡下家族的排场：“土皇帝似的，怎么没革了你家的命？” 万长生仔细想想摇头：“我们可是出了名的善人，除了些老祖宗的传家宝，其实以前的家底儿抗战的时候都耗光了，我们几家的子弟只要留下子女的，都上战场了，现在这钱，可都是托了这年头的福，趁着我们那点家底儿一下就窜起来了，以前可从来没当过地主剥削劳动人民，再说连着几个村都是自家人，跟着观音庙世世代代吃饭务农的，护庙都护不过来，再说蜀川的乡下是出了名的懒散抱成团。” 钟明霞也回忆：“听我爸妈说，他们长大到厂里已经开始败落了，但以前可是闹得最厉害最革命的地方。” 万长生明白：“军工厂嘛。” 钟明霞不懂就问：“为什么那会儿我们那里那么重要，听我爸说以前厂长都能跟县长平起平坐的，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破，一钱不值了，我妈说是上面贪污搞垮的，我爸说她瞎说，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反而是你家那寺庙始终都在。” 万长生尽量简单：“就是时代的变迁，那会儿先要拼命的保证国家立起来，要有刀枪铺子，等吃饱穿暖自然要放马南山、刀枪入库了，在国家大势的时代变化面前，个人是非常渺小的，要么就是我们中国千百年来的农本社会，尽量远离时代的更迭，躲在穷乡僻壤自给自足的生活，也就是俗称的世外桃源。” 钟明霞向往：“真有那样的地方？” 万长生真实而残酷：“哪怕有，只要出现一次盗贼，就毁了，所以观音村之所以凝结起来，就是千百年来标准的农本社会，对时代变迁充满担忧的人们聚集到一起，自给自足还能抗拒盗匪，当然碰见叛军那也是泥菩萨过河，所以我有种感觉，观音村的时代要结束了。” 钟明霞还在回想刚才那群拿着豪车钥匙的土豪们：“可……他们说起来你们那还很赚钱啊。” 万长生无声的苦笑下：“就是赚钱太多，如果再来一次……”后面他就没说了，钟明霞也未见得懂。 钟明霞只懂护理，照例端了水过来收拾万长生，好在这半个月几乎每天都这样，他也习惯了。 钟明霞也照顾万长生情绪，把病床边的帘子拉上，不然哪怕贾欢欢看了也探头探脑的。 病床边围着的那种帘子，拉上就像个封闭的小空间，平日里习以为常，今天却显得格外静谧，也许是能回家的病人都尽量回去过除夕了。 但钟明霞不是为了让气氛旖旎的，细心打理着：“之前你妈在，嫂子在，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阿姨说让我跟着她学做生意，你说好不好？” 万长生觉得自己像个昏君，尽量理清思路：“你自己觉得好，那就行，最关键不要听她们那套什么姨太太之类的鬼话，这也是观音村和时代矛盾的地方，肯定都会消除掉。” 钟明霞轻声：“我知道你对嫂子好，要我说做姨太太、做丫鬟、还是做模特，什么我都行，之前我不是说过吗，我本来就想找个有能力改变我命运的知名画家，你不就是？你现在这么有名了，我上网搜过，你现在肯定比老童甚至你们那个院长还有名，他们都老了。” 万长生很没战斗力：“这哪能比，你也是，别习以为常就觉得什么姨太太之类正常，你愿意学做生意，不也是说过想跟着成功人士多学点东西吗，我这结疤到元宵节，估计就能基本自理了，对吧？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会跟欢欢结婚，千万不能耽误了你。” 钟明霞想得可清楚了：“嗯，再遇见个男孩，你说他会怎么看我做过人体模特呢，我要不要主动给他说？这种戏码我可看得太多了，有小姐妹爱得死去活来，把自己以前的什么经历都坦白了，立马就翻脸走人，说什么不愿在死了人的地方过日子，这话也没错啊，就算他不在乎，心里会不会有根刺？却就像这泼了镪水的人一样只是埋在心里，一辈子呢，能都完全不在乎吗？说了他心里有根刺，不说，我心里有根刺。” 万长生也摇头：“对，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都是没法理解忍受的事情，传统观念跟现代意识之间的矛盾。” 钟明霞尽量无所谓：“其实我不过才在医院实习了一段时间，见过的比男人自己见过的都多吧，我是真的看开了，就这样挺好的，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努力赚钱帮爸妈买套房……那我就跟着阿姨去学习做生意了。” 万长生说好。 钟明霞却手上用力：“那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万长生连忙哎哎：“你别逗我玩儿，我每年教那么多学生，虽然也是交了学费的，难道我也要他们报答？” 钟明霞居然噗嗤娇笑下掩饰：“今年有几个女生还可以。” 万长生无语：“停停停！” 钟明霞不听：“跟你……我没什么的，又不麻烦。” 万长生拼命抵抗：“我麻烦！真的！钟明霞，我生气了！” 钟明霞倔强：“可我听出来阿姨的意思了，她连姓孙的，姓万的都信不过，要信得过我，总得有点什么……” 万长生差点没滚床下去！ 钟明霞看见他伤口都绷开点，终于相信他的决心，又疑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下贱？” 万长生艰难得呼吸都重了：“钟明霞，我很理解你的心态，但是我们不用这样，套用一句常见的话，俗了，我钦佩你敢脱下衣服还保留清白的勇气跟决心，你的所作所为也对得起我这个朋友的帮助，我们相互明白这是君子之交就够了，男女关系可能在这点护理关系之外再也没有，对，我再也不帮你跟你爸妈面对扯谎了，说到做到。” 钟明霞蹲下来把下巴放在床垫边，这样可以看见万长生脸，嗯，单眼皮看小眼睛：“这就是对我刚才的惩罚？” 万长生看眼那亮晶晶的眸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忍不住骂出声：“玛德，你这是掉我坑了吗？” 钟明霞还是嘴硬：“没有！就是一报还一报，你还不是看了我，再说你也给了钱！” 万长生就不说什么我又没摸了，扭过头去：“钟明霞，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不是，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 钟明霞反而噗嗤笑了：“就喜欢你不喜欢我，你改吧。” 可怜万长生居然没听过这个烂大街的梗，还自己咂摸了下，才发现竟然是个死结。 不说话了，趴在那赌气似的拿后脑勺对着这边。 钟明霞尽量冷静的起身帮他把衣物纱布都清理好：“好了，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个，才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下，你对我……” 可还是按捺不住炽热的情绪：“算了，你赶我走我也说心里话，万长生，我喜欢你，我知道我除了身材好点，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但这是我第一次可以毫无保留的说我喜欢你，因为我无比相信你不会害我，不会顺手日后再说，不吃白不吃，我防着这个防着那个，连爸妈我都在防着，可是从今以后我知道有个人我不用防，哪怕你永远不来突防，我也不防，更不会纠缠打扰你和嫂子，如果下辈子我能跟你投胎到差不多的条件，还能记得起你，一定会拼命追到你，但还是很高兴，能在这个世界遇到你。” 说完深深的吸了口气，端了水盆就出去了，盆子撞在门框上可能洒了点水出来，略失水准。 万长生听见病房门关了，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人，有点哭笑不得的抓起手边笔，随手拉出来一条曼妙的曲线，又自嘲的笑笑，笑自己终究还是个男人，终究还是会满脑子绮念，刚想翻页。 旁边的手机屏幕却亮起来：“我没走，在外面坐会儿，有事叫我。” 万长生看着屏幕有点出神。 过了一阵，贾欢欢的消息也发过来：“到庙里了，待会儿我要好好许个愿，希望长生哥来年平平安安！” 万长生就默默的自己也许了个愿：“老子再招惹姑娘，我下辈子变王八！” 狗子若有所感的在塑料盆里沉思着探长脖子看看。 466、牛批的人物终究牛批 这样的除夕之夜，对万长生也是种全新体验。 之前所有的春节，他都是在观音村度过的，从记事起就站在庙堂过。 从第一排慢慢站到第一位。 当除旧迎新的神州大地上都噼里啪啦一片的时候，病房里面格外安静，哪怕墙上挂着电视机，也没打开看什么联欢晚会。 万长生自己从来不看电视，钟明霞就则一般戴上耳机在手机上追剧，今天不追。 无声无息的进来也不帮万长生把围起来的帘子拉开，能听见她把自己收拾下就躺下睡了。 可护士巡房的时候把帘子打开来，顺便恭喜春节快乐还调侃：“怎么啦，你俩还吵架了，平时看着那么客气。” 钟明霞笑笑说没有，然后等护士走了，病房里面就陷入一片寂静。 搞得万长生想打个屁都小心翼翼的。 想说话呢，只看那背对自己的惊人曲线，还是闭嘴吧。 然后万长生的手机屏幕从晚上亮起来就没停过，大美社的伙伴、各级关系都在给他消息祝早日恢复，新春愉快，各种复制粘贴群的花花绿绿祝福词更是层出不穷。 万长生还是翻看了下，尽量回应，杜雯比较简单说春节快乐，早点休息，林楚妮还嘲笑他这就是泡人家妞儿的下场，以后到平京也小心点，小薰认识不少老炮儿呢。 连表演系今年毕业的那位主持人虞凯欣都给他消息，祝他新戏长虹，用开玩笑的口吻问她能不能来试镜呀。 贾欢欢肯定是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万长生更不敢随便出轨心虚，一一简单回应好了，虞凯欣这样的美女干脆不回应。 得罪就得罪吧，反正刚许了愿的。 结果看见钟明霞也给他春节快乐！ 有病。 万长生说：“春节快乐吧，就这样了，早点休息。” 钟明霞还是背对说嗯。 直到万长生睡着了，那只纤细修长得可以做手模的柔夷，才跳跃着顺了床垫边，爬上床轻轻握着万长生的手。 钟明霞没睡，就靠在床边，把下巴放床垫上歪着，看了一宿。 期间万长生照例又给疼醒了三四次吧，不过现在他都习以为常了，稍微调整下睡姿，又趴着沉沉睡去。 结果趴着睡了这么多天，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累着了，反正早上还得钟明霞帮他收拾清洁，简直让万长生尴尬死了。 钟明霞没表情，绝对保持了职业水准。 接近中午，呵欠连天的欢欢，才提着热腾腾的米糕回来。 她妈还带了几个婆姨在病房摆了一大桌子卤菜烧腊之类的硬菜，但看样子主要目的是过来看钟明霞的，还有笑脸打招呼以后，才呼啦啦的撤了。 贾欢欢巴不得她们走，二话不说倒床上睡，睡前还奇怪：“钟钟你怎么看起来也睡眠不足的……” 话没说完，就已经进入梦乡了。 钟明霞连忙帮她把被单盖好，拉窗帘调灯光。 重新坐回角落里面戴着单边耳机追剧。 万长生只能竭尽全力的让自己忙起来，实在是昨晚的梦境有点羞耻。 初四大美就要开始新一轮报名，准确的说是报到交钱，报名早就在十二月之前完成，接受了两千名艺考生的报名，然后这边最多只能留出五百到一千的现场名额，至于后面再增加，那就只有等到搬新校区了。 所以整个进度不能拖。 万长生正准备给李编剧打电话问问进度，又或者要安排车过去接人的时候，人家自己打车过来，扔给万长生一本手稿就走了！ 屁股对着门的万长生还没来得及转身呢，钟明霞倒是眼明手快的跟上一直送到机场。 因为医院门口的地铁站就能直达机场，她一两个小时以后才回来说不用报账。 不过万长生已经趴在床上进入剧本的世界了。 贾欢欢负责帮他把一叠复印纸摆在旁边。 剧本不厚，百来页，甚至没有过多描写场景，但万长生下来，就是有种仿佛实质般的厚重感。 那种七八十年代厂房堆砌起来的厚重感，却用完全鲜活现代的对白表达，江州方言。 李明然这个明显从未来过江州的编剧，说话都是有点南方普通话的口音，好像跟苏沐楠还有点接近，却用了一种似是而非的改良版江州方言写对白！ 万长生纯属无知者无畏，他不知道在国内用方言写剧本是多么冒险的事情，还以为是很常见的。 从看了第一页，就忍不住想把自己脑海里的画面画出来！ 如果万长生没有去过钟明霞的家，肯定不会有这么深刻的感受。 李明然这点说得特别对，钢花街道的那片厂区虽然很完整，也很有特点，但没有人气。 那是一种荒芜已久，完全隔绝了人气，甚至有点阴森的感觉。 而钟明霞家那房子，虽然连楼板都变形了，却充满烟火气，有点颓废的那种烟火气。 李明然表达的是这种，一群还住在老房子里面的人，在面临拆迁传闻时候的众生相…… 这恰恰是万长生又很擅长的方式，一群看似杂乱无章的人物关系里面，怎么把主次关系梳理出来。 剧本里面是用对白表现，绘画场景就用构图展现，哪怕没人说话的场面，看一眼就知道谁是主角，谁是配角，甚至其中还有些隐藏关系。 万长生几乎是立刻被点燃了创作激情。 或者说他本来就擅长这种命题作文。 寺庙里面大量的壁画，都是通过这种形式表达。 无数个神鬼故事，相互之间关系怎么处理，怎么站位，才能突出中心，又不遗漏任何关系。 这是万长生从小就玩的把戏，再熟悉不过。 贾欢欢忙着给快勾画出来的场景编号，钟明霞除了跑腿买笔买纸，就借口做记录，拍万长生画图的照片跟视频，当然是只有上半身的样子，挑选一些给杜雯。 主要是提醒杜雯要给导演那边是不是得说感谢，因为那位编剧去机场的轻轨上，既没说钱也没聊天，自顾自的玩手机，连除夕都在江州过的，这钱该怎么算。 对她来说，下意识反应的就是得涨价。 杜雯说知道了。 这一画就是三天。 万长生除了吃饭睡觉，所有时间都趴在床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疯狂画图。 初三本来聚集过来开会的大美培训校各部门负责人和主要员工，二三十人都被贾欢欢指使钟明霞挡在门外。 其实也不需要万长生说什么，本来大家只是以为要配合他来开工大吉的。 而且放假前不是还要大家都带着主人翁精神多考虑下工作怎么开展吗，好几位确实是满肚子话想说的。 这会儿都被钟明霞默默的挡在外面，从病房门玻璃上指给大家看，再把已经画出来的一叠画纸大概给大家看眼，还不许多看：“杜雯说的是商业机密！这事儿……许主任和6主任安排了吧，估计元宵节之前万长生就能出院了，这会儿……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学艺术的特别能理解，6涛赶紧：“那就不打扰他创作，我们马上把工作安排起来，其实永远都是教学和行政两块，但现在这两块都得做好两手准备，什么时候搬迁，怎么才能不出错，不影响学生学习……” 许大妈更简单：“那赶紧回去，明天报名收钱……一点都不能出错！现在已经有好多学生和家长抵达校区周围，把工作开展起来吧！” 结果初四的艺考生报名情况，还是出了大家的想象。 要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电视广告连续播了一整年的时刻，这一年来，江州人民和蜀川人民被简单粗暴的技校式广告轰炸得耳熟能详了。 不过这和技校不同，得分时间入校啊，所以很多打过电话来咨询的，就等到这个时候才来报名报到，还理直气壮的我去年三月，五月，六月打电话你们不是说大年初四报名吗？ 没那么多人成天关注专业信息的。 加上还有个极为重要的因素被考虑掉了。 曾经只有两三百个学生，毕业就毕业了，这两三百人撒到周边省市泡都不冒一个，但是现在三千人！ 三千人的家长回到各自家乡，很多是老乡，这相互之间传递连接起来的信息面就大得多了。 我有什么亲戚同学朋友想学美术，怎么推荐，怎么介绍，邻居又听说了怎么。 这是示范效应，人少的时候很难显现，现在爆式的扩张。 加上还有韩晓敏在搞的免费美术培训下乡活动啊！ 她主要推动的也是这两个省的几十个县市，三百五十多家培训班，算一算很多地方六七家！ 这种网络密度瞬间加大！ 这等于是几管齐下，感觉能被这几重大网错过的漏网之鱼少之又少！ 除非是从不看电视，不参加兴趣培训班，周围亲戚朋友邻居少得要命。 怎么都会沾上点边！ 哪怕文化成绩不太好，绘画零基础都能借此考上重点大学，而且是学到一个很实用的专业技能，找工作也相对容易很多，薪资水平比较高啊。 这种情况下，来报名的人会不多？ 还好有些大美社的专业助教也提前返回了，加上后勤几十号人协助行政，立刻把报名的和报道的分开。 许主任只是稍微透露了下消息，又过来收款的银行储蓄点经理连忙打听万校长在哪里住院，一定要过来看望，并且积极表态会始终跟随大美培训校，搬到哪里，这揽储业务就殷勤的做上门口来，甚至不排除在新校址外开一家储蓄网点的可能性！ 对于全年进账妥妥过亿的这么一所培训机构，绝对值得。 其实与此同时孙二娘收钱的场面，堪比儿子的学校。 467、不谈恋爱的仙女就不用品尝人间疾苦 钟明霞的感觉没错，观音庙有点像土皇帝。 可万长生也没说错，这种情况，也就是最近二三十年才突然爆发的。 从古至今，观音庙都没这样红火过。 那些所谓的盛世、中兴、之治，老百姓说不定会更苦。 四大家的老祖宗更是把这点看得很透，土地都是庙产，几家子弟悄无声息的围绕生活打拼。 要的就是不伤筋动骨，世世代代都要保着周边平安。 除了胡家被收拾过点和尚，其他都是标准的贫下中农，甚至把胡家子弟换了衣服，也就没啥影响了。 可一旦真正的盛世来临。 这种厚积薄发般的家族底蕴，几乎就是全国各地很多暴发户的标准模板。 改革开放中，很多人还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 观音村已经坚定的开始重新修庙。 人手、物料，什么都不需要外界支持，全是驾轻就熟的专业！ 加上那什么观音故里的传说，香火鼎盛不过是个耳熟能详，完全可以预见的事情。 怎么配套那些小买卖，怎么发动周围村落做线香、做香油、做素食，什么都是成套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执行标准，运转流程刻在碑上的！ 发财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小事情吧？ 最近十多年，孙二娘这批人担纲后更是变本加厉，一年到头各种观音生日、坐化、开悟，弟子一大堆的诞辰编得满满当当，什么双十一、双十二的手段学得像模像样，全都是大妈们在牌桌子上讨论出来的套路。 腊月、正月更是几乎天天都有说法，各种钱雪花般朝庙里飞！ 飞得四家人的心里都飘起来！ 其实那么多以一村之力发展成土皇帝的案例，早就让观音村引以为戒。 这二三十年都挺遮掩。 可富贵到最近十多年，愈发有点守不住祖训了！ 所以直到初六，孙二娘才带着刮目相看的苏家父母返回江州。 苏沐楠居然留在观音村教培训班去了，更主要是她被万长生的书房迷住了，天天住在碑林里，俨然就是另一个万长生，据说爷爷都去看了下，非常满意。 于是小苏老师上课的时候，观音村的亲戚们也挤得人山人海看热闹。 连本来想过来代课的徐朝晖都没机会上课，有那么温柔文静说话又好听的女老师上课，谁稀罕他个大烟鬼似的瘦猴啊。 费雪雁也倔强的跟着去了观音村，杜雯说她这一学期没少挣设计费，还出了款卖得挺好的布袋，结果钱都拿来给徐朝晖买衣服、补品跟手机什么的，花钱眼都不眨一下！ 自己都没想到花得那么狠，只好等下学期拿了奖学金再给爸妈买礼物！ 大包小包的拎回宁州还是找师娘，藏在那套花园洋房的。 结果徐朝晖衣服要了，转头把自己赚的工资拿去买了差不多的男装，让费雪雁拿回去给她父亲，手机给她母亲。 姑娘又发愁来又窃喜，还想开学请假先来江州陪徐朝晖。 可徐光头从来不跟她单独相处，随时带着艾米拉，搞得费雪雁现在神烦小师弟。 这都是杜雯给万长生说的八卦。 所以这几天仨徒弟都没来江州。 孙二娘则带了五六车的人过来江州！ 当天就带了钟明霞去买楼！ 就是贾欢欢吃那个海鲜自助餐的商住楼，堪称这一片儿最高档的商务写字楼，孙二娘直接买了两层，现款…… 钟明霞亲眼目睹签署合同到刷卡转账一气呵成，差点没跪下喊婆婆！ 她还能控制住，真的全靠那仅有的一点自尊心，还有对万长生的信任。 万长生看到写着他名字的合同才一个劲翻白眼，摆明了先斩后奏的做派，逼着他紧急招呼环艺设计团队回来上班，不管有没有酒店设计经验，先回来搞这个商务酒店设计。 好在孙二娘带的孙家做酒店那帮人过来，能配合设计师团队提意见，但装修公司要用贾老大的，孙二娘还做着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 万长生只是从自家那个花园洋房的奢华装修风格，有点怀疑老丈人的审美能力。 但还是现刻了一枚自己的章，方便孙二娘拿去签字画押，孙二娘却当着贾欢欢拿给钟明霞保管。 这姑娘默不作声的拿了，出乎意料的沉默。 贾欢欢还怕她是心里不高兴，等孙二娘晚上回小家去住了，她才拉了钟明霞解释：“我知道她要搞事儿，本来长生哥就要从他妈那边接些事情过来，我要上学只有麻烦你承担下……” 钟明霞还是呆呆的点头。 万长生从大年初一之后，基本没跟钟明霞单独说过话，这会儿看看，终究还是担心孙二娘的猛药把人家害了：“在想什么？” 钟明霞不看他，低头：“想起……第一次我想请你跟嫂子去吃饭的样子。” 贾欢欢也想起来了，开心：“你看长生哥的伤口都在结疤了，我们过几天就一起再去吃？” 钟明霞对着她挤出个笑容：“穷人是小心翼翼的大方，有钱人是大大方方的小气，我那时候真的很好笑哦？” 贾欢欢脸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怎么会笑你呢，你就算请我吃碗面，我也很开心！” 钟明霞下定决心般伸手紧紧抱住贾欢欢：“嫂子……我一定做你的好妹子，永远都做你的好妹子！” 贾欢欢感觉不到其中的含义，还偷偷对万长生做鬼脸，意思是这又怎么了嘛？你不说两句？ 万长生不吭声，觉得这样也好。 起码钟明霞也有面对贾欢欢的道德心。 嗯，当初杜雯，好像……还是有点区别。 现在孙二娘真的有区别了。 在钢花街道转了两天，带着钟明霞面授机宜好多，都没下手，以她的眼光，实在是看不出来这里有什么值得下手的地方，就像钟爸钟妈住的那个厂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去那里投资。 市区里面做餐饮或者服装店，也否决了，江州本来就是个江湖菜风行的地方，餐饮竞争极大，服装店现在更是被网店冲击得生意清淡。 加上出租车行业这些现在看不懂的趋势，掺和进去很危险。 所以现阶段就集中精力做商务酒店吧，孙二娘给钟明霞布置的作业，就是接下来几个月要把江州市区所有地区都认认真真的去摸排一遍。 至于钟明霞的收入待遇。 孙二娘好像无时不刻都在考验人，从来不给钟明霞说她会得到什么，钟明霞偏偏也沉得住气，从来不问。 所以临走前，孙二娘带着钟明霞和一票人，当面买了套花园洋房！ 就是贾欢欢念念不忘的那个附近高档社区，当初四百万的时候没有舍得买，万长生说是没必要。 一年多过去，涨到五百多万，现在全款，写钟明霞的名字。 光是这一年多的差价，都能买四五套贾欢欢那小公寓了！ 真是有钱人大大方方的小气。 钟明霞又一脸呆滞！ 她奋斗好几年，颇有刀光剑影的闪转腾挪。 还只能勉强首付慢慢还贷买个小公寓，这里却直接砸套两百多平米的跃层洋房。 她的金钱观肯定被揸爆了。 真不知道前些年要是有人真这么砸她，会是什么反应。 可能她也不觉得自己值这个价。 孙二娘还轻松，搂着她的胳膊亲热得像婆媳一样低声：“所有人都以为是你该得的房产，这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转到长生头上了，能懂吗？” 懂个屁！ 一贯只擅长打小算盘的钟明霞被大算盘砸得头昏脑胀。 晚上回去病房肯定又是呆呆的，只不过这回啥都没说，也没让贾欢欢注意到，偶尔看万长生的目光很复杂。 万长生没注意这些，他终于把电影脚本图画完了，厚厚的一叠，贾欢欢本来分配钟明霞和自己挨着拍照。 结果钟明霞的手机存储满了，贾欢欢才突然想起来，嘿嘿嘿的拉了钟明霞上街，一口气买了三台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当场分了一台给钟明霞说是春节礼物。 钟明霞走到住院部楼下的时候，终于没忍住，抱住贾欢欢嚎啕大哭！ 贾欢欢一脸愁死了，感觉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啊，都买了礼物还哭！ 回去巴不得把钟明霞甩给万长生，但主要是献宝：“哈哈，还没出嫁，我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在村里收压岁钱，今年爷爷和六姨婆给得有点多，当时我就想好了，我们仨一人一个手机，雯姐不回来一起过春节，没她的了！嘻嘻，气死她！” 杜雯才不稀罕呢。 万长生其实已经看见杜雯排出来的日程表：“屁股好了的话，全国巡展开始露面，三月九号津门闭展，十一号去沪海开展，最大限度的节约你行程，现在抓紧时间把脚本给席导，另外款项已结清，谢谢老板，备了份薄礼在津门给你。” 这边的款项，当然就是宁州二中给万长生的高考强化班提成了。 第一年只有一百多人参与，第二年就六百多名艺考生，今年两千八！ 可以说选择大美，就是选择了宁州二中的高考一条龙。 没去宁州二中的，只有文化极有把握或者有更好的渠道，不需要再去强化了。 哪怕万长生按照行业标准最低的每人只拿五百元介绍茶水费，那也是接近一百五十万！ 量变真的可能产生质变！ 虽然这是万长生理所当然该拿的，但这这么多，换做以往他可能觉得烫手就不碰了。 但杜雯稍微请教了下老杜，成立她和万长生合办的文化教育公司，再由这家公司和宁州二中合办强化班。 这笔招生费用就拿得干干净净了。 这其中老杜能帮上忙的，可能就是成立公司审批快点，经营内容还真没借助他半点职务关系。 经纪人也拿了十几万，当然开心得春节都不想过来探望，跑日本京都去玩了一圈！ 据说还带上了林楚妮！ 潇洒得很。 仿佛在用行动诠释，没有男人也可以活得很开心！ 468、懂得越多，责任越大 三百多幅电影画面脚本！ 用贾欢欢的话来说，就是可以拿去直接做个漫画书了。 拿着新手机的钟明霞仔细的把脚本画面从第一张重新拍照，她还贡献了一个自己的高级自拍杆，下面自带三脚架和蓝牙遥控快门的那种。 说是在去美院之前，她也考虑过要不要去做直播，但最后依旧是因为担心不知道自己的画面会被存储在什么地方，还是放弃了。 现在就是用固定镜头的方式，很标准的把每张脚本画面在稳定光线下拍摄一遍。 然后还很懂行的借用贾欢欢的笔记本电脑，把三百多张照片重新编号排列，打包压缩，到某个共享相册。 这都是在摄影棚才能学到的东西。 再把地址和提取码给万长生，让他给席导那边。 万长生看着钟明霞花了不少时间对页码跟剧本，还找他求证确认过好多次，所以很放心这套脚本图片，直接给曼姐。 钟明霞在艰难的适应自己新工作，问万长生是不是她来保存这个脚本和剧本。 还是从摄影棚得到的知识，钟明霞知道这些原始的东西，就跟原片一样珍贵，只要流出去，就会有巨大的损失。 万长生已经开始打理关于大美校新生入学的工作，点头说好。 钟明霞就坐在自己那个角落，默默的翻看这堆心血。 也许她的心态能安定下来，靠的就是这堆东西。 电影终究是虚幻的东西，也许在看电影的时候能够得到一片感叹满足。 但回过头的现实，依旧一地鸡毛。 就像她这几天的感受，如梦如幻，太不真实了。 临近开学的贾欢欢却莫名紧张。 因为听好多师姐师兄都说过，医学生第一个学期还只是过渡，第二学期正式进入到地狱模式。 这个寒假一直待在医院，近距离感受到很多医疗系统的现状，让她对医生专业更觉得压力山大。 万长生不敢安慰她随便学学了，他确实有点检讨自己是不是过去十多年太溺爱欢欢。 但他相信只要走出观音村这一步，贾欢欢终究会成长起来的。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在观音村更加全面的推广读大学。 只是相比其他地方，用奖励的形式在村里鼓励上大学可能有点难。 几万几十万的奖金，绝对没有宁州二中那样的效果。 而且万长生也觉得费效比太低。 得树立榜样，自己算是一个，欢欢未来希望也算一个。 整个观音村真的一直以来都对读大学不感兴趣。 这也是万长生和贾欢欢作为年轻人领头羊都曾经有的想法。 现在要扭转，可能需要一两代人的时间。 所以临近开学，万长生还是要鼓励贾欢欢。 与此同时，大美社的小伙伴们，开始6续返回，不管来自哪里，抵达江州以后好多连行李都没放，直接先来医院看看万长生，然后再返校，投入到自己的新学期当中去。 大美社又迅运转起来，文创产品研设计、酒店装修设计、新学区环境设计，加上培训校的教学工作，有忙不完的事情！ 韩晓敏也回来了，就是得益于大美社成员的扩充，愿意投入时间精力搞免费美术培训班的学生大量增加，这个寒假三百五十多家，最终凑出来一万余名青少儿参加过培训。 这在大多数家庭需要春节的寒假，实属难得。 因为蜀川部分培训班还拿了省里面的教育基金支持，所以韩晓敏现在已经开始对接省教育部门，也是过来跟万长生先碰碰头，然后下午直奔蓉都去给刚刚恢复上班的教育机关汇报成绩。 接着是苏沐楠和徐朝晖他们从观音村回来。 费雪雁打着协助整理文考教材的旗号，很不好意思的躲在徐朝晖背后也跟着来了江州，当然，她给万长生带来了几百名强化高考的艺考生们，聚在一起高喊万万加油的视频。 挺感人的。 徐光头倒是落落大方，说自己已经带着文考试卷过来，先对目前的艺考生做文化摸底，搞一个月左右的文化课程抽样调查以后，再返回二中那边去协助高考班级，同时也摸索怎么让艺考生在上半年时间里面用尽可能少的时间，做些基础性的强化铺垫，譬如背单词这样需要长期积累词汇量的事儿，平时可以开成简单的课程来夯实。 艾米拉则对师父那斑驳的双腿感到震惊，嘀嘀咕咕不知道用他的语言唠叨了些什么。 苏沐楠可能一辈子都会对这片伤痕有情绪的，属于一看就天然抬不起头。 更是对万长生搞免费美术培训敬佩有加，毕竟在江浙那样的鱼米之乡，文化氛围蔚然成风的地方，也没看见这样推动起来的行为。 所以想牵线到国立美术学院的学生会，一起来搞这个事情。 万长生连忙撮合她跟韩晓敏一起商量，估计那位会非常欢喜，影响越大效果才会越好。 但苏老师的视野又不一样：“你把这全都让给她，这不合适，对历史展进程都不合适。” 万长生吃惊：“这怎么又牵扯到历史进程了！” 徐朝晖他们跟着苏沐楠也相处呆了大半个月，对这位温温柔柔的国画专业老师比较熟悉了。 可能她身上有比万长生更加执拗的外圆内方。 看着柔顺如水的外表性格，但在做事的时候，绝对一板一眼。 所以这会儿都带着挺尊重的态度一起听。 贾欢欢天然怵这种，拉了钟明霞往边角躲，一点没彰显自身地位的想法。 苏老师的路数和万长生，杜雯都不一样：“你知道我研究生攻读的是书法，实际上有大量的课程是跟中文专业重叠，也研修了很多关于教育学的科目，我的毕业论文就是对欧美国家大学体系进行比较，总体来说我们的大学体系是沿袭苏系，而前苏联又跟欧洲大6系有分不开的渊源，在这点上美国的大学体系是不同，所以当我看到你的培训体系以后，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万长生只能趴好了洗耳恭听。 小苏还是有老师范儿的，只是脚尖使劲绷着才能踮到地面：“欧洲大学本身的财政往往是国王或者大贵族给的，管理层为了获取资助，那就不得不听王公贵族的差遣，才能把学校办下去，譬如爱因斯坦担任教授的洪堡大学这位洪堡，就得一边当校长一边给德皇三世宫廷办事，他必须执行德皇的政策，而不能单纯的掌握自己学校。” 万长生想起自己和老童他们关于是不是要恢复附中的争论，笑了。 原来一切都有先例。 教育本来就是国家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大学更是培养栋梁的地方，国家当然要加强控制，这是种高层次的博弈。 多少变色的源地，都是在高校。 苏沐楠在说起学术的时候，脸蛋就是放光的：“而美国很长时间是没有强力政府的，政府也没钱资助大学教育，所以美国办学经费刚开始大多是乡绅们凑的，这样就不存在非要听国家的问题，随便怎么搞都行，所以独立性比欧洲大学都强得多，逐渐展历史演变之后，大多成为由董事会和监事会管理的商业机构，某种意义上来说，美国大学就是个公司，以赚钱为目标的那种公司，有了钱再反哺教育和推动科研。” 这确实很有点类似大美培训校的影子。 万长生都听得认真了，他没想到过这么远，或者说他没这么纵横广阔的知识面，杜雯还仅限于艺术类别的宽阔，研究生小姐姐的视野的确更宽广。 所以连忙鼓掌，带动徐朝晖他们也跟着鼓掌，艾米拉肯定听不懂，瞎跟风。 万长生还顺势鼓励女徒弟：“雁子，你在清美那么好的条件，也要向苏老师学习，专业上固然要努力，但我们进入大学，更重要的是能够得到这种开阔视野学习的机会，清美比蜀美好很多很多，你要珍惜。” 准备请假旷课几天的女学生羞愧得不敢抬头。 苏沐楠认真：“麻省理工有句老话，学业、睡眠和社交，你只能选两样，别以为美国大学就是快乐素质教育，实际上精英培育永远都是刻苦钻研的，当然在万长生这里，我看到的是我们普遍大学教育模式下，对商业教育的探索，这对于国家未来是有巨大意义的，你就轻易的交出去让别人来引导这种可能的探索和变革？她不可能代表你的。” 万长生还想谦虚：“您太抬举我了。” 苏沐楠摇头：“说到底，你在观音村的地位就是乡绅，哈佛大学也不过是马萨诸塞州殖民地的一群乡绅，在十五世纪建立起来，他们也没想到未来会形成什么，我们这个国家的一切其实都在重建探索跟成长，一切都有可能，你不应该轻言放弃的。” 万长生的优点，可能就在于他不会看见好的，什么都想揽在怀里：“谢谢苏老师提醒了，但我始终记得我是个搞创作的美术生，朝着艺术家方向走，关于教育我一直当成是我对社会的回报，我会汲取您的建议，尽量多考虑深一点……” 苏沐楠还想说什么，万长生的手机响起来，是视频通话的铃声，一看是曼姐，万长生连忙把病号服给拉整齐点，再点通话。 出现的是席导那张浓墨重彩的脸：“可以啊，给自己画脚本就一张不落，看来这病床上一点都不耽误事儿啊，赶紧的，来平京跟我一起和投资方谈谈具体内容吧……” 万长生感谢高科技的时代，举高点看看自己的趴着样儿：“还不能出院……” 席导眼尖：“等等，把那镜头在房间里面给我转一圈看看？” 谁病房里面一屋子年轻姑娘啊。 然后那边就有人在席导身边感叹：“艺术家就是需要多体验生活，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啊。” 你怕是对艺术创作有点误解吧。 469、人艰不拆 万长生确实是不良于行，席导也早有心理准备，就是叫了人来开电话会议的。 本来这部暂定名《拆》的电影，预计拍摄成本就不高，席导这边提出来的成本报价是两千万，整个制作团队从导演到摄影编剧全都是票房分红，也就是说如果拍砸了，一分钱没有，这些资金全都会投入到拍摄成本、演员、场景、后期等部分。 因为是由平京戏剧学院发起投拍的这部电影，所以整个演职员当然也是戏剧学院全力包办，从实力派的中老年演员，到当家的年轻主演，全都会在戏剧学院师生中甄选，绝对不会用那种身价惊人的流量明星。 一切都以演技说话。 所以这个电影投资并不算高，标准的低成本拍摄。 用席导的话来说，剧本不成问题，李明然的名气业内都是响当当的，现在这本子拿出来也是投资方点头的。 制作、后期等等各方面都毋需多问，戏剧学院还有什么在国内不是行业领先的。 主要也就是导演的问题。 视频电话里面坐在席导办公室的另外两位没直说，但肯定如果是席导自己拿话筒，这事儿根本就轻而易举。 对于这么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大学生来执导，还是美院而不是影视专业，人家肯定有点犯嘀咕。 席导打这个电话也就是这目的，让万长生露个脸“确实还没有出院，但是三月九号我要去津门参加全国青年美术展巡展的当地闭幕仪式，不知道各位有没有时间，我过去拜访下……” 贾欢欢见不得长生哥给人低声下气，才多少钱嘛，她有点皱眉，钟明霞悄悄挽住她。 社会上的事情，可不是土皇帝。 观音庙可以把这笔钱拿去买楼，但不会把钱投到电影上面糟蹋。 自己能掏得起钱是一回事，把利益分摊给更多人，才能带来合作局面。 谁知道那边有人问“这些脚本多少人画的，画了多久？” 万长生算算“五天……不到六天吧，我一个人画的。” 那边一片讶异“不可能，不可能……” 席导笑着敲边鼓“不可能？我在国家大剧院导五四那场戏的时候，他就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画出来手稿脚本，改了以后，画龙点睛知道什么意思吗？你知道全国青年画展五年一届是什么地位吗？从来没出现过，一个人拿了三项金奖，还不是一个类别的！雕塑、国画、篆刻，艺术共通的你懂不懂，我教他手把手的导行不行，我做制片人啊……” 估计本来还想叫万长生随手画点什么手稿的。 结果那边听了席导放的大招，忙不迭的答应下来“您都这么说了，哪还有什么顾虑，行行行，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就期待年轻的万导今年满堂红啊！” 什么艺术天赋都是假的，有天赋的人，在影视圈见得多了，还得是大佬担保压阵才最有效。 万长生觉得自己屁股上倒是满堂红的，这会儿也热情感谢。 病房里的徒弟、老师都跟着一起见证了两千万电影拍摄投资的轻松拍板。 连苏沐楠都大气不敢出。 席导笑着送走客人，然后才对着镜头，开始沿着万长生那些脚本手把手的点评。 电影是个非常成熟的工业产品，很多有天赋的人进入电影行业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真把电影当成艺术了。 总想在里面表现什么。 但首先这是个商品，简而言之一部电影首先是一桩生意。 哪怕不为了票房为了拿奖，那也是一桩有盈利的生意。 因为这是一整个团队跟随导演努力做成的生意。 不能因为导演的艺术范儿，让所有人一无所获，甚至还要因此亏本。 席导对青年艺术家一开始就这样叮嘱。 好在万长生多市侩啊，连连认可。 当然，席导对万长生的认可在于“电影无非是影像记录的连贯画面，和戏剧又有区别，甚至更简单，我才不敢轻易让你来导戏剧呢，但电影你可以尝试下，上次你对角色的领悟就是正确的，脚本上这种构图画面感更不用说，接下来你要注意的就是怎么带领整个剧组，还是那句老话，治大国如烹小鲜，哪些地方需要提味，哪些可以淡化处理，哪些需要听摄影师的、道具师的，哪些坚持你自己的看法，这才是对你最大的体验，我不一定有空过去江州，但随时保持联系，所有摄影、剧务方面老雷帮你组织了，演员人手方面你直接跟小曼安排，我很期待你用非科班的角度来诠释这个剧本，就像这些脚本中展现出来的一些闪光点，连起来，那就是一串璀璨的珍珠项链了。” 万长生认真的说好。 席导讲得很细，掰碎了给万长生讲她对脚本的感受，指出其中万长生犯了哪些常识性的错误。 其实万长生压根儿就没怎么看过电影，更谈不上对电影有什么深刻感受。 所以席导给他列出来一系列的经典影片，可供参考学习。 万长生又是一叠声的衷心感谢。 对于学国画出身的人来说，有临摹对象，那才是最容易理解这门行当的渠道。 期间那边电话、拜访之类都有好几个，曼姐的回应都是席导在上课。 对于还在带博士生的席导来说，这种事情也正常。 所以万长生真正是上了一堂大课。 苏老师、徐朝晖和费雪雁当然是聚精会神的倾听。 艺术的很多智慧是相通的，能旁听这样的课程，那都是三生有幸。 贾欢欢蹑手蹑脚的拉了钟明霞去阻止护士进来打扰。 等到席导终于挂了电话，这次就是苏老师带头鼓掌了“祝贺你能在电影导演的道路上成功！一定会成功的……” 万长生还没意识到这会带来什么。 只是让贾欢欢帮他收集电影，席导说到的那些经典电影。 苏沐楠却提醒“最好还是找个效果比较好的视听影音空间，那和在手机上看，是完全不同体验的两回事。” 从来都用手机看片的钟明霞嘴角不易察觉的动动。 万长生自己不多的几次影院经验，几乎都是带着贾欢欢去吃爆米花。 所以只能佩服席导真是胆大妄为。 当然，万长生也估计自己在现场其实是不需要做太多决定的。 可怜他唯一一次看见拍摄现场就是席导那个弄堂里。 但杜雯就门儿清了，听闻万长生已经上了短平快的导演课，准备要开始进入导演角色，哈哈哈的首先就想到“选角！选角，我要潜规则几个大帅哥！真是没想到我当经纪人还有这种福利……” 旁边还有林楚妮难得低三下四的语气“带上我……我会推屁股。” 杜雯切了照片给万长生看，俩女生居然穿着和服说要去泡温泉，传说中《千与千寻》那个澡堂子的原型。 确实很美丽，还好万长生不受诱惑“那选角的事情就拜托你俩去吧。” 那边差点笑喷“你是真的憨，还是浑不当回事？演员角色是最能够体现导演对剧本理解的，我们凭什么去挑选？你心目中的角色应该是什么样，要你在待选角色中去发掘，这是导演系的基本功课，唉……这个世道真的有点不公平，好多导演专业的师兄师姐憧憬了一辈子，都没机会得到这样的剧本、投资跟青睐，你还生在福中不知福！” 杜雯还是帮自己人说话“好歹……万长生这也算是曲线成功吧，先在别的领域证明了自己，再……这部电影的取景等等都是他自己地盘，在其他领域取得了成功，再进入影视界的比比皆是吧，我建议，不，是要求你还是自己来做这个事情，我们能帮忙的最多是把前期准备好，是让俊男美女到江州呢，还是你自己过来？” 万长生就大大方方的小气“这么多人飞来飞去画的不是钱？等我去津门之前吧，提前两天到平京，麻烦你们帮忙做前期筛选了。” 杜雯还是表扬“脚本画得不错，剧本也真不错，我都很期待这个电影拍出来是什么样。” 林楚妮调侃“可那女主角的造型，我怎么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呢？” 杜雯哼哼哼的叹气。 接着元宵节前一天，苏爸苏妈终于带着游览江州周边的愉悦感受来告别了。 主要是提到苏沐楠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她尽是做书面上的研究分析，这次却真实的看到了美术教育培训的探索方向。 所以在跟韩晓敏先微信接触，后见面长谈以后，真的开始跟国立美术学院的学生会联系上，想推动这个项目在华东地区的依样画葫芦。 苏爸爸很欣慰女儿的这种改变，这是以前只埋首在书法篆刻里面的书呆子身上看不到的成色，特别开心。 苏妈妈就别有用心的把女儿托付给万长生，麻烦他能够好好照顾。 万长生强忍着巨大的不适，连连点头，什么都答应下来把两位送走。 因为随着大面积的创面开始结疤脱落，这会儿两条腿可以说是奇痒无比！ 自然是不能挠的。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植皮恢复好表层，虽然挺难看的，但起码功能都勉强恢复正常了。 再挠破了那就太不划算！ 贾欢欢看钟明霞把客人送走，连忙扑过来帮万长生腿上擦点清凉药膏，可是也就能管个几分钟。 万长生痒得在床上打滚！ 一贯都沉稳睿智的他，恐怕也就在贾欢欢面前才会这样跟孩子似的耍赖。 让欢欢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一边轻柔加药，一边忍笑劝慰。 所以钟明霞在门外玻璃上看见，就不推门进来了。 也就是这个滚一打，万长生才突然反应过来，嘿嘿，我可以出院了！ 4747181491144914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网址 470、繁华入眼，各有眼缘 在医院趴了差不多一个月的万长生，重新蹦跶着获得自由，才发现自由是多么可贵。 贾欢欢自然是要履行诺言，拉着一起去吃海鲜自助餐。 可钟明霞收拾下所有东西，笑说自己还要赶回去培训校上模特课，就不跟着嫂子当电灯泡了。 搞得贾欢欢走出来还有点失落：“人多热闹嘛，本来还想问问苏老师一起不。” 万长生明白钟明霞是在摆明立场：“她说得没错，我俩自己吃饭……待会儿去看电影不，我觉得我现在要多看电影。” 贾欢欢很扫兴：“两个人吃有什么意思，早上都还高高兴兴的。” 万长生就简单点：“那随便去你们校门口吃个兔肉干锅？” 贾欢欢叹气：“吃鸡杂吧，听说这个学期我们要学解剖兔子，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杀掉呢，我觉得我下不了手。” 万长生啼笑皆非：“鸡你就能下手了？” 贾欢欢回忆：“在村里都是她们收拾好了，我只做做菜就行了，哎，要不我们买菜回家做饭吧。” 万长生觉得这个建议也行，可刚到超市，就遇见贾欢欢的两个室友，还有一天才报到的医学生真的挺勤奋，很关注见义勇为的网红：“万大哥恢复出院了？” 贾欢欢热烈的和室友拥抱，又想邀请她们一起去吃饭，也许从小到大在观音村习惯了做庙守的女人，在簇拥中过惯了，很难适应小两口的冷清生活。 万长生笑着回应：“出院第一天，刚走出来就还是想吃校门口的鸡杂了。” 俩女生就一起。 不过刚点菜，徐朝晖的电话打过来，吃惊：“你没在病房，说你出院了，可车又在楼下。” 万长生又招呼徒弟过来，肯定是三个人一起的。 就是费雪雁准备过来道别返校。 亲眼见证了师父的勤奋，她也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沉迷感情了，再说徐朝晖也一直劝她正事要紧，没准儿冷静下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这姑娘的性格也是蛮倔强的。 艾米拉都基本看出来这俩之间的莫名其妙感情，再也不走他俩中间，还嫌弃费雪雁老把他当个小孩子牵着。 一般都鄙夷着走在徐朝晖的那边。 于是远远的三人这么走过来，戴着黑色棒球帽的徐朝晖虽然还是瘦，但气质上有了不少的沉稳，费雪雁也清瘦苗条，还戴了一顶白色棒球帽，竟然还挺般配的。 贾欢欢看了就赶紧摸手机拍照留证。 俩室友都注意到她的新手机，嘻嘻哈哈的凑上去欣赏。 那个爱拆台的沈丹还展示了自己的同款手机，说这会儿买，是比去年年底时候要便宜不少。 贾欢欢还没说什么呢，另个室友悄悄撇嘴。 万长生负责招手，艾米拉对他才是有师者如父的感觉，欢喜的扑上来拥抱，坐在万长生身边都是倚靠着的亲密。 万长生揽住他，询问徐朝晖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吃这个，要不要换别的。 费雪雁小声：“我去端碗豆花过来嘛，行不行？” 徐朝晖不做声，万长生就抱不平：“是不是你吭一声嘛，装酷很好玩吗？” 徐朝晖无奈的说好。 等费雪雁带点羞涩又高兴的去了，才小声：“我不是装酷！” 万长生态度不同：“你觉得不拖累她，觉得自己很伟大，但她开心吗？让她开心才是你最应该做到的嘛。” 说别人的时候他就最有道理。 徐朝晖就呆滞。 反倒是那个帮万长生说过好话的女生多看几眼这俩，然后问万长生：“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万长生介绍：“差不多时间，不过艺考培训校都已经上课一周多了，争分夺秒的在学习。” 这个叫陈瑶瑶的女生主动：“能去看看你们的培训校吗？听欢欢说过好多次，你们的培训校很厉害，赚了钱却拿去免费开美术培训班，不打扰你们的学习工作吧？” 万长生其实也想早点回去培训校，问贾欢欢的意见。 欢欢头都不抬：“走啊！我们这边都没什么好玩的了。” 于是等费雪雁端着豆花回来，万长生还心急如焚的催吃快点。 既然都比较熟悉了，万长生也不遮掩，吃过饭直接说回医院停车场开车走。 贾欢欢才悄悄吐舌头笑。 果然等沈丹和陈瑶瑶看见那辆趴在车丛中低调而奢华的奔驰越野车，吃惊得有点说不出话。 万长生也不解释，招呼徒弟赶紧上车。 结果打开最后一排七座的时候，居然发现后备厢堆了不少营养品！ 结合这段时间唯一使用过这辆车的，只能是苏先生夫妇俩悄悄留下的，讲究人。 重新开车的万长生觉得整个人都轻灵许多，虽然双腿皮肤触感还有点好像隔着什么的麻木，但依旧不妨碍他灵活的把车滑进都市车流里。 两位医学女生只能目瞪口呆，平时知道贾欢欢经济条件不错，但没想到她和男朋友不错到这种地步。 三五站路的距离，实际上就几个路口，万长生先把车停在办公室外面，推开服装店一般的高大玻璃木框门，前台接待在百忙中，都赶紧通知欢呼：“万校长回来了！” 宽敞的办公空间里，挤满了今年的学生家长，连忙转头看这个有些削瘦，但目光炯炯的年轻人，行政办公文员和忙碌的助教们纷纷起身探头，还有人带头鼓掌。 两名医学女生更吃惊。 这是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同龄人里面还很难看见的尊重。 要知道她们看见万长生不多的两三次，都是穿着简单平常，除了精气神好像比普通男生更沉稳点，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谁知道有这样的排场！ 而且从橱窗里面挂着的各种素描色彩画框，到走进来成排的易拉宝宣传画面上。 被各种滤镜打造出来的万长生，已经是如同明星级的宣传存在，之前的专业校考双料状元，现在又加上了全国青年画展三项金奖的光环。 哪怕万长生自己不爱炫耀，可现在这都是向学生家长宣传的重点。 多打动一个家长，那就是几万块钱啊！ 然后还能看见新校区的宣传画面都出来了，今年之内必将搬迁到扩展成可容纳八千到一万名艺考生的大型艺术校区！ 一万名艺考生啊！ 这是什么概念？ 很多自然村镇，街面上都没有这么多人呢。 重点在于蜀美的招生总数不会有大的变化，全国美术专业的招生总量也在那放着的，力争高升学率的大美培训，拥有这么多学生，必然会逐渐调整思路。 将会重点推进因材施教，让不同天赋、不同水准的美术生，进入不同类别的专业院校。 万长生就是想赶着回来看这个的。 该陪贾欢欢的时候，那肯定要陪着，可内心还是百般牵挂这边的进展。 去年助教们捣鼓出来那个免费基础培训一周的试听课，今年彻底成了入学考试，也就是说所有零基础的学生来报名报到，不管是不是有预先网上报名过的，都请先参加免费的一周试听课，不要钱，只需要买一套普通的画具即可，也不分配住学生宿舍，和家长父母暂时先住旅馆、酒店之类地方。 所以连带周围所有的大小旅社、酒店住了个满满当当！ 恰好这个时间段又在元宵节之前，家长们大多有假期可以跟着孩子看看。 就让陆涛的教师团队快速的筛选了下。 一周的时间，对于专业教师来说，基本上能看得出来学生对于造型能力和色彩感受的敏锐程度，不管最终艺术天赋如何，起码在现行的艺考规则下，有没有把握在接近一年的专业强化中达到目标。 还是很容易判断的。 极少数像罗有道那样的天赋型选手，更容易被筛选出来进入单独的培训班。 万长生这时候来，恰恰看到的就是第二轮报名缴费盛况。 第一批有一千八百多名有基础的孩子已经报到上课，这个比例已经远高于去年了。 说明吸纳了大量其他培训机构的有基础艺考生过来。 然后一周多时间过去，又有八百多名零基础的艺考生被招进来。 只有大约十分之一的报考生被判断学美术很吃力。 但是大美并不是告知这些孩子不行，而是给出一个选择题，收可以，但一年强化培训下来，进入美术学院是基本无望的，普通院校的美术专业有希望，但是孩子得配合，有可能投入之后没结果，家长能不能接受？ 现在给出来一系列非重点院校的美术专业备选，看不看得上，如果还想学，那这一批艺考生又是单独成班的。 最好的，最差的，都单独成班，中间的大批量培养，形成纺锤形的结构。 现在就是最差那一拨儿学生的家长，在面对面的和助教、行政谈未来状况，因为大美社搬出去了，所以二楼也成了办公洽谈区，哪哪都是人。 就算忽略了对校长的欢呼，也能看出来整个场面是多么的生意兴隆。 对面银行还专门在这里弄了个临时柜台，穿着银行制服的柜员站在那彬彬有礼的接待。 一点没有金融机构的趾高气扬。 经理还屁颠颠的过来点头哈腰跟校长嘘寒问暖。 看起来万长生就特别像个人物。 俩医学女生眼底的变化就天差地别了。 471、论气场是怎么炼成的 万长生则只是淡淡笑着对周围挥手，最后看眼许大妈在计算器上飞快敲出来的八位数，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带着徒弟和医学生去教学区了。 这就是他的苦恼。 他也想欢天喜地的蘸点唾沫去数钱，然后挑张崭新的给欢欢，那就是最开心的时候。 可一天收上千万的话，就只有让银行职员来享受这种快乐。 自己只能装着很深沉的样子给所有人展现金奖得主派头！ 如果举止轻佻、浮夸浪荡，哪个家长敢把孩子送到这里来学习？ 这么多职员、伙伴，谁还敢把自己的未来交给这样的领袖来跟随？ 所以万长生只能这么端着。 一层层叠加的光环，让他不得不端着。 很显然，教学区就更让俩医学生震撼了。 毕竟办公室里面顶破天也就两三百人，学生家长和职员们看起来还乱糟糟的。 这路边涂鸦的网红打卡校园区，已经很有派头，可下车走进教室仓库里面，那种几百上千名学生整整齐齐的阵列场景扑面而来！ 看惯了可能不觉得有什么，第一次看见一定会被震惊。 就好像刘姥姥走进工业革命大工厂里面的感觉。 好在这些刚刚来参加强化班的艺考生，还没建立起来对校长的个人崇拜，除了少数会抬头看眼这边，其他都埋头画、画、画。 就是没有机械自动化的大工厂，全都是手工业者在劳动的整齐划一。 唯独让万长生有点辣眼睛的就是，居然到处一片片的五颜六色染发！ 大红大绿，嫩黄天蓝，银色花白，各种花样都有，甚至连彩虹变幻的造型也不缺。 还不光是女生，男生也不少，甚至能看见好多男生耳朵上都打了耳钉之类！ 整个一非主流聚居大会。 医学生立刻呆若木鸡，比刚才看见那么多人蜂拥交钱还要懵。 连贾欢欢都一个劲摆手低声解释：“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以前都没有这样稀奇古怪……” 说到这里还瞄眼万长生的头，估计是想象要是他也整成这样该咋办。 除了还在最前方戴着耳麦扩音器宣讲的导师，其他助教就近过来好多，除了对万长生欣喜的慰问，就是讪讪这发色：“谁知道这咋回事儿呢，这一届学生不好带啊，不知道是谁兴起的，刚刚报名完上课，把爹妈送走，回头就成片儿的出去染头发，你说好看也就罢了，尽整些这种五颜六色的奇异花色！” 徐朝晖肯定已经领教了好几天：“教务讨论过要不要严格管理的，结果杜总监说清美也这样，所以我们就先暂时留着，等你回来再说。” 费雪雁连忙证实：“真的就像一阵风，清美今年的新生就莫名其妙的搞这种彩虹头发，怎么辣眼怎么来，我都感觉跟他们有代沟了！” 万长生想起上回看见杜雯，就怪里怪气的染了几缕头发，还用五颜六色的小夹子装饰。 所以说这难道就是时尚？ 他肯定是有点没整明白的，但也不强行要求：“我觉得这反而证明了是我们的问题，没有让大家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美，估计他们自己也不觉得这是美，只是突然摆脱父母的约束，能够自由自在的决定自己的头发甚至更多东西，感到很新鲜罢了，如果这种出风头，寻求新鲜刺激的方式一次次的变本加厉，可能就会走上刺青、舌环、脐环等等各种畸形的审美，一味的封禁肯定不起作用，只会让人越发觉得很酷，理清这个矛盾关系，该怎么做，就很清楚了吧？” 助教们立刻跟受了启发一样：“做个喷绘！把杜杜、钟钟还有谁，平京不是有几位大美女吗，把她们的照片做成巨大的喷绘挂在墙上那种，看看什么叫做美人！” “可拉倒吧，成天对着美人，影响学习分心，而且这都跟他们距离遥远着呢，我说还不如把这一届几个漂亮帅气的拉去拍广告，内部发掘美……” 万长生也灵机一动：“不是要拍电影吗，从今年的学生中间找几个去演配角龙套，回头我把几张脚本画面发给你们，向大家宣传下，头发花里胡哨的肯定上不了，这才是内部发掘，正确引导。” 众人起哄：“万万！是听说要拍电影，你有资格选角吗？” 万长生没敢公开说自己要当导演，只说新校区肯定会作为拍摄场地，自己有些发言权。 本着尽量不影响考生学习的原则，万长生主要是在外围看看状况，已经开课上学的两千多名学生，分布在三座仓库，而十来个二楼的专业教室更是挤得满满当当。 刚开始今年的艺考培训，压力还没有倒计时读秒那么紧迫，所以很多艺考生正在迫不及待的了解各种专业。 反过来这种提升兴趣爱好的做法，又能让艺考生在基础考试项目的学习中提高效率。 这是万长生的教师团队一直在摸索的方式。 既要保证能考上，还要让艺考生真正能具备相应的专业基础，无论考美院还是考普通院校美术专业的时候，都是有的放矢的选择专业。 这样等到进入大一，就能轻而易举的赢在起跑线上，更容易获得大学老师教授的青睐。 这也是从长远为大美培训校积累特点。 陆涛就在这边二楼上忙碌，万长生赶紧叮嘱他要把这种教室的优缺点改进到新校舍里面去。 六栋巨型厂房改建的仓库，从占地面积上来说，一栋顶这里俩，而高度更是翻倍。 怎么才能有效利用，还不要压抑，更得有特色。 陆涛又觉得压力山大，现在能主动考虑各种教学思路，已经和之前那个每天只是来上课拿钱的自己天壤之别了，万长生还不停加码。 徐朝晖一声不响的跟在万长生身侧倾听。 应该是在揣摩万长生的工作思路。 费雪雁的眸子基本上就放在他身上，但时不时的还得看手机上时间，最终定的返校航班不等人啊。 俩医学生彻底改变认知，小心翼翼的跟在贾欢欢身边，低声询问各种和这里有关的问题。 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见称呼万长生是校长，只要不是瞎子，也能看见这片培训学校的规模有多大。 怪不得能轻描淡写的开奔驰越野车。 这时候再回想人家拿着一大袋抱枕来分给室友，笑呵呵的送礼物还请大家吃饭，未免受宠若惊的觉得是平易近人。 只不过这两位女生，难免是有人注意力都在万长生身上，有人却关心这种与众不同的局面， 于是她俩对待自己的命运，肯定不可避免的会产生巨大差别。 而且就这么一阵，呼啦啦又有好多人过来。 原来是从大美社办公室那边，得知万长生出院返回培训校的消息，连忙赶过来的小伙伴们。 他们可不光是来看望万长生的，还带来了一系列的工作内容。 万长生是不懂环艺设计，也不懂装饰设计，又或者连文创产品的包装、装潢设计都不懂，但他是老大要拍板啊。 哪怕万长生不会提出什么专业细节的建议，但在总体方向上的看法，有时候比一个字左点右点的小细节更为重要。 于是很快就形成，好多设计团队分别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或者图纸过来排队。 不光办公室的过来，那些散布在蜀美周围出租屋甚至寝室里面的设计小组，都纷纷赶过来。 万长生很喜欢这样积极的态度，就在那片二楼酒吧摆开办公。 各组各部门占领一张桌子，甚至得拼着坐在一起展示自己的工作内容，有些排在后面的还争分夺秒，打开电脑进行调整完善。 这种热火朝天的工作狂局面，哪里像是一般大学生懒洋洋的样子？ 拼命得都跟那些最顶尖的名校差不多了。 甚至连好多性子活泼的艺考生，都偷偷的攀登上来，伸长了脖子看前辈在做什么东西。 酒吧嘛，又不是封闭的办公区，艺考生们也是玩过电脑，知道点常识的，看那画面上的设计、动画，甚至视频，都能感叹惊讶。 万长生自然是游动自己，比一个组一个组去他面前要省力气得多，可忽然看见外面挤满了好奇的艺考生，陡然一下醒悟：“这就是榜样啊！从专业能力上面着手突破，用专业能力来出风头，可比染个头发要实际多了，你们关于新校舍的设计内容，要把教学区和大美工作区结合起来，让艺考生随时能看见搞创作的绘画类工作室，设计工作室！” 只要能在教学空间旁边，也有这样的工作室，让艺考生们清晰的能够看到自己未来从事的专业场景，那不是就能彻底的激发他们对专业的兴趣吗？ 这可比挂一大堆美女照片提高审美，要有意义多了。 只有意识到自己的专业水准和存在价值，才能摆脱幼稚和迷茫。 设计团队也连忙恍然。 就是诸如此类的这种指示。 万长生只负责提出自己高屋建瓴的要求，具体怎么设计，那才是专业团队的事情。 俨然一副大佬做派。 472、只见吃香喝辣,不见背锅担责 设计团队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新校区和文创园区的设计，什么时候才能付诸实施。 对于大多数设计师来说，看见自己的作品真正转化完成，那才是最终目标。 可大多数设计都是胎死腹中的。 但在大美社，从最早的平面广告设计、影视拍摄、教室仓库的装修设计开始，一直到大面积展开的文创产品周边设计，大家非常幸福的享受了这种转化成功。 连最近的酒店设计都在安排进场了。 所以无形中对万长生也有着近乎狂热的信任。 这就好比一位将军带着部下一次次从大小战斗战役里面走出来。 积累出来向心力。 像文创园区设计这种环境艺术类项目，动不动就是几十万几百万的工作类别，从万长生一声令下开始。 立刻就展开了测绘、设计、制图、渲染等各种专业科目。 要知道这个园区设计，从一开始韩晓敏就宣布基本上是零设计费的。 所有参与这个大型项目的成员，与其说是赚钱，不如说是赚经验。 因为这种项目太大了，大家也许在校园四五年都遇不上，走上社会好几年也很难参与其中。 这种参与的经验，才是所有人这个阶段最难得的。 学生会秘书长说得也不客气，以各位现在基础设计的能力，制图费可以算，但设计费还差得很远，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打磨锤炼自己吧。 她是最会谈情怀灌鸡汤的。 但重点就是要转化成工程实施。 所以这会儿闻讯过来，还代表整个团队差不多有两百多人询问到底什么时候动工。 这校区不已经火烧眉毛的等着搬迁了嘛。 这么大的工程量，前期审核也需要时间啊。 万长生透露了下电影剧本已经通过，拍摄脚本也已经搞定，现在正在紧锣密鼓的运行，目前比较明确的方向就是目前乱七八糟的违章建筑，附加建筑之类都不用清理，在这部电影的主线里面，这是个挺重要的环节，毕竟目前电影暂定名就叫做《拆》。 如果都拆得漂漂亮亮了，还怎么拍啊。 也就是说整部电影就是个拆的过程。 大家就百般好奇电影剧本内容是什么。 万长生连忙说这是商业机密。 确实是到目前为止，整个江州也就他和贾欢欢还有钟明霞完整的看过，苏沐楠跟三个徒弟都只是零碎的旁听。 人多嘴杂，杜雯早就警告过这种商业机密千万不能外传，甚至在后面推广发行阶段，还可能要作为噱头来泄露一些真真假假的内容炒作。 所以这会儿万长生肯定是打死都不能说的。 美术生的想象力还是很丰富，特别是还有本来就负责拍摄的动画团队，就凭这一个字，也能猜测编撰很多剧情。 除了给万长生贡献什么“人艰不拆”的流行语作为电影名推荐，就是强烈的自我推荐，跑龙套行不行，去给剧组帮忙打杂行不行。 不要钱给盒饭就行。 万长生泼了下冷水，电影是跟平京戏剧学院合作的，人家那边也有大量希望得到实践机会的专业人才，大家就不要去跨界凑热闹了。 说完这句，忽然觉得自己回头要被打脸！ 自己可不就是跨界去当导演么？ 所以赶紧给颗糖：“但是目前我觉得可以先准备两栋厂房建筑开始进行改建工作，一栋教学楼，一栋宿舍楼，改建报批等各项工作可以展开了，资金肯定是从培训校这边走……” 设计团队立马欢声雷动！ 涉及到这两部分的小组更是激动得打了鸡血一样，恨不能马上就到现场开工。 韩晓敏连忙招呼安排工作，陈澄带着行政组跟钢花街道沟通联系，尽最大可能的高效率办理手续，监理团队做准备，理论上还是用雕塑系相关的工程公司来施工，各设计小组把最详尽最完善的设计稿汇总起来报给万主席…… 她老是喜欢在公开场合用这个称呼，万长生脸皮挺抽抽，但也只好认了，还开玩笑：“所以说大家记住，做领导呢，就是负责弄到项目的人，承担所有责任的人，等出事以后背黑锅的人，你们可别害我，上次这里已经吓得我小心肝扑通扑通了！” 众人连忙一片知道了，您就别再提这件事了！ 这次所有消防设施都不会出错！ 所有的图纸，都要厚着脸皮拿去请老师教授过目，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关于施工过程更是提前做功课，准备牢牢把住质量和各种手续的关。 说实话，这个吃一堑长一智，对大家都是终生的财富。 唯有韩晓敏专注的看着万长生说这句话。 眼里真是把他当成主席那样伟大的人。 沈丹就赶紧悄悄碰贾欢欢，让她注意这个女生态度不对。 贾欢欢漫不经心：“不会的……” 陈瑶瑶则对这种气氛五体投地：“我们医学生才是最需要实践机会的，所以我们大二开始有见习，大四有实习，希望能遇见这么好的学长或者导师。” 贾欢欢跟着叹气：“说起来我就紧张！” 这边韩晓敏则一直陪在万长生旁边，看他处理叮嘱工作。 终于接近晚餐时间了，才背着手：“以后能跟着你工作的时间越来越少，真想这样跟着你多感受沉淀。” 她穿了身灰色英伦复古风牛角扣大衣，配黑色长裙，年轻又有质感，沉稳中带点设计感。 如果走在机关单位，绝对是不出错但很让人印象深刻的穿法。 万长生笑：“我自己都是面对各种崭新的东西在学习，苏老师那个发动国立美术学院学生会的提议，你自己衡量，不用考虑我的看法。” 韩晓敏果然一点就通：“这就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大方向是朝着目标去，但具体到细节，又会权衡到底是不是有利于目前发展，而不是盲目的追求大干快上的局面，确实……她的想法太理想化了，好像在全国推广铺开很有好处，但实际上除非平京那边下决心推动，在实施过程中还不如我们深耕一片地，我这次特别注意把江州和蜀川两边的数据做了比较，有没有当地文化教育部门的支持，差别太大了。” 万长生点头：“我也是纸上谈兵的书生，但掌握了一些万事万物的大规律，在做事的时候更方便我们找到主要方向，你在这方面，比做设计有才华多了。” 韩晓敏佯装生气：“那看来我到美院学习几年，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 万长生哈哈哈笑，韩晓敏却示意自己的手机消息：“过去拜访下院长吧，他已经知道你出院了，这个时候你应该主动去感谢学院对你的支持，嗯，你的医疗费还要报账呢。” 庙几代什么时候在乎过医疗费了。 但韩晓敏这个提醒显然是最合适的。 不过在转头讨论的时候，费雪雁终于只能告别：“我是晚上九点的航班，必须要赶到机场去了，师父，您注意身体，我一定按照您吩咐的那样好好学习，不浪费机会。” 万长生连忙摆出长辈的派头，还想示意谁开车送费雪雁去机场呢。 谁知道徐朝晖居然开口：“我……送你去机场吧。” 费雪雁惊喜得眼圈都红了！ 所以一大群人在食堂吃晚餐的时候，陈瑶瑶都悄悄对万长生竖大拇指，贾欢欢还问她怎么回事呢。 陈瑶瑶连忙小声分享万长生怎么评价感情的，贾欢欢又赶紧分享那个瘦猴儿得了癌症的故事。 女生就喜欢这种八卦。 对韩晓敏陪着万长生草草吃过饭以后去美院领导家都不在意了。 贾欢欢还得意的带着两位室友去教学区的酒吧玩儿呢。 其实韩晓敏就没陪着万长生上楼：“我到那边酒吧去等你，我看你那几位教授朋友也应该知道你出院了……这可是全校都在传的消息，你真的做到了全校瞩目，而且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很欣赏你，把这带上。” 递过来她的平板电脑，关于美术培训下乡工程，跟钢花街道文创园区的设计方案，都摆在桌面上。 万长生必须得承认，这个高学历的秘书长，是比钟明霞那临时顶班的秘书更懂怎么和上级打交道。 果然，到了院长家，寒暄端茶以后院长观察了万长生拉起裤腿来展示的斑驳伤口以后，很自然的把话题转到文创园区上：“我听说是超过五万平方的旧厂区开发项目，你才二十二岁，就有胆量接下来？” 院长有钱，作为全国著名油画大佬，在江州是最早一批拥有高级别墅的阶层，但承担了行政职务以后还是搬回来院领导楼住，可能也是不想给人远离的感觉。 其实就跟之前的苟教授在同一栋楼上，很宽敞的大平层。 万长生坐在堆满了艺术画集的书房里面，也很自然的把平板电脑打开，韩晓敏几乎已经按照讲解顺序把所有图片打包在一起，让万长生可以非常轻松的从平面地图上开始说起：“其实不是我接下来这么大的开发项目，我又不是做房地产的，只是因为培训校作为一家企业，算是招商引资一样过去合作……” 接近四十年前成名的著名油画家，面对眼前的毛头小伙子。 作为这一带街道上手下弟兄最多的扛把子，明显感觉到了新生代挑战。 473、永远后浪推前浪,前浪皱在眉头上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万长生第三次单独面对院长谈话了。 第一次是因为他当了学生会主席，被通知到院长办公室。 基本上算是例行公事，学生干部里面的头头总得跟院校老大汇报下工作，让老大看看吧。 院长能正眼看他，还是把万长生当做了很积极向上的那种全国优秀学生干部。 等到第二次因为美术培训下乡活动去见老大，已经是心不在焉的谈学生工作，开始关注万长生参加青展的艺术创作了。 那时候哪怕院长很清楚万长生在艺考培训上下了很大一盘棋，但还是把他先当成学生，美术学院的学生。 直到第三次因为获得三项金奖，万长生再站到院长面前的时候。 看他的目光就是不仅仅是当个学生来看待。 院长很清晰的看着万长生，从一个差点因为考试纠纷被取消资格的学生，一步步成长到今天。 当初还在他面前夸下海口，要用三年左右的时间挤掉艺考市场里中介卖人头这个毒疮，真正把艺考成本降下来。 没想到一年多的时间就基本实现了。 今年之所以报名如此火热，跟学费全面普降一万多，也有关系。 在全国艺考市场里面，名气如此大，牌子这么硬，价格还这么便宜的，独此一家。 而早先两三百人的培训校在美院周围已经算是规模比较大的。 上千人就绝对是巨无霸。 数千人之众的，隐隐然已经可以跟美院本身比肩！ 美术学院不是那种大而全的综合院校，十多二十年前，全校才一两千学生。 也就是最近十来年扩招，总规模加上研究生也才五千人不到。 这还是花了好多年时间，慢慢充实起来的结果。 而万长生的艺考生，看起来今年很可能会轻易突破这个数字。 按人头算的话，那时候这一片儿的扛把子，就未见得是美院院长了。 更加奇妙的是，艺考培训学校，只是美术学院的一个预科班而已，算是围绕美院找饭吃的民间办学机构。 按照孙二娘的说法，美院才是这一带最大的生意，艺考培训校只是依附在上面的藤。 可现在大美培训校居然喧宾夺主！ 还让人觉得怪怪的就在于，蜀美每年招生的一千六七百新生当中，大美培训生的比例越来越大，很多师生已经在讨论什么时候百分百都是大美培训生。 那还叫什么美术培训校啊，干脆蜀美都算是五年制学科，第一年在大美学，然后大美帮忙淘汰分流决定招生好了！ 偏偏最好的那一拨儿学生，还未见得会留在蜀美，都奔着清美、京美、国美去了…… 这算是吃里扒外的掐尖么？ 上一回万长生和院长面对面的时候，油画家就开玩笑的说干脆把院长位子让给大二学生算了。 可现在这玩笑越来越让人有点难堪。 起码现在老师教授和院领导中间，是在等着看笑话的。 各种说法更是层出不穷。 万长生这名声大到蜀美有点容不下他了，调侃国画系最明智，直接让他提前毕业，雕塑系呢？ 连雕塑金奖都不挂雕塑系的名号，养了头白眼狼啊。 有些人的眼光，就关心这个。 还有人嘲讽，等全校学生都逐渐换成了大美培训校的艺考生，这蜀美到底是听谁的？ 全院师生都知道，大美培训生只要进了蜀美，没人加入学生会，没人有兴趣参与学院内的什么社团，全都忙不迭的加入那个大美社。 能赚钱，能做事，能提高自己，还有去意大利、平京考察的机会！ 比名存实亡的学生会有分量多了。 起码学生会各种开支都得化缘，人家却在美院门口的大路边上拿下那么大的一片茶室作为办公区域。 还恰恰的就在美院教师住宅区的大门口外，做给谁看的啊？ 难道终有一天，这美院只知有大美社，不知院长系主任了？ 这是对院方权威的挑战啊。 这种别有用心带节奏的说法，更有市场。 点上香烟的院长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 哪怕自己功成名就，财富著作都等身了，但说不羡慕，那也是不可能的。 光是个年轻，就值得六十多岁的老人感叹不已了。 自己二十二岁的时候，还在干嘛？ 心胸狭隘的人恐怕都嫉妒得要发疯了。 以院长的地位、水准，当然不会这样，但目光里面的复杂成分，也是不言而喻的。 万长生展现得清晰明了：“从我的角度，本来很不愿意参与这种政府意味很浓的事务，毕竟培训校已经在江州和蜀川投入了超过七百万广告费，现在贸贸然的改换场地，对我们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勉为其难的过去现场看过之后，却发现地处成片的廉租房社区，周围经济文化条件都相当落后，搬迁过去的美术培训校，不光承担着带动经济的作用，我们更认为可以推动周围的青少儿艺术文化培养，这也是我们对社会回报的一部分，所以不但决定搬迁，还已经和平京戏剧学院谈妥，今年内在这个旧厂区拍摄一部电影作为宣传……” 院长的脸上，这会儿是不可能不动容了，玛德，蜀川美术学院从抗战时期就成立到现在，还没拍过电影宣传呢？ 或者说打广告还没花过七万块呢…… 美院平时打什么广告啊？ 很多大学院校恐怕从来都没有打广告的思路吧。 可时代真的不同了。 好比万长生在进入美术学院之前，对这里就有很多空白无知。 等到现在面对那么多普通艺考生，就更加清楚普通家庭对艺考的茫然，对美术学院的缺乏了解。 所以适当的对外宣传真的必要。 这种新老时代的碰撞，让烟头都特么有点颤抖了。 万长生在旁边拿了烟灰缸给凑上去碰碰接住：“同钢花街道的合作协议已经签下来了，街道和区里面，还有市教育部门都很支持这项合作，这是由环艺设计专业的学生带头组成设计团队，近两百名学生参与完成的最终设计方案，主要思路是学习平京的798艺术区，主要分为三大部分……” 院长心里的感受也肯定很奇怪。 这些事儿是一家商业机构跟地方街道、区委还有教育部门之间的合作。 美术学院完全没有资格过问的。 但偏偏这领头人是学院学生会主席，你说他用了学院资源去做成这件事？ 好像又不是，没有占用美院一分钱。 可又真的是用了这么多美院学生，来凑成廉价劳动力啊。 理论上还应该要感谢帮助学生找到了实践机会。 但有点怪怪的，有种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冤大头感觉！ 还有，还有，你得了好处自个儿偷着乐，或者当面谦虚低调点也就罢了。 现在是显摆吗？ 院长都哭笑不得了，可平板电脑上出现的电脑制作图片，让他又忍不住捻熄了香烟凑近些，用艺术家的眼光审视：“这是已经做出来的样板间？” 万长生刚看到的时候也被欺骗了：“电脑三维制作，相比市面上大多数同类型制作，我们美院学生做的灯光效果图，总能在仿真或者说美感上与众不同，就跟油画里面超写实风格一样，我们总能找到让人感觉很惊艳的美感，这个组为了做这个工程效果，连续钻研了两三个月，有了这个项目以后有些成员寒假都没有回去，最终效果是惊人的。”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这是韩晓敏最引以为豪的一部分设计内容，也是万长生看了就决定先做出来再说的原因。 谁能想到艺考培训校的学生寝室能做到这么漂亮呢？ 特别是这种迷人的loft风格。 按照字面意思，loft指的是杂物阁楼间的意思，但在设计或者地产领域，就特制由旧工厂或旧仓库改造而成的，没多少内墙隔断的高挑开敞空间。 哪怕是现在地产商修的新房子，也要故意弄成旧旧的工业风，内部空旷，空高比较高，也就是俗称的内部跃层房屋。 总而言之loft风格很轻易的就能展现出带点怀旧、颓废或者新旧碰撞的那种艺术效果。 是所谓有品位的房地产商，艺术类影视剧，各种创意园区企业最喜欢采用的方式。 最关键是这种风格，在懂行的人手里，做起来成本也比较低。 韩晓敏是真花了心思的。 也许整个设计并不是完全出自她的手，但肯定是她一手组织打理出来的结果。 有时候在面对大型工程的时候，几十上百号设计师之间的安排调配，比独立设计师的复杂难度大多了。 这就等于韩信和张飞的比较，后者单打独斗能力确实强，但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恐怕是韩信更厉害些。 年轻的设计师们把原本可以隔成六层的大型厂房隔成了三层。 这样每层实际上内部还能挑空一层，形成住在里面的学生宿舍都有错落有致的高低空间。 美学的意义就在于此。 对于这样的巨型厂房改建大楼来说，整整齐齐的分隔成鸽子笼，每一间寝室装修成常见的白墙水泥地，和有设计风格的彩色空间，成本上并不会有很大的区别。 但是就好像大美培训校搞的那间金牌导师公寓一样，当从建设时候就开始，漂亮的包住一切，那么最终呈现出来的空间就非常美丽。 美丽的东西，价值感往往成倍增加。 那么只要在收取住宿费的稍微多收点，这点建设成本就轻而易举的回来了。 艺术说到底，就是个附加值增幅器，而且是很强力的那种！ 这种空间改造的成本会比较高，就在于设计也是有价值的，所以在装修或者建造过程中省下来的成本，奉送给设计师了。 设计师就好像手里有仙女的魔法棒，点石成金的那种，让原本平淡无奇的任何事物，都能变得赏心悦目，卖出好价钱。 这就是艺术的意义。 万长生在刻章哄人的时候就理解到，活灵活现的章头雕刻、充满韵味的古篆，这些都能让石头价格倍增，但还有个更重要的就是要会宣传，会忽悠，从十块变成一百块。 顾客不懂美在哪里，没关系，可以引导嘛。 眼前这画面不用引导。 院长看得懂。 他终究还是个艺术家，然后才是行政院长。 474、老佛爷,该变变了 非常漂亮的室内两层空间，钢架结构，钢架楼梯，长方形的空间比普通的学生寝室面积稍大点，可有两层高度，这样就能摆放出上下两处住宿区，能住八到十个人。 灰色或者任何颜色的墙面，跟刷白漆的成本类似，但就是呈现出更有韵味的色调，搭配米白色的钢架结构，富有设计感的吊灯。 同样的结构，在同一栋楼里面的不同寝室，却用不同的色调搭配。 哪怕是用滑轨射灯，装饰筒灯，又或者砖砌墙面。 都能展现出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如果在寻常的白色墙面，水泥柱子和黑色钢架的冷冰冰工业风格里面，放上一张鲜红的懒人沙发，都能画龙点睛的美妙感受。 可以说住进这样的宿舍，从一开始，对艺考生就是一种美学教育。 相比之下蜀美的大学生宿舍，跟普通院校千篇一律的宿舍有什么区别？ 院长都笑了：“你们确实敢想敢做哦？” 万长生嗯：“我们没限制，各设计团队天马行空的想，主设计师把关审核，我最后拍板就能上，曾经这些家伙忘了设计消防设施，让我们差点被关门，我想这次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所有安全问题都要放在第一位，至于其他，就没有限制了，我们想呈现一个最能体现美术生环境的氛围给艺考生。” 院长再点上一支烟：“这些艺考生以后考上美院，会不会觉得失望，真正的艺术殿堂却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万长生看着大佬，斟酌了一下才开口：“用好听的说法是，这样可以促进美术学院也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因为吃饱穿暖以后，走进美术学院的学生，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穷孩子，他们都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不再是一成不变的什么都听学校的教导，从学生到老师都得适应这种新时代的改变。” 院长透过袅袅青烟凝视自己的学生：“学院要向学生妥协？” 万长生笑了：“我就这么一说，每个专业老师、教授都会疾呼现在的教学模式僵化，不能发挥学生的自由想象空间，鼓吹欧美的教学模式优势多么大，多么先进，可让学生能自由想象，这可不就是第一步，非要禁锢他们的思想，约束着他们这不能说，那不能做，还能自由出什么来？” 院长的目光更加凝重：“可完全放松的自由会变成什么样，你知道吗？” 万长生点头：“我知道，会无法无天，今天出院回到培训校，最大感受就是看见一片片染得花里胡哨彩色头发的新生，头痛。” 院长居然哈哈大笑了，有种你也会这么烦恼的暗爽：“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万长生摆出自己的招式：“头发是自己的，要染成那样也是他们的自由，只要不妨碍到别人我不会禁止的，但短期内的做法是拍好电影，怂恿他们去演龙套去围观看看不一样的环境，让艺考生们感受到什么是美，长远做法是把高年级的美术生设计、创作办公区和教学区放到一起，让这些艺考生清楚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看清自己的价值，我特么以后是每个月挣上万的人，别学着跟非主流一样搞得满脑袋花里胡哨刷存在感，让人瞩目的存在感，应该通过自己的专业能力来体现。” 总之就是没有一刀切的行政要求禁止令，那是最简单也最无脑的愚蠢态度。 院长听得都有些神往的样子：“安逸！你这是我们最理想化的做法啊，学院里怎么可能……” 说了才觉得好像这句话，有点不该自己说，连忙正色：“然后呢，越是你那培训学校让这些学生感受到自由发挥的新鲜空气，进了美院不更觉得陈腐？你这是拆我的台呀！进了美院还全都跑到你那个什么大美社里面去，还要不要上学上课了，这会不会发展到影响正常的教学秩序？” 这么一说还是觉得自己又矫枉过正，再收回去点：“现阶段你那个学生团体确实做得很好，对教学帮助很大，但这种差距越来越拉开，美术学院的老师教授的课堂传授反而成了课外实践的补充，整个架构完全被颠覆了，你明白吗？” 万长生把教室和办公区共同存在的教室渲染效果图展示出来：“刚才是好听的说法，那么不好听的说法就是，如果冥顽不化，陈腐的教学模式不跟随时代改变而改变，自然会被历史进程给抛弃……” 院长眉毛倒立，猛然提高音量：“什么？你说什么？！” 这话就有种造反的大逆不道了！ 万长生指指屏幕：“您看这教学模式，让艺考生能隔着玻璃看见旁边的美术生在做什么，知道未来自己的样子是什么，跟现在的教学模式确实不一样，您的作品也在不断求新求变，一直没有放弃探索，但是教学模式呢？谁说了就是一成不变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唯一不变的真理就是改变，只要跟不上时代，一切都可能被抛弃，所有的一切。” 这也是万长生最欣赏的设计部分之一，大厂房之间是有空地的，五万多占地面积，有四万多建筑面积其实很多是二三四层楼的建筑，那么空地其实也不少。 那时候的厂区阔绰得很，基本上不受普通行政限制，跟独立王国似的随便修随便扩展。 所以在大厂房之间，设计团队填充满了绿化带，大概是几个篮球场排开的那种面积，郁郁葱葱的植物修建得四四方方比人还高，可中间却好像七星瓢虫的圆点一样，排列着二三十个黄色的椭圆形平顶玻璃屋，那就是按照工作组分配的办公区，七八个人、十来个人一组大小都有，靠玻璃墙一圈白色桌子，中心一张大会议桌，灵活机动的方便创意产业使用。 关键是美丽啊，一片深绿中点缀的黄色平顶，从空中看起来大大小小，就像地上的黄色落叶，又像平静的湖面上一朵朵睡莲展开。 还有夜景图模拟晚上开了灯，更把灯火阑珊的那种温暖气氛营造得如梦如幻。 进入这些办公屋都得穿过周围茂密的绿化树丛，想想都觉得惬意！ 这还是学校吗？ 院长可能就艰难的在自己艺术家跟行政身份之间摇摆：“这是真漂亮，也就你这商业机构能这么干，美院里面随便做点什么改动，那都要面临各种压力和权衡，哪怕在内部搞定，让所有人都利益均沾不要出岔子了，还要面临跟上级主管部门的审批，这是不可能变得这么随心所欲的，谁能保证某个校长、院长的决定就都是正确的呢？很难改变的！” 万长生才像个冷酷无情的长者：“美术管理机构不是从几年前就要求去行政化吗？要求跟行政脱钩，取消这样协会那样协会的，到现在没做，不过是因为盘根错节太多太复杂，牵扯利益太多，抗拒的力量太大，可……这就是埋着头当鸵鸟的理由？不过是上位者在权衡其中得失罢了，变革是一定的，已经把方向都摆在那里了，可笑很多人还装着没发生。” 自身都还是各种协会主席、理事身份的院长，可能有那么个瞬间，想把烟头砸万长生这大逆不道的家伙脸上！ 可又不得不承认万长生说的是事实。 美术到底是什么？ 对于这个社会来说，美术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对于政府来说，美术的社会作用又是什么？ 目光短浅，或者说只在乎自身的人，在几块石头、几张画和人体书法上纠结。 有眼光的人会思考艺术的价值。 更有远虑的人，才会看到美术和这个社会之间的关系。 如果美术脱离了普罗大众，成为极少数人的自嗨和资本追捧的玩物，那就彻底失去了根基。 在中国历史上，无数的门类都是这样随时可能被抛弃掉。 这道理是真没说错，只不过六十多岁的著名油画家，居然需要二十出头的学生来点醒？ 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有些人把著名画家，美院院长可能看得太高，以为大人物就一定什么都懂，殊不知起码在美术院校这个范围内，这些院长教授首先是个艺术家，能成为顶尖艺术家的往往都痴迷于他们的专业。 两耳不闻窗外事，还得保持一颗童心的艺术家比比皆是。 特别是在国油版雕这些传统艺术分类里面，油画家可能是最单纯的。 既没有国画那样强调全面的传统文化修养，也不像雕塑那样跟市场接轨，很多油画家只需要在自己的绘画世界里面遨游就行了。 也许是在这个体制内已经遨游太久，别人也不敢贸然跟院长说这些。 著名油画家，居然夹着香烟在那陷入了沉思。 万长生又看见烟头要烫到手指了，连忙拿过烟灰缸凑上去碰一碰，还用谄媚的语气说出挺铿锵的话：“世易时移，变法宜矣。” 院长惊醒的揉了烟头。 475、有则改之,无则加冕 中国历史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万长生说的这句话，是两千多年前《吕氏春秋》里的名言。 治国无法则乱，守法而弗变则悖，悖乱不可以持国，世易时移，变法宜矣。 意思是治理国家没有法制是不行的，那会造成社会动乱，但如果死守住法而不知道变通，也很容易引发矛盾，矛盾动乱不可以保持国家稳定，世道不同，社会变了，变法就是合适的。 有时候真怪不得中国人习惯于从故纸堆里面反思。 老祖宗们似乎已经把人世间需要总结的事情都总结完了。 现代欧美国家就最喜欢抱住法不放，引经据典的认为以前好的东西，现在就一定也好，所以各种吵架内耗没有效率。 而中国人在几千年前就搞懂了这个道理。 一定要有法，但随着实际情况变化，又要相应的调整。 只是这个调整，在如此庞大臃肿的国情体制面前，肯定会显得无比艰难。 有些自视甚高甚至愤世疾俗的人总喜欢推倒一切重来，觉得那样既英雄又浪漫，充满了革命主义气息，还能给自己改变命运。 但在务实的人眼里，就是幼稚和中二。 他们会默默的去做，譬如万长生这样。 院长再点燃一支烟，却基本都没有抽：“是啊……改革，总是这么艰难的，美术界……各级美术机构，拉山头拜师、跟风追潮、巧立展赛名目，各种变相洗钱沆瀣一气，更不用说一部分掌握着书画特权，评判标准和披着艺术皮的别有居心了，这样发展下去，其结果确实是无益于社会，有罪于后人啊。” 万长生反而问了：“那您觉得美术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院长想了想：“书画应该以陶冶情操、修身养性、探索人文思考为目的吧？美术界更应该以教化民风，传承文脉德育，增添生活美感作为主要责任？上次你也谈过你在寺庙画画做菩萨长大，这就是应该是美术界的意义，盈利创收，图谋利益还是应该作为次要目的。” 万长生点头：“那就是了，我想大美培训校和蜀美之间没有矛盾，甚至应该看成是互补的结合，民办教育机构灵活热闹，能够做出各种尝试探索，官方美术学院底蕴深厚，脚步沉稳，之前有人跟我谈论过欧美国家大学的差别，说欧洲大学更容易受到政府、官方的影响，而美国大学因为更接近于商业机构，有自己独立自由的办学理念，我们不正好可以把两边都结合起来尝试么。” 院长再仔细的询问了一番这个欧美大学的比较，又换了支烟：“我到美国进修留学过两年，也去欧洲交流考察过，你说的这种风格区别确实有……那么你觉得美院这边可以相应的做些什么调整。” 这就是专业型领导可爱的地方，他内心还是把自己当成艺术家，万长生也笑：“这我可没资格说三道四，但今年寒假免费美术培训下乡已经做到了过万名孩童参与，大约在今年暑假可以突破两万人次，我想蜀美可以把这当成自己大力宣传的重点，美术学院不应该是外界不了解的神秘场所，艺术家也不是一群人关起门来自嗨，我们一直在致力推广美术教育到很多层面……” 点开韩晓敏准备好的ppt文件，数据、图片，统计分析结果应有尽有！ 寒假过万名青少儿参与活动的所有联系方式，家庭情况问卷，年龄分布，省市县各级分布，收入比例状况，这些数据让院长看了肯定吃惊：“你们做的？！” 万长生推卸责任：“学生会做的，有了您捐赠的健身中心，学生会好歹也有了份比较稳定的财政收入，这几次活动都是学生会全力支持参与，包括现在的大美培训校搬迁，搬走以后，原来的场所要用来建设江州市大学生艺术品交流市场，这也是学生会牵头和市教育部门今年的重点，前提是培训校把地方腾出来。” 院长又不傻，终于笑起来：“万长生，你年纪不大，心思很多啊。” 万长生也笑：“您觉得是圆滑世故或者工于心机都行，但在我心里其实很简单，不需要挖空心思去设计，让参与者得利，让各方有好处，这本来就是推动局势前进的不二法门，越来越多的人学习美术，了解美术，哪怕最后不会走进美术学院，但起码他们都知道怎么回事，有天赋的人还有选择的机会，这就够了。” 院长想的是：“那你现在觉得我们推动重建附中怎么样？” 万长生还是摇头：“不怎么样，这还是刚才那个比方，为什么附中会消失，就是因为不适应时代的变化，只是因为这个消失影响很小，消失也就消失了，不会带来巨大的阵痛和需要填补，再强行重建，您觉得意义大吗？” 院长的意思是：“可这个阶段美院也需要做出些改变，我希望能有个新生版块来撬动活力。” 万长生不怎么看好，但是没说话。 这不是他应该对着院长说的事情。 院长也没说他的思路是什么，转而问起万长生现在的创作思路。 万长生略感意外，他确实是有两三个月都没有出作品了！ 最近最投入最有成果的，反而是那堆电影脚本，不敢说啊。 倒不是怕泄露商业机密，主要是跟油画家院长说自己最近在捣鼓电影脚本，那不是找骂吗？ 只能从身上的小速写本里面翻出来自己从去平京参加青展就开始考虑的中西合璧：“郭教授让我在雕塑上寻找自己的个人风格化，符号化，我也尝试的做了不锈钢雕塑，但最终我还是想表达中西合璧，现代和古典的融合之美，在平京专门去考察了香山饭店，又循着建筑大师在中西合璧路子上的探索，去了姑苏考察那里的博物馆，这几个方面让我感触颇多，大师也是在几十年的岁月时光里面不断探索前进的……” 说起专业，院长就像变了个人，完全没有领导的架子，烟也不抽了，神情也欢喜流畅，凑在速写本上看得很仔细：“香山饭店我去住过，那副赵无极的画肯定也看过，其实你还别说，我在近二十年前真借鉴过他的这幅画，我也曾经在抽象画派方面纠结了好几年，那时候是真的煎熬啊，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会画画了……” 万长生谈起雪夜感受的时候，院长更是击掌叫好：“明白了！你一说这种感受我就明白了！我夏天去的！现在平京还有雪吗？还有吗？我想马上去看看！” 学生会主席无语：“都开春了……近几年据说平京下雪都少。” 院长宿命论：“我……命啊！这就是命啊！你就住了一天，恰好看见雪夜，我那时候是去开会大半个月，天天看那副画，看得我都魔怔了，根本没联想到这块儿去！” 等万长生解说到自己去姑苏博物馆的感受时候，院长的口吻已经跟老童他们差不多了，还拖长声音调侃：“哦……怪不得是和那个新来的小苏老师一起去了姑苏，我记得她好像是姑苏的，我还以为你去她家呢，怪不得会来泼你硫酸……” 万长生白牙都咬紧了，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了！ 果然院长已经不把他当学生：“你还是注意点，上回看那个学生会秘书长对你眼神就不一样，年少轻狂风流倜傥是不可避免的，但你跟模特那个事情也低调点。” 什么叫不可避免！ 万长生猜测背后的八卦已经一箩筐了：“我没有！” 院长敷衍：“好好好，没有，没有，我再次很正式的提醒你这个事情，作风问题是你现在唯一需要防备的，你太年轻了……” 万长生想争辩，我特么什么时候有作风问题！ 被院长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我这么说你要好好记在心里，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记住了吗？” 最后四个字甚至有点刻意的严厉。 万长生只能在心里鄙夷，你们艺术界是多么容易在作风问题上面翻船啊！ 所以这一次跟院长的谈话，算是比较圆满的结束了，万长生觉得跟大佬解释清楚了自己的思路，化解了培训校对美院，大美社对美院的那种尴尬关系。 最后承诺开学以后就尽快创作新作品，再请院长莅临指导。 总算是点头哈腰的出来长吁一口气。 倒不是有多大的压力，而是在万长生心里，他更愿意面对个艺术家，而不是什么领导。 苟教授的配套房已经交还回院方，但万长生在门卫这里肯定挂了号，走出来人家都嘘寒问暖：“腿好利索了吧，我说那人就该枪毙！” 万长生连忙感谢。 等到了酒吧，更自然是从老板到画家们都是一叠声的欢呼！ 韩晓敏可能已经喝了两杯，带着脸颊上的红霞也跟着欢笑。 万长生就主动要求今天买单，然后才坐下来举杯。 老童他们自然也是关心万长生在这个培训校和美院之间的关系上和老大谈得怎么样。 万长生掐头去尾的简单说了下，强调是种互补关系，培训校更多是全面为美院做好服务的定位。 还是得了中青年画家们一阵揶揄，敢说互补，那也是和美院平起平坐的意思了，要罚三杯。 万长生赶紧示意说自己少喝点，这皮肤还没好完，喝了酒血液循环加快，在创伤部位受阻的话，痒得难受…… 大家又全体欣赏了万长生的伤口，居然有人说挺有逻辑美感的…… 老童却坐在边角诡笑不语。 476、责任越大,牵扯越多 万长生说不得又要把整个培训校的新校区设计给几位股东展示下，并且介绍坐在旁边不声不响的女生就是总设计师。 画家们果然对这种工业风loft的场面感兴趣，纷纷表示有兴趣过去搞个画室，又或者询问万长生在这些商业部分的地块上有什么生意要做，他们很乐于投资。 这也是画家们的主要消费模式。 对于成天都画画画的艺术家们来说，基本属于中产阶级的他们，理财是个很大的问题。 股票期货这些风险大的肯定不会去沾，但放银行又要贬值，多的生意经不懂也没兴趣懂，所以一般十万二十万级别的小商业投资，比较分散的投出去做点什么项目，是他们最喜欢的方式。 不用参与具体经营管理，年底分红或者占有一定股份能升值就行。 万长生却没有赶紧把这种友情式的投资拉过来，只嗯嗯嗯的说到时候开始招商，有了完整的需求再给各位通报。 最后似乎很不经意的随口提到准备和平京戏剧学院合作拍个电影，算是帮这个文创园区做宣传。 他这话说得就很讲究，听起来很像学校之间那种交流活动，现在网上随处可见的微电影、小视频啥的。 没让大家多在意。 倒是顺便把话题又带到了这边。 绘画艺术确实是源远流长，也绝对是不可或缺的，但影像艺术从出现到现在，显然开始占据更加重要的地位。 画家们都能感觉到。 而且相比画画需要有绘画基本功，摄影、摄像只要有设备，或者干脆的说现在只需要有台手机，谁都能拍。 这也就跳过了绘画艺术需要的技能培养阶段，很多有构图天赋，美术天赋的人直接在摄影摄像上面去展现了。 这就是时代和技术变化带来的威胁。 韩晓敏没了以前特别会来事儿的那种八面玲珑，基本上都静静的坐在旁边，甚至不靠近万长生，只把目光一直停留他身上，看他和这些成名已久的画家们把酒言欢，温言相论。 艺术家们不奇怪，他们都年轻过，就像院长也会下意识的认为万长生这样的青年艺术家，不吸引崇拜者才怪了。 等万长生喝过几杯酒，韩晓敏陪着他到隔壁大美社的办公室又溜达一圈，万长生就把车扔在这边，还得回去送欢欢她们回学校。 元宵节前后的江州，还带着浓浓的冬意，韩晓敏说自己要留在楼上抓紧文创园区的设计方案细化，却站在竹庐外的栅栏边，看着那个比以前削瘦些的身影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招了辆出租车离开，好一会儿都一动不动，让大美社的小伙伴瞥见，个个都挤眉弄眼的做鬼脸。 把两位室友送回学校，小两口时隔好久回到家，贾欢欢有点感叹：“听沈丹说，我们学校居然也有女生到酒吧夜总会去上班，她们花了这么大的力气考进来，却跑去做那么丢人的事情，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万长生不评价：“这是人家的选择，或许是真的缺钱，或许是贪图物质享受，又或者是感情原因，从古至今都一样。” 贾欢欢想表达的是：“所以我才觉得钟钟很棒！晚上她坐了两个小时的模特，还过来跟我们喝了几杯酒，差不多你要过来之前，她就跟老徐还有艾米拉回家了，我怎么感觉她在故意躲着你？” 万长生心惊老婆的敏锐感知力：“躲着我干嘛，本来除了模特工作我们就没多少交集，再说我也不用模特，早点睡吧，明天你们报名，我要忙活的事情也多，真想早点回到雕塑工厂去搞创作啊！” 贾欢欢却关注万长生那凹凸不平的双腿，右腿因为是专业供皮，切割比较小心完整，看着还好点，只是跟盐田似的一个个方块排列，左腿就坑洼得厉害，补丁针线活儿也多。 两口子躺在床上没有年轻人常见的激情如火，跟老夫妻似的讨论：“要不……回头找平京那个林姐给你做成刺青吧。” 万长生本来没注意的，回头看：“你觉得看着不舒服？” 贾欢欢摇头：“心疼。” 万长生笑着摸她头：“没事儿。” 贾欢欢却又注意到万长生的左手虎口上那印记：“这里要是也植皮，那是就真的需要做点什么来修整好看点，你以后穿不了短裤了。” 万长生还自我欣赏：“也算是种经历吧，早点睡觉。” 贾欢欢蜷在他怀里嘻嘻：“我妈还叮嘱我这段时间别惹着你，说别那个……” 万长生哈哈笑：“不着急，不着急。” 贾欢欢也就不着急。 不过第二天开始，万长生确实立刻陷入重度繁忙中。 虽然在他卧床的这段时间，因为充分放权的优势，并没有耽误什么事儿。 可万长生一旦回来，大家就全面围堵上来。 一年之计在于春，几乎各个项目都期望在这个时候开个好头。 文创产品团队，再次开发了新的产品系列。 毕竟经过前期的磨合，菜鸟们逐渐找到了窍门，如何在同一个生产厂家那里成批量成系列的开发产品，才是降低成本的最佳方式，而不是靠降低产品品质来降价。 所以成套的美术生酷黑系列、粉嫩系列、五彩缤纷系列、独角兽系列的耳钉、钥匙扣、吊坠，再然后成套成系列的保温杯、饭盒、筷子餐具。 都以非常成熟的状态问世。 至于t恤和布包包的设计，那就更加层出不穷。 在这个新学期开始的时候，竟然总计要推出一百多种新产品！ 黄敏不得不考虑成本和奖惩机制，所有的新产品推出都要跟各组的收入挂钩，滞销产品甚至可能要赔点钱。 还专门成立了市场调研组来协助确定哪些设计更有可能获得市场欢迎。 毕竟大家眼中的热门，和市场的反应，已经无数次产生偏差了。 所以还得万长生最终拍板。 陈澄马不停蹄的跑得姜主任那边所有人他都了若指掌，同时连艺术品交易市场那边的事情都没拉下，这家伙对于联络办事儿，就像他当初搞定足球赞助一样，特别有心得，很擅长盯着相关人等把事情刨根问底的确定下来，所以这边拿出了全套方案的同时，申请先对两栋厂房进行施工。 乐得过年都有点忐忑的姜主任连连说马上进场，有街道撑腰，不会有什么相关单位来查办的。 这在政府引导的事务中很常见，蜜里调油的时候什么都大开绿灯。 可吃一堑长一智的大美社成员不敢这么搞了，不说以后会不会清算，起码这个阶段出任何事情，责任算谁的？ 只要没有完善手续，那就是无照施工、违规施工，事情就完全是另外两样。 所以陈澄带了三个人去协助街道办理所有手续。 施工方也得万长生找郭槐生安排，堂堂系主任又给学生说感谢老板提供生意支持！ 但是你还是得把雕塑作业交上来。 老郭在百忙之中还是敦促万长生别丢下创作。 因为第二天跟老雷那边联系上之后，二十多名师生组成的平戏舞美专业道具场景组，将在他亲自带队下过来江州。 立刻入住钢花街道进行拍摄场景选址，这个过程万长生作为导演，肯定要到场确认的。 这是近处的事情。 远处电影拍摄的选角已经在平戏内部展开了，老雷过来带了一些资料，也给了万长生些建议，但更多还是应该按照万长生自己脑海里面的形象去找寻。 而宁州二中今年两千八百多人的高考强化班也必须要关注。 这么大的群体，二中光是赚周边食宿费用就不是个小数目，况且这帮人要出成绩的难度真的不大。 帮助艺考生增加个两三百分，比帮助那些尖子复读生从650提高个二三十分简单多了。 所有的这一切，都需要万长生过问，不一定是非得他拍板，但需要他表现出重视，各部分的人手才会卯足了劲加油，好在各方面都能使上劲做事了。 整个大美社和大美培训校这两部分，相当默契的配合着共同打理。 毕竟两三百位助教也属于大美社，各种工作相互都能沟通。 连苏沐楠都能帮忙把篆刻课的日程尽量调到她那边去，帮万长生分担不少。 所以这开头十来天，万长生昏天黑地的忙到三月初，准备去平京之前，才偶然跟钟明霞交流下。 其实这些天，万长生有时候晚上到培训校上速写课的时候，也能遇见钟明霞在做模特，但基本没交流，连微信上都没有说话。 这次也是万长生和老雷交流的时候，发现这些平京来的道具组，大多没有对三线工厂的充分认识，起码在李明然说的那种生活味儿上有点缺乏，所以万长生照例让钟明霞把其中几人带到她家那边去看看。 然后在交接的时候顺口：“这段时间工作上有问题吗？” 钟明霞小声摇摇头：“模特这边还好，你妈让我整理的各个商业区信息资料就真是不知道好坏了，压力很大，你帮我看看最好。” 万长生才想起孙二娘砸了一堆事情给这姑娘：“那你能适应么？” 钟明霞缓慢而坚定的点头：“不能适应也要适应，我知道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只是你妈要我自己总结给她个说法，我哪敢随随便便说啊！” 万一她觉得什么地方好，动不动又是砸这么几百万上千万的资金进去，如果亏损的话，这穷姑娘可能就只好选择跳楼了。 477、期待的果实 孙二娘自己在医科大附属医院街对面，买了两层楼是做商务酒店的。 也就是城里俗称的钟点房，对应现在县级市里面更加心照不宣的用户群体，还有有需求的医院病患家属，这肯定有得做。 韩晓敏介入参与了这边的设计组，只不过她主要是提些看法建议。 以她最近一两年频繁出差到处跑的经验，特别是家庭条件给予她的市场敏感，建议这两层楼做成民宿。 还是按照酒店的管理方式来，但每间房尽量做成家居气息浓厚点的感觉，带上小厨房的那种。 其实增加不了多少成本，也就多个一米来宽的小橱柜加电磁炉、微波炉、电饭煲啥的。 这样起码可以带来差异化经营。 大学生很容易理解的东西，在跟酒店运营人员解释起来就很费力，最终也是万长生拍板说听设计组的。 因为韩晓敏分析过这个酒店位置最有利的就在于，街对面即医院，下楼即地铁站，又在体育场旁边，有的是客户群体。 那就要追求单位价值。 简单点说就是装得有格调有说法，可以把价格定高点，毕竟万长生的团队优势就是能设计。 要最大化的发展自己优势啊。 所以这么些天已经丁零当啷的开始装修进场了，孙二娘远远的看了这套设计方案，她也看不懂图纸，但能听明白民宿和普通酒店的区别，不就是住起来跟家里一样的感觉，但提供酒店式的清洁服务吗，效果图上挺明白挺好看的，她就要求依样画葫芦的把那套五百多万的花园洋房也这么装修。 然后告诉钟明霞，等这边的房开始产生效益，那就是钟明霞自己的日常收入。 两百多平米的跃层洋房，最终起码能装出六七间房来，一个月如果哪怕有一半的入住率，两三万都不是问题！ 钟明霞这才有点搞懂了孙二娘的意图。 买楼，买房都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把资金合理的调出来，名正言顺的挂到万长生和她的名下。 总而言之不是观音村，也不是万家或者哪家的了。 至于为什么敢直接拿五百多万的房产写钟明霞的名字，都不怕她卷房而逃……其实没有房产证，甚至连钥匙都没有的钟明霞根本不敢问，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卷房，也更不会选择摧毁自己目前的局面。 她只想牢牢的抓住。 可穷人家的孩子，就是没法面对几百万、上千万的资金项目泰然。 万长生也是在前往平京的航班上，才有时间细致的翻看钟明霞写的报告。 就是街头文具店几块钱一本的那种浅蓝色软面抄，然后用圆珠笔写出看起来手指头都抓紧了的文字，很没有书法概念，也谈不上娟秀好看，但密密麻麻的绝对很认真。 钟明霞把本子交给万长生的时候说自己每页都拍照给了孙二娘的，实在是不习惯用电脑或者手机来打这么多字。 每一页都对应一个江州主城区的商业中心街道。 开头就是最著名的那个中央商业区，那是动不动百亿千亿级别的商圈，这姑娘也老老实实的学着孙二娘的步伐去转悠记录，有多少家商场有多少门店，分别是做什么的…… 反正万长生看得哑然失笑。 顺着环境设计那边的大项目开会，现在他算是知道这种大商圈级别的市场调研是有专门公司在做的，这里面有很多门道。 孙二娘那套也许在观音村、宁州的街头能用，拿到江州来其实已经非常南橘北枳，水土不服了。 只能说是那套朴素的投资理念还能用，在医科大周围商圈这么明显的地方可以勉强生搬硬套。 用到江州市中心那全国都能排上号的步行街中央商务区，简直太搞笑了。 可这些都掩盖不了钟明霞的认真。 看得出来她非常吃力，除了大量的店铺、商场数目，一旦涉及到需要判断的时候，她的词汇量就非常匮乏，通常只能干巴巴的表述：“很贵”“不知道租金多少”“人非常多，但游客比顾客多，看得多买的少”“终于打听到这家奶茶店一个月要三万块租金！好贵！” 这种商业调查其实没多大价值。 可万长生看得津津有味，旁边马振宇悄悄给他拍照都没注意。 然后吃惊的发现，钟明霞从孙二娘走了以后的这二十多天时间里，居然已经走了十来处商业区！ 其中两个周末的四天时间里面，每天都要走两三个商业区！ 记录上显示的观察时间表明，她每天步行六七个小时！ 除了最著名的那一处，其他倒是都属于跟医科大这里差不多的繁华地段，也就类似于一个比较大的公交站点，地铁和公交车都比较多的地方。 钟明霞又认认真真的挨着走，几栋写字楼，几栋商务大厦，分别租金是多少，可能随着越来越熟悉，她也开始仗着美女的外表开始娴熟的去套话，能明确的打听到租金和房价。 周围有什么小区，房价又分别是多少，有什么核心大生意没。 到后来起码可以判断这个街区的房卖得好不好，生意好不好做，消费能力怎么样。 万长生几乎都能看见这姑娘在这样的步行中，逐渐成长。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凭着外表吃饭，却没想到她居然选择了凭汗水。 所以一边看，万长生居然一边顺手摸出自己的笔在旁边画了张速写，在他内心来说，并不一定是钟明霞，譬如说他从来就没有看见钟明霞穿过这种抹胸式的平肩上衣，搭配的倒是她常见的阔腿裤，扎个杜雯那种丸子头，挎着大布包手里拿着小本儿，在仰着头观察记录。 挺火辣性*感的外表和认真做事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 万长生只是心有所感的随手画个背影图。 内心触动的细节，没准儿什么时候创作用得上。 当初那张春晖图的近百个人物形象就是这样汇集起来的。 然后再看自己手机上钟明霞发来的和孙二娘聊天截图，两人基本上都是语音对话，钟明霞都尽量转换成文字，孙二娘非常有土豪气质的直接问：“你觉得可以买吗？” 钟明霞就嚅嚅：“您还是来看一下吧，我尽量问了几处地方，可以比较下。” 孙二娘别有用心：“那你叫长生跟你一起去看。” 钟明霞也有原则：“他最近非常忙，忙到睡眠都有些不足了，不好再打扰他。” 孙二娘哼哼：“那你就多照顾下他……” 钟明霞勉力坚持谈工作：“您再看看这两处地方怎么样。” 孙二娘开始复读机：“你觉得能买，那就叫万长生带你去买。” 钟明霞不敢吭声了。 孙二娘要求看的都是商业地段商业地产，动不动就几百万上千万，每天还在为了几百块钱模特费用坚持的钟明霞哪里敢随便做这种决定。 压力是挺大的。 万长生如果是平时看见这堆东西，没准儿立刻打电话给孙二娘，叫她别这么折腾钟明霞了。 可在航班上，他收起看完的调查报告和手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却慢慢的想到，这对钟明霞来说，的确很难，可未尝不是一种挤压式的提高？ 就像在贾欢欢的性格上，正是因为他的纵容溺爱，那姑娘有点习惯性的得过且过，反正只要遇到难点就干脆推给长生哥。 如果小两口一直在观音村，她可以一直做个无忧无虑的庙守老婆。 既然走进医科大，那么她就有了自己的社会身份，得试着自己去面对成长了。 在这本简单的软面抄上，不就能看得出来钟明霞那种明显的改变吗？ 万长生决定闭嘴，自己也没法给钟明霞更多建议，什么都得她自己慢慢的承受磨练。 因为孙二娘和他，确实也需要这样一个信得过的商业代表。 马振宇又偷偷的拍照，还遵循构图原则，拍摄万长生的侧面剪影，靠在椅背上挺伟岸很有领导派头的感觉。 不过都没发到群里面去炫耀。 他带了两个人一起跟万长生来，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对万长生这个电影选角的过程做记录，当然顺便还搭配了两人，也算是这轮到平京学习考察的小组，开学后去意大利的小组也开拔了，整个大美社上下干劲十足的原动力可能就在这些地方吧。 所以马振宇跟他的小伙伴就全程拍摄，在平京机场出港的时候，因为跟拍动作过于专业，还被人误以为万长生是什么明星。 经常有在首都机场蹲守明星的各种镜头，不问三七二十一，先围上来噼里啪啦的拍摄一通！ 带动很多旅客路人也跟着围过来拍。 万长生气得差点把马振宇拉过来打屁股！ 上了车才警告他：“你再这么干，我不带你去戏剧学院看美女了！” 马振宇瞬间乖巧，他就这个软肋。 整个大美社都知道万长生他们这一拨儿是到平戏去看美女的。 能上电影的哪个不漂亮？ 哪怕电影里面看起来不起眼的姑娘，放到平日生活里，也吊打各种网红美女。 这就是专业水准。 马振宇他们期待得要命。 478、正所谓无知者无畏 所以杜雯一看见御用摄影师就鄙视得要命：“跟着万长生好好学一下嘛，他什么时候对美女动心过？” 马振宇无辜的挠头：“你这是要敲打他吧，顺带损我干嘛？” 林楚妮就哈哈哈：“不错不错，万长生的这些朋友都挺有趣的，我真的很想去江州了。” 杜雯也鄙夷的挠头：“你这是要去撩妹吧，顺带找这些理由干嘛？” 马振宇不敢妄加猜测，连忙热烈推荐各种江州美景美食。 万长生则在杜雯的平板电脑上查看超过四百份角色报名资料！ 整部电影的重点角色并不多，年轻的男女主角之外，十多个配角大都是中青年甚至老年。 所以从席导和老雷这边张罗的人手，配角基本上都是平戏的老师或者老校友！ 其中有几个还是上次五四话剧中和万长生认识的老戏骨！ 这部分阵容堪称强大！ 如果寻常电影能找到两三个参与，就敢宣传演技派荟萃了。 这里聚了一堆！ 当然，这些人在普通电影观众那脸熟不熟名。 圈子里面虽然如雷贯耳，但寻常影视剧剧组却未见得会请，或者未见得能请到。 主要是这些人都比较挑剧本，拍的时候也比较讲究，这对于抢进度卡档期的流量导演、流量明星就很不耐烦。 所以不爱请他们。 但这里席导一句话，都参与了。 懂行的导演可能会觉得很难搞。 万长生不懂啊，先翻看这些中青年演员的资料，个个都是表演专业的讲师、教授或者哪一级的高材生，出演过什么样的影视剧，资历绝对比万长生那寥寥无几的美术创作成果丰富多了。 他也很快发现了这点，基本上每个角色都只对应一两个备选演员，有些根本就不搭，譬如四十多岁的家庭妇女角色，这边三十来岁的副教授风姿卓卓，五十多岁的落魄大叔角色，研究生导师却六十二岁了，但花白的头发加上小胡须，潇洒洋气得随时能上t台。 万长生快速的翻翻后面，尽是报名男女主角的，而且特别是女主角。 就有点挠头：“你确定这是认真筛选和联系过的？这个样子能演下岗女工？这是个非常落魄的角色，他这也太帅了吧？” 杜雯给他个没好气的表情：“点开看看人家里面的剧照，看看什么叫职业演员老戏骨，演什么像什么！能有这些人给你助阵，都是卖席导的面子给你捧场，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人情吗？” 万长生做个惊骇的鬼脸，确认五六个主要配角，十来个次要配角都是高手以后，开始翻四百份男女主角资料，其中男主角又只有五十多份，从平戏研究生到大一新生都有，其中大部分都是有过影视剧参拍经验的，在这方面也比导演更有经验。 杜雯对影视拍摄的了解比他都多：“好配角的优势就在于能够根据导演的要求锦上添花，但主角肯定只能按照导演心目中的框架来，我给你打个比方吧，剧本就好像画画的大框架，大方向是会这么走，但具体画起来，每个细节角落，到底哪里该浓墨重彩，哪里该一笔带过，这就是导演的功底了，有人是拍的时候全都浓墨重彩，到剪辑的时候再来做减法，拍的时候还要考虑好，万一这样效果不好，那就要有替代准备的方案，毕竟在拍摄杀青以前，所有演员、团队都在，多拍点少拍点区别不大，要是剧组都解散了再补拍，那就是巨坑了。” 万长生心脏还是大：“那开组的时候我就告诉大家这是个巨坑，先每人准备个小红包表示歉意吧！” 杜雯再送个好看的白眼：“我托妮儿在导演专业帮你找了个导演助理，人家导过好几部作品了，全程给你带路，起码保证你不要出外行笑话。” 万长生千恩万谢：“男主角……就这个和这个之间选吧，其他的太帅了。” 杜雯又鄙视他：“你是不是嫉妒？明明这个还可以，还有这个……” 早就在万长生另一边探头看的林楚妮，已经哈哈哈的笑翻天：“我就说他会选这个！杜杜喜欢那个姓樊的！那天还悄悄拉着我去看！” 万长生也不苛刻：“那也行，待会儿也通知这位明天来试镜吧，这个也喊上？” 杜雯才做扭捏害羞状：“那个就算了，那是打掩护的……” 众人都哄笑起来，连其中两三个女生都乐得敲盘子。 万长生来平京，惯例都会召集同伴们撮一顿，大学生的生活多半还是比较清苦，当然类似费雪雁这种学习狂热分子不一定会来，大家也是方便就近来就行。 因为靠近国家美术馆和平京戏剧学院，今天主要就是这边的人，杜雯自己单独来的。 坐在餐厅角落和万长生讨论细节也尽量小声。 这会儿林楚妮就揭发她肯定是为了明天选角面谈才来的。 杜雯一点都不害臊的连连点头。 可万长生再翻那三百多份女主角的资料，就头痛得不得了：“你就没有先筛选下？” 林楚妮也学杜雯那种腔调：“天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都给你留着了啊。” 马振宇他们这才逐渐发现万长生的话语权有这么大，眼神都直了，想探头看平板电脑上的图片，又怕不合规矩。 杜雯更是自嘲：“好在我早就明白，美女真的不值钱，只要长得漂亮点，都会想当演员出名赚大钱，这特么独木桥简直比中五百万还难，起码买彩票不会到处都是陷阱吧。” 林楚妮终于认真点：“平时在平京和各大影城漂着的女演员多得跟什么似的，各家经纪公司手里面的资源也多得很，这些天是公开在平戏内部发布了演员征集的，电影学院、沪海戏剧学院，还有各家国内的影视学院都有人发邮件过来报名，再加上得到消息的经纪公司、各种渠道希望来试镜的单飞演员，光是清理确认就把我们几个人累得够呛，这三百多已经是把不靠谱的都剔出去了，随时一个电话两小时内绝对都有诚意来试镜的。” 万长生赶紧发辛苦费红包。 马振宇他们对影视圈美女泛滥的程度更加吃惊！ 后悔！ 该来考戏剧学院的。 不过罗有道他们几个平戏舞美专业的连忙纳闷：“怎么平时我们也没感觉美女多到这种程度啊。” 有嘴甜的赶紧吹捧：“估计还是看杜总监和妮儿姐让我们眼光太高了！” 杜雯满意的举杯示意。 林楚妮给万长生还是划重点了：“整体的你都看看，打星标的六十多人是重点，无论参演经历还是外表态度，当然，这里面有大半都是平戏的，你得清楚每年虽然有那么多剧集、电影在拍摄，但实际上能够进入院线上映的数量其实极其有限，席老板发话，靠谱的投资方和影业公司做背书，戏剧学院倾情打造的电影，算不上大片但肯定能上大屏幕，还有这么多实力派老戏骨支撑场面，稍有头脑有点眼力，觉得自己还有点演技的恐怕都想来参演，邮件和电话里面有不少都说如果当不了主角，跟着当个女配都行，总不会只有这么一个年轻女主吧，同学、闺蜜、邻居总有的吧，能上就行。” 万长生翻看资料，居然还是那个态度：“配角？配角要那么漂亮干什么，抢主角的风头么？” 餐桌边的美术生们又是哄堂大笑，这下就借着气氛全都眼冒绿光：“能给我们也欣赏下漂亮吗？” 万长生叹气的转过去给他们看。 这些家伙很没见识的大呼小叫就开始了。 这种演员试镜资料都做得跟毕业简历ppt一样了，而且绝对是最精美完整的那种，断然不会出现证件照那种水准。 但是出现在平板电脑上的年轻女演员们，显然是那种拍证件照估计都秒杀众人的长相。 不一定是美得惨绝人寰，但一定是五官端正样貌出众，眼光有神，表情灵动的伶俐样儿。 除了封面的生活照，点开每个人的信息一定有大量的剧照、定装照、素颜照、全身各种角度的照片，肯定杜绝了照骗的那种ps美颜。 还有和其他人合影的各种照片，估计是为了展现身高体形，不过基本上出现在其中的其他人都被抹了脸，除非配戏的是著名大牌，能提升女演员咖位的那种。 总而言之连做个ppt的图片，都得避免被旁边人分散了注意力。 所以杜雯看万长生的目光就没了玩笑：“不错啊，我只是随口跟你说说这电影和画画的关系，你就能举一反三的一切都围绕主题主角来服务，有很多人学了很久都没这种意识呢。” 万长生习以为常：“在美术生来说这不是基本原则么，整体和局部的关系，重点和背景的关系，配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就是陪衬主角的背景板吧。” 杜雯长叹：“您这没学过导演的生瓜蛋子，没准儿还真能独辟蹊径的拍出些东西来，好像成功导演里面从零起步的……唉，我想什么呢，人家那些外行成功的，好歹也是热爱电影，你都没看过几部！” 林楚妮帮万长生：“席老板能看中的人，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呢，我能凭着点关系混进剧组做化妆师吧？助理都行！这样我毕业简历上也能写一句了。” 万长生马上就拿这个教训自己人：“你们看见没，林师姐这么傲的人，在临近毕业或者就业的问题上，都得厚脸皮低头，大家要把这种感受牢记在心啊，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说的就是这个。” 林楚妮气得想拿叉子收拾万长生！ 美术生们连连点头说明白了，心有余悸的那种，一定要跟着老大和杜总监好好在大学别荒废了时光。 只有马振宇不参加哄闹，专注的凑在平板电脑前面一张张看美女。 有爱好的人是幸福的。 他就爱这个。 479、有爱好的人是幸福的 马振宇就爱看电影。 他喜欢摄影的爱好，就是从看电影里面熏陶出来的。 当然，所有透过镜头去希望看到的，是美女，这点他也从来都不掩饰。 就像当初只是惊鸿一瞥的遇见杜雯拍了照，他就巴巴的从考清美改到考蜀美。 甚至连填写专业的时候，都只是随便上网搜下蜀美最强的是雕塑，就报了雕塑专业。 从这个细节，其实也能看出来，马振宇的专业文化都是挺强的，可以在清美和蜀美之间任意切换。 所以他成为大美社第一个非大美系的伙伴，所有人都觉得不奇怪。 由他一个雕塑专业的学生，却带领起了大美社的影视团队，也没人觉得奇怪。 因为他拍的美女照片，确实很美丽嘛。 大美社的女生基本上都找他拍过几张自己的美照，马振宇都嬉皮笑脸的热忱服务了，但显然他真正的热情是面对真正的美女。 每回杜雯到江州，他都要主动跟着拍点照片，钟明霞就不用说了，一见面就腆着脸要拍照，差点没被打，后来关系熟络了，才勉为其难的让他拍过几回，还都是在教室做肖像模特。 这次来平京，就为了拍美女的。 见了林楚妮立刻惊为天人，话多得要命，万长生都觉得应该把青年艺术家的风流才气安在这家伙头上。 他也图省事，让林楚妮安排先给所有平戏的试镜女演员发消息，约定明天的试镜活动，然后让杜雯把这资料包发到马振宇的笔记本上：“今天晚上你把这堆美女梳理下，我想要一个在贫困家庭长大，坚强但是又有点倔强的女生，不一定要漂亮得像白雪公主那样，但在画面中有自己独特的美，你帮我筛选下？” 马振宇光是看那三百多美女的资料包能拷进自己电脑里，已经乐得要休克，都有点打颤了：“没，没，没问题！明天一早给你！” 事情有点多，小伙伴们吃过饭一起到平戏外面的酒店会议厅帮忙做准备。 这都是林楚妮一手张罗的，平戏经常有这种试镜的事情，所以怎么做她还是清楚的。 跟面试有点类似，但具体怎么做，还得看导演，单独说戏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在拍摄剧组里面，导演确实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哪怕现在给钱的是大爷，但怎么花钱的终归是导演，除非制作方不想赚钱。 导演才是能对整部片子最终效果有决定意义的那个人。 就像画家之于一副画，演员其实更多是画笔或者颜料的存在。 杜雯就跟林楚妮晚上住一起了，相互还嫌弃对方妨碍了自己潜规则导演的机会！ 导演和马振宇睡一屋，睡前看见那家伙在电脑前，半夜迷迷糊糊发现电脑屏幕光亮着的，早上起来马振宇还精神抖擞的在忙碌！ 感觉就像只是比万长生早起了几分钟而已！ 万长生吃惊：“卧槽，你一宿没睡？” 马振宇跳起身来，其实有晃了晃，但真的精神饱满：“没事儿！基本上弄完了，你看看……待会儿带上我！” 万长生看看手机上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开始试镜，你眯会儿也好，要不你今天休息下。” 马振宇严词拒绝：“怎么可能错过这种终身难得的机会，我去买罐可乐、咖啡跟红牛吧，你先看看这东西……” 万长生半信半疑的坐下来看了一眼，立刻目瞪口呆。 三百多名年轻女演员，被马振宇挨个儿分类评分！ 学生气，萝莉风，御姐味，温柔派，冷酷妞，性*感姐…… 诸如此类八个类别。 点开以后，所有女演员的文件前面用a到aaaaa标注评分，搞得跟5a级景区似的一目了然！ 也许在女人的眼里看女人，和男生看有本质的区别，之前林楚妮她们那么多人都没马振宇搞得这么精确详细。 起码现在万长生点开萝莉的类别看看，轻而易举的就发现这几位女演员不太合适，御姐的也成片pass掉。 昨晚觉得纷纷复杂的局面，现在居然清晰明了。 等到在餐厅吃早餐的时候，万长生把这台笔记本拿给杜雯和林楚妮看了看。 这俩立刻爆笑鄙夷：“这家伙绝对有个分类极为详细的动作片移动硬盘，简直是有强迫症！” 万长生还莫名其妙：“什么动作片？” 俩美女懒得理他：“你都不看电影，跟你谈这个干嘛，人呢，找他要这分类硬盘去。” 果然，面前摆了一堆提神饮料的马振宇很不好意思的承认了，但是强烈拒绝分享：“我自己看还行，扩散就是犯法了，这个界限我还是知道，欢迎下次有机会到江州来共同欣赏！” 其实还是有点熬了通宵以后的神志不清，什么话都敢说，被女生啐骂了。 可马振宇的这种迷瞪状态，在试镜女生陆续抵达以后，瞬间清空变得神清气爽，拿了他那台莱卡相机站在试镜的门口煞有其事忙进忙出！ 这样就让试镜的女演员认可了他是内部人员，随便他拍照，不少美女还配合的做出些姿态来。 马振宇恨不得自己头上再装俩镜头拍视频！ 不过他带来的人已经装模作样的把单反相机装在脚架上模拟镜头拍摄，正大光明的拍视频，记录女演员们在镜头前面的表现。 然后每位来试镜的平戏女生抵达这里，都得到一张复印的白纸：家里很穷，要拆迁了，表现拿到拆迁通知书瞬间的表情。十秒。 杜雯和林楚妮客串接待，负责发放编号和所有解释，让万长生能坐在会议室里面单独面对一位位千娇百媚，姹紫嫣红的美女。 当然门一直都是开着的，两位负责摄像镜头的男生也一直幸福的分别掌控自己的设备在正面和侧面。 万长生才像个小学生似的，小桌子独椅近在一米左右的距离，可以让他观察到演员所有所有的表情跟肢体语言。 方式是杜雯建议的，这也是常见的试镜方法，一段戏里面的台词或者情绪表演，在不需要导演解释前因后果的情况下展现演员的理解力。 这就基本能分出来些端倪，回头再分析下视频就差不多了。 只是没想到万长生居然选了段没有台词的十秒。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十秒。 对普通人来说，十秒跟瞬间没什么区别。 但在运动员来说，十秒能跑一百米。 而对于镜头来说，这意味着几百帧画面！ 因为人的视网膜残影原理，一秒钟需要用24或者30帧连续画面来展现，摄影和摄像的区别就在这里。 摄影只是其中一帧的凝固，而影视剧则是用每秒帧数形成动态画面。 在后期剪辑的人眼里，十秒跟特么万里长城那么长，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但万长生的意图肯定不在这里。 那进度就非常快了。 林楚妮在门口指下贴着的说明：敲计时器就开始，完了下一位，导演有询问才停留，谢谢合作。 无论是带着助理的小有名气，还是纯粹崭新的素人新手，都得遵循这个试镜流程。 这部电影摆明了不会请大明星来主演，一定是新人或者不出名的演员。 就看谁能得到这个机会了。 试镜演员们都表示非常理解。 在杜雯身上停留的目光比较多。 虽然从五官和身材上来说林楚妮更出色，但杜雯那种标准的表演气质是不一样的。 难免会揣摩下她是不是备胎或者别的安排。 然后看见林楚妮的时候，好多女生都欢快的对她做手势，还有击掌的。 很明显林楚妮在平戏的人气很高，哪怕表演系比她漂亮的女生比比皆是。 马振宇欢快的举着相机穿梭在走廊上到处拍照，可能是他活到现在最嗨皮的时光，哪里还有半分瞌睡，什么提神饮料可去特么的吧。 万长生却觉得无比简单。 对他来说，眼前这些女演员不管什么专业或者资历，他其实只看一个部位…… 每位进来，先展示下手里的号码牌，报上自己的名字，万长生跟自己手里的表单核对无误，点头拍下面前的十秒计时器，有拳头大的屏幕对着演员跳动倒计时。 对方就拿着那张写着十秒的复印白纸表演。 这里其实也充分展现了科班专业的功力，能够考进平京戏剧学院的女生，水平基线绝对在中上。 甚至连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能有无数种诠释的方法。 有把十秒用在从拿到通知书的肢体动态如同默剧一样表现出家里状况，甚至时代特征的，譬如马上拨电话号码盘通知父母，脸上按捺不住的惊喜； 也有纯粹用于展现面部表情的，这是对自己的表演功力有充分的自信，喜极而泣，悲从中来，甚至有个女生整个身体都没动，仅仅靠面部五官动作，都能从之前的若无其事，到难以置信，再红了眼圈，泪如雨下！ 这些在表演专业里面都是很有讲究的。 就像绘画专业看似五花八门的图案，在课堂上都被掰碎了一样样分析成各种套路一样。 只可惜女生们真是花招做给瞎子看。 万长生看的根本不是表演，他只看眼睛。 480、美丽就是种天赋，肉眼可见的天赋 所有人都说孩子的眼睛是最天真无邪的。 那是因为纯净清亮。 情人眼里那流淌的情思，只要经历过的人，一定会明白。 见钱眼开是因为瞳孔放大，但是贪婪的眼神稍微有点经历的人都能看出来。 而绝望的人眼里要么疯狂，要么空洞，前者可能还有火山爆发的一刻，后者就已经心如死灰了。 所以眼睛真是心灵的窗户。 除非刻意隐瞒伪装，看一个人的眼睛，多少能看出点东西。 万长生不是看相的，他不会看人眼睛里面传达出什么讯息，他看的就是神采。 画龙点睛这句话也不是白说的。 绘画里面讲究眼睛里面出现精气神，算是个基本功底。 所以他对这个揣摩得特别多。 包括高云野在泼镪水之前瞬间的眼神，都是万长生宝贵的体验机会。 那么放到演员这里来。 不管表情动作是怎么的嬉笑怒骂，如果眼睛没跟上，再夸张的动作都只是表演，内心戏都不够。 万长生当着席导给那些群众演员说戏的关键就在这里，内心戏。 哪怕是龙套，也要在内心把这个角色的所有内心世界吻合上，那么表现出来才是合适的演技，多了少了都跟这个角色没关系。 他不知道影视界是怎么定义这种眼神的，反正以自己的标准来看。 那就是眼里要有内容。 因为角色内容给得很简单，反而需要更大的表演欲望来驱动眼里才会有内容。 而不是始终观察导演的反应，忐忑自己表现如何，甚至抛个媚眼看能不能有内涵交流。 真的有女生这么做的！ 不顾两台单反镜头对着自己，公然给万长生意味深长的眼神和笑意。 要是放到表演相应角色的时候，绝对是高分！ 可惜万长生不解风情，熟视无睹的当做表演失误吧。 您收到拆迁通知书会凌空抛媚眼？ 用眼皮夹蚊子还是苍蝇了？ 在他这里就很简单。 他也学马振宇的那个办法，随手在名字后面写a，好点就加一个，再好点再加一个。 基本上眼里有内容的，都是aaa了。 如果外形气质合适，譬如不是马振宇说的娇小萝莉，成熟御姐，更接近学生或者有那种清纯味道的，再加个a。 所以这一天的走马观花下来能上五a的也就寥寥数人而已。 另一边几个帮忙的小伙伴已经按照马振宇的分类，把不太合适的类别直接取消，剩下百多位校外女演员再通知明天过来试镜。 另外明天下午把几个男主演也邀请过来试镜，晚上则请所有主配角一起吃个饭。 万长生这选角试镜的过程就算是完成了。 基本上目前看起来这选角是不太成问题的。 起码那个从拿到拆迁通知，在七八秒内红了眼圈，满带复杂眼神情绪，泪如雨下的那个大三女生是得到了几乎所有人一致公认的最优备选。 而大四末期已经算是毕业生的虞凯欣也过来试镜了，没有在现场表现出半点跟万长生有交情的亲昵，发挥得也相当不错，是仅有的六位5a之一。 可她的问题在于长相稍微甜美了点。 能在整个表演系都选出来作为主持人之类，她的长相确实出众。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万长生开诚布公的虞凯欣说了这个情况：“总体来说是个贫民窟的故事，这个女孩很难甜美，她应该充满倔强和渴望美好，甚至有点愤怒，可整个电影的基调是喜剧，女主角是不耐烦的冷幽默，要说林楚妮的外形还有点类似。” 正在烫菜的林楚妮，浮现个敷衍的抽动脸颊笑容：“谢谢导演表扬，可惜我没有表演能力，我是死人脸……” 杜雯也分担：“当然欣姐肯定可以演绎这种内心和外形的反差，我这种又没演技，还显得妖媚的外表才是彻底无望。” 虞凯欣积极争取：“能当朋友这样私底下透题的感觉真好，如果能把剧本给我揣摩下，我肯定会尽一切努力去体验这个角色，我可以签保密协议的。” 万长生和杜雯对看一眼，杜雯就小声：“待会儿我手机上发给你，算是个人物小传。” 虞凯欣就来俗的了：“不管成不成，今天这顿算我的！” 俩女生和旁边桌上看得聚精会神的小伙伴们连忙起哄：“算了，不是请不请的问题，你何必跟着这样一个准备自掏腰包投资自己拍电影的土豪抢单呢？” 虞凯欣连忙夸张：“土豪导演，求你给我这个机会！” 马振宇恨不得自己头上再装几个摄像头！ 低头开始在手机上搜索“眼镜式摄像头”，内心独白肯定是痛恨自己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这个。 不过小伙伴们终于听清楚：“万万你真的是导演？！” 正注意到墙上电视综艺节目的万长生，赶紧指给杜雯看，这边表情难堪：“为了骗你们好歹去帮我贡献点票房，一直不敢说这个事情，这下连去看看的兴趣都没了吧？” 众人果然也是一脸的卧槽：“您这是毁剧本呢，还是毁演员呢还是毁电影行业啊？” 轮到虞凯欣来帮忙解释了：“很多大导演也是没有科班出身经历的，最主要还是万长生在美术方面都金奖水平了，审美、构图之类的要素都具备……” 林楚妮从她说就拿着筷子在火锅里面烫毛肚，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虞凯欣心里发毛的说不下去。 她才皮笑肉不笑：“你也编不下去了吧？” 虞凯欣可怜巴巴的看眼万长生：“我这么个还没毕业的表演专业生，为了得到个角色，也真是付出了太多……” 杜雯也会演：“这个戏应该是这样的，席导是制片人兼总导演，我们还在导演系请了个正儿八经的导演毕业生来做副导演或者导演助理，他呢，实际上就是顶着个跨界导演的名儿，宣传的时候当大噱头的……” 万长生配合的长叹一口气：“这下明白了吧，我就是个傀儡！” 马振宇突然开口：“老大，我求你让我也去当个导演助理吧，我不说话，只拎包搬椅子端热水！” 这下连虞凯欣都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嘘他了。 能进这种铁定上大银幕的剧组里面哪怕拎包，在几大影视院校里面都有大把的人想去镀金。 你个美术院校的哪轮得上。 万长生只能给他出主意：“雷教授不是已经到江州开始准备场景了吗，你去他那跟着学，把我们雕塑系的功底拿出来帮他做道具，看能不能给你个活儿，我自己屁股下面坐的都是刀山，实在不敢说什么。” 马振宇那眼神，还真有内容，一副很想跟着电影剧组学点什么的样子。 总而言之算是有底儿了，一群人就比昨天要欢快得多，虞凯欣也趁机推荐自己明天也过来帮忙：“就算是跟着学点东西，看看别人演绎得怎么样。” 于是她就真的也出现在第二天的试镜活动中。 这就给了来试镜的校外女演员们相当大的下马威。 一个个的工作人员都这么漂亮妖孽。 因为还有几个平戏的女生今天也主动跑过来看能蹭着做点什么不。 这世上永远都不缺聪明人，和竭尽全力都要抓住机会的人。 早餐的时候林楚妮都说好多美女找她要万长生的联系方式，被她无情的掐了。 万长生想假装愤怒的，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活泼了。 杜雯嘲笑他，觉得跟美女相处很愉悦就表达出来，不要这样扭扭捏捏的。 她这次全程都跟林楚妮在一起，几乎就没和万长生单独相处过。 连从日本给万长生买回来的一套新的艺术风行头，都是俩女生一起拿给万长生穿上的。 现在前往试镜会议室的时候，才提醒万长生要给席导说一声情况。 万长生恍然，马上给曼姐发消息。 但实话说校外的女演员符合标准的反而要少一些，哪怕她们其中不少都是这样专业院校毕业，还演了几年戏的。 起码一个上午的走马观花下来，万长生也就收获了两个5a，4a倒是一堆。 不是她们表演不好，而是经过昨天的比较，万长生心里也有了些计较。 这个角色只有十七八岁，这就要求演员外表不能太成熟，不能有那种风尘气息，哪怕家里穷也不能有摸爬滚打的江湖气，还是属于青春剧里面的清纯女生。 可是又要求眼里有内容，那就比较苛刻了。 所以在校生演这种更合适一些，毕业几年的女生哪怕眼里有内容，都很容易显得有杂质，这点是有区别的。 最近两年一直在带艺考生，又一直生活在学校里面的万长生轻而易举的能区别出来。 但最后也留下六七位最接近的女演员和这边六位昨天的5a女生，一起下午面对四个男生的试镜。 出人意料的是，席导居然下午也过来了，曼姐还很不见外的一见面就直接揪万长生耳朵，但没说为什么揪。 让在场的年轻人们都羡慕得不行。 席导说得很简单：“我只是随便看看，你们继续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怎么可能！ 领导越是这么说，就越不敢怠慢，连林楚妮这么犀利的妞儿都一本正经了。 虞凯欣更是比前两年乖巧得多。 也就杜雯能跟万长生那样淡定，还维护万长生的导演派头，让他能坐在台子后跟席导凑头低语。 拿着卷起来的名单表，招呼安排十多位女演员和四个男生准备做游戏。 马振宇等人赶紧把几张酒店长桌拼成长条，请好看的演员们站到后面。 杜雯退到旁边，嘴角不易察觉的浮起点自嘲意味。 美丽的价值得看在什么场合。 482、人生处处皆敲打 但显然男女关系在影视圈是个永恒的话题。 实在是作为颜值巅峰密集存在的行业，形象美简直司空见惯。 一颦一笑都能让人觉得美妙的演员们，肯定会让人下意识的都好奇，他们究竟在跟什么样的人交往。 连晚餐的时候，老演员们都不能免俗的提起谁谁谁又跟谁谁谁在一起了。 年轻演员们知晓的八卦也不比前辈少。 感叹谁真是花心大萝卜，摇头谁又痴心不改铁憨憨。 所以等到半夜里，搭乘高铁前往津门的时候，杜雯也有点刷新认知：“那个谁，形象那么好，一贯都是好男人好丈夫的样子，我早就知道这娱乐圈玩得开，但好歹也有几个有底线的吧，想不到都是一丘之貉！” 万长生埋头梳理平板电脑上的讯息：“我觉得都是在敲打我吧，年纪轻轻的不要搞花样，之前我们院长跟我谈话时候也是这种口吻，搞艺术的看来都是性情中人，容易释放天性，我觉得也太放纵自我情感了。” 杜雯舒坦的靠椅背上闭目养神：“不光是因为性情中人，利益关系也太多了，就说你这部电影主演，都不是奔着片酬来的，能在席大妈担任制片人、李明然出剧本、这么多老师教授集中的片子里面做主演，不管电影最终口碑票房如何，那都是可以拿出去显摆和提高身价的砝码，说起来最好这部电影最后是不声不响的那种，反而各方都舒坦。” 万长生终于瞥了眼自己的经纪人，可能是因为要出席比较正式的场合，没搞得花里胡哨，出发前才换上的米咖色风衣和灰色紧身牛仔裤都很有白领气息，可上衣却是一件挺厚的红色帽衫把帽子翻到衣领外，立刻就比普通的风衣穿着显得活泼又温暖，加上梳了点刘海，很容易给人亲近感。 手指在黑色的方形皮挎包上轻巧的弹动，展现出愉悦的心情。 所以万长生不由自主的都会笑：“你是有多不看好我导演这部电影？” 杜雯听见他转头也没睁眼：“怎么说呢，经纪人最重要的还是客观吧，避免把私人情绪带入工作中，我不会像欢欢那样什么都觉得你最好，会理所当然的成功，你恐怕是不知道导演电影有多难，那么多科班出身的导演，砸锅卖铁的想一片成名，结果都一败涂地，就连叫好不叫座这种专业人士用来遮羞的台阶，都不是轻易能达到的，所以我得考虑好如果拍出来有点砸锅……这是很大几率的可能性，我需要怎么去弥补。” 万长生心里怎么可能没点触动，比这个女孩儿一年多以前说爱自己更让他触动。 自己风光在前，杜雯确实在背后用心补缝了很多：“谢谢你。” 杜雯睁眼了，眉开眼笑的那种：“收了你的钱，当然要把事情做好嘛，你看这个山本耀司口金包，和妮儿在东京买的，三千块！很帅气吧，我跟她买了不同款，就能交换着背。” 万长生肯定对这种东西没研究，但还是配合的欣赏了下：“质感很好，很有型。” 口金包就是有个镶金边的张开口子，一般用在小钱包上的，但是著名设计师的这种平板电脑大小的造型带点东方布袋气息又有口金包的特征，杜雯给他解释下，顺便打开里面的袋口：“给欢欢也买了个这牌子的小口金包，你回去的时候带给她，就说是你买的礼物。” 赶紧接过来的万长生有原则：“那可不敢贪功，帮你转交倒是可以，有心了！” 玫红色的很粉嫩，只有巴掌大的尺寸，配上根细细的金属背带，确实适合小姑娘扮可爱。 杜雯自嘲：“我背这个小包一定给人装嫩绿茶的感觉，但是想想以后每年我都能坐收十几二十万，也算是我薪资起步价，在日本逛得开心极了，绿茶就绿茶。” 万长生还不太能理解绿茶是什么意思，对日本概念更少，基本集中在抗战岁月上：“好像他们的设计、绘画什么的还是很唯美哦？” 这又提醒了杜雯，笑着掏出自己手机给万长生看：“说起这个，我觉得你被泼镪水也不冤……” 万长生肯定莫名其妙的探头，看杜雯娴熟的打开苏沐楠的朋友圈，然后竟然发现全都被清空了，来句：“卧槽！幸好我有备份存档的习惯……” 然后翻开自己的相册，还警告万长生：“头转过去，有些照片不许你看！” 万长生早就非礼勿视的转开了，再看见果然是截屏苏沐楠的朋友圈，文字：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下面两张照片，一张就是万长生在姑苏博物馆看到过的一个角落。 一棵树孤零零的被种植在一片周围都是白墙的清冷环境中，地面还是那种极为洁净，甚至还梳理过有点年轮纹一样的白色碎石子地面。 这就有点知白守黑的意思，当时万长生匆匆转了一圈，还觉得挺有意思。 有印象。 人家建筑大师把中国文化中的意境，用这种方式表现出来了。 可另一张就是万长生坐在姑苏博物馆进门那池子边的背影？ 因为只是个朋友圈截图，那张小照片估计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不是杜雯解说，万长生很难发现是自己。 但是找个熟悉万长生的人，或者说大美社的小伙伴们只要看见，那背影烧成灰都写着万长生仨字。 实在是他那气势挺拔，又稍微有点驼背的动作太熟悉了。 然后那庭院设计中带着白墙黑檐的典型中式意趣，万长生坐得有点放松懒散，比较魁梧的身材背影和上一张那棵歪脖子树竟然挺像的。 拍照的肯定有美学构图习惯，白墙黑檐前面的身影很有点禅意。 一张是景，一张是人。 却几乎同样的构图，同样的色调对比，再配上那诗词，就显得很有含义了。 杜雯满脸好笑的点点这张截图：“不能放大给你看这张了，这就是标准的日本禅式美学，和我们的枯山枯水有一定的传承，但中国人是看着眼前景色提炼到画面上，他们是真的做出来，然后日本浮世绘既有中式工笔的特点，又具备国画所没有的强烈装饰感，后来对西方现代美术产生了巨大的推动作用，这个你知道吧，有空还是可以去日本看看的，欢欢也肯定喜欢。” 嘴上说着专业内容，杜雯的手指却在画面左上角的时间，再顺手滑动图片看到她的截图日期…… 恰恰就是万长生去姑苏参观游览的那天上午。 应该就是万长生坐在那发呆感悟。 小苏老师陪着关师娘转了几圈，随手拍了张照片，没准儿就是坐在边上发的朋友圈。 这姑娘真是个老实孩子。 昨前天才因为性格理念还有心胸的问题和男朋友分手，可能坐在那感叹万长生这意境真不一般。 前男友看了会是什么感觉？ 还配上了苏轼最脍炙人口的《定风波》，于简朴中见深意，于寻常处生奇景，她可能是想表现出旷达超脱的胸襟，寄寓着超凡脱俗的人生理想。 看在心胸狭隘的人眼里，恐怕就是别的含义了。 万长生自然看得懂照片里的国画感受，更懂这句词是什么意思。 一点都没有沾染男女之情。 可偏偏高云野看到了恐怕就是熊熊怒火。 最后化成了那一片烧灼的坑洼。 他只能无声的挠挠头苦笑。 杜雯收起手机指指他的腿：“哪边？给我看看，欢欢发给我的照片感觉不太真实。” 万长生想想还是拉起点裤腿，正好翘起二郎腿来就能呈现那条斑驳的左腿。 杜雯静静的看着，好一会儿才撑着下巴斜眼看万长生：“如果知道有这种下场，你还会去保护人家姑娘吗？” 万长生依旧还是想想点头：“会，我认为这是个有普通善恶观的男人，都应该做的事情，本能的保护弱者，当然，如果有缓冲时间我肯定选择更好的方式。” 杜雯满意的重新靠回椅背上闭上眼：“男女主角定下来了吗？” 万长生点头：“女主角就应该是大三的那位江同学，男主角当然就是大部分女演员和我都比较中意的大二周同学，虞凯欣应该能分一个女配的角色，但扮相肯定要稍微调整得没那么漂亮，化妆能达到的哦？” 杜雯忍不住睁眼鄙视他：“你就硬生生的挤出来个女配给她？” 万长生啼笑皆非：“什么叫挤出来，原本就有这个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女生吧，给主角起衬托作用的，另外我还要拜托雷教授找两个外形比较不那么帅的演员来做男配，让他们来帮男主角捣乱，画面看起来也更丰富些。” 杜雯无奈的再看眼万长生：“行行行，我就看你最终能搞出个什么大杂烩来。” 万长生回她一句：“拍是你提出来的，席妈也是你维护的，帮我争取到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突然这么成天打击我？” 杜雯自己掩盖下：“有吗？” 万长生准备把演员照片发给编剧过过目。 杜雯提醒他看看时间：“我麻烦你看看，十一点过了！按照我的保养作息，这会儿已经美美的睡觉了，不要去打扰人家编剧的日常作息，明天上午再发消息吧。” 万长生觉得有道理，并且歉意的赶紧送经纪人到酒店睡觉，当然是各睡一间房。 第二天直到中午，万长生才试着发微信给李明然介绍了所有演员的照片。 可晚饭的时间段，万长生就看见李明然回了句：“方便的话，换你那边那姑娘主演吧，就是送我去机场那姑娘，她不错……” 万长生和杜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编剧……指定钟明霞来演？ 482、响鼓也要重锤敲 但显然男女关系在影视圈是个永恒的话题。 实在是作为颜值巅峰密集存在的行业，形象美简直司空见惯。 一颦一笑都能让人觉得美妙的演员们，肯定会让人下意识的都好奇，他们究竟在跟什么样的人交往。 连晚餐的时候，老演员们都不能免俗的提起谁谁谁又跟谁谁谁在一起了。 年轻演员们知晓的八卦也不比前辈少。 感叹谁真是花心大萝卜，摇头谁又痴心不改铁憨憨。 所以等到半夜里，搭乘高铁前往津门的时候，杜雯也有点刷新认知：“那个谁，形象那么好，一贯都是好男人好丈夫的样子，我早就知道这娱乐圈玩得开，但好歹也有几个有底线的吧，想不到都是一丘之貉！” 万长生埋头梳理平板电脑上的讯息：“我觉得都是在敲打我吧，年纪轻轻的不要搞花样，之前我们院长跟我谈话时候也是这种口吻，搞艺术的看来都是性情中人，容易释放天性，我觉得也太放纵自我情感了。” 杜雯舒坦的靠椅背上闭目养神：“不光是因为性情中人，利益关系也太多了，就说你这部电影主演，都不是奔着片酬来的，能在席大妈担任制片人、李明然出剧本、这么多老师教授集中的片子里面做主演，不管电影最终口碑票房如何，那都是可以拿出去显摆和提高身价的砝码，说起来最好这部电影最后是不声不响的那种，反而各方都舒坦。” 万长生终于瞥了眼自己的经纪人，可能是因为要出席比较正式的场合，没搞得花里胡哨，出发前才换上的米咖色风衣和灰色紧身牛仔裤都很有白领气息，可上衣却是一件挺厚的红色帽衫把帽子翻到衣领外，立刻就比普通的风衣穿着显得活泼又温暖，加上梳了点刘海，很容易给人亲近感。 手指在黑色的方形皮挎包上轻巧的弹动，展现出愉悦的心情。 所以万长生不由自主的都会笑：“你是有多不看好我导演这部电影？” 杜雯听见他转头也没睁眼：“怎么说呢，经纪人最重要的还是客观吧，避免把私人情绪带入工作中，我不会像欢欢那样什么都觉得你最好，会理所当然的成功，你恐怕是不知道导演电影有多难，那么多科班出身的导演，砸锅卖铁的想一片成名，结果都一败涂地，就连叫好不叫座这种专业人士用来遮羞的台阶，都不是轻易能达到的，所以我得考虑好如果拍出来有点砸锅……这是很大几率的可能性，我需要怎么去弥补。” 万长生心里怎么可能没点触动，比这个女孩儿一年多以前说爱自己更让他触动。 自己风光在前，杜雯确实在背后用心补缝了很多：“谢谢你。” 杜雯睁眼了，眉开眼笑的那种：“收了你的钱，当然要把事情做好嘛，你看这个山本耀司口金包，和妮儿在东京买的，三千块！很帅气吧，我跟她买了不同款，就能交换着背。” 万长生肯定对这种东西没研究，但还是配合的欣赏了下：“质感很好，很有型。” 口金包就是有个镶金边的张开口子，一般用在小钱包上的，但是著名设计师的这种平板电脑大小的造型带点东方布袋气息又有口金包的特征，杜雯给他解释下，顺便打开里面的袋口：“给欢欢也买了个这牌子的小口金包，你回去的时候带给她，就说是你买的礼物。” 赶紧接过来的万长生有原则：“那可不敢贪功，帮你转交倒是可以，有心了！” 玫红色的很粉嫩，只有巴掌大的尺寸，配上根细细的金属背带，确实适合小姑娘扮可爱。 杜雯自嘲：“我背这个小包一定给人装嫩绿茶的感觉，但是想想以后每年我都能坐收十几二十万，也算是我薪资起步价，在日本逛得开心极了，绿茶就绿茶。” 万长生还不太能理解绿茶是什么意思，对日本概念更少，基本集中在抗战岁月上：“好像他们的设计、绘画什么的还是很唯美哦？” 这又提醒了杜雯，笑着掏出自己手机给万长生看：“说起这个，我觉得你被泼镪水也不冤……” 万长生肯定莫名其妙的探头，看杜雯娴熟的打开苏沐楠的朋友圈，然后竟然发现全都被清空了，来句：“卧槽！幸好我有备份存档的习惯……” 然后翻开自己的相册，还警告万长生：“头转过去，有些照片不许你看！” 万长生早就非礼勿视的转开了，再看见果然是截屏苏沐楠的朋友圈，文字：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下面两张照片，一张就是万长生在姑苏博物馆看到过的一个角落。 一棵树孤零零的被种植在一片周围都是白墙的清冷环境中，地面还是那种极为洁净，甚至还梳理过有点年轮纹一样的白色碎石子地面。 这就有点知白守黑的意思，当时万长生匆匆转了一圈，还觉得挺有意思。 有印象。 人家建筑大师把中国文化中的意境，用这种方式表现出来了。 可另一张就是万长生坐在姑苏博物馆进门那池子边的背影？ 因为只是个朋友圈截图，那张小照片估计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不是杜雯解说，万长生很难发现是自己。 但是找个熟悉万长生的人，或者说大美社的小伙伴们只要看见，那背影烧成灰都写着万长生仨字。 实在是他那气势挺拔，又稍微有点驼背的动作太熟悉了。 然后那庭院设计中带着白墙黑檐的典型中式意趣，万长生坐得有点放松懒散，比较魁梧的身材背影和上一张那棵歪脖子树竟然挺像的。 拍照的肯定有美学构图习惯，白墙黑檐前面的身影很有点禅意。 一张是景，一张是人。 却几乎同样的构图，同样的色调对比，再配上那诗词，就显得很有含义了。 杜雯满脸好笑的点点这张截图：“不能放大给你看这张了，这就是标准的日本禅式美学，和我们的枯山枯水有一定的传承，但中国人是看着眼前景色提炼到画面上，他们是真的做出来，然后日本浮世绘既有中式工笔的特点，又具备国画所没有的强烈装饰感，后来对西方现代美术产生了巨大的推动作用，这个你知道吧，有空还是可以去日本看看的，欢欢也肯定喜欢。” 嘴上说着专业内容，杜雯的手指却在画面左上角的时间，再顺手滑动图片看到她的截图日期…… 恰恰就是万长生去姑苏参观游览的那天上午。 应该就是万长生坐在那发呆感悟。 小苏老师陪着关师娘转了几圈，随手拍了张照片，没准儿就是坐在边上发的朋友圈。 这姑娘真是个老实孩子。 昨前天才因为性格理念还有心胸的问题和男朋友分手，可能坐在那感叹万长生这意境真不一般。 前男友看了会是什么感觉？ 还配上了苏轼最脍炙人口的《定风波》，于简朴中见深意，于寻常处生奇景，她可能是想表现出旷达超脱的胸襟，寄寓着超凡脱俗的人生理想。 看在心胸狭隘的人眼里，恐怕就是别的含义了。 万长生自然看得懂照片里的国画感受，更懂这句词是什么意思。 一点都没有沾染男女之情。 可偏偏高云野看到了恐怕就是熊熊怒火。 最后化成了那一片烧灼的坑洼。 他只能无声的挠挠头苦笑。 杜雯收起手机指指他的腿：“哪边？给我看看，欢欢发给我的照片感觉不太真实。” 万长生想想还是拉起点裤腿，正好翘起二郎腿来就能呈现那条斑驳的左腿。 杜雯静静的看着，好一会儿才撑着下巴斜眼看万长生：“如果知道有这种下场，你还会去保护人家姑娘吗？” 万长生依旧还是想想点头：“会，我认为这是个有普通善恶观的男人，都应该做的事情，本能的保护弱者，当然，如果有缓冲时间我肯定选择更好的方式。” 杜雯满意的重新靠回椅背上闭上眼：“男女主角定下来了吗？” 万长生点头：“女主角就应该是大三的那位江同学，男主角当然就是大部分女演员和我都比较中意的大二周同学，虞凯欣应该能分一个女配的角色，但扮相肯定要稍微调整得没那么漂亮，化妆能达到的哦？” 杜雯忍不住睁眼鄙视他：“你就硬生生的挤出来个女配给她？” 万长生啼笑皆非：“什么叫挤出来，原本就有这个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女生吧，给主角起衬托作用的，另外我还要拜托雷教授找两个外形比较不那么帅的演员来做男配，让他们来帮男主角捣乱，画面看起来也更丰富些。” 杜雯无奈的再看眼万长生：“行行行，我就看你最终能搞出个什么大杂烩来。” 万长生回她一句：“拍是你提出来的，席妈也是你维护的，帮我争取到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突然这么成天打击我？” 杜雯自己掩盖下：“有吗？” 万长生准备把演员照片发给编剧过过目。 杜雯提醒他看看时间：“我麻烦你看看，十一点过了！按照我的保养作息，这会儿已经美美的睡觉了，不要去打扰人家编剧的日常作息，明天上午再发消息吧。” 万长生觉得有道理，并且歉意的赶紧送经纪人到酒店睡觉，当然是各睡一间房。 第二天直到中午，万长生才试着发微信给李明然介绍了所有演员的照片。 可晚饭的时间段，万长生就看见李明然回了句：“方便的话，换你那边那姑娘主演吧，就是送我去机场那姑娘，她不错……” 万长生和杜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编剧……指定钟明霞来演？ 483、你眸海温涟，藏山高水长 编剧在整个影视剧组里面重要么？ 那当然重要，剧本是整个影视剧的基础嘛。 可实际上编剧又是整个影视产业里面最不重要的。 因为越是牛逼的导演，就越喜欢加入自己的东西，剧本？剧本是神马东西，能吃吗？ 你编故事还是我编故事？ 什么都照着剧本拍，怎么显得我导演牛逼呢？ 很有些大牌导演，有时候只凭着短短一个大纲，画些二五不着调的脚本，就敢开机拍摄，随拍随改，最后跟剧本都风马牛不相及了。 而有些流水化运营的剧组，譬如港剧或者国内神剧，那都是现拍脑袋现写，根本不讲究。 圈子里面更有攒剧本一说，就是一帮人坐在一起侃大山，你加点情节，我加点素材，真正是炖出一锅大杂烩来。 编剧在整个影视体系里面可以说是最苦逼的。 基本上都没有资格对演员有什么发言权。 但也不排除任何行业都有那么几个牛逼到规则之外的。 李明然好像就是这种。 杜雯肯定比万长生清楚：“最近几年好几个大热都市剧和电影的剧本都是她写的，人家自己有工作室，寻常剧组请她贵得很，还不一定能请到，这全都是看在席导的面子上才给你写，从她的剧本里面捧出来好几个一线小花了，可以说这么多女演员来报名参演，很大原因就是奔着她来的，席导的吸引力主要在于排场，和保证这部电影能上大银幕，而李明然的女主角，哪怕最后没火，那也是可以直接涨身价的，回头再演电视剧那就是滚滚的钱，反正可以把责任推到是电影导演的问题！” 万长生呵呵：“看来我还真是弄到资源的人，承担责任的人，最后背上所有锅的人啊，行，我问问席导这合适不。” 杜雯摁住他的手：“算了，就让钟明霞演吧，李明然发了话……这个时候你去问席导，有种推卸责任的意思，你明白吗，你必须要给席导一个有担当的形象，反正这片子已经这样儿了，凑合着拍吧，就像张艺谋那部贫困山区失学儿童的电影一样，找了个十几岁的山里姑娘来演，可人家有点石成金的执导手法啊，我现在终于有点后悔当初出主意让你拍电影了，心里面巨忐忑！” 万长生居然：“啊？真有这种事，把电影找给我看看？” 杜雯无语：“老实说第一眼看到脚本的时候，我和妮儿就讨论过，感觉有钟明霞的影子，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被李明然注意到了。” 万长生艰难的回忆：“李编剧到江州是陆涛去接，开你那车去的，然后到了病房很不客气的说要去找个类似的厂区体验生活，我不是上回去过钟家吗，对他们那变形的走廊印象非常深，就让钟明霞送她过去，然后就没有音讯了，她……一直都在病房当护理，因为以前她就是学护理专业的……” 杜雯明察秋毫：“你为什么要怎么仔细的给我解释这个？有发生什么故事吗？” 万长生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无法隐瞒：“没什么故事，就是护理过程中要给我洗洗擦擦的，虽然是护士正常该做的事情，但也挺尴尬。” 杜雯抱着手臂，聚精会神的观察万长生表情：“然后呢？” 万长生居然有种暴风雨前的诡异平静感：“节后李编剧过来给了剧本，是钟明霞主动送到机场的，因为太突然，她又没驾照，据说好像是坐地铁过去的，有点怠慢？” 杜雯那好看的妖媚眼眸盯着万长生，先飞快的用眼神平移审视周围，再用缓慢的闭眼来转移眼神，睁开的时候，就定定的看着万长生了！ 好一会儿。 万长生使劲告诉自己问心无愧的对视。 杜雯的眼神就是有内容的，正如两年前那么站在教室门口回眸，让万长生感受到了其中的灰暗沉郁。 有时候她挺容易显得勾人妖媚，就是眼神里面往往有着动人的情感流淌。 但这会儿绝对没有娇媚，也不阴郁。 很多人在对视的那一刻很容易躲闪眼神，她没有。 相比以往她丰富情感的灵动眼神，这会儿没有太多情绪输出，更多是充满了坚定有力的凝视，像把刀那样，准确无误的看着万长生眼睛。 好像要直至心底看清万长生的想法。 非常稳，不游移。 然后慢慢的嘴角上扬，有笑意了。 接着更慢的把笑意传递到眼神上，有点揶揄，又有点怜爱的那种，最后转化成愉悦的眼神。 注视着万长生，笑意蔓延到眼中时，还有个轻微的点头动作。 稳，慢。 恐怕这就是杜雯现在处理两人之间感情的节奏了。 再开口就是：“那更不能问席导，你就准备背上这个为了捧红自己的小蜜，拼命找资源拉她上位的骂名吧，没准儿还能在上映的时候炒作……算了算了，这个电影很可能拍出来，就是悄无声息的陪个档期，最好不要做什么复杂的宣传炒作，越描越黑，我真的看不到你跟钟明霞搭档能拍出什么好电影来。” 万长生确实问心无愧的低头看看自己手机屏幕：“李编剧把这样砸锅的话直接发给我，那就说明她看好钟明霞，还别说，我突然觉得对这个电影拍摄有点期待了！” 杜雯忍不住呸：“跟美女一块儿你的创作灵感就来了？” 万长生好言好语：“之前是根本没想过让她来演，其实回头想想，所有人物形象的气质就是跟钟明霞本身吻合的，我的脑海里面在画脚本的时候，也是按照她的形象来，只是固有的认为专业演员才能演电影限制了我，原来真的可以请外行……” 杜雯慢悠悠的分析：“她其实做专业模特好几年了，虽然和演员是两码事，但对身体的掌控，不会差，至于演员最要求的表情管理，最近这大半年她做肖像模特不知道有帮助没，再有一个她做了很长时间的棚拍模特，那么镜头感……卧槽，我突然发现钟明霞不声不响的隐藏在你身边，就是等这样的机会啊。” 万长生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她来演吧，我想想，还得再挤个女角色给落选的那位，我想想，想想……” 看他认真为另外女孩儿琢磨，杜雯忍不住直接上手弹剥落。 万长生啊哟下捂额头，杜雯是真用力的，可脸上还是在笑：“李编剧敢用文字发给你，就是不怕承担责任，你要讨好她就更要有求必应的答应下来，再去问席导就多余了，如果以后她从席导那里知晓你没问过席导意见，对你态度肯定不同，现在马上打电话过去交流两句吧。” 论这种小机巧小心思的拿捏，杜雯和万长生默契得无以复加。 果然等万长生给李明然客气的打电话过去，装着忐忑的询问为什么会看中那么个非专业的姑娘。 李明然也不傲慢：“相信我，去的时候我就有点惊讶，从那样的破房子里面走出来这样的姑娘，这不稀罕，但我在她身上看到一种很从容的淡定，这是她这个年纪，这种家庭环境出身，很难有的气质，特别是跟她父母接触下，周围人再看看，都不可能是影响她形成的人，那她的经历就很值得揣摩了，明确的说，我在你身上也看见类似的淡定，很显然你影响了她，但得和她自身多年来的经历交融才能最终形成这样，这点和你病房里面那个小女孩儿完全是两码事。” 欢欢无辜躺枪。 万长生嗯：“我认识她也不到半年时间，她曾经是我们的模特……” 李明然笑了：“怪不得，本来我也只是以她为原型来发挥，但回平京的时候她送我到机场，我肯定会多观察下，发现她居然有非常强的肢体、眼神、表情管理能力，我就想，如果用这么个纯粹的素人，可能在表演的时候会更有爆发力，你说呢？” 万长生心里已经有底了：“好，那我就斗胆试试，我才是纯粹的素人，如果没能把您的想法表现出来，希望您能给我个机会赔罪。” 编剧就没有导演那么强势，李明然还笑了：“我给你找俩人吧，到时候在现场帮她抠细节，我还是相信一个全国青展能获得三项金奖，并且能得到席导认可的年轻人，才华和认真应该都是不缺的，祝你成功。” 杜雯也只能说：“说出去，不知道多少戏剧学院、电影学院的表演专业、导演专业、编剧专业会用羡慕的口水把你淹死！” 万长生反而踏实下来：“我要做的就是不负众望，把这部电影当成一件雕塑作品那样雕琢出来。” 杜雯要掩盖自己的眼神，所以才使劲鄙夷：“你以为都跟你画画做雕塑那么简单？” 万长生都急着想回江州了：“可以先练起来！” 杜雯忍不住：“呵呵，麻烦你看清楚情况，现在你正在参加全国青年画展津门雕塑巡展的闭幕式，乖乖的明天再到沪海，后天开始那边的国画类开幕式，让你那小蜜等几天当影星也不着急啊。” 万长生诧异的观察杜雯这腔调。 杜雯懊恼的用台词腔捂嘴：“嫉妒让人丑陋……” 好看得很哪。 484、不喧哗，自有声 相比之下，装模作样的闭幕式，充满行政意味的艺术界盛宴，让万长生丝毫提不起兴趣。 可显然在这个初出茅庐的阶段，万长生又必须要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就算是练级吧。 晚上还吃了一顿以狗不理包子为主要卖点的新式西餐晚宴，两人才马不停蹄的搭乘夜间航班直奔沪海。 万长生一路上都精神抖擞的看电影，杜雯给他下载到平板电脑上的两三部国产精品，包括那部非专业演员的乡村教师电影。 这时候给他看世界名著可能反而会昏头。 从跟席导谈过知道要做导演，万长生也集中突击了不少电影，但显然在拿到剧本以后，他才有了比较清晰的方向，知道自己该看什么样的电影。 但具体到要看哪几部电影更有收获，幸好有杜雯来帮他出主意。 第二天一早，杜雯更是带着万长生在这全国最大最有国际范儿的大都市，找能够点播的电影院，选了几部明确方向性的电影看了个昏天黑地。 只能坐两人的私密影院，其实很适合情侣之间做点什么。 但显然万长生是心无旁骛的，专心致志的边看边信手在速写本上记录。 杜雯则靠躺在旁边榻椅上专心的看着万长生。 看五颜六色的流光溢彩，映在那张温和而专注的脸上。 不帅但是很耐看。 起码杜雯自己是这么觉得。 差不多晚上五点，饿得不行的两人终于出来准备找地方吃饭了，万长生才发现自己手机上面一连串未接电话，其中还交织着小苏老师的号码。 他有些诧异的给苏沐楠打电话过去，那边一点责怪的口吻都没：“我父亲听说你要到沪海参加画展，想邀请你参与跟画展有关联的拍卖会，他已经申请把你那枚印章报名参加跟画展同期的拍卖会，希望你能以篆刻家的身份为拍卖助阵，这样也许拍卖款会多点。” 万长生记得当初苏先生说尽量要把这枚印章拍下来的。 现在还希望能尽量把拍卖款运作高点，这就真是有心了。 毕竟拍卖这种东西，总不能价值百十块钱的东西，非要串通了有人来上百万买吧。 尽可能的帮助印章提升价值，不管谁拍下来，最终能够让善款更多。 也许更符合万长生的态度。 所以挂了电话以后，万长生马上主动给苏先生打过去。 那边立刻邀请他去共进晚宴，万长生征求下杜雯的意见，这姑娘整整身上的风衣自信：“欢欢最喜欢我承担的责任是什么？一切妖艳货色给我速速退下……” 最后几个字还有拖长音。 万长生赶紧鼓掌：“辛苦您了。” 杜雯就奉送个wink，电力十足：“要加钱哦！” 也就是俗称的单眨眼，抛媚眼，今天加班温习的《大话西游》里面紫霞仙子就是用这个单眨眼，一举俘获了万千宅男的心。 亲眼看到，万长生还是近乎本能把胸口捂住，确实有心动过速或者说心肌梗塞的生理反应。 他还想掩饰这个动作，可把杜雯乐得不行。 一直到上了出租车都笑眯眯：“回去可以教欢欢，内心单独发音这个词win……k，嘴角自然而然的就洋溢着笑意了，只翘单边的嘴角，再轻轻眨一次同侧的眼，哈哈哈，效果怎么样，还有加强版要不要看？” 万长生连忙叫停：“够了，够了，这个威力已经很强了，很强了，您真是天赋异禀，百媚丛生。” 杜雯还怀疑后面那个形容词是不是有贬义。 果然，等到了约定的餐厅，杜雯只是随便的把那件红色套头衫帽子理一下，把风衣扣上扎起来，在走进那家老字号的西餐厅之前，再对着玻璃橱窗稍微自我照照反射影子，才仪态万千的和万长生并肩走进去。 明明之前都穿着高跟鞋的，但只有这会儿走出那种顾盼生姿的感觉来。 万长生没忍住，使劲把自己侧身远离了下，并行观察了两步。 杜雯根本不怕他看，更傲慢自信。 万长生就发现首先脚步有点交叉，这样步伐带动腰胯就自然而然的妖娆晃动； 其次那收紧腰的风衣算是勒出来蜂腰的效果，更显妩媚。 只不过这让万长生鬼使神差的想起未来电影女主角的腰，那才是没有衣服修饰，都有这样的效果。 当然也仅仅是一晃而过的念头，赶紧收敛表情并肩，因为苏家夫妇已经有点吃惊的看着两位年轻人走过来。 其实首先是对万长生的吃惊。 他们第一次看见万长生，就是在沪海影城那个晚上，时间不多光线一般，印象中的这个年轻人是穿着皮夹克、工装裤的那种艺术范儿潮男。 可今天完全颠覆性的变样。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杜雯和林楚妮叠加以后的造型能力有多强。 林楚妮都开玩笑说去日本，就是给万长生买衣服的，一堆。 可能如她这样的女生也有打扮洋娃娃的快感吧。 上次在平京画展的艺术潮男亮相以后的效果，让杜雯有点乐此不疲，这次要到沪海、津门这样历史上都比较外埠码头的地方，那就走比较欧陆风格的复古。 白衬衫和粗线高领衫的搭配为中心。 这是很少有男生能穿出来的味道。 在日本买的那种亚麻材质白衬衫，软塌塌的衣领，看着就自带雅痞男孩度假风，却又外面罩着拉链口的高领毛衣，粗线的那种很有质感，外面再三宅一生的西装，风衣，叠穿！ 还记得杜雯自己就很喜欢这样几重衣服叠穿么。 她读大美的时候这么穿出来，甚至还有万长生的黑夹袄，看着就是古灵精怪。 可万长生这么穿，件件质地一流，熨得平平整整，日系这种类型的大牌时装，要的就是无结构模式，体现到万长生自己感觉就是，虽然看似穿得复杂，却出乎意料的舒服。 林楚妮评价这有种日式关于自然和人生温和的哲学味儿。 美术专业的学生对于写这种解说词儿都是一套套的，总之她再给万长生从日本选了个黑框镜装样子，最后试镜的早上梳点油头，经典的欧式学院感和复古味儿就出来了。 这也就怪不得试镜的女生们频频对导演wink了。 服装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世界，在江州这么穿，很可能上街会被所有人斜眼瞄，你个宝器！ 但在沪海街头，只会得到尊重和青睐，连推门进来的时候，中年侍应生都差点蹦英语了！ 不过苏家夫妇的目光最后还是要停留在杜雯这里。 如果说苏沐楠对比贾欢欢的时候，还能以温柔知性的气质为特点，哪怕跟钟明霞比，也有明显的家世和教养的心理优势。 但面对杜雯这种级数的女生，就是全方位被碾压，就是叫美术硕士生到艺考生里面去显摆绘画水准。 仿佛杜雯竭尽全力的包装万长生，就是处心积虑的要把万长生拉高到自己那个外表层面，然后就让绝大多数女性知难而退了。 转化成粉丝对偶像的爱那种，内心会欢呼多么帅，多么酷，多么美好的颜，但归结到自己，呃，我还是远远的看着爱豆就好，别去打扰。 这得是多有战略眼光的姑娘才会策划出来的方向啊。 仪态也不缺，巧笑嫣然的跟叔叔阿姨打招呼坐下来以后，拉家常的自我介绍跟万长生关系：“基本上他创作之外的事情都是我在打理，毕竟欢欢这个阶段大多数时间都在医科大，涉及到美术界还有影视界的活动，都是我陪着他露面，包括跟全国青展有关的一系列活动，如果我不来，真不知道哪家经纪公司就抢走他让我失业了。” 苏妈妈的眼神果然明显动摇。 再想为女儿找个满意的郎君，也不愿女婿在外面有这么漂亮得体的经纪人跟合伙人吧。 可以想见，就算真成了自家女婿，这位经纪人也会成为女儿挥之不去的梦魇或者说阴影。 苏爸爸好点，大气的跟万长生聊电影的事情，问准备得怎么样了，如果需要投资，他真的可以全力协助。 万长生解释了下目前进度，甚至主动提到编剧最后要求由钟明霞来担任女主角。 虽然没看过剧本，苏家夫妇还是吃惊了：“就是……在你病房遇见的那位模特？” 万长生点头：“我们也很吃惊，但决定尝试下，这些天我也在恶补关于电影的一些常识，不能太辜负席导的期望。” 苏爸爸举杯祝贺了万长生的电影大卖以后，说起印章拍卖的过程。 沪海本来就是全国在拍卖方面最顶尖的国际化大都市，也是全国在艺术方面最领先的城市，所以全国青展巡回到这里，相关机构当然也会搞一系列的配套活动，拍卖相关艺术品就是其中之一。 苏先生看起来确实懂行，提前报了名，就在明天晚上开幕式以后的晚上展览中心的拍卖大厅举行。 如果原创艺术家出现，肯定会对气氛烘托有好处。 特别是万长生那一连串足够炫目的资历拉出来，是拍卖方非常推崇的方式。 看得出来苏家夫妇是真心客气，又或者说是怀着感恩报答的心思，根本没有请其他人来炫耀和艺术家的关系，就是这样优雅的环境下，刀叉轻启，红酒微醺的聊天。 万长生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还好昨天晚上那顿西餐让万长生不至于对基本礼仪都不懂，但杜雯还是不着痕迹的帮他引导防范露马脚。 看在苏家夫妇眼里，这对儿年轻男女的默契和亲密程度，不言而喻。 这种关系绝对是苏沐楠很难翻越的大山。 原来仅存的那点念头，肯定被彻底打得落花流水去。 485、浅水喧闹，深潭无波 约好明天的时间，还婉拒了苏先生提供一辆车给万长生方便走动的建议，两人才感谢了东道主的招待，告辞出来。 杜雯抬手指个方向：“走走，健身消食，我晚上很少吃这么多的。” 边说还边把风衣解开，不装妖娆了。 万长生的黑灰色短风衣本来就敞开着，毕竟他由内而外的那种文雅气质是有的，只是以前不爱展现。 杜雯还示意他单手插兜，尽可能带着温文尔雅的那种雅痞风：“现在公开露面的情况会越来越多，你就最好保持这样对外形象，回去之后让小马哥给你拍套比较正式的形象照，到处都用得上。” 万长生无所谓的嗯，他来沪海两三次，都是极为匆忙的讲课或者路过，几乎没有这样悠闲的机会走在街头。 本来想继续找家电影院强化突击的，可走在游客熙熙攘攘的街头，忽然觉得这么走走也好。 杜雯就更不用说了，走在街头就是一道风景线，时不时的就有人故意加速走到前面，再假装照外滩风景，拍下这动人背影以后惊叹正面也漂亮如斯。 两人基本上不在意周围的纷扰镜头，万长生还把碍事的镜框摘了，听杜雯了若指掌的讲述这片充满异国风情建筑的来由，当然还有对面辉煌璀璨的商业大厦。 和万长生熟读的纵横历史慢慢契合上。 蜀川那种天府之国、封闭懒散的小农意识氛围，和沪海滩上风起云涌是两回事。 哪怕蜀川也从未少过权谋倾轧，但终归是窝里斗居多，不像这里眺望的都是四海五洲。 时代和地理位置的差异，就像人的出身和环境差异一样，会带来完全不同的成长变化。 两人顺着岸边潇洒闲逸的聊着天，从人文历史到诗词歌赋，再从天文地理到人生哲学，反正就是全程都保持间隙，绝对没有牵手挽着的动作，更别说孙二娘强调的实干兴邦了。 可站在游人如织的外滩，偶尔对视，看到的不是欲望更不是缠绵，甚至相比两年前那个圣诞的夜晚，两人站在同样人潮汹涌的街头，却莫名的觉得好像比那时候的牵手，更加紧密。 相视一笑，慢慢走着回酒店的两人，在大堂明亮的灯光下又觉得意犹未尽，居然就到大堂后面的酒吧又小酌两杯，杜雯终于想方设法把万成生对电影的思路都挖掘出来，才尽兴的分头而眠。 第二天万长生这种带点学院欧陆风的复古派头，果然很得沪海各界一致喜爱，从他抵达现场开始，镜头就咔咔咔的没停过。 这点和在京津地区都有区别。 而且连这边的开幕式场面都时尚不少。 不再是北方传统的那种领导剪彩，视察走一圈。 而是在巨大的曲面屏幕墙前面，请了沪海有关领导，国家级书画机构领导，以及著名艺术家，跟万长生这样的青年艺术家代表在台上围坐半圈，闲聊座谈，畅想文化艺术的新时代。 这种场面下，当然万长生就是全程冠冕堂皇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现场不这样。 也许是远离了北方，这里很多话敢说敢问。 看似高朋满座的台下，真有人当面发问：“今天正好有各方的领导在，我就直言不讳的提问了，全国青年美展也搞了好几届了，现在作品越来越倾向于主旋律的命题作文，讴歌新时代、新生活、歌功颂德，能够进京跟获奖提名的，更是好像全国各界成就展，我们是美术界，是艺术展，不是曾经提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吗，现在基本成了只谈主旋律的尴尬局面，这样的青展还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艺术界和很多行业不太一样的地方，意气风发，一时意气的随性而为非常多。 能够混到这个级别层面来的，在别的行当大多是老油子了，除非有特别重大的利益争夺，很少出现这种当面诘问的场面。 台上领导、艺术家们面色如常，也就万长生这新手脸上有点：“卧槽，你们玩得这么嗨啊！” 一般来说这种处理方式有几种。 台上彷若无事的干脆忽略掉这种不按规矩出现的杂音比较常见，也有点考验脸皮厚度，毕竟现场还有这么多镜头呢。 下来也容易成为笑柄。 所以现在领导们往往笑着，不咸不淡的回应两句，这种情况确实有所抬头，正是需要大家研究商量的太极功夫挡回去。 有些专业级推手还能反打一下，不正是因为走近群众的作品少了，才导致选择起来比较难么，问题在创作者不在主办方，更不在体制吧。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大事儿，也不会回头找这种人算账，丢不起那人。 下回不带着玩儿就是了。 当然前提是这种人这种声音背后没有值得警惕的深层次缘由。 这也是关师娘曾经给万长生培育过的心态。 好在艺术界真的可以不用想这么多，愣头青、没头脑和不高兴真的很多。 所以台上几位居然还敢忍俊不禁，真的没人勃然大怒，然后就是相互推诿，沪海的笑着请书画机构的回应，书画机构的请组委会回应，组委会主席请著名艺术家回应，著名艺术家都六十多了，左右看看万长生的时候，台下几百号人，大部分都是媒体，居然哄堂大笑了。 其实中国人的体制说严肃很严肃，说不严肃呢，大家都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主要台上几位全都探头看万长生这小年轻的姿态，太可乐了。 有种明目张胆欺负新人的逗乐。 万长生可能最近揣摩演技比较多，小紧张小惊吓的样子也惟妙惟肖，更助长了哄笑。 这下连主持人都觉得他好欺负了，连忙趁着哄笑声还没落下前，用美妙的播音腔招呼万长生：“对，作为本届青展最年轻的金奖获得者，也是我们的青年艺术家代表，万长生你最有资格来回答这个问题，你有什么样的看法呢？” 万长生不知道为什么看了眼台下坐在边角的杜雯。 这是个类似演播厅大剧场的地方，下面摆放了一排排座椅，中间前面的给艺术家，后面的给媒体，两侧边角就是各种经纪人、助理还有随从的席位。 杜雯肯定是其中最显眼的，哪怕她已经尽量遮掩了。 可这会儿抱着手臂看万长生的样子，嘴角泛起的绝对不是单边wink笑。 也许只是两人好像昨天聊到过的各种东西，让他有了真切感受。 万长生笑着拿起话筒，咔咔咔又是一片密集的快门声。 他的普通话真不算很好，杜雯都懒得纠正了，但好歹明朗清晰还是能做到，而且带有江州地区见人就叫老师的习惯：“这位老师，我是第一次来沪海这样停留游览，昨天和朋友在外滩走了下，那见证了一两百年我们近现代史的地方，给了我很大的触动。” 对方有点皱眉，可能觉得我特么是来当愤青，表达愤世嫉俗的激昂观点的，你跟我东拉西扯什么。 可所有人都安静的听着，镜头那么多也在拍，他就只能站在那拿着麦克风听。 听万长生绝对不是东拉西扯：“我不知道你站在那看到的是什么，我看到了一两百年来这个国家，这个民族，面对危机时候，所有人的努力……” 巨大空旷挑高的会场更加安静了，只听见万长生那带点蜀音的普通话在回荡。 既然你都敢问，万长生就更敢说了：“我来自蜀川乡下，地主是我们熟悉的阶层，我同样来自蜀川美术学院，我们系上曾经还出过一组著名的雕塑《收租院》，控诉地主阶级的残酷剥削，我不是为地主阶级翻案，只是提到在那个丧权辱国的年代，你以为地主就是周扒皮，欺男霸女吗？很多领袖都是从这样的家庭走出来，地主阶级、士人们也努力过，发起了洋务运动……” 几乎所有人都有点诧异，你这是上历史课呢？ 万长生后面就普及历史得很快了：“你以为封建皇族都是麻木不仁、混吃等死的傀儡吗？他们也努力过，皇族和官僚阶级发动过戊戌变法……” “你以为资本家都是洋买办、剥削工人，喝人血的吗？资产阶级也努力过，辛亥革命！” “你以为农民都是木讷愚蠢的吗？他们更努力过，太平天国、义和团、以及解放革命……” “最后就在脚下这片土地上，终于靠工人和农民联合起来，用解放革命改变了时代和一切，我想问问，当所有的阶层都在努力的时候，艺术界在做什么？” 那边的领导马上正面回应：“文艺战线一直都在努力！” 这特么调子太高了。 万长生笑笑点头，还是看着提问的那位中年艺术家：“无论是认识字的，还是目不识丁的文盲，无论是拿大刀片的，还是拿枪杆子的，无论是武夫，又或者文人，各个阶层都努力过，哪怕努力的方向是错的，哪怕结果是失败的，但他们都尽他们所能，试图改变危局，直到我们找到最正确的方式，这才是我们这个民族最值得歌颂和荣耀的地方，而在整个过程中，文艺处在什么地位？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吗？” 那位中年艺术家还想说什么，万长生居然冒出来一句：“从一千八百四十年开始，为了中华民族而牺牲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文艺能做什么？”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你如果连这点起码的艺术工作者责任是什么，都没搞清楚，来问为什么青展大部分作品都是主旋律？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满座惊呆，真是想不到他居然从这个角度来回答了。 无懈可击。 486、大多稍瞬即逝的机会来临时，手边空无一物 杜雯眼里要说没有痴迷，不可能，也许那一刻她所有可能有的忧伤、孤独、怨怼等各种负面情绪都消失殆尽。 因为家庭的原因，她崇拜的就是这种男人。 现在甚至可以骄傲的说，万长生能变成这样，有她的汗马功劳。 无论是相识之初的生拉硬拽，从乡下井底之蛙，变成视野开阔，还是现在这样面对大场面的游刃有余。 都闪现着她的影子。 所以抱着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脸前变成双掌合十捂嘴，可能心理暗示还是望夫成龙的那种喜极而泣吧。 但是当掌声突然从台上爆发传递开来的时候，杜雯就彻底变成小迷妹那样，使劲鼓掌，用力鼓掌，紧接着转头观察周围那些摄像机，判断哪个摄影师好沟通些，一定要个刚才的视频来！ 只要听得懂万长生讲话的人，稍微咂摸一下，就能明白他这番话简直说得又红又专！ 甚至比很多官方回应，都显得有理有据，铿锵有力。 说到底，文艺就是个摇旗呐喊的角色，在滚滚历史进程中，做到了吗？ 如果非要提升到精神文明的高度，那就更加高要求了，做到了吗？ 没做到有什么资格叽叽歪歪？ 那位沪海市的相关领导最先鼓掌，带动成片的掌声。 万长生在平京和津门都已经参加过好几次座谈会，场面都比较平和，一群大佬和来开会的艺术家、媒体昏昏欲睡的玩手机，那他肯定不吭声。 但是非得在这种时候，把话筒当烧红的碳圆丢他手上，那就听听看什么是针锋相对的说法吧。 当先就用大帽子扣得对方死死的。 可能最近万长生也对艺术界动不动就放纵自我的真性情，有点下意识的反感。 特么要是能稍微控制下自己的情绪，成熟点，估计他也不会被泼镪水呀。 艺术家们还真是敢想敢做。 而且连镪水都被评论家泼了，万长生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 那个中年艺术家气势汹汹而来，却被万长生从鸦片战争扯到解放战争的一大片迷踪拳舞得晕头转向，然后突然一圈永垂不朽，差点让他坐下去，所以连掌声都跟着拍了才回过神来，赶紧抢在麦克风被收回前追问：“那你的意思就只能是主旋律作品了？” 万长生笑起来：“这是双懒，你知道吗，艺术家懒，因为创作主旋律作品是最简单的，画个领袖像，画个国家大工程，画个军人红旗，根本就不用多思考，歌功颂德最简单了，主管评审机构也懒，因为选这种作品是最简单，不会出错，谁知道那些挖空心思的用心之作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陷阱、埋雷，要是某个作品内容犯了错误，画家可能没什么大碍，你信不信管理机关的人最遭殃，所以就造成眼下这种现状，您在抨击不满这种现状的时候，有没有自问过自己挖空心思创作了主旋律以外的优秀作品吗？” 台上那位组委会主席，嘴都动了下，听见万长生的话，居然稳稳的又靠回去了。 这才是在帮他们排雷啊。 万长生其实态度没什么咄咄逼人的：“我认为艺术要为老百姓服务，作为艺术家，应该传播正能量，如果是在一百多年前，国外列强在海岸上架起几门大炮都能奴役我们的时代，生死存亡、饥寒交迫、民不聊生，那当然要揭露现实，血淋淋的现实，呼吁抗争收租地主的剥削，改变生存环境，现在呢？关注的是怎么让老百姓提高生活质量，政府努力改善生活，我们努力提高审美意识，让大家知道什么是美，理解美好的生活是什么样，而不是那些哗众取宠、阴暗晦涩的无病呻吟。” 台上这回是平京过来那位书画机构的领导鼓掌了。 可能是都有点没想到万长生这么年轻的艺术家，思想这么正！ 中年艺术家还在垂死挣扎：“所有艺术都得走上被统一管理的大方向，千篇一律了？” 万长生都懒得怼了：“什么叫主流，主流就是话语权掌控下的大方向，跟得上的就是主流，至于不被主流吸纳的，只要不违法不伤害人不制造社会矛盾和问题，也没谁不许你……譬如刺青纹身不是活得好好的？但明知道不符合主流，还非要腆着脸来主流获得认同，这不是犯贱吗？” 台下这次终于又是掌声又是哄笑了，还有人吹口哨。 主持人终于能让助理把麦克风抢回来：“谢谢万长生的解释，由浅入深的诠释了新时代文艺的价值和意义，特别是关于我们各个阶层都曾经为了国家独立富强努力奋斗，我真有点潸然泪下，下面请问夏主席对万长生这番话有什么看法呢？” 这个话题就很好接过去了。 几位领导嘉宾侃侃而谈。 万长生又回到蔫儿笑不语的旁观状态。 可显然这会儿他已经是所有人都不会忽略的存在。 持续一个小时左右的开幕座谈沙龙结束后，几位嘉宾坐在台上就跟万长生互动交流起来，譬如说这次来沪海呆几天，有什么安排，最近创作什么…… 不是说他说得有多好，值得交流。 而是知晓这个年轻人比较靠谱的时候，大家都会考虑从自己的角度来说，能不能……还谈不上合作，但愿意了解这个年轻人的状况了。 万长生绝对不会有什么清高孤傲，先说起今晚会参加和组委会有关的艺术品拍卖会，把那枚六面红鸡血黄拍卖了筹集善款投入到青少儿美术培训教育活动中去，至于最近的创作，除了正在酝酿新的雕塑，就是跟平戏合作，作为导演拍摄一部电影，现在剧本、投资、演员各方面都已经搞定，今年之内肯定要搞定上大银幕的。 人狠话不多，立刻让在场几位都从中捕捉到了自己需要的重要信息。 沪海分管领导是文化宣传口的，肯定不是外行，对培养文艺工作者的平戏更是耳熟能详，立刻询问是什么样的电影，拍摄地以及规模如何。 原本只是想询问下看能不能跟沪海扯上边，结果等万长生说是席导做制片人，再点了几位老戏骨的名字，对方立刻刮目相看：“啊？来沪海拍！这样的新旧题材在沪海一样可以拍出足够的韵味来，这里各方面都能提供最好的支持！” 万长生在这种时候就绝不取巧了：“整个电影拍摄的缘由，就在于我们作为一个艺术创作团队，拿下了一片旧工业厂区做改造，要打造成平京798艺术区那样的地方，所以这个在江州老工业区拍摄的原则不会动的。” 所以说只要展现出了足够的价值，就不愁没有人赏识，更可能还是席导的牌子太好用了。 这位分管领导甚至立刻摸出电话：“我联系安排沪海的电影公司来参与这个片子，拆迁这个时代话题，我认为就是你刚才在台上讲的，这就是普通艺术家抓不到的主旋律，老百姓身边发生的事情，我相信你能把这个故事讲好，也一定要把这个片子打造成精品，我们沪海江州两地共建的精品！” 万长生内心又差点冒出来那句：“卧槽，你们还能这么玩儿？” 没错。 就像钢花街道的姜主任一样，当发现一个优秀的企业，能够给自己的分管部分带去立竿见影效果的时候，国内体制反而会带来前所未有的效率。 当然，这种效率也附带过很多失误。 毕竟这些官员们熟悉的是政务，对于商业或者运营还是门外汉，被装逼吹牛的企业家骗得到处都时有发生。 但眼前这种有席导和平戏背书的项目，只要查证下，绝对值得跟进投入。 万长生肯定没想到，还能这么强行插进来蹭业绩的。 上次江州教育部门发现蜀美的免费下乡活动被蜀川捞了好处，不是立马弃之如草芥么。 这沪海的眼光确实要宽泛很多，拍摄地拉不到，那就投资参与当股东！ 万长生只好把自己关于这个电影的一些细节表述了下。 等说完这边，才发现另外几位还等着呢：“那块印章你带着么？” 万长生摇头：“有合作伙伴专门负责打理拍卖的事情，本来不乏有人想购买收藏，但这块印章的主人已经去世，所以我们必须要以公开的方式拍卖捐献，然后专款专用，所有人都能透明的查到这善款用到了青少儿免费美术培训的什么地方。” 那位著名艺术家果然有点失望，但马上点头说晚上会去参加拍卖：“我看过照片，品相非常好，是块值得传家的好东西。” 万长生没说自己家里传了那么多代的一抽屉。 组委会的主席当然说自己也要去，本次青展的作品如果能拍卖出来，并且有善款去向，那也是极好的宣传说法。 而平京来的那位美术机构领导就关注万长生已经几次三番提到的青少儿免费美术培训是怎么回事。 说老实话，位高权重的领导恐怕平日里真不会注意到这么个什么培训。 也就是聊到这里，看得出来万长生很在乎这个事儿，煞有其事的都要把善款强调放进去，也就顺便问问。 却没想到问出来个大彩头。 487、宁愿一生孤独，也不随波逐流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跟关照。 老荆是因为篆刻的传承，疼爱万长生这徒儿。 席导是爱护万长生的才华，更想通过这个年轻人尝试变革。 哪怕老杜，也绝不会因为女儿对万长生的感情就另眼相看，而是反过来因为万长生体现出了足够的价值，才愿意让女儿跟他多往来。 放到眼前。 沪海这位分管领导，肯定也是想为沪海文化事业拉点业绩，只要项目够大够瞩目，哪怕如沪海这样的第一流大城市，也是求贤若渴的。 而书画机构又何尝不想在自己的领域做出点什么来呢？ 就像万长生刚才说到的那样，这个国家庞大的体制里面，其实各部分无论出发点是什么，只要看见机会就会努力做点啥。 可能中国人从古至今的血脉里面就充满了搞点什么的基因，很难出现有些人种、国民那种懒洋洋的随遇而安。 说是钻营也好，运作也罢，总是在找寻一切机会努力。 等万长生把韩晓敏这个青少儿免费美术下乡活动阐述一遍。 书画机构这位领导已经有点责备的口吻了：“这么重要，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从来没有跟我们汇报过呢？！” 万长生心中腹诽，我要是自下而上的申报工作，就像江州市那样能有人理才怪了。 但脸上笑呵呵：“试验田，先要做好试验田，才敢给领导汇报啊，目前蜀川省教育部门已经把这个主持工作的成员要过去，估计会作为蜀川省一个重点推广工程来抓，您这边可以……” 成年人才不会做选择呢，全都要！ 这位平京过来就是出席开幕式的领导很干脆：“我们整体来抓，既然蜀川、江州已经试验田完成，那就值得全国大面积推广嘛，我们全国书画机构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把这项利国利民的工程抓起来！你尽快安排人到平京，把这项工作全面对接下，今年必须要拿出真抓实干的成绩来！” 万长生已经很熟悉了：“重点就是寒暑假，特别是暑假，您给我个门儿，回头我就安排人手登门拜访请求指导，这部分工作不是我负责，我还得调整下人手。” 其实这一阵，台下该走的走了不少，还有很多人在等着几位领导呢，另外有些机灵的媒体在等着抓新闻，或者争取能做个专访之类。 但等在旁边最显眼的肯定就是杜雯了。 拿了平板电脑正在跟媒体、摄像大哥交流联系。 虽然色调不太搭配，但一水儿日系风衣，还有两人都戴着的眼镜框，早就彰显出了狗男女身份。 连那位沪海的领导都笑了：“你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搞艺术的，思想态度、工作作风都是非常雷厉风行的干练，看来书画机构真的有一员年轻干将啊。” 机构领导听出来：“现在大力推动青年干部的破格录用，对优秀的年轻人肯定是要全面培养的，你最好自己来吧，晚上我也去拍卖会看看，这也关系到善款善用，能够为我们的青少儿美术培训工作添砖加瓦嘛。” 作为主持方的组委会主席连忙招呼安排，万长生下午还有一场青年艺术家座谈会呢。 沪海市这边的影业公司也安排人下午过来聊聊。 万长生却没什么喜形于色的热烈。 恭送领导们离场就是了。 杜雯一直在旁边远远瞄着的：“怎么？之前那番话说得很棒，好些记者和摄像师都说挺棒，要整理出来作为重点。” 万长生耸耸肩：“沪海对电影有兴趣，艺术家对印章有兴趣，组委会想把拍卖搞得更热闹点，管理机构嘛，那胃口就更大了。” 杜雯也愣了下才笑：“这算不算是你太优秀，让人人都想从你这里挖出个金娃娃？” 万长生居然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没有参与组委会安排的自助午餐，两人走到展览中心外面随便找了家餐馆，坐下来点菜以后，万长生才讪讪的摇头：“席导没说错，我身上确实有不少矛盾性，既认可国家体制对艺术的引导管控，可自己又下意识的想躲开，因为艺术确实是自由自在的呈现才最有意思，既想借着形势把美术培训事业做得水涨船高，短短时间内就让更多青少儿受益，可真搭上线，又本能的想回避体制对这种事业的约束，一旦行政参与，事情就不受我们这样的小团体控制了。” 杜雯明白：“如果想继续拥有发言权，那就得把自己搭进去，在体制内跟着往上走，可那又完全违背了你的初衷和内心。” 万长生忍不住温暖的笑了，点点头，无需再说的那种舒坦，刚才心里的情绪居然都化散开来。 杜雯也笑，给他倒点普通的大麦茶：“那就不控制呗，拿得起，放得下，就像孩子小的时候我们慢慢培育长大，等到他开始独立成长，走进他的世界了，我们就该适当的放手，能走向什么样子那是他的造化，我们再培育下一个孩子就是了。” 万长生哑然失笑，拍拍自己脑袋：“对！当然，你用一盆花一幅画来比喻这个更好。” 杜雯呵呵玩手机，在记事本上写下： 岁月尽头 当背影慢慢走向暮色 就是我重写的爱情 反复看看，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打开订票网站给自己选了航班号。 万长生这傻不愣登的心情好了，那点酸腐文人的感叹，荡然无存。 却听见杜雯轻描淡写：“那行，这次巡展的工作安排就完成了，晚上是额外增加的工作我就不跟着你去了，待会儿吃过饭我先回平京了，有什么工作安排微信上说，成吧？” 哪怕习惯了杜雯总是能随时转身离开，万长生还是被心里巨大的空落落给噎了下。 坐在台上那么落落大方挥斥方遒的青年艺术家，终于还是像个二十二岁的大男生，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有那么片刻的无助犯错，好在迅速调整笑起来点头。 杜雯也不再说话，等饭菜上来了，默默吃完。 两人再默默的走回旁边酒店，杜雯拿了自己的行李箱就走，紧紧攥住手机的指头都发白了。 留下万长生在酒店大堂起码呆呆的坐了一小时。 好像在他离开观音庙以后的日子里，就很少有这样啥都不学，啥都不做，啥都不想的状态这么久。 可该做的事情终究要去忙碌。 下午在座谈会现场的万长生就一言不发了。 跟影业公司的交流也不咸不淡。 直到晚上的拍卖会现场才重新谈笑自若起来。 苏先生还有点诧异：“那位杜小姐呢？” 万长生摇头：“返回平京了，我待会儿结束拍卖会也立刻前往机场返回江州，事情太多了。” 苏先生非常理解：“我送你，不管谁拍得这个印章，我来帮你成立个艺术基金会，这样无论工作人员、政策还有财务制度等方面，都更正规一些，方便你未来的艺术事业和慈善事业发展。” 万长生吃惊：“我……其实我并不认为我是在做慈善，只是这个印章的事情最好通过慈善拍卖来体现。” 苏先生笑：“你会需要的，我很看好你未来的艺术发展，因为你跟小楠呈现出来的态势完全不同，可能还是我们的教育方法有点问题，小楠一直没让我有这种气势，虽然我们花了不少的心思，所以你就当是我的艺术投资吧，希望能够利用这个机会协助下你，毕竟江浙沪一带的艺术氛围、经济文化实力，都要强于江州蜀川，我们非常欢迎你经常带着朋友家人，还有你的伙伴来这边工作采风。” 万长生只能真诚的感谢了。 他分得出来这种善意。 哪怕里面依旧有生意人的算计，但更多还是对保护了苏沐楠的感谢，更有对他的欣赏，对才华的尊重。 所以一直到拍卖会开始，万长生都和苏家夫妇坐在一起，后面如约抵达的组委会主席跟美术机构领导邀请他坐到前排时候，他还自作主张的把苏家夫妇带上介绍了。 苏先生穿得很得体，西装配领结，苏太太的锦缎旗袍很有江南小家碧玉的气质，还帮万长生把风衣脱了，教他把西装摘开，然后没忍住询问这套衣服是不是杜雯帮他配的，得到答案以后啧啧称赞：“会的呢，会的呢，她真的会打扮呢。” 万长生居然说：“苏老师可以经常去平京找荆大师学习，也可以找杜雯多交流这些心得，毕竟她是清美服装专业嘛。” 苏太太挽住丈夫欣赏年轻人：“真好，你们这个时代真好。” 万长生尽量淡定些，顺便和领导交流关于青少儿培训推广的心得体会，为什么主要集中在蜀川跟江州，全靠美术学院学生的参与授课。 领导却更在意给遍布全国各地的美术机构找到个新职能。 万长生内心其实在暗暗的叹气。 在这个变革的时代，真有哪位相应高位的人物能破釜沉舟的推陈出新，没准儿就成了时代弄潮儿。 而不是想法设法都还在补锅。 当然，这也是少年锐气的想法，天晓得大佬们是怎么想的呢。 488、天下事,了犹未了 有大佬来，这拍卖会就不会拖沓，组委会主席在主持人介绍中登场，亲自介绍了机构领导，著名艺术家等声名显赫的人物，最后才隆重介绍三项青展金奖得主，今天拍卖的第一件重要展品，获得全国青展金奖的“虚实相生”印章，就由万长生先生提供…… 万长生这站起来就没再坐下去了。 沪海确实是全国经济文化、时尚潮流的顶尖存在。 这种高品格的拍卖会，来到现场的参与者都能穿得西装革履很有格调，相比之下江州的江湖草莽气还是太重了些，蓉都又太过闲逸了点。 坐得满满当当的拍卖大厅里面，对这位年轻艺术家也能报以欣赏的掌声。 组委会主席干脆请万长生自己对金奖作品做介绍。 有些日子没见这枚印章了，万长生轻轻拿起来也没什么不舍感慨，先按照参展作品说明，详细介绍了这枚印章的尺寸、内容以及雕刻意图：“其实这枚印的意义对我来说非常重大，这是我走进美术学院第一位篆刻恩师的遗物，这也是他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农村写生采风时候偶遇的一件清代印章，非常喜爱，但为了纪念我这位恩师，最终我还是把这枚印章重新打磨雕刻，赋予全新的生命，而现在拍卖这枚印章的目的，就是用所得款项全面资助青少儿美术培训活动，让恩师对艺术事业的热忱，能再度传递下去……” 到这时候，掌声相当斯文客气，甚至有叹息。 这里也有提问环节，哪怕大屏幕上播放着好几米高的印章高清照片，还是要问问参拍者有什么不清楚要询问的呀。 前面几位看着明显是收藏家、爱好者的询问都很专业，诸如品相产地、印章重量等等。 终究还是有位略显粗鄙的商人在意价值几何：“你确定是古印？” 万长生点头：“是我师父亲手收到，并且在八十年代就做过科学检测的……” 顺便又把苟教授那个关于印章皮壳的来龙去脉讲了一番：“但这一切的时光岁月印记，都被我在重新雕篆以后抹去了，这就是一枚全新的六面红鸡血黄印章。” 台下未免再次发出了一片轻叹…… 在很多人眼里，这种做法不亚于焚琴煮鹤，买椟还珠。 明明是古董，却拿来做了个抛光，这下好了，被抛光的玉石就跟新开采的没什么区别。 这真是现时代的败家子儿。 这位商人表现得尤其痛心。 万长生从来就没把这种东西当回事，自己抽屉里面多少代的石头，几乎每块都被他荼毒过，现在也是这种态度：“也许您在意的是古董价值几何，我更在意的是让这块石头能够绽放出最美的状态。” 商人悻悻：“你才多少岁，年轻轻轻的能有多大的增值潜力？” 旁边有些人就皱眉了，这话挺无礼，而且没眼力。 多了不说，这金奖搭配在一起的名声，可就非同寻常了。 万长生不恼反笑：“您出了一个价钱，不只是买了这块石头，而是买了我过去二十年所有在篆刻上倾注的心血，我刻过的每一块石头，翻过的每一本古篆书籍，临摹过的每一块古印，甚至包括我接待过的每位篆刻客户，对，我还是皇宫博物院的最新一代摹印传人，所有的这一切，才能凝结出在这块石头上的挥洒自如，况且我还有几十年的艺术生涯，这是我第一枚得到金奖认可的作品，都对得起这份价位，谢谢。” 掌声雷动啊。 如果说一开始对这位金奖年轻人的欢迎掌声，还是客套。 现在就是全场真诚的鼓掌，这样的反应才是艺术家应有的样子，态度文雅，不卑不亢还才思敏捷。 这样的年轻人，真的只是看看，就觉得前途不可限量。 万长生更不让对方难堪，笑着指对方：“也请各位把掌声送给这位朋友，我确实年轻，所以为了表示对最终的买家谢意，我这里现场刻印一枚送给他，当然这个就没有青展金奖这么精雕细琢的讲究了，但石头也还不错……” 说着就从兜里摸出块老荆让他随身带着的好石头，起码也是几百几千身价的那种。 不再是以前的五块钱练习石。 光这么举起来示意下，也再次激起掌声。 果然在万长生这金奖得主的现身说法下，拍卖现场一举以七百三十万成交！ 这可是之前预估价位的接近一倍！ 苏先生算是全力以赴的推手之一，但超过五百万以后，他就发现那位著名艺术家是志在必得，和万长生交错下目光，点点头放弃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另一位穿着颇为儒雅的中年人，却咬定青山不放松，十万一次的很快翻到七百万。 著名艺术家最终也只能割爱。 万长生言而有信，恭敬的过去询问中年人姓名雅号，然后在摄像机镜头的追踪捕捉直播下，当着全场人的面儿，稳稳刻下“世间人印”四个字。 换做其他篆刻家，这段雕琢的时光难免静默，沉心静气专注于刀锋。 自己倒是有大师气派了，周遭难免尴尬无聊。 偏偏万长生这边雕刻呀，嘴上就没了停歇：“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先生这句话有深意呀……” 所以再美妙热血激动的画面也要有叫，嗯，是配音的存在。 有人感叹那大屏幕上雕刻刀的精美，有人对万长生的刀法敬佩，大多数人还是好奇的听他叨叨。 谁知道万长生不过是本能的想把顾客诳住：“这句话来自《菩提本无树》，大家都听过吧，就是那个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故事，重点在于，佛祖对这样的偈子，给出了如上点评……” 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站在台上，周围两三架摄像机对着他，手上操作忙碌，却时不时的抬头唠叨。 仅仅就是买家的三个字，他都能引经据典的扯出这么一大堆。 如果不是串通了演戏，那就是真有功底。 还有道理：“人世间的生活处世，逐渐明白并没有一定的法则，然后才能体会到：其实没有固定的法则就是最好的法则，天下所有烦心的事情，每个人都有，并且都有很难了却的烦心事，那么不去了却那些事情也许就是最好的一种了却方法，这就是我们古老的人生哲学，先生高义。” 就这么一会儿，印章就成了。 那位笑眯眯的儒雅中年男士对万长生这种吹捧也礼尚往来：“年轻有为，博闻强记，谢谢了。” 大屏幕上看得不真切，这会儿早有人悄悄凑过来，亲眼目睹惊叹：“是鱼脑冻！这块石头不一般啊！” 谁能想到这看似随手的买一赠一，竟然也是珍品石头！ 有些人顿时有点后悔！ 可买的、送的人脸上都笑呵呵，没当回事，握手相互致谢。 亲眼目睹这种场面，苏太太很有点激动，等万长生回来坐下的时候，还拉着他小声恭喜：“加上楠楠的一百万，就有八百三十万了！能帮好多的小孩子，真好！” 万长生给苏先生道喜：“那就拜托您来操作这件事了，我的总体思路还是尽可能先把这部分资金花在……蜀川吧，当我们力量还比较有限的时候，先握紧拳头积攒力量，打得更响亮些，而不是薄薄的分摊到各处。” 苏先生果然一点就通，沉稳的点头说好：“会把所有清单文件给你过目的。” 再看了几件拍品过程，万长生才借着中场休息时间提前撤了，日理万机的领导当然也并肩离开，不过万长生和苏太太在大厅门口等着苏先生把车从车库开过来的时候，居然有阿姨结伴从里面出来问万长生有女朋友没！ 可把苏太太乐死了，连忙笑着说有了有了。 于是到机场的路上，苏家夫妇再次关心了万长生的婚姻状态。 毕业就结婚，成了万长生再三强调的事情。 不光给苏家夫妇强调，也是对自己强调。 回到江州的时间又是半夜，开车回到小家的万长生美美睡一觉，第二天一早校门外买了早餐，拎到女生寝室楼下。 哪怕接了电话就惊喜的冲下来，贾欢欢还是睡眼惺忪，先不问三七二十一，抱了万长生脖子就是一阵乱亲抹口水，嘿嘿嘿的笑着终于清醒过来。 然后蹲在花坛边一人捧个一次性盒子吃早餐。 回了江州，万长生自然又换了极为普通的暗绿棉衣跟运动绒裤，在沪海的油头也早就变得稀松平常。 贾欢欢更是不施粉黛的裹着棉睡衣，还趿着兔子宝宝棉拖鞋呢，两口子西里呼噜的刨着吃了麻辣小面，贾欢欢居然还嫌不够。 万长生只好依依不舍的把自己剩的那点面汤底子，特别留下的榨菜末、葱花面汤，堪称整碗面最后的精华，倒给欢欢。 这姑娘是真欢快的甩开膀子吃完，在万长生衣服上唰唰抹了嘴，许诺周末给长生哥做好吃的。 跑了。 过路的其他女生，大清早的被喂狗粮，欣赏同一片天空下的别人家男朋友。 心里跟哔了狗一样。 489、弈 万长生直到中午才能约到自己的模特谈话。 开始钟明霞叫他到青年教师公寓的，那本来就是万长生的房子，他却从来没去过。 现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算什么。 而且还寻思，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那么随意的让给个姑娘。 的确是有点不妥，但收回来又不太合适。 于是见了面，万长生就拿这事儿开口：“拜托你有空也带艾米拉多来美院，让他能尽量在这个艺术殿堂里面感受，经常去美术馆接受熏陶，十二三岁也可以试着独立了，偶尔让他住在教师公寓那边试试看，你说呢？” 钟明霞坐在健身器械上慢慢操作，万长生断断不会找什么隐秘的地方躲起来说事。 而且两人在食堂公然相处也不合适，就是健身中心这样半公开的场所合适点，反正钟明霞每天中午都在这里，有时还要带健美操班呢。 这会儿好像在习惯性的思索分析万长生的话：“我……那个调查报告你看了觉得怎么样？” 万长生干脆言归正传：“那个电影剧本你看过吧？” 钟明霞茫然点头：“啊，整理脚本的时候看了很多遍，都快能背了，怎么。” 万长生尽量简短点：“你来演那个小优？” 钟明霞啊？ 双手用力拉着的飞鸟机哐的就收上去，顿时把她的双臂都扯高，就跟被吊起双手的美女俘虏似的。 留下收紧的胸口别提多醒目了，三月份，虽然不至于穿运动内衣，但t恤领口运动起来还是很有风景。 万长生只好把头扭开：“可能因为你接送李编剧的两次，让她觉得还是你来演比较合适。” 钟明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松开手放下来，还不由自主的捏膀子，慢慢把脑子里面也捏顺：“你想我演吗？” 万长生就像个事事推脱的渣男：“都行，本来已经选了演员角色，但最后征求编剧的意见时候，她选择你。” 钟明霞越过特别强调的最后四个字：“你要我演，我就演，不要就算了。” 女生真的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更有天赋，会动脑的女生就更厉害。 万长生这假老练犹豫两秒。 还是怂了，只好低声下气：“我也希望你能演。” 面对予取予求的女主角，当导演当到他这样屈辱的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钟明霞眼睛亮亮，但能忍住不说话。 导演和女主演的交流就到此为止。 万长生还得张罗一大堆事情。 整个剧组得搭建起来啊。 好在老雷能全面指导他，戏剧学院也能提供所有方面的人手，还动不动就是研究生或者青年老师助阵！ 万长生刚回来江州，曼姐就通知款项到账，于是剧组成员开始陆续朝着江州汇集。 稍微麻烦的是场景。 整部戏虽然是设定在三线工厂老厂区，可显然主要发生场面都在宿舍区，很多场戏都在家里家外，这跟厂房环境不符合啊。 哪怕用那几栋办公楼改建，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 更不用说只要去钟明霞家那边看过，就会对改建这边摇头：“你要生造一栋旧楼出来也行，花钱少了几百万做不到，修楼改楼问题不大，难在那种岁月痕迹的积淀，就凭那变了形的走廊，就很难做到。” 所以包括老雷在内，都提议还是把钟明霞家那宿舍楼作为拍摄分场地之一。 这种事情在影视剧里面也很常见，同一个地方的故事，其实在好几个地方取景凑起来的。 相比在同一个地方生搬硬套的把几处场景都搭建起来，不如整队人马拉过去成本低得多。 万长生从来就不固执，本来用老厂区拍电影的创意，就是为这里做宣传，如果一部电影，能宣传俩落后地方，划算！ 他就答应下来。 席导那边听说沪海相关的影业公司奉命也要参与，不反对，这种剧多一方力量就多一方推动，怕的就是无人问津，所以投资预算还增加了一千万。 那么万长生再增加几个演员就无足轻重了。 虞凯欣得知自己拿到了女二号，已经喜出望外的赶紧打电话来给万长生说谢谢，庆幸自己确实走了后门。 而那位大三的江竹清陡然从女一号，滑到女三号，虽然也打电话来给导演说感谢关照，但很“好奇”的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一号能赢过专业水准。 万长生还得挨个儿给男演员、配角老师们发消息打电话联络，虽然没有名义上的大腕，几部房车也是要租来放在现场方便演员们随时休息的。 好在特殊钢厂一大片老厂区都是自家地盘，几百上千间屋都有，在道具场景组恢复食堂、厂房等残破运行场面的时候，大美社来迅速包装几间作为化妆、休息间也是没问题的。 大骨架确定以后，很多工作豁然开朗的就好展开了。 黄敏甚至开始催促陈澄那边的教学楼、宿舍改装加快进度了！ 这时候才发现，要是已经先把宿舍改建出来，整个剧组的住宿费都省了！ 还有厂区的酒吧、咖啡馆之类立起来，演职人员们工作间隙不就有地方坐了吗？ 赶紧赶紧，反正剧组用了，最后还能开店，不亏！ 反正关于整个文创园区的商铺方案已经出来得差不多了，按照韩晓敏的要求，哪怕最后商业区那边有招商出租的，店家的设计方案都得跟整体方案契合起来，更不用说心思灵动的小伙伴早就瞄着约好几个要开店了。 美术生对于开个小酒吧、咖啡馆这样的浪漫行为情有独钟，跟中了毒似的，连赵磊磊来看了以后，都说要跟他老婆一起开家店，不为赚钱，就为了感觉。 所以说艺术圈有些思路真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判断。 万长生也理解，除了叮嘱教学楼和宿舍楼不要为了这个拍摄抢进度，没必要省这点住宿费。 其他都可以在安全的前提下搞起来，大家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接触拍摄现场。 于是荒废了怕是有二十年的老厂区，陡然一下就热闹起来，大厂房教学楼、宿舍楼的装修公司，拍摄场景的道具组，商业区的十多个抢先门面。 最有趣的是，装修公司里面也有学美术的设计师，道具组的就舞美专业就更不用说了，成天也喜欢在酒吧、咖啡店的装修现场来溜达看热闹。 大美社的第一家文创用品专卖店，当然也开工建设了。 这种全面开花的局面，让大美社的成员前所未有的忙碌和充实。 也让钢花街道的精气神，陡然变化。 和万长生想象的不太一样，连姜主任都承认治安条件不怎么好的周围，没迎来什么收保护费的，首先就是一大堆大妈大爷，好奇的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电影！ 因为付仕亮的平面设计组已经把巨大喷绘挂在了厂区大门上。 本意是想欢迎道具、场景以及陆续会抵达的演员们进组，同时也让整个厂区有点新气象。 可周围的大爷大妈们立刻围过来。 各种打听。 这样的情况据说在钟明霞家附近也有出现。 真不知道他们那边要是知道钟家小妹要当电影主演，是什么个场面。 虽然不至于干扰厂区内的工作，但天天都有人过来看热闹。 所以一边招聘保安组建以后都用得上的安保部，又一边从美院借了几位保安先支应上。 这么大的规模，未来光是安保部恐怕就得几十百来号人。 不过一直以来万长生喜欢培养人手，让别人都能顶上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大美社之前不是有交通车往返学校和培训校吗，现在增加个站点，钢花街道、美院、培训校，三点一线，每小时都有往返车，许大妈那边安排得挺妥当。 黄敏在大美社内部开会，之前的各种分组迅速扩大支援不同方面工作，保证无论剧组、校区建设、文创商业区都有充足的人手。 丁晓鹏的绘画专业团队，协助陆涛把教学保证运行。 这也等于是扩大了就业岗位，大一新生们呈现出非常踊跃的忙碌态度，让其他同学羡慕得很。 学生会就更忙碌了，韩晓敏设计了个健身中心在文创区，和钢花街道联络的陈澄更是全面主导衔接。 他俩就是学生会干部们的榜样，如果很想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显然跟万长生的团队积极合作，就有很多机会提升业绩。 有成绩才有闪光点啊，所以连保安那边的工作都有学生会在协助。 在这样一片大家忙得不可开交的局面中。 摄影摄像组却有点乱糟糟的群龙无首。 万长生才突然发现：“马振宇这家伙跑哪里去了？” 大家也恍惚：“好像跟你去了平京，就没看见？” 平京学习考察组比万长生从沪海晚回来一两天而已，回来就投入各自忙碌的工作，询问起他们才发现马振宇就根本没回来！ 说是前几天在平京，忽然给他们说他有点事，大家先走吧，他随后就回来。 于是那几个家伙没当回事就先赶回来。 大家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是不是色迷心窍，待在戏剧学院干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去了。 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 490、活该的命中注定 万长生难得的有点脾气：“我们是一个团队！任何人交代出去，就要收得回来！万一他有什么安全问题怎么办？这是在平京，下次在意大利也这样随随便便就丢一个人在外面？！整个组都要反省自己的问题，马振宇回来肯定要接受惩罚，毫无组织纪律性！” 大家赶紧噤若寒蝉，还有点新鲜。 没见过万万飙呢。 按照万长生要求的赶紧联系杜雯，看她能不能想办法找找人。 大家都有种要在戏剧学院女生洗澡间现马振宇的不祥预感…… 韩晓敏出来大力表扬万长生的气势：“你就是太平和了，偶尔也要这样表现出强硬的领导态度！” 万长生是真着急：“我带出去的！要给人家父母交代啊！” 韩晓敏安慰：“已经是成年人了，我觉得他还是比较稳重，应该不会出事。” 万长生头疼：“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我得对所有人负责……全国书画机构那个事情你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吧？” 韩晓敏还是推荐：“你接过去吧，如果你能在这件推广活动里说上话，足够你一辈子往上面走，这是全国机构的事情，影响太大了，离了我们这个初始团队肯定也不那么好运转，所以一定会给你足够的地位。” 万长生把情绪收回来：“你错了，我从来不吝于用最阴暗的心态去揣摩别人，这种推广活动被放进巨大的机构里面，你觉得还跟我们现在这样单纯吗？” 韩晓敏立刻摇头：“不会，但起码还是有几分推动的。” 万长生点头：“这是显而易见的，做样子也会带动，但整个活动不过是个申请资金款项的壳，对于错综复杂、管理混乱的机构来说，这是最好捞钱的项目，哪怕这位领导想把事情做好，也是事倍功半，和你主导推动是两回事，更不用说你以为的必不可少，其实人家随时可以转为各地分支机构的职责，所以可以把我们的经验、模式全套整理奉送，但不能把你的架构并入到那里面，就当我们送了个策划案给别人，以后就跟我们无关了，能改变多少青少年接触美术，那都是赚的。” 他倒是说得轻松，这么巨大的彩头，居然说抛开就抛开？ 韩晓敏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以为她是舍不得，万长生背着手，就像个碑林里面的出来的老头儿：“诱惑，这就是诱惑，我觉得对你也是个案例，未来在你的工作中，随时随刻都会充满这种诱惑，看似大步向前，连跳三级，从西南两个省，猛然提升到了全国，而且背靠了这么大的机构就觉得哇，可以做大做强，人生巅峰了，可往往陷阱就在面前，我很明确的知道前面这是个巨大的陷阱。” 男生可能会恍然大悟的兴奋激动，可女生就定定的。 韩晓敏定定的转头看着万长生，还跟着移了两步。 她比杜雯矮点，所以仰头的动作很崇拜也很温柔。 万长生看她眼，明明是在好好讨论工作，怎么又是这种表情了。 韩晓敏还伸手，伸手抚摸万长生的眉间心疼：“你才二十二岁，就像个老头似的，能不能胡作非为的随便享受放纵下青春？” 万长生把温热的指肚挪开：“如果我躲在观音庙里，那就是随便享受，也是放纵我的资源，那没什么可说的，但既然走到今天，能影响这么多伙伴，那就容不得放松，只有在搞创作的时候我才算是放松，所以尽可能把事务交给大家锻炼成长，也是我偷懒了。” 韩晓敏深吸口气，刚想说什么，万长生电话响起来，是老雷：“导演助理来了，好像他们这一拨儿人挺多的，七八个，去俩车接一下。” 万长生连忙打电话给许大妈，今年开学以后又买了两部七座商务车，无论是学校接送还是电影拍摄，未来在家长面前装排场都用得上，平时也不需要专职司机，几个喜欢开车的小伙伴负责接送大家也挺方便。 可这会儿只有一部车还在培训校，万长生就马上下楼开自己的车去充数。 韩晓敏低头看着绞在一起的手指，那温度似乎一直还在停留。 万长生这边就匆忙了，上了高路还在通过蓝牙让人安排联络酒店。 钢花街道街面上的一家商务酒店已经被直接包下来，相比赶工住宿舍，别说赶工质量好不好，光是新装修的味道就对不起各位演员。 好在没有请大牌明星，商务酒店的档次规模也没人提意见，当然如果谁特别要提出住星级酒店，万长生也不吝于安排，只是距离太远不方便。 到了机场跟还没抵达的另一部商务车约定方位，万长生先溜达进接机大厅，正如他给韩晓敏说的那样。 每天随时随地抓住一切间隙，画自己身边那些稍瞬即逝的人物动态，抓住那些十分平常却能触动心底的事物。 就是万长生摆脱心态禁锢的最佳方式。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背负的压力就越大。 最近他已经两次提到自己作为领导，就是在承担责任和背锅。 其实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一路走来，他绝不是别人眼中意气风的天之骄子，随时都如履薄冰的战战兢兢吧。 所以才忍不住有点接连爆。 结果他刚随手捕捉到两位空姐拖着拉杆箱，气场十足的顺着专用通道走出来，画完心里想着马振宇那家伙多半就是冲上去咔咔咔拍照吧，就突然看见马振宇了！ 如释重负的刚想把写本砸过去，却看见马振宇身边站着位金姑娘！ 穿着冲锋衣、牛仔裤，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但空着手。 对，去平京的考察学习组一般都行李从简，马振宇也没什么行李，这会儿却背着个风尘仆仆的大背囊，上面甚至还卷着软垫睡袋的那种！ 以往活蹦乱跳的家伙，居然有点萎靡不振的感觉！ 万长生还没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目瞪口呆的看那姑娘亲昵的牵着马振宇，然后赶在这俩要走出去之前，终于大踏步的追过去叫住他俩。 马振宇看见万长生的时候，立刻有点热烈盈眶看见亲人的感觉！ 不顾背上的大背包就给万长生来了个热烈拥抱！ 金姑娘反而有点腼腆的站在那笑。 万长生问自己的伙伴：“我说你几天不见，不见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还骂他们把你丢了！” 马振宇一脸要哭的表情：“丽贝卡！她从意大利过来了，完了，我完了，我要成已婚人士了，我的美妙人生啊，我想追逐一个个美丽的身影啊……” 万长生再次目瞪口呆：“就是……你去意大利认识的那个女孩儿？” 马振宇如丧考妣：“就是！几个月没见，她原来打工赚钱挣路费去了，说是要过来跟我结婚！” 万长生看着他的表情，突然自内心的欢快起来，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小伙伴们喜欢看自己吃瘪了，原来看别人郁闷是这么快乐的事情，哈哈哈的就越过马振宇跟手足无措的金姑娘打招呼：“哈啰……” 丽贝卡居然能结结巴巴的用中文：“拟好，恨高信认死理……” 万长生就热情：“稍微等等！等着其他人一起走，我们去吃火锅！” 相比充满算计的政治，这样的生活才是快乐，没有什么是吃火锅不能解决的郁闷，江州人民天天都可以吃火锅！ 马振宇赶紧对着丽贝卡比手划脚的解释，看得出来他眼里又充满了温情，也许主要是不甘吧。 男人都这样，吃着碗里还想瞧着锅里。 其实丽贝卡也挺好看，除了脸颊上稍微有点雀斑，充满兴奋的表情下特别明显。 万长生借着语言不通，就不去打扰这俩了，但有悄悄偷拍张照片，到大美社群里，果然激起一大片山呼海啸！ 有过经验的小伙伴，一眼就看出来小马哥这几天被褪了火，而且是褪得很厉害那种，都有点憔悴了！ 所以闹腾得也格外厉害。 万长生问马振宇手机的事儿，这家伙可怜巴巴的说一见面就被丽贝卡关了，非要拉着他先一解相思愁再说！ 谁知道这一解就是好几天…… 万长生听着怎么觉得是在炫耀呢，很想打这个家伙的时候，其他人终于来了。 有点出乎万长生的意料，林楚妮、虞凯欣、江竹清和几个男生竟然一起出来的，虽然都还只是平戏的学生，可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了明星范儿，带着欲盖弥彰的硕大棒球帽，穿着也都新潮抢眼，绝对适合在机场街拍上娱乐新闻。 哪怕审美标准有点不同，丽贝卡也被这几个年轻人的意气风吸引，相比之下他们都太灰头土脑了。 万长生看那一长串最大号航空箱，也有点庆幸来了两部车，连忙过去迎接，林楚妮还帮忙介绍，唯一不是演员的那位男生就是导演专业的研究生唐建程。 剃着平头干练帅气的样子也完全可以去表演系的感觉。 万长生都客气的一一欢迎，还一点没有导演架子的忙着推箱子，马振宇背着大包也赶紧帮忙，丽贝卡就亦步亦趋的跟着做。 看来是个嫁狗随狗的好姑娘。 491、美丽是上帝赐予的礼物 林楚妮有种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兴奋，可能她不需要在导演面前管控自己的形象吧。 见面就拿马振宇的海外恋情开涮，等到了气派豪华的地下停车场看见万长生那更豪华的越野车，加倍揶揄：“我说了丫的土豪本质都是故意隐瞒的，只有回到自己地盘上才会暴发出来，土豹子都这样，你俩要特别注意这种老司机。” 两位女演员谨慎得多，除了展现美丽的笑容，基本不说话。 最后正好四个女生坐万长生的车，六个男生上那辆商务车，越野车后备厢里堆满了行李箱。 丽贝卡居然还想过去跟男朋友挤挤。 三位漂亮的女生温柔的拉住她，解释了中国有严格的交通法律，不比欧洲差。 虞凯欣还建议车上就只能用英语交流：“完全能理解这种不远万里来到个陌生地方的忐忑。” 林楚妮疑惑：“你是在形容我们应该有忐忑的心情吗？” 俩女演员只好关注外面的景色。 丽贝卡因为外宾的关系还坐上了副驾驶，更惊叹江州这座富有特色的现代化大都市。 三位女生其实同样是第一次来江州。 于是万长生不得不用结结巴巴的英语单词介绍。 估计再一次让两位女演员心目中的导演形象下滑。 还好一路通畅，万长生也顺路安排了三个地点，培训校，美院和钢花街道。 充满涂鸦的艺考培训建筑，对平京来的俊男美女不意外，他们其实都是艺考生，多少都经历过这一段，哪怕表演专业的也差不多。 只是对这里的规模感到吃惊。 专门配套一家超市的学校？ 马振宇赶紧在这边拿了行李留下，总不能把丽贝卡带回美院去吧，他还在头疼怎么承担起一个男朋友或者说丈夫的责任来。 万长生忍住笑提醒他，发掘丽贝卡的意大利属性。 在万长生看来，哪怕做做文化交流，在大美社负责意大利艺术考察工作的联络安排，都能轻而易举的帮丽贝卡找到工作并安心生活。 但马振宇满脑子想的就是住哪儿，还有怎么面对这么多小伙伴好奇的打探！ 蜀美也有外籍学生，但丽贝卡这么年轻漂亮的绝对没有。 挺让人好奇。 而且作为男生勾搭回来个外籍女生，从下车开始都不停的有助教过来欣慰的拍马振宇肩膀，恭喜他为国争光。 立马赐予了他莫名其妙的荣誉感。 丽贝卡似乎能读懂男人之间的表情，站在旁边有点手足无措，但又坚定的不退缩。 哈哈哈哈大笑的万长生让马振宇自己搞定自己的事情，尽快去给整个小组道歉。 这边请这几位平戏的学生，到校长办公室小坐喝茶，算是相互加深了解。 经过办公区的时候，有小伙伴很想偷偷摸摸给美女拍照，但马振宇都栽了，大家也没谁敢造次。 只有许大妈很有气势的递交了一叠报表和文件给万长生，算是近距离欣赏了下帅哥美女。 其实也不是都帅，除了试镜最高票那个男生，另外仨配角，都是老雷找来的，外形就充满喜感胖瘦都有，帅点那个比男主角还俊秀些。 唐建程则很不见外的对万长生书架上的各种美术书籍浏览了一番，并且一起欣赏了万长生雕塑台上的半成品。 万长生也不隐瞒自己的苦恼：“我不是玩票，拍这部电影的初衷，仅仅因为我们拿下了一片巨大的厂区做文创园，需要做宣传，但在联络席导寻求协助帮忙的时候，她却选择了高难度给我们。” 还是有导演的威力，他坐在单人沙发上一开口，虞凯欣就娇柔的斜倚在江竹清的沙发扶手上，轻轻靠着她的肩头，随便做个动作都跟画儿似的好看。 江竹清坐正认真，黑白分明的眼眸动人心魄。 四个男生挤坐在长沙发上，态度也很端正。 唐建程都收起书本，靠在旁边台子边倾听，只有林楚妮大大咧咧的坐在万长生后面的老板椅上，就差把脚翘到桌上了，不过她做鬼脸的样子万长生肯定看不到。 所以万长生怎么可能随时轻松嘛，他也只好严肃点：“大家都经历过艺考，应该明白我们这种日新月异的艺考局面高速发展得多快，所以这里太拥挤了，我们必须扩大搬过去，席导……你们的席院长，可能认为这是个弘扬青年艺术家，或者让我们年轻人更多展现自己的机会，讨论过电影以后，提出由我来导演，首先我非常尊重专业科班，我自己也是艺术专业，你叫什么野路子，甚至一点经验什么都不懂的外行来给我画点什么，我肯定是很不爽的……” 说到这里跟唐建程有目光交流，导演专业研究生笑着说：“我如果有看法有芥蒂，林楚妮和雷教授也不会找我来接这个活儿，席院长肯定有她的考虑，导演嘛，说起来还真没有画画专业性这么强，你叫我做雕塑，我拿起泥巴能捏个啥，但导演人人都能发表点建议，我会全力以赴任劳任怨的做好协助工作，这点请你放心，这是我的职业道德。” 万长生鼓掌感谢：“那么我也解释下为什么我们会接这个老厂区，因为那里是贫民区，这话很刺耳，但就是现实，最低收入人群集中的区域，自杀、吸饭独比例都居于全市最高的区域，我们想改变那里的文化氛围，也改变那里新一代成长起来的孩子未来，用几千上万人的艺考学校去带动改变，用电影宣传这个文创园区去改变，这就是我们愿意承担风险去做的原因……” 林楚妮后来给杜雯吐槽：“这特么简直就是泡妞绝杀吧！” 穿得普普通通，却开着百万豪车的同龄人。 读着大二年级的书，却胸怀天下的想去改变社会灰暗的色调。 同样的年纪，带着这样温和、淡定的态度。 怎么会不让人心动？ 如果听者百无聊赖，毫无思想境界，这话肯定是对牛弹琴。 可在座的基本都是平京戏剧学院的学生啊。 那是培养文艺工作者的地方啊！ 林楚妮说她坐在万长生后面的老板椅上，清晰的看见对面俩美女的眼神都变化了，连唐建程也站得端正了些。 那四个男生更无半点嬉闹神色。 万长生也苦恼自己明明只是想把事情认真交代下，请各位知道来龙去脉认真点演，怎么就气氛如此凝固了。 只好说具体点：“我的习惯是在开始之前把所有情况交流清楚，大家就带着心无旁骛的状态共进退，那时候我们就是战场上的战友了，容不得误会或者自我小脾气来情绪，我的团队里面从来都不会容纳这种人，所以演员的问题我也解释一下，本来是由江竹清演女一号，但跟李明然编剧交流后，还是选择了当时带她去体验生活的我那位同事来做女主角，因为她就在那样的环境长大，可以说剧本就是以她为原型写的，所以我们再添加江竹清这个女三号，进一步加深衬托女一号，希望各位专业演员，能够在拍摄中，全力支持唯一的非专业演员，这是部毋庸置疑的女主电影。” 这回江竹清表态：“明白了导演，也谢谢您额外增加给我机会，哪怕这个角色最终被剪掉，我也会协助好女一号表演的，因为现在能明白您拍这部电影的意义在哪里了，非常荣幸能参与您的这次有意义活动，谢谢。” 毛姆曾经说过，美丽是上帝赐予的礼物，最罕有、最珍贵的礼物，如果我们幸运的拥有美丽，那就应该心怀感激，如果我们没有，那么就应该感谢别人的美给我们带来了愉悦。 前辈大师老司机总结的就是对！ 真的很愉悦，万长生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这里在搬迁到新的校区以后，就会改建成为美术生艺术品交易市场，拍摄期间也欢迎你们随时可以过来放松休息，毕竟还有个环境不错的艺考生酒吧，现在我们就直接到钢花街道，中途经过蜀川美院我就不特别停车了，跟平京戏剧学院也没什么区别，拍摄期间随时可以过去游玩，比较特别的是我们这个团队在路边有个很漂亮的办公区，待会儿给你们指一门，欢迎随时过去玩……” 结果在经过蜀美大门的时候，万长生真是随手指了下美院就准备越过的，仨女生却要求去那个漂亮的办公区看看。 可能美女都听不得漂亮二字吧。 于是在大美社忙碌的几十个小伙伴，刚刚从助教团队那边听说了花容月貌，就立刻近距离感受到！ 有个埋头在电脑前面忙碌的家伙，被旁边人捅了一指头抬眼看见，情不自禁的目不转睛：“卧槽！卧槽，卧槽……” 只能说书读得太少，形容词不够啊。 黄敏就会形容，自己刚看见帅哥时候，胸口好像被大锤砸了一样，她才是最磕颜值的，当年就口水万长生，现在早就弃之如草芥，专业级的帅哥多好看呀。 但更好看的还是美女。 江竹清惊叹的看了眼竹庐，就提议，干脆在这里拍定装照吧。 兔崽子们连忙哗啦啦的齐声鼓掌！ 492、上帝就是个偏心的糟老头子 林楚妮全场旁观了万长生的操作。 还是忍不住要给杜雯吐槽：“你说他撩妹了吗？没有，可就像个浑身春药的家伙，举手投足都在撩！” 杜雯回应：“无形撩妹才是最高境界，小心点，姐妹。” 林楚妮不屑一顾：“呵呵，你以为我是你！” 杜雯回个老娘看笑话的表情包。 实在是林楚妮随手拍下来的露台上足够美丽。 都不需要万长生吟诗了，唐建程忍不住上来就说了句：“霁光浮瓦碧参差！” 这是秦观的春日诗，形容雨后放晴的明媚阳光，洒在瓦上层层叠叠的样子，对应这满满的绿化植物和竹庐小亭，真的是应景应时。 可美女们惊叹的是大家同样是大学生，为啥万长生他们读书就能呆在这种环境呢？ 满腹经纶都不如万贯家财啊。 倒不是说美女们多拜金，而是只会吟诗作对的酸秀才有个屁用。 要能够理论联系实际，年少多金的实干派才最让人青睐。 几间竹庐里到处是设计稿件和工作组的电脑，繁忙的大堂里面更是人来人往。 光是看看都觉得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更不用说看见万长生就好像看见老板的小心谨慎了。 谁知道不过是因为万长生难得的刚刚过一次飚。 这边的影视拍摄组本来在搭建的小型摄影棚拍文创产品照。 听闻马振宇回来，更是噤若寒蝉的腆着脸来给万长生承认错误。 从自己行李箱里面找校服的江竹清和虞凯欣，都用问询的目光看林楚妮。 这妞儿也只好无奈承认：“都是他搞的，杜雯是运营总监吧，他不管这些小事情的。” 啧啧，在大学校园这都得是什么级数了。 低调的奢华啊。 不需要复杂的化妆，林楚妮这化妆师也就偷懒的稍微调整下。 摄影组绝对感受到了试镜那天马振宇的幸福感。 因为已经看过人物小传和剧本梗概，哪怕江竹清这新补充的角色不过寥寥数语。 俩姑娘居然已经自己准备了衣裳！ 万长生是不知道这表演戏服到底应该演员自己带还是剧组的。 但显然这种现代时装剧里，美女对自己穿出来到底好不好看，已经严苛到了令人指的地步。 哪怕仅仅就是两件运动装校服！ 估计都是精心挑选适合自己的身材、五官特点。 江竹清比较清冷，所以运动服是黑白的。 松软的白色衬衫打底，黑白运动服宽大没扣上，手里拿着一朵白色绒花伸向镜头，初春的阳光斜着映射在清冷少女的左边耳廓上，红得有点透明的耳廓几乎能看见毛细血管，更让斑驳的疏影印在无瑕的脸蛋上。 清新简单的斜刘海和马尾下，秋水剪瞳充满让人怜爱的柔弱。 单反镜头里面，白色绒花，和后面成片的竹庐绿色背景，恰好都被虚化掉，精准的把聚焦点放在中间的脸颊上。 不需要任何后期修饰，人比花娇，就是用来形容这种画面的。 所有人这一刻都在感谢单反人像镜头的人类历史贡献。 虞凯欣是另外一个路数，用最常见的那种蓝白校服来衬托自己的甜美了。 让阳光充满整个画面，到处都是日影眩光的那种。 于是画面就显得温暖金黄，看起来她的笑容格外温暖，蓝白色的运动服在这样的阳光下显得俏皮多了。 她还歪头，让披散的乖巧长垂下来，引得任何人看了照片，都不由自主的歪头看，治好了多年的颈椎病！ 万长生只看看不说话，江竹清那还有点道理，虞凯欣这完全都跟角色定位不搭嘛。 好在唐建程已经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小声给万长生介绍：“定装照其实一般主要是做宣传用，有时候也会故意和内容有点差别，要是从穿着装束就看到了情节走向，那不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剧透么？” 虽然还没领会到剧透是多么丧心病狂，万长生也理解的恍然：“你看过剧本了吗？” 唐建程摇头：“和演员们拿到的各人物小传跟剧情梗概差不多，林楚妮说整个剧本因为是李明然老师的作品，所以保密性比较高。” 万长生没那么讲究：“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把剧本给你，另外在网络云盘上，还有个我手绘的脚本。” 唐建程嗯嗯嗯。 结果当四个男生也脱了外套，就穿着简单的衬衫t恤，在一群大美社女生拿着电吹风、暖风机流口水的包围下拍照时候。 唐建程刚刚打开第一张脚本，捧着手机的他马上呆滞。 接着飞快的连续翻页，忍不住还放大看细节。 不是没见过高质量的电影脚本。 但如同看连环画似的脚本，人物、场景、表情、装饰，样样完整的脚本。 绝对罕见！ 几分钟以后已经有点五体投地：“我终于有点相信他们说席院长是被你一手画脚本功夫给吸引的说法了，原本呢？原本在哪里，送到平京给席院长了？不对啊，你自己是导演……” 手机上看固然方便，但画面小、不方便，总归还是不如一张张的原画看起来方便。 万长生还得艰难的想想：“在……我联系下。” 春节那几天的日子简直恍若隔世，万长生消息给女主角：“方便回应消息的时候给我电话，我要取用那套电影脚本……另外你看什么时候你有空，和其他主要青年演员见个面。” 谁知道钟明霞马上打电话过来：“我在美院，你在哪里？” 万长生关注脚本：“我在校门外大美社办公室，让商务车送你去拿脚本？” 钟明霞居然：“不用，我复印了一套副本放在你那教师公寓的，现在就去拿了找你。” 万长生收起电话说待会儿就到，唐建程已经情不自禁的坐在八仙桌边，目不转睛的感受脚本内容。 剧本分很多种，有梗概大纲的，有人物介绍为主的，也有故事情节跟一样的，还有细致的按照一场场分解下来，更有专业配备对白的那种。 李明然非常细腻专业，她的剧本跟，往往都是场景交代，然后大量的对话。 哪怕她这种剧本已经很大限度的还原了场景。 在文字阶段还是会让每个不同的人看了以后，脑海里面有不同的画面感。 只是绝大多数人很难把这种画面感表达出来。 万长生恰恰最大的专长就是这个。 甚至比他刻章、做雕塑的专长都要强烈得多。 当初看席导的话剧，对整个舞台的感受，瞬间就能直接在写本上体现。 而他之前在艺考生的时候，那种打印般的还原绘制能力，用到电影脚本上，简直珠联璧合。 用语言或者指手画脚的表达，都不如这种清晰的画面还原。 从演员到摄影，恐怕都能瞬间明白导演要得到什么画面。 这种导演珍贵得就像宝贝。 或者说目前国内市场上，叫好又叫座的最顶尖导演里面，好几个都是这种！ 自己能画脚本，又有足够的执导能力，这就跟开了挂一样。 唐建程有点呆。 学了六年的导演，各种经典电影看得想吐，各种拍摄语言滚瓜烂熟，各种流派如数家珍，自己也拍过好些网剧、实验剧、微电影、v1og，始终觉得自己怀才不遇。 好像有点明白什么了。 跟天赋一比，屁都不是的学历！ 哪怕不问万长生是怎么练成这一手技巧的，起码在唐建程看来，心里有点崩溃。 这时候钟明霞上楼来，春寒料峭，她一贯的穿法都是里面简单轻薄，外面厚实御寒，所以那件黑色运动长大衣裹着，露出宽松运动裤腿跑上来，怀里抱着厚厚的文件夹袋子，走上露台的时候，还有点小喘气，但已经迫不及待的对万长生露出笑容了。 经验丰富的林楚妮眼明手快的举手机抓拍一张给杜雯：“你看看这是什么……” 杜雯回答：“陷入恋爱的样子啊” 林楚妮拖长音唉…… 杜雯鼓励她：“不要断更，更不要撩起袖子自己上哦” 林楚妮个“什么几把”的熊猫撕纸表情挡回去。 其实钟明霞很有分寸的好不好，只是太难掩饰那种看见万长生的喜悦表情了。 目光触到万长生的脸，反而强行压回去。 林楚妮果然开始稳定，马上拍照：“卧槽，我算知道这小可爱为什么可以当主演了，表情管理一流！” 杜雯再叹气：“江山代有才人出，只见新人让我哭” 她努力这么久，终于也有点打油诗水准了。 万长生根本就没看见钟明霞脸上表情变化，众人注意到，才跟着回头哦，伸手拿过文件袋递给导演助理。 唐建程则像个灾民领到白面馒头那样，手忙脚乱还带点颤抖打开拿出厚厚一叠，基本上就跟外界隔绝了。 钟明霞快扫视全场，不是女王驾到的巡视，而是偷偷摸摸瞄一圈，碰上林楚妮这样认识的，还有讨好的笑容！ 所以万长生更不觉得什么，看唐建程基本迷进脚本就起身介绍：“这是扮演小优的钟明霞，这是扮演厂长女儿的虞凯欣，这是新增加角色邻居江竹清，然后这是男主角……” 钟明霞连忙挨个儿弯腰鞠躬：“叫我小钟好了，很高兴认识您，很荣幸认识您，您好，您好……” 哪里像是带资入组的外行妖精，谦卑极了。 连林楚妮都得了她恭敬：“林姐好，好久不见，您气色真好！” 林楚妮手指按着录小视频，嘴上无可奈何：“以前叫我妮儿，现在当了主角就叫林姐……” 钟明霞更惶恐的叫妮儿姐。 大美社露台上争奇斗艳的场面，堪称百花齐放。 连房东楼下画廊老板都闻讯上来看热闹。 493、勿因未候日光暖，擅自轻言世间寒 其实所有平京戏剧学院来的年轻演员们，都在偷偷观察钟明霞。 不是说外形。 大衣遮住了身材，他们肯定想象不到有多好。 相貌跟虞凯欣她们是有明显差距的，只能是普通意义上的好看。 被专业级用爆锤来形容都不为过。 标准的带资入组颜值水平。 但影视表演专业都知道有些姑娘平时看着不咋样，上镜头就是绝代风华！ 或者说真正成了顶级女明星的那些姑娘，极少是长得十全十美的。 漂亮到完美的另一种说法就是没特点。 所以面孔并不是专业演员们关注的焦点。 实在是这姑娘的态度，一点不像个钦定的主演. 从抵达以后就滋溜溜的到处转，没个停歇。 你说她是谄媚导演吧，赶着给万长生倒了杯茶，还给他带来了充电宝，亲手连上确认在充电了才放下。 又小声招呼林楚妮什么时候来的，尽量亲密点想有姐妹淘的感觉，小心翼翼的试着靠近，要是林楚妮这犀利的妞儿有半点不耐烦，她准保会赶紧逃开。 所以林楚妮似笑非笑的多看她两眼，钟明霞就赶紧过去和黄敏悄悄说话。 很明显的和这边剧组成员保持了阶级距离。 万长生哭笑不得的叫她过来坐桌边跟大家熟悉聊几句，她才搬了个塑料凳在角上尽量没有存在感，表示我参与就行了。 江竹清就认真的看，对上眼才露出倾城一笑：“小钟姐揣摩角色很深入呀。” 钟明霞连忙：“我99年的，没有揣摩，没有……我……” 求救的眼神给万长生，万长生用表情鼓励她说话。 钟明霞可能习惯于模特职业的沉默，平时在人堆里就不喜欢说话，更脸红笨拙：“我……我……” 这还演什么演？ 虞凯欣做过主持人，笑着引导：“平时你主要做什么类型的工作呢？” 钟明霞估计是自暴自弃了：“就做模特，我是在美院做模特的……”想想还强调：“我是签约给万长生的私人模特。” 几个戏剧学院表演专业的男女生居然齐刷刷的哦，拖长音！ 大家都原来如此的恍然！ 一直就想等着看爆料结果的林楚妮，更是乐得哈哈大笑。 唐建程在喧哗中抬头看了眼，对钟明霞眼睛一亮，还跟手稿对比了下，再把自己一头扎进脚本里。 钟明霞就悄悄把背挺直了，估计想让自己更坚强的面对笑声。 虞凯欣连忙主动伸手拉她解释：“知道邹迅吗？她在做演员之前，就是做美术模特。” 那可是全国最顶尖的女明星，演技已经被推崇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了。 钟明霞吃惊：“真的？” 江竹清补充：“真的，而且她也不是表演专业科班出身，只是很普通的舞蹈艺校毕业而已，应该是生活的阅历和天赋结合出来的演技，才让她拥有了自己的特色。” 这句话才是正确的，天赋只是颗明珠，拂去上面尘埃的生活经历，自身拼搏的打拼，才是熠熠生辉的关键。 绝大多数人的天赋都被泯灭在自己毫无意识的生命中了。 钟明霞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概念：“反正他喊我怎么做就怎么做。” 林楚妮还比划了下身体：“邹迅还做过人体模特的。” 钟明霞飞快的看眼万长生，好像有点如释重负：“我……现在没做了，只给他做过一档。” 女二号和女三号的脑海里面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样的导演情节。 四个男生则根本不敢说话！ 话题太敏感了。 但起码是个良好的对话氛围。 林楚妮也帮忙：“钟钟其实很好玩的，跟着万长生也是久经考验，明明只是艺术家和模特的单纯关系，去年校庆，对，就是实验剧场跟那个陈东生碰撞了下，凯欣你知道的，那边捅了马蜂窝一样把污水全都泼到她身上，所以钟钟很坚强。” 几个男女生顿时恍然大悟：“哦，哦，怪不得怎么看着这么脸熟，就是那件事啊，对对对！当时是闹得挺难听的！” “我也想起来了，本来对陈东生还不粉不黑的，那次以后算是彻底无爱，太没风度了。” “哦，万导演！原来就是我们的万导演，是觉得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哈哈哈，我们要不要再炒作一波，陈东生的流量还是可以的。” 男生也终于活跃起来。 万长生则发现马振宇居然偷偷摸摸的牵着丽贝卡顺着墙根进来了！ 引起一部分人的小声欢呼围过去。 可与其说是带着女朋友来跟大家见面，不如说这家伙是猫儿闻不得腥，循着美女集中的地方又来了，因为居然从人堆里高举那台莱卡相机拍照！ 所以万长生就一边笑着调侃自己：“我这名声算是毁誉参半吧，会不会拖累你们，还是先让你们上，需要反派衬托的时候叫我，随喊随到……那谁，干脆你安排下就在这边吃晚饭吧，帮我们订外卖……” 还给来宾们解释：“整个老厂区现在就是一片工地，改建教学楼和宿舍楼的，电影场景道具修缮的，装修商业区酒吧咖啡店的，反正乱七八糟就是没舒服坐的地方，我想这几天我们与其说找个会议室开会，不如就在这边闲聊，熟悉剧情，熟悉角色……” 演员们立刻齐声说好，只有钟明霞弱弱的跟着说一句好，又偷偷摸摸的准备起身混入人群。 可她身为女主，怎么躲得掉呢，万长生提高点音量：“跑！又跑，干嘛？” 她一哆嗦的怯怯坐回来：“叫他们点点不那么辛辣的，你现在尽量吃平和点，利于伤口恢复……胡记蹄花汤不错。” 演员们已经开始进入角色，齐声起哄，三个配角男生更是夸张得要跳到桌面上：“干什么了！干什么了？不就是来进个组上个戏吗？被狗粮兜头抽了个大嘴巴子，还不能吭声！” 万长生也寻思，钟明霞以前是有点尽量把自己小透明，但也没谨小慎微到这种地步啊，难道真的进入角色，开始揣摩角色了：“小优的性格没有这么内向的……” 坐他旁边的林楚妮忍不住给导演兜头一巴掌，简直在娇叱：“先说爱的那个人，就一定会变得卑微，你不懂吗？！” 钟明霞呆滞下，咀嚼下这句话，泛起个自嘲的苦笑，重新坐好，就明显控制住自然流露的情绪了。 万长生也楞了楞，场面一度有点尴尬。 好在林楚妮是破解尴尬的高手，可能打出去就有点后悔，手放在万长生脖子上没收回来：“这里也是这次英雄救美留下的痕迹？” 万长生几乎都忘了。 钟明霞已经调整好情绪笑：“脖子后颈靠右喷溅斑块，左手，左手虎口处还有一块蝴蝶状阴影，主要还是集中在左腿后侧……” 这边江竹清和虞凯欣是聚精会神观察的，观察一切女主角跟导演的互动。 估计还看得有点入迷！ 钟明霞一改刚才真是有点意乱情迷的神情，认真给她们解释：“我是学护理的，所以寒假是我在照顾他的伤势，有女老师被前男友泼镪水，如果不是他挡住，那个女老师估计就毁容了。” 两位被上帝赐予了最好礼物的女生惊讶的捂嘴了！ 林楚妮却趁机吃豆腐，摸着万长生的脖子：“纹个女朋友头像吧，这印记虎头虎脑的跟她挺像。” 万长生使劲摇脖子把手拉下来：“我觉得你是在挑拣猪头肉好不好吃。” 就这么随口一句，钟明霞又忍不住笑，眼睛亮亮的笑。 让女二号女三号对视一眼，确认如果不是演技超群，这就是真的爱导演。 孽缘啊。 而且是有女朋友的导演，她俩又多看几眼林楚妮，愈发觉得这家伙跟万长生关系不一样。 所以吃饭的时候，反而没人给导演挟菜了。 果然是按照钟明霞的意思，点了胡记蹄花汤的菜肴，各种肥腻的胶原蛋白和鲜香火辣的凉菜让男生女生都能满足，充分代表了江州这个江湖城市的气质。 就在收拾出来的八仙桌边吃起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其他大美社的成员则分头在各种桌面上凑菜肴。 丽贝卡那一桌甚至比万长生他们菜都多，因为都想在外国盆友面前不掉面子，点了下面街头各种外卖菜肴，二三十个菜层层叠叠，让意大利女青年惊叹中国人吃饭的规模！ 不过她的筷子确实用得出神入化，有奥运水平。 很让人怀疑她来中国的原因，到底是练好了筷子水平，想找个实践的地方，还是来学中文的。 只是得到消息源源不断从各处赶过来的小伙伴也太多了点。 来看小马哥的外国女友，更主要是看美得惨绝人寰的三大美女，钟钟是自家人不算，还有女生敢从钟明霞碗里挟菜的。 明显跟她很亲近。 其实也是趁机凑近了观察女二号女三号。 只有唐建程拿着筷子都食不知味，还小心的把脚本放在旁边台子上，深怕被沾染到。 虞凯欣都忍不住感叹：“你们氛围太好了，羡慕，我觉得我大学生活很像单机版，这里完全是联上了互联网的丰富多彩。” 万长生嗤之以鼻：“啥呀，平时一个个儿懒得要命，躲在各组的工作室不拿钱不见面的，就是为了来打望的。” 引来周围连天连片的嘘声。 男演员都笑了：“知道这个词儿，看美女帅哥的意思，哈哈！” 只有钟明霞吃得少又吃得快，主要是偷偷注意万长生的营养摄入没有问题了，就小声提要求：“如果其他没什么事，我先到培训校那边去了，晚上我还有堂课。” 女演员吃惊，这都当女一号了！ 还不放弃旧行当？ 她们来演女二女三，就算没资格签分成，这一部电影拍下来三四个月拿八到十万算是正常行情价格。 新人、学生价这算是不错了。 而且票房卖得好了，导演、影视方给的红包才是奖金大头。 这女一号怎么还在当模特？ 万长生倒是习以为常：“嗯，我明天晚上才有课，你注意安全。” 钟明霞就提起自己的美术生布包包告辞了。 江竹清反应快：“我能跟你一起去体验下么？” 虞凯欣也跟上：“对，我们相互多熟悉下，一起，一起。” 万长生好奇今晚的艺考生们，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变化，赶紧发消息给陆涛提醒这个事情。 他这做法，就跟定住了七仙女，赶紧去摘桃子的齐天大圣差不多。 494、只有洗清心上雾气，荣光才会照亮最初的梦想 但显然钟明霞用自己的真实，赢得了两位女演员的认同。 整整两小时的人像模特，江竹清和虞凯欣跟着体验下来，才知道坐在那一动不动，表情还不能僵硬、松弛、呆板，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用6涛的话来说，就是所有三千两百余名艺考生，全都保持到场！ 三位即将成为女一号、二号、三号的美女，分坐在同一间长条形的教室，可把今晚上素描头像的这组艺考生乐坏了。 其他班更是借着各种理由关系，蹭着进来上课。 最后挤站在门口都舍不得离开，助教们忍不住调侃学生：“隔着二三十米，还画什么素描啊，远远的画点写算了！” 所以很多学生都是捧着小本画全身写的。 其实助教们也没舍得走。 江竹清的清纯安静，虞凯欣的甜美阳光，都有非常强的特点。 反倒是钟明霞平庸些，她也没什么表情，轻轻的扭头这么把四分之三侧面展现出来，就不动了。 可能当她进入这个熟悉的坐姿以后，反而整个人都有种打坐的状态。 今天艺考生们现她还有隐隐的笑意。 两位女演员看了她做示范，然后才试着隔开几十米坐好。 艰难的体验了五十分钟一段的上下半场。 虞凯欣还赶着去上了个洗手间嘘嘘，有女助教全程陪着照料。 钟明霞帮两位领了一百六十块的模特费，然后借着相互加微信的时候，转给她们。 两位不说花天酒地，起码经济还比较宽裕的戏剧学院女生面面相觑。 这么累，才一百六十块钱。 不是嫌少。 而是明明拥有这样的美丽，却甘于只拿这么点报酬。 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起码在戏剧学院，这是能沉得下心去雕琢艺术的老戏骨们，才会干的事情。 只不过钟明霞明显不是雕琢模特生涯吧。 难道真的是为了爱情？ 所以俩女生下课后，有点疲惫但又有点兴奋的跟着女一号去酒吧坐了坐。 顺带让这边的生意爆好，连美院大学生都有闻讯过来坐坐的。 但肯定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 钟明霞强调了万长生对这里的掌控力度：“外面市、食堂、还有经营管理酒吧的人，听说都是他老家的亲戚老乡，还在不停的招保安要保证厂区那边呢……” 虞凯欣就问了：“你挺喜欢他？” 钟明霞矢口否认：“怎么会有这种痴心妄想呢，我只想好好的把事情做好，一直在这里上班到退休都行。”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有点吃惊：“哎哟，这好像是我爸传给我的固定思想，做人就本分点，找到个稳定踏实的铁饭碗，挺好的，我觉得这个培训校一定会一直办下去，我就算当到老奶奶了，也可以做模特啊。” 居然还欣喜的笑了。 两位大美女难以置信：“你这么出色，这么年轻，有很广阔的世界，很多的波澜壮阔，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怎么就像个退休老太太似的？” 钟明霞想想居然说：“好像没什么事情是非做不可的，嗯，我自己的看法，是我自己一点点切身体会来的，我在外面做了四年的棚拍、外拍模特了，我只能说外面的世界很残忍，但自从走进这里以后，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认真做好在这里需要我做的每件事情，让我不至于没用的被人嫌弃，那就够了，其他时间我很自由，基本上我能做一切，也可以不做一切，我买了房子，马上就要拿到驾照，一点点的在积累这些属于我自己的小快乐，就够了。” 江竹清问：“感情呢？家庭呢？” 钟明霞这根本不用想：“狗血剧我在模特圈已经看得太多了，估计你们比我体会更深，好男人要么已经有了家庭，要么就是渣男伪装的，所以我更愿意随缘，能碰见可以试试看，碰不到我也不着急，这样的人生我反而觉得很自由。” 江竹清竟然点头：“嗯，你这么说我倒是明白了，人的悲哀就是欲望太多，如果能控制好自己的欲望，应该会快乐很多。” 钟明霞笑：“你总结得好，我没什么文化，从小家里也穷，所以早早就明白别人家有的东西，不见得我哭闹就有，至于拼命争取……你们也知道我这样的女生，要争取什么，恐怕只能用自己去换，现在不用，我很独立，也很有自尊。” 虞凯欣还是不太敢相信：“你就没有点梦想吗？这样一眼就能望到一辈子终点的生活，想想都让人绝望！” 钟明霞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实现的梦想，你看到过周围那种灯红酒绿，还有各种恨不得把你弄上床的赤裸裸眼光，就知道那什么绝望，就是矫情。” 其实周围就是酒吧氛围，各种偷瞄美女的眼神也不少。 以前还有很多美院学生过来泡艺考生的，被大美社的小伙伴现之后，现在严禁这种行为，如果敢随意在酒吧找女生搭讪之类，是会被酒吧招待请出去的。 两位从小就是美女的戏剧学院女生沉默了。 可能在体会这种完全不同的人生观。 也许这就是李明然愿意选择钟明霞来主演那部电影的原因。 没有这种人生观，怎么演得出那种感觉呢？ 江竹清好一会儿才开口：“梦想确实不是百分百会实现的，也不是坚持到底就能实现，可是拥有梦想不会吃亏，哪怕你的梦想就是在这里一直终身制的干下去，也可以找个更美好点的梦想。” 钟明霞笑笑不再说了，她自己的事情就不会跟人分享了。 她一直都很小心的。 可江竹清和虞凯欣有点不同。 聊聊天就快十点了，虞凯欣看着手机上新搭建起来的演员群，看林楚妮那边在问什么时候回酒店，就准备走了。 江竹清却问钟明霞住在哪里，想跟她同吃同住几天。 俩姑娘都很吃惊。 虞凯欣理解这种演绎角色的体验生活方式，但钟明霞已经是女主了，江竹清还准备干嘛？ 钟明霞是吃惊对方的步步紧逼：“我……就在旁边买了个小公寓，学校出证明给我贷款的，很小……” 江竹清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说：“有沙吗？我睡沙就行。” 钟明霞看着对方的眼睛，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更何况这还是某种意义上的新同事呢。 迟疑下点头答应了：“好吧，其实一般这个时候我都下班回家休息了，不远，走上去就两三百米，可以随时等着其他学生人多的时候一起走上去，很安全。” 虞凯欣吃惊：“你的行李呢？” 低一年级的江竹清比她要决断得多：“一晚上没事儿，明天我再自己去拿就是了，这几天跟着小钟姐跑跑看看，交流下剧本，我觉得挺好。” 坐上出租车的虞凯欣回看站在路边的两道身影，忽然有点慌。 三国演义里面，看见另外俩联手的那种感觉。 可三人之间又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啊。 又不可能改变三个角色关系的。 虞凯欣有点挠头。 结果在大美社和其他人碰头以后，万长生也有点诧异：“没事儿，待会儿哪些是江竹清的行李，我直接给送到过去就是了，现在消息给钟钟说一声。” 林楚妮一见虞凯欣就垂头丧气：“唉……这里真不好玩儿，我想回平京了，这些家伙全都跟他一样是工作狂，蜀美我也去转了一圈，连个劫色的都没有，太无聊了！” 唐建程就是工作狂，坐在竹庐灯下茫然的被叫走时候：“去哪？他们这里不是……帮我把行李丢在这里吧，我先睡在这边，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我要先把整个镜头大纲做出来，我现在很有感觉，我哪都不想去。” 万长生他们就把这个工作狂丢下了。 谁知道两部车开到钢花街道，让林楚妮一阵惊喜！ 相比熄灯时间以后就冷清无人的美院门口街道，钢花街道外面一片火热喧哗，各种大排档、脏摊、饭馆、乱七八糟的ktv灯火通明！ 这座城市的另一面，或者说最真实的一面，终于在万长生面前展开了。 同样江竹清也走进了钟明霞的生活。 下了晚班的徐朝晖带着艾米拉一直把两位女生送到楼下，这是他晚上只要在就会做到事情，顺口说到他也在学驾照了。 直到走进电梯，钟明霞还在哀叹自己最后一次考试又挂了，又得等下一次机会。 现在她已经是整个驾校远近闻名的困难户。 因为参加太多次补考，驾校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额外收取她的补课费。 聊着这样非常有生活气息的话题，江竹清走进那面积不大却充满了温馨整洁的房间。 对于熟悉道具场景的女演员来说。 一眼就看得出来这里没有任何男人生活的印迹。 等到万长生差不多一个小时以后把行李送过来，连楼层号都需要询问钟明霞，最后更是在电梯间里面交接了两口大箱子，就互道晚安离开。 电梯数字都变小了，钟明霞还在对着电梯门呆呆的摆手。 江竹清伸头面对女一号：“你的梦想就是他吧？” 钟明霞惊醒下，赶紧摇头进屋睡觉。 想什么呢。 495、装比是要被雷劈的 不管怎么说，主演都到齐了，五天后全体剧组主创人员在钢花街道特殊钢材厂老厂区办公楼前，举行了电影开机仪式。 唐建程在竹庐里面忙了一个通宵，最大业绩是把电影名称确定下来《人间不拆》。 巧妙的利用了网络词汇“人艰不拆”的谐音，这在宣传的时候会有非常高的传播便利，还暗合了整个电影的主题。 中老年配角演员来了差不多一半，跟年轻人们一起参与了喜气洋洋的局面。 德高望重的老戏骨站后面，万长生被围在他们中间穿得老气横秋。 三位青春靓丽的女主演占领c位，男生就只有勉强站在边角了，十多人一起伸手揭开盖在摄影机上红布幅。 春季开机的好处，就是女演员们可以穿得非常靓丽。 农历二四八月乱穿衣，大叔们有穿皮夹克的，大妈有裹着戏里棉袄的，虞凯欣却已经穿着堪堪过大腿根的短裙和粉色可爱t恤了。 江竹清可能是因为和钟明霞住了几天，穿着风格都类似，都是比较普通的白衬衫加黑长裤。 钟明霞穿十几块一双的国产仿匡威帆布鞋，女三号配便宜的圆头小皮鞋。 两人随手罩上蓝白色运动服，就能扮普通人家的女中学生。 但就是这样荆钗布衣的样子，更让人有奇妙的心理感受。 内心感叹，又是哪个男孩子难忘的青春啊。 齐齐叫好揭开红布之后，还有切猪头烧香仪式。 在戏剧学院师生的看似漫不经心注视下，钟明霞忙着把红布叠起来，这么大一张，不浪费了。 拿到培训校做个静物背景布也是极好的。 万长生则带着几乎所有人参与者，上百号人马一起搞封建迷信活动了。 他本来是不信这个的，但发现大多数演职员包括老雷都有点郑重其事，他就遂大家的意，从观音庙叫胡家的业务二部来一趟。 十几个穿戴整齐的和尚，加上全套乡土乐器团队清早到场。 正所谓，百般乐器，唢呐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 唢呐一响，全局忙。 绝大多数都来自于北方的演职人员们，从那响亮的唢呐声带出全套吹拉弹唱的势头以后，嘴就没合拢过！ 虽然全国其他很多地方都有唢呐，也有乡土民谣。 但绝对和蜀川不一样。 更何况贾欢欢听闻有这么大的排场，都技痒的跑过来戴上大头娃娃跳了一曲拜大神舞！ 一身金花红袍，硕大的娃娃头上还扎着朝天辫跳出来，手里拿着红绸带跟蒲扇。 娴熟的舞步和天真烂漫的气场，简直就是民间艺术家啊。 几位老戏骨手里举着手机拍拍摄就没停过，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因为整个场面，充满了西南人民有种万物皆可调侃的通透，也就是皮。 浓郁的乡土气息里面，没有悲苍跟凄凉，绝对的乐观主义调侃。 蓉都人在全国都出了名的懒散调侃，其实蜀川乡下人更变本加厉。 从唢呐到舞步都充满了调皮。 连敲木鱼念经的和尚都喜气洋洋。 一点没有得道高僧的模样。 这可能跟千百年来蜀川盆地，战乱数量远低于中原沿海地区，又气候温暖湿润过得比较舒坦有关系。 总之在艺术家的眼里，很有看头。 估计也就万长生这青年艺术家，因为从小看腻了，熟视无睹。 最让艺术家们不解的，就是欢乐完场以后，所有参与者都乐呵呵的排队到大头娃娃面前领红包。 这全程跳大神的娃娃有什么地位吗？ 还有这和尚都公然拿红包么？ 太不敬佛了吧？ 贾欢欢满意的给亲戚们发完红包，才得意洋洋的来长生哥面前摘了大头，汗湿的脸上贴着发丝，骄傲的仰头：“好了！一定会顺顺利利的！我给佛祖都求过念经了！” 那模样，仿佛任何妖魔鬼怪都会被她挡在身后了。 要是佛祖不用心照料，也会被她打得满头包！ 因为娇小的个头只到万长生臂膀，所以他就像是在给小学生擦掉汗水，脸上还充满温和溺爱的笑容。 让老前辈们都恍然大悟。 几个女生不约而同的看钟明霞，结果她脸上半点看不出来波澜！ 再次让演员们对女主角的发挥有了期待。 当然，林楚妮作为助理化妆师，全程拍照直播给杜雯看了。 杜雯点评：“且将诗酒瞒人眼，出入红尘过几冬啊……” 林楚妮鄙视闺蜜缺乏革命大无畏精神。 大美社也来了两三百小伙伴好奇的围观。 马振宇更是振作精神，百般磨蹭的到剧组当了个万长生的私人助理，实在是道具那边不需要任何外人。 就在这仪式过后。 唐建程主导拍摄流程，拣着江竹清和几个老年配角的过渡戏，感觉热身练习似的，先试拍一场。 精神饱满的女三号和自己的老师教授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条就过了。 接着意犹未尽的老戏骨们说妆也化了，服装也穿了，挑两三场戏，单人或者两三人的场面试试。 也是手到擒来！ 他们基本上是从老雷跟席导联络他们，就看过剧本和脚本。 揣摩得很深了，现在都有种双立人切黄油的感觉。 爽利！ 所以招呼虞凯欣和几个男生之间的戏，也试了试。 先分析感情，再比划动作，叮嘱强调以后开始。 感觉把平京的教学课，搬到这边来了，大家毫无压力…… 看似磨蹭啰嗦，但一条过的效率，比大家碰运气似的瞎几把拍，浪费好几次的时间来找感觉，靠谱多了。 不过只有三分之一的场景是在这边老厂区拍的。 所以能在同一个场景拍的戏不多。 于是一起把目光转向女主角。 万长生全程坐在旁边的导演椅上不吭声。 眼睛除了看这几个旮旯墙角的表演，就是死死盯着监视器。 不是唐建程解说，他都不知道拍电影的一条条场景，是可以打乱了次序，统筹安排人手场景之类调整的。 万长生还以为是跟电影放映的顺序那样，前后挨着拍呢。 当然也有挨着排的叫做顺拍，但现在极其少见。 不过听导演助理一说，他也就明白，好比在这个旮旯角，机位、灯光什么都是安好了的，那就把所有发生在这里的镜头，可以打批发一样先拍了。 省时省力。 有可能只有三五秒，也可能是一两分钟，总之超过分钟数的镜头非常少，基本都是以秒记，不同机位，不同角度的画面，说不定还得反复拍。 又或者哪位大牌明星的时间最宝贵，那就集中先把他的镜头先拍了。 最后几百几千条，全都完成才在剪辑台上编排剪辑。 而且现在电影拍摄也是数字设备，不是以前的胶片机，所以导演也能够即时在监视器上看到半成品画面，比以前还要等着洗胶片的时候，方便得多。 唐建程主导这几条不重要的过场戏，本意是让万长生熟悉做导演的现场流程，譬如该先做哪个，后做哪个，再怎么指挥调度。 结果万长生的眼里，耳中，根本就没有那些现场工作人员的叫喊。 那种艺术家心无旁骛的沉浸，让他只在拍摄场景里面遨游。 对停顿的场面也恍若未觉，只是轻轻的吩咐摄影助理把刚才拍的几条重新再放给自己看看。 他像个近视眼一样，凑在遮光罩前面舔屏。 真的就像在舔屏幕那么认真。 让那边执行教学任务的师生都停下来，重新打量这动作怪异的导演。 唐建程则过去通知钟明霞：“要不你挑选这个场景的戏，试试看？” 裹着运动大衣站在旁边跟吃瓜群众没什么区别的女一号，看眼导演居然说：“你问他，他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跟她身高相仿的林楚妮在旁边一个劲撇嘴，等苦命的导演助理走了，才小声：“你这是把自己什么都交给他了？” 钟明霞轻松：“对啊，多好。” 林楚妮无语…… 她就最放飞自我，老子由命不由天，怎么可能被个男人摆布。 唐建程只好过去导演篷下，蹲在啥都不懂的导演身边小声：“您觉得刚才这几条怎么样？” 万长生想想说：“还行……” 什么叫还行？！ 导演系研究生都有点想吐血了。 首先这种中间过渡的拍摄戏，没有太多戏剧冲突，属于平淡当中见功力的表演，其实很吃功底的。 对于有些电视剧，或者面瘫演员来说，几乎都是快速敷衍跳过的场景。 毕竟几秒钟十几秒的画面，很多观众根本注意不到。 但戏剧学院的师生们肯定很精益求精的认真。 本来就是想拍个开门红的意思。 接连几条，大家都觉得很顺畅，有点感觉，想趁着这股子精气神干脆多拍点，第一天就多出点看看效果。 这里面固然也有剧本不错，特别是脚本交代得很清楚的优势。 但论到拍摄演戏本身，还是戏剧学院的更有发言权吧？ 什么叫做还行？ 唐建程如果是欢欢，就不会这么郁闷了。 从小到大问这家伙吃饭就是随便都行，欢欢辛辛苦苦捣鼓出来，他又会挑三拣四。 虽然是温和的都会吃，但看似随和，实际上蛮挑剔的。 简直有点鸡毛！ 其他师生们虽然听不到这边的对话，但远远的能看见唐建程的表情。 相互之间还是有点叹气。 这部戏…… 目前看起来是真的舒坦，可就是这导演，还有女主角，要是都用咱们的人。 那就人人都感觉能成精品了！ 哪怕有两位在舞台剧的时候就认识了万长生的老演员，都有点轻轻摇头。 才气，咱们认。 可是这表演功力和导演水准。 拿这么好的本子，这么好的脚本，这么好的阵容，还有这么好的场景，来练手…… 太可惜了！ 496、月溅星河，长路漫漫 老雷带着施工手套，一身户外装，带着一群道具专业的学生在外围，也远远的看着自己的弟子。 他仿佛一点都不因为徒弟猛然蹿升，成了导演，就觉得自己有什么失落的。 也没担心表现，只是饶有兴致的蹲在脚手架上，观察万长生，还有抱着大头娃娃跟几个医学生蹲在旁边的贾欢欢，当然还有那个让他最吃惊的模特。 钟明霞的问题其实是她太高了点，一米七五啊！ 而且还是她平时都不穿高跟鞋的高度。 这在影视界是很难出头的，因为男演员很难跟她配戏，属于先天条件就不好。 当红的女星都在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一米五的也比比皆是。 现在裹着运动大衣在旁边一点没把自己当成女一号，还跟林楚妮唠嗑：“跟我们那些棚拍也没什么区别嘛。” 林楚妮翻白眼：“你这太不把豆包当干粮了，影视剧好歹是动态，和静态拍摄区别大了。” 钟明霞还是呵呵：“反正都是一路货色。” 林楚妮纳闷：“你真不紧张？” 她就有镜头紧张症，很难对着镜头挥洒自如，所以宁愿选择舞美专业，宁愿客串下主持人，都没法走到镜头前面表演。 钟明霞摇头：“紧张什……嗯？” 在众目睽睽下，所有人终于看见万长生从监视器后面站起来。 为了保护设备，也为了让监视器在阳光下方便观看，上面有个橘红色的篷，一般都戏称是导演篷。 可能今天第一天，所有剧组成员全都在现场，大美社也裹带来不少人，这下全都下意识的看向那边了。 戏剧学院的师生们更看着。 沈丹的目光更是要陶醉的那种锁定导演，哪个漂亮女孩儿不渴望能当电影明星呢？ 没想到居然就在身边生了。 一寝室的医学生都表示难以置信。 陈瑶瑶还给贾欢欢赞叹：“好棒！真的太棒了。” 贾欢欢则伸长脖子嘿嘿笑：“要放饭了，长生哥最喜欢吃这种盒饭，不知道有什么菜。” 她就关心这种屁事。 好在万长生不怕这种万众瞩目，在观音庙早就习惯了。 直接迈步走到钟明霞这边，开始对着那个场景比划说话，感觉比了个方框的那种，然后指着自己脸上说什么。 唐建程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没过去。 有时候人的抉择就是蛮奇妙的，他可能是满脑子在思考接下来自己要怎么补救导演的岗位。 绝对没有篡位的想法，万长生那一套脚本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只是在具体执导这个环节上，他确实没有专业经验啊。 得好好辅佐。 只有马振宇屁颠颠的跟着过去，像个万长生的狗腿子一样。 然后和林楚妮一起目瞪口呆的旁听了万导对钟主演的表演指导。 其实时间非常短，内容也非常少：“第三场戏那个镜头，小优单独面对镜头的样子，记得吗？” 女一号说：“记得。” 导演比划说：“就在那里，借用他们的场景，记得当时我画的时候说过什么吗？当时很激动的。” 女一号说：“记得。” 导演说：“那就去拍吧。” 钟明霞脱了身上温暖的运动大衣，露出里面的运动校服走过去。 林楚妮难以置信的还看了下导演，然后才赶紧追上，一边帮钟明霞梳后面的头，一边伸手整理衣领，欲言又止。 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叨扰主演。 钟明霞其实才没有憋着大招的感觉呢，过去对平京戏剧学院的摄像专业副教授说：“第三场戏，您待会儿镜头稍微仰着点，这边，对着我的脸。” 话是很客气。 副教授满脸的我勒个去，这都什么啊？ 摄像师是什么，现场除了导演，就是摄像师最大，甚至在某些剧组，摄像师是凌驾于导演之上的存在。 因为一切的一切，所有演员的表演，导演的意图，都要通过摄像的镜头去捕捉。 这就好比那些拍照的摄影师，镜头呈现是他们的最终手段。 普通人和爱好者的区别就在好看与否，业余和专业的差别在构图，而专业和顶尖的差距就在艺术感觉。 摄像师同样是艺术创作过程。 顶尖导演从摄像师转过去的也不少，始终在摄像机后面成为大师的也比比皆是。 谁特么什么时候论到演员来指点摄像师怎么摆镜头角度了？ 老戏骨们都不敢这样！ 您演您自己的，摄像师知道自己找寻最好的方位！ 更何况你还是个第一次拍戏的雏儿！ 好在戏剧学院的副教授了，心态和外面普通摄像师牛皮哄哄的那种大爷气质还是不一样，什么样儿的年轻人没见过？ 转头对老戏骨那边的同事们讪笑下，摆摆手，拿对讲机示意摄像助理调整机位，还得翻第三场戏是什么样儿。 其实普通剧组的是第几场第几条，也就是某个场景，就编号第几场，整部电影在这里拍的都属于这一场，然后不同时间的第几条，就挨着排下去，这样利于寻找管理。 万长生不这样，他是三百多张脚本场景图，直接就是第三张。 听到对讲机里面的声音，几乎所有能接触到脚本图的演员、工作人员全都在狂翻！ 其实大家都没现，无意中，包括灯光、道具、化妆、同期音等等环节，全都下意识的在了解下一场拍的什么样。 这跟普通剧组里面，很多后勤部门根本不关心拍什么就不一样了。 因为大家只要按照导演号施令，各部门头头再说去哪里摆什么，最后导演说戏的时候，大家调整下就拍。 现在则全都先知道要拍出什么，难免就会先构想下，我怎么在我这块儿做好点。 万长生肯定没想到这个。 换一拨剧组人员来，肯定也没这种戏剧学院专业人手的主动性。 可以说最终的局面，有太多的偶然性了。 但艺术，本来就是妙手偶得的才最珍贵啊。 然后所有人微调设备，把刚才拍这个旮旯角的场面摆好，忽然有些吃惊，这一幕可不是过场戏啊！ 电影是动态的嘛，固然有冲突、高潮的重要情节，但肯定也有起承转合的那些过场，譬如角色走路，打招呼，主要是通过一些细节交代人物背景，人物关系什么的。 如果要用画外音、文字来解说，那都是落了下乘。 所以试拍之类，一般都选过场戏。 可第三场就是主角小优刚刚走到这个“家属区”旮旯角的时候，邻居大妈通知她这里要拆迁了。 现在改成江竹清作为小优的邻居来告诉她这个消息。 可万长生的脚本图上只有少女在旧建筑背景前面的一个四分之三侧影头像。 包括唐建程整理时候都是一跃而过。 相比其他信息丰富的脚本图，这堪称所有脚本里面最普通的一张，看起来最没有技术含量。 连邻居都没有出现。 所以加个角色也无所谓。 现在摄像助理按照脚本画面角度，把机位稍微摇低点，对着那边环境确认无误了在对讲机里面通知，副摄像师还推轨道上的机位走一遍，确认点头。 这就是电影里面看起来可能十来秒毫不起眼的过渡镜头，拍摄时候，却有无数的准备工作要做。 当然有人图轻松简单，糊弄的直接一个机位就拍了。 认真的人会多机位，甚至移动轨道什么铺上。 那边四五个老师给江竹清叮嘱分析了表情细节，这姑娘还深吸口气走到表演位，就像拳手上台一样。 钟明霞孤零零的很像另一边拳手，把林楚妮给她背上的书包再拖沓点整理下，估计找到了自己读书时候的感觉，看眼万长生。 导演本来应该是喊a的，但这家伙已经凑到监视器前面，脸都看不到！ 于是唐建程继续全面代替，听见摄像师喊“ro11ing……”表示摄像组开机了，原意是旋转，在胶片时代表示每秒24格胶片已在机器里面转起来，这就是烧钱了，大家抓紧时间提高注意力！ 现在是数字机时代，但也要预先开机，而不是演员动起来才开，要前后留出足够剪辑的搭头。 当然数字存储就无所谓成本。 但胶片省下来的成本，却大量耗费在后期制作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拍摄成本还是越来越高。 有些现代剧组已经不这么喊了，更有国内喊法，但学院派比较认真，用英文也有国际范儿。 还有一系列的录音灯光道具等提醒叫喊。 最后导演助理的助理马振宇，啪的打个响板，第三场a！ 全场都得噤若寒蝉的远远清场，看这边开始拍摄。 钟明霞的第一次银幕表演动作。 有点懒散的手在墙面划拉着走路，慢悠悠的吊儿郎当。 学院派的教授讲师们忍不住对看眼。 这特么一个动作就体现出小优的学习成绩肯定不太好！ 这特么是有表演功底的吧？ 然后江竹清已经按照剧情安排戴上眼镜冲过去，气喘吁吁的口齿不清：“拆，要拆……我们这一片儿要拆迁了！厂房，宿舍都拆了……” 这是一台轨道上的移动机位在拍近景，顺着俩女生走动的方向在移动的。 另一台机器，也就是钟明霞说稍微低点那台，对着钟明霞的脸，特写…… 钟明霞的成名戏开始了。 497、你是人是鬼是妖怪 十秒。 江竹清和虞凯欣终于知道，为什么万长生会给了所有参加试镜的女演员十秒钟。 要求她们呈现一个女孩子听见家里要拆迁时候的表情反应了。 最诡异的就在于，这些天江竹清几乎二十四小时都跟钟明霞在一起。 恐怕她比在场所有人，包括万长生和贾欢欢在内都要熟悉钟明霞生活中的一举一动。 当然清楚万长生没有和钟明霞有半点私情。 也没有任何私底下的说戏，讲解，指导。 林楚妮也听见了，万长生问那段戏的两句话，没有半点说戏的意思。 钟明霞怎么演的呢。 懒洋洋的手指还耷拉在粗糙的墙面上，扭身，转头，看邻居，听见…… 身体凝固。 然后镜头转特写。 就是恰恰十秒。 凝固了十秒，然后讪笑下：“哦。” 摄像专业副教授就凑在机器目镜上，这十秒里，情不自禁的把一只手举起来，好像乐团指挥那样，不要脸的在空中做节拍，手指妖娆而柔和，等到钟明霞哦的时候，猛的握拳下沉！ 然后就像喝了二十年窖藏茅台那样，直接从摄影机后面直起身，无声的对第一次演戏的年轻女演树个大拇指！ 轻声：“牛逼！” 汉语文化博大精深，经验丰富到他这样的摄像师，也只能用这样两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钟明霞看导演篷那边，唐建程感觉要跪了！ 万长生也从监视器上面伸个手出来，先做个v，然后变成大拇指，如释重负的坐在导演椅上，很没姿态的脑袋后仰放松躺在那，似乎耗尽了体力，又或者在冥想下一个动作。 钟明霞就笑笑，双手拉拉肩头的书包，对近在咫尺的江竹清点点头，下班似的擦身而过。 最后十秒不用出现在特写镜头里面的大三表演系女生，呆若木鸡。 如果说镜头记录了刚才的一切，她就是最近看得最真切的那一个。 远远的那些表演专业师生都惊呆了。 啥？ 发生了什么？ 很平常啊。 远远的碰面，台词，她就只说了一个字，而且钟明霞的普通话明显不好，肯定需要后期配音的。 怎么近处的人就这样儿了。 所以看钟明霞走到林楚妮这边，化妆助理赶紧把运动大衣抖开给她裹上，演员编导们全都一窝蜂的朝着导演篷这边挤过来！ 贾欢欢已经带着自己的室友到女主演旁边仰慕：“哇！钟钟，你真的演戏可以哦，一点都不慌！” 钟明霞确实一点都没有当主演的傲娇，使劲裹紧了运动大衣嘿嘿笑：“好简单的，嫂子你去一定也行，下回叫大哥给你拍一个！” 贾欢欢有自知之明：“啊，算了算了，他酸得很，觉得不好又不敢说的样子，烦！” 陈瑶瑶听懂了：“你俩太恩爱了，确实不适合。” 沈丹却说：“啊，真的好简单哦，这也叫拍电影啊，谁都能演的。” 林楚妮瞥一眼，想怼人，钟明霞哀求的手拉住她。 还好这时候导演篷那边炸了一下，“卧槽！”x10的那种音量。 林楚妮不明所以的看眼钟明霞。 这姑娘脸上还是那种若无其事的表情，感觉刚才只是随手掸了掸灰尘那么简单。 又似乎那边的惊叹喧哗，跟她无关。 表演专业的师生们已经转研究生班课程了：“能做到这点的老演员，最近也就《建国大业》里面的张立国，你们去看看李宗仁竞选总统唱票那一段，他演的常凯申得知不是自己儿子，而是李宗仁中选，机关算尽却满盘皆输的十秒钟表情，就是这个样子了！” “十秒，能十秒钟面部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整幅画面感觉却能从喜悦到忧伤，再自嘲收尾，靠的是什么？” 青年演员们都懂：“眼神！” 是的，那特写十秒，钟明霞脸上根本就没有表情变化，一点都没有！ 一直都是那种漫不经心的面无表情。 甚至会让人觉得一点都不会演戏。 可是…… 从乍听见拆迁，眉角本能的一抬，眼里就透出一股喜悦的光芒，然后就表情就凝固在那里！ 就这么一丁点动作，惊喜的心态就出来了！ 绝对不是夸张用力的表现，恰到好处，普通人在这种时候最应该的反应！ 再可是…… 保持那个表情，眼神迅速灰暗，转负面，犹豫，担忧，最后嘴角敷衍的讪笑时候，已经变成了自嘲，嗯。 看着整个画面，都能被带走感情！ 唐建程忍不住再把整条重新拉起来看，四台监视器上，其实有三台机位，最后一台监视器已经连接到旁边的编辑机，他手脚麻利的快速粗剪了下，也就是不太讲究的把近景移动机位和特写，还有之后摇开的中景机位连起来播放。 这时候甚至觉得江竹清那口齿不清的大喘气，就是大家在课堂上最鄙夷的拼命做动作做表情，只有面瘫没演技的时候，才会这样拼命夸张的剧烈动作表达剧情。 人家会表演的往往，都是在毫厘之间就把剧情展示了。 小优这样的环境，拆迁肯定是会改变生活状态的，现如今的拆迁等于一夜暴富的段子比比皆是，哪怕是工厂宿舍拆迁也不会太差，不管怎么样都是开心的事情。 可为什么后面会有这样的情绪呢？ 轻而易举的就制造了整部电影的悬念。 用一个不用说话的表情就做到了。 而且准确的说，还不是表情，用眼神做到的。 能不牛逼吗？ 几乎就凑在镜头前面的摄像专业副教授，那十秒钟真是在享受专业人士最推崇的快感！ 高山流水觅知音的那种浑身舒爽。 在场的老戏骨们能做到吗？ 提前准备揣摩好了，应该能。 他们刚才提到那位演过这种类似场面的，五六十岁的大满贯影帝！ 也就是国内所有能拿的影帝都拿过的演技，才能做到。 但他们在二十岁左右年纪的时候，肯定做不到。 况且艺术创作这种东西，有意为之，和挥洒自如的妙手偶得，是两个巨大的境界差距。 老师教授再三叮嘱你要在眼神上表达出来。 和人家聊着天嗑着瓜子在边上等上场，轮到她，上来二话不说手起刀落，完事儿，收工的又回去继续嗑瓜子。 太特么让科班师生们汗颜了！ 所以这边的科班师生们，真是忍不住悄悄探头，看眼那边使劲裹紧了运动大衣满脸讨好表情面对那大头娃娃的女主演。 几个男生都有点难以置信：“这……才多少岁啊！这种眼神和面部表情管理，那得怎么练出来！天赋太强了吧，她这到底是受过训练还是没受过训练。” 女三号没来，女二号也算熟悉：“别看年纪小，她已经做了四年的棚拍模特，每天都在拼命上工的那种，最近这大半年又在做美院人体和肖像模特，每天……我听说是六个小时起步，不对，她很拼命，是白天六小时，晚上还有两小时的夜班，这表情控制……” “卧槽！怪不得！这么练，不擅长才怪了！” “这是魔鬼地狱式的训练啊……” “可不是，那天我和清儿跟着她去做了两小时的肖像模特，面部肌肉都僵了，你知道吗？十分钟开始就浑身有虫子似的！难受极了……” 教授们已经开始探讨：“是不是我们也可以在教学中尝试这种魔鬼训练法？” 资格最老的那位中年教授，要演小优父亲的那位，轻轻的叹口气：“所谓擅长，就是日复一日。” 虞凯欣都有点痴了：“她还说她没有梦想，就天天这样过好小确幸的生活就行了。” 教授更叹气：“没有这种平静的心态，耐得住寂寞，能做到日复一日的枯燥？！你们啊，我说就是太看花了眼，跟人家好好学做人的道理吧！” 唐建程却看眼靠躺在导演椅上又进入冥想打坐状态的导演，也悄悄冒出来一句：“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我服了。” 江竹清这时候终于过来，要求亲眼看一遍回放。 师生们就一起再看一遍。 顺便把之前拍的几条再看看。 起码有三位开口：“算了算了，我那条ng吧，都特么拍的什么啊，我酝酿下重新来过。” 其他人赶紧：“都重来，重来，有点意思了，这部戏拍起来有点意思，我还不信了！” “对对对，刚才我在接电话，走位太随意了，ng，ng……” ng就是nogood的意思，不够好。 只是一般喊ng的是导演，这会儿大家居然主动纷纷卡掉自己之前满意的拍摄。 有人还居然庆幸：“幸好这时候就发现了，要是过几天，那就进退两难了。” 周围一片，就是，就是。 江竹清使劲咬着自己内侧下唇，这样不会给外形留下印记，好几秒后做了个决定：“我也……想ng，行吗？” 这下大家没法做主了，因为她那条儿是唯一和女主演交集了的，当然也可以单独只拍十秒前面那点，然后在切特写的时候编辑进去换掉。 但不管怎么都得动女主演，那就真是要问导演了。 唐建程悄悄给女三号出主意：“她应该挺好说话的，你去问问她能不能配合你重拍？” 江竹清赶紧过去找钟明霞，当然是说自己发挥不好，请求配合重新拍一次，如果不想费神，只拍前面一点打招呼的都行。 钟明霞看眼可能已经睡过去的万长生，用比江竹清更低姿态的讨好笑容说好的！ 反正已经知道怎么演了。 结果这次表演专业的师生们全都挤在监视器前面，看女三号和女一号再来一遍…… 看刚才是不是灵光乍现。 草！ 那若无其事的女主演又是手起刀落，表情眼神都不带变化的，简直让人怀疑刚才拍的是不是复制粘贴了！ 不服都不行！ 498、谁叫我身手不凡，谁叫我爱恨两难 钟明霞的眼神和表情管理能力，已然成了戏剧学院师生探讨的重点。 相比之下，她的肢体语言反而显得顺理成章。 论形体掌控，表演专业的还未见得比她更在行。 中午吃饭的时候，教授讲师们很想跟钟明霞聊聊演技的事儿。 因为觉得她已经到了实操临界点上，如果再加深些理论知识，应该更上一层楼，完全能奠定演技派的成色！ 结果钟明霞端了盒饭，屁颠颠儿跟贾欢欢探讨口味去了！ 林楚妮是最后看监视器的，前后两段都看了，给杜雯发消息说：老子发现这个大屁股隐藏得很深，演技好到这种地步，之前还以为她傻不愣登呢！ 杜雯呵呵：你小看了穷人的智慧，她不是隐藏，也不是演技，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抓住看得见的，别瞎几把想多余的，超级现实主义的真性情，比你真。 林楚妮只能发个哈哈哈的大嘴笑表情鄙视回去。 万长生果然挺喜欢吃这个剧组的盒饭，三荤三素还有两种汤。 本来主演导演，还有几个部门头头是有桌餐的，他还是兴高采烈的跟着贾欢欢去吃盒饭了。 和尚唢呐也都跟着吃，一个劲的偷偷问这些漂亮姑娘，哪个才是姨太太。 万长生拿筷子打人！ 因为全场都是那种透明的一次性小碗，饭菜都是自己去放饭那里盛了端过来，所以吃过以后到处都是塑料小婉。 结果钟明霞赶紧很有眼力的抓了个垃圾袋去挨个儿捡，把不远处一直看着她的江竹清和虞凯欣惊呆了！ 女二号的看法和林楚妮差不多，觉得这姑娘城府太深了！ 演技这么好，条件这么好，关系背景都这么好，果然会经营打理，会弯腰低头做小！ 江竹清却是感动。 这才是演员！ 演穷苦人家的孩子，那就把自己代入到这样的心态中去。 从目睹钟明霞的演技，她就全面拜服。 现在更是连忙放了手里的饭盒，也找个垃圾袋跟着捡塑料小碗和筷子。 万长生都看在眼里，继续嘻嘻哈哈的问马振宇怎么安排的女朋友。 贾欢欢也好奇极了，趁着钟明霞过来，一把抓了她的垃圾袋：一起，一起，我们叫上意大利的美女一起去吃自助餐嘛！ 万长生揭穿她：你就想看人家外国人没有见识的样子！ 贾欢欢理直气壮：现在我们生活好了，当然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外国友人！ 马振宇强调：很可能会嫁到中国来了！ 万长生对他这种从一而终的态度很赞扬：需要我们帮忙做什么，说！ 大美社的大多都回去了，人家剧组派饭也有那车太大了跟开船似的，可杜雯的小奥迪又装不了五六个室友，还是打车回去吧。 她是真不讲究，主要是跟钟明霞叮嘱，要照顾好长生哥。 让她的室友们表情大多有点古怪。 把自己男朋友，托付给这么漂亮的女演员，心也是够大的。 可钟明霞显然对得起这份嘱托，端茶倒水的把万长生照顾得无微不至。 被实权中层架空的导演都烦了：你有空就不能去琢磨下演技吗？ 钟明霞笑：你说我哪点不好，我改？ 万长生正要说点什么，忽然发现这句话是除夕之夜两人对话的翻版。 现在说来简直有点调情的味道。 无声的拿手指指。 钟明霞就做个维疆舞扭脖子的动作得意，自顾自的又收拾东西去了。 她好像是做模特时候固定得太厉害，只要闲下来就不停的小忙碌，而且她总能神奇的找到点事情做。 助理化妆师也没啥事儿，一直在旁边观察导演和女主演的互动：现在他们都说这部片子可能会红了。 万长生感恩：剧本写得好，席导面子大，安排的这些人很棒，我就是个凑数的，祝愿他们能把这部电影拍好了。 林楚妮笑：你负责什么呢？ 万长生清醒：如果最后砸了，我就是负责背锅的那个，时刻准备好上阵。 林楚妮急转弯：这么大的事儿你都愿意背锅负责，那你为什么不对杜雯负责呢？ 万长生吃惊的看她眼。 林楚妮不避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杜雯跟你之间都是最契合的，你那青梅竹马真的还是个孩子心态，我想你跟她早早分手对大家都合适，何必这样拖下去呢。 钟明霞在不远处，看见这边聊天，反而不过来了，还背着手去唐建程他们那边看看。 摄像师连忙热情邀请她参与。 万长生想想开诚布公：我跟贾欢欢，虽然没那些规模盛大的海誓山盟，但我们从记事起的小孩儿到现在，乃至以后未来白了头发，所有悲伤快乐，都是连在一起的，这是种血脉相连的情感，没有经历过的人，体会不到。 林楚妮步步紧逼：可你对杜雯动了心！ 天地良心。 万长生可能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心声，甚至以前对杜雯都严防死守的装着不在意。 也就刚刚认识林楚妮的时候，在那个酒吧很偶然的向她讨主意，满以为未来跟林楚妮这样的姑娘没什么交集，对方也不可能认识杜雯。 谁知道现在阴差阳错的一路走来，关系这么熟稔，她还跟杜雯成了姐妹淘闺蜜。 这事儿就有点尴尬了。 好在万长生已经彻底理清了思路，现在索性不躲闪：我说了，我跟贾欢欢在一起已经是比婚姻状态更持续的感情，如果我仅仅因为和杜雯的相识相知相互欣赏，有共同语言还很默契，就转身跟杜雯谈情说爱，那就是破坏婚姻的出轨，是婚外情，你明白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确实有那么一点苦闷纠结，但慢慢的开悟了，佛教里面的说法，想通了，为什么我欣赏杜雯就一定要拥有她，一定要跟她之间只有爱情呢，我期望能保持爱情以外的深厚友谊，也感激贾欢欢用理解信任的态度看待我和杜雯，所以现在我反而能用更专注的态度面对创作，今天这也算创作吧。 换林楚妮吃惊了：你承认你还是对杜雯有感情了？ 万长生点头：我又不是木头人，但仅仅这一次，我就明白感情真的是个让人很容易彷徨苦闷的事情，更需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和情绪，不要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林楚妮不知道想什么，不说话了。 靠在折叠椅上撑着头，看了好一会儿万长生都开始摸速写本了，又语出惊人：你跟贾欢欢还没有做那啥吧？ 万长生很难接受这种打听：这是私人范畴的事情了，你不应该关心吧。 可林楚妮显然不是八卦，又想想才放轻声：个体心理学里面有个原则，人类的一切行为，都离不开三个主题：职业社会和性。 万长生听了，思考下慢慢点头，还把这句话记在自己的本子上。 林楚妮总结：你是个正常的年轻男人，良知责任的拷问和内心真实感受的煎熬，逼着你做这么多事情，其实是把感情上的苦闷，挤到职业和社会上，你在回避性和爱情，然后加倍的努力塑造你的职业，回报社会，把所有的精力都贡献到事业上，这样你就不会想着这烦恼的感情了，对吗？ 万长生震撼的顾左右而言他：卧槽，你看的什么书，个体心理学？我去找来看看。 林楚妮却不再逼着万长生承认了：搞清楚你的思路，我才好说我的事情，在你这么大的事业里面，我加个小小的刺青店不算什么吧？ 唉，一个个儿的，就不能笨点嘛。 不是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笨点的女人更幸福吗？ 哦，时代不同了。 499、长街长，烟花繁 林楚妮确实是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么大大咧咧。 在钢花街道已经呆了五六天，她确定相信这里有巨大的刺青市场：“晚上吃夜宵，吃火锅，吃大排档各种场合，都能看见试图展示自己那点刺青花臂的社会人儿，有这个基础市场，我做起来就能慢慢打口碑了，而且我跟你那边的人也了解了下，美术生兴趣更大，还有想跟我学这个的，没准儿我能做大做强。” 万长生就像在美展开幕式台上说的那样：“那你就做啊，这事儿你跟杜雯商量，大美社的董事长是她，运营总监也是她，这个商业区的门面店铺未来是归大美社的公司实体来管理的，她愿意帮你在这里开个刺青学校都没问题。” 他真是顺口一说，林楚妮却眼睛一亮：“这主意好！” 然后难得谄媚点：“可是我得跟你借钱。” 万长生看着她，没说话。 林楚妮马上解释：“我家在平京有两套房，说起来身家几千万，可爸妈跟姥爷姥姥分别住着，那就等于是没资产，一时半会儿也等不到这拆迁，所以最普通的平京家庭，小钱不缺，但大钱没有，这开个刺青店好歹也得几十万，不想跟家里开口，杜雯说她没有，让我找你……” 万长生居然说：“江湖规矩，救急不救穷，你这两样都算不上，算是自己创业，那我们就得按照商业规矩来办事儿。” 林楚妮这时候啥丧权辱国的条约看起来都能签：“你说，要股份，要肉偿都行！” 万长生才不要肉偿呢：“哪，你的问题就在这里，林楚妮，你没法给我一个稳定投入的形象，我觉得你随时可以关了店去旅游，甚至丢了店完全不管，我借钱给你或者说投资你的创业，立刻就血本无归了。” 林楚妮双眼圆睁的瞪着万长生，她气质犀利，其实长相很精致，就是这种错位显得很有魅力。 可也就几秒钟泄气：“我还以为凭我们的交情，你会二话不说借我钱呢。” 万长生笑：“你要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享受生命，那没问题，你要沉下心来努力做点什么，无论是舞台影视化妆，还是刺青行当，也没错，但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任何人包括你父母在内都不应该为你买单，这方面你应该向杜雯或者钟明霞学习，想清楚你到底要怎么过，别随心所欲的让其他人来承受，没谁有这个义务。” 林楚妮鄙视：“哼！不借拉倒，还东拉西扯的来教训我……” 她还真的就不提这事儿了。 万长生也当她想一出是一出。 其实作为朋友，林楚妮真软磨硬泡的多啰嗦几句，万长生肯定会借。 就当看看美女笑颜也行。 只是现在他下意识的有点回避和姑娘之间的往来。 就像当初怎么随手就把自己的教师公寓给了钟明霞。 他确实在检讨，是不是自己太随意了。 所以才会本能的拒绝。 要知道，他这会儿的资金流动真是哗啦啦的，哪里在乎这点。 且不用说教学楼、宿舍楼改建工程，整个校区搬迁改建，最终的工程造价肯定是以千万计。 商业区开发装修的店面，那也是每间店一二十万朝上。 林楚妮说她开个刺青店要几十万，可能是按照平京消费水平来的，但在这商业街上全部搞定营业二三十万也很正常。 但是这些都不如剧组开销实打实。 因为这就跟养军队一样白花花的银子每天流走。 整个剧组百来号人，预定三个月的拍摄期，哪怕大半的人手酬劳都在五万块以下，那也是几百万的支出，还有持续一百天左右的吃喝、酒店、交通、设备租赁等费用，两千万的预算真的不算很宽裕，更别提有什么天价片酬了。 这时候还得幸亏沪海市那边影业公司增资一千万，不过他们光是给钱，都没说来个人现场监理下？ 国有资产就这么信任席导的安排呀。 不过想来也是，那么大的牌子作为制片人。 整个剧组资金都是戏剧学院影视制片管理专业的项目管理组在实习。 这种架构，也足够镇住各方了。 姜主任晚上还想来宴请全体主创人员，万长生说不用破费，他自己掏钱带了主创人员去那个简陋破烂的背街小巷吃蒜泥白肉。 果然艺术家们对这种破烂地方更来劲，连虞凯欣都不嫌弃筷子脏污，慷慨赴义似的狠下决心吃了块眉毛肉，然后被那种西南地区丰富调味的绝佳口感给迷住。 丽贝卡也来看拍戏了。 可马振宇很有眼力的不带到吃饭场合，还带走了艾米拉，钟明霞和万长生就是唯二的两个本地人。 万长生作为老板在跟老雷和老演员们聊这里周边的情况。 女主演自然就承担起张罗安排年轻人的角色。 她自己是很开心的觉得是自己责任，但在旁边人看来难免当成女主人了。 更尊重。 唐建程还跟她探讨接下来拍摄的进度！ 于是大多数主创人员又才知道原来大部分拍摄场景，是在钟明霞家那边。 连忙起哄说等过去拍摄，一定要请大家吃当地特色菜。 钟明霞可能最近赚得有点多，最主要是心情有变化，高兴的说好，终于没小心翼翼的计算大概会吃多少钱了。 唐建程这边也整理出来新的进度表，如果大家卯足了劲，高质量高投入的拍摄，说不定能把时间压缩到两个月杀青。 对于这种没有什么打戏，基本上都算文戏的青春片，两个月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绝对有点紧张。 特别是大家现在有了更多的期望。 摄像组还提出来分成ab两组加快进度，因为有少量不在两边旧厂区取景的都市场景、办公场景就不用拖累整个组的进度，如果编排得当，那就可以齐头并进的抢进度。 把时间更多用来雕琢演技，更主要是把资金省下来尽量投到后期里面。 虽然没有什么昂贵的电脑特效，但后期制作那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送到不同价位的后期制作团队手里，出来的效果绝对有差异。 原本打算是戏剧学院后期编辑专业把这活儿接了，现在看起来大家都觉得不能随随便便的做，得找家口碑的工作室当成精品来打磨。 什么时候演职人员居然开始主动帮剧组省钱了！ 家里不缺钱，本来打算自己掏钱拍电影的万长生忍不住悄悄抹头发，这都是咋了？ 最后唐建程带头赶回去抓紧时间重新做场景编排。 感觉跟了个啥都不懂的导演，唐建程现在每时每刻都在推翻之前的进度，各种努力改进。 主创人员都跟了他去，也就林楚妮招呼上舞美后勤的一些男女生去钢花街道唱k夜生活，万长生提醒她注意安全。 林楚妮意味深长：“不借钱就别关心我的私生活！” 乐得整个主创团队都哈哈哈的问怎么回事。 林楚妮卖惨，说自己准备过来实习体验下生活，但是没钱，万长生有钱都不借给自己。 把万长生形容得像个过了夜不给钱的浪荡子。 反倒是把老雷他们都逗乐了。 其实离开镜头和舞台，演员们比寻常人更能乐，也更没下限。 还起哄万长生开豪华车送女主演的场面。 江竹清开机就搬回酒店住了，这会儿甜甜的给女一号说晚安，然后给大家解释自己的感受：“钟钟是真的挺好……” 这边钟明霞也等开了车才说：“这姑娘有点老实，人挺好的。” 万长生说：“那就多帮帮她。” 钟明霞高兴的总结：“其实演戏好像也没多难哦？” 万长生不怕打击她：“也就是这部戏了，基本上算是编剧给你量身定做的，你换一部戏，譬如让你演有文化的大学生，或者有钱人家的女孩，再或者……” 钟明霞开心的沮丧：“唉，我没文化又没钱……”说到后面又忍不住嘻嘻嘻笑起来。 发自内心的开心。 这种情绪是能感染人的，万长生也感到了，笑着表扬：“但你今天表现是真的好，这两三个月拍下来呢，你也有十万块的片酬，努力再凑点，也许年底就能帮你爸妈交个首付了，对吧？” 钟明霞惊喜：“对哦，我还没想到这个，不过我是二套房了，利率有点高啊，我想想，想想，明天去咨询下谁呢……哎呀，我想起来我已经有两套房了，第三套房利率更高，头痛！” 后面艰难的痛苦挣扎声音，让万长生先楞下，想起来孙二娘给她买了套五百多万的洋房，忍不住哈哈哈大笑。 是啊，面对这样认真生活的小女子，很容易想笑，温暖的笑。 所以万长生建议钟明霞这段时间暂停模特工作：“赵磊磊那边我去说一声，拍电影毕竟是个突发事件，也不算违约，你还有多少课程订单？” 钟明霞如数家珍：“油画系刚开学又续了六十个课时，雕塑系二十个课时，国画系三十个，但是有要求穿古装的，我打算网上买套便宜的，其他就是培训校每周六个课时，我觉得不好吧，我就拍摄中间有空过去，反正才这么点距离，又不远。” 万长生发现她是舍不得那点钱：“大部分拍摄在你家那边哦？” 钟明霞顿时苦恼：“啊，这可怎么办，我还是很遵守合同的，不守时不守信，口碑坏了就很招人烦了。” 接着倒是马上想起来个事情：“啊呀，你也要过去的吧，怎么跟我爸妈解释呢？” 她就是没想过自己在拍电影也！ 当电影主演也！ 万一红了成电影明星了，咋办？！ 这就是习惯了不瞎几把乱想，只看眼前的后果吧。 500、山河拱手，为君一笑 对啊，钟明霞就是这么想的。 在片场偶尔能听见演员们开玩笑：“钟钟，我们这部戏要是火了，你一下就成了电影明星，直接身价百倍！” 她呵呵：“范老师您别逗我玩儿了，导演说了，也就是正好演个这角色，还得靠您几位多指导遮挡。” 老戏骨们更感叹：“年轻人，不骄不躁，能像你这样儿太难得了！” 钟明霞居然是防备，转脸上车才偷偷给万长生打小报告：“我觉得他那么帅的老头儿，看着就不靠谱，说话又好听，不知道骗了多少小姑娘！” 万长生吃惊：“这是什么思路！人家是德艺双馨的教授！” 钟明霞自有自己的认知：“呵呵，教授，那个在模特身上写书法的不也是教授么？” 万长生语塞，只能行政式的蛮横：“不许随便背后说人家，你知道得多么尊重吗？” 钟明霞悄悄做个鬼脸：“也就这会儿给你说说不打紧吧，没别人听见……” 是没别人，自从拍摄正式开始以后，万长生基本上午不来！ 拿了国画青展金奖，国画系已经给万长生办理提前毕业手续，连青年教师公寓都分了，肯定不用去国画系上大二课程，甚至这阶段连篆刻课也不用去教授，苏沐楠搞了个全面结合书法和篆刻的普及课程，从篆书开始从头授课，所以万长生可以偷懒不用去。 那么总得去雕塑系吧。 虽然从宿舍楼、教学楼改建那边拿了那么大的工程，郭槐生还是该收拾万长生就收拾他，不过也没逼着他上人体雕塑课了，只是逼他出创作。 所以万长生每天总得去雕塑系晃悠下，捣鼓自己的新创作。 他的优势在于有钱，就可以把雕塑放大做出来，而不用在乎是不是有客户买单！ 想当年米开朗基罗这些大师，做大卫这种级别的雕塑都是客户定制作品，谁没事儿花几万几十万做个大疙瘩来放家里玩儿啊，房价这么贵，普通人连放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雕塑系的学生大多都是做泥塑，没业务合同去处，哪里敢放大样。 万长生就敢。 中午还得赶到培训校去瞄一眼，身为校长必须要露面，这跟庙守必须要在观音庙走动的道理是一样的，哪怕不做什么，天天露面也能让所有人心里有根线，不至于忘乎其形。 所以孙二娘代替儿子不离开观音村，也是必须的。 然后才过去蹭剧组的盒饭吃。 这时候剧组往往已经拍了好几个小时！ 据说由于教授、讲师过多，还有老雷这种系主任级别的存在，戏剧学院的学生们钻研精神空前高涨，晚上都没人敢跟林楚妮去嗨，最多和她去吃了夜宵，就生拉硬拽的把她也弄回酒店。 钢花街道虽然不至于黑帮横行，那也是有些江湖气息的，低收入者聚集、文化素养较差，综合下来的结果就是戾气比较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也有。 所以从万长生到各位老师都提醒不要惹事儿。 街道办姜主任倒是临时安排了个流动治安岗亭到酒店楼下。 再说这家酒店就在街道办事处斜对面，安全系数还是很高的。 于是整个剧组醉心于抢进度、搞创作的氛围相当浓厚。 最主要也在于万长生这导演居然不管事儿！ 第一二天大家试拍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唐建程招呼着就拍了。 结果发现万长生除了最后看看拍出来的画面，基本上不废话，最多说说哪一条他有些新想法，然后唰唰唰画个草图。 大家伙儿恍然的，照着拍就是了。 能画的优势就在这里，他要呈现这一段最重要的画面镜头构图是什么样，周围场景、配角站位、搭配道具什么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大家一看就明白导演要什么。 至于中间的串联情节，专业人士们根本不含糊。 全都是专业演员、专业配套。 拍起来特别快！ 而且连钟明霞这唯一的校外人，也不啰嗦。 更不摆架子，全程都是裹着运动大衣在边上坐着忙自己的，拿个小本写写画画，顺便把剧本台词和脚本也放在手边。 轮到她了，上来啪啪啪精准走位，镜头感超级娴熟。 表演专业的教授再稍微雕琢强调些基本原则，就浑然天成的手起刀落。 发音肯定有问题，但台词就没有忘了的。 钟明霞应该是所有人当中，和万长生一起最早看到剧本的人。 最特别的就在于，万长生那三百多张脚本图，是她一张张清理编号，配到剧本里面，然后反复检查，确认无误才发给席导的。 只要做过类似工作的人就会明白，这样肯定会不由自主的无比熟悉整个剧本。 不说倒背如流，起码是深深镌刻在心底，滚瓜烂熟。 前面不还说了整个剧本对白，都是似是而非的改良版江州方言么。 她在说台词的时候，比绝大多数演员都还便利。 于是拍得极其流畅。 根本不需要导演来多事儿。 万长生下午晚上过来，大多就是看看之前拍的所有进度条，马振宇都能用人家编辑机了，快速的把一条条整理出来的拍摄画面给万长生。 于是所谓的导演几乎都蹲在导演篷里面看，最后找唐建程说哪哪哪还行，哪哪哪最好能怎么调整下。 不一定是表演不到位，万长生这导演有点特别，他不但会指出哪里表现角色细节不够，还会说哪些演得过了！ 有些不太重要的细节，他反而会要求简单点，当然有些是能重新拍就拍，不能也就算了。 他不苛刻。 但是对钟明霞来说，每天最快乐的，可能就是收工以后和万长生回家。 叽叽喳喳今天片场的各种八卦，也算是让导演从另一个渠道全面了解目前剧组状态。 那是种发自内心的开心，正在演电影这件事，反而没让她有格外的兴奋激动。 好像每天认真拍戏的盼头，就是下班了跟万长生单独聊聊回家，虽然从来没有过头的情呀爱，但就跟任何陷入爱情的女孩那样开心。 不过她是真的再也不说那些话。 直到两周过后要前往钟家那边去拍摄，才有些事到临头的纠结：“咋办，咋跟我爸妈说呢？” 万长生现在能铁石心肠了：“说了不帮你扯谎了，自己解决。” 钟明霞叹气：“还生气啊。” 万长生很认真的：“本来就是对应那个时候的勉强遮挡，撒谎只会越陷越深，你也说了过段时间就要慢慢撇清的，我觉得到时候了，钟明霞……” 光是听见这么叫自己名字，钟明霞就低头暗笑，双手撑着副驾驶的座椅垫在屁股下无声的摇晃。 万长生很一本正经：“这部电影现在拍得还不错，你的表现也还不错，这些表演专业的老师教授经常指点传授经验给你，看得出来你也在专心学习吸收，所以你可以给父母说你在当电影演员，不许再说谈恋爱的事情。” 钟明霞一琢磨，立刻点头：“好像也是，这次过去肯定厂里都要闹腾开的，我就说是要求安排，人家电影宣传什么都不许说谈了恋爱的，好主意！” 她还得意。 万长生最后说自己：“我不会每天都过去，哪怕已经跟厂里、居委会、街道都办了手续，也给了些费用，但毕竟还是外地人居多，所以在那边你是东道主，要协调张罗好街坊邻居，让他们多包容……” 唠唠叨叨跟个老太婆似的，也就钟明霞听得眉开眼笑。 到家，下车，在小区门口挥手告别，一直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街道口，还回味下今天的感受，才若有所思的带点甜蜜回家收拾行李，还要给狗子多喂点吃的。 保安最近经常看这一幕，也认得万长生那辆豪华越野车了，不知道在枯燥的岗亭工作时间里，会脑补成什么样的故事。 第二天一早，租来的大巴车和大美培训校的两部金杯面包车，两部商务车全部出动，外加剧组的一堆货车、厢式车装满各种设备道具，还有房车一起，浩浩荡荡的前往三十公里外的……准确说只能算是个镇，三线工厂算是这里最大的企业，现在破产以后，脑子灵光的人倒是如雨后春笋般开了很多小加工厂，镇上街道也不缺少崭新的楼房小区。 但整个厂区就绝无钢花街道那种因为在市区，还有拆迁改变的巨大对比。 整体保持大概四五十年来的景象。 不是农村，却完全和现代化都市生活脱节。 野蛮生长，胡乱搭建的房子比钢花街道的老厂区里面，还要肆无忌惮，所以导致街道都很狭窄，到处都是违章建筑乱七八糟。 一点钢花街道那种高官大企业的气质都没有。 很多从未来过这种畸形地方的戏剧学院学生，有点瞠目。 舞美道具有部分人手提前过来准备场景，演员们肯定是第一次来。 老演员们倒是恍然大悟，这才有生活气息，方便拍摄大量的文戏嘛。 还回头问钟明霞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钟明霞连忙诚恳的说是。 所有人都有种创作的灵感冲动。 也就钟明霞自己，唉，这又什么可看你的，你们这些文艺人都是矫情。 她到现在还没把自己当成是演员。 501、蝴蝶很美，终究飞不过沧海 这种感觉很奇怪。 就像万长生到现在还没把自己当成是艺术家，思维中总还嫌弃你们这些搞艺术的都不太正常，太放纵自己的情绪。 钟明霞居然跟他类似。 林楚妮悄悄给杜雯发视频的时候评价：你发现没？她身上也有万长生那种看似热情积极，实际上暗暗保持距离的疏远。 杜雯呵呵：区别大了，一个是小地主自视清高的距离感，一个是没有家庭背景的习惯性谨慎。 确实是就连回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钟明霞都没多热烈，甚至因为万长生不在，她又恢复了些拘谨。 先期到达的马振宇已经带着两三个影视组的成员协助剧务把商务酒店定好，但几乎所有人都只是放下行李，就马不停蹄的前往拍摄场景地熟悉。 拍摄配套后勤的组，更是忙着指挥几辆器材车艰难的钻进巷道，期望能把设备尽量靠近些再搬运装卸。 其实就在钟家所住的宿舍一楼，剧务组租了一间面积较大的私人搭建平房，改造成能够让摄影机、灯光设备展开的室内拍摄场景，所有里面的布景物件，都是从周围几栋宿舍楼里面借或者买来的。 这样既能拍出原汁原味，还能随时调用配套环境。 虽然剧本设置的小优家在二楼。 演员们跟旅游团似的叹为观止，仰头四顾这破旧到走廊都有点变形的老建筑，明显感觉到相比钢花街道，这里少了些戾气。 可能不像城里能看见那么大的物质差距吧，没那么多愤怒。 这会儿人山人海的都挤在巷子里面看拍电影。 剧组有丰富处理这种局面的经验，在街道外面不大张旗鼓宣扬，但走进来很正式的挂着“平京戏剧学院电影拍摄剧组现场”的横幅，再拉了隔离带，工作人员很客气的给围观人群说打扰了。 这样能有效的挡住点热情好奇。 男女演员们都戴着墨镜，无论年纪，看上去都充满艺术仙气，有两位在著名电视剧里面亮过相的老戏骨被认出来，迅速引发成片惊叹。 但最惊叹的当然还是出现在他们中间的钟明霞。 上次带着万长生回来的时候，还只是感觉找了个跟这里完全不一样的男朋友。 现在竟然参加拍电影了？！ 还好看不出来是主演，以为只是露个脸的小龙套，旁边的女演员不比她漂亮得多？ 钟明霞带着江竹清上楼去自己家，小声叮嘱：“我没有说是主演，尽量不让家里觉得有压力。” 江竹清尽量想象：“这么好的事情，还有压力？” 钟明霞没让她看见自己的讪笑：“你……没经历过，不懂穷人的谨慎，任何这些看起来像天方夜谭的事情都可能是陷阱，可实际上这些谨慎在外面的各种套路面前，总是会轻而易举的上当。” 江竹清低声：“我觉得我和你过的是两种不同的二十年。” 钟明霞不以为然：“习惯了就好，主要是被套路一回就算是毁了，所以要谨……” 话还没说完，她妈出现在楼梯口，眼神果然不是惊喜热烈的那种，充满怀疑：“真的要拍电影啊？莫是豁鬼的哦！” 钟明霞堆笑淡化处理：“哎呀，就是赚点辛苦钱，我打电话都给你说清楚了的嘛，那个事不要提哈。” 钟妈妈又打量江竹清，惊叹人家的美貌如花：“哇，这就是演电影的明星吗？好漂亮，跟画报上面一样！” 女三号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能觉得钟明霞的演技估计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钟明霞带她就是为了证明这个剧组还比较靠谱，这么清纯漂亮的女生都在，自己就不算什么了。 江竹清对简陋清贫的家里没嫌弃，还认真观察体验。 可钟妈妈在走廊上探头看看下面盛况，终于找到机会悄悄问：“那……小万晓得这个事情不呢？” 钟明霞骄傲：“这个活儿就是他帮我找的，他还不是在这里面做事，不过不经常来。” 钟妈妈终于放心了点：“你们还是小心些，二车间那个王婶被人诓去做啥子电商，买了一堆伪劣产品在家里，哭都哭不出来。” 钟明霞再三叮嘱：“不要提我跟他的事情，千万不要提。” 钟妈妈泼辣但简单：“好好跟小万过日子，我说他看起来好像跟你爸一样老实……你们那个钱还在噻？” 钟明霞肯定不敢说已经变成善款了：“在……他拿去做事了，我给你说个事情，我们准备今年尽量赚点钱，给你和爸在街上买个房子，你先莫到处说。” 这一刻她眼里的甜蜜是真的。 钟妈妈惊喜：“真的？” 钟明霞趁机要挟：“只能买个小房子，你千万别说，别问啊，万一被知道我在跟他耍朋友，说不定就赚不到钱了。” 钟妈妈不疑有他：“对头，对头，是听说那些啥子明星不敢说自己结婚了，怪头怪脑的！” 终于感觉把这可能翻船的场面呵护好了。 钟明霞才开始参加拍摄，还千方百计的拜托导演助理跟各位表演老师，先拍没有她的戏份。 这个大家都能理解，特别她还是个新人，回到自己家的环境需要有个调整的过程。 所以忙了一天，晚上钟明霞果然信守诺言，请十多位主创人员到厂区篮球场上的羊肉串串香去吃晚餐。 上回万长生不是在更破烂的巷子里面请大家吃蒜泥白肉么，她心安理得得很。 其实不经意间，却给了人坦坦荡荡小气的错觉，起码都把她跟万长生的做法一样看。 艺术家们果然也很欣赏这种脏摊美食。 教授讲师们还纷纷说明天再带自己的弟子们来吃。 钟明霞独力面对，却没了当主人张罗的热烈，就是安静的坐在边上象征性的沾了点口味。 反倒是林楚妮他们吃得不亦乐乎，被那鲜香的麻辣味弄得涕泪横流都忍不住嘴。 沸腾的锅灶上面热气袅袅，钟明霞坐在那有点出神的样子，居然让敏感的艺术家们看出来点孤独的味道。 演她母亲那位中年女演员就坐旁边，侧身压低：“想万长生了？” 钟明霞愣了下，难道这么轻易的就会被看出来，连忙轻轻摇下头，堆起笑容来吃东西。 中年女演员三十多，素颜的时候看着普通女性差不多，眼角还有点细密的皱纹，但上了日常淡妆绝对气质美女，而化了表演妆那就看角色是什么，便是什么。 这会儿风情万种的拨下头发凑近些小声：“万长生不错，聪明、踏实，又有最重要的才华，还有最难得的远见大局观，连席导都看重他，你看这剧组拍起来他更是拿捏得举重若轻，该关注的地方客客气气一步不让，但不懂的事情又舍得放手，大家私底下都说他前途不可限量。” 唉，听闻对万长生的赞美，钟明霞眼底的喜悦和骄傲，哪里掩藏得住。 她那点生活阅历，在这种成了精的戏姐眼里就跟小葱拌豆腐似的一清二白。 已经是副教授的女演员更贴心的凑近些挟点菜：“不过自古以来呢，这样的才子万里无一，看着的人多呢，要么喜欢就轰轰烈烈的爱一场，要么就静静的按在心里根本就不要想，千万别两边都不沾，毁在这上面的人多了去。” 钟明霞接住菜，却没有吃。 应该还是太少有人跟她聊这种事情。 她早就习惯于把所有的心思都按在心里。 只是这些天太开心，哪怕只是短短十几分钟的相处。 都是她睁开眼面对生活的幸福源泉。 毕竟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女孩儿，哪有什么超级现实主义的真实，哪有那么多的心机城府，不过是穷惯了。 所以这些天的心情，终究跟天底下每个沉浸在恋爱中的女孩儿没什么区别。 甚至习惯于按捺自己情绪，控制自己欲望，忽略所有奢望的人，被撞开点缺口的时候，会像决堤的大坝那样更加汹涌。 她甚至不由自主的拿攥着筷子的手去摁胸口。 有点心酸，甚至心悸。 终于低声开口：“我是真的喜欢他……” 副教授笑着点头：“我理解这种情绪，也很难放下，但看出来他对你很重要，帮助你改变了很多，那么我们换个角度想想，只站在自己的角度说喜欢他，还认为对方也喜欢自己，其实不过是在给对方添麻烦罢了。” 这句话可真够冷酷的！ 可又无比真实。 实在是身处才子佳人成堆的影视娱乐圈，这种戏码太多太多。 为什么常说戏子无情，就因为他们在各种戏码里面早就体会过各种人生情感，如果不把内心打磨得跟磐石一样，怕是演不了几场戏就能把自己的性命赔进去。 越是演得好，回头就越擅长把自己从戏里抽离出来，抽得太多，连自己的人生都成了冷眼旁观了。 越早点醒，越早成熟。 这是真爱才，不想看见后辈行错踏错才出言提醒。 职高技校文化程度的钟明霞有点呆了。 尘缘从来都如水，罕须泪，何尽一生情？ 莫多情，情伤己。 人生可不就是这样一个个关口。 站到巅峰的人，无一不是一步步感受勘透。 502、世界大雨磅礴，万物苟且而活 情关出了名的难过。 吃完买单，钟明霞没有心疼小钱钱，也没跟着剧组回酒店，直接告别回家。 回到那个已经好久都没有住过的小单人床上，在那个一贫如洗的家里睁着眼躺了半宿！ 第二天出现在剧组，哪怕年轻精力足，憔悴还是写在脸上。 得，女主角小优那几场心力交瘁的内心戏，都不用费大力气化妆了。 江竹清还佩服女主角真是为了角色，付出太多了！ 在表演中，钟明霞表现出来也是这样。 仿佛最后那点天真烂漫都被挤掉，沉稳得让人心疼！ 剧本情节主要发展的那个家里场景，围观群众们只能看到钟明霞和几位主演进进出出，窗口都被镜头、灯光架挡住。 却不知道里面基本上都是钟明霞跟父母的对手戏。 两位平京戏剧学院的教授、副教授，近乎于手把手的教钟明霞打磨演技。 哪里需要导演来费事儿。 所以等万长生过了两天来剧组，看见的就是一大堆拍出来的高质量表演！ 从导演助理到摄像师，还有戏剧学院的师生，对钟明霞的表演都是赞不绝口！ “把那种艰难又充满希望的复杂感情，演出来了！” “随时眼神和演技都是在线的，你看看这条儿……” “你真得看看这场哭戏，我们都在合计要不干脆把这片儿改成催泪弹算了。” 万长生看着钟明霞和老戏骨对飚的感情戏，都有点吃惊，可看眼钟明霞，这姑娘都是裹着运动大衣淡淡笑着。 重新回到以前的沉稳。 没了前些日子那种叽叽喳喳，说不完话的兴奋喜悦。 万长生只当她是揣摩角色投入进去了，欣慰的笑笑点头。 认真的和唐建程把拍摄进度梳理了一遍。 顺便还把钢花厂区的最终大戏给确定下来时间。 但那是最终的高潮，而整部电影大部分的细节都在这边拍摄。 整个剧组丝毫不因为蹲在穷乡僻壤就有什么困难，所有人都一副希望导演放心的誓言旦旦！ 万长生理解为，都不想他这个外行来瞎指挥。 嘿嘿笑着坐房车里面，用唐建程的编辑机把所有拍出来的场景都看了一遍，细致的提建议，大概有不到十分之一的画面提出了些意见，能改就改。 万长生始终是这种态度，不改也行。 唐建程都一口答应下来，顺带吃惊万长生对构图的精细严谨。 万长生也不讳言，当着唐建程画了一张新增加角色在场的脚本图。 绝大多数画画的人都是先构图，人在哪，桌子在哪，墙上大概有镜框还是窗户，都得定个位，再构形，最后精确描人样。 极少数手绘娴熟的人，可以跳过构图，直接画人，然后补充周围环境场景。 这已经算是高手了。 万长生不这样，他打印机嘛，直接从边上精细的画墙面橱柜、搁板，甚至精细到搁板上面的书籍有几页还是卷曲的，或者书挡是歪的，顺便说，这种趣味性的小细节，是从罗有道那里学来的。 他自己以前画大场面的佛怪图都比较严谨，绝少这种趣味性小细节。 但是从《春晖图》开始就很娴熟了。 现在更是下笔如流，在唐建程吃惊的现场观摩下，看着那页复印纸从左到右的被逐渐填满，到了人物该出现的位置自然就线条流畅的展现服装褶皱。 话说万长生现在带了三年的艺考生速写，手上功夫还在不停的精进。 之前画点局部小场景说明，还没这么挥洒展示过。 唐建程除了叫666，真的也就只有卧槽。 连他自认为还算有点文采的感叹都不见了踪影。 最后如获至宝的拿了新脚本图去给演员们说戏…… 万长生也趁着这个机会站在人丛后面看拍摄。 他本意是不想做出驾临视察的样子，性格就这样，宁愿自己溜边看看。 可架不住这家属区里面已经每天都跟看戏似的，准时上下班，搬着自家小板凳过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里三层外三层。 总有几个认出来当天随口认定宿舍楼年份的万长生，各种寒暄询问。 “小霞在演，你晓得噻，小霞妈叮嘱了的，我们晓得，晓得！” “可以赚好多钱呢？这个按天算还是，按月，还是按整个业务来算？” “小霞好像没演啥子，我看她尽穿个运动服跑来跑去的，你帮忙多搞点机会噻，还是好看……” 最后这俩字，说得有点勉强，实在是江竹清和虞凯欣的外貌太出色了。 特别厂长女儿还穿了好几套漂亮衣裳上镜头，差别更大。 万长生有点头疼的正想找个理由跑了。 钟爸爸却悄悄绕过来，拉着他的袖子往外面走，还有几个街坊帮忙遮挡打掩护！ 就是顺着宿舍楼之间的青石小道，杂草丛生的后土坡延伸到江边。 当年作为三线工厂，这都是有战备码头连到江面可以驳船装货的，现在早就无人打理的风吹雨打破损一片。 十多年没体验过父亲感受的万长生，沉默的跟着走，一直想张嘴说什么，都开不了口。 钟爸爸脚部有点虚浮，但娴熟的绕过土坡上的散乱菜地，到码头边一大堆乱石滩里，从几块半浸在水里的大石头中间摸索几下，拉出来几根长长的细铁丝，分别穿眼拴在甲鱼壳上！ 几只肥硕的甲鱼，应该是江里野生的甲鱼，拿到市面上恐怕少说也能卖几千块。 对于这样的家庭应该是很大一笔钱。 厚厚瓶底儿眼镜腿上还缠着胶布的钟爸爸，却毫不犹豫的把铁丝头挽几下变成提手塞给万长生：“你……拿去，补补，我再给你抓……” 一贯告诉自己要冷眼看世界的万长生，忽然想哭，欺骗了对方情感的那种愧疚。 特别是经过电影剧本的梳理感受，万长生更说不出话来。 各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心底，最后默默的接过来，伸手拉住那双有些迸裂粗糙的手，扶着走过石头：“您小心些……” 钟爸爸没什么表情态度，更无话。 两人沉默的走上山坡。 万长生实在没法提着甲鱼去面对那么多街坊邻居，几乎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想逃的念头：“我……我全力照顾好钟明霞，您放心，我走了。” 深深的鞠个躬，小跑几步转过弯，却又绕着江边把几只甲鱼解开铁丝都放了。 就当是帮钟爸爸放生积德吧。 万长生开车回了江州，发消息给唐建程每天按时按进度把新拍的画面传给他看看就行了。 他这个导演不需要跟演员说戏，要怎么做，演员都比他清楚。 充其量，万长生只是做个艺术总监的工作。 唐建程还提醒他应该把其中几条比较精彩的发给席导看看。 理论上来说这三月拍到五月的戏，后期制作半年，排档期最快也得明年了。 但现在做什么都是争分夺秒，现在看起来画面是值得把事情做在前面的，如果想在今年上档期，那就要考虑各种文宣推广了。 市场炒作是必须的。 所以对万长生来说，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风花雪月，光是眼前这些工作就足够他忙碌了。 迅速把整理出来的拍摄精选、花絮一起发给杜雯，让她协助自己去跟席导谈。 万长生还得扑钢花街道的改建场景工作，特别是还有最后几幕镜头场面需要做呢。 而与此同时他自己的新雕塑也要交付放大了。 四米多高的雕塑，差不多接近两层楼高吧。 况且大美社的文创产品系列，培训校的教学工作，这些都是松懈不得的日常。 全都要推动着走。 还好培训校教学工作是个比较规律化的事情，陆涛带领整个教学团队一百多人，稳步提升问题不大，每周请一次金牌导师过来授课，已经看不出来特别明显的差异了。 而大美社的伙伴们愈发习惯了学习工作的高强度，黄敏领衔的管理团队也越来越成熟。 连韩晓敏都基本上泡在大美社，总领文创园区的改建、装修工作，帮万长生分担了不少。 可这个阶段万长生还是觉得分身乏术。 好在该陪贾欢欢的时间还是不会少。 不过贾欢欢在那么忙碌的课业中，一见面就叫万长生开车去钟明霞家：“她说房门钥匙放在你车上的。” 万长生莫名其妙：“我怎么不知道？” 贾欢欢自顾自的在副驾对着的手套箱壁上摸了一圈，果然从植绒箱壁上摸到一块胶布扯下来：“这些小事都给你说什么，钟钟总得留把备用钥匙在你车上吧，万一锁住了咋办，我叫她换个指纹密码锁，她还觉得不安全。” 万长生无语，聪明如他，当然知道对一个孤身女生来说，敢把一把家里钥匙悄悄藏在这车里，那得是多么信任了。 但之前放在他车上，恐怕不是打算让贾欢欢知道的吧。 贾欢欢过去喂甲鱼啊，钟明霞走了四五天，亏得是千年王八万年龟，换别的宠物早就饿死了。 小两口顺着电梯开门进去，贾欢欢还很好奇，贼头贼脑的在一室一厅小公寓里转了一圈比较：“没雯姐那个房大，不过三家装得都是一个样儿。” 万长生已经懒得解释了：“你带回去养吧，总不能他们拍戏还要拍一个月，你都过来喂甲鱼？” 贾欢欢叹气：“我们学校寝室各种强调不许养宠物！下个月我就要杀兔子了，别惹我，万一到时候狗子变成一锅甲鱼汤，我没法跟钟钟交代，走吧，把狗子拿到你那办公室去，平时还可以叫你那办公室主任帮忙喂。” 万长生只能说这甲鱼真是有福气了。 野生变宠物了。 ~~周末加个更，感谢大家一路支持，月底顺便看看还有月票没 503、如果不曾见过太阳，本可以忍受黑暗 老早院长就给万长生说过，艺术家要善于把丰沛的情感投入到艺术创作中去。 也真是林楚妮说的那样，万长生把精力都投放到大美的各种事务上，再见缝插针的填充到艺术创作中，确实受益匪浅。 感觉情感这个永动机，总是在被源源不断的激发，然后却把动力转向了创作。 回到江州的万长生把自己一头扎进创作里。 只要沉浸到那种物我两忘的境界，整个人都好像在精神世界里面遨游。 苏沐楠从国画系到大美社竹庐办公区，培训校的校长办公室，最后在雕塑系的制作工厂才把万长生找到。 戴着手套和防护眼镜搞电焊打磨机的年轻人偶然转头，看见女老师文静的站在门口旁边，一脸的认真的眯眼，赶紧跳下来，在嘈杂声里不得不扯开些嗓门：“您怎么来了” 还脱了手套翻翻手机：“微信我没看见，您打电话啊？” 苏沐楠指那旁边三米多高的一幅字：“这是你写的？” 万长生点头：“魏碑，您觉得还看得过去吗？” 苏沐楠可能又没戴隐形眼镜，一认真就得皱眉眯眼，温柔的脸蛋皱得跟刚出笼的庆丰包子一样可爱，还很不好意思：“你那火花四溅的我不敢靠近，有点心理阴影了，主要是你为什么用这么多简体。” 万长生赶紧把雕塑旁边挂着的字拉过来：“这是一尊要放在特钢厂文创园区的雕塑，过去四五十年里面，特钢厂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但随着时代变化，再放在这个人口密集的主城区里面已经不合适了，所以请区里面负责地方志的人写了这篇特钢赋，再三要求白话易懂，目的是让老厂区周围的民众能直白看懂，所以这里更要用简体，这不是卖弄文采门道的时候。” 苏沐楠没觉得这话在批评自己，先点头：“你考虑得总是周到些不过魏碑的特点是精致而不粗犷，每个字都经得起逐个推敲，你改成简体以后写得有点匆忙，巧和趣这两点韵味不够。” 万长生对书呆子无比服气：“那您帮忙写一下？明天给我成吗？必须这么大。” 苏沐楠二话不说，伸手卷了这字幅就走，都到门口才想起来：“我爸说钱到账了，具体的运作步骤应该怎么办。” 万长生心无旁骛：“我让韩秘书长联系你吧，专款专用，对得起各方查验的那种细致。” 苏沐楠说好。 走人。 万长生重新投入放大样的工作。 苏沐楠果然在第二天把重新写过的几百字拿过来，万长生必须得承认书法专业研究生的造诣，比他这野路子还是要显得法度森严，风格古雅，用笔遒劲流畅不少。 他断不会有什么自视甚高的念头，苏老师的好那就用苏老师的。 雕塑的意义恐怕就在于，那将会年代久远的一直存在。 就跟碑林似的。 苏沐楠看见万长生只欣赏了几分钟，就把好几张宣纸拼接起来的大幅面挂到巨大的雕塑本体上，调整对齐角度以后用一大堆双面胶给粘到雕塑上。 接着就用把锋利的美工刀开始挖剜字体！ 刚写好的字。 苏沐楠没说她昨天回去以后，裱好纸张，光是逐字校验都准备了四五个小时，魏碑基本上都来自于碑帖，在一切遵循古法的那些死脑筋看来，万长生这种简体做法是大逆不道。 可苏沐楠显然已经明白万长生的态度和宗旨。 目的是为了宣扬文化，是为了带动民风，用什么书法跟内容，都只是工具。 如果拘泥于工具较劲，那才是本末倒置。 所以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写了好几张，才选出来最满意的一张作品开始变成纸屑掉落。 苏沐楠非但没有难过，反而看了几分钟，搞清楚意图，还兴致勃勃的询问：“我能帮忙吧。” 这活儿跟篆刻差不多，只是每个字都有拳头大了。 万长生示意那台子上的美工刀。 苏沐楠卷起袖子就蹲在低处开始。 几百个字呢。 挨个挖下来也是几个小时的时间。 有些活儿能给工人师傅做，有些关键的，万长生还是自己来吧。 特别是前两天做这个的时候，万长生在图上用笔这么随意的点了几下示意：“就排在这里” 结果等他吃了饭过来，发现几个师傅正认真的根据示意图上那几个随意的点，计算比例和尺寸，要精准的定位到雕塑上，都不质疑为什么青年雕塑家要这么古怪的排列方式，让万长生啼笑皆非的制止了。 他们是能做好任何细节的能工巧匠，但为什么做，怎么做才最好看最合适，那就没有创造力了。 所以这种涉及到书法艺术的细节，还是自己来吧。 免得纸面上的一个墨点也会被忠实的还原出来。 天色很快就落下来，挑高空旷的雕塑工厂里面，最后逐渐只剩下这双男女。 头顶的照明灯在地面投出巨大的影子，所以得用几盏工作灯照着操作面。 万长生从最上面开始的，爬脚手架要危险费力得多。 好在对他来说，这就跟刻碑一样，熟悉。 还不用打石头那么费力。 偶尔低头看见默默雕琢的苏沐楠，还有点新奇。 一直以来他在碑林都是一个人打理，贾欢欢陪着抓蜻蜓或者摸个鱼是有的，打石头也没那力气啊，舞文弄墨就更没兴趣了。 所以手上动作难免加快，想尽量多干点，被耽搁了苏老师。 苏沐楠一直没说话的，可能发现纷纷扬扬掉下来的纸屑有点多，居然也默默的加快速度。 最终在她仰头踮脚的时候，万长生终于赶着刻下来会师了。 只是最后两三个字，难免并肩，万长生的左手摁在纸面上，苏沐楠的右手握着美工刀，很偶然的并列了。 这种精细活儿就不要戴手套了。 结果大小不同的两只手上，竟然都有块明显的深褐色印记。 虽然大家都闭口不谈这件事，但就像发生过的事情，终究会留下痕迹一样，格外刺眼。 苏沐楠明显最后心不在焉，频频瞥眼看，最后干脆把自己的右手伸进万长生的手臂内，变成她的右手在右侧，万长生的左手在左侧，把有印记的地方靠拢，果然能拼凑成一个完成的喷溅痕迹。 真的像个蝴蝶。 万长生使劲握拳张开，顺势把手收回来：“没影响，没有任何影响，你歇会儿吧，最后俩字刻完就可以捣鼓了。” 苏沐楠也把手收回去，抚摸着锋利的美工刀刀口，好像在体验刀口的感受：“接下来怎么做？” 万长生轻松：“磨砂工艺，我先裱了一层隔离薄膜的，现在把字贴上去，剜掉的时候不是顺便也把下面的薄膜挖掉了吗，用喷砂枪喷一遍，就达到效果了，超级简单，很好玩的。” 苏沐楠放了美工刀，双手互握自然下垂，很有教养的斯文样，盯着那被挖出来的一个个字眼出神：“我还以为是学蜡板蚀刻呢。” 学美术的大多都会涉猎到各种其他门类，万一能触类旁通的找到灵感呢。 蚀刻可以说是最古老的艺术形式之一，生命力也一直旺盛，直到现在的丝网印刷或者说万长生知晓的那种现代电脑刻章技术，都应该算是蚀刻。 原理就是在光滑面上铺了保护膜，然后再刻出纹样来，最后用各种方式把没了保护膜的部分腐蚀形成凹凸或者镂空成型。 现在大量应用的电路板也是蚀刻的一种。 但在艺术界，最渊源流长的就是蜡板蚀刻，古时候没那么多保护膜方式，用蜂蜡抹在金属面上，然后再用钢针铁笔刻画好以后浸在镪水里面。 等抹掉蜡板，金属器物上自然就有精美的纹样了。 这也许就是镪水这些物质存在的最主要功能之一。 古代盔甲上的精美纹路，还有欧洲那些看起来好像雕刻的金属器皿，很多都是这么做的。 也是版画界最主要的铜版画表现形式之一。 万长生现在也知道了，也瞬间明白苏沐楠发呆的意思。 连钢板都在镪水里面被腐蚀成千疮百孔，更何况人。 这文艺女青年啊，冥冥中居然也能联系上。 于是赶紧扯开话题：“时代在进步嘛，利用高气压把铁砂喷出来，直接打磨的效果完全不同，你往后退点，我显摆给你看。” 苏沐楠反而笑了，嗯一声退后几步。 其实就是个空压机连接铁砂罐，打开轰隆隆的压缩机之后，万长生确认气压合适了，开始慢慢的靠近那些精美的魏碑字体，高压喷射而出的铁砂瞬间就在光滑的不锈钢板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苏沐楠又皱眉眯眼的看，她这个包子脸动作一做出来，就好像强行在笑。 可能晚上看不清，又走前两步，万长生发现连忙小心些，这喷铁砂的枪口碰到脸上，啧啧，女生估计也不想活了。 苏沐楠却是提请求：“我来试试看？” 万长生谨慎：“这手腕要有力，别让高压气的反作用力给顶翻了。” 任何有车床或者机械设备的地方，女性都是天然克星。 这真不是性别歧视，而是女性对机械天然的没有那么敏感。 苏沐楠动动手腕自信：“用了这些年的篆刻刀，我还是很女汉子的！” 万长生真不知道这汉子二字从何说起，但还是把喷枪递过去：“扣动这个扳机就喷砂，你先对着这空地方试试看吧！” 苏沐楠其实很小心，只是她太过娇小柔弱的外形，让万长生还是一点不敢放松，没有身体接触，那也是展开手臂站在她身后，探手隔着几厘米护着，只要有瞬间对高压气枪的失控，他就能一把抓住。 只要反复叮嘱也没多大问题。 偏偏这时候一群在雕塑楼教室做泥塑的学生可能收工回寝室，经过看见雕塑工厂的灯亮着，顺便探头看了眼。 众目睽睽下，从大门那边的角度，只会觉得万长生把苏沐楠搂在怀里手把手的 那拿着什么都不重要的，你们可真有情调！ 瞬间被各大美院学生群评为可以和人鬼情未了里面那个玩泥塑的桥段一样浪漫！ 好些女生看见照片，只想骂自己男朋友是大猪蹄子！ 看看人家！ 会玩儿！ 504、永远年轻，永远寻找美 万长生去大美培训校宣布明天统一前往新校区参加义务劳动的时候，连艺考生们都意味深长的看自家校长。 黄敏他们早就拿脸色鄙视万长生了，这杜杜远在平京，钟钟刚下剧组，你就跟苏苏老师这样儿，合适吗？ 万长生已经懒得解释了，分配确认了三千多名学生的活儿。 引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终归还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 远在宁州备战高考的近三千名艺考生，听闻这个消息，差点造反，说无论怎么都要留下些面积给他们，这可是有永久纪念意义的东西。 当初来这大美培训校的时候，上一届留下了三间教室仓库的惊艳涂鸦，这下一届又沾上了巨大的老厂区新校区。 他们怎么就偏偏挤在中间啥都没有呢。 必须给他们留下些空间！ 万长生给艺考生们安排的就是涂鸦。 所以说他这有些事情的成本，就是能够匪夷所思的压下来呢。 新校区的创业园效果需要，电影拍摄也需要，要把整个创业园区几乎所有的建筑都画上涂鸦！ 四万平米的建筑外墙立面，怕是还要乘上好几倍面积，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如果请专业团队来绘制，每平方最便宜的一二十块价位，加上颜料、喷漆成本，那都是几百万的费用！ 万长生居然叫几千名学生来搞义务劳动！ 关键是成天上课上得好像机器人的艺考生们，听闻这种事情，乐得跟过节一样。 更不用说高考那边的要求留下足够面积给他们了。 艺考生们连夜各自发挥充分的想象力，构思自己的涂鸦图案。 至于每人能分到多大点面积，那都不是问题。 这可能是他们当中绝大部分有生以来，第一次把自己的绘画，真正付诸现实意义。 都迫不及待的想展现自己的自由想象力。 万长生他们要做的仅仅是保证安全，还有提供一顿中午的盒饭！ 可把最近给剧组送盒饭，又有点断档发愁的老板惊喜极了。 三千多人的盒饭 一大早，从公交公司租来的几辆客车挤得满满当当，绝对超载的那种，却不用担心交警查车，反复拉了好多趟，才让艺考生们一个个满嘴的卧槽、哇的走进文创园区。 三五十位保安已经上班工作了，未来需要拆除的大门口围墙跟遮挡现在还能把街上的市民挡住，客车进来就是以后的文创园区大广场，艺考生们下来立刻就按照班级分片、领取运动服、分配画具，可以自由任选粉彩、喷漆、油漆涂料等等各种方式。 提前抵达的一百多位助教反复强调提醒，千万不要创作各种低俗下流的东西，更不能有涉及违法的文字图案等等。 这其实已经是在灌输创作底线了，当拿起画笔开始创作的时候，其实已经是个需要公开面对社会的存在，不再是完全随心所欲的个人自由。 丝毫不顾及社会、风俗、道德等底线的艺术创作，就会跟那什么盲书一样，走上邪路。 艺考生们兴奋激动，嘻嘻哈哈的穿上批发来的廉价运动校服，到了自己分片的地区就忙不迭开始！ 三千多人展开的绘画场面有多恢弘呢，专门驱车赶回来的一组摄像师团队铺开了轨道，还得用航拍设备记录这个场面。 其他大美社的团队成员，主要负责到处巡视保证安全。 毕竟很多建筑外墙绘制都搭建了脚手架，艺考生们需要爬上三四层楼搞的架子，必须系上安全绳才能进行创作。 助教们还得到处做示范，做指导，哪怕他们当中有很多也仅仅只参加过上回的涂鸦，昨天才集中重新找了找感觉。 可明显这些家伙比学生还玩得开心。 于是大美社昨天已经画完的几面墙，这时候就成了艺考生们的主要参照范本。 涂鸦这玩意儿，要画好，到万长生那种地步确实很考验功夫，但如果随便几大片色块搭配，也没什么问题，本来就是随心所欲创作的形式。 平摊到人其实不过几平方到十几平方而已。 快得很！ 原以为要画到下午，结果嘻嘻哈哈的光是一上午，整个厂区效果就出来了！ 艺术的重要功效之一真的就是遮丑。 当初那个导师公寓的改造口号就是包住一切能包住的地方。 用漂亮好看的色彩搭配，用精美的墙纸来包裹住陈旧房间的每个角落。 现在就是用色彩图案完全覆盖所有的建筑！ 几千名粉刷工人的同时操作，飞快的让这片已经几十年如一日的陈旧厂区，迅速改变容貌。 中午盒饭分批送过来的时候，那些脚手架上的艺考生甚至都进入了忘我状态，根本没有兴趣吃饭，这时候全身心的只有画、画、画。 而过来摘下一次性橡胶手套，拿起盒饭的艺考生们，只需要回头看看整体场面，又会难以抑制的激动战栗！ 可能当年那些战天斗地、万人会战搞农业、工业建设的场面，就是这种感受。 自己画的可能只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小块，可是无数个画面拼凑起来，就是一幅巨大美妙的画面！ 如果人人都在争奇斗艳的展现美，汇集起来的画面就更美。 因为只要目光注视到这些层层叠叠的高低错落建筑外墙上涂鸦，就会发现其中蕴含着大量毫无关联的各色绘画。 随眼看去，有写实的人头像，艺术化的脸谱，美女、老人、孩子都不缺，有变形金刚机器猫的卡通形象，有小仙女、斗战神佛的天马行空，也有飞机大炮的钢铁之美。 最不济，也能唰唰唰的喷涂一片五彩斑斓颜色，也行。 其实哪怕没有任何美术基础，先用毛笔在墙上随便画点什么儿童画，再涂上颜色，更行。 穿行其中都会觉得美不胜收，又忍不住更想往前走，看看还有什么美丽的存在。 这就好像我们的人生和社会。 如果尽是把肮脏、恶心、暗黑、媚俗和愤怒表现出来，又密集的交缠在一起，穿行其间的人，情绪和心态肯定不同。 至于全都是样板戏一样的千篇一律歌颂赞美，那又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万长生都在有意的引导，大美社一帮小伙伴，包下了两条比较偏内侧的巷道画面，前者体现出了灰暗消极乃至黑暗的气氛，后者则忠实重现了六七十年代的那种风格。 让人一看就会感觉到巨大的差异比较。 很容易就会让人思考，艺术，就像这涂鸦一样，该怎么呈现出自己的面目来。 后来，很多艺考生都说。 正是这一次的公开涂鸦，才让他们真正找到了自己艺术创作的意义。 万长生不画，下午时分指挥货运吊车把自己的雕塑新作放置安装到文创园广场的中央。 未来拆除了外围墙面跟大门以后，所有进入文创园区的游客跟周边居民，第一眼能看到的就是这尊雕塑。 他也真够不要脸的。 之前的商业区建设立刻有了旧貌换新颜的巨大变化。 之前只关注内部装修的店面，现在竟然有了一种在童话世界里面的效果。 而一直处在改建工程中的巨大厂房，充满坚硬工业符号的冰冷建筑，现在像个花里胡哨的老头老太太，重现生命青春的那种。 所以到了下午，艺考生们丝毫不觉得疲惫，逐渐开始汇集到广场，站在这个未来游客最先接触进入到的角度。 看看自己做出的努力，为这幅巨大的美妙画卷做了什么。 好些人跑过来看看，又赶紧跑回去重新修补调整。 万长生之前本来打算组织三五百人的高手队伍，从艺考生和大美社那些绘画天赋比较强的里面抽调出来，在后期专门填补各处的画面，协助那些完成得不太好的画面。 现在看起来他低估了艺考生们的创作。 起码在正面能够看到的角度，一天时间内，就能填得满满当当！ 甚至连地面都没有放过！ 一整天都在这边拍摄涂鸦进度的摄像组，只能说万导演的全局掌控力太强了。 这么多大的场景绘制画面，换做任何电影拍摄，可能都比较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 偏偏这部仅仅投资两三千万的低成本电影，居然做到了。 这会儿他们也迫不及待的想喊整个剧组快点回来看看这个场景！ 进一步激发整个剧组创作的崭新场景！ 五点过，本来在市里开会的姜主任赶在天黑之前，被街道办事处的副手、员工各种催促，带了一大帮市里面和区里面的官员。 共同走进还只是挂着“人间不拆电影剧组拍摄地”喷绘画面的大铁门。 也立刻被惊呆了。 难以置信。 也许他们当中有人可能从来都没有想到，美术，会有这样的震撼冲击力。 主政各处的官员们，这时候不用多想，都能恭喜姜主任慧眼识珠。 就凭这点眼前能看见的场面，也能吸引来自市内乃至全国各地的游客。 曾经荒芜空旷的废弃之地，就像被点石成金一般。 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艺术真的就有这么神奇，而改头换面的涂鸦，跟真正的艺术品创作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譬如电影，譬如雕塑。 505、初见心花，余生清炉 万长生就没有再去外景地拍摄现场了。 所有拍摄场面都是唐建程在电脑上简单处理过，然后每天晚上发给万长生。 因为夜间戏越来越多，有时候全组半夜十二点还在忙碌，所以发给万长生都挺晚的。 但到早上，唐建程一定会收到万长生发过来的完整回复。 哪里有问题，为什么改，怎么改，从演员的表情到场景的安排设置，所有细节都罗列出来。 经常还有调整过的脚本图照片。 因为整部戏的化妆和场景都不复杂，所以第二天整个剧组把所有点到的画面重新拍过，也不费事儿。 反而因为名义上的导演不在现场，大家都不会觉得拘谨，有什么说什么的相当放松。 整个拍摄居然还觉得挺愉悦。 教授老师们飙戏的场面频频出现，可往往就是这些极具功底的表演，被万长生频频打压，一句话，抢戏了。 所有配角的戏份，甚至表演张力都应该在主角之下。 甚至连那个男主角都不能压过女主角，而所有配角又不能压过男主角。 这个分寸感让老戏骨们痛苦极了！ 换个剧组，但凡遇见这种演技派大爆发的时候都会很庆幸，不管怎么说，只要有演技就有看头，能够得到观众的欣赏，这部戏就是成功的。 可万长生始终要求稳稳的压住所有人的演技，必须要服从钟明霞的表演上限。 始终让她的感情爆发，在整部戏里面成为主旋律。 这是多少剧组都忘记忽略的基本要素啊。 拍着拍着就忘了整部戏的主脉络了。 换些演员没准儿就发飙了，你特么懂不懂什么是拍戏，而且身为导演也不到现场来，尽特么瞎几把提些要求。 这么多演过戏的，要去配合一个第一次演戏的，你知道有多难吗？ 可这些教授老师，多明白道理啊。 艺术创作，主题明确、核心突出的原则，这是任何门类都共通的。 万长生一说他们就认了。 可能很多导演已经不注意这个关键，任由角色们发挥，各种细节抠得非常细致，以为这就是好导演了。 殊不知还是像一幅画，重点部位要精细刻画，次要模糊虚化的地方，千万不要来抢主题。 不然新款手机们为什么都要加强虚化功能，多镜头拍摄呢？ 这都是最基本的艺术原则啊。 于是万长生不在现场，反而成了个优势。 大家不用顾忌导演看着一言一行，可以随时停下来讨论，总之我们就是要拍出来，怎么让导演没话说！ 有时候风气、氛围就是这样形成的。 有一帮老戏骨作为主心骨，带动了这种认真的气氛以后，女主演从来都是任劳任怨，几个年轻人根本不敢有丝毫反抗，其他各专业的配套人员更是兢兢业业的生怕被老师骂。 整个拍摄场面就变成了每天早上，大家都期待的看唐建程这边收到的回复要重拍几条！ 如果出现十来条，那就肯定是有大问题，只有一两条或者甚至没有的话，居然全场都会欢呼庆贺下。 大家就把万长生当成个导演测试机，拍了打个分，不及格的要尽量少。 有时候多了，教授老师还要分头给部分谈心做思想工作！ 钟明霞更是得到了大量被指导提高的机会。 她的优点就在于，肯听，怎么教怎么来，从来不会有什么我觉得、我认为，一概全盘接受，你们说怎么都行。 所以原定一个月左右的外景拍摄，在25天左右就完成。 全体开拔回特钢厂，最后拍摄几天，就能杀青了！ 这种喜洋洋的心态下，居然都没人问过导演为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来外景地看了一次，后来就销声匿迹了。 大概有猜测的可能就是那位副教授女士了，全程对钟明霞照顾得最好就是她，甚至还想给钟明霞介绍经纪人，回来路上在商务车里都小声传授经验：“如果没有意外，这部戏应该不会砸锅，我这个说法已经很保守了，只要不砸锅，这部电影你作为第一次表演，还有这么多老师衬托，对未来的走向是会非常好的，这个时候你最应该做到的是什么呢？” 钟明霞睁大眼，嗯，她是单眼皮细眼嘛，再怎么睁大也就是个别人的普通水准，但看得出来在认真听：“多学习观察？” 前面座的其他教授都笑着回头倾听。 副教授摇头：“平静心态，第一次演戏，第一次上大银幕，什么样的后果都有可能，如果你真听了别人恭维吹捧，说你这部戏要大火，要变成大明星，等到票房或者观众反馈出来不是那么回事，有很多年轻人第一部戏的心态就崩了，又或者超出想象的好，就更容易飘，拍戏的时候全心用力去拍，但完了就要把情绪从戏里面抽身出来，尽量去做些以前习惯的事情，不要让自己过于关注反应，无论是好是坏，都要平静心态……” 这已经是人生经验之谈了。 如果不是遇见这种本身就在戏剧学院当老师教授的前辈，殊为难得。 不欺负新人就算是阿弥陀佛了。 钟明霞认真的感谢了，教授们都觉得很舒坦，年轻孩子肯听话，而且还不是那种敷衍的阳奉阴违。 难免就聊起来万长生的心态真的平稳。 副教授又赶紧把话题岔开，这些天钟明霞刻意避免恋爱状态的样子，她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知道这孩子不容易。 可这话题哪里摁得住。 把两部商务车是直接借给了剧组自己开，所以教授们跟着导航抵达钢花街道，看起来好像还是呆了半个多月的那副样子啊。 结果一转弯就看见之前灰扑扑的老厂区，现在如同一座五彩斑斓的城堡，陡然出现在眼前，连灰扑扑的厂房围墙，现在都全面包上了喷绘画面，“大美文创商业街”“大美文创园区”“大美钢花文创集市”“大美艺术培训机构”“大美艺术品交易市场”，一连串的名头用漂亮的字体展现出来，然后还有平面示意图。 简单清晰的把整个文创园区，划分成了教学区和商业区，以及未来的广场区域。 酒吧、餐厅、咖啡馆、文创用品店，甚至还有一座三层楼的小寺庙，未来这里会是什么类型的存在，都明确的罗列出来。 让任何周边市民都能非常清楚的知道这里即将出现什么，将会跟自己的生活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广场舞、夜市摆摊、游客经济，甚至在这里面去租赁门面开店，都会跟他们息息相关。 这里将会多出五千到一万名艺考生，这是具有一定消费能力的年轻人。 随便卖点早餐零食，就能赚到钱的市场马上就要出现在这里。 而且这座崭新的文创园区，并不像很多商业中心那样高大上，一开始就摆明了非常接地气。 文创园区的广场外面有条去停车场和后面校区的通道，喷绘画面上已经列出来这是个早餐摊点区，只要有心的人，自己就可以去免费摆摊，至于说欺行霸市这种行为，估计在雷霆万钧的江州市，最近十年都没人敢沾一点点黑边。 而面积那么大的广场，则要求必须是杂货、文化用品等摊位，不许摆吃的，因为不好打扫清洁，而这边的摊位每天象征性的缴五块钱即可。 整个旁边的商业区，将会拥有超过一百二十家店铺、酒吧、咖啡厅。 所以很明显，从贴着剧组字样的车队回来，能感觉到周围市民们立刻围上来探头看的眼神里面，多了很多可以称之为希望的东西。 演员们对眼神最敏感了。 以往这边街道，最喜欢聚在路边打牌下棋打发时光的闲散市民们，现在显然很清楚这个剧组会给这里带来什么。 所有一切他们之前好奇打探，到处传递八卦猜测的老厂区变化，现在非常清晰的告知他们了。 中国的老百姓，真是世界上最勤劳最容易满足的人。 给点地就能种菜，给个摊位就能养活一家人。 观音庙的核心就在这里。 庙只是个集中点，把热闹人气集中在那个庙前广场，古时候就是远近八乡最大的集市，更不用说庙会时候的盛况。 这才能带动周边乡村的商业经济。 那些深奥的经济大道理，老祖宗们不懂，但千百年来，观音庙就是用这种模式养活了一方水土。 万长生相信这种模式移植到钢花街道，一定也会给这里带来新的活力。 所以他是胸有成竹的。 还没完成呢，已经有条不紊的把希望带来这里了。 于是等剧组成员们随着打开的铁门进入到里面，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里就能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来真是需要重新评估美术人才对社会的意义。 也需要重新评估对万长生的看法。 商务车里面只有一片片的感叹：“多少岁？看看万长生才多少岁……” “我说怎么导演的事情都能抛开不管，看看这种场面，拍电影确实是小事情。” “老宋你那女儿，约过来吃个饭嘛，可惜我只有个儿子啊……” 副教授在调侃感叹声中悄悄的看了眼女主角。 钟明霞的眼里，真的只有平静，然后把手里攥着的浅蓝色笔记本捏得更紧了。 506、等风来，不如追风去 林楚妮也跟着剧组回来了，不过和大多数演职人员下车以后迫不及待的跟着先期人员到处参观，感受变化有点区别，她溜达着到门外去那些宣传信息看了一圈回来。 正好看见还没拆掉大门围墙的广场口，那一层楼多高的雕塑，用塑料薄膜跟乱糟糟的草绳捆绑得严严实实。 乍一看像个搬运送过来的巨大箱子。 仔细一瞧，下面又有基座，应该是放在什么底儿上，边缘悬空了二三十厘米高度。 这姑奶奶就有闲心蹲下去顺着下面边缘摸摸，确认是个固定在现场的东西。 然后就有点琢磨了。 刚才在文创园示意图上，就看见这园口广场上，有个雕塑示意，但喷绘上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现在围着走了两圈，就摸出手机来给万长生打电话：“这广场上是你的新雕塑？” 万长生说啊。 林楚妮问为什么没拆开。 万长生纳闷：“不为什么，围墙还没拆除，大门都还在，拍电影也没完成，我这么早早的拆了干嘛。” 林楚妮特立独行：“我帮你拆了看看吧。” 万长生鄙夷：“你可真是闲得慌！” 林楚妮呵呵：“这一个月在乡下确实闲得慌，我拆了啊。” 万长生是无所谓的：“随便。” 林楚妮挂了电话就从自己的双肩包里面找出把小刀，很精致的那种观赏刀，她却用来小心的割断二指粗的草绳。 然后就在周围空旷的广场上，慢条斯理的围着建筑转圈圈，一点点把草绳拆开，就像拆生日礼物那么有耐心。 甚至还把拆下来的草绳堆在一起。 这在空荡荡广场上转圈圈的女生，很快就吸引了剧组其他人好奇围拢：“啥呀，这是什么东西，妮儿你拆什么呢？” 林楚妮解释了：“牛逼吧，当导演，当校长，这才是他正儿八经的身份，当雕塑家，我们新校区那门口的雕塑不也是他做的么？” 于是大家的兴趣就更加浓厚了。 不过还想跟着七手八脚拆除的时候，林楚妮却说要对艺术品保持尊重，自己这是开光仪式。 神叨叨的古灵精怪样儿，倒是让大家嘻嘻哈哈的就只是围观。 其实只要不对着镜头，林楚妮还是很美女的。 万长生中午就过来等着迎接剧组了。 这会儿当然在最主要的几个拍摄场景，给回来的主创人员们介绍前后变化。 教学楼、宿舍楼的改建进度还早，现在只能看见里面密密麻麻的各种脚手架支撑和钢花四溅。 先期回来的那个摄像组就没少拍这种建设场面，没准儿用得上呢。 主要是画面比较好看。 不过万长生估计还是想着自己的心血，被林楚妮给捷足先登，就一边介绍商业区的改造，一边往外走。 以前混乱残破的路面被全部重新铺垫过，除了几条有西南特色的石板路被保留下来，全都重新铺装成黑色柏油路面，然后整齐的在两边画上醒目的荧光黄行道标志。 虽然整个园区都是禁止车辆驶入的，但这样崭新清晰的路面给了强烈的心理暗示。 感觉整座园区是崭新建设，又故意做旧。 然后在黑色路面上，又喷涂上了各种微信、微博、qq等现在流行的社交媒体表情符号。 人们最熟悉的那些表情，在路面上格外醒目。 老雷都表扬这种场景很有时光错乱的戏剧感，未来一定会成为游客的聚集点。 说着话。 大家远远的都看见那草绳西里呼噜的垮下来，个头本来就高挑的林楚妮蹦跶着使劲扯下外面最后一层海绵薄膜。 四米八高的雕塑，加上基座，正好五米。 一米二的四方宽度，从这厂区里面看出去，正好背面，就是一尊细长高瘦的巨大印章样！ 黄色琥珀云纹的石材雕琢。 两边笔直，顶部有圆润的瑞兽造型纽，更是加深了印章的感觉，然后就在这面侧壁上刀切斧砍的两行竖字：“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 雕凿出来没有填色，只是石材目前还呈现点被雕开的灰白色，正是按照印章古风的方式来。 这是很少人知晓的一句诗词。 老戏骨里面却有人一眼认出来：“哦？这是开国总理写的？我记得不是给这里题字的吧。” 万长生点头：“对，他十九岁时候东渡日本，放弃留学回国时候写的诗，一股慷慨丈夫气力透纸背，我觉得放在这里很应景，因为这里从关停到现在，也接近十年的时间，终于能够破壁而出，曾经辉煌过的地方，希望能够迎来新生。” 艺术真是相通的，老戏骨悠然神往的感受：“破壁而出，这个形容好，画龙点睛以后，原本了无生气的神龙摇头摆尾的破壁而出，起码以我们拍完第一部分前往外景地的时候，是没有想到这里会有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地方确实该有变化……咦？” 因为众人是朝着雕塑走过去的。 稍微侧面点就能发现并不是一整块石头印章样的存在。 那些围在雕塑周围的演职人员也在好奇的前后左右转着看。 果然等走近了在侧面，才能发现整块后方看起来完整的印章石，从侧面就能看到居然有一整个前半部分立面都是不锈钢！ 或者说不锈钢才是占据了大部分。 石材和不锈钢的结合部分是斑驳不齐的，就好像是从印章石立面雕琢挖掘出来了一方整齐的不锈钢。 这才是有种破壁而出的对比。 充满了现代象征意义的镜面不锈钢，镜面闪亮到都能照出精准的人形来，可仔细看看又能发现上面布满了纹路。 正面当然就是苏沐楠亲笔书写的《特钢赋》，洋洋洒洒数百字，阐述了从最艰难的建设年代，作为国内第一批建立起来的大型钢城重要环节，特殊钢厂为国防建设作出了巨大贡献，但斗转星移之间，时光荏苒的同时，人们身边的一切都在改变，为了环保、为了品质，为了更美好的生活，十里钢城整体搬迁，这里曾经的职能和责任都消失了，需要新的使命来面对。 现在这里已经成为文化创意园区，推动周边精神文明建设云云…… 既缅怀了这里曾经的厚重历史，又展望了全新的未来。 含蓄的提醒了那些还活在过去的人们，改变吧。 时代总是在不停改变，向好或者向坏都有可能，也许在整体下滑甚至坠落崩溃的时代，个人的力量和影响是那么无能为力，但在美好的年代，起码能够改变提升自己。 两侧不锈钢镜面上，蚀刻着大量象征互联网时代的二进制代码。 非常浅显易懂的表达了古老篆刻和现代社会的融合或者蜕变。 更是象征了特钢厂，这边老厂区的脱胎换骨。 这就是万长生最近几个月一直在琢磨的中西合璧，新旧交融。 从艺术性上面来说，比那尊舞台雕塑要淡一点，商业气息或者说普通人能够看懂的内涵，则更加浅显一些。 万长生在竭尽全力的想让自己这些作品也要接地气。 他不在乎艺术评论家的看法，只在乎能不能达到文艺作品应有用途的存在。 老雷作为发掘了万长生那件舞台雕塑的伯乐，这位舞台美术专业的大佬，笑眯眯的摸手机拍照：“你那雕塑系系主任怎么说？” 万长生翻白眼：“讽刺、嘲笑、嫌弃，但这几个字是他写的，我说这书法也根本不像个文化人，还没前面那几百个赋词书法好，那是书法专业研究生的手笔。” 戏剧学院的教授老师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对万长生和他雕塑老师之间的深厚感情很了然。 其实郭槐生是形容万长生在艺术生涯里三起三落，不停的找寻自己艺术定位。 本来万长生确立了以不锈钢作为自己未来艺术生涯的重要符号，这个阶段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做一系列类似那个不锈钢猫一样的抽象雕塑。 越玄越能镇住人，反正他都顶着全国青展雕塑金奖的名头了，没谁敢说他的雕塑浅薄，反正怎么故作高深怎么来，很快就能奠定自己的艺术地位。 好像潮流就是越看不懂的越才是艺术。 可万长生偏偏越做越浅显。 上个不锈钢和尚已经很写实很简单，虽然动态、造型都有自己的特点，但完全没有艺术含量。 现在这个更是连一堆文字都加上去了，品位掉得不是一点点。 未来如果要把万长生的作品全都收集起来论述，就会发现这两件作品，和那个得到金奖的舞台雕塑，简直像两个人做的。 所以郭槐生拿万长生做榜样，用讽刺的口吻告诫雕塑系的其他学生，包括研究生，没万长生这样的经济实力，可以随便花二三十万做个雕塑来练手，就还是老老实实的走平凡之路吧。 万长生这种拿钱砸风格，一点点尝试风格的做法，标准的土豪风！ 反正老子花得起这个钱，随便做！ 钟明霞拖拖沓沓的跟在最后面，远远的只看一眼那雕塑，却还是习惯性的把所有店铺给走了一遭。 然后在软面抄上记下来，又有密密麻麻的好几页了。 507、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哪怕每天都有江州市内区里的各级政府部门，迫不及待的过来调研、参观。 顺便围观电影拍摄现场。 重新回到文创园区的剧组，还是拍得酣畅淋漓。 似乎大家在外景地搭配磨练了这么久，就是回来显摆给导演看的。 各环节都有种抖擞精神打攻坚战的气势。 老戏骨们自不用说，主次分明的艺术原则提升到了相当高度。 年轻新人们也全情演绎。 就连那个一直不太起眼的男主角，甚至有了爆发式的精湛演技展现，万长生亲眼在现场观看了这几条拍摄，远远的也对男一号竖大拇指。 钟明霞则一如既往的稳定！ 天晓得怎么会把稳定这个形容词，用在这样一个第一次拍电影的新人身上。 杀青。 在江州吃杀青饭的最好形式当然就是吃火锅。 万长生也特意提前包下一家口碑、味道和店面都俱佳的特色火锅店感谢大家。 所有演员和摄影灯光等等配套团队都如释重负。 整个五十三天的拍摄过程里面，所有人齐心合力进行打磨每一条拍摄，最终也幸运的保证了整个过程没有出一点岔子，没有任何安全问题发生。 相比那些有爆炸、对打、威亚，上天入地画面的火爆场面，这种文戏的安全系数要高很多。 但推出到市场上的反应，就更有可能是温吞吞的叫好不叫座。 这在老戏骨们参与的各种影视剧里面已经屡见不鲜了。 到这个时候，仅仅意味着电影拍摄工作的完成，这部电影还只是个毛坯半成品，就像很多美女们自拍的照片，p图才是最重要的环节。 而后期制作也只不过是后半截的轻松活儿，毕竟只要给钱就能找到任何档次的团队来做。 难的就在交付审查样片，国内审查机构的破事儿就不用说了，所有文化产品都要么简单得怎么都能过，要么困难得怎么都过不了。 堪称比喜马拉雅山还难以翻越的高峰。 许许多多电影都是卡在了这一步，永无走进国内大银幕的机会。 前面的一切都化为泡影。 但就算拿到了放映许可，最为熬人的发行阶段又会让人白了头。 毕竟这时候牵扯到大量的金钱和商业利益，电影院线给不给排档期，能不能分到好的档期，档期时间长短，这些让最后的票房千变万化。 所以这么多人能够义无反顾的聚集到万长生麾下来拍摄这部电影。 看中的才不是他这么个连茅庐都没有的新手导演什么才气呢。 全都因为席导和平京戏剧学院这两块大牌子。 几乎能百分之百保证过审的背书。 现在还加上了平京方面的影业公司投资，和沪海影业公司的追加参与。 这又保证了最终的电影院线的最低下限。 所以演员们对这部电影需要付出的所有已经基本做完，吃完这顿惯例的杀青饭就算是各回各家，该上课的上课，该进下一个剧组的去下一个地儿。 只是现在多少都会期待这部电影的票房。 主创人员几乎全都会跟导演主动提到这个事儿：“宣传发行的任何活动，需要任何协助，随时说话！” 这绝不是喝了几杯五粮液就开始拍着胸口讲义气。 所有人都知道水涨船高的关键时刻才要到来了。 在这个眼球经济的年代，再好的产品也要会吆喝。 影视剧的成功很大程度上需要各种宣传。 这个阶段出力越多，也意味着未来可能得到的闪光灯和红包也就越多。 万长生一如既往的热情积极好好好，嗯嗯嗯。 跟每位演职人员，哪怕最不起眼的场记助理小工，都挨个敬酒感谢。 这自然就喝得有点多。 林楚妮怂恿钟明霞去帮忙顶住。 女主演却不为所动：“这是他当带头大哥当老板该做的事情。” 林楚妮再嘿嘿嘿的出主意：“要不我俩也去灌他，放翻了你收回去潜掉他。” 钟明霞有点无可奈何：“我怎么会去坑他。” 林楚妮瞧不起：“你越来越跟他一样，不好玩了。” 刚进剧组的时候，听见这种话，钟明霞会甜蜜的笑开颜，现在只赔笑下，就端坐在桌边环顾四周。 作为全国最大的直辖市，江州市区规模其实在一线城市里面算小的，但依山傍水的特点绝对一流。 这一片可以直接眺望长江、嘉陵江交汇的商业区就高低错落的呈现，火锅馆也顺坡而下散布在绿化中，抬头隔江欣赏山城景色，面前就是江水滔滔远去，筷子头又沾着滚烫火红的鲜辣美食，怪不得万长生提前了好几天包了全场才能有这个场所。 周围餐饮娱乐商业氛围都很红火。 她又下意识的拿出小本本记录。 林楚妮瞥见那小学生一样的字体：“你还在捣鼓这个？外景地的时候看你成天没事就写这个，未来你是电影演员了。” 钟明霞笔尖顿一顿继续：“不是因为他，我什么都不是，做人要知足和知道分寸。” 林楚妮终于认真：“意思就是你要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了？” 钟明霞摇头：“你错了，他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什么，反倒是我自作多情的认为应该怎么回报他，甚至以身相报什么的，有点好笑，他给我尊重，可不是让我陪他上床的，我得抓住这个机会变得更有用，更值钱。” 林楚妮呵呵：“是更有价值，他确实是个善良又优秀的男生，可我就忍不住想捉弄他，他太四平八稳了。” 钟明霞的表情更呵呵：“你不是我，如果你经历过我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职高女生经历的那些模特生活，你就会感激现在的平稳是多么宝贵了，你们就是活得太舒坦，觉得无聊罢了，而我要活下来就得用尽全力，当然感受不同。” 林楚妮听出来话里隐隐的刺，挑了挑眉毛，没说话了。 万长生却没醉，还很清醒，当着主创人员的面讲了两件事情：“首先关于整部电影的剪辑编排后期工作，我都委托给唐建程去完成，我这边事务繁忙，就不去全程参与了，当然中间要是去平京出差什么的，一定去贡献我的绵薄之力……” 主创团队的成员瞬间安静下来。 导演放弃了现场执导的话语权这已经很奇葩了。 现在居然又放弃了剪辑权？ 对于一个讲故事的人来说，连故事怎么承前启后的拼接都不做？ 要知道很多导演最在乎的就是剪辑权，因为这涉及到他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把整个故事展现出来，在已经拍出来的所有画面从挑选那些最能够表达他思路的来组成最后的电影。 很多电影前面拍的最后能用上的不过几分之一，毕竟要从这两个月时间拍摄的一大堆素材里面，挑选最合适的来组成最后大概一百分钟左右的电影。 这是最重要的环节了。 居然就这么放弃了？ 那这叫什么导演？ 万长生真没喝醉，面对目瞪口呆的主创人员解释：“我不懂电影剪辑，也没打算去学习，更不会在未来把主要精力放在电影上，所以这件事我认为应该交给最专业的人去做，那么第二件事就是整部电影我希望唐建程你最后能把导演署名换上你的，给我挂个助理导演就行了，这件事我已经正式的发函件给了制片人，绝对不是这会儿一时兴起，你在整个拍摄过程中表现出来的专业以及容忍，对得起这个头衔。” 唐建程已经呆若木鸡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导演啊，这就好比一家公司搞到现在要上市了，老板居然说公司给你了，以后的名和利都给你了。 有这样的事情？ 要说这两个月的拍摄期间，唐建程心里有没有点怀才不遇、人生不公平的想法？ 作为一个攻读导演专业五六年，却从来没有执导过这种大银幕电影的研究生，不可能没有想法。 自己这么专业，如此的出类拔萃，却从来都没有机会。 这样人在学院里面大把，人们看见的只有那些闪光灯下的幸运儿。 谁会在乎背后默默无闻的家伙。 几位老戏骨，教授老师首先开始鼓掌：“不为别的，就为了万长生你这种品德，席导真是没有看错人，虽然导演不是这么轻易就该更换的，你更是这部电影拍摄中的灵魂，但你这种淡看名利，更主动关照别人的品德，比孔融让梨更值得颂扬，如果每个剧组都能像你这样以身作则，恐怕我们影视界的风气都会从根子上改正！” “佳话，绝对能够传为佳话！” 其他演职人员连忙探头询问发生了什么，听清楚来龙去脉以后，只能说是叹为观止。 看向万长生的目光，就像在看珍稀动物。 这年头还有这样的人？ 那你拍电影是图什么？ 这种跨界拍电影的，不是图美人，就是图名利了。 万长生自己理所当然得很：“别忘了我拍这个电影的出发点，仅仅是为了宣传这个文创园区，如果我这个时候忘乎所以，真以为我是个导演，那可是把我应有的身份和责任都搞错了，这个阶段非常感谢大家的精诚合作，也期望未来各位都能全力支持《人间不拆》的后面工作，一句话，电影的成功，就是所有人的成功。” 在场所有人，未来可能大部分都不会跟这位青年雕塑家有太多的交集，不需要对他肝脑涂地，可这一刻，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所作所为都充满了理想，名利在他们眼里，毫不眷恋。 教授们见多识广，演过无数名士风流，自然也是有判断力的，对万长生的评价不可能不高。 别忘了这可是一大群平京戏剧学院的教授师生。 传播影响力很大的。 508、不当百亿家产的继承人，就得当霸道总裁 杜雯对万长生这个做法也赞不绝口：“对！能冲上导演的座位，还能拿到投资拍片，已经是极少数人的巅峰时刻了，往往有些人在这个时候被巨大的利益和光环迷惑昏了头，却忘记了人人都知道，发行前的利润争夺简直就是刺刀见红，我们本来就不是为了钱，这个时候全身而退还能得个名声！” 万长生也不是什么清高圣人，算计得精明：“票房分红那是我签了协议的，挂不挂导演的名儿，我都该得，这个时候与其说去争那点虚名，不如尽可能把蛋糕都送出去，让更多人参与进来把蛋糕做得越大越香越好！” 唐建程在江州最后一晚喝得酩酊大醉，使劲拍着万长生的肩膀泪流满面。 万长生乘机提出让马振宇跟着他去平京参加全部后期制作，仅仅作为自己的代表全程观摩。 大家都认为他是派出眼线全面掌控，殊不知万长生仅仅就为了满足自己人想学东西的愿望。 这过程又得一两个月，马振宇才雕塑系二年级的学生，现在就开始当京漂了，还带上自己的意大利女友。 林楚妮也跟着戏剧学院的师生们一起返校，不过她可不是打退堂鼓：“地方我已经看好了！叫你那秘书长给我留着呢，等老娘把钱凑齐了，回来好好做出一番事业给你看看！” 万长生忍住了说借钱的话：“你更应该想清楚自己真的要在刺青这个有点边缘的事业上坚持走下去？而不是想一出是一出！” 林楚妮差点踹飞他：“老娘很认真的！” 估计她也很苦恼，她这种张扬犀利的性格，包括她的长相，都很难让人相信会踏实创业。 相比之下钟明霞就像模像样得多。 整个剧组撤离，明明过去两个月被所有人捧得就是个电影明星，如梦如幻的在镜头前面挥洒自如。 这是多少漂亮女孩儿的梦想。 真的就好像做梦一样。 梦醒时分有多少人还能重新回到之前的生活里？ 很多演员都是从当龙套开始，始终怀揣一颗当主演的心，义无反顾的踏上了京漂、横漂、剧漂的生涯。 可钟明霞没有。 除了跟江竹清有相互加微信，钟明霞甚至都没跟那些前辈老师以及各位主创人员留下什么联系方式，在大家所处的群也从来不主动说话。 如同透明影子一般回到原来的生活，其实从整个剧组回到江州拍摄，她就恢复了履行模特合同，现在更是又进入那种全天模式。 只是中午待在青年教师公寓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主动给孙二娘打电话汇报工作：“阿姨，我看好了一片地区，我觉得可能会有投资的潜力。” 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抖。 孙二娘的声音明显混杂在哗啦啦的麻将声里：“你觉得好，那就让长生带你去买，要多少钱叫他来问我。” 钟明霞再鼓起些勇气：“万哥很忙，他拍电影的事情已经基本做完了，现在是在做那个新校区和文创区，都做得很好，也很累，我不想去打扰他，您如果需要，我可以给您写份报告，您再决定要不要投资。” 孙二娘简直人精：“你跟长生是不是最近有什么问题？” 钟明霞这边拿着手机的手也抖了，那根看起来金灿灿的线好像随时都可能断掉。 可她还是坚持说了：“没有问题，阿姨，万哥跟嫂子的感情很好，他也是个很值得尊重的大哥，他让我做什么都行，但我不会成为他的负担，我就想好好的帮着他做点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报答他。” 孙二娘呵呵笑：“那我再问问长生吧。” 钟明霞说好，听那边的电话挂掉，才感觉自己身上居然出了一身汗！ 拍了两个月的电影，她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最后站在小公寓的窗边，尽量眺望远方的平复心情。 结果看见旁边女生宿舍楼下，有小情侣在拥抱。 她脸上浮现出点讪笑，看得很入神。 等下午赶到培训校那边，又加倍认真的跟着徐朝晖还有艾米拉学习外语了。 徐朝晖这种清北级别的学霸，居然在丰富教学艾米拉英语词汇量的同时，开始自学阿拉伯语！ 理由仅仅是放着现成的外语对话环境不用就可惜。 而且艾米拉显然也需要有人一直跟他说母语，不然在电话里面都有点结结巴巴了。 以前钟明霞可能还有点得过且过的那种小确幸，凭着身体条件就能做模特，也能养活自己。 现在终于有了刺激触动。 更重要的是，她能够看到改变自己的希望。 学习外语是她最能够学习提高自己的一条快捷之路。 所以两种外语一起学！ 这个阶段她唯恐自己不够忙。 于是等到晚上模特课的时候，她还把单词表贴在视线能看到的地方。 竟然觉得这样背着单词当模特，时间还过得飞快！ 下课回家的路上，再跟徐朝晖用同样蹩脚的外语发音交流。 艾米拉居然是三个人中间发音最标准的，无论是英语还是阿拉伯语。 天晓得，从小成绩就不太好的钟明霞，居然在这个时候从头捡起来外语，还不觉得困难。 可能徐朝晖这个学霸也太能教了。 相比钟明霞，他更加沉默努力。 每天都要抓住早上和中午的时间，尽量不影响学生们专业学习的时间，给愿意提前进行文化补课的艺考生上课。 三千人的规模，怎么都有一部分学生会知道努力的。 于是每周固定三天语数外的主科授课时间，其他四天征求学生意见在辅助学科里面挑选进行。 如果仅仅是当个文化教员，那肯定对不起万长生对他的期许，所以徐朝晖还带着管理经营者的眼光，每天都在培训校各处观察思索，再自学关于民办学校、培训机构等各方面的专业知识。 当不当校长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为眼前这个规模庞大的事业贡献自己，体现出价值。 而不是每年就只是值那几十万的奖金。 在这一点上，他跟钟明霞都属于终于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了。 所以根本不需要任何监督催促，真正做到了严苛自律。 这种状态让钟明霞自己都有点吃惊。 徐朝晖半年来早就处在这种状态了，还勉励自己的同伴：“有本书里说过，人处在一种默默奋斗的状态，精神就会从琐碎的生活中得到升华，庆幸吧，我们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条件机会努力奋斗提高自己，特别是还能跟随万长生这样优秀的同伴，我非常满足了。” 钟明霞把这句话记在自己的软面抄上。 然后按照徐朝晖的叮嘱，每天中午的时光不再全都放到健身中心，而是通过学生会去办了张图书馆的借书证，按照徐朝晖开出来的书单去借了大量的书籍来共同阅读。 听徐朝晖说，这些书单都是杜雯开给费雪雁的。 于是油画系的学生有些难以置信的看见这位以身材完美，表情淡定著称的专业级人像模特，居然在上课的时候，带着本《毛选》或者是《人生的智慧》、《人类简史》这样的冷门书籍！ 你这样的姑娘，能看时尚杂志就让人觉得是书香门第了，居然看这些书？ 嗯，有时候还会把一张单词表挂在最近的画架背后！ 如果说在这之前，大学生们对这位模特的所有尊重都来自于万长生，现在不知不觉她也成了个传奇！ 一位听说前两个月去拍电影，然后回来继续若无其事当人像模特的美女。 任谁哪位大学生，也不敢再随便俯视她了。 苏沐楠也发现了钟明霞的这种变化，两人在公寓偶尔能遇见的时候，都能讨论几句手里的叔本华和余秋雨。 然后苏老师还会问问万长生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钟明霞茫然的摇头。 自从给孙二娘打过电话以后，也不知道她问过万长生没有，反正没了回音。 她这些天是从来没有和万长生打过照面的。 连在成天聊得热火朝天的剧组群里，都没怎么看见万长生露面。 只能从大美社那些小伙伴口中听说，万长生确实忙得让大家都有些心疼。 毕竟一个逐渐成型的文创园区，又用太过闪亮的方式脱胎换骨的出现。 现在已经很显眼的从钢花街道，提升到铁西区，又提升到市里面都非常关注了。 从教育部门、国资委到市里面办公厅，甚至团市委等等各种只要能扯得上点关系的部门，都在不停的过来视察调研。 铁西区没有花一分钱，也没有出售一丁点国有土地或者资产，只是引入了非常健康的教育培训机构，就把多年的老大难问题迎刃而解。 各方都想来积极参与了。 换个人也许会觉得卧槽，现在要出成果了，你们人人都来摘桃子捡落地便宜，凭什么要给这么多方面雨露均沾呢。 可在万长生这里，他才不在乎呢。 正式的文创园区合同协议是在装修改建进场前面就签署了，但具体的执行方案却是在这个阶段敲定的。 毕竟从姜主任的角度来说，把这么大的项目交给大学生团队，交给一个学生来带领，还是具有很大的风险。 如果不是姜主任对万长生有长时间的关注了解。 如果不是有亿元级的培训校佐证万长生的实力。 恐怕谁都不敢下这个决心。 现在就是文创园区由大美培训机构跟钢花街道共同持有股份，所以培训校也就不存在缴纳房租的问题，作为大股东的钢花街道会得到整个商业区的商业开发收入八成，但整个经营管理权却在文创园区新成立的这家公司实体手里。 万长生完全是迫于无奈的当了这家公司的企业法人。 不然给谁来当呢？ 这时候就需要信得过的人了。 509、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本来钟明霞是最合适的人选。 也许老谋深算的孙二娘春节过来一系列安排，就是给儿子备下这步棋。 她只需要去老厂区看看，当然知道这么大规模的产业，既然要过来做了，那就要明确资产关系。 观音庙能千年不坠，靠的就是老祖宗从一开始明晰了责任跟产权。 哪家该做什么，哪家又能持有什么，财产该如何分配，这些都要亲兄弟明算账的说清楚。 不然早就崩了。 虽然没学过现代企业管理，天晓得是哪位老祖宗目光长远的拥有这种商业天赋呢。 同样孙二娘可能也在长期的家族斗争中锤炼出来。 也许是看到了观音庙前所未有的揽财吸金能力，在这千年仅有的富贵逼人时代里，作为母亲，孙二娘本能的想破坏原有架构，让儿子能获得最大利益。 这就是人类历史上必然的走向。 再美好的制度和崇高理想，最终还是会逐渐向传承这个永恒的话题低头。 总会有精英阶层获取大多数财富，然后指望传承下去。 撵儿子出门，恐怕才是能够让财富转移到观音庙之外的最佳方式。 只是没想到万长生这不孝子，出来赚钱的速度比家里还快，根本就需不上观音庙的家产支持。 也就没了资产转移的理由。 所以才生搬硬套都要找些路子来。 譬如钟明霞。 孙二娘和万长生都知道，文创园这种和政府打交道的产业，最好别自己亲自出手去做。 历朝历代卸磨杀驴的事情多了去。 万长生从来都不需要在外面当大老板当大官，只需要稳稳当当的把事情做着走就是了。 包括在观音庙他都不会承担什么职务，只要主心骨不倒，什么都不会受到影响。 不过这事儿肯定也不能让万贾孙胡四家人来帮忙。 可万长生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还是学生啊！ 如果让个学生来担任这估值轻松超亿元的产业法人。 又有谁能比万长生更合适呢。 杜雯如果在江州，她当然是可以的。 韩晓敏能力够，但发展方向不在这里。 徐朝晖的身体不足以支撑，而且他今年还要参加高考呢。 其他…… 万长生真的找陈澄问过，全程负责联络沟通的大三学生会干部，听闻推荐他来当这个文创园的法人，还是被吓住了：“我……一直以为只是让我负责那个学生艺术品拍卖中心的，这个责任还是太重大了。” 老童他们几个更是闲云野鹤惯了，不愿当老板。 所以看来看去，本来真的只有钟明霞合适。 公开说她跟万长生的关系，私底下实际上被那套洋房箍住的心态。 都是最合适的。 孙二娘真是下了一步实打实的妙棋。 甚至还在带着钟明霞开始学点商业管理的基本东西。 谁知道出了电影主演这么个事情。 万长生自然是不愿让钟明霞被束缚在这里了。 曾经是没有选择，让钟明霞在大美的这个架构里面寻找她自己的小确幸也无所谓。 但现在完全不同了。 从平京那边传来的消息，从席导反馈给万长生的态度。 钟明霞如果这部电影能一炮而红，她完全可能演绎乌鸦变凤凰的神话。 这种情况下，哪怕没有万长生对钟爸爸的承诺，他也更愿意放手让钟明霞去自由飞翔。 所以这些天他跟孙二娘没少在电话和微信上面争执。 孙二娘气得大骂儿子妇人之仁，贪恋美色…… 后面这四个字要是真贪恋估计她又乐开花了，偏偏蛋都没有一个！ 真是被气死了。 万长生也想过干脆把文创园的管理权交出去，就给街道或者区政府。 他又没指望过这成为自己的产业，把培训校把握好就行了。 虽然如果文创园不在自己手里，未来的校区会有隐患，但两相比较，万长生宁愿选择不要。 他太明白树大招风的危险了。 就像他提醒韩晓敏那样，越是看起来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越容易隐藏着陷阱。 结果反而是姜主任竭力劝说他承担：“不为别的，我自己就是学政治经济学的，街道办可以当大股东，但不能参与经营，这也是规章制度的要求，更不能由街道或者区政府来指定法人，你应该能明白，政府不是企业家，官僚体系更不是商业管理团队，如果由政府指派的人手来担任法人，最终这家企业能把钱花清楚就很不容易了，更不要说赚到钱，那就失去了请你和你的团队来改变这里的意义。” 对，这点万长生确实是明白的。 千万不能让官府来做生意。 那一定会变成滋养寄生虫的地方。 所以真是万般无奈的担任了这个企业老总，但说好只要自己培养出来接手的人，就立刻转交。 老子是青年艺术家！ 万长生真的给姜主任当面这么说了。 反倒让姜主任更加信任。 感觉越是这样的万长生，才越不会为了个人私利。 于是这个阶段万长生不得不面对各方各界。 还好电影拍摄期拖过了五一小长假，一直到五月下旬，整个大美艺术文创园区开放招商，也正式把商业园区外面的围墙和大门在一夜之间拆除之后。 立刻就引来整个江州市各界的热切关注。 一直都有为大美培训校做广告的电视台，第一时间接受市里面宣传部门的安排过来采访拍专题，当天就上了江州市新闻，和几个收视率最高的市民八卦栏目。 广播电台、晨报晚报、时尚周刊以及各大门户网站的江州分部，全都闻讯而来。 这自然也就把所有关于文创园区的信息扩散开来。 市民们蜂拥而至。 万长生哪怕有在观音庙打理的经验，还是低估了十里钢城几十年来在江州的地位。 光是这几十年从江州钢铁集团走出去的老职工，听闻旧貌换新颜，都争相过来游览打卡。 原本万长生想先跟周边社区逐渐融合，大部分员工可能会从周边招聘，整个商业区也要逐渐招商引进店铺。 这突如其来的人流量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仅有的那几十个保安根本不够。 赶紧跟家里要了百来号人手，各家各户抽调些精干的年轻人过来撑住场面。 其实大部分店铺都还空着呢，现在哪怕每个店铺楼下站俩人，防止好奇的游客、以前的老职工钻进去探索，都有实际意义。 结果刚刚在医学院附近装修完商务民宿的贾家装修队和孙家的商务酒店那帮人，立刻又看上了这边的地盘，循着孙二娘找万长生要开酒店，还拉了已经熟悉的酒店民宿设计小组来一起游说。 万长生内心很清楚周边居民区没法介入这种商业运作，他们倾家荡产来开店的结果，很大概率都是失败，不如先在广场上把摊位练好了再说。 不过他也不想观音庙的手脚伸到这么远来。 毕竟这是自己掌管的公共资源，有点徇私舞弊的意思。 但这个时候也说不得了，最好的那些临街门面不是已经都租给了大美社的小伙伴吗。 一切都按照市场规律来吧。 外观最为齐整的一栋四层办公楼被租给了孙家，设计团队开始张罗测量，贾家准备材料的同时，肯定也通知了家里，万长生的老丈人立刻浩浩荡荡的带着一大群人马过来支援的同时，悄悄提出，贾家也来盘几个门面，租买都行，另外万家也肯定要拿点地盘才各家各户平衡。 万长生跑了这么远，都躲不掉家里的破事儿。 行行行…… 他这个时候真的需要人帮忙，非常非常需要。 这种经营管理方面的事情，大美社的小伙伴们都帮不上忙。 可还是没有去找钟明霞。 刻意把自己疯狂忙碌起来的钟明霞，除了知道他忙疯，也不知道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与此同时，关于《人间不拆》电影的宣传炒作已经开始了。 杜雯没法在这个阶段帮万长生。 就是因为她在深度操作这个事情。 当初万长生和流量小生碰撞出火花的时候，她稍微涉足了下这种炒作运营的事情。 这一回算是全面的跟着专业团队学习。 席导给万长生说得很简单：“你的态度没有任何问题，但不能回避扛起旗帜的责任。” 唐建程有导演的能力那又怎么样，这个时候需要的不是骁勇善战的战士，而是得有人站出来扛起那面旗帜。 万长生这个曾经获得全国优秀学生干部，正在担任美术学院学生会主席，又获得了全国青展金奖的标志人物，谁更容易吸引话题？ 谁更容易被宣传标榜？ 更何况万长生无论从哪方面被用上放大镜，也找不到能被人诟病的地方。 舍己救人，推动青少儿美术普及，发展艺考市场。 这些业绩拿出来都是响当当的闪光点。 所以导演还得是万长生。 而且必须是突出重点主要人物，不能被弱化。 万长生想给唐建程争取个同时放上名儿都不行。 展开的所有宣传都必须强调这是青年艺术家的跨界导演作品。 唐建程只能当个副导演吧。 510、儿女情长什么的最影响我行走江湖 这让万长生还是不得不腾出精力去关注电影制作的后期。 哪有那么容易就当翘脚老板的。 首先是老戏骨们开始在自己的微博、朋友圈发动态。 放出几张自拍或者合影，感叹这段难忘又愉快的剧组生涯，好些年都没有这样和年轻人们一起打磨演技，体验真实的生活。 还有配上钟明霞家下面那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江景照片的。 分别都@了年轻演员们以及万长生。 可怜万长生连微博都没有，但没有问题，杜雯全程注册掌控了，营造出一个青年艺术家的微博应有内容，历次的作品展示，工作进度，培训校的成绩，金奖感谢，都有。 这次自然也就跟老演员们开始在社交媒体上面互动起来。 老戏骨们还是有很多拥趸粉丝的，纷纷在下面留言询问，是拍了什么新作品吗？ 电影名称人间不拆》，果然很容易记忆的传播开来。 粉丝们纷纷表达一定要去电影院贡献票房。 年轻演员们则一片感谢指导。 接着他们也在各自的社交媒体上面，更加活跃的展示剧组过程中的一些花絮照片。 其实照片都是严格筛选过的。 画得五颜六色的文创园肯定不会出现，尽是些历经沧桑的老建筑斑驳，甚至还有黑白。 充满青春气息的江竹清、虞凯欣穿着学生装的定装照也在互动中贴出来。 有时候还配上点感叹的诗词。 这就是铺垫，让市场开始知道有这么一出戏。 剪辑确实不用万长生去，得知自己是副导演的唐建程连忙打电话过来感谢，他在这个圈子里面更清楚各方关系梳理起来有多复杂。 像他这样毫无背景的普通研究生，凭什么能找到投资拍大电影。 这已经算是跳级了。 全程包办了所有编辑和配音的工作不说，还精心的挑选出来能够让万长生插手的海报、周边、配乐等工作让导演刷存在感。 这些东西确实是大美社的强项。 海报简直是小菜一碟，整个大美社可以说人人都能做。 甚至对于万长生作为导演的第一部电影，整个大美社内部来了一场比稿大赛。 各种风格的海报、片头层出不穷。 万长生自己都贡献了一张手绘海报。 然后由剧组和大美社摄影人员在剧组现场拍的那些定装照、剧照、花絮照，这会儿全都可以用到周边产品上面来。 t恤、布挎包、文具、笔记本、手机壳瞬间出样！ 感觉之前大美社所有的工作，都是在为这次的电影做准备。 不过回头想想，本来杜雯当初策划想拍部电影，就是因为培训校有自己的资源可以利用起来。 所以现在整个文宣这块具有无与伦比的优势。 这样一部初出茅庐的电影，还在后期制作编辑没有上市发行，各种周边已经陆续出来。 遮遮掩掩的开始在网上旗舰店跟文创商业区的实体旗舰店上架销售了！ 这时候就必须承认美术对生活真的有意义。 普普通通的肩挎布包，印上彩绘涂鸦的厂房，印上倔强的女主角，印上漂亮柔弱的女配角，还有男女生站在一起的逆光美景。 和那些千篇一律的景区纪念品，区别太大了。 几乎所有逛到商业区的游客，特别是钢铁公司的退休老职工们，面对现在还寥寥无几的商铺，最后都会从大美社的周边店里面买个这种布包，算是对特钢厂脱胎换骨的纪念。 至于另一面上用各种各样艺术手法组合成的“人间不拆”四个字，根本不会多想，只会说：“好看！” 就是单纯的好看。 罗有道为主演们都创作了一套新的人物卡通形象。 钟明霞的风风火火，江竹清的眼镜娇柔，虞凯欣的傲娇美丽，还有几个男生东淫西荡的调皮样儿，都被精准的刻画出来，单独出产品。 乐得虞凯欣发现以后，自己立刻掏腰包买了一百个回去送人！ 谁知道男生比她更不要脸，买得更多。 又引发了老演员们揶揄，说是耕耘影坛数十年，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可叹呀。 身为戏剧学院学生的罗有道连忙屁滚尿流的又给老师教授们画出形象，求周边组出样品，哪怕卖不出去，也算他的货吧。 一时间电影还没轮上审查，周边产品已经在蜀美和平戏卖出名声来！ 美院的知道万长生去导演了一部戏！ 戏剧学院则一片羡慕，猜测这部戏的资源倾斜力度有多大。 毕竟国内影视剧，能在还没上映甚至做全面宣传的时候，就敢出周边产品的，绝无仅有。 或者说百分之九十九的影视剧根本就没有资格出周边吧？ 无论话题性还是成本都做不到。 而大美社的小伙伴们，已经在杜雯的指挥下，开始有条不紊的对话题进行推广炒作。 这事儿放在别的专业炒作公司是个大价钱。 但在大美社嘛，数百号人闻风而动，指哪打哪。 在各种社交媒体上开始推动对江竹清和虞凯欣他们几位主演的形象推广，制造话题。 作为专业演员，还是平戏学生的他们，就怕没有关注度，能这样被宣传，自然是求之不得，还经常出来互动。 江竹清在试镜时候，十秒钟里就让自己的眼圈红起来潸然泪下的照片，被马振宇抓拍出非常不错的效果。 有点妙手偶得的意思，先用不知名的方式放上网，然后大量推手去围观评论，这样的女孩儿，有什么会让她伤心呢？ 就抓住那一点点恻隐之心的柔软，迅速打开知名度，而且刻意等着哭泣女生这样的名头发酵，才慢慢开始扒出江竹清的身份。 这在炒作推广里面都是有套路的。 相比之下虞凯欣的就要简单粗暴得多。 美美的照片，逆光下青春的金黄色，会笑的眼睛，会说话的眸子，传递出让人过目难忘的魅力。 但实际上她这种美丽，反而在这个网络时代很容易被淹没。 钟明霞的形象没有参与这一波推广，大家都心知肚明她从长相上不如这俩位，去凸显身材好像又有点那啥。 而且她作为毫无表演基础的素人却参演女主角，这个爆点要留到后面用。 现在还是铺垫。 再说大美社全国各地多少人？ 哪怕杜雯叮嘱不要去打扰正在迎接高考的那部分艺考生。 但万长生拍电影的事情，整个文创园和校区搬迁的事情，早就在艺考生里面传开了。 所以当新一届参加了涂鸦文创园的艺考生，开始利用闲暇时间转发、推送各种消息到朋友、同学、家人里面的时候。 高考班的也嚷嚷着加入进来。 数千人参与投入的推广力度可想而知。 虽然在浩瀚的互联网上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集中使用，还是能够带动浪潮的。 迅速形成炒作界说的那种频繁出现局面，也就是同一个人可能会在不同渠道连续不断的接收到类似信息。 难免就会想去看看了解下。 试镜时候的短视频、拍摄花絮中的小片段，都有条不紊的陆续上传。 炒作真是个系统工程，杜雯非常认真的组织了一个有全国各地成员的团队，来精心学习打造这件事。 所有人都算是在进入一个新的领域，和艺术门类相关联的包装学科。 如何在现如今这种信息时代，稳准狠的抓住卖点进行推广，这一次的电影就是个值得花大价钱的实战项目。 回到平京的林楚妮也被她拉着当自己的副手一起捣鼓。 林楚妮还有点纳闷：“你这是为以后包装万长生做准备？” 杜雯居然摇头：“包装一切可能包装的东西，我们这个团队最难得的，就是能够获得很多平常艺术生很难得到的实践机会，大项目机会，你看看搞环艺的一起步就是这么大的园区校区，搞装修的从一年多以前到现在几乎就没停过，课堂上教的那些东西都是囫囵吞枣的马上拿来用，做平面设计的、装帧装潢的，连舞美专业的都能跟上这样的大电影拍摄，这种实战机会能迅速提高参与者的能力，那么作为形象设计专业，无论是服装还是化妆，我们这个炒作包装未来是个大生意，你看出来了吗？” 林楚妮吃惊闺蜜的思路开阔：“卧槽，你可以啊，动不动都能把这些事情做成大生意！” 杜雯已经习以为常：“这是我跟万长生经常讨论的事情，他待在乡村可能一辈子也只是做他的小地主，我多半是我行我素的随波逐流，很大概率是婚姻家庭不幸福的怨天尤人，但既然遇见了，我们都在相互改变，而且抓住了这个时代的一些风口，自然就水涨船高，整个视野和看法都变了，这么说吧，妮儿，如果我们这次炒作电影成功了，在这个社会化大分工的时代，我们做好了推广炒作这个环节，未来无论是针对其他电影还是名人，我们都有了案例，任何工作最难的第一步名片，案例有了，我们就可以成立这么一家新媒体公司，专门干这个，一次收个几十几百万的运营费用，不是不可能的。” 林楚妮仔细观察杜雯的脸：“你是不是也在感情上得不到自己要的爱，就全部转化到了工作上面？” 杜雯呵呵：“儿女情长什么的最影响我行走江湖了，你不觉得我现在找到了人生方向吗，有时候我都在怀疑，如果我和万长生在一起，会不会也像贾欢欢那样，被他纵容得成了个温室里的女人，看似幸福的婚姻爱情，却完全失去了自我价值，你说我到底该选哪一个？” 林楚妮扎心：“除非你爱上另一个人，你没得选。” 杜雯奉送一个貌美如花的笑容：“你如果用心做，我把这个新媒体公司给你打理，我们姐妹同心当股东，怎么样？” 成天眼高手低的林楚妮立刻就投降了。 511、专注于专业的魅力 其实贾欢欢才没有被纵容成温室里的花朵呢。 不知道她如果去了别的大学会怎么样，反正选择医学以后。 变化还是惊人的。 也许最主要的区别在于，她终于不得不离开长生哥的怀抱，自己去面对学习生活。 就像她高中那两三年的变化，一直都有点小迷糊和得过且过的她，当明确了目标，必须要考上医科大学去跟长生哥闯荡大城市以后，还是爆发出来了小宇宙。 而进入医科大，这个有点半强迫性的特殊学科，让她的发条一直都没松下来过。 也可能是走出观音村的万长生太如鱼得水，让贾欢欢也有了相当的紧迫感。 也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跟优秀的人在一起，压力真的非常大。 所以万长生周末回到家，看见贾欢欢已经在杀牛蛙了！ 具体怎么越过杀可爱小兔兔的那一关，贾欢欢没有给长生哥描述，但起码从那以后，万长生就发现自己老婆开始有些变化了。 以前她买肉类都是直接买成品，甚至打理好的那种连肉丝肉丁都做好，才最简单。 可现在只要能买活的，就买来自己收拾，反正一周也就这么一次。 有点杜雯说的那种抓住一切实践机会。 万长生开门看见玄关的鞋子，赶紧到厨房见证欢欢戴了双医用橡胶手套，满手红通通的正在对付牛蛙。 可怜那只牛蛙被开膛破肚了还是活的，贾欢欢转头欣喜的嘟小嘴，得了个亲吻才赶紧显摆：“你看这牛蛙的心脏自律性，还在跳！” 艺术家倒吸一口凉气：“我帮你念一遍金刚经吧？” 贾欢欢哧哧笑着说好：“我在学校每解剖一次，也会抄一遍金刚经或者大悲咒，她们还觉得蛮奇怪！” 万长生赶紧借着宝相庄严的念经遁了。 但酸菜香蒜牛蛙确实好吃，贾欢欢说下周要解剖鸽子，到时候炖鸽子汤！ 万长生除了说老婆彪悍，也不敢吭声了。 好吃就多吃点吧。 但冥冥中那几只鸽子的运气不错，万长生周末前赶着去蓉都出差了。 不是什么大事儿，老杜给联系了蜀川音乐学院一个颇有名气的合唱团来参加电影主题曲录制，算是从女儿这边知道消息以后，强行把蜀川高校蹭进来。 万长生懂这些人情世故，老杜也帮了不少忙，所以作为导演过去现场定夺，那就是给老杜面子。 但杜雯私底下给万长生吐槽，貌似老杜最近的女朋友是音乐学院的，估计也有博红颜一笑的意思。 万长生忍住没敢笑。 他也顺便就在这五月底的时候，回来去一趟宁州，给马上就面临高考的艺考生们鼓鼓劲，再回家看看。 所以约了欢欢一起，小两口就当是去省城旅游下。 结果欢欢还迟疑，周五请假旷课走的话肯定不愿意，但音乐学院那边周六周日又很难凑齐人。 所以两口子约好万长生先带人过去，贾欢欢放了学坐高铁一个小时就能到，万长生开车去接她就行。 这种公务，万长生肯定不会是一个人去了，韩晓敏也过去跟老杜见见面联络感情，大美社的摄制组凑了个三人小队也要去记录导演进行艺术创作的过程。 所以万长生都不用自己开车，七座商务车也更符合他低调的习惯。 一路上他跟韩晓敏并肩在二排讨论工作，算是相得益彰。 韩晓敏作为文创园的总设计师，肯定也很期待最终的整体效果，这些天没少去现场观察：“本地游客很多，现在肯定还不为外地游客熟知，但电影上映以后，文创园一定会成为旅游景点，那么在电影上映前，现在这个试营业阶段，要抓紧时间把所有的商业店铺，起码主要区域的那些店都要开起来，可现在你的招商经营团队尽顾着开自己的店，大美社的成员也把最好的店面都挑选了，未来的经营是有隐患的哦。” 万长生苦恼：“我精力有限忙不过来啊，难道还要我全面管理文创园的团队，陈澄又觉得还承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我也没办法，只能先顺其自然的野蛮生长，最后再来调整。” 韩晓敏暗示：“有时候我看得都着急，真想干脆抓过来做。” 这话里面蕴含的内容，连坐在后面抱着设备的小弟都听出来，悄悄表情一震。 万长生摇头：“你有更远大的目标要去实现，仅仅掌握这样的文创园区可惜了，这最多算是个管理收成的事情，其实不需要太强的开拓创造能力，等这一拨儿忙过了再说吧，马上高考完了……” 他真是地主奸商的本色，立刻就捕捉到一个信息：“高考完了，这么多艺考生不是没事儿了？完全可以从他们中间吸取一部分人手过来打短工啊，哪怕是学着当售货员、做灯箱字牌、做装修小工，也是帮他们提前实习了解美术行业的特点嘛。” 韩晓敏愣了愣哈哈大笑：“你又去抓免费劳力！” 万长生认真：“要给工钱的，艺考生们学这个花了家里不少钱，我要让他们从现在就开始赚钱回馈家里。” 那三个摄制组的小伙伴连忙叫好。 一大早出发，九点过十点抵达音乐学院，正在循着导航找学院大门，几人却不约而同的敏锐注视到旁边建筑上挂着xx画室-美术高考培训的招牌。 当然不是大美培训校现在这种巨大规模，连当初万长生就读的大美都远远不如。 这就是之前艺考培训市场上最常见的作坊班子。 就在这样的居民商住楼上，可能租了个空间或者干脆就是一两套住房办班。 十多个学生就算是挺不错了。 万长生肯定知道，蜀川这边现在还是有一两个规模比较大的教育集团下属美术培训机构，能够在大美的强势冲击下勉强成活。 毕竟任何教育集团或者早教培养机构等等，都不能少了美术这个门类。 现在也有不少教育培训机构从各种渠道来找大美合作，主要都是想在周边的大城市、省会开分店。 毕竟各地还是有些孩子希望能用走读的方式来参加艺考。 目前快马加鞭的大美哪里有精力去拓展这种合作机构，只能说暂时不考虑，各方能输送艺考生过来，会有相应的辛苦茶水费罢了。 所以小培训班真的已经很难生存了，蜀美周围基本上都看不到这种草台班子。 最纳闷儿的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韩晓敏反应比万长生快：“上次……院长说过那个从我们蜀美分出来到蓉都开艺术学院的，好像就是在音乐学院搞的二级学院啊。” 万长生一下就恍然：“哦哦哦，原来是在这里，以后你恐怕得跟这里多亲近了。” 韩晓敏嗤笑：“我还是跟你多亲近下吧，你可别忘了多支持我。” 万长生满口答应。 上次因为蜀美的青少儿免费培训下乡活动在蜀川这边搞得格外有声有色，作为蜀川省本土最高美术院校的这家艺术学院却被晾在一边。 院长有提醒过学生会主席和秘书长有点得罪人，最好还是来拜拜码头。 但显然这会儿两位年轻人都没把这当回事。 那是蜀美自己以前的老黄历。 而且前面循着导航抵达的教学楼前面，已经看见杜处长的身影了。 韩晓敏果然有前途：“旁边……那位女老师的站姿，跟他关系挺好哦。” 万长生心惊女人的第六感敏锐：“不要乱说话。” 韩晓敏表情更了然。 其实那位语笑嫣然的青年女老师，看起来更适合杜雯叫姐姐。 万长生还偷偷在车上拍了张照片。 见面非常热情的称呼万导演，还说自己曾有幸在席导的影视剧里面做过配乐工作，现在能看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青年杰出导演，非常荣幸。 万长生艰难的忍住脸上不要抽抽：“我是顶个名头过去惹人嫌的，就跟杜处长他们要树立典型和先进一样，非常感谢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寒暄一番，杜处长看来对韩晓敏的工作能力是认可的，边走边讨论后期的工作怎么展开，这个即将到来的暑假，是第五次免费培训下乡，也是韩晓敏在毕业离校前的最后一次，一定要把整个规模和效果都做上台阶，以后的工作都不能低于这个标准。 万长生偷听了下，感觉杜雯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然后就笑着随老师走进旁边的阶梯教室。 眼前恐怕只能用百花齐放来形容场面了，乌泱泱的一大片女生！ 而且就跟水果摊上的排列方式相近，好看的全都在前面…… 怕是有两三百人的坐席最后面才有排男生 看向青年杰出导演的目光更是成片的炙热。 可能对于文艺女青年来说，导演才是整个娱乐圈最有文艺范儿，也最有话语权的存在。 青年导演肯定就是颜值和实力并存的最优产物。 起码所有人对走进来的青年导演都充满了真心实意的仰慕。 这种仰慕，在青年女教师郑重介绍了万长生那一连串炫目的头衔和资历以后，热烈不断的掌声，还有女生们捂嘴小尖叫的场面简直有点控制不住，甚至吸引来了隔壁教室的其他学生挤在门口。 哪里还是高雅的音乐殿堂？ 挤得杜处长和韩晓敏都笑着很有风度的往里面让了让。 也许学艺术的都有这种随心所欲或者率真自我的真性情？ 万长生终于想起来，怪不得杜雯给他说来面对合唱团的时候，发出了嘿嘿嘿的意味深长笑声。 这简直就是福利。 虽然上次电影试镜的时候看见的美女更多更漂亮。 但平心而论，上次真的是太漂亮了。 有点不真实。

512、相识不如相知，相恋不如相伴 也许正是这种没啥见识没啥文化的喧闹气氛，恰恰衬托出了蕴藏在这些专业学子身上的美妙天赋。 青年女教师的脸上也带着如出一辙的笑意和欣赏，但是当她把手这么一抬，很有指挥家风范的动作一起，整个教室就鸦雀无声了。 寒暄的时候，摄像小组已经把几台镜头跟拾音器在不同角度安放好。 他们主要是记录导演来考察的过程，如果万长生认可了，合唱团还得找个专业录音棚来录音轨，当然音乐学院肯定有这样的地方。 总之现在两三百位合唱团成员集中的目的，就是给导演感受下。 对于歌唱，万长生之前的印象并不多，村里摆流水席的时候，也会请些戏台班子来制造噪音。 图个热闹。 可这里是音乐学院。 青年女教师的笑容变得宁静下来，抬手示意旁边的同学把音响打开，一首国内前几年上过春晚的著名流行歌曲《相伴》伴奏曲倾泻而出。 能上春晚的流行歌曲，那都是名家手笔，据说席导看了唐建程粗剪的片子，就转头找自己作曲的朋友要过这首歌来作为整部电影的主题乐曲，更是会在最后作为高潮场景烘托。 这也从一个侧面，彰显了青年导演的深厚背景。 能拿这种成名已久的片子来做主题曲。 人家词作者根本就不在乎钱不钱的问题，要配得上。 这首歌在选中以后，万长生在电脑上也搜来听了听，老实说对这首女声独唱的歌曲没有什么特殊感受。 甚至还觉得这好像是描写青春萌动的爱情？ 这部电影的主题应该不是爱情吧？ 虽然宣传会欲盖弥彰的打着青春情感电影来寻找话题。 但万长生觉得有点偏题。 这会儿礼貌的笑着做出倾听的姿态。 舒缓的起始音乐有个休止停顿，一片悠远的女声用轻微的唱腔进入：“冬天……” 万长生有生以来第一次，仅仅听到两个字的歌唱，就浑身过电一般鸡皮疙瘩滑过，那是种无比奇妙的心灵感受。 而仅仅两个字后，又有另一片悠远的女生跟进：“夏天……” 接着还有种声音根本就没有歌词，似乎在吟唱着什么情感倾诉，却完美的成为这两组歌声的背景。 这种万长生闻所未闻的多声部唱法，迅速交织在一起。 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从皮肤到心灵，从内到外都在战栗着感受这种歌唱的洗礼。 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 他仿佛看见画纸上面有泼墨大笔在挥毫，又有精细小笔在描绘刻画细节。 女声特有的高亢盘旋，跟温柔低吟相得益彰。 这就好比万长生之前听见的独唱就是一幅单色速写，也许绘者风格并不为他喜欢，所以感受不到特色在哪里。 但现在变成了一幅意境丰富的画卷。 万长生对歌唱一窍不通，但是他能欣赏，完全陶醉进了歌声里。 手里拿着演唱稿的合唱团女生们更认真了。 整首歌其实比较叙事化的平淡，没有那些跌宕起伏的激烈冲击，原唱听起来就像是在讲故事的民谣。 可现在变成合唱以后，竟然展现出一幅群像画的气势。 专业水准的交替轮声，仿佛在争先恐后的流淌，和声铺垫出让所有人都会沉浸的氛围，支声则细致的收拾场面。 优美轻缓的释放出带点淡淡哀愁的情绪。 可那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歌声，却又带来年轻与梦想的热情！ 干净清澈的声线让轻柔优美的旋律无比舒适！ 歌声中冬天，始终在寻找温暖的世界，夏天，总是盼望清凉在身边，就像人们在不同的时期总在盼望另一种状态，就如同白月光和朱砂痣的想念，似乎想触碰到温暖的脸…… 那种充满美好感受的歌声如同舒适的鸭绒被把万长生给托起来。 唯一能够打岔的，恐怕就只有两三百名女生一起翻页引起的杂声，让万长生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头。 一直关注他表情的合唱团，在下一次翻页的时候，竟然齐刷刷的放轻动作，尽量避免。 一曲罢了，万长生甚至还回味了下，才有点茫然的抬头，居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把右手抬起来了！ 不知道是在跟着打拍子，还是想触碰什么。 但显然这时候，他感受到的不是尴尬，而是立刻再次热烈的掌声。 充满对他欣赏感谢的掌声，也许对于歌者来说，这样的反应就是最高褒奖。 完全被陶醉进来的听者。 万长生面对那么多认真又渴求的脸，认真的点头：“我认为……” 整个阶梯教室立刻又鸦雀无声，无比忐忑的听着他的评价。 万长生先对自己的拍摄小组说：“你们刚才听的时候，有什么感受？” 三个专业小伙伴立刻紧张：“好听！但我们所有的注意力在镜头和音频接收上……” 有个胆大的还推卸责任：“我们又不是导演！你才是……” 引起音乐学院学生们一片哄笑，可能在他们的心目中电影导演，这样优秀的青年导演应该是很严肃的，没想到他的人居然这么皮。 万长生也笑：“首先我认为可以把这首合唱作为电影主题曲，因为……” 不等他说完，大学生们，主要是女大学生们立刻欢笑尖叫，连老成持重的杜处长都忍不住莞尔。 所谓青春，可能就是这个样子吧。 最美好的自由自在。 青年女教师不得不等了一会儿，才示意安静：“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也显得我们很不矜持……” 女生们更皮：“矜持是什么？能吃吗？” “导演！我爱你！” “噫……” 最后这一片嘘声终于把场面安静下来。 万长生觉得有点危险，不能嬉皮笑脸的赶紧严肃些：“对，如果不矜持点，我可能会放弃接下来这个想法……” 场面终于安静。 听见他一本正经：“因为这首歌的原唱我听起来真没什么感觉，但你们的合唱让我感受到了美好，相伴的美好，也是这部电影需要阐述的核心，所以这种合唱的形式我们非常欣喜的接受了，现在不得不说说钱的问题……” 女生们忍不住迅速的哄笑下，赶紧矜持。 韩晓敏在侧后方有些溺爱的看着万长生，对他能面对一大群美女轻松说笑，反而觉得很开心，好像这就能让他缓解这些日子的奔波劳累一样。 可注意到杜处长在观察自己，也不动声色的收敛严肃。 万长生是实话实说：“我们是青年电影，代表了我们年青一代的朝气，但也是低成本制作，各部分的费用就不会太多，譬如最高的女主演辛苦两个月拿了十万片酬，有几位在平京戏剧学院很有名的教授跟组两个月，也只有八万元，我们给予配乐的预算是两万，可是没想到唯有合唱才能体现出这种气氛的人数，居然有这么多……” 大学生们可能还没完全金钱化，或者说对合唱的收益早有感受，继续笑嘻嘻的看着青年导演。 万长生是按照杜雯要求的打扮，这五六月的春夏之交，正是他那种日系工装风的运动装束最有气质的时候，举手投足都带着沉稳的洒脱：“但是在上映的时候，我们一定会为每位合唱团成员提供四张电影票，两张给父母，两张当然就是给你们和恋人去看看这个相伴的故事……” 女生们把手都举起来准备鼓掌了，却发现青年导演没说完：“可刚才听过你们的合唱，我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因为当时在我的脑海里面，出现了冬天、夏天场景下各位歌唱的场面，那么我希望能为你们拍一首歌唱主题曲的画面，我想当我们在全国进行电影推广的时候，不光能展现你们美妙的歌声，也可以让你们的团队形象展现在观众面前，行吗？” 那就是mtv了？ 作为学生，唱这样一首合唱曲每人拿到上千块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却能够在这样的过程中，参与到mtv的拍摄。 这真是个意外惊喜，绝对比几百上千块更加珍贵！ 毕竟如果参与过这样有名的歌曲或者电影，对于普通人来说，在毕业面对社会的时候都能成为一抹亮色！ 对的，跟眼前的青年导演相比，恐怕大多数大学生都得承认自己是普通人。 普通人关心的那些现实问题。 眼前这位青年导演都体贴的考虑到了。 这一次的掌声不那么狂热，却充满了女生们的温柔真诚，绵长而持久的鼓掌。 那就说定了。 跟合唱团的学生团长协商好具体的拍摄时间跟细节。 万长生来到音乐学院的公干就算是完成了。 女生们还有围上来找导演签字的想法，韩晓敏经验丰富，指挥摄制小组马上给合唱团拍几张合影，说是最近的宣传用得到。 结果立马吸引了女生们纷纷各自摸出小镜子或者手机自拍镜头查看自己的形象怎么样。 万长生趁机逃脱。 接下来直到下午六七点才会去接贾欢欢，所以没什么大事的万长生正准备到省城博物馆之类的地方去感受下。 杜雯曾经说过，她对艺术美感的童年初体验，基本上就在平京和蓉都的各种美术馆、博物馆建立起来。 万长生也想去补补自己的童年。 杜处长却邀请他参观下音乐学院，顺便中午一起吃个饭。 万长生赶紧把这个责任担起来：“对对对，很多工作上的事情早就想当面感谢您的支持和帮助……” 老杜很欣赏万长生的上道：“小雯这两年的变化我也看在眼里，很欣慰……” 万长生刚抖擞精神准备应对，旁边的韩晓敏却轻轻拉了一下他，示意远处。 有个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这边。 513、对付煞笔的最好办法，就是把他培养成大煞笔 竟然是前任蜀美学生会主席吴桂波，站在大概几十百来米外的教学楼大门前，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万长生也有些意外。 当初从学生会主席的位子上，被韩晓敏颠覆下去之后，还有一学期才毕业的吴桂波就从蜀美消失了，毕竟他被翻出来那些黑历史，很难在那个人尽皆知的环境里面再待下去。 之后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唯有在万长生获得全国青展三项金奖，引起艺术界轩然大波的时候，出现过某些言论，被大美社的小伙伴怀疑是他。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这就肯定和音乐学院没什么关系了。 万长生甚至能瞬间想到，为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蜀川艺术学院会知道自己的美术培训下乡活动，为什么会产生些不满的态度。 应该还是某些人在中间起到了传递消息跟挑拨的作用吧。 习惯于在阴暗角落活动的人，永远不会阳光坦荡。 万长生和老杜走在中间闲聊，两位女性在两边，青年女教师还负责做点简单的导游指点，看见万长生他们驻足抬头，笑着指：“美术学院，看来万导演真的对美术气息有种职业敏感，那边就是我们音乐学院下的二级美术学院，要不要过去参观下？” 也许是看见这边对自己指指点点，吴桂波走下门前台阶朝着这边过来。 韩晓敏居然朝前半步，挡在万长生身前。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万长生破天荒的伸手拍拍她肩头示意放松，还顺势抬手对那边的吴桂波挥挥：“不是职业敏感，而是遇见故人了，以前我们蜀美的师兄。” 老杜多有眼力，光是瞥见韩晓敏的动作，就能笑着点头不语，却朝女教师那边移步，稍微侧身在旁边一两米。 看着像是方便这边交流，其实更摆足了角度观察。 对于和万长生实际接触不多的他来说，这种旁观机会是透彻了解这个年轻人的最佳方式了。 万长生不怕看，甚至还迎上两步主动伸手：“幸会幸会，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师兄。” 吴桂波也是满脸堆笑握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恭喜你获得全国金奖！” 韩晓敏上前脚步也伸手笑：“是啊，前所未有的三项金奖呢，一时间真是群魔乱舞，那些得不到奖，甚至连参展资格都没有的人，只会嫉妒得心如刀绞，他们不把精力放到如何创作出更好的作品上，却只会躲在网上，意气风、睥睨天下的抨击点评评委不公，爆料万长生有作弊嫌疑，更是污蔑我跟他之间还勾搭成奸，好有出息，好有风度啊！” 饶是吴桂波随时都能堆出谄媚的笑容来，还是抽了两下脸皮，最终还是呵呵笑着也伸手：“小韩，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成熟……” 谁知道韩晓敏那看似伸过去握手的白皙指尖，却半途拐弯的挽到万长生胳膊上：“不好意思，我没万长生的涵养，你说我要是真勾搭上了没准儿还偷着乐，这啥都没有，肯定就小心眼了，有些人，有些事呢，敢做就要敢当，你呀，还是一如既往的搞大了别人肚子不敢承认吧。” 正如杜雯对万长生的知肝知肺一样，他也是蛮腹黑的，笑嘻嘻的站在旁边看不制止，之前示意放松，不过是提醒韩晓敏这在杜处长面前要收敛。 对于吴桂波这种脸上堆笑，暗地里下手脚的人，他从不可怜。 吴桂波有点按捺不住：“我一再忍让，你不要欺人太甚！” 韩晓敏呵呵笑了：“忍让？如果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忍让改变就是另外的样子了，而不是伺机报复。” 青年女教师想说点什么打圆场，被老杜轻轻拉住。 万长生也拉韩晓敏：“吴师兄，我跟韩晓敏搭档做了一年半的学生会，业绩成果都是相当拿得出手的，而其中大部分工作都是她做的，我非常庆幸有这样的搭档，也许前两年她只是在锻炼储备自己的能力，所以还是要感谢吴师兄那两年对她的培养。” 韩晓敏前面听得还有点忍不住笑，怒火都给压下去了那种，后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能听起来太像是现任男友对前任的显摆吧。 万长生只不过是想当着老杜，帮韩晓敏把这种情绪爆掩盖过去。 毕竟未来走进体制里面，韩晓敏还这么冲动的话，会有点破坏印象。 可听在吴桂波耳中就是嘲讽，真的像现任男友表达现在跟着我吃香喝辣，看看你们以前吃糠咽菜的多么辛苦啊。 特别是韩晓敏这笑起来，春装在身还是很好看的。 也是二十多岁的吴桂波的终于爆了：“你不就是仗着家里条件好，财大气粗的买通关系吗！我告诉你，我咬定了！你那些黑料我都给你备着呢，只要有机会我一定给你搞到身败名裂！” 韩晓敏柳眉倒竖，马上就捋袖子要吵架。 万长生啼笑皆非的拉住她，主要觉得妨碍了自己听八卦：“行行行，难得今天有机会，聊聊我到底有哪些黑料，其中拿不的确的我还能帮你补齐。” 不是坦坦荡荡的君子，根本做不到这样谈笑风生。 一贯还算能控制自己表面功夫，做着很会来事儿的吴桂波估计是气疯了，更可能是反正已经撕破脸皮，压抑了这么久，现在怎么都要一逞口头之快：“呵？你还好意思问我？从当艺考生你就骗了人家女生同居，还为了这个清美的女生跟在校老师争风吃醋，你敢说没有？” 万长生有点猝不及防，怎么提起这个遥远的事情了，特别是还当着女生的父亲！ 他表情有点波动，还梗着脖子不敢回头看老杜的脸色。 吴桂波却觉得是自己打中了要害，开始刀刀捅作风问题：“你跟美院的人体模特搞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又为了女老师害人家男友分手坐牢，你这种花花公子的做派，也就是能骗姓韩的这种头长见识短的蠢货！” 青年女教师肯定觉得吃了大瓜，满脸精彩的使劲用手肘轻碰老杜。 杜处长稳得住，脸上微笑都没有动过，但听得肯定是很带劲。 万长生也稳住了：“嗯嗯，这是和异性交往的问题，其实我在平京华东还认识几位美女呢，你可能不太清楚，这都是捕风捉影的问题，没有怀孕啊、当事人告啊之类的情况，杀伤力不够，别的还有吗？” 吴桂波彻底被激怒：“你动用美院校方资源给你的艺考培训校打广告！搞足球胸前广告、搞健身房、有大量的不正当经济收入！” 万长生笑眯眯：“我去年大概私人收入了三百万左右，全都是账目清晰的应得收入，然后花了一百来万到美院学生的各方面，我估计这些投入未来会源源不断的给我带来更多收入，这个杀伤力也不够身败名裂的，只会让人嫉妒。” 吴桂波确实是嫉妒，整张脸都扭曲了：“你会有报应的！你这种为富不仁的家伙！你考美院作弊，参加青展金奖作弊，还有你那个什么全国优秀学生干部也是作弊……你就是一路上用钱买通关系！” 万长生恍然大悟：“哦，就像你出事儿了，想用购物卡买通我，去帮你疏通关系一样吗？” 韩晓敏都是第一次吃这个瓜，惊讶的看万长生，肯定选择相信他啊。 因为吴桂波马上就面红耳赤的闭嘴了，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把柄在万长生手里，眼里的阴毒怎么都抹不去那种：“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这种人别以为现在要风得风，现在给你带来好处的那些东西迟早会狠狠的咬你一口！” 万长生居然点头：“嗯，你能明白这个道理，那就是挺好了，别过于迷信你推崇的那些钱啊、权的，不过你如果真把我当成坏人的话，也行，祸害长命百岁嘛，好了，看来你也说不出什么有分量的黑材料，我就放心了，先走一步啊，你慢慢收集垃圾吧。”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差点没把吴桂波气得吐出一口鲜血来！ 万长生这王八蛋，不跟他脸红脖子粗的吵架也就罢了，还轻蔑的当成逗狗玩儿。 他就是这种态度，面对煞笔最好的态度，就是支持对方的一切观点，让对方在这条路上走得原来越远的变成大煞笔。 哪怕有把柄在对方手里，吴桂波还是被气得破口大骂：“姓万，卧槽你……” 被污言秽语辱骂了，万长生还是不动气，笑嘻嘻的还做个再见的手势，准备带头离开。 韩晓敏被骂头长见识短的时候，有过那么瞬间想爆，但显然现在能够学着万长生的态度，也巧笑嫣然的对吴桂波做个俏皮的羞羞羞表情，讽刺对方骂脏话的态度。 慢慢的她也学会万长生这种气质。 对面像条狗一样乱吠，难道自己也要自降人品的一起叫么？ 何必呢。 正好这时候那教学楼倒是又走出来几人，出门就听见这骂得很难听的话语：“吴老师！你在做什么……” 吴桂波戛然而止，满脸涨得通红猛喘气：“谢院长……他就是那个欺世盗名的万长生……” 结果对方顺着目光看过来，立刻就越过了他和万长生，直接看到旁边气质不凡的吃瓜群众：“啊？！杜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枕头风呗。 514、男人稳得住，母猪都要上树 老杜不紧不慢：“哦，谢院长啊，我介绍下，这是音乐学院歌剧合唱专业的陈老师，这位是目前正在为席雁凝席导演作为制片人的电影做导演的万长生，来音乐学院为电影选拔合唱主题曲，同时他也是全国青年画展三项金奖得主，这位是我们蜀川教育系统青少儿美术培训办的主任科员韩晓敏，这两位年轻人全力推动的青少儿美术培训下乡活动，今年春节以后，已经被全国书画协会重点推介为年度典型项目，未来成就非凡，很值得贵校多支持配合啊。” 谢院长脸上的表情不可能不惊讶！ 万长生一件深灰色运动衬衫加宽松多袋裤，再搭配运动板鞋的风格，艺术气息和大多数美术生没多大区别。 可眼里温和的笑意，让没啥见识的人看了觉得亲近，有眼力的多半觉得有内涵有城府。 而且肯定听过万长生的名字：“我看了你的画！” 万长生果然还是那种热情而惶恐的表情：“请多指教，请谢院长多指教，我还收藏了您的一本书呢。” 谢院长长头发，五六十岁的老人却留着仙风道骨的长发，身材高大确实有点世外高人的气质，闻言诧异：“什么书？” 万长生才笑着抖包袱：“苟教授去世了，师娘回了单位去住，所以家里所有东西是我收拾退还公房的，留下的财产就主要是书，我基本上都搬到我那边做了个图书室给艺考生看，但其中有本《幽默是怎么练成的》，被我留了下来，发现上面署名是您买的，快四十年前的事情。” 谢院长艰难的回忆了下：“我有买过这样的书吗？” 万长生哈哈哈：“您看，您这幽默就是从那书里学来的！” 谢院长舒坦的哈哈大笑：“四十年前……那时候我还在当讲师呢，是真不会说话，可能就想让自己学着幽默点吧，缘分！缘分！杜处，您看这真是缘分……” 老杜意味深长：“相请不如偶遇，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一下？” 谢院长连连点头：“我来安排……” 于是当所有人前呼后拥的离开以后，只留下吴桂波站在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当然他悲愤不已的思路，肯定是我都这样儿了，你们还赶尽杀绝啊！ 都是别人的错！ 而在谈笑风生的这边，当然是都当做没有这个人的。 万长生不会去问吴桂波怎么混到这边来的。 杜处长更不会打听会怎么处理这个小人物。 谢院长也不会问刚才门口骂的什么。 就是以泼墨山水见长的国画大家，和万长生这刚拿了国画金奖的小后辈之间当然有的是话题。 但是他最出名的恐怕就是在蜀美几十年，资历雄厚佳作无数，却从来没有获得过有分量的大奖！ 一堆各种参展作品，最后无一获奖。 他也各种积极争取参与了，就是这种命有什么办法。 可万长生又确实是带着请教的虚心姿态，让老前辈觉得很舒坦。 一顿颇有特色的午宴之后道别散步，老杜才顺口问起这位谢院长的渊源。 万长生其实也一知半解：“无非是和我们现任院长争位子，什么都好，就是没得过奖，争不过那位什么都没有，却唯独拿了最高金奖的院长，最后带着一部分人过来蜀川搞了这个，以前我的篆刻老师跟他应该关系挺好，可在这种事情上，我那位老师的品德就值得我佩服多了。” 也许这就是老苟在蜀美地位高，却也没多少人喜欢的原因，整个派系都被带走了。 可哪怕是孤军奋战，老苟还是觉得不应该分裂，要好好的把蜀美发扬光大，而不是因为个人得失就负气离开。 老杜若有所思的急转弯：“我也挺佩服你的，居然有这么多女生跟你关系不错，还有模特和女老师？” 青年女老师和韩晓敏同时噗嗤，秘书长还想帮万长生解释下，音乐老师笑着拉了她看旁边的绿化带上长出来的小红花。 留下万长生也没什么尴尬：“我说了是捕风捉影，那位模特就是这部电影的主演，虽然钦定她出演的人不是我，但作为一个从来没有演过电影的外行，最后这口锅肯定又是我背，习惯了。” 老杜不问电影：“那你跟小雯之间打算怎么办呢？” 万长生摇头：“她是我的经纪人啊，工作事业上最好的伙伴，但生活上她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我祝福她，并且希望也能成为她家庭的朋友。” 老杜不是一般的父亲，凝视万长生好一会儿：“我看你俩到底能较劲到什么时候。” 万长生无奈：“不是较劲，我胸怀坦荡的面对杜雯，给予她我能给予的所有支持，嗯，其实到现在她给我的支持更多，我就只有加倍的……您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她在跟我较劲了，拿得少又做得多，我得跟她谈谈这个收入分成的问题。” 老杜看眼走在不远处垂柳树下的两位女士，选择自我剖析：“我就是包办婚姻，小雯的母亲是门当户对的干部子女，可无论是感情还是人生态度，我们都格格不入，最终相互害了对方，所以小雯如果能够摆脱我这种人生走向，那我也乐见其成，但既然她得不到想要的感情，我说还不如找个合适的联姻，把资源最大化，你不反对吧？” 万长生也凝视中年男人，杜处长怎么会怕这样的目光呢。 两个男人站在那大眼瞪小眼了。 万长生开口：“我没资格反对，但我期望杜雯得到的是幸福，而不是什么政治金钱交易。” 老杜步步紧逼：“可这世上从来就少不了交易，无时不刻都在交易。” 万长生慢慢的：“那……我能做的，也仅仅就是帮助杜雯把交易价码使劲推高，让她有足够的底气面对所有。” 老杜笑笑：“你知道这句话的份量就行了，我们走着瞧吧。” 万长生也笑笑点头。 联系上吃了校园食堂餐的小伙伴上车，韩晓敏才问万长生：“怎么最后看你的表情不怎么开心？” 万长生撇嘴：“被吴桂波这么胡搅蛮缠的搞一下，你会开心？” 韩晓敏双手抓了他胳膊摇：“你不怪我当时怼他吧，就算丢了那个教育部门的工作，我也要让你在他面前出这口气！不能让他总是阴测测的躲在角落一次次中伤你！” 这语气和动作，让包括开车在内的三个摄制组小伙伴夸张的倒吸一口气！ 气得韩晓敏都想抓包包砸人了，一点都没有私人空间！ 这几个家伙还一点都不知趣的让出来。 万长生叹气：“挺好的，我也觉得收拾下他挺好的，但下次不要当着杜处长的面这么做了，对你来说很掉分。” 韩晓敏干脆当那几个渣渣不存在，柔声：“以后别对女孩子这么好，行不行？” 那几个家伙牙都要酸掉了！ 老杜这边则摸出电话给女儿打过去请功：“我吓唬了他一下……” 杜雯好奇：“怎么吓的？” 老杜讲得绘声绘色。 杜雯哈哈哈：“可以的可以的，这家伙就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而且最近有点顺，唉，你是没看见戏剧学院几百个美女选角的场面，男人的巅峰时刻啊，我都觉得自卑了！” 老杜也哈哈哈大笑：“下次叫上我嘛，我觉得小万还是稳得住。” 杜雯鄙夷：“男人稳得住，母猪都要上树，他就是上树的那个，谢了啊！” 老杜开心：“太客气了吧！” 杜雯补一句：“谢谢爸，我挂了。” 老杜拿着电话好一阵都没舍得挂上。 陈老师在旁边都听出来：“你跟你女儿关系很好啊。” 老杜把手机揣兜里：“如果不是这小王八蛋，我们已经好些年没有交流了，相互憎恶，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陈老师鼓励：“我觉得你现在已经做得很棒了！” 老杜事无巨细：“你回头帮忙把那个刚才骂人的家伙资料找找给我，不能给他们留下隐患。” 陈老师终于也八卦了：“我觉得万导演还是不会那么风流的，看着和你一样沉稳正派！” 风流的老杜不知道老脸有没有一红。 万长生这边真的就开车去逛了一下午的博物馆，七点过才去火车站接欢欢。 韩晓敏居然也不主动让出来，说想去观音庙看看，她到宁州去了好几次，对万长生长大的观音庙也深有耳闻，就是没去过，再说要进入工作岗位了，也该去烧柱香。 三个本来想给万长生腾出空间的小伙伴也赶紧说要去看看。 贾欢欢出了高铁站，看见一车的人，还开心热闹呢！ 先不着急回宁州，在省城吃饭看看夜景。 十一点过万长生才开车回到宁州，路上算计下干脆都带回家去，楼上楼下的洋房住起来也没问题，女生睡楼下的客卧，三个男生睡大客厅的沙发就是了。 这三个家伙还欢喜的在客厅连上大屏幕电视，检索今天拍的素材怎么样。 顺便其中一个给万长生汇报，现在市面上出现了一种新的投影电视，效果非常好，也更适合公开授课使用。 韩晓敏协助万长生把路上已经睡着的贾欢欢送进卧室，有点感慨这小两口的既成事实。 如果万长生不去读大学的话，这房多半就是他们在城里的婚房了。 晚上的韩晓敏有点辗转难眠，但肯定是没了小心思。 万长生确实已经做得很好了。 第二天一早，贾欢欢又活蹦乱跳的张罗着先去看自己的同学，约好等回观音村的时候再碰头。 万长生带了几位小伙伴去到美术生高考集训班。 被近两千八百多名艺考生的拥挤学习场面吓一跳。 对于宁州这样一座小城来说，这已经算是种额外的经济产业了。 515、不忘初心 宁州二中普通的初中到高三一共才两千来人，而且越到高中、高三人数就越多，呈明显的漏斗状。 然后就是高考复读班能陡然暴增三千多人！ 结果现在美术生高考班，竟然在短短三年时间内，就从一百多发展到两千八！ 而且明显以后还有扩大的趋势！ 两三百人随便找地方挤挤就能解决问题，现在两三千那就是一大栋宿舍楼，哪怕二中已经从校区腾出来部分教室，住宿的问题还是很严重。 如果不是观音村在宁州还有不少房产都被腾出来转成宿舍，估计很多艺考生可能只有住在酒店了。 赚了一百多万学费的万长生简直有点惭愧。 但就算是这样，陪读的家长们还是赞不绝口。 他们都有点奇怪，一贯成绩不算太好的孩子，为什么从到了大美培训校以后，就逐渐开始勤奋刻苦。 特别是很多艺考生的文化成绩都不咋样，现在重新参加高考强化，却跟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万长生明白，站在集中起来的艺考生面前，先用大屏幕播放了最新的大美文创园区，已经开张的商业区和还在改建的小区，所有的建筑已经无一例外的布满绚丽多彩涂鸦。 面对两三千学生，临时搬来的一台大屏幕小得要命，甚至连场所都借用了二中的操场才挤得下，这些照片还不如他们在手机上看得清楚。 但依旧激动的仰头看向万长生。 万长生就站在自己画的那幅壁画前面。 又是一年了，范校长和几位教务主任重点教师，站在台边看着万长生。 似乎还是那个沉稳的模样。 又好像有些说不出来的改变。 万长生拿着麦克风面对自己的艺考生时候，真的就像面对自己的军队，盘膝坐在地面的艺考生们仰头看着他，也像是在看自己的将军。 三个摄制组的小伙伴顺便也把镜头对准了台上。 万长生的感触可能就是从最近的一系列进展里面得到的。 指着背后自己的壁画：“这是我当艺考生时候，参加高考强化时候画的，你们这些天肯定都看过，你们看这些画面上的同龄人，身处不同的时代，却有不一样的人生，今天，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让我们能够追求更美好的人生，这是我们的幸运，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掉队，无法走到我们希望的高度呢？” 整个操场上都是渴望求知的眼神。 他们是跟随万长生已经有半年甚至一年半的艺考生，冥顽不化的家伙早已经被淘汰出去了，在这里都是对万长生充满了信赖和仰慕的。 所以很认真。 万长生再指自己：“你们知道我就是从宁州乡下考到美院的，但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从这里高中毕业以后，回家呆了两年，因为那时候我以为读大学没什么意义，就躲在乡下那个不起眼的角落，以为那就是我的一辈子了，这实际上把自己束缚在一个茧里面，过着虫蛹一样的人生。” “哪怕进了美院，进了大学，我还是看见有不少人成天打游戏、谈恋爱，花着父母给的生活费混日子，但是我要说，我们大美社，到现在再没有出过这种废物！” 下面的艺考生们，如同风过麦田一样，拂动人浪，不少人挥手或者鼓掌，又或者叫喊。 不怎么统一，但就是想表达自己属于这个团队的心情。 万长生强调：“我要说的是，你如何混日子，日子就一定会如何混你。” “这世上能够破茧而出迎来自由自在的人生，永远都是极少数，而你们已经是少数了，你们选择了艺考，选择了这种在社会上处于少数的专业技能，你们就已经站在了成功破茧的起点，大部分人还处在迷茫焦虑的时候，你们已经找到了方向，所以请记住你们过去这段艺考生的经历，你们保持热情的这种经历，未来不断鼓舞你们跟随大美社去攀登你们的人生！” 周六好多年级是放假的，哪怕普通高三班级有不少都不上课，但复读班有很多学生挤在教学楼走廊上，远远的倾听着这边的声音 听见万长生那语调平缓，却充满鼓舞的声音：“很多人都说努力的目的是为了有钱，能够成天去买奢侈品，去过声色犬马的生活，这叫做自由自在的生活吗？这是堕落，真正的自由，不是让你随心所欲，而是可以掌控你自己，不是为所欲为，而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刚才我说的极少数，指的正是这种可以持之以恒的自我驱动，持续成长的人！” 范校长都忍不住悄悄低声：“我看见有镜头，录下来了吗？回头问问，拿给我们的学生也看看。” 林老师重重的点头：“长生真的长大了，真的很了不起！” 万长生没有长篇大论：“我在今天赶过来跟大家说这番话，就是要告诉你们，别以为高考完了就可以玩，你们刚刚踏进大美社的门！进了大美社，你有无数的机会去学习和选择，判断总结你到底能做什么，反思自己为什么比不过别人，然后不断的去实践，实现一次又一次的自我突破！” “所以，从你们高考完以后，大美社和文创园区就面向你们张开怀抱，过来学习、打工、社会实践，你们知道我们有很多门类，你们也知道经过我们大美锤炼的艺考生，走进美术学院，走进美术专业的概率很大，用平静的心态去高考，考完以后就开始体验找寻你这辈子到底应该怎么去过！” “是从那些人的迷茫焦炉，到心有不甘，再到浑浑噩噩，最后走向自我安慰的混日子呢？打游戏，翘课，在闲书中消遣打发时间，这样没有成就感的日子，根本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就是你们要过的吗？你们知道，大美培训校的电影刚刚拍完……嗯，你们还记得钟明霞吗？给你们做过模特的那位小姐姐，她就是电影的主演……” 这段时间主要沉浸在高考中，对涂鸦都只能耳闻的艺考生们，就算知道钟明霞可能跟着去拍电影了，也没想到居然是她主演。 这段时间他们转发了好几次电影宣传的东西，看见那么多漂亮的演员，原来她才是主演？！ 好多女生先齐刷刷的惊呼羡慕，然后是男生齐齐喝彩：“好！” 万长生就在台上笑起来，整个气氛都活跃轻松了：“她演过电影吗？没有，可哪有人一开始就很专业啊，她这四五年的时间全都在当模特，始终很认真的当模特，有很多诱惑很多陷阱，都像捷径一样摆在她面前，她没有去上当，就是下笨功夫做最笨的事情，可这几年下来，她对自己身体姿态的掌控，镜头感，表情控制都达到了很多专业人员都不如的地步，这一次我可以说，她演得非常好！嗯，到时候在江州的，我们包场去看电影……” 下面的学生就是成片成片的欢呼了！ 有些活泼的男生还站起来挥舞跳跃，女生叫喊的比较多。 而且很快被集中统一成了：“万万！大美……！” 年轻的艺考生们开心极了！ 万长生说得没错，他们和普通中学生不同，就是因为他们在踏上艺考之路的时候，已经明确了自己的人生方向，起码是这个短时期内的明确方向。 可天底下所有的艺考生也许只有短时期的方向，大美的艺考生们却从这里看到了未来。 那些成天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大美社成员，仅仅只是比他们早一两届的前辈，完全展现出来与众不同的朝气活力。 就是他们这一年多时光里面耳濡目染的榜样。 大家很难把万长生作为榜样，眼前的这些前辈还不能学了？ 别的不说，看看那三位一直掌控设备在拍摄现场的师兄。 他们这个时候已经堪称是专业人士了。 谁没有一颗上进的心呢。 只不过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被蒙蔽打磨掉了。 能在大美艺考走到今天的学生，确实是已经上路。 那些闻讯而来，挤在操场边栏杆外面的家长，听得心满意足。 把孩子送到这家艺考机构来，真是孩子成长教育经历上最正确的一步。 万长生只最后再宣布了下：“高考放平心态，不要有任何压力，你们已经是专业人士，哪怕有一丁点这样那样的问题导致意外发生，来找我帮你想办法，所有拿到满意成绩的小伙伴，都可以回来找大美公众号要红包……” 艺考生们更乐了！ 韩晓敏都忍不住举起手机给万长生拍照，要记录下这个万众仰望的场面。 等万长生从艺考生们中间出来，忍不住双手握紧拳头认真：“对比那个自私又贪婪的前任学生会主席，我在你身上确实看到了很多闪光点，就像我，我真的没想到，我的人生道路，会因为你发自内心的帮助，也许你自己都不在意的帮助，成为影响了我终生的关键点。” 万长生想想：“永远不要低估，一句话，一段文字，一个画面，一本书可能会给人带来的巨大改变，我们共勉。” 韩晓敏明白：“我知道，你一直推着我去做我想做的方向，不是为了以后能帮你什么，而是能像你今天这样，去帮助和改变更多青少儿的未来。” 万长生现实：“巨大的体制肯定会消磨掉很多雄心壮志，但同样也会磨砺出真正的恒心，没有什么是容易的，记住你今天的初心就是了。” 韩晓敏重重的点头：“嗯，我会努力学习你这种态度，要么花费大量的精力去修复缺陷，要么就把优点美好绽放到极致。” 万长生满意的树大拇指。 516、天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钟明霞不知道万长生正在表扬她。 周六的早上照例是喂过狗子、吃过早饭，收拾起自己的布袋，按照手机地图上标点，继续去走市场。 孙二娘没有回音，钟明霞也没停下自己这种周末走市场的安排。 而且相比之前，她现在还多了个单词本，在地铁上很方便戴着耳机听手机app里面的外语课程。 这当然也是徐朝晖琢磨出来的办法。 只是今天她明显感觉到有目光在偷偷注视自己。 这种事很常见。 所以这也是钟明霞平时总喜欢穿得比较邋遢随便的原因。 在模特台上被注视那是工作，离开工作以后，她就很想把自己变得透明些。 但显然她的身材长相都是不会轻易被忽略的那种。 哪怕戴着耳机，她也能感觉到那种异样又贪婪的眼神。 只要她抬头，就慌忙移开的眼神，还有悄悄朝着她的手机镜头。 都显得那么猥琐和让人不舒服。 有点伤脑筋。 但问题不大，应该只是小场面 江州的治安条件相当不错，起码现在主城区各大线路、地铁公车上都很少听说扒手盗窃之类的事情。 其他恶性犯罪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钟明霞还是很小心。 把布袋在肩头背得更紧些。 最恶心就是碰见那种咸猪手来揩油的。 从动漫展到拍摄现场，再到公共场所都遇见过。 说起来还真是只有在美院，特别是这个学期开始以后，所有人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尊重。 这让钟明霞更有点不想走出美院和培训校的区域。 但她还是坚持着周末出来走市场。 虽然不知道这样一直走下来有什么意义，但这周她收到了第一笔房租租金。 哪怕只有七百块钱，差不多是她一天满打满算的模特收入。 但这却是钟明霞从小到大，除了运用身体之外的第一笔收入！ 连最近到账的十万块片酬，扣税以后的有生以来单笔最大收入，都不如这七百块有意义。 拍电影还不是在镜头前面搔首弄姿，钟明霞觉得跟以前的棚拍没什么区别。 可能就像杜雯一直的执念就是不要靠脸吃饭。 钟明霞也想不要靠身体吃饭。 所以她要坚持不懈的走市场，哪怕孙老板从来都没说这么走下去怎么办。 但收了人家的钱，那就要把事情做好。 满满的这种念头，钟明霞从布袋里取出个墨镜戴上，这样就能躲在墨镜里面观察偷看自己的人了。 这方面她经验丰富得很。 贾欢欢无所谓错不错过长生哥的高光时刻，反正那都是她的信仰。 中午一起在宁州市区吃了比较特有的羊肉汤锅以后，才驱车半小时回了观音村。 周末，观音庙前面广场上，又是人声鼎沸香火旺盛。 对于万长生带回来的年轻姑娘，肯定会引得全村八卦协会的婆娘们全都找机会来看看。 不过万长生都没引着到处参观，直接让知客僧带着韩晓敏和摄制组转悠，还怂恿他们考虑拍个什么纪录片，好好构思下出作品。 自己和欢欢先拜祠堂，再拜碑林，最后看望了爷爷，才分头去见母亲。 孙二娘现在看了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走开！也不知道我把你捡回来有什么用！” 万长生赶紧伸手搂母亲肩膀：“又来了，我真是你捡的？” 孙二娘一边娴熟的操作麻将，一边编故事：“那是许多年前的冬天，我走在村口的路边，听见垃圾桶里有声音……” 万长生把脑袋靠在母亲肩头，居然有点撒娇的感觉：“我可能要赚一大笔钱哦？” 孙二娘就若无其事的改口：“垃圾桶里面有条狗。” 万长生嘿嘿：“但是一时半会儿还搞不到手。” 孙二娘鄙夷：“狗嘴里叼着你！” 婆姨们连忙嘻嘻哈哈的问：“长生你要赚啥子大钱嘛？庙里的钱还不够？” “把上回那个小姨太带回来噻，屁股蛮能生养的那个，你妈喜欢得不得了，说了好几回。” “还有平京那个是大姨太嘛？不得了哦，京城里头的人哦，是不是家里是大官？” “欢欢妈都承认了，没得事！” 万长生惹着他妈的原因就是为了钟明霞：“哪里有啥子小姨太，所以我就不爱回来，我现在是学生，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 孙二娘暴躁的撵人：“那你自己去你爹碑前面说清楚！老娘喜欢杜雯，你不带回来，喜欢小钟，你还是不带回来，今天又带的哪个嘛，肯定又是没得搞头的，好想把你抓起来下个药，跟她们弄来关一起！” 万长生倒吸口气：“妈，新社会了，这些地主水牢的事情干不得……” 孙二娘一口怼回去：“妈呀妈的！就知道喊妈，我想当婆婆抱孙子，不想当妈！” 万长生只好没脸没皮的抱着母亲，亲热指点打牌技巧。 婆姨们难免有点不习惯，庙守出去两年，怎么回来越发的娇气了。 孙二娘脸上的笑其实捂不住，又开始挨个儿打听那个小苏老师怎么样了，听说最近又去了两个漂亮得不像样的女孩子去当模特，怎么回事云云。 万长生都懒得解释了，自己在外面干出那么多大事，在母亲的眼里难道就只有儿女私情么。 更何况自己还没沉迷这个。 贾欢欢过去跟自己爹妈问候几句，立马胳膊肘往外拐的溜过来找长生哥，结果还没走到打麻将的地儿，就接到了钟明霞的电话。 那边似乎充斥着惨叫，可钟明霞的声音急促但是并不慌乱：“嫂子……我这边出了点事情，可能马上要去警察局，你能找几个人来陪陪我吗？” 贾欢欢蹦跳的动作都凝固了：“怎么？什么事？” 钟明霞简短：“有人想占我便宜，被我用刀子划了，我在南山区的沿湖路商业中心，已经报警了。” 换做一年前，可能贾欢欢也会慌乱，最近她可是用刀高手，居然问：“划的哪里，碰了主动脉没……” 但脚下已经动了，敏捷得跟兔子一样蹦跳冲进去，在孙二娘唉的长叹声中，只面对万长生：“钟钟出事了！我们马上赶回去！她拿刀子划人了！” 万长生和他妈同时站起来：“啥？” 贾欢欢已经拉着万长生往外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跑到南山区的沿湖路商业中心那边去干嘛，我刚到江州的时候去过，那啥都没有呀……” 被拉拽着的万长生和他妈对看一眼，都知道是为什么了。 每个周末这姑娘都会去各种商业中心走市场！ 于是十分钟以后，就近抓了辆车冲上高速路时候，孙二娘也坐在后排了，还一个劲催促万长生加快速度：“你是没钱还是怎么？别人都知道买个什么跑车，你就不能买个很快的车？！” 万长生无奈：“再快的车，还不是要遵守交通规则，再说这车已经很快了，欢欢，帮我在手机里面找姜主任，免提我给他打电话。” 钟明霞确实没有再能够依靠的人了。 出事以后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贾欢欢，也让万长生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 说来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当发现自己从地铁上被人瞄着以后，钟明霞就留了个心眼，然后抵达她今天要去的沿湖路中心区以后，她基本上都注意到这个四十多岁的猥琐男人一直忽远忽近的跟在左右，有时候还故意走到前面假装拍街景。 只是偷拍也就罢了，钟明霞本来都准备不吃午饭回学校了，结果还是穷人心思作祟，来都来了不想半途而废，忍着不吃饭多看了几圈，结果多喝两瓶水在商场上洗手间的时候被人堵了门口。 钟明霞在这方面可不是雏儿，模特圈里面各种强行发生的案例多得要命，所以她不是戴着锋利的发簪，就是修眉刀，最近在美院呆得久了，甚至换上了美工刀。 对方突然推门扑进来的时候，这姑娘二话不说就把早就握在手里打开的修眉刀划拉上去！ 其实只有二指多宽的修眉刀，锋利得要命！ 一刀就从伸进来的手胳膊上一直划到手背，用钟明霞形容的话来说就是全崩开了！ 一地的血！ 然后她就选择先给贾欢欢打电话。 脚上更是踩住了那部同时从洗手间缝隙伸进来的手机！ 那个中年男人已经被自己的血吓得惨叫连连，不知所措。 一直在观音村生活的乡下三人，肯定没有钟明霞感受的生活那么残酷。 但这一刻钟明霞的冷静，给了自己很大的缓冲余地。 直到贾欢欢的手机里面已经充斥着保安和别的什么人尖叫，才挂掉。 万长生使劲让自己定下神，选择给最熟悉亲近的官员打电话：“姜主任……我是万长生，这边出了点事情，我需要您的帮助。” 姜主任听了他一本正经的声音，第一反应是：“工地出事了？！不会是商业区吧，上午我去看都……” 万长生难得的打断了对方：“是这样，文创园区……股份公司的副总钟明霞，就是这次电影演出的主演，您见过的春节照顾我的那位女士，她是整个文创园区的形象代表，平时也负责商务市场调查，今天，不，就在刚才她前往南山区沿湖路商业中心做市调的时候，被人在女卫生间袭击，造成了流血伤害，这件事非常严重，我还没有通知剧组和平京那边，现在我正从蜀川赶回江州，您能马上跟进联系下相关的警察部门吗？如果不行，我再另外想办法，我现在很着急……” 万长生甚至故意把自己的语调急促了些，也没有说清楚到底是谁造成了谁流血。 实际上他开车的手，稳得要命。 老婆和老妈都在车上呢。 517、身后终于不再空无一人 钟明霞的选择是对的。 在那样的时刻，她居然还能考虑到先给贾欢欢打电话，而不是找万长生。 分寸感拿捏得极好。 而万长生的选择也是对的。 他认识不少人了，市里面教育部门，区里面政府领导都有好几位，更不用说院长、杜处长这些官员。 但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万长生还是选择找表面职务最低的姜主任。 这不是走关系，以权谋私或者贪赃枉法，仅仅是在发生事情的时候寻求一个公平对待的保证。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公平。 更不可能要求每时每刻公平。 现实就是钟明霞持刀伤人了，具体的法律细节万长生不懂。 听姜主任说好挂了电话，马上让贾欢欢给杜雯拨电话，简单阐述：“律师，你上次说的律师能咨询下我们应该怎么做吗？” 杜雯也不慌张：“对，你通知人尽量保证公正执法，避免什么狗屁倒灶的可能性，这就是对的，起码从现在的表述看来，钟明霞是妥妥的正当防卫，我马上联系律师，再让他推荐江州的律师给你，记住这个教训，你应该从现在开始培育你自己包括律师的专业团队了，还有钟明霞这是你没保护好她，她现在是马上要上热搜……不对，你尽可能收集一切信息资料，我来把这个事情炒作闹大，让舆论全都站在她这一边……也不对，我得权衡下这件事的得失……挂了啊。” 孙二娘在后排都跷二郎腿了，舒坦！ 杜雯那口见多了世面的普通话，听起来就是舒坦。 出了事也有条不紊的梳理，还想趁机连消带打的赚一笔。 这样的儿媳妇多好啊！ 哪像贾欢欢，瞥见就憋气！ 只会蹲在副驾驶上举着手机，这是个人形手机架吗？！ 挂了电话也没点自觉性：“我问了钟钟，她说是从胳膊到手背划拉开，那应该就不会有大事情，看起来吓人，但这一带的动脉血管得在这边，我们上解剖课的时候老师说过，前几届有个师姐的老公出轨，她捅了二十多刀都没到要害，法医鉴定也只是轻伤呢。” 她还在自己手上比划，母子俩一起倒吸口凉气。 孙二娘牙齿缝出声音：“这就是你去学的医？杀人学校吧！” 贾欢欢回头：“我可没去学药理专业，说是有一个月毒死的吃法，半年吃法，一年吃法，十年的吃法，查都查不出来的那种。” 孙二娘牙疼！ 万长生头疼，老婆和老妈都不省心。 江州这边律师的电话倒是马上打过来：“万先生吗，大概的情况我已经接到转告，现在我也正在前往沿湖路，已经通过相关的朋友知晓确实有类似的案件发生，您不要担心，从目前情况分析这是比较稳妥的正当防卫行为，最近刚出了司法解释……” 万长生内心才稍微舒缓了一下说好。 杜雯那边显然也同样得到了消息。 那还是尽量低调处理吧！ 因为这边刚下高速路进入城区的时候，杜雯手里已经收集到十几条不同渠道的照片和视频！ 这年头，只要发生任何围观事件，特别是liuxieshijian比较耸人听闻的，一定马上有一堆镜头围上去！ 然后各种照片、视频已经在网上疯狂流传。 钟明霞依旧穿得简单朴素，五月底六月初的江州还是二四八月乱穿衣的季节，就是一件宽松肥大的t恤加阔腿裤，趿着平底便鞋。 可事发以后蹲在靠在卫生间墙角，披头散发的遮住了脸，面前到处都是血！ 视频里面配搭各种江州蜀川方言的感叹：“哎哟，造孽哦，这个男的冲到女厕所要非礼别个妹儿，这个妹儿造孽哦……” “就是那个男的，还有脸喊救命……” “手机，听说他还拿手机进去toupai，妹儿脚下踩着的就是……” 无论照片还是视频，钟明霞都一动不动的靠在墙角低着头，那把粉红色的修眉刀也打开丢在地上。 可怜无助的形象谁都看得出来。 而卫生间外面，那个吓得大呼小叫的男人，正被过路人用纸巾、纯净水之类的冲洗摁住骇人伤口。 可那个中年男人还语无伦次的说里面是他女朋友，是感情纠纷！ 出事之前，可能他是利用力量优势蛮横的占据优势。 现在出事了，血溅五步了，他开始讲道理：“我又没做什么，走错了厕所嘛……” 旁边还有人当面戳穿谎言：“刚才你还说是她男朋友！” 杜雯只恨自己不能在现场，如果这时候能打开那部地上的手机…… 嗯，其实这会儿钟明霞披头散发的蹲坐在墙角，就是翻看那部没有锁屏的手机。 然后用自己的手机拍照，再传出去。 传给置顶的那个微信号。 只是一直开车又在接打电话的万长生居然没看见。 等到一家三口抵达沿湖路的时候，钟明霞早就被带到警察局了。 但这时候显然已经是律师和姜主任亲自到场陪着的场面。 孙二娘二话不说，从进门就开始哭！ 把万长生吓一跳！ 然后看着他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向钟明霞，女警想拉都拉不住！ 被她抱住钟明霞嚎啕大哭：“啷个了嘛！你不就是上个街……啷个都会遇见这种死瘟丧嘛！我的小妹呀，你啷个楞个倒霉，嘛……” 一把鼻涕一把泪，闻者伤心！ 确实堪称非物质文化遗产。 贾欢欢难得和婆婆同心，抽泣着在另一边弱弱的抱住钟明霞，她个头娇小嘛，看着就好像妹妹抱姐姐。 好可怜的。 本来一直冷冷低头坐在那的钟明霞也给吓一跳，抬头认出来以后，瞬间软化，虽然咬紧嘴皮没有哭，可眼圈还是红了，整个脸颊和耳根都红。 整个人都明显放松下来，没有那么紧绷。 委屈的样子，让女警看了也心软，只是过来好言相劝，不要干扰执法，现在是需要全面调查，搞清楚事情经过的时候。 接下来的手续程序确实是搞清楚了。 本来就非常简单，钟明霞讲述自己的工作路线，展示了写得满满的软面抄，姜主任重重的点头，孙二娘轻轻颔首。 当她说自己在地铁上就发现了这个toupai自己的人时候，律师还提醒确认。 所以那部钟明霞提醒警察捡走的手机里面，大量toupai的不同时间照片充分证明了这个猥琐的中年男人和她毫不认识，甚至连到卫生间toupai这种事情，这个男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最为神奇的是，那部手机最后一段视频，恰恰是从隔板下方推进去，拍下他自己推开门，甚至还发出警告不要叫的声音，然后就被猛然起身的钟明霞从包里拽出修眉刀划拉…… 然后这姑娘才提起裤子的！ 虽然整个镜头有点晃悠，看不太清楚细节，最后还被一脚踩住。 但过程非常清晰。 可以作为犯罪过程的证据了。 更何况整个事件还发生在女厕，隔间门锁都被撞击损坏了，这些都是铁证如山。 使用的刀具也不违反法律，随身自带的化妆用品而已。 医院那边的警察已经对伤员实施了管控拘留。 办理完所有手续，在姜主任的联络下，连区里面都来了电话询问情况，所以除了要求钟明霞短期内不要离开江州，随时配合调查，每周也要打电话来警局报到。 在强调完几位担保人有联络义务之后，就可以回家了。 作为公司董事长，万长生全程坐在警察局玻璃钢椅凳上远远的看着“公司副总”，钟明霞一次都没有看他。 直到走出警察局，钟明霞才深深的给他鞠了个躬，然后再给姜主任、律师还有孙二娘、贾欢欢鞠躬。 应该说这整个过程中冷静、平静的副总，也给姜主任留下了深刻印象：“没想到小钟为商业区的工作做出了这么多努力，发生这种事情是我们都不愿看见的，不要有心理压力，钢花街道跟区里面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作为后盾，更好的投身工作吧。” 对，如果没有这个副总的身份，哪怕是电影主演，也很难得到本地政府的支持。 万长生瞬间做出的这个决定，就有这么重要。 钟明霞不知道自己已经荣升副总，但默默的站在那听万长生感谢姜主任的关注支持，并且顺便谈起今天在宁州二中的看法：“近三千人的高考生规模，在宁州还是形成了很大的压力，主要是住宿条件太糟糕，我考虑明年开始能不能把部分高考生放在新校区，这突然增加的几千学生对钢花街道来说是能接受吗？” 大城市还怕人多？ 姜主任对万长生谈论工作的情商，不能再满意：“引入培训校，就是希望能用年轻人积极向上的精神，带动钢花街道的暮气，但教学质量怎么才能保证呢，我们钢花街道的中学升学率不怎么样。” 万长生有考虑：“宁州二中作为全国排名前二十的超级中学，教学质量还是过硬的，师资力量从那边引进，春节之后才过来的四个月时间，不定还能为钢花街道的高考复读做点贡献，但这方面的教学资质跟手续能解决吗？” 姜主任听得连连点头！5 518、不是所有人都有小鸟依人的命 这种教学资质非常麻烦。 但在中国这个环境里面，只要当地政府认可，又不违法没有大问题的话，推动起来有无数的办法可以解决。 可以称之为钻空子，也可以是国内的高效率特点。 因为这是大好事啊，不光改善高考强化环境，提高学生生活水平，还能进一步提高这个区域的消费活力，更不用说逐渐为本地高中生提供高考学习机会了。 教学资源可以说是现在最为紧缺的公共资源之一。 这等于是万长生和大美培训校为钢花街道，争取来了这么重要的福利。 相比之下，全力以赴帮助公司副总解决点治安麻烦，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无辜受害者，希望能得到点公平对待而已。 老杜算是给万长生上了一课。 交易真是无处不在。 钟明霞一直都没有说话，表情甚至比之前在警察局都要苍白一些。 可能出事以后那种肾上腺素急剧分泌的强心针感觉过去了。 整个人显得疲惫无比。 贾欢欢理解，看律师的车跟在后面，挽着钟明霞安慰：“第一次把刀划在肉上面是很难受，特别是活的……” 孙二娘都吼儿媳妇了：“欢欢！” 钟明霞勉力支撑：“谢谢嫂子，万哥，还有孙阿姨，我这是闯了大祸……” 孙二娘大包大揽：“没事！大不了赔钱！再说那就是个王八蛋人渣，我们……我们也有律师可以告他！” 万长生本来没有和钟明霞对话，但这个时候也要说清楚：“如果不是街道跟区里出面，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才一两个小时就先拿出个结论来，一切按部就班的流程走，多半还是要关起来，对吧，所以我说你是园区副总，记住了，之前就是园区副总，专门负责……招商管理工作的。” 钟明霞轻轻扯起嘴角苦笑下：“好的。” 身份不同地位不同，社会待遇确实也会不一样。 万长生自我检讨：“我们这个法律意识淡薄，待会儿好好跟这位律师谈一下，小钟你也休息下。” 钟明霞点头，想拿手机的，最后还是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恐惧和疲惫可能这时候才潮水般的涌上来。 贾欢欢抓着她的手慢慢抚摸。 钟明霞就试着把头靠在她肩膀上，高度有点吃力，但可以依赖的感觉才能让人安稳下来。 一直扭身看后面的孙二娘，收回目光没好气的看眼儿子，这时候男人的肩膀才最可靠吧！ 这么好的机会！ 忍不住给驾驶员抓排挡的手就是一巴掌。 万长生这么忙，当然没有机会去打开手机。 自然也没看到网上传得沸沸扬扬。 实在是触目惊心的照片或者摇晃混乱的视频，太容易让人好奇事件真相了。 各种众说纷纭的评论跟随照片和视频到处传递。 甚至不可避免的牵扯上一些谣言…… 抓小三啊，捉奸啊，情杀之类的说法层出不穷，甚至还死了好几个都有！ 就这么一会儿，沿湖路所属区域的警局，也已经发布了一幅蓝底白字的警情通告，简洁含糊的口吻把事情描述成纠纷正在调查中，请勿信谣传谣。 韩晓敏他们的商务车晚了大半小时，才闻讯从观音庙赶回来。 他们在路上就已经看见这些照片视频跟警方通告。 吃惊着急。 万长生则已经带着律师，在大美培训校的办公区，签署了一揽子法律委托服务的协议。 这件事确实警醒了万长生，规模日益庞大的大美团队，随时可能触碰到法律规则的边缘，需要有法律顾问来提供全面咨询和协助。 包括像上次那样的装修消防问题，都应该是跟专业人士沟通。 到了办公区，万长生听对方稍微讲解下，再跟杜雯商量几句就把事情定下来。 可把这位律师惊喜到了。 原本只是同行间推荐，以为只是简单的伤人案，却没想到接了个大单。 毕竟本不是看在平京业务关系的推荐，都不一定有兴趣接这样零散的业务。 结果现在简单了解下规模。 居然是这么大的培训机构，还有那么大的商业园区。 这年轻的老板更是很干脆的直接提出全面代理法律咨询业务。 让这位律师不由自主的从诉讼类别业务，想扩展到非讼类大类别，那就涉及到协助公司审计上市之类的思路了。 正在说事儿呢。 大美社的好些小伙伴都闻讯过来慰问钟明霞。 万长生其实觉得这样不好，如果自己遭遇这样的事情，可能并不喜欢被围观。 但贾欢欢全程紧紧挽着，也算是给予小妹足够的心理安慰。 孙二娘第一次来看到儿子的场面，虽然已经偷偷从亲戚们发回去的照片上欣赏过了，现在还是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 心满意足的巡视了服装店一般的办公区。 最后干脆拿起那个软面抄，叫了钟明霞去校长办公室单独谈话。 贾欢欢还帮忙在楼梯口挡住了源源不断的慰问者。 一点都不在乎婆婆要跟别的姑娘谈什么。 钟明霞对这里还熟悉些，哪怕情绪波动很大，还是不失水准的给孙二娘倒了杯水。 孙二娘满意的开门见山：“挂了这个副总的名儿，你就还是先做这个事吧，也许你以后要飞黄腾达，但现在还是踏踏实实学点东西，以后也没害处。” 钟明霞双手向内撑着座椅低声：“您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一副被欺负的小媳妇样儿，逆来顺受的样子比贾欢欢讨婆婆喜欢多了！ 孙二娘想想干脆摸出自己手机：“为了你，他没少跟我吵架，我不懂你们拍电影的事情，反正你还愿意做这个事情，我就先教教你。” 吵架？ 钟明霞终于惊讶的抬头。 看着和她母亲差不多的年纪，也同样有些乡下做派，可完全是天差地别的气质。 赶紧低头看眼前的屏幕。 翻开的微信通话记录上，孙二娘大多是语音，万长生却每一条都认真的打字回复母亲。 所以哪怕对话内容支离破碎，都不难看明白内容。 也许只有跟母亲对话的时候，万长生才透出几分执拗的孩子气：“瞎说！别坑人家好姑娘！” “电影大卖了，她肯定有好前程，别拴在我们这小泥坑里！” “求你了妈，别逗人家玩，家庭条件不好已经很苦了，她很认真努力了，再这么我生气了！” …… 在警察局都能做着冷冷模样的姑娘，眼泪无声的如同泉涌，哗啦啦淌得满脸都是。 唉，真是自从认识万长生以后，不知不觉都哭了好几场了。 感觉把以前攒着的泪水全都流出来。 不过这一哭，反倒也把之前有点萎靡的情绪调动起来，好得多了。 孙二娘抓纸巾递过去：“管人呢，就得算计，算计哪样有好处，哪样笼络人心，自从他爸死了以后，我必须得把整个家撑起来，电视剧里说得好啊，亲戚朋友乡里乡亲几百几千口人，作对了那是跟着你掏心掏肺的亲人，做错了就全都变成咬你肉喝你血的索命鬼，也就是这些年世道好，老祖宗留下的底子好，我才能把这个摊子撑着走，可是让万长生一辈子呆在乡下，我这个当妈的不甘心。” 钟明霞慢慢收敛起泪水，用纸巾印在脸上吸干水分，睁大眼看中年美妇。 孙二娘更满意那水灵灵眸子里的韧劲：“我也想靠在男人怀里轻轻松松成天吃喝玩乐享福，可这命中注定，你得到了这样，必然就会丢掉那样，没有十全十美的。” 钟明霞压抑住抽抽：“我明白，我不会给万哥添麻烦的。” 孙二娘哼哼：“男人有时候就是孩子，我还希望你能多照顾他呢，我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的。” 钟明霞都不敢随便乱动了，使劲睁大单眼皮的小眼睛，想看清楚是什么意思。 孙二娘笑眯眯：“既然长生都说得这么清楚了，我就当帮他结个善缘，不管你以后会不会成为大明星，希望你以后对得起他这份感情，起码这个时候，你还愿意帮他做这个副总的事情吗？” 钟明霞根本就不会想什么大明星，那种遥远的事情都是骗小女生的，啄木鸟一样使劲点头：“愿意！虽然我……还不知道副总要做什么。” 孙二娘还不是不清楚副总的职责，但她可是当的观音村ceo：“我说了呀，无非就是算计管人，现在观音村到他这个什么商业区来了二十来个人，我先教你带他们把场面撑住，然后招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招一堆人进来试用，我再来教你怎么踢掉没用的家伙，特别是那种发现你有钱有势，就想来巴结你的小白脸，最要提防！” 钟明霞居然低声：“我认得出来，摄影棚这种人最多了。” 孙二娘大乐，觉得这姑娘真的比儿媳妇好玩多了，也比杜雯更贴心：“那你来给我说说之前你看中了什么地方？” 钟明霞赶紧抹掉最后的泪水，翻开软面抄：“这是上个月他带我们去吃火锅的地方，我还拍了照片……” 气质可能就是这样炼出来的。 519、人间没有谁容易 万长生送走客气殷勤的律师。 估计是越谈越觉得心惊，四十来岁年富力强的律师估计回去要搜索一下这位年轻人是何方人物了。 更是对资产重组、企业规划上市的大业务趋之若鹜，虽然在律师行业这是跨类别的，但同行推介也非同小可啊。 这个社会的资源，终究是围绕极少数精英来调用的。 万长生客气的说这些事情以后再考虑，笑着告别。 他也只是习惯性的下个饵，有这么大的单摆在这里，这位看起来挺有派头的律师应该会全力以赴的先把钟明霞的事情处理好。 哪怕他现在这个阶段确实急需企业规划这样的臂助，但不着急。 不懂的事情，就一看二慢三通过。 抬头看看闭门不出的办公室，还有被围在楼梯口的老婆。 还是过去疏散分配下大美社的小伙伴：“刚才我跟新园区街道的姜主任谈了谈……” 小伙伴们立马就安静下来。 他们也得开始习惯这种成年人之间交流的方式。 万长生不会告诉他们不要去围观，不要去打扰，而是用更彻底的方式角度谈谈现在更应该做什么。 “我们可能都没想到两千八百名艺考生集中在宁州二中是个什么效果，我们都在那里待过，今天上午我过去，挤得跟狗窝似的，还是一窝下了十几个崽那种……” 小伙伴们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连下面办公区的都转过来了。 把高考强化班挪一部分到园区，起码让宁州那边压力不要太大，这不光需要陆续改建后面的大厂房。 培训校自身的工作内容都要扩大。 这就是从单纯的美术机构扩展到全方位了，连教务这边都要调整。 所以从改建设计、广告推送到各种配套都得跟上。 有的是事情做！ 有的是业务提成…… 赶紧忙起来吧。 相比廉价的热情关心，共同的目标梦想和利益回报，才是最现实的东西。 众人听了立刻回归工作状态。 本来就很忙，文创用品上市、培训班教学的工作都做完了吗？ 凑在这里干嘛啊。 只不过万长生不会直接说不。 就像他不会直接去关心楼上的钟明霞。 不过怎么也想不到老妈居然上绝招。 贾欢欢赶紧张罗晚上吃什么。 谁知道孙二娘和钟明霞居然说吃外卖。 搞得小两口还有点无所适从了。 贾欢欢就下去把杜雯那辆蓝色小奥迪试着开了下，万长生发现老婆这驾驶技术还行。 估计是钟明霞在体育中心找的那家驾校水平不错，贾欢欢也对这辆小巧灵活的双门车赞赏有加，本着乡下朴实的概念，她就大大方方的节约了：“挺好玩的，我开回医科大去？” 对她来说，这车也就这特点了。 万长生刚觉得这么做不合适。 欢欢就说了：“雯姐的车嘛，你也经常去平京，我们这边买个车还给她就是了，今天回去我爸还说这事儿，你在平京都见大人物了，还坐地铁？” 万长生吃惊老丈人的消息灵通：“他怎么知道？” 欢欢理所当然：“我说的呀，你之前给我说地铁多么挤多么吓人，还发了照片给我看，我就发给我爸了。” 这么一想好像也对，万长生这几次去平京，最大感受就是交通不便，高峰期的地铁，晚上的出租车，都是噩梦般的存在。 不过听说平京车牌很麻烦的，万长生也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只要掏钱就能办到吧。 那就还是得给杜雯说一声，结果打开自己的微信，才看见钟明霞在那一刻发给自己的一连串照片。 如同杜雯当时说的那句，万长生还是有点内疚。 自己虽然没有保护她的责任，但钟明霞肯定是因为那个走市场才遇见这件事儿的。 哪怕没有因果关系，但以他的性格肯定会内疚。 看见这些紧张时刻发过来的照片，全都是拍的那个中年男人手机屏幕上偷拍的画面。 戴着耳机安安静静坐在地铁角落的钟明霞。 戴上墨镜的钟明霞。 行走在商铺门店街道上的钟明霞。 没有电影镜头里面的眩目效果，没有美颜，没有聚光灯也没有反光板。 却无比真实的钟明霞。 甚至这些照片，钟明霞都不是为了表达自己在做什么，仅仅是个求救的证据。 她在那种局面下能想到的挣扎证据。 万长生有点沉默。 欢欢发现了：“怎么？” 万长生把手机给老婆看：“你也要注意安全，防人之心不可无，特别是譬如你开个车，别人觊觎你的经济条件不错，各种心态都有，反而我一直在大美社的这么多伙伴中间，才是最安全的。” 欢欢的注意点却是：“钟钟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的，还是多认我这个嫂子哦。” 万长生尽量笑：“所以做嫂子的照顾下她吧，我避嫌……把这些照片发给杜雯，看她有什么看法。” 杜雯则回应：“既然目前的事态控制得还行，那我就不节外生枝了，本来想想叫人把网上流传的视频再剪辑下散布，又或者挖掘对方身份施加压力，特别是你这些照片都是很说服力的……但现在看来用不上了，而且律师说我这种做法也欠妥，你的处理办法才是最堂堂正正的走正确大道，她受到惊吓有点厉害吧，我看蹲在墙角都挺心疼的。” 万长生居然还没看过事发现场。 杜雯又把网上流传的视频、照片传过来：“除了被警察带走时候的一些照片视频，短暂的露脸了，她还是很注意的，一直拨了头发在脸前遮住，别忘了我们还要进行电影推广，这女主角牵涉到伤害案，很难以捉摸走向啊！” 看着那纷繁复杂的照片视频，万长生更愧疚：“咳，你说这事儿，怎么就这么突然呢？” 杜雯呵呵冷笑：“你以为她遇见这种事情少了？网上铺天盖地的还有人说她是卖弄风骚，引得别人犯罪呢，当个美女容易吗？” 万长生摇头：“总有些垃圾人、心理阴暗扭曲的人会危害到人，这是个概率问题，你在平京也多注意安全。” 听见这难得的关心，杜雯居然还回味了下才调侃：“还好吧，我现在三点一线基本都在校区，也就忙你那些事情才会出去走动下。” 万长生更觉得经纪人辛苦了：“刚才我跟欢欢商量了下，你那车放在江州也浪费，她借去开，然后在平京买个车算是工作上的需要，你觉得合适吗？” 杜雯笑：“行啊，不过这牌照是大问题，我咨询下怎么办吧，确实有车要方便得多，过些天你也得过来关注下电影后期制作，我去看了看，你那副导演有疯魔的势头，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跟他提小钟出的这事儿了，要不我给席导说说，这事儿还是得先报备一下。” 万长生就拜托了。 挂上电话，贾欢欢也把现场的照片和视频翻了一遍，叮嘱万长生：“这几天你多照顾下她，心里肯定不好受，那刀片啊，划在肉上面的感觉，反正当时我是使劲发抖的！” 她这角度永远都那么刁钻。 万长生老丈人的角度更刁钻。 晚点就把电话打过来得意：“买！当时我们在平京不是搞了个宗教协会办事处吗，那个协会被抓了骗子，可我们办事处的公司是注册了，车啊房都买了，公司有购车指标的，这么些年那车在平京没人用，我们不是开回村里了吗，就是你小时候偷着开过那蓝鸟，我问了，买新车直接把牌照换过去……” 万长生只能说发财要趁早啊，从小就看见那辆挂着京牌的车在村里炫耀，原来还跟这有关。 老丈人大包大揽：“我让人在平京把手续去办好，你过去直接选车上牌就行了。” 万长生赶紧感谢老丈人的大恩大德。 这边孙二娘真的采纳了钟明霞的意见。 哪怕刚刚经历突发事件，也不妨碍钟明霞打起精神推荐了两处地方。 没准儿这种做法还能最大限度的分散注意力呢。 一个是万长生请剧组吃杀青饭的那个商业区，正对江州两江交汇的壮阔景观，却在城市边缘不那么金贵。 一般意义上来说炒房地产可能不会选这里。 钟明霞一知半解的把自己看过十多处江州市内商业中心都分析了下。 很质朴的那种分析法，觉得这里乱糟糟，那里又太抢手。 最后唯有这里，价钱不高还有独一无二的景观。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周围空的地儿很多，但是都围起来了，我去那种楼盘做过礼仪接待，房交会上经常有这种，肯定以后都是要修楼盘的，那时候肯定要涨价，我觉得这里比较靠谱。” 可能是刚刚用刀片伤人了，钟明霞说话都大胆了许多。 本来这就是个外行的建议。 但孙二娘的意图根本就不是炒房炒楼盘，准确的说是转移资金，或者说把观音村没法投资的资金挪出来做长线投资，只要比放在银行强就行。 写上万长生的名字，也比一堆钱观音村谁都可能拿了去，强得多。 所以二话不说当晚就带着钟明霞去感受两江交汇的夜景了。 住五星级酒店！ 其实她俩都没住过。 520、每样东西一开始都是酸的，然后甜，最后苦涩 孙二娘是兜里有钱，可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观音村，宁州都去得少，更不用说省城京城了。 准确的说，哪怕出去也不会住那么贵的地方，贾大伯他们长期在外面做生意跑江湖，住招待所是选！ 谁知道挽着手来到这两江交汇的地区，第一眼就看见矗立的豪华大酒店，夜景下熠熠生辉，确实展现出直辖市级别大都会的气势。 所以孙二娘就决定了：“住这个！” 其实这几个月商务酒店给她的感触也挺大：“我真不知道长生他们要学这个，以前我们宁州搞的酒店，能干净住人就行了，连招牌霓虹灯都是请外面小店做的，可这回他的人画了图，装修花的钱差不多，效果人人都说好，我们孙家的人个个表扬，租金都高了不少，看来长生学这个硬是要得哦？” 钟明霞挽住了孙二娘走进充满设计风格的高雅大堂，小声：“我来拍过两回照片，好多服装产品照都是来高级酒店套房拍，可有些来酒店拍照的就是不安好心。” 孙二娘轻拍那温热的手背表示嗯，却不多问那些伎俩龌龊：“哪里都有坏人，我就不喜欢女人傻乎乎的以为满世界都理所当然。” 钟明霞听出来有所指，不接腔。 太难了。 虽然孙二娘的穿着一看就不是大城市的，好在钟明霞的颜值还撑得住。 有点像县里的老妈来看城里的女儿。 所以酒店高素质的前台跟经理还多热情的展现了专业素养。 孙二娘就给钟明霞点评：“我看那女经理不错，回头你问问她工资多少，招过去给你当帮手。” 钟明霞不敢说话，她还是见过不少业内精英了，随随便便靠钱砸人家就会丢掉这么光鲜的活儿？ 不可能吧。 两人入住最普通的标间以后，到酒店标榜的三十三楼观景台看夜景，钟明霞熟悉这酒店的噱头就是这个，而且花了钱就不要浪费，孙二娘深以为然。 充满东南亚风情的露天绿化装饰，和大楼边缘齐平的泳池水面，别说下水，就是这么看看就觉得心惊胆战。 白色轻纱搭建的茶座、酒吧都是看着挺光鲜的时尚男女，端着酒杯或者咖啡很浪漫的样子。 这二位肯定不会去花那冤枉钱，顺着到栏杆边看风景就是了。 这肯定又比吃火锅的餐厅效果更震撼。 那只是江岸边依山而建的一片建筑店面，基本平视整个江景和远眺城市轮廓。 这里是一两百米的高空。 原本浩浩荡荡的两江交汇仿佛在脚下，放眼看过去整座巨大的城市大多在视平线之下。 这是种会当凌绝顶的奇妙感觉。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去爬山巅呢。 灯火辉煌的都市被江面波光粼粼的映衬着，因为整座城市就矗立在两江之间的山脊上，高低毗邻的错落有致，各种建筑灯光轮廓勾勒出来一幅恢弘的画卷。 很美。 站在这么美的地方看，心里更美。 钟明霞都有些痴了。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也不是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拍照工作，却从来没有心情看这样的景色。 也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恢弘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今天却忽然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仿佛有无限可能的希望。 这再次冲淡了今天突事件对心里的冲击。 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看着。 孙二娘也看，她终究还只是个乡下地主婆，钱再多也不过是地窖里面的堆头，电视上看见的各种场面和亲眼见证的震撼比不上。 于是两位不同年纪的女人站在那都不说话。 不过看在旁人眼里，真的很像两个没见识的女人。 有对儿年轻男女经过的时候，香风丽影中还丢下句轻蔑的的嘲讽：“真是什么乡巴佬都能放进来破坏心情了！” 钟明霞刚才的心情一扫而空，好像重新从惬意的空中掉落地面，自嘲的笑笑深呼吸。 孙二娘却回头看她表情的变化。 也许是拍了两个月的电影，钟明霞对自己的表情控制更精确了，从开始的心旷神怡、眼眸明亮，到瞬间的黯淡，然后重新捡起那层保护色，重新充满防备的看待周遭，对那些看着跟上流社会一样的吧台茶座只是冷冷的看着，摆明距离。 孙二娘笑：“我们也去点最贵的吃喝弄一桌子显摆给他们看？” 想到这里居然挥：“要不干脆我们把他们那杯什么酒还是咖啡全都给买光了倒池子里，让这帮龟孙子没得喝？” 恶作剧的口吻居然和万长生的腹黑如出一辙。 钟明霞哧哧笑了，赶紧摇头规劝：“这里都是敲竹杠的，到市场采购才多少钱呀，被他们赚了开心死，心里还笑话是暴户土包子呢，不划算不划算。” 孙二娘揶揄：“那就这么算了？” 钟明霞嗯嗯嗯：“算咯嘛，跟这些不相干的人争口气有什么意思，不理他们，万哥说的，做我们自己的事情，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自己清楚我们在做什么就够了。” 孙二娘才满意：“长生这脾性可是得了他爷爷教导好多年的，过几天跟我回观音村去看看，让爷爷也看下你。” 钟明霞马上明白是什么意思，表情有点凝固。 孙二娘老谋深算的看着她。 钟明霞使劲咬咬嘴皮，还是摇头了：“阿姨，万哥要我做什么都行，但我不会让他觉得麻烦，他是真心实意的只对嫂子好，能把我当朋友看已经是天大福分了，做人还是要知道本分，我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能跟您去了。” 孙二娘有点气恼的威胁：“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钟明霞看似殷勤，却实际上就是个犟脾气：“他要带我回去我就回去，只能给万哥做一辈子的模特，那也是我的命。” 孙二娘大眼瞪小眼，钟明霞弱弱的却不让一步。 最后还是做长辈的伸手戳小姑娘的头：“你这个死脑筋！明明就喜欢得很了，我都支持你，还不主动点！” 钟明霞低头：“我……主动过了，现在觉得我那么做挺对不起万哥和嫂子。” 孙二娘惊喜，连忙主动挽手打听：“怎么主动的？” 钟明霞又视死如归的不说！ 但在照顾孙二娘入寝的事务上，又细致入微的展现了护理工作者的专业强项。 让孙二娘更满意了，一直打量着忙进忙出的窈窕姑娘。 本来钟明霞靠在自己床头还悄悄的想把软面抄和单词本拿出来翻翻。 孙二娘却又隔着床头柜打听跟儿子怎么认识熟悉起来。 钟明霞不得不被迫回忆了下这快一年的经历。 似乎她自己连这种肆意畅想的经历都没有，不敢让自己放飞思路。 结果非常吃惊这些日子里面留下的点点滴滴，清晰得要命。 有点甜蜜又有点酸涩。 等孙二娘满意的入睡以后，她又是半宿没睡着。 好在这对于突事件过后的她，也是个缓冲。 第二天好像已经开始在进入自己文创园区商业公司副总的角色。 很可能就像做模特那样，早上醒来都在高级又舒适的床上呆呆的想了很久。 昨天万长生不是跟姜主任说了可能会把一部分高考生转过来么。 看似呆呆的她，跟在旁边其实都听在耳朵里。 那时候心里很混乱，这会儿却好像把万长生事以后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拿出来回味。 居然激了钟明霞的思路。 她一直住在培训校对面的小区。 现在已经很清楚三千余人的培训校，会对周围的房地产产生什么影响。 房价推高倒不一定，但租金肯定是水涨船高，一房难求了！ 现在的大美周围就两三个楼盘，报名季的时候很多家长都只能暂时住在市区里面，这周围根本没地儿住。 更重要的是几千学生里面，真是各种情况都有。 陪读的居然比比皆是。 钟明霞自己那小公寓周围成天都是地产中介打听有没有出租的，比买卖强多了。 只要买了这里的房子，那就绝对轻而易举的能出租。 根本就不会空，而且现在12月考完专业，紧接着新一届艺考生又来了。 所以以此类推的话，大美培训校搬到钢花街道，肯定也会引来一大批爹妈陪读。 以钟明霞的见识，能看出来这个商机，已经是非常竭尽所能了。 在酒店吃自助早餐的时候，孙二娘听了非常满意。 上午逛两江交汇的商业中心，收集了一堆商住楼和写字楼的售卖信息却没有动手。 但一起在外面吃了顿几十块钱的中式快餐，打车回到钢花街道以后，孙二娘就开始演示了。 当面跟买菜似的买了套房，示范！ 让钟明霞清楚整个过程，然后以文创园区为中心，在周围那些基本都崭新的高密度楼盘小区里面寻觅更多楼盘，尽量连片的买！ 万长生不是给他妈说电影要是红了，会让钟明霞有更美好广阔的未来吗？ 孙二娘要买出个美好的广阔来！ 真正的有钱人才不会花钱斗狠，更不用一掷千金给自己挣面子。 他们要的是花出去的每分钱都有价值！ 521、全款买房牛粪万 钢花街道的房价还真不高，因为居民经济收入不高，又是厂区改造的集中建设一大片楼盘，大多数都是还建安置房。 其中还有个面积巨大的廉租房社区，彻底拉低了这里的房价。 可这种面向市内低收入群体的廉租房，绝对不允许流转到市面上来转租或者销售，只要发现用作商业用途被举报，立刻就会被收回并罚款。 所以以往很少有人来这一带租房子，政府廉租房太便宜了，这里也租不了好价钱。 到晚上两人离开的时候，已经把整个钢花街道二手房、新楼盘的具体情况摸得不离十。 虽然只带了一套房的合同离开。 孙二娘却让钟明霞好好的准备谋划接下来的购买事宜：“我拿很多现金给你是害了你，就像昨天会有人来占你便宜一样，你得让长生陪着你去买，我把钱转到他的卡上，你要争取在一两天之类把这些房都买下来，不然走漏了消息，很可能就会多花几十上百万的冤枉钱了。” 钟明霞在这种刺激下，估计已经把伤人事件抛在了脑后。 万长生陪着欢欢把小奥迪开回医科大，自己回来送老娘回家，才知道这一系列安排：“真的有这个必要？” 孙二娘一本正经：“小霞已经发现钢花街道的房价涨了一点点，而其他地方都没这种情况，只可能是因为你那个校区园区引起的，这才刚开始，以后等你搞好了，几千学生来了，周围肯定会热闹起来，你那家长那么多，这生意钱让别人赚了不如自己赚，你还好管理呢，对不对？” 万长生狐疑：“没有其他意图？” 孙二娘掰手指：“庙里赚的钱铺路修桥该做的都做了，宁州买房也买得够多了，看着账面上的钱，有些人是要眼红的，就说你拿来做生意了，早点腾光了免得人惦记！” 万长生直接：“我说的是小钟！” 孙二娘推得一干二净：“我给她说了，去留随意，她要去演电影当大明星自个儿去，但这不还没当上大明星么，你也需要人手是不是？她挂了这个副总的名儿，这段时间也能帮上忙啊，也不能让她显闲着，闲着容易出事儿。” 万长生纳闷：“她什么时候闲着了！” 孙二娘蛮横：“我说的是脑瓜子闲着！小姑娘想多了容易出事儿你懂不懂？我都看见各家群、观音群各种群里面发她在商场洗手间的照片、视频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万长生被骂得狗血淋头。 所以过了两天钟明霞弱弱的打电话找他去买房，万长生还是叹口气开车去了。 还是看着有点不正常，这几天已经跟学院请假暂停模特工作的钟明霞，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宽大的黑色牛仔裤甚至可能是男款的，搭配衬衫夹克，已经算是初夏的季节温度接近三十度，居然戴白色棒球帽和墨镜。 发现万长生在看还解释：“遮太阳” 钢花街道就是国内旧城改造拆迁的典型案例，因为整个地区都是原来钢铁公司整体搬迁以后留下的地皮，所以不存在什么拆迁钉子户，那就哗啦啦的推了重建，建好一批转移过来一批原住民。 所以除了最后剩下的特钢厂区域，跟有些偏远的地块空着，这一片主街道周围都是崭新的楼盘，街面上密密麻麻的店铺都是经济档次不高的那种，和建筑的崭新反差很大。 万长生把越野车停在文创园区专门辟出来的停车场，未来这里停放三五百辆车没有问题，但都不许过夜，当天必须开走，不然停车费极高，就是为了快速流转文创园区的游客。 韩晓敏的设计宗旨。 顺便还远眺了下乱糟糟的施工场面，万长生就不去瞎指挥了，平日里几乎随时都有二三十个大美社的小伙伴在工地上参与各方面的监理。 轮不到他来废话。 两人并肩穿过商业区往外走的时候，周围那种文创园区的氛围已经出来了。 昔日陈旧的厂房，现在哪怕就是刷上单色油漆，再加上落地大玻璃、时尚的遮阳蓬、绿化植物、精心设计的招牌、橱窗等等元素，再跟随处可见的涂鸦配合起来，吸引的本地游客还是很多。 虽然都是走走逛逛，能产生消费很少的低价值游客。 虽然现在拿得出手的店铺就那么十来家。 可到处都在装修，生机勃勃的样子很明显。 两人基本不说话，甚至还隔着半米一米的距离。 万长生注意到，还是先开口：“这两天觉得好点没有？” 钟明霞迟疑下：“我给警察局打了电话报到的，他们还安慰我说没事，姜主任也来看过我，我这两天都在那里跟着他们做事” 她指的是商务酒店的那栋办公楼。 现在也在大兴土木，万长生知道孙家在那里搞了个临时办公室。 他慢慢点头。 钟明霞就像被打开了话匣子开关：“可阿姨叫我不要跟他们说买房子的事情，所以我只能找你一起去，前天我还找培训校的许主任教我去报纸上面登了招聘广告，阿姨说这周还要从你家乡来十多个人，我也要招聘更多的人来给你的这个管理公司。” 万长生所有的管理工作都是大美社的成员在管理。 他这做法有点的那种味道，大家首先是个团队成员，然后才是工作关系，所以运转起来特别有战斗力。 但这家创业园区管理公司需要的不是美术人才，所以万长生内心是真的希望有谁来帮自己带领。 关键还要信得过。 所以这会儿真心实意的感谢：“那你就把这个副总的职责承担起来，希望挑选哪里做以后管理办公室的地方，你跟韩晓敏说，请她帮忙设计办公室，我们都要付费的，保安、保洁这些事情团队现在都是我家乡的人在打理，但是要尽快收回来，我不想我家乡的人参与过多，这是跟政府合作的事情。” 钟明霞在适应副总的身份，边思考边说：“我什么都不会，但阿姨说谁都是从不会学起来的，我现在最应该怎么做呢？因为我觉得好像她给我说的那些，也不太好像不太合适。” 这恐怕就是钟明霞最难得的地方，孙二娘都这样强势了，她还能察觉乡下的那套好像也不完全合适。 万长生忽然也觉得轻松起来：“这我也不懂，但我建议你多去找姜主任请教” 他就最会指使人了。 闲聊之间，看似极为普通的青年男女走进售楼中心。 钟明霞和孙二娘最终挑选的是安置房小区商品房。 应该是房地产公司进行城区改造时候的产物，大部分住房都由政府提供给了钢厂拆迁户，但总有一部分商品房是用来销售获利，也就是房地产公司的利润来源。 但因为这种安置房小区太多，销售情况并不火爆。 更主要的原因可能还是钢花街道这种看似崭新，其实充斥着下岗、退休、前途无望的消极氛围，很少有外部人士会来这里置业生活。 极少数购房者都是因为房价还算便宜的上班族，每天匆忙离开这里去上班，晚上很晚才回来。 毕竟江州这样的西部直辖市，天天有新盘，却没有沿海发达城市那么多新增高品质人群，刚需并不强烈。 看似富丽堂皇的售楼部，苍蝇都懒得飞进来逛的空荡荡。 但小区楼盘模型还是很大的，二三十栋建筑构成了庞大规模，不过台子上面的灰尘不少。 售楼部的工作人员远远的看见这种年轻人上门，都爱理不理的懒洋洋。 这种年龄的小两口能买个最小户型就不错了，还特别擅长讲价，又习惯动不动上网搜索信息，各种附近楼盘小区的成交价位了然于胸，很烦。 只是男的还算高大，女的身材火辣，所以最后过来的是个男销售，结果正好又听见女的在给男的说：“在网上看的就是这种小户型，只有四十多平米一室一厅的大小刚刚合适” 从背影上面看，哪怕牛仔裤和衬衫很普通，这高挑的女生怎么都应该是住大豪斯的水准啊，而且那说话的语气居然还带着软语相求的小心翼翼。 男的无奈口吻一听就讨人嫌：“你跟我妈都看好了，我还说什么，那就买呗，赶紧的，下午我还有课。” 销售人员只能猜测这姑娘是背影杀手，正面肯定跟凤姐似的让人出奇，所以带着一探究竟的心情，绕到前方：“请问两位” 钟明霞早就摘了墨镜捏在手里，那姣好的单眼皮脸蛋，不是让人炫目的美，却也让销售人员顿时有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 牛粪还推得干干净净：“我不懂，你问她，说好价钱就买！” 钟明霞果然对所有成交价位了如指掌：“我们全款买打多少折？” 销售员真的很想展现自己的三室两厅，这么漂亮的妞儿跟这种穷光蛋干嘛呀，心里超级不爽：“全款95折！” 钟明霞拿着手机飞快的计算：“这是一套的价钱，两套呢？” 销售员心里难免，咦，不是两口子啊，居然语气就好点：“可以再申请个98折。” 钟明霞飞快的看眼万长生，眼里带着喜气的那种：“这就少了两万五，那如果我们买五套呢？” 销售员已经有点错愕：“啊？买这么多干嘛？” 万长生在旁边看得有趣：“你别管，只说价格就行了。” 销售员烦他：“谁知道你是不是来逗着玩儿呢？” 钟明霞居然说：“你卖房提成是千分之几？五套房大概能有四五千吧，五十套或者一百套有多少钱？如果你能争取到最合适的折扣，你今天的销售提成可能就是接近十来万了，不争取下？” 销售员顿时凌乱。 522、生命有裂痕，但阳光不会自动照进来 花钱果然是女人调整情绪的最佳方式。 哪怕是帮万长生花钱，钟明霞脸上的笑意开始明媚的出现。 销售人员可能就是被她的笑容迷住了，没有要求万长生展示一后备厢的现金，就真的老老实实按照五十套和一百套核算出来他所知道公司能提供的最大折扣，并誓言旦旦就算是老总来，这个折扣也是这样。 万长生在旁边感受钟明霞的情绪变化，更理解到销售代表想独占功劳的心态：“这么说吧，这栋楼全都是这种密集的简装小户型，大部分都是没有销售的，她说从网上看还有12o多套，我们全要了，你把老板或者能做主的老大找来，但我们会要求你负责帮忙办理所有手续，再给你点辛苦费，所以这个业务肯定就是你的不会被人抢走，前提是你能帮我们争取最大的折扣好处。” 销售代表这会儿看牛粪的眼神，估计已经跟看亲爹差不多了. 赶紧摸自己的名片给万长生和钟明霞。 法人代表和副总，才现自己都没这玩意儿，万长生当校长当了这么久也没说设计印刷个名片，反正人人都是联络培训校的热线电话呀。 这会儿俩人居然对看一眼，万长生最不喜欢把自己电话号码随便给人烦自己，钟明霞防范心理比他还重。 最后是副总妥协了，转手在销售单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房产都写他的名字。” 万长生其实真不在意写谁的名：“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个私人消息，我俩是钢花街道附近那文创园区的老总，这下你知道买这个房的用途了吧？” 销售代表震惊！ 再无半分怀疑，只是惊讶那么大规模的园区，老板居然这么年轻。 这么近的距离随时都能查证，没法作假的。 知道这不亚于是彩票中奖砸在头上了，连忙控制住表情请两位稍候，自己转身去找老板和营销总监。 钟明霞马上不动声色的小声：“幸好我参加那么多次房交会，知道他们有提成呢，你说我们要是直接找老板，会不会折扣更厉害？” 万长生也跟着小声：“老板还不是要让下面的人来做事，就当找个内应配合下，你这个办法是最好的。” 钟明霞终于喜气洋洋：“阿姨没说错，一口咬下来买，光是折扣就省了三四百万，好不得了！” 万长生敦促自己别盯着那张棒球帽下的脸蛋看，实在是秀色可餐啊，钟明霞的脸可能就属于平时看着挺一般，但是上了镜头就特别耐看的那种。 而且自内心的喜悦，确实好看。 欣赏美是艺术家的本能嘛。 她也察觉了万长生的目光，马上收敛笑容：“我没啥见识，上次看阿姨买写字楼就吓住了，两层楼一千多平米，结果这次买得更多，差不多一栋楼了。” 万长生看着那边还待在玻璃隔间和前台周围喝茶聊天的销售代表们：“这都是乡下地主的做法，其实我不懂也不感兴趣，只是命好而已，反倒是你自己要想清楚，六月过去，七月据说就要出样片，如果审查通过那就要开始做电影宣传包装推广炒作，一系列的事情都要开始，相比你显得很擅长的镜头表演，来做这个乱七八糟的管理工作，你还什么都不懂，你到底该做哪边？” 钟明霞不说话了，直到那边办公室出来人跟着销售代表一起才小声：“我不想去演电影，我只想踏踏实实的做点有用的事情。” 停顿下又补充：“但你让我去，我就去。” 万长生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句话的份量，更明白钟明霞把自己摆得有多卑微。 钟明霞盯着面前的洽谈玻璃桌：“出事的那个瞬间我怕得要命，可给嫂子打电话，听见你马上从街道那边帮我，我心里就安定了，戏剧学院的魏教授给我说过，我喜欢你，但不能以为你就应该喜欢我，更不应该自以为是的给你添麻烦，我终于找到个让我安心的人，如果做不成夫妻我就做你的员工，也挺好的。” 万长生连调侃自己又变成渣男的话都不敢说，只怕这姑娘会一退再退，退到尘土里面去了。 转头面对地产销售这边摆出大老板的态度。 明明身上还是穿着灰扑扑的衬衫牛仔裤，在销售代表的眼里可能就成了低调奢华的代名词，对钟明霞的态度更是恭敬万分，连营销总监都阿谀十足：“早就听说特钢厂那片老厂区不拆迁要改建，原来是您……” 万长生简短的寒暄几句就现这位营销总监没什么能力，那就专心谈下折扣：“就当是我们企业内部的员工福利房需要吧，如果有可能，还会持续购买，但选择却不一定是非要在这里。” 对于能够一次性付款的狗大户，营销总监毫无底线，直接给出了86折的优惠，相比之下销售代表提成那十来万都是浮云。 万长生果然信守诺言，指定让那位幸运也还算卖力的销售代表来负责整个后续工作，签下整体的购房合同就直接用手机银行转笔款项了。 钟明霞已经打听清楚这种分阶段付款的方式，后续工作确实有一大堆，但现在先拿了几套房的钥匙，说是要交给装饰装修设计组来打理。 这种安置小区的商品房，都是做了简单装修，不讲究的人可以直接搬家进去，但粉刷墙、水磨石地面跟厨房卫生间的装修水平，是现在城里人基本都瞧不上的。 可大美设计组擅长这种包装式的装饰手法，可以神奇的让白菜价变成白玉石。 万长生站在旁边看钟明霞又用捏着手写字的幼儿园手型，认真跟人签下合同协议的时候，脑海里面其实都闪过这条商机。 专门去收购这种清水白房，然后由自己的设计团队，加上贾家的施工人员，批式的改头换面然后提价销售。 卖的不是装修材料差价，而是这种设计美感。 亲手签下几千万的购房合同，钟明霞居然没有抖，抱着合同协议出来才嘿嘿笑：“反正都是你最后签名，我只是当个秘书……我给你做秘书行不行呢？” 万长生马上摇头：“做模特，做演员，甚至于做这个管理公司的副总，都比做秘书更能够展现你的能力，不要把你未来的展限定了。” 钟明霞终究还是有点感叹：“我有什么能力哦，以前保养皮肤身材，就靠这个上不得台面，演员还不是你给我撑住他们才教我带我上路，其实他们才是真厉害的，这个道理我还是懂，最后这个副总……不是你和阿姨看得起我，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我也就是一定会忠心耿耿的给你卖力气了。” 万长生摇头：“不是这样的，你的性格很谨慎，还有点自卑，这是因为从小家庭条件的关系，不可否认这是个无法改变的先天条件，可是你后天一直很努力，努力做个模特，努力从摄影模特找美术模特的改变，努力做好一丁点机会的事情，无论是拍电影还是走市场，你都在努力做。” 钟明霞带点鼻音的嗯，一个人艰难跋涉久了，有人明白的那种心理感受，真的很温暖，真的很想依靠。 万长生真不是在撩妹：“人生不能改变的，我说就两种，一种是这种先天条件的短板，必须靠后天努力跳出这种境地，你现在做到了，而另一种是后天的突灾难，就像前几天你生的那种事情，用庙里的说法那就是命，我们只能小心防范，尽力规避，这两种最艰难的低谷，你都经历了，还奋力挣扎出来了，你很了不起。” 钟明霞已经感觉到泪目，赶紧慌乱的把墨镜戴上。 万长生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面，尽量不看身边低头的女孩：“我想说的就是，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真的很了不起了，很多人在你那样的环境压抑偏执、自暴自弃的无所作为，又或者在面临灾难时放弃抵抗放弃求生，你都坚强的面对了，这是你内在的品质在光，未来这些经历都会成为你的宝贵财富，那么艰难危险你都挺过来了，没什么能难住你，对吗？” 钟明霞艰难的出声嗯。 万长生看得更远些：“目前我看起来，觉得你做演员比做这个什么副总更好，起码无论运用身体、表情对你的天赋来说都是最好的，你需要做的就是把你那种不认输的劲儿用到学习表演上，更加拼命的扩充自己，变成一个强大又美丽自信的女孩，可究竟应该怎么选，那都是你的人生，我作为朋友只是给你建议，并且尽可能帮助你，这是我对你的钦佩和尊重。” 钟明霞的心里，可能已经山呼海啸般的惊涛骇浪了。 漫长得令人崩溃的日子里，就像坐在海岸边等待太阳的初升，又黑又冷，甚至都无数次怀疑到底有没有太阳了。 但这一刻，她仿佛真的感受到阳光破开了黑暗，照耀温暖着自己。 无关乎男女之间的爱情或者任何攀附。 那些曾经在黑暗海岸边寂寞等待的经历，确实都将成为回忆。 最珍贵的记忆。 523、没有真诸葛，还有傻玄德 钟明霞确实如万长生所说，难得开口的在剧组主创群里找那位副教授要了些关于表演的科班教材，开始系统的了解表演。 但那也仅仅是在工作之余看，钟明霞更习惯于把重心放在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上。 学外语都排在这事之上。 更何况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园区管理公司副总的工作担当起来。 不过她又没有听万长生说的去找姜主任讨主意。 出发点居然是不想让政府知道这边啥都不会做，特别是交给她这样一个啥都不懂的外行。 说到底还是怕自己给万长生捅娄子。 钟明霞首先去请教的还是大美培训校的办公室主任许大妈。 许大妈管理下学校办公室还行，对公司有点茫然，认真的给钟明霞提了一堆有用没用的建议：“万长生既然是法人，那他就应该是董事长，确实他应该是不管平时杂事儿的，但是管理公司和我们管理学校又不一样，我管办公室，陆涛管教务，你不是在招聘人嘛，找好点的，找真正能当总经理做事的人才，你负责帮万长生把公司看好监督好就行了。” 也许有的人会贪恋来之不易的地位，生怕别人抢走了自己的身份和权力，不敢让人对比出自己的无能。 钟明霞却没这种想法，接连招聘来了一堆各种各样的员工，但中高级人才却始终很难合适。 几天后鼓起勇气找贾欢欢陪她去挖角儿！ 也就是孙二娘当初在五星级酒店顺口说的那个大堂经理。 贾欢欢开着蓝色的小奥迪在车流中匀速前进，不熟练但也绝对不紧张。 钟明霞自然在副驾驶赞美如潮：“嫂子好棒！” 欢欢得意：“我没事儿就在医科大停车场开一开，倒车入库一两次就搞定了！” 钟明霞苦恼自己：“平时练得都还好好，只要一考试就满脑袋空白！” 贾欢欢大气：“你叫长生哥平时多带着你练练车啊，就在你们那学校空地上，不上路就不违法。” 钟明霞笑得甜美：“谢谢嫂子信任，不过这一周我只见到万哥一次，那边马上要高考，然后我主要在美院做模特和文创园做招聘，除了打电话发消息汇报工作，不会打扰万哥的。” 贾欢欢叹气：“以前长生哥都不这样，在村里的时候我们天天过得轻松自在，现在他好忙哦，忙得我都不敢放松，生怕学得差了丢他人。” 钟明霞却认真：“韩姐毕业了，还没参加美院最后的毕业典礼，就赶着去蓉都那边参加工作了，走之前她到培训校讲了一次话，好多大美社的兄弟姐妹都过去，跟这一届的艺考生一起听了，我觉得她有句话说得非常有道理。” 贾欢欢侧耳：“什么？” 钟明霞回想：“她讲的主题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美社是我们所有人的财富，万哥影响了他身边的人，再影响了他那一批人，接着影响了一届届的兄弟姐妹，他们这些生活态度特别积极的人成为随处可见的时候，这一群人就格外的拥有巨大能量，这是一笔巨大财富，跟积极的人在一起，就打开了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我觉得这句话棒极了！” 贾欢欢抓耳挠腮：“唉，你们倒是都全新了，长生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钟明霞连忙：“没有！绝对没有，万哥从来不会对别的女孩子有意思，我知道的，美院现在都知道了，都说他是专一又帅气的好男生！” 贾欢欢乐得嘿嘿嘿，怎么都止不住甜蜜的笑。 钟明霞苦恼的就是这个：“可我帮他管理这边的人，就很难积极，你知道吗，连韩姐都说她很难把大美社这帮人的积极气氛态度，带到学生会去，所以才决定从青少儿中间开始培养，好像只有万哥有这种能力，把大美社的所有人都感染起来，我这边招了快二十个人，加上观音村来凑了二三十个人，还是乱糟糟，可能是我太笨了，怎么都做不好。” 她没解释的是，少数几个中高层面试，无论男女，居然都对她这个美艳副总另眼相看！ 话里话外都在猜测背后还有什么领导背景，所以迄今为止招进来的尽是文员、销售、接待之类的普通工作，最最需要的中高层一个都没有。 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她这么个年轻又外貌出众，还真说不出什么工作能力的副总是正经职务。 苦恼得要命。 所以连贾欢欢都理解：“你又不想去打扰长生哥是吧？” 钟明霞太难了：“所以想来想去，上次跟孙阿姨去看江景的时候，她说那个管理酒店大堂的经理不错，我就只能去问问，反正孙阿姨说只要工作做得好，工资开得高都值得！” 贾欢欢对婆婆的手腕还是信服的：“她说行，那就一定行。” 这也是俩小姑娘啥都不懂。 居然真的贸贸然赶去，最好笑的是连人家上班时间都搞错了，轮班没在呢。 贾欢欢庆幸自己带了医学书的，钟明霞也打开自己的外语app，两人就在大堂边的咖啡厅叫点喝的，两个如花似玉年纪的小姑娘，本来应该逛街玩耍的年纪，居然一坐就是五六个小时！ 可能她们自己都没意识到，都已经不知不觉的被打动，想变得和万长生一样优秀了。 来上晚班的那位大堂经理，到了工作岗位才听交接班的同事说那边有人找她，四十来岁年纪的她快步过来的时候，对这一幕还是很吃惊的：“请问二位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然后看见钟明霞抬起的脸，就立刻能辨认出来：“您曾是我们这里的客人？有什么问题吗？” 钟明霞赶紧收起耳机：“是这样的，我们有家很大的公司，想请您去担任管理工作，请问您有愿意吗？” 这口吻哪里是招聘员工，简直有点求人的味道。 大堂经理看着两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可能除了羡慕对方的家世，这么年轻就能给她们置办什么大公司，根本不感兴趣。 用最职业的态度微笑着拒绝：“感谢您的关注，但我对我现在的工作非常满意，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想先返回我的工作了，祝您在我们这里有个愉快的夜晚。” 钟明霞眼巴巴的看着别人离开，才跟茫然旁观的贾欢欢哭丧脸：“你看，人家连谈的机会都不给我！” 贾欢欢伸长脖子：“那边餐厅生意好好，我们过去边吃边说，饿了！” 钟明霞哪有兴趣吃东西，而且她晚餐都是节食减肥的，但还是陪着贾欢欢去了，还主动要求请嫂子吃。 贾欢欢是不在乎，但隔着玻璃观察那位大堂经理：“好像是不太一样哦……” 拿着对讲机开始巡视整个大堂的经理，显然非常专业，礼仪态度更是对得起她的职务，甚至连外籍客人她也能微笑着交流关怀，然后又能有条不紊的指挥各种不同工种把偌大个五星级酒店川流不息的大堂运作起来。 钟明霞越看越沮丧：“现在整个商业区就是混乱的，保安、保洁、招商、店铺、办公室文员，还有观音村来的人都乱糟糟的，我搞什么都不会，要是也像她这么能干就好了！” 可能越是看见别人行云流水的把复杂局面梳理出来，才越会对比出强烈的需求。 贾欢欢下定决心帮忙：“不就是给钱吗！吃完了我们去问她，这里工资多少，我们翻倍！” 钟明霞连忙给自己鼓劲，说好的。 可人家啼笑皆非的面对两个小女生的冒犯：“首先我不知道你们这番讲话的真实性有多少，其次我是专业工作人员，我有自己的职业道德和职业环境，我要考虑自己的职业生涯和规划明白吗？用高薪诱惑拼凑的团队，很可能没多久原形毕露全面崩盘，这样的案例在任何行业都比比皆是，所以如果你们真有诚意，请让你们的长辈来。” 还是不相信两个小女生能有多大的产业。 只可能是继承父辈的家产。 那就是陪富二代、白富美玩票，很大概率会被拖进坑里毁掉自己的职业生涯。 因为跳进这种莫名其妙的坑里，就很难再回到原来的轨迹上了。 所以非常客气的送走了两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富二代。 贾欢欢习惯性：“那你去叫长生哥来跟她谈，一定能行的。” 钟明霞不一样的地方就在这里了。 使劲从后窗看看那位一丝不苟的大堂经理，接下来居然选择每天都抽时间过来喝咖啡！ 也许她习惯了靠这种笨办法来解决问题。 一如当初笨笨的过来美院想摆脱棚拍生涯，后来又笨笨的在马路上丈量尺寸。 现在就每天过去混个脸熟！ 起码还能细致的观察人家是怎么做的！ 过去的一切还真是不会白费。 起码考察过那么多商业中心地段，现在对于观察酒店大堂运作，还是比较轻松了。 有多少员工，分别是什么职务，工作岗位，动作礼仪态度这些细节都是可以观察到的，钟明霞甚至像个演员揣摩角色那样，把大堂里面每个工作角色都认真的记录在软面抄上！ 悲观的人，先被自己打败，然后又被生活打败，乐观的人，先战胜自己，然后再战胜生活。 524、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万长生也确实没有时间来关注钟明霞在做什么。 韩晓敏在六月初走，仅仅是因为整个文创园的设计实施趋于尾声，她对万长生许下最后一个完整设计的承诺做到了。 耗费她几个月精力的心血之作，没有向万长生要一分钱设计费：“我要你永远都记得我，看见这片园区每个有特色的角落，都会想起我，我就满足了，更何况这还是我学了这么多年的环艺，唯一一次能够全面担纲的正式作品，赠送给你，我觉得很有意义。” 万长生伸手：“又不是以后不见面，青少儿美术培训的工作会不间断的在政府和蜀美之间合作展开，你更是会经常回来看看的，对吧？” 韩晓敏刁蛮的拍开这手，展开双臂给万长生一个拥抱：“无关爱情，这两年来你给我的经历和影响，是我最大的财富……” 万长生听了前面四个字，就没躲开，听自己的前任秘书长靠在自己肩头轻声：“你早早的知道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我从没看见你抱怨过，或许我还没资格听到你抱怨，但你确实影响了周围这些伙伴，影响了我，万长生，从我知道你的名字开始，无论是非议刁难还是吹捧荣誉，都没改变过你对生命的执着，这是这种执着，才让你的人生变得更加厚重，也更有吸引力，吸引更多不甘于平淡的人跟随你。” 万长生笑了，也抬手在韩晓敏的肩头拍拍：“我也以你们为荣。” 可韩晓敏轻轻在他耳边转弯：“但我不希望你因此变得沉重，责任越大，你的心理承受压力就越大，每个人的承受力都有限度，所以年少轻狂些又如何呢？” 万长生嗤笑起来，推开韩晓敏：“看来我还是没法融入你们学艺术的这种恣意张狂心态。” 韩晓敏也笑：“我觉得不是学艺术的原因，而是因为学艺术恰恰集合了追求个性、释放天性的那些人，不愿受到世间俗法约束的那些人，我一次次想放纵自己不用去承担责任，都是你帮我坚定起来，那我就去了，如果未来我真的受到挫折或者厌倦了，还能回来吧？” 万长生夸张的认真：“随时都能！” 韩晓敏做个开枪的手势，对万长生开了一枪，却好像打在自己心里一样，转身拉着小小的行李箱走进高铁站了。 脸上表情只有她自己才能看见的无怨无悔。 万长生在那也静静的站了两分钟。 这是他影响到的这些伙伴里面，第一个独立走上舞台的。 相互都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和方向。 他们都是非常冷静甚至冷酷的人。 希望韩晓敏能坚定的去推动改进变化。 这也许就是万长生离开观音庙，扇动蝴蝶翅膀带来变化的一个关键放大器。 周遭的小伙伴，能被影响，变得积极向上，最多也就是个体，而韩晓敏如果能秉承初心，坚持前行的话，那影响的将会是无数青少年儿童。 要说万长生心里没点成就感，是不可能的。 所以最后开车先回了文创园校区，接过监理小伙伴递上的安全盔，走上建筑楼顶俯瞰逐渐成型的环艺设计作品实况。 一度万长生都怀疑过，艺术到底对这个社会，这个时代还有意义吗？ 现在证明，有。 半年前第一次来这里，除了默默无言的斑驳建筑，就是那些疯长包围的植物。 除了诉说岁月流逝以后的沧桑无奈，这里就是死气沉沉的荒芜。 但一百多天的建设期过去了，整个区域为之一清！ 艺术仿佛就是为这种改造而生的。 修剪植物，涂鸦建筑。 最简单的两件事立刻让视觉上改观，从一两个月前就让人惊叹不已。 这也是最近江州市各界都纷纷来参观调研的主要噱头。 可实际上那时候就是噱头。 里面都是空心的。 商业区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家店铺在撑场面，其他全靠涂鸦这花架子。 但现在站在二十多米高的巨型厂房顶部，一定会深深感到，艺术对于提高生活品质，满足幸福感一定是有意义的。 专业艺术人员的意义就在于这里，从平淡中发掘美，从废墟里找到光明。 艺术家存在的意义，就应该是颂扬美，而不是宣扬暴力、阴暗。 这不是一味的吹捧、歌颂、粉饰太平。 哪怕有阴霾黑暗，艺术的价值也应该是找寻其中人性的闪光点，让光明能穿透黑暗，给人予希望，而不是纠缠在肮脏、黑暗里面让人绝望沉沦。 第一次来看见的这座巨型厂房，以前的巨型机器都拆卸搬走了，只剩下中心有个熔炉跟什么重压机顶天立地的存在。 可能这种现场浇铸成型的巨大机器根本没法拆，没准儿整个特钢厂不好拆迁，就跟这尊二十多米高的铁疙瘩不知道怎么处理有关。 任何房地产商可能接手都得犯难，怎么把这当初铸造在这里的锈蚀大铁疙瘩弄走呢？ 但在艺术家手里，这就是尊雕塑。 还不需要万长生这雕塑专业的出手，整座艺考生宿舍就围绕这座机器做了个天井，四层楼的钢架混凝土楼板都在中心开天井，让每一层的人都能看到这座钢铁巨兽的局部。 现在所有楼层建设已经完成，每层楼环绕一圈的宿舍间也都装上房门，正在做那跃层空间的loft风格内部装修。 而韩晓敏最画龙点睛的一笔设计，恰恰在屋顶。 原本工厂厂房，常见的那种两溜投光玻璃顶棚窗，本来是这巨大建筑内部最重要的自然光线，被她改造增加了一系列镜面。 更换了崭新的高透亮玻璃的巨大顶棚窗，被精心设计过角度的镜面在不同时段，能把顶部光线折射到厂房内的不同地方，然后光斑辗转的地方，标注着时间！ 充满工业美学的日冕！ 这就是创意！ 哪怕现在还没完工，站在天井，看着六月的阳光照射进来的光斑投射到建筑内部，美术生们正在记录找寻这些光斑位置，嘻嘻哈哈的涂绘上充满设计感的时间数字。 整栋曾经被废弃，视为累赘的地方，就焕发出崭新的生命力来。 艺术的价值，就应该在化腐朽为神奇。 而不是去精雕细琢美化那些腐朽。 另一组大美社成员则在从各个角度采集钢铁巨兽的造型特征，考虑最终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呈现这挑空中庭的气势。 有无数种可能。 而转头从旁边的玻璃窗看出去，之前设计在大厂房之间的那些黄色七星瓢虫般的黄顶玻璃建筑，已经散落在还没绿化完成的建筑之间空地上。 那种崭新单纯的亮黄色，被旁边建筑的涂鸦，周围环境的岁月感反衬着，显得格外青春醒目！ 比效果图上的照片还要夺人眼球。 大美社的小伙伴们只要来看过的，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抢占空间。 这时候已经忘了在竹庐里面的云淡风清，宁愿花点时间过来上班都要到这种充满现代设计感的工作室做事，特别是还能在无数艺考生的围观目光下工作。 内心会天天都处在膨胀状态的。 这群喜新厌旧的渣男渣女！ 只不过刚刚修建完成，监理组已经发现了问题，设计想得很美好，但现实是江州这个火炉城市，六七八九月的三四十度高温炙烤下，这些蔬菜大棚般的工作室里面暖室效应估计能直接洗桑拿，为了保证外观好看，隐蔽安装的空调根本不可能完全控制住这种高温。 这就是设计跟现实的差距。 学生设计师和实践经验的差距。 不过好在这个时候就发现了，设计组已经开始在想办法纠正，最简单的，当然就是在每个工作室建筑上方增加一个相应的亮黄色遮阳蓬，保证屋顶不被直晒就能降低百分之几十的热效应，再从周边植物、降温措施等等来考虑补救。 这都难不倒热情洋溢的大学生们。 现在大家调侃的是，起码能保证寒冷的冬天比较温暖，不用完全开启南方城市的抗冻模式。 这就像那个笑话里面说的，有位母亲两个女儿分别卖伞开染坊，悲观得在下雨天担忧染坊没法晒布料，大太阳又担心雨伞卖不掉，那就当然终日无法开怀。 现在乐观的美术生们自然知道换个角度来思考。 万长生在寺庙里就更熟悉这种开悟的寓言了，在群里看见大家这么讨论，还送上句庙里和尚常用的高深祝福：“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嘻嘻哈哈的美术生们决定把这打油诗挂到创意工作区的外面大牌子上。 所以在这种蒸蒸日上的局面下，万长生再看外面的商业区，他也就不是很着急了。 估值多少亿的文创园区，固然需要良好管理才能保证经营不亏损，但只要培训校这个基本盘保证了，大局面就有了。 那么商业区赚钱与否，就不是他在意的重点，重点在于能不能通过这类似观音庙的局面事务，锻炼改变人手。 就像培训校、大美社就是靠着丰富的环境和条件，能够给小伙伴们带来各种学习实践的渠道。 就像韩晓敏抓住了锻炼和成长的机会，这才是最让万长生有成就感的存在。 可这商业区的项目，能给谁带来蜕变呢？ 525、傻子有啥子傻福哦 谈到蜕变。 实话说万长生对陈澄是有点失望的。 前年这个学生会的男生抓住了足球赛的机会，全力操作了培训校赞助比赛球服的机会，也尽力协助了韩晓敏搞定健身房。 最后却没法承担起这个商业区。 哪怕之前阶段里面，陈澄担负起了所有和街道、区委、市教育部门等各种联系。 最后面临这么庞大的商业运作，他还是退却了。 对于一个大三学生来说，这可能确实是很大的压力。 万长生如果不是从小有庙守的责任，见惯了这种庙会般的大场面，可能也不会这么胆大包天的应承下来。 这很正常。 更有可能还是韩晓敏最后才宣布的去向，给学生会的上上下下树立了太惊艳的成长轨迹。 一旦去做了商业公司的老总，不管以后的成绩如何，也许就跟体制内渐行渐远了。 大学生也许还看不到更深，不明白这种历练才是最珍贵的过程。 总之在这个出乎意料的选择到来时候，陈澄想继续搞那个和市教育部门合作的美院学生艺术品市场。 毕竟那是省级单位的合作项目。 钢花街道充其量算是个县。 避免了一无所知的来管理这家资产过亿的商业公司。 而且这边说是资产过亿，主要都集中在地皮值钱，实际上也就是管理个商业区。 和管理艺术品交易市场相比显得要吃力不讨好许多。 这肯定是个反复衡量过后的深思熟虑选择。 万长生没劝说。 整个大美社的运行过程，各种专业小组的发展运行，万长生都是本着大家自主选择的态度，找寻跟自己天赋、专业、爱好更契合的项目去尝试。 他从来不会贸然的去大美社给出什么人生建议。 每个人的选择都是自己的。 唯独那位他难得给出了建议，好好去学习表演的钟明霞同学，没什么深思熟虑的权衡。 就是傻不愣登的三顾……不，应该是顾了七八次五星级酒店。 人家酒店大堂前台、保洁、保安全都认得这位穿着朴素臃肿，却让人看过就印象深刻的美女了。 甚至还看见过好几次有人去搭讪。 对于出现在高级酒店大堂的美女，总会有自我感觉良好的人觉得一切都是可以谈价钱的。 钟明霞其实自己都陷入了这个怪圈。 凭借美女的便利条件，她不光打听到这位四十多岁的大堂经理姓潘，甚至连对方年薪大概七八万都知道了。 在江州普通上班族里面，这算是个不错的收入，但实际上对于大美文创园区的总经理来说，肯定可以远超这个数。 连钟明霞自己做模特的收入都高出一倍不止。 所以她还是很笃定自己这个薪水是有优势的，于是持续不断的每天去光顾五星级酒店，点上一杯咖啡，中午有时候会吃个点心什么的，一般都在大堂吧能坐上几个小时。 但从未跟人说自己的真实目的是想挖角，就连问到那位潘经理也都是东拉西扯问了好些其他人，才装着不经意的顺便问问大堂经理的情况，掩藏得很小心。 也许没有感觉到任何对自己的影响。 潘经理差不多一周出头的时间，才确认这位穿着普通的“富二代”是玩儿真的。 这天下白班前，终于过来低声询问：“您好，您现在也应该看见，我其实不过就是前厅部的大堂经理，这在整个酒店系统里面不过是个冲锋部门，您看起来我驾轻就熟管理的当，这是因为整个大型酒店有非常完整的架构，还有千锤百炼的体系，我才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您千万不要误会以为我就是什么管理人才，所以请别再浪费您的宝贵时间了。” 最近打鱼晒网的小模特有什么宝贵时间呀，耳机里面放着英语，手上关注记录大堂的各种细节，这会儿钟明霞也练出点沉稳：“在这里说话肯定不方便，您能不能给我十来分钟到半小时，给您解释下我们是什么地方，又或者您可以亲自去看看，年薪十几万甚至更多都是有可能的。” 这句话钟明霞早就想好了，反复斟酌准备了好久，只要给她这个开口的机会就抓住。 所以十多分钟后，两人就坐在地铁站的站台不锈钢座位上了。 钟明霞有点惊讶大堂经理还要坐地铁回家，人家更吃惊她的地铁交通卡，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转变成对骗子的怀疑了。 还好钟明霞对于怎么说服也做了准备：“最近铁西区有个钢花街道，是以前钢铁集团的特钢厂改建的涂鸦文创园区，不知道您听说过没？” 潘经理谨慎的摇摇头：“好像在新闻听说过，不熟悉。” 钟明霞马上再挑最容易熟悉的：“最近一年多，江州电视台和蜀川电视台每天都有美术学习、艺考培训的广告，您看过吗？” 可能对于年轻人来说，电视现在已经不是主要的娱乐方式。 但中年人还是养成了这种习惯：“那当然看过……大，美，学美术到大美，我的女儿都还想试试学美术呢。” 钟明霞无比自豪：“那就是我们！每年我们的学费、住宿费、生活费等等所有加起来产值过亿，但这个大美培训学校只是大美文创园区的一部分，现在美术培训学校已经要搬迁过去了，而文创园区我们有一家商务酒店，当然不能跟五星级酒店比，还有一百多套房的出租民宿，这都是跟您现在工作有些关联的，更重要是这两部分住宿，也仅仅是文创园区商业部分的一小部分，我们需要一位总经理来全面打理业务，准确的说是做管理，而不是需要去开拓业务什么的。” 一边说就一边展开自己的手机，滑动上面的照片、视频，连同现在的培训校上课盛况都一起放。 潘经理不得不再打量下眼前这个看起来其貌很扬，但又似乎打扮得灰头土脸乱糟糟的年轻姑娘，衣服裤子鞋子还有包包都很普通啊，最终还是被照片和视频吸引：“那你是什么身份……” 钟明霞很诚恳：“我是文创园区管理公司的副总经理，说直接点我什么都不懂，但是大老板信任我，我很认真的想把事情做好。” 潘经理只能怀疑她是被谁包养的小蜜：“那为什么又要找我呢？我仅仅是个酒店管理专业的老员工。” 钟明霞准备充分：“第一您是大老板亲眼看中的人，就是上次那位跟我一起住酒店的阿姨，第二我也反复比较招聘过好多位中高层管理人员，跟他们谈过以后我觉得对于我们这家公司来说，管理是最重要的，上上下下现在已经接近百人，接下来肯定还要大量招人，这都说明管好这家公司，才是对整个园区的最大成绩，而这几天在大堂看您管理工作的方式态度，我越发的觉得您合适。” 潘经理还是觉得匪夷所思：“就这样？你知道我们酒店管理是个非常专业化的门类，而且你可能更不了解我们作为五星级酒店员工，福利待遇的完善只是一方面，企业文化很丰富，是国际化大企业的团队品牌……” 钟明霞直接双掌合十甜美的哀求了：“潘姐！我只能这么求您，求您最近有空的时候我们约着一起到铁西区文创园区看看好吗？您刚才不是说孩子想学美术吗，我可以带她去艺考机构参观，去美院参观，还可以带她认识最棒最有名的青年艺术家，今年获得了全国三项金奖的艺术家，他才是我们整个培训机构、文创园区的法人，我只是希望您能去了解下，我们的福利、文化都非常好，求您了……” 为了招个总经理，招到副总亲自卖萌发嗲，她也是够了！ 也许这就是女生的优势吧。 潘经理不得不笑：“你……这还真是让我觉得想不到，我女儿都快有你这么大了……” 钟明霞马上热情的捂住手：“先加个电话号码，再加个微信，我是专业模特，今年还去拍了电影，她喜欢演电影吗？我可以带她去看导演，去全国最好的戏剧学院……我们能帮助人考上全国最好的各种美术专业，清京！考清京吗，我们很擅长的！” 最终身为母亲的潘经理，估计是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吸引住了：“清京谁不想去啊，那……这周轮休的时候我先去看看吧，我这个年纪换工作很难的，这涉及到非常大的规划改变，就当我是带孩子去看看学美术的地方。” 钟明霞开心极了：“没有问题！您住哪里我安排车去接您，我们有商务车！” 潘经理很有分寸的婉拒了，但约好了时间。 直到两人都上了地铁，潘经理才好奇的打听：“你说得待遇这么好，你怎么这么朴素啊。” 钟明霞上车就戴上了口罩，但还是礼貌的拨开点说话：“我已经得到了很多很多，甚至连我的命运都改变了，所以现在我觉得我能够回报公司，能够做的事情还太少，根本就不敢去要求什么……” 潘经理听了她这话，顿时又有点觉得，你们这不是传销吧？ 怎么跟洗了脑似的傻乎乎。 526、就是有钱! 就像万长生站在改建宿舍楼上看见的热火朝天一样。 潘经理跟十五六岁的女儿，站在文创园区大门口的时候，已经被吸引住了。 对于习惯了在大型集团化产业里面按部就班的人来说，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种欣欣向荣的气质。 川流不息的游客，到处都在凹造型拍照留念。 这已经是江州市最新出炉的网红景点。 只是整体氛围确实还在挖掘中。 开张营业的店铺虽然不多，但特色和装修都是很拿得出手的排场。 对于五星级酒店的大堂经理，格外看重这种排场。 正在整体装修的商务酒店，虽然整个外墙已经布满涂鸦，但设计团队又别出心裁的在涂鸦建筑上竖向拉了好几条果绿色的水泥柱线条。 只在原有建筑柱体上刷漆，这能说得上花了多少成本？ 近乎于免费。 却让整栋建筑挺拔俊朗，有些顽皮又充满了健康向上的生机。 整个文创园区都透着这样的气质。 连钟明霞回了文创园区，都变得活泼开朗，甚至连穿着都变了，让小女孩羡慕的那种成熟玲珑身材，一件很普通的灰色无袖紧身针织裙配平底鞋，随意的把中长发盘在脑后，双手背着一路开心的如数家珍：“这里是我们自己的文创用品旗舰店，这里是咖啡店，酒吧，这里还有间小寺庙，因为整体属于文创园区内部招商工作，所有的自主权都在我们掌控，办公室现在暂时在那边……” 大多数空置的店铺，现在都用喷绘把门口封住，写满招商联络电话，钟明霞还很不好意思：“因为管理工作上面做得很不好，哪怕招商电话非常多我们也只是记录下来，因为董事长要求要引入有品位，配得上这种文创园气氛的商家，于是现在除了自家开的各种店，还不敢放开外部商家进来，这样如果未来有什么调整，我们所有的店铺都能无条件的执行。” 潘经理没说话，穿过后面一些建筑巷道，一片长长的涂鸦墙之后，就是原来的生产厂区，现在的校区，改建方把隔离围墙完善起来，门口还有整齐气派的隔离桩，完工以后所有车辆都不许进入的。 钟明霞挂着副总的胸牌，对保安示意下，领了三个安全帽领着潘经理母女俩在施工建筑外看了看：“实话说，资金是我们最不缺的强项，因为我们没有其他任何乱七八糟的投资，今年甚至想拍部电影花点钱，都没有花掉，还是别人投资给我们拍，迄今为止最大的资金消耗也就是在这个改建工程上，而每年上下半年两个开学季，我们都会收到几千万的现金学费，绝无拖欠。” 问清楚每位学生平均两万元学费，今年肯定会朝着五千名艺考生的规模前进，潘经理也咂舌：“都说教育跟养老，这两个产业是目前社会上最有前途的，看来真的是这样……” 看眼自己的女儿都忍不住承认：“为了孩子，父母肯定都愿意付出所有！” 相比投资巨大、成本也巨大的酒店行业，这艺考培训简直就是在抢钱！ 钟明霞引着慢慢离开校区，这边后门出去就是停车场，未来校区生活物资用车也是从这边进出，她难得开口借调来的商务车就等在这边。 她还挺抱歉：“董事长正好去平京了，所以今天没法请他见面跟您谈，但所有工作方面我也能支持做主，您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跟我提。” 潘经理还在矜持：“参观，主要是参观……” 结果就两三站路的距离，还经过了铁西区最热闹的商业中心，抵达培训校现在所处的街道，直接前往过气网红的涂鸦仓库教室。 停车，走进人头孱动的两层教室里。 如果说之前在商业街看到的只是游客，在新校区看见只是工地，这里就是迎面而来的人气！ 那种挤满了艺考生，所有大型空调开足马力都压不住的热闹喧哗！ 参观了各种阶段的素描、色彩、速写学习场面，二层小教室里面的各种专业门类，一路上都是对钟姐的尊重称呼。 得了消息的助教小伙伴们更是热情的称呼钟总好！ 钟明霞还有点不好意思答应！ 完了再走上办公室的时候，潘经理的女儿都有点舍不得离开。 潘经理却很认真的把外面食堂餐厅、超市、美术用品店都看了看。 最后步行走上办公区的时候，已经在带着思考的模样了。 如果是万长生来面对，肯定会留点空间给人家梳理思绪，这会儿的钟明霞就只会骄傲的叨叨：“前年我们还只有七百多学生，去年三千，今年光是上半年就三千出头，每天都有学生加入，马上到来的暑假是我们的高峰期，所以必须要在七部分校区过去，这也是给我们园区管理公司的重要时间线，我们要对这么多孩子负责……” 其实从某种角度上看起来，她自己都还像个孩子，兴奋溢于言表的孩子。 等走进服装店一般的艺考机构办公区，更是成片的钟总称呼，许大妈更是过来热情的招呼介绍，从橱窗到墙面上所有的宣传亮点跟辉煌历程，万长生最新的三项金奖当然也都挂在这里了。 这一路看下来，潘经理恐怕已经再无半点疑惑，万长生领衔的金牌导师团队，在全国都能叫出响当当的名号，更有面对艺考生家长重点宣传的美术院校、重点大学美术专业、普通一本二本本科美术专业的不同分级推荐，稍微充当了下考生家长，听这边范老师亲自下场全面表述了保证能考上好大学的来龙去脉以后。 潘经理应该就非常明白这帮年轻人为什么敢拿下那么大的一片老厂区来做运营了。 无他，有钱而已！ 太特么有钱了！ 相比之下，传统酒店行业真的是苦哈哈的搬砖！ 别人在讲解的时候，钟明霞全程背着手殷勤的跟在旁边，搞得大家也以为这位潘经理是多么了不起的商界精英，尊重得很。 所以最后还殷勤的推荐去校长办公室谈话，范老师主动请缨带潘经理的女儿在楼下试试绘画天赋。 许大妈更是理所当然：“我们员工家属子女入校是全免费的，目前我的孩子早就过了年龄结婚生子，其他人都还是小年轻，就看这位小妹妹会不会成为我们第一位子女入学了。” 办公室的众人更是笑着说要众星捧月的特别照顾好。 这种气氛也让潘经理彻底认真考虑：“我说过，这是个非常重要的职业规划选择，我这个年龄肯定经不起任何折腾，所以我必须要慎重考虑下……这位校长很年轻，是你的男朋友吗？” 万长生的办公室里面堆满了书籍跟创作构想，衣架上还挂着不少年轻时尚的外套。 酒店大堂经理那都是擅长眼观六路耳听下就注意到了。 钟明霞可能就像足球场上的前锋，眼瞅着要射门，却不知道怎么发力的那种着急，都差点学欢欢抓耳挠腮了，最后破釜沉舟的给万长生打电话：“你跟她说两句，你一定能说服她……” 结果万长生果然是分分钟搞定，正在平京忙碌的他接起电话都来不及寒暄，只是听钟明霞转述了几句就拍板：“你和我妈都觉得可以，年薪十五万起步，后面好就再加，现在拍板的话，那就先预支一年，以后我们每年都先预支给她，其他什么福利五险一金的都按照他们酒店行业的规矩来，但是你把电话给她我就说一句。” 潘经理听到的就是：“您好，我们非常渴求有能力的人加入我们其中，我们也一定以诚相待的接纳您成为我们的一员，但是，您应该看到我们是个青年的团队，更是面向青少儿成长的培训机构，所以您加入进来，我希望能把培养出一位位优秀的经理级人才，当做您的主要工作方向，让我们能够源源不断的扩大规模，塑造人才，行吗？” 在酒店行业做了二十三年的潘丽蓉，后来形容就这句话彻底打动了她。 能够一句话，就让做了二十三年的老油子，忽然找到未来的崭新方向，万长生这口才眼光也算是了得了。 当然一次性预支年薪，这种直接砸钱的土豪风范，可能才是最大的动机。 对于万长生来说，花十几万就能让人推动整个文创园区的有序展开，最主要是让钟明霞这不务正业的小妞儿摆脱出来，那当然是千值万值了！ 因为这时候他去平京干嘛？ 还不是电影出现了新情况，原本还在粗剪，只是大概拼凑了一本足够篇幅的架构画面出来，仅仅是在戏剧学院和影业公司内部放了一遍，好些台词配音都没有加上音轨。 就已经得到了拍板：“上！赶紧上，这个时候不惜代价的抓紧时间把后期、剪辑、配音全都用最高效果冲击出来，然后尽所有全力进院线安排上映！” 赶紧的！ 527、一个都不能少 作为万长生的经纪人和全面代理，杜雯也被叫过去参加了这个内部放映会，所以她才能第一时间就确认：所有炒作推广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的搞起来！ 有电影出纰漏了。 电影界有个毛病，其实是艺术界，乃至中国人大多有的通病，崇洋媚外。 实在是几百年来跪得太久了，现在有了些底气都还不自信。 总是比较推崇外国人的奖项更牛逼，眼光更独到有水准。 美术界实际上比电影界更严重。 而同样拍一部电影，揭露国内阴暗面或者历史上那些陋习奇闻的题材，则更容易引起国外电影节或者奖项的青睐。 毕竟对于东方神秘古国的印象，在很多欧美国家的心里，那根辫子都还没剪掉呢。 所以好多年来电影界都有这个习惯，拍些耸人听闻的内容到国外拿奖，哪怕根本在国内上映不了，也好歹得了个名儿。 有了名气，有了影响力，才会被招安嘛。 只要受了招安起步，那可比苦哈哈的混剧组慢慢积累容易红得多。 其实这种路数在二三十年前还有点效果，现在国内电影票房隐然已经成为巨大的市场。 不再是以前名气说话的年代，一切都要看观众反响、票房数据。 招安不招安的态度也硬气了很多。 可电影界思维当中的那点惯性还在。 只要涉及到灰暗点的题材，就难免会发出这国怎、定体问、我陷思的口吻来。 好像不这样，就没法显出深度内涵跟自己的思考独立性。 最近就有部涉及到校园暴力题材的青春电影触雷了。 要说电影本身挺好，演技、情节、表达都是上佳，所以票房反应也不错。 将矛头直指校园暴力更是具有非常正面的社会影响。 偏偏就是导演在整部电影的情绪氛围上，加入了点这种若有若无的我陷思口吻。 简单的说就是只揭露阴暗，却没有引导光明，剖析了鲜血淋漓的社会问题，却没有给出解决的答案。 就是一幅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思索气质。 所以说同一个故事，导演的世界观一定会影响到故事的气氛情绪。 进而再影响到观众。 本来这种调调，在国内电影里面也比较常见，这次表达得已经很淡薄了，不算什么，观众也挺宽容接受。 电影好，演员好，演技在线，情节好看，也警示了校园暴力的存在，那就够了。 挺好。 但偏偏最近国际形势比较复杂的情况下，有国外媒体抓住这部走红的电影开始大肆宣扬中国教育界的黑暗，甚至上升到了人权之类的话题高度。 就是感觉从这部电影里面好像国内的学校都冷血暴力得要命，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个被泼脏水攻击的政治问题。 蝴蝶扇下翅膀都能引起飓风。 这种敏感话题自然是会让很多人被牵扯上。 骂国外媒体借机炒作是没什么意义的，最好的办法则是立刻推出好作品来证明什么叫做光明。 当然最简单的手段是打压管控，这也是懒政体制最喜欢用的办法。 习惯性的把这种挺好的电影也一股脑封禁掉，简直就是在给对手当最佳助攻。 好在总有些人在努力，立刻推动要把《人间不拆》给顶上去！ 这其中席导当然是中坚力量。 要看看什么样的电影，才是叫好又叫座，直击了现实，还指引了光明！ 一审、二审、三审在几天之内就完成了，关键就在于电影本身还是个半成品。 所以立马把那个居然没有参与后期制作的导演，从江州抓过来赶紧的！ 起码有两个导演，也能加快些速度啊。 于是万长生从江州过来，被塞进暗无天日的后期制作公司，和已经进入半癫狂状态的唐建程会合，不分昼夜的加班加点！ 他负责整体画面效果，唐建程关心技术细节。 后期制作公司也马上全力以赴的凑成不同的班子，协助这俩。 这种情况下，万长生哪里来得及关心钟明霞的总经理招募到什么地步。 只想大喊赶紧过来救驾！ 因为这时候杜雯那边的软文已经陆续上架，标题充满了最近网络上的流星风： 呆萌治愈阳光青春剧《人间不拆》开机，打造艺术女神之路！ 《人间不拆》顺利杀青，江州又火了，带你打卡电影里的江州取景地！ 没有获得全国青年美术金奖的导演就不是个好厨子，《人间不拆》书写跨界神话的第一步，从这几张电影脚本说起…… 五位老戏骨，六位青年演员，一百零三人的专业剧组，却偏偏围绕一位零表演基础的女主演，这如果没有内幕，糟老头子都不信…… 电影还没有上映，就开始全国热销的周边您见过吗？ …… 之前准备的各种文宣，电影里面可以炒作的话题现在一股脑的开始推出！ 恰逢高考完毕，两三千应届艺考生正闲得没事儿呢，在杜雯的遥控指挥，各部分助教、生活老师的分级协调下，再加上从学生中凑起来的小组长之类，数千人肉刷分机开始上线，各种刷数据！ 根本就不用去买什么僵尸粉数据，逮什么刷什么。 从文创用品店的电影周边，到话题数据、微博关注转发、朋友圈点击阅读量、搜索引擎关键词，等等各方面全方位的刷。 这也是迫于无奈，在这个一切数据都被各种刷子抬到了一个门槛的现实中，单凭实力的真实关注，很容易就被淹没在浩瀚的数据中。 要怪，只能怪国内发展太快，市场太大吧。 江竹清、虞凯欣最早开始铺垫发力的剧照，这时候开始真正的被唤醒记忆，好多网友开始恍然大悟：“哦，最近好像有段时间经常看见这俩美女的照片，还说是什么邻家女孩儿或者什么校花呢，原来是电影花絮啊……” 甚至连两位美女的姓名都跟她们的人设、气质吻合起来，江竹清确实有种清冷柔弱的味道，虞凯欣的笑容阳光开心立刻就得了个虞美人的称呼。 然后这么漂亮的两位美女，还只是做绿叶陪衬女主角？ 那得多漂亮才能镇住场面啊。 成功勾起一波好奇心。 接着是一系列平戏校友开始露面助阵，有席导联络安排，这种小细节轻而易举。 林楚妮的采访小组都去拍过几次。 基本套路都是某著名演员在接受采访、上节目或者出席什么活动的时候，对着镜头抱怨：“最近有个剧我都不好说，导演是美院的，一点电影基础都没有，主演是……听说是美院的模特，你说这表演有天生到能够让我的几位老师都给她配戏的地步吗？反正我没看到过……” 又或者：“戏精这个词如今已经演化成了贬义，但如果非要形容我对表演的最高褒扬，可能就是戏精，戏剧的精灵，最近我的母校拍了部剧，我看了看片头花絮，有点这种感觉……” 无论是故意讽刺嘲笑还是肆意吹捧，都是在制造话题。 电影海报也开始正式出现……连电影成品都没完成，没有正式送去审查机构过关。 就敢把电影海报拿出来，这也是胆大妄为到极点了。 倒不是不许放，谁也约束不了一个美术生自己做的海报流传吧。 关键在于海报上透露出来的信息，万一最后被审查机构剪得七零八落了怎么办？ 万一哪个主演的戏份要求全部删掉了怎么办？ 但终于能看见这神秘的女主角……背影！ 可能这事儿吧，在别的剧组、影业公司要运作起来还有点复杂，导演的意图、电影内容、运营的态度，譬如哪些信息能透露在海报上，哪些不能。 这都需要沟通开会，挺麻烦的。 有时候涉及到影业公司的文宣部门参与，形成剧组、投资方、发行方的三方角力，那就更麻烦。 在《人间不拆》这边，都是万长生自己于编辑台前的百忙之中，随手勾勒出来画幅样稿，给唐建程看看。 然后就丢给大美社的平面组开始做设计稿！ 一晚上就能出好几张，万长生选一张，ok，基本不用考虑成本的问题。 大家所有的海报稿件都可以拿去做t恤或者布包、笔记本的素材。 只是没入选的必须等到电影上映以后才能公开销售。 总之最后展现出来的这张海报就是，穿着学生运动校服的钟明霞背影，拖沓半挎着双肩书包，两边各是穿着便装的美丽虞凯欣和眼镜江竹清，明显虞凯欣的家庭条件比江竹清要好很多。 可她俩都手搭着运动服的肩膀，摆出以背影为核心的架势来…… 接着是那个不是最帅的男主角，脸庞脏兮兮、表情夸张的高高跃起，好像背影就是在惊奇的看着这个满脸耍宝的乱糟糟男生…… 另外三个男生和几位在剧里才算是有名气的老戏骨只出现在海报边缘。 整幅海报的青翠湛蓝色调背景，看着就是蓝天白云的开阔！ 让人耳目一新。 江竹清和虞凯欣试着开始上综艺节目露脸。 她们当然是全力以赴，早就等着这一天。 连钟明霞都要很快放下自己的什么副总职责，投入到主创演员的各种宣传活动中来。 她要开始学着做大明星了！ 这个时候谁都跑不掉！ 528、自认貌丑钟无艳 可笑钟明霞自己还沉迷于工作无法自拔。 潘经理答应过来担任总经理，但作为传统酒店行业，离职都不是说走就走，起码得等一到三个月。 好在签署了协议，十五万现金到账，潘丽蓉倒也确实全力以赴。 在酒店那边开始按部就班的走离职程序，继续上班保证不影响前东家的同时，抓紧一切时间了解整个大美文创园区的情况。 好在这边除了一大堆图纸，所有的店铺、建筑信息全都是崭新齐全的，连几十号员工，加上几十位保安、保洁的人手，也都是全新的。 施工方、装修方更是还在园区忙碌。 所以要做点什么都方便。 事实证明，孙二娘看中潘丽蓉，应该看中的是她们基本同龄感受到的那种周到踏实。 而钟明霞七顾酒店看到的是潘经理在工作中的细致。 如果这是家商贸公司，请这样的大堂经理来做老总，肯定是错的，她不会开拓业务，不会营销经营，更不会创造研发。 但作为园区管理团队，请到这样的五星级酒店大堂来，真的很运气。 因为五星级酒店也有分类，潘丽蓉适应的那种国际品牌大酒店，让她已经近乎本能的习惯于跟国际接轨，深谙高级酒店怎么做排场做派头的那些花招。 遥控指挥工作的第一步，就是制定了详细的招商承揽任务，不是让管理公司等着别人来承租，而是立刻安排人去联系她指定的一部分品牌，用非常低廉，甚至免租金的形式邀请别人进场。 譬如著名的咖啡店星爸爸，最红的奶茶店，国际品牌的麦大叔、肯中校快餐去申请下。 从一开始就把整个文创园区的定位拉得很高！ 潘经理这个做法呢，本来有点东施效颦的一知半解。 整体经营定位是个很系统复杂的工程，她其实也仅仅就是个酒店管理专业的认知水准，只知道找些大牌来能够拉升自己的形象。 但恰恰这是个文创园区，文化创意要求的逼格就是很高。 真正去观察798艺术社区就能发现，看似脏兮兮的旧厂房旧街道，很多细节都充满了设计味。 而平京作为全国首都，集中了大量的艺术文化资源，各种国际顶级画廊、艺术机构轻而易举的能把整个逼格抬起来。 江州做不到啊。 这个江湖城市自己都很草莽气。 本来万长生自己来做，没准儿就跟观音庙周围差不多，米糕、麻糖各种乡土气息的东西非常接地气。 但韩晓敏当初规划设计的时候，就提醒过不要搞得这么低俗，一定要整出文化味来。 所以他也有点不知所云的没吭声，原本想等暑假杜雯空了请她来把把脉。 结果被潘经理这么误打误撞的解决了。 况且她还真知道那些什么国际大牌的经销商、代理商怎么联系，有些就是长住五星级酒店的白金客户。 当然不会是她自己越过职业界线去联络，给足了信息让钟明霞去。 甚至还从礼仪、身体动作、待人接物、交谈口吻等细节上给钟明霞做了全面的指导交代。 万长生叮嘱潘丽蓉要把这个总经理当成培养一位位经理的导师。 她还真是这么做的。 只是这会儿她根本就没有到任就职，能指挥调动的就钟明霞这个副总，所以也就倾囊相授了。 以前戏剧学院的教授们都表扬过，钟明霞的优点就在于肯听肯学。 她身上没有很多天之骄子那种傲气，您个个都是老师，怎么说我怎么做。 加上她本来就有做接待礼仪的底子，再有了这最标准的传授指导，连服装穿着风格都改变。 带了司机助理居然鼓起勇气就挨个儿上门去找人家国际大牌求入场！ 这事儿其实也看得出来潘丽蓉是个倒懂不懂的。 越是国际大牌，人家开店就越有自己的规划，才不是这么随心所欲的谁来招就去的。 钟明霞感觉尝到了甜头似的，七顾酒店请来了潘丽蓉，现在依样画葫芦，金石为开嘛，一家不行我找二家，星爸爸不行我找星妈妈，再不星儿子也行！ 而且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什么气派的大公司都敢去上门，被人拒绝了也不尴尬，直接去街面上看还有什么竞争品牌找上门去。 哼哼，现在你瞧我不起，以后我要你高攀不起！ 从底层出身的人一旦得到机会，往往就会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干劲。 在这种强大的干劲支撑下，还真让钟明霞谈下来五六家一线尾，二线中的快消品牌店。 其实基本上都是当前大环境条件下，人家刚刚有关店的，在这种软磨硬泡下，死马当成活马医，就把撤销店面的名额暂时给这边顶上，无论连锁体系的物料、产品、人员还是最难跟总公司申请的开店配额，都直接转到这边来，万一能存活呢？ 有两家根本就是偷梁换柱，把一直亏损的店面转移到这边来，全免租金两年，对很多经销商、执行主管还是能缓解一些他们的kpi压力。 都是做蛋糕、快餐、咖啡、奶茶、柠檬茶之类的中高档品牌，一下就把主干线的撑起来，因为有些和大美社成员们自己做的咖啡、酒吧重叠，钟明霞又跑去找人家道歉解释…… 怎么形容呢，这姑娘就是傻了吧唧的把这当成自己的事情，拼了命的想做好为万长生分担下。 但机会往往就会青睐这种认真的傻子。 另一方面潘丽蓉就很专业了，趁着自己还在酒店办理交接，把人员部门设置，各部门规章制度等等全都梳理建立起来。 其实也有点心惊，做了二三十年的工作，慢慢也变得越来越分工细化，只擅长专注于很小的范围，现在重新拾起这种全面的工作，竟然很不适应。 这也等于是把中年职业危机边缘的她，给拉了出来。 所以赶紧整理出来一份份岗位规范，都交给钟明霞去发布实施。 又要跑品牌招商，还要平衡和大美社的关系，更得亲自关注新店面的装修，在这个阶段还得担任潘经理的喉舌来整顿管理公司。 就这样，钟明霞每周还保持了不低于六节模特课！ 她能不忙吗？ 忙到飞起！ 压根儿都忘了自己上半年还在当电影主演！ 杜雯打电话叫她准备来平京，配合万长生他们去上节目的时候，这傻妞还犯楞：“啥？” 杜总监还是风闻了钟副总的忙碌：“别忘了，你现在最重要的身份是电影女主演。” 钟明霞机灵：“我上次的那个事情还在警察局挂着号，让我不要到处走动呢。” 杜雯噎得没脾气：“你是不是觉得现在做起来特有劲？一点都不想来跑电影宣传？” 钟明霞理所当然：“我怎么可能当明星，万哥都说了，也就是这部电影量身定做的我还有点发挥，换个地方我就一无是处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别想太多，做好眼前手里的事情最实在。” 面对如此踏实的回应，杜雯竟然挑不出刺来：“这边投资几千万的电影，所有人都在齐心协力，你作为主演不来参与是不是不够意思？” 钟明霞自我认知有障碍：“我长得这么丑，还是让你们漂亮的去宣传吧，我就是个噱头。” 杜雯气得笑：“你太不要脸了！” 钟明霞嘻嘻笑：“雯姐，真的，这些天我上班可有劲了，他们还真的都叫我钟总，我怎么听起来有点别扭，叫副总经理好不好点，嘿嘿嘿，我真的做了些事情，真的，潘姐教我去跟人谈生意，我买了套那种西装套裙，谈起来我都觉得好有感觉，真的觉得自己像个老总了，跟电视剧里面演的一样。” 杜雯也只好叹气卖萌：“那就请副总经理来平京给我这个大美社的ceo上上课好不？” 钟明霞坚定的推脱：“不去，警察局不让我去！” 杜雯下绝招：“这部电影对万长生特别重要，现在已经是电影局那边都要看他的票房成绩说话了，你不来帮忙？” 钟明霞马上关万则乱：“啊？真的？” 杜雯编故事：“席导夸了海口，说这部电影的票房一定不会低于之前那部青春校园片，现在我们所有人在做宣传推广，为的都是到时候能多一个人去看电影，万长生在后期剪辑公司已经十多天没有下楼，吃住都在剪辑台旁边，那天我去看了看，瘦得都皮包骨了！” 钟明霞立刻心痛：“怎么你就不去照顾下？！林姐呢？” 杜雯冷漠：“我又不是他什么人，大家工作关系罢了，你来不来？不来算了，饿死活该！” 最后一句的戏还是有点过，钟明霞不傻：“不对哦，十来天时间减肥也减不了这么快吧，再说他又不是坐牢没得吃，雯姐你在逗我？” 杜雯只好硬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钟钟，爱来不来，挂了啊。” 钟明霞终究还是不踏实，先给嫂子打电话汇报。 贾欢欢表示这两天有视频通话过，镜头有点模糊，看起来是有点瘦。 基本上没电话，没消息交流的钟明霞也不心酸：“正好叫我去配合电影工作，那就去平京出差一下？需要我给万哥带什么东西吗？” 贾欢欢小手手一挥：“去吧去吧，给长生哥带点盐水鸭和口水鸡。” 钟明霞一激灵：“他喜欢吃这个？” 贾欢欢说嗯。 钟明霞挂了电话就出发：“去盐水鸭和口水鸡的档口，我要找他们谈园区分店的事情。” 喜欢吃，那就自己开一家！ 她也有点霸道总裁的味道了。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的改变，就是这么来的。 529、直男和暖男皆有天注定 钟明霞什么都跟万长生学。 警察局的事情，她也主动先给姜主任打电话。 这些天她还是有经常给街道汇报招商情况，也比较熟悉了：“万校长已经去平京为电影的后期制作忙了十多天，据说现在到了很关键的推广阶段，为了早日上映要求我也过去平京配合工作，可是因为上次的事件，我每周都还在给警察局报到，能不能帮我……” 话没说完呢，姜主任啥都明白了：“没问题！小钟你这工作态度真是有目共睹，我来负责联络协调。” 于是拿着警察局情况说明的她带了两大包真空包装的鸡鸭上路了。 跟乡下姑娘进城似的，一点不像女明星。 安检的时候果然需要出示手续。 到了平京更是孤零零的，既没有粉丝在机场街拍，也没有经纪人伙伴什么的接机，吭哧吭哧的拉了行李箱直奔万长生呆的地儿。 挺普通个大院大楼灰扑扑的，最近在文创园区熏陶出来的审美，让钟明霞对京城环境也不仰慕。 只是对北方这种复杂重叠的东南西北建筑格局有点头疼，最后还是在群里询问，马振宇屁颠颠的跑出来接。 但只要走进大楼，都底蕴就彰显无疑。 无论是挂着的各种部委级别牌子，还是底气十足的行业翘楚。 围着万长生他们忙碌转悠的各种人才，更是国内顶尖水平。 什么最好的都在朝着都集中。 隔着落地玻璃，钟明霞看见万长生还是心疼得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其实也没怎么瘦，主要是一群大老爷们儿忙起来就不修边幅。 正好又夏天了，好几天没换的t恤大裤衩和满脸胡茬儿，都显得格外乱糟糟。 男人嘛，只要不刮胡子就很容易显得沧桑潦倒。 哪怕戴着口罩，摘了墨镜露出的红红眼圈，还是让里面开小差的家伙示意导演。 万长生才摘了自己的监听耳机出来：“来了？快了，这边的进度快完了，你跟杜雯联系下看看上节目的安排，嗯，他们叫上通告，具体怎么做就跟那娱乐节目一样，我看了两期没什么难的……” 钟明霞在口罩下鼓了鼓腮帮子，才压抑住自己奔腾的情绪，哪有那么容易断舍离。 赶紧低头从行李包里面翻吃的：“嫂子让我给你带口水鸡、盐水鸭，我去跟他们谈了在园区开分店，就顺便买点，你先吃点，这些天还吃得惯么？” 万长生是真嘴馋，光听就满嘴口水，但除了让这边的助理去帮忙找餐具，就是到制作中心门口招呼：“都休息下，都来品尝下江州特产……” 一群小伙子马上就涌出来，不乏偷看这女生的，哪怕戴着口罩也觉得似曾相识。 毕竟这些天他们在电脑屏幕上可是逐帧逐秒的熟悉这个身影。 钟明霞不关心电影进度，看万长生终于拿筷子夹了块浸满鲜香红油，还沾满芝麻配料的鸡肉，放进嘴里满足得直哼哼。 她就舒坦了，然后有点嫌弃其他人一窝蜂的把吃食抢了不少，还得赶紧找双筷子帮万长生抢块最好的盐水鸭，眼巴巴的等着。 小伙子们还有看不出来的，狼吞虎咽的拉家常：“是嫂子吧？” 万长生也是享受了口腹之欲，才意犹未尽的介绍：“钟明霞，不就是电影主演吗，这你们都看不出来，天天跟我说研究她的眼神已经有了段位！” 技术大拿们全都讪笑，这姑娘的眼神里面哪里还有别的情绪啊。 但导演和女主角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太常见了，赶紧献媚：“钟小姐！演得真好！您的镜头效果是真漂亮。” “那谁，赶紧去收拾点给钟小姐看看效果，我们忙活这么久，不就是为了p图给老板看吗，您就看好了吧您咧……” “别偷我吃的啊……” 嬉闹归嬉闹，肯定不会把吃的带进价值不菲的设备机房，很快拿了台笔记本电脑出来给钟明霞展示。 和当初在监视器上看见的画面有了巨大变化，就是普通原照和p图狂魔的区别。 色彩漂亮美丽，虚实错落有致，青年演员们脸上完美无瑕，中老年演员们则满带岁月印记，连所有的残旧建筑都充满了锐利的质感。 钟明霞的配音更是甜美中略带点低沉的韵味。 七八位后期制作工程师，都充满自豪的期待女主角反应。 特别是听说这样一位从未演过电影，没有参加过这种拍摄的素人，一定会被震撼吧。 钟明霞却面无表情的看着，连口罩都没摘，眼角稍微翻了下，不以为然的那种，把手里一直挟着的盐水鸭先给万长生：“你觉得好看吗？” 满口鲜香的万长生也有点失落：“我们辛苦这么久，你觉得不好看？” 钟明霞擦擦手拨开口罩到下巴：“第一次看专业摄影师修的图，还有点激动，后来我都根本不看了，这有什么可看的，又没她们两个好看。” 轻描淡写得几个后期工程师差点撞茶几上！ 您这都叫做不好看了，那大多数美女都不要活了。 钟明霞确实是没有虞凯欣甜美，江竹清秀美，林楚妮英美，杜雯那种妖媚，但她有她特有的那种单眼皮高冷，然后笑起来又带点讨好的软萌，挺矛盾的表情却能糅合在她的身上。 在剧组表演打磨以后，越让人过目难忘。 她却轻飘飘的来句不好看！ 万长生大概能猜测到她这是种心理暗示，总不喜欢把自己的价值用外表来体现。 所以挑感兴趣的问：“我看管理公司运行得还不错哦？” 所以万长生能讨女孩子喜欢，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果然钟明霞眼里的光彩都绚丽起来，立刻从双肩背包里面摸出自己的软面抄给法人汇报：“潘姐真的不错，我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她看了就能把事情梳理得一是一二是二，该做什么，强调什么，都讲解得很清楚，现在主要就是三方面的工作，招商、商业门面管理、公司员工管理，我挨着给你说说……” 后期制作工程师们又有点傻眼，您不是电影女主角，演员吗？！ 怎么现在像个做生意做管理的。 正说得眉飞色舞，唐建程拖拖拉拉的出来，看见钟明霞才是最熟悉的：“啊？你又在揣摩什么白领角色了？” 钟明霞也熟悉他：“这是我的正职！” 简直有点深恶痛绝。 万长生也无语。 难道钟明霞真的迎来了她的人生大爆么。 沉寂那么久，仿佛过去的所有都没有白费，从小自卑的性格和出众外表混合出有点内向沉稳的心态，模特生涯练就她的身体表情管理，更主要却是给枯坐几小时的她养成没事儿爱瞎琢磨的习惯，还是个没人倾诉的闷葫芦，结果胜任了女演员之后，现在做商务管理工作，竟然有声有色！ 也许是文创园区的环境好，更可能是潘丽蓉这个领路人带得好。 真找个能力群的老总、总监之类，也许还不会这么倾囊相授的传递技艺，谁会培养个可能威胁到自己职业生涯的对手出来呢？ 感觉潘丽蓉其实也是在摸索自己的转型，很多事情都很有分寸的交给钟明霞去尝试。 而且换做现在的大学生，难免会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心态，在钟明霞身上绝对看不到。 前辈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一丝不苟的踏实。 包括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招商，可能换做万长生这种聪明人都会觉得不太可能找来一二线品牌。 偏偏这姑娘无知者无畏的就去了，还求爹爹告奶奶的真打动了几家品牌。 这下真的把文创园区的主要商业铺面的骨架搭起来，特别是潘丽蓉在乎的那种排场有了，其他招商品牌就很容易跟进。 “所以招商方面争取在七月底之前完成三十户商家进驻，主干道上就保证了八成的营业率，潘姐说这个时候要宁缺毋滥，一开始就把我们的档次定得比较高，对游客和商户都能留下良好印象……” 万长生承认这个思路是对的：“我们又不需要缴纳租金给街道政府，先形成了氛围，再慢慢的提高租金，扩大商业收益，不要一口吃成个胖娃娃，你找的这个潘经理很不错啊。” 被表扬的钟明霞神采飞扬，和刚才看电影上自己的画面，形成巨大反差：“是阿姨觉得她不错，我只是去下点水磨工夫请过来，姜主任也说我们这个做法对，他说叫放水养鱼，先把池塘里面的鱼养好了再说收成，然后就是人员管理，这真是潘姐的强项……” 万长生居然听见个大逆不道的消息：“第一步就是要把所有从村子那边来的亲戚全都清理出去，因为家族利益纠纷一定会导致企业内部的大腐败！” 吓？！ 万长生一直都有把村里年轻人带出来的思路。 他这从没接触过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的顿时有点傻眼。 钟明霞也不傻：“我给阿姨汇报过了，她说听城里的做法……潘姐说可以让这些人分散到不同的店里自负盈亏，但绝对不能参与公司运营，如腐败变成了均贫富，甚至会让企业内部以腐败为荣！” 万长生肯定觉得耸人听闻，但家族内部的腐败，这早就不是新鲜事了，观音村里一样严防死守。 顿时觉得还是做个艺术家吧，驰骋在艺术的海洋里面多简单的。 唐建程表情复杂的坐在旁边，呆呆的看着女演员化身女白领，手上无意识的去挟鸡鸭，却被钟明霞眼明手快的拿筷子打开：“这是给万哥留的！” 副导演只能哭笑不得：“万长生！你还是搞一部都市白领剧给她演吧，活灵活现！” 钟明霞嫌弃：“别打岔！” 她是真爱这种价值体现的感觉。 530、要逼着自己优秀，骄傲的生活 杜雯一直到下午放学才过来，开着崭新的丰田保姆车，特别打电话叫钟明霞下楼碰头：“知道我为什么要催你过来嘛？看见没？大明星必备的保姆车！我这经纪人都给你备上了，你还拿架子！” 钟明霞小声反抗：“我是签给万哥的，是模特长约……你买的啊，挺漂亮。” 杜雯就爱挑拨：“这次万长生过来给我买的，丰田塞纳，办下来五十多万！” 结果钟明霞一点羡慕嫉妒的表情都没：“啊，挺好，样子有点傻乎乎的呆萌，像他。” 杜雯怂恿：“他赚了大钱的，你叫他也给你买个车啊。” 钟明霞一脸好笑：“凭什么给我买，哎呀，我知道你这个车是嫂子拿那个奥迪跟你换的，你买这个车还不是为了万哥在平京出差的时候方便点，你就别逗我玩儿了。” 杜雯鄙视她：“真不好玩！说这么透干嘛！眼瞅着你要成大明星了，让我互动讨好下呀。” 钟明霞马上讨好：“雯姐你管着几千人的大美社，该我向你学习取经，我们那小公司才几十百来个人，我已经觉得很复杂了。” 杜雯恨不得敲她小脑袋：“大姐！麻烦你醒醒，马上就要上综艺栏目上通告，你是要成为明星的女人！还管那小破公司干嘛？” 钟明霞坚定以及肯定：“别逗我玩，真的，雯姐，我在用尽全力做好那个园区公司，希望早一天能够不当模特，但也说不一定，当模特我能当一辈子的。” 杜雯无奈的看着她，好几秒：“你觉得我们两个像不像帮他管理公司的姨太太。” 钟明霞加倍的坚定以及肯定：“不像！也不是！万哥不止一次的说他只负责当他的艺术家和校长，其他事情都是你在给他打理，你这么说有点对不起他对你的尊重，也不尊重我，我不是他的姨太太！” 杜雯使劲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好吧，我服了你，明明可以靠演技吃饭，你非要去当总经理。” 钟明霞赶紧帮忙揉：“是副总经理，你才是可以靠长相吃饭，还比我们都努力，我听徐朝晖说了很多次，费雪雁都说你努力得简直拼命，我一直把你当榜样！” 杜雯就舒坦的享受了，但话酸溜溜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哦，你跟他最近有什么八卦说来听听没？” 钟明霞轻声：“没有，这个月我一共就见过他两次，他一直都在忙，我也得让自己忙起来。” 杜雯纳闷：“我始终觉得像是两个小老婆在交流经验。” 钟明霞比她还会控制心态：“喜欢万哥的人多了，但是他关心的都是大事情，那就不应该让他觉得烦恼。” 杜雯再次哀叹：“你这么温柔懂事，身材又好，把我比下去了！” 钟明霞嘻嘻笑：“走到街上谁都会说你漂亮吧……” 杜雯仰躺在后排电滑门内的vip座椅上无病呻吟：“老咯，没人爱咯……” 马上想起什么的好奇转头：“有别的男生追你没？” 钟明霞坐在最后面正好服侍按摩：“哪有，除了那种地铁……” 听出来语调似乎想起被人袭击的事件，杜雯马上转移：“哈哈，你当然没有，培训校和美院都是他的地盘，谁敢追你，我就有！今天晚上到我那边去玩，帮我分担下火力好不好？” 钟明霞却有自己的打算：“明天……明天吧？” 杜雯多聪慧啊，马上察觉：“干嘛？你今天想干嘛？” 钟明霞顾左右而言他：“不干嘛，随便，随便到处走走逛逛。” 杜雯拍胸口：“我陪你呀，难道你还有人要约会？那一定要带我去看看，我帮你放鞭炮庆祝下！” 钟明霞都笑了：“哪有……我想去给他买点衣服、生活用品什么的，来的时候嫂子都说要把他照顾好。” 言下之意还有点埋怨你们平京分公司的在干嘛。 杜雯恨得咬牙：“你又把我比下去了，还能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钟明霞想想承认：“我是喜欢他，这么能为他做点事情，照顾他就开心得很，但绝对不会给他添麻烦。” 杜雯叹气：“傻姑娘，你要放飞自我去找更适合你的人啊。” 钟明霞反击：“你去，我胆子小，就躲在这里挺好的。” 杜雯撑起身子往驾驶座翻：“算了！我陪你去买衣服吧，我觉得我给他买衣服那几招也有点看腻了，看看你这专业模特的水准怎么样。” 钟明霞赶紧跟着翻到副驾驶：“那就拜托雯姐帮我做参考了！” 杜雯打火动车，自嘲：“我真的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会陪着别的女生买衣服，而且她还是买给我喜欢的男人。” 钟明霞有点委屈：“没有！一点都不关万哥的事，就是我自己犯花痴单相思，想着给他买点东西做点什么才开心。” 杜雯斩钉截铁：“这就是恋爱！” 钟明霞撇嘴：“不是！喜欢他的人多了，韩姐已经走了，黄敏我看也是喜欢他得很，但是最近好像开始跟付哥谈恋爱了，可以允许别人喜欢他吧。” 杜雯一针见血：“你敢当着贾欢欢说喜欢他吗？” 钟明霞马上就怂了：“我谁都没说……没想明白的时候跟他说过，后来戏剧学院的教授给我讲清楚明白了……” 杜雯娴熟的把车汇入车流：“你倒是转弯快得很。” 钟明霞苦笑：“从小到大我就明白这世上的好东西多得很，不是我想有就有，这是命，其实能遇见他，已经是我的好命了，我可以正正当当做模特赚钱，还能做事赚钱，买了房子，争取年底的时候给我爸妈再买套房子，这都是认识他以后的改变，再强求更多，怕是要被天谴……哎呀，你说我这次遇见的事情，是不是就是警告我的？” 杜雯被她的唯心主义论调惊呆了：“你……” 钟明霞马上双手合十对着天窗虔诚祈祷：“我错了，希望老天爷保佑我们都好好的，我一定会本本分分的做好我该做的事情……” 杜雯轻而易举的能分辨出真诚，不说话了，其实没多远，一两个路口看见座挺大的商业中心，就把车拐进去要到地下停车场。 钟明霞居然要求她：“停路面吧，我现在对地下停车场这种空间有点怕，这些天我都住在培训校的公寓。” 杜雯很吃惊，马上转头找路面停车的地方：“你……没给他说过？” 钟明霞笑笑：“这种事情我给他说什么，他那么忙。” 杜雯居然有点心疼，马上伸手过去握住她：“好！” 钟明霞回给她温柔的笑：“雯姐，这一年真是我最开心的一年，认识他，改变了生活，还有你和嫂子这样的好朋友，我没什么文化，工作也很丢人……” 杜雯手上攥紧些：“我们会是好姐妹的，起码那种狭隘刻薄的心机婊不会成为我们的朋友。” 钟明霞不说话了，但双手握住驾驶员的右手不松开，天晓得她是多么珍惜这种友谊。 杜雯忽然又明悟：“你说我们是不是都有那种很强的防备心，所以很难相信别人，恰好万长生这王八蛋值得信赖，我们才动了凡心……” 钟明霞迟疑着背叛塑料花姐妹情：“他不算王八蛋吧？” 杜雯哈哈哈大笑：“反正就是这个意思，错不在他，也不在我们，而是我们太优秀了，很难被普通男生吸引，对吧？” 钟明霞肯定从来没这么不要脸的自信，打量下杜雯是认真的：“你优秀，我还在学……” 杜雯难得乐不可支：“我觉得我们是有阶级友情的，哪怕不是姨太太，也是喜欢万长生，但得不到他的美女，而且我们还分别掌管了他的大业务，所以我们很有共同语言是不是？” 钟明霞尽量不这么定位自己，但忍不住笑：“我是自己争取的，也不是谁施舍给我，我跟你说，这次我帮他招到那个总经理，其实心里是很得意的，我天天跑那个五星级酒店去守着，办法虽然笨，但是好用，园区公司本来乱糟糟的，现在我能搞得有些规矩了，我真的学会了好多以前想都没想过的管理工作。” 杜雯牵着她走进繁华的购物中心：“嗯，我也是意识到我可以独立自强的展现自己价值，才忽然找到了自己人生定位，我从来都不否认也许我会再遇见让我喜欢的男生，也许没有万长生优秀，但是我已经变得很优秀，有信心掌控我自己的人生，包括感情。” 钟明霞的看法略有不同，但诚心诚意：“向你学习。” 杜雯看着人家商场的横幅真心实意：“我就想拉个这种红色横幅‘第一届万长生没福气娶进门的才貌双全绝色美女研讨交流会’，怎么样？” 钟明霞咯咯咯的笑不停，可把商场其他人的眼球吸引住了，男人女人看了都羡慕。 漂亮高挑，还这么充满自信的魅力。 她好像真是前所未有的完全释放出自己的情绪来，自在。 可路人只要把目光移到旁边，就会再惊叹下女伴更漂亮！ 身材比起来是瘦了些，可苗条就是美的审美观下，杜雯的妩媚和挥洒自如更让人瞩目。 总是独力承受目光的钟明霞，越发感觉舒坦。 以至于主动挽住杜雯，楼上楼下买了点东西，真的答应跟杜雯去清京分担下火力。 礼尚往来嘛。 531、那一刀的坚决 把商场买的东西拎回制作中心，丢给马振宇让他带给万长生，俩姑娘就放飞自我去了。 钟明霞还有点小拘谨，感觉出轨似的。 杜雯抱怨得很，说自己在清京被搭讪和接到的小纸条、莫名其妙表白多了去。 钟明霞居然庆幸：“可能还是因为我职业的原因，美院没人敢找我。” 杜雯摇头：“还是因为万长生，我们学校稍微好看点的模特，一样有男生撩，你要换个环境。” 钟明霞不说话。 结果杜雯居然是带着她去晚间的清京图书馆！ 在商场就很有姐妹淘精神的换了衣裳，简单的t恤加牛仔短裤，只是钟明霞的身材劲爆，在杜雯推荐下选了件平时很少穿的紧身t恤，还露出点小蛮腰的那种，刚才拿东西的时候马振宇就厚脸皮的想拍照。 可是被杜雯撵跑了，她自己就是宽松的白色t配短裤，显得双腿特别修长白皙。 两人这么走在图书馆，哪怕这里是以求学为重要人生目标的风气，还是有不少人注意到，然后偷偷拍照。 钟明霞小声：“我在美院也办了借书证，可他们的书都好旧，美术书籍我又看不懂，所以平时除了帮徐朝晖借外语书，就是借点杂志来看，现在根本没时间去看了。” 杜雯摇头：“我俩成长的方式恰好不同，你更习惯于从别人身上、各种实践经验中学习，我呢，已经掌握了怎么从书籍典藏里面汲取养分，这是自上而下，各有所长吧，必须承认万长生在这方面是我俩共同的老师，感觉我们从他那学到了武功秘籍的上下册。” 只要讨论万长生，钟明霞就笑眯眯。 确实没法跟贾欢欢讨论她男人。 这里就肆无忌惮。 说自己现在也经常到万长生办公室去一个人呆着玩儿，不过他那些书都看不懂。 杜雯再次叹气，钟明霞问她又不说。 感觉像两个小迷妹讨论自己的追星偶像。 顺便按照杜雯推荐的办法，钟明霞找了几本商务管理、文创园区的书籍来看。 可实际上她根本不习惯这种文字转化方式，时不时的都翻看万长生的微信号，翻看他的朋友圈！ 杜雯发现了很小声：“他很少发票圈吧？” 万长生几乎就不发，除了杜雯要求他对什么事情表态呼应，譬如拿了金奖感谢下各方，招生的时候敦促下各位助教新学期要加油之类，偶尔跟团队成员合影自拍，一个月也就一两条。 钟明霞很坦诚：“我就喜欢看。” 杜雯只好说：“那我以后督促他多发点。” 钟明霞感激不尽。 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果然接二连三的有男生过来搭讪了。 有坐在对面悄悄推纸条的羞涩男生。 也有争取不到座位，就从身后悄悄递纸条，或者直接问能不能加微信的厚脸皮。 更有悄悄准备了小礼物拿着精美纸袋送过来的老司机。 还有干脆问要不要去喝杯咖啡之类傻大胆。 钟明霞惊叹！ 因为居然还有来问她能不能转告对女伴好感的。 当然杜雯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钟明霞难以相信：“他们不是都应该全神贯注在学习中吗，那你平时还怎么看书学习？” 杜雯呵呵的翻开她的平板电脑包，那有个折叠的“勿扰”牌子：“所以今天特别多，当然也可能是你的原因。” 钟明霞如坐针毡：“我受不了这种场面，我想走。” 杜雯调侃她：“我还以为你会喜欢上什么博学多才的帅哥呢。” 钟明霞一个劲摇头：“可能是当惯了模特，我内心很反感被人围观，只要不是工作状态我都尽量避免被围观，我宁愿一个人在家呆着，也不喜欢被各种目光这么看着。” 杜雯审视：“你这种心态有问题，你不能把自己视为是万长生的人，要开放自己的心态。” 钟明霞还是摇头，而且机敏：“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很好，你是不是说你自己？” 杜雯呵呵，只好收起书本起身了：“那还是工作吧，现在才八点过，我把虞凯欣和江竹清她们约上坐坐？讨论下明天上通告的事情。” 钟明霞求之不得：“更不能在这种地方了吧，她俩那么漂亮的！” 杜雯想想发消息给林楚妮，那边也说有空，她们联系上直接去那个万长生博物院同事的酒吧。 相比喧嚣诱惑的其他酒吧，这家清美研究生校友开的特色酒吧更适合美术生，也更有私密性不会被打扰。 杜雯直接开车过去，在楼下等了没一会儿，果然看见林楚妮带着俩口罩遮得严严实实的美女过来，江竹清见面还立刻就拥抱了钟明霞，表现得很想念。 林楚妮则忍不住摸了把钟明霞的屁股，怀疑她最近锻炼中断了。 钟明霞躲笑得喘不过气：“这么忙！” 虞凯欣纳闷：“你都没参加推广，忙什么呢？” 杜雯又变成鄙视闺蜜了：“忙着当老板呢，不过她这边出了一事儿，也得提前先给你俩说一声。” 五位美女蹭着住户的门禁卡进了楼，在电梯里杜雯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下。 林楚妮知道点，但依旧和两位戏剧学院的女演员一起惊讶得捂住了自己嘴。 钟明霞倒是保持淡淡的表情：“有点危险，但更危险的是事情怎么收尾，本来可能会去坐牢的，不管坐几天还是几年，那种警车来了把我带上去的感觉……这辈子我都不想再有了。” 江竹清挽着钟明霞表达自己的支持了。 钟明霞一笔带过：“全靠万长生第一时间找人疏通，说我是文创园区的副总，在工作被人袭击，才让我没吃苦头，当时就从警察局出来了。” 已经走到ft酒吧，万长生那位博物院女同事简直惊叹五位美女的颜值高度，虽然都分别见过，但一起来还是很震撼。 这会儿还是很有水准的带着到不受影响的靠窗桌边，只是表情多多的给杜雯示意：“待会儿一定要让我合影一张！” 杜雯随手点了饮料和酒笑说没问题。 虞凯欣则有点埋怨这事儿应该早点给剧组说，大家都是一个团队，这种事情还是能够群策群力的帮忙。 杜雯敲桌子：“我要开车就不喝酒了，问题就在这里，钟钟前期的推广到底应该怎么搞，我和妮儿共同负责推广公司，以后也打算在这方面做出点市场成绩，我们太明白这种舆论的不确定性了，所以在我们几个中间先讨论好，就没有约那几位帅哥也一起。” 戏剧学院的美女对帅哥免疫，没表情的凝重。 林楚妮更有点咒骂：“mdzz，有时候碰见这种变态真的也像跟钟钟这样一刀戳下去！这种事情不能妥协，更能够得到观众舆论的认可。” 虞凯欣摇头：“天知道呢，这一刀可以是正当防卫，也可以是伤害他人，这跟演员和电影本身的冲突太大了，能不暴露还是不暴露，当时在江州传得厉害吗？” 杜雯征得钟明霞同意，才把自己手机里面收集的图片和视频给三位播放下，自己则趁机和钟明霞欣赏下这间酒吧，不让她被影响情绪。 但试着这样一点点面对处理，才是化解情绪的最好办法。 钟明霞居然极少有酒吧经验，就培训校那个酒吧算是她的体验，也去得很少，对这里的氛围很欣赏。 想的就是：“我应该也让人来这么开一家酒吧，我能拍照吧？我觉得很漂亮，可以给万哥的设计组借鉴下。” 杜雯经验丰富：“自拍！我俩假装自拍拍一圈……” 在酒吧里面美女自拍多常见的，两姐妹在镜头里面显得多亲密。 林楚妮都发现她俩特别亲密。 但主要是看了现场以后对钟明霞的心狠手辣赞不绝口。 表扬干了她一直想干的事情。 江竹清则隐约看到过视频：“当时一闪就过了，没想到是钟钟！” 虞凯欣还是专业：“确实没有多少正面脸能够确认，这个事情是双刃剑，我觉得我们要吸引眼球，但不能吸引这种眼球。” 那就不冒险了，杜雯承认自己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也犹豫过，想推波助澜的把整个事件闹大，引起关注，所以收集了一大堆这些东西。 钟明霞这才知道当时背后发生了什么，是杜雯帮忙找的律师，万长生又是如何考虑拿捏，就带着点小甜蜜的表情低着头品尝鸡尾酒。 这种酸酸甜甜还带点刺激的口感，真好喝。 江竹清和虞凯欣已经上了两三次通告，商量钟明霞可以先反差大点，眼镜框、发型和服装都反差大点，这样等到电影上映时候的海报宣传等等对比，才更能引起好奇心。 其实能走进戏剧学院的美女，基本已经才貌双全了，特别是在还没红的时候，清醒冷静的判断力都很不错。 还很兴奋：“把导演叫上吧，主创人员上台有导演的话，效果绝对不同，而且万长生在镜头前面的表现力挺好，他那一手随便画点什么的才华，绝对很符合娱乐效果。” 当初虞凯欣采访万长生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惊艳不已。 江竹清也敲边鼓：“导演的脚本一直都是卖点呢！” 杜雯和钟明霞对看眼，女主演还慌乱的推卸：“你去说！” 林楚妮噗嗤：“拿出你钟一刀的狠劲来啊。” 532、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 杜雯就拿这钟一刀的说法降服了万长生。 简而言之就是钟明霞这一刀事后情绪不算好，还要全力以赴上通告，万长生作为导演，还是要来帮忙分担下注意力。 问清楚是要遮遮掩掩的把女主角保留悬念到最后，万长生还是答应了，也就几个小时嘛。 他还以为中老年演员和男生们都在呢。 结果第二天中午，万长生上了杜雯开过来的车，顿时有种上贼船的感觉，怎么满满的都是姑娘！ 还打扮得这么漂亮！ 米色内饰的车厢里面简直晃眼！ 眼珠子都不知道往哪摆，万长生只想喊马振宇快点下来看美女！ 可惜那小子陪丽贝卡去博物院了。 女生们已经预热般的开始乐。 钟明霞居然有点害羞，江竹清全力支持她，虞凯欣起哄，杜雯嫌弃的叫万长生自己开车，林楚妮专注于观察每个人的表情，不知道她的舞美化妆专业毕业论文是不是可以写这个。 杜雯也是这么解释的：“大家分头上通告，三位女主演，妮儿是舞美化妆，我姑且算是当绿叶陪衬的电影起人，这个阵容不丢你面子吧？” 万长生想跑：“那就不用我去了吧？” 杜雯不动手：“乖乖的开车，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不懂吗？上通告就是要让人掘有吸引的东西，赶紧的！早去早回……” 万长生只好信了最后四个字。 事实证明怎么可能。 综艺节目方看见来这么五位各有特色的美女，还有个年轻高大的青年导演，顿时就觉得有戏。 就是跟美院画画、剧组拍戏一样的创作冲动。 有些人再漂亮再好看，上节目冷着一张死人脸，或者经纪人再各种奇葩要求限制，只能拍某个角度，不能拍什么，身高色彩甚至男女搭配都有限制。 真把自己当成大腕的那种倨傲。 综艺节目也就爱谁谁，反正当成工作完成就是了。 但遇见有些嘉宾，那是一看就感觉到处是戏。 哪怕本来只是安排下来要为这组名不见经传的年轻演员做宣传节目，现在连主持人都有点兴趣：“你们这剧组可以啊，颜值这么高，连导演都这么时尚！” 是时尚。 钟明霞掏钱买的衣服，万长生还以为是经纪人报账的，虽然有点诧异这风格怎么和杜雯一贯的搭配手法不一样。 也不疑有他的穿上，宽松横条纹t恤，黑色阔腿裤还有运动鞋，很嘻哈的味道。 钟明霞的审美真的不怎么样，跟杜雯这种有系统化搭配风格的高手根本不能比，她只会看商场海报上模特穿得好看，就眼光的照着给万长生买。 殊不知这种最新流行的盐系文艺男，最好瘦得跟竹竿一样，才有那种飘逸的味道。 万长生个打石头的，穿着就像野牛耳朵插朵红花，敦厚中带点蠢萌。 也行。 主要是五位女生太漂亮，谁关心他穿什么风格啊。 等聚光灯打开，不光台下安排的几十百来位观众席，连主持人都觉得大呼过瘾！ 五个女生，两位正儿八经的表演系高材生，林楚妮再不喜欢表演镜头，那也好歹是戏剧学院的主持人，音、台词、身姿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杜雯则是秒杀当时表演班艺考生的存在，最后剩下个钟明霞，虽然没透露她就是女主角，但她的镜头生涯可能比这四位加起来都多。 女生多的地方，戏多得要命。 主持人只是按部就班的请介绍下这部戏的来龙去脉，杜雯就说自己服务的公司接到了一大片老厂房改建文创园区的工作，怎么来宣传这个事情呢，作为江州这个近些年电影取景最有特点城市，自然就想到了拍电影，结果这件事跟戏剧学院的朋友们一拍即合…… 立刻就展现出来不一样的智慧型美女派头，特别是她的长相还带点这种美艳气息。 居然没有参加电影表演，而是幕后团队！ 接着比她更漂亮，秀气中带点犀利的林楚妮则从化妆的角度诠释下这部戏从定妆开始的思路。 连万长生都有点吃惊。 林楚妮和她的老师，显然是真花了功夫来总结准备电影里面舞美化妆部分。 本来她是跟着杜雯简单的说几句吹捧下，却被主持人和“万导演”都要求多讲讲。 林楚妮还好有主持人功底，不至于卡壳语无伦次，稍微整理下思绪，就拿江竹清、虞凯欣和钟明霞来讲解。 五位女生迅换位，杜雯和万长生在两边，林楚妮在三位女演员面前：“实际上漂亮美丽，未见得是影视剧中优秀形象的必备，回想一下，一些以美艳著称的女明星，演过很多角色，但我们很难想到她们有什么经典的角色是因为美丽留下的，我说的是角色名声，而不是这演员自己的名声，电影里面可不是漂亮的女主角自己一个人演，简单的说就是要跟其他演员搭配，譬如男主角……” 然后她居然先指自己：“先我就是最难跟人搭配的眼线长、有点硬，跟谁站在一起都容易格格不入，但虞美人就不是这样，她线条柔和，各种妆容都能调整匹配……” 虞凯欣连忙做可爱状，女主持人却要求林楚妮马上做点示范，下面助理还立刻奉上了化妆小推车。 万长生就现这个节目可能面向观众可能以女性为主…… 林楚妮也不怯场，在虞凯欣的淡妆脸蛋上快的用腮红跟高光，凸显出了脸蛋的饱满感，显得元气满满。 其实就跟美术生画苹果一样。 道理很简单，操作却需要大量练习。 主持人又指江竹清：“她呢，她这样清冷气质怎么体现呢？” 林楚妮推荐：“清冷是有点不好接近，但青春气和初恋脸就是她这样的特色了，而稍不注意就会变成御姐……” 果然画龙点睛般的主要在眉毛和唇彩上做点文章，就让江竹清的气质判若两人，从开始的略显清冷，变成了清纯，最后还能变成妩媚！ 当然专业演员的眼神和表情管理也能扩大这边变化差距。 但观众肯定以为都是化妆师的功劳。 让节目内容显得生动有趣起来。 个子最高，站在中间的钟明霞一直左右看，既不觉得尴尬，也不会无聊，这段时间镜头也大多是在两位女演员脸上特写，要捕捉林楚妮化妆的细节嘛。 于是最终才到她这里，她还露出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把自己的单眼皮脸蛋夸张的笑笑。 节目并没介绍三人当中谁是女一女二，林楚妮引导镜头对钟明霞做了特写才介绍：“这才是辨识度最高的表演脸，轮廓才是专业模特比较强调的特点，而不是五官，钟钟确实是做了好几年的专业模特，可在青春剧里面，轮廓线条太多，会让人看起来过于成熟，所以我们要用阴影，来让轮廓变得柔和……” 镜头和主持人一起又叹为观止的欣赏到了，纯粹用阴影就让脸蛋变得流畅和修容效果，分分钟变小v脸，还不会有网红那种千篇一律的蛇精脸感觉。 于是穿着t恤、衬衫便装出场的三位女演员，很快变得容光焕、艳光四射！ 现场观众席真是自的鼓掌惊叹。 明明几位美女上台的时候，已经都觉得美人儿如画了。 结果现场这样画了画，又能再美丽一截！ 这一点从没有特别追加妆容的杜雯和林楚妮自己脸上都能区分出来。 感觉两位美女没有补妆，就是为了衬托三位女演员前后变化差距！ 万长生一直在旁边饶有兴致的坐着高脚凳观察。 他是真的兴致勃勃。 一点都没觉得尬。 可能绝大部分男人都会，卧槽，上个台，全都是你们一帮女生聊化妆，我们是来说电影艺术的啊，搞什么飞机！ 他不会，欣赏还来不及呢。 虞凯欣的那种脸蛋饱满感和素描画法其实差不多，利用深浅变化凸显立体感嘛。 江竹清的稍微复杂点，但里面包含了对五官特点和情绪的观念，譬如眼线长度、通透的眼神，卧蚕的方向，还有唇彩的色调，就这两点就能带来诸多改变。 这跟雕塑、绘画中的造型细节是共通的。 五官表情的一点点细微变化都能带来韵味的不同，譬如著名的蒙娜丽莎笑容，就是唇形跟咬肌的组合有特点。 所以万长生是真喜欢看。 至于钟明霞那看起来最神奇的阴影妆，其实最简单。 很多人都以为把两颊变暗点，凸显脸蛋，是从下颌角往上阴影变化，把最深处放在下颌，结果看起来肿胀得像个包子脸。 殊不知在任何一个艺考生看来，这都是他们一入校就开始学习的基本原则，球体或者任何明暗变化的立体感中，最深的颜色一定是在明暗交界线上，也就是要在脸颊上斜着一根线，往后面的阴影部分才会显得通透沉得下去！ 没想到美术基本技能，可以这么用。 讲真，万长生完全没想到。 结果可能是表情太过投入，人家多机位拍摄，肯定一直瞄着各位嘉宾的表情，导播连忙推了个特写镜头到万长生脸上！ 用垂涎欲滴来形容可能有点猥琐，他还是很阳光的，但确实有点看着流口水的呆滞样。 不是专业人士，很难做到随时的表情管理，更何况男人大多数看见美女的时候都忘了自己姓什么。 认真得目不转睛的哈喇子样儿，真实！ 这种娱乐节目拍摄不是直播，录播下来以后择日播放，所以整个过程中可以随时叫停。 现场导演看了居然暂停，特别要求尊敬的万导演能够多挥点这种状态。 五位美女和主持人一起欣赏了电影导演的表情，乐得前仰后翻，更不放过他了！ 533、三个女人一台戏，五个女人演大戏 自然是要求加大万长生的戏份。 重新开拍以后，女主持人拿万长生来调侃了，问他这会儿觉得哪位最美丽。 万长生多鸡贼啊，自然是滔滔不绝的东拉西扯，这位的眉形好看，那位唇彩也不差，谁都能恭维上。 他本来就是个庙前摆摊的口才水准，普通话虽然没杜雯她们那么标准，但这一两年练得也不错，加上还有手上活儿：“您看，虞凯欣的可塑性非常强，我们第一次见面就给你画了一张乡下农妇进城的造型，对吧……” 虞凯欣连忙欣喜：“那都一年多了！” 万长生随手在速写本上勾画，导演还叫了暂停，重新准备好特写镜头，然后看他信手勾画出虞凯欣的脸蛋：“稍微往这边靠点，就是小家碧玉，杏脸桃腮，朱唇皓齿……” 他这用词儿熟练着呢，主持人却惊叹得一把抓了速写本，凑到虞凯欣的旁边，让镜头对比：“看见没有！导演的超级异能！” 虞凯欣看眼，摆出一样的表情不动。 江竹清却很能演的捂脸：“我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拍摄现场有什么问题，导演都是直接这样画出来，我要拍成这样！” 杜雯更是叹气：“开场您就顾着看我们，没有做特别介绍吗？跨界导演！全国青年画展金奖得主！人家是画画出身，然后才来做导演的……” 连林楚妮都能演：“导演，把你那非常规的身份头衔，来一段吧，太长我记不住……” 乐得下面安排的观众不用副导演们指挥，都笑得哈哈哈一片。 这几个女孩儿真的太会演了。 也就钟明霞静静的坐在中央高脚凳上，满是恬静和骄傲的看着万长生。 全都是感情写在眼里。 现场导演还觉得这才是最会演的，指挥镜头特写！ 可能都看出来几位姑娘中间和万长生关系是不一样的。 于是主持人也不要求挨着每位都画了，直接加大砝码要万长生跟每位女生共舞下！ 看和谁最有火花！ 五个女生都跟着赶紧鼓掌欢呼！ 虞凯欣和江竹清是上通告的那种职业性捧场，而且这是和导演拉近关系的好桥段啊。 杜雯和林楚妮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想看万长生出糗。 钟明霞纯粹傻乐，因为她也难得看见万长生一脸慌乱的摆手说不不不！ 我不会！ 不是早就有人说了么，慌张才是青春，什么都老神在在的，那就不是青春了。 万长生愣是被责任逼成了个沉稳样。 都希望看他的慌张。 现场导演高兴极了，要求特写一直挂在男嘉宾脸上，这家伙动作太多，太真实。 一点不像其他来上节目的那样装模作样。 要不就是大家同为导演这个职业，为什么你可以执导这样美女如云，还会登堂入室的大电影，我就只能在这里导娱乐节目呢？ 有谁特么执导娱乐节目的导演是谁？ 你还这么年轻！ 所以导演和镜头也很想抓点万长生出糗的慌乱样。 主持人更不放过了，一本正经伸手：“很简单，我教你，这是我节目当中常见的环节，很多艺人之间表演才艺和增进感情的环节，真的很简单，你们谁有舞蹈基础？” 除了林楚妮，都有，钟明霞在健身房跳健身舞很娴熟，这会儿也有点跃跃欲试。 估计是被灯光晃花了眼，有点做梦的感觉。 但还是最有舞蹈身材的杜雯被主持人选中，两人真是很简单又很默契的在灯光下跳了几步。 其实就几个动作，舞蹈家出身的著名主持人用拉丁舞的手势托起杜雯柔软下来的手，执手前行，并肩凝视，再高举引导女伴旋转，定型！ 虽然都是女性，但专业舞蹈家娴熟的切换出了阳刚之气，把杜雯的柔美衬托得非常到位。 万长生都忍不住：“你们跳！你们跳，我给你们画画！” 搞得自己很没骨气的像个御用画师那种。 观众席连片的笑声中，主持人转头斩钉截铁：“我要是还想一直跳，会来做主持人吗？” 更让现场笑声不断，林楚妮都贡献出自己，笨手笨脚的跟杜雯示范了下：“也不难嘛，站着不动就好……” 虞凯欣连忙拉钟明霞试试：“你这么高，跳起来一定也好看！” 江竹清平时挺生人勿近的那种清冷，这会儿脸上带着无奈：“导演，只有我请你跳个舞了……” 万长生脸上抽抽得那叫一个厉害，估计对于来上节目已经后悔得要命！ 早知道跟一帮大老爷们儿在剪辑工作室侃大山聊艺术多开心！ 这会儿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的起身，长这么大，第一次腿肚子都在抖！ 真的会抖！ 难以抑制的抖。 娱乐节目可不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桥段，促狭的把镜头特写推到万长生腿上，天晓得他今天正好又是穿的阔腿裤，抖动感非常明显。 观众席上笑得都有人滚座椅下了。 会演！ 他们这些职业观众看了这么多次节目录制，这是演得最像的，怪不得年纪轻轻能当导演！ 连节目导演都在暗暗竖大拇指。 江竹清捂嘴笑，她娇柔嘛，随便做个动作都有西施捧心的美妙感受。 还艰难的把另只手伸给万长生。 可万长生哪里注意这些感受哦，真正艰难的打量下江竹清的纤纤玉手，她今天穿了件很仙儿的白衬衫，半袖有打结的那种，非常契合她的气质。 万长生却只关注到江竹清左手腕上那块崭新的雷达陶瓷表，据说是拿了片酬给自己的礼物，不到一万块，也很适合她的气质和学生身份。 然后万长生就奔着那手表去了，小心翼翼的锁定对方手腕，准确无误的环捏住江竹清的表带！ 女表表带能有多宽，一根指头而已，所以还得翘兰花指！ 江竹清自己脸上的表情都破天荒摆脱了表演范畴，很没形象的哈哈哈把后槽牙笑出来…… 然后整个节目现场都笑得东倒西歪了。 说好的电影导演潜规则女演员呢？ 说好的影视圈男女关系很随便呢？ 你们在干啥啊！ 你这导演的求生欲也太强烈了吧？ 你跟女演员之间有这么明显的界限吗？ 杜雯都深深思索了，好像自己和万长生之间有牵过手吧？ 什么时候你都封建到这种程度了。 林楚妮也忍不住挠头，估计在想你特么摸我的时候不是很用力吗？ 钟明霞则低头看自己手腕，嘿嘿，没表！ 这难不倒万长生，和虞凯欣跳舞的时候，用食指和中指挟筷子的手势夹住女生的手。 动作好像老烟枪挟着香烟的样儿。 笑得虞凯欣直接蹲地上去。 万长生还使劲借旁边的纸巾擦汗：“拍戏的时候都没有这些接触，这灯是不是太亮……” 他可能本意是光线太强、灯光太热才一头的汗。 结果主持人一本正经：“黑灯瞎火的你想干嘛……” 观众都笑疯了。 于是等到和钟明霞配合的时候，万长生掂着手指头捏手指头。 真是指纹对指纹的那种手指尖捏着。 就这，钟明霞也有陶醉的表情，舞动起来的身姿绝对是最投入的！ 现场导演只能说演得真好！ 林楚妮嫌弃的不跳，说要跳就抱着来，敢不敢？ 万长生怂了，杜雯却似笑非笑的直接一巴掌打了他的手指，自己上手抓住了引导万长生跳女角！ 还非要万长生学女生那样被提着手在头顶转圈圈。 看导演笨拙的样子，专业观众们可能都差点信了娱乐圈是纯洁的。 钟明霞简直大后悔！ 不过想想又估计说服了自己，笑嘻嘻的使劲鼓掌。 总之这台娱乐节目的录制，确实达到了笑料百出还能博出位的效果。 著名主持人都说这一期节目实在是好，她好久没把眼泪笑出来，会尽快安排播出。 杜雯赶紧履行经纪人职责，各种联络安排好细节。 节目组也对这些明显有上升势头的年轻人热情相送，祝贺电影大卖以后再来上节目…… 影视圈就是这样，今天可能还是求着来上节目，给个露脸的机会，说不定明天就是大红大紫，该节目组求着来蹭热度了。 分分钟颠转乾坤。 万长生上车以后告饶：“下次这种通告就别带我了，真的不适应，我这腿肚子都抽筋了！” 群雌粥粥的怎么可能放过他：“你还有没有良心！整部电影现在到处宣传都是以青年导演当先，你是最大的名头，大家都在全力以赴的四处推广忙碌，你就躲在后面坐享其成？” 万长生马上又觉得有道理，但是勉强：“可我以为上节目都是聊聊天，讲艺术、谈主题，最多画几张画，那也行，怎么动不动还要跳舞……” 立刻被怼回来：“与时俱进的道理是谁说的，最喜欢挂在嘴边要适应时代的是谁？现在全民娱乐时代，严肃的谈话节目谁看啊，看谈话节目的也不会去看青春电影，你到底是想传递思想给那些看谈话节目的老学究、文化人，还是更多的普通观众？” 万长生哑口无言的长叹，一脸逼良为娼的不情愿样儿，把女生们乐得不行。 只有钟明霞弱弱的心疼：“你不想去就……” 杜雯扑过去就骑着扯脸：“就你最温柔！” 钟明霞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立刻旗鼓相当的反制回去，还兴奋的要亲杜雯！ 江竹清嘻嘻笑着帮钟明霞，林楚妮拉偏架，虞凯欣拍照记录，时不时要求换姿势。 车身一直都在剧烈震动。 万长生只能稳稳的开车，不然有个啥意外，估计马上新闻就有“青年导演五女一男在保姆车上不可描述的场面……” 那就真的红了。 534、高城的烟火，水底的红鲤 万长生终于走上了娱乐通告的不归路！ 短短几天他就见识到，和女演员跳舞算什么不适应。 现在的娱乐节目哪个不是一大堆各种游戏设置环节，最近还流行身手敏捷的运动项目，目的当然就是满足观众们希望看见明星出糗搞笑的猎奇心理。 钟明霞和林楚妮是身手矫健的高手，万长生看似健壮结实其实运动细胞差得一比，连杜雯、江竹清都比他身姿灵活轻盈。 也就虞凯欣能把笨手笨脚的娇憨样演绎得活灵活现，经常可怜兮兮的跟导演当落后分子。 经常也有那几位男演员一起参加活动，男主角再怎么不是俊秀帅气的那种小鲜肉，也比万长生形象上佳，人设更是冲动阳光的莽撞大男孩，唯独就是身高还不到175，跟钟明霞站在一起的时候有天然的喜剧效果。 照例也是秘而不宣谁才是男主角，本来各种娱乐节目组也不关心这一大群年轻人谁演的什么，因为都还不够出名。 最多只是在些不有名的影视剧里面露过脸，属于积攒了好几年的专业才能，迫不及待想爆发的那种。 所以每次通告都很积极。 这会儿更是都明白，只有整部电影红了，或者说万长生、钟明霞红了，才能带着所有人红。 因为相比所有人的专业科班资历，万长生的全国青展金奖得主身份，现在成了各个娱乐节目重点关注的焦点。 杜雯顺势让万长生的形象定位朝着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凸显，可是每当想让他多点风流才子的喜闻乐见元素，万长生都会拼死抵抗。 于是经纪人也只好无奈的看着万长生往沉稳淡定的人设深渊滑去。 因为学生会主席、艺考培训校长、在读双学位讲师、文创园区董事长，外加青年导演，这些身份一个个的都不允许万长生油腔滑调的刁钻古怪，所以那就还是笨拙在节目里面被捉弄吧。 另外三位男配倒是竭尽全力的跟着导演搞笑出丑，特别是一胖一矮的两个男生，堪称卖力。 唯一最帅的那位配角很容易被各种节目组和观众刚以为是男主角，倒也用尽心机的掩盖这个卖点，每次都得意洋洋的摆出舍我其谁的气势来。 有时陪着老戏骨们上综艺节目，他们更加四平八稳的谈什么都把导演的脚本和审美放在前面，就更能看得出来整个主创团队都以万长生为中心的态度了。 所以万长生怎么可能不去。 到七月各高校临近放假的时候，这些节目终于陆续在电视上开始播出…… 这就是官方炒作，影视投资方、戏剧学院、电影公司、发行传媒等参与方，都在动用自己的资源协助推广。 之前总投资才三千万的电影，连投资方都不怎么在意的准备丢到水里听个响。 谁会相信这么个啥经验都没有的新人导演呀。 电影公司、发行传媒都只是看在席导和戏剧学院的面子上发个函签约参与而已。 可是从席导推动了粗剪片审阅以后，所有专业人士都看出来底气。 加上那部校园暴力青春片被有意识的压掉排片比，也就是上映场次，这个时候大家都开始重视这部名不见经传的丑小鸭了。 一般来说拍摄三四个月，后期半年都算快的，再排个两三个月的推广，在一年左右上映是各方面人面儿都比较熟，没有任何差错的最正常节奏。 这已经要让所有剧组成员都高呼阿弥陀佛了。 毕竟太多太多的影片拍得好不好是一回事，后期没钱做，推广没人脉，最重要的审查过不了，就那么艰难的在熬。 一年到头观众们看见影城那几十部国产电影，都是从几百上千的尸山血海里面杀出来的幸运儿。 能上映就不错了。 最后的发行排片有没有机会给到足够场次和观众见面，这都是让出品人、制片人心惊胆战的事情。 但显然在《人间不拆》这里没有这些问题。 现在喊出来的口号是，要抢暑期档！ 而且是最好的八月底、九月初，这各种学校开学的超级黄金时段！ 这真是万长生说过好多次的道理，才华只是成事的基础，时代、局势才是至关重要的决定因素。 这种推广局面下，主创人员还看不清形势，想不到自己骑上了风口的猪背，那真是白混了影视界。 杜雯自然是这时候要求所有炒作话题开始全方位爆料。 所以一时间，到处都能看见《人间不拆》的剧组在各种节目露面，然后软文、导演吹捧、演员介绍连篇累牍的在各种社交媒体上面出现。 贾欢欢本来在应对期末大考，形容自己头发都要掉了，马上喜不自禁的拉着同学们看长生哥上电视了！ 还从杜雯那里拿到了全套节目播出时间、电视台，然后各种发消息给观音村上上下下各种群！ 孙二娘只看了一回，就欢喜得搬了个电视机到祖宗祠堂牌位前！ 看看这些姑娘多漂亮啊！ 贾欢欢的室友们也大多带着复杂的眼光，看她喜悦表情。 那都是狐狸精啊！ 万长生这个本来就看着还不错的青年艺术家，现在彻底掉进温柔乡了，你还这么欢乐？ 就没有一点危机感么？ 没有，贾欢欢一点都没有，日常开心的和万长生视频聊几句，确认放了暑假就过去平京陪长生哥做最后的冲刺。 她就心无旁骛的投入到大考里。 美院的学生更不用说了，在大美社的带动下，看万长生上娱乐节目已经成了主要话题，连老童他们在小酒吧都要求把电视打开，讨论这孙子到底跟哪个女生有猫腻。 年轻真好啊。 万长生全力以赴面对影片的最后阶段，黄敏就在杜雯的指挥下，加强周边文创产品的推动，每个角色的卡通形象、整个系列产品都要密集上市，这时候还不趁着顺风车赚钱，那就是白瞎了。 但是黄敏几次在群里问钟明霞需不需要协助帮忙文创园区的商业公司管理，都被钟副总温柔而坚定的拒绝了。 每天钟明霞都要带着三四个充电宝，因为她的手机始终处在跟整个公司管理沟通的状态下，视频通话、语音通话是家常便饭。 除了去上通告，就基本上待在酒店远程遥控，对整个公司状况了若指掌。 潘丽蓉也开始出现在这边公司行使职权，她给钟明霞灌输的就是哪怕难点，慢点，累点，也要简化人员结构，切忌让万长生的家族成员进入管理层，任何一个环节都要牢牢抓在管理层手里，而让不属于这个公司的其他团队来伸手管理，更是现代企业制度里面的大忌。 必须承认，现代酒店业是个最强调高度规范化的行当。 万长生可能都没意识到，他一直以来有点以人为本的顺其自然管理模式，在潘丽蓉进入以后，会发生多大的变化。 与此同时，钟明霞还得接受母亲各种层出不穷的询问：“万长生居然是导演？！” “你们还好吧？他有没有跟那些女演员搞三搞四，特别是那个他的经纪人是怎么回事？” “不过看起来他还是多本分的哦，你们能分多少钱？” 钟明霞乘机把帐抹平：“分什么钱哦，他就是把上次那个钱拿去投在电影里面了，也就是跟着别人喝口汤。” 钟妈妈喜气洋洋：“左邻右舍都来问，他们拍的时候就看着，说你这次要当大明星了，到底是他沾你的光，还是你沾他的……” 钟明霞真甜蜜：“我这些都是他给我的，等电影上映的时候，我们请厂里的街坊邻居都一起去看吧。” 钟妈妈马上纠结：“几百人都请啊，几十块钱一张票，算了算了，我请隔壁张婶跟我去看就行了，你爸又高兴得多喝了几杯。” 钟明霞不知不觉已经越过了小心翼翼的大方阶段：“我……这边工作升职加工资了，先给你转五千块，让爸少喝点酒，要喝就喝好点的。” 钟妈妈惊喜又不解：“你还在上班啊，不是演电影了吗？” 钟明霞一如既往的不相信自己演技：“演什么电影哦，也就是正好演我们厂子里面那些东西根本不需要演，对吧，你叫张婶演她自己可不就容易，所以别想那么多，就是跟长生一起，嘻嘻，赚点钱，挂了挂了，我还要开会呢。” 光是喊个长生，她就按捺不住脸上的喜色，使劲抹着想消除掉。 让远远的杜雯看见：“干嘛干嘛，有什么奸情了？” 钟明霞在她面前有无比的放松：“放心啦，我不会对你变心的……” 杜雯呵呵：“过两个月，再来说这句话吧。” 钟明霞还没意识到杜雯这句话的威力。 亲热的挽住她走进影业公司放映厅。 万长生和唐建程通宵达旦的带队冲击，三四家公司全力以赴的协助，剪辑完成的片子终于做完了最后的全套后期。 也亏得是整部电影属于低成本小场面的青春剧，没有什么特效科幻场景，后期制作主要耗费在色彩和画面美感上。 才能让时间这么快，成本压得这么低。 哪怕后面影业公司和投资方已经有点不计成本的朝着尽善尽美去推动。 但真花不了多少钱。 今天是把送审的片子同步在剧组、投资方、影业公司、发行传媒等各方内部做个试映。 也请来了部分媒体、影评人和戏剧学院的师生还有一些校友。 一时间可谓星光熠熠。 钟明霞还是觉得自己跟一年前那个怯生生的人体模特没什么区别，她不敢奢望太多，免得失望的时候受不住。 杜雯则自信的扬了扬下巴，和女主演并肩走进去。 535、如戏如梦如人生 不大的专业放映厅里面一两百个坐席满满当当。 席导作为出品人和总制片，简短在银幕前介绍了整个电影的发起和组成：“这是我非常期待的一种探索，我们电影语言和文艺方向的探索，电影作为最能够影响输出文化的娱乐手段，除了表现迷茫、挣扎和愤怒，除了各种感官刺激之外，我们最终还是希望能看见光明的存在，真切的、感动人的、直抵人心的那种光明，谢谢大家今天的光临，我们先欣赏这部刚完成的《人间不拆》。” 也许用了一个美术金奖导演的结果，就是画面色彩感极美。 万长生对色彩其实不怎么敏感，当初杜雯还嘲笑过他。 可他能欣赏，更难得的是由他来担纲导演，似乎色彩缤纷就成了所有后期制作人员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才是充满了色彩感的灵魂捕手。 让电影从一开幕就从青翠欲滴的一只蛐蛐特写开始，镜头稳稳的盯住，然后逐渐拉远，青草遍地，石子凌乱…… 再远点，杂草丛生，墙壁斑驳…… 再远点，停放在巨大厂房里面的火车头，和建筑沉默的岁月沧桑，混杂在周围疯长的植物中间。 这种艺术圈熟悉的苍凉味儿，轻而易举的被塑造出来。 镜头几乎都变成航拍的高空俯视了，又重新推下去，就是钟明霞那个十秒的获知消息镜头。 在江竹清通知她之前，有大概好几秒的镜头跟随，跟随这个懒洋洋背着书包的高个儿女生背影。 光是个背影，钟明霞就显现出来成绩不太好，但又不是怀孩子，只是有点心不在焉的那种散漫味道。 也许真的就是在演她自己，没有半点困难，松垮垮的运动校服，转过来露出林楚妮描述的那种初恋脸、青春柔和的效果，绝对是拜化妆所赐。 比她现在看着小了好几岁。 确实是个高中生的样子。 然后就是很让专业人士们见真章的十秒…… 掌声第一次在放映厅响起来。 这里都是内行，哪怕媒体也是见多识广的电影行家。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主角，这种表现力堪称精湛，最特别是还没有科班的那种套路！ 对的，套路。 徐徐展开的整部电影，最大的特点就是避免了套路。 戏剧学院为主要班底的剧组，说到底也是在影视戏剧专业里面耕耘了几十年。 表演技巧、画面镜头，这些都已经在漫长的时光里面沉淀出了无数套路。 唱念做打这每一个细节，都是无数前辈打磨淬炼出来的套路。 很精湛，但也很容易被内行看出来套路。 而万长生主导的脚本，就限定了拍摄镜头、构图，是绝对不懂套路的。 钟明霞的表演更没有专业套路。 但他俩一个整体，一个局部的非套路发挥，又在其他所有的套路中被融合。 可以说整个剧组包括唐建程到所有老戏骨主创团队在内，最主要的活儿，就是让这种套路和非套路的融合显得不要那么生硬。 他们从整体上服从万长生，从细节局部上照顾钟明霞。 这种全心全意配合的局面，如果不是席导还有老雷的全力支持，估计很难。 同样也需要万长生识趣。 好在万长生这甩手掌柜从来不瞎指挥。 很多天才决绝的人物跨界以后，老喜欢瞎比比的充权威，以为自己能搞定自己本行业的事情，就一理通万理通的什么都懂。 殊不知有些行业基本规律是根本不能逾越的。 万长生那种不管细节的习惯，反而造就了剧组的全面发挥自由氛围。 情节慢慢展开，听闻拆迁的小优，固然第一反应是高兴，能改变新生活了，接着下意识的忧伤，来自于她的父亲。 患有痴呆病症的父亲记忆中只有这片厂房，这片他曾经付出了所有青春和热血的地方，每天到厂房周围溜溜弯，或者说坐在旧宿舍楼下发呆，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短暂离开治病都能让这可怜的中年男人魂不守舍的差点走失，他只把厂当成家。 如果搬家、拆迁以后，岂不是让父亲完全找不到家了？ 故事到这个时候都是用吵吵嚷嚷的那种家长里短来体现，有点黑色幽默的意思，男主角却出现了，不怎么帅气的他打小就是小优的邻居。 默默暗恋的那种混小子，哪怕成绩不好高中就辍学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偷偷爱着身材高挑，越来越气质出众的小优。 还带点小自卑的那种。 这个角色就纯粹是喜剧因素的推动者。 除了从小就为了小优敢跟任何人干架保护她，这次整个厂区轰动的拆迁消息传出来以后。 他居然做了个匪夷所思的决定，投身到拆迁公司里面去当卧底！ 还振振有词的小目标是尽量帮小优家争取到最好的拆迁回报，大目标就是破坏拆迁，起码不能拆了大厂房！ 其实需要表演张力的戏份，很多时候，都是这几位科班出身的担大纲。 小优爸爸是典型的老戏骨，一件披着的破工装，一个满是茶垢的搪瓷缸，一支挟在手指间颤抖的香烟，都能演出戏份来。 但只要和小优在同一画面中出现，后期就会无情的打压弱化角色形象，凸显小优的中心存在。 所以诠释小优爸爸痴呆病症的表演，已经很精湛了，第二次掌声响起，可在小优回到家以后，很自然的让画面以女主角为中心。 观众甚至会产生这女主角演得比老戏骨还精湛的错觉。 其实不过是技术手段虚化淡化处理而已。 等到那男生出来，已经笑声一片，特别是他装腔作势的用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派头去拆迁公司卧底，欢乐的掌声响起来。 其他角色这才次第登场，江竹清暗恋男主角，但性格柔弱的她从来不敢表露，她的存在完全就是用来衬托小优的坚强努力。 虽然几乎是一样的家庭条件，小优却一直都是街坊邻居的少男少女、中学生们中间的另类，她喜欢艺术，喜欢画画，哪怕没钱学美术，她还是用自己的天赋，从小就喜欢画黑板报粉笔画，现在更是一直都在学业之外给人打工画广告壁画，希望能攒到钱给父亲治病。 拆迁、贫困、落后这些比较灰暗的因素，却用唯美的画面镜头表现出来，喜剧元素更是接连不断出现。 家庭条件优渥的厂长女儿虞凯欣嫉妒小优的人气，嘲讽打击她的绘画一文不值，还怂恿其他人破坏小优的壁画，甚至有校园暴力欺负小优的情节。 女主角却坚定的直面反抗，本来挺好的场面，偏偏被闻讯赶来急于保护她的男主角搞成了小流氓打斗！ 就是标准的好心办坏事儿那种，最好笑的是，男主角每次都想用英雄救美的方式表现自己对小优的爱意…… 却被女主角哭笑不得的嫌弃他成天不务正业，更是在打斗中下意识的躲避，蠢萌的男主角其实一点都舍不得伤害小优，都在空中展开自以为帅气的身形保护了，却被躲避开的动作扑了个空，硬生生摔到江里，笑料百出。 女生的沉稳大气，和男生的调皮莽撞，制造出差异感很强的“笑果”。 特别是男主角比钟明霞的身高还差了一两厘米，又总是竭尽全力的想展现男人的威猛。 放映厅里面就笑声不断。 钟明霞真的是本色演出，把一个穷困家庭孩子的无奈、早熟、淡定跟啼笑皆非，表现得丝丝入扣，在这么困难的家庭条件下，还努力挣扎着想要改变命运，哪怕父辈都已经认命了，还是在坚定的想用自己的爱好和天赋做出努力。 这点和什么都对家里跟老师言听计从的女三号有很大差别。 结果厂长在这次拆迁中有些猫腻，真的被男主角无意中从拆迁公司打听到，带着小优惊险刺激的拿到证据。 满以为这样的办法就能阻止了这次拆迁，男主角也得到了小优感谢的亲吻一个。 钟明霞甚至奉献了自己的银幕初吻和单眨媚眼。 结果厂长锒铛入狱，女二号家里也瞬间中落，让观众得到很大的爽感时候。 拆迁却没有停止，毕竟城市化进程，是不因为这些细节而改变的。 就在男女主角都以为没有办法的时候，小优平时在工厂围墙上画的那些涂鸦壁画，却成了路人拍照的打卡场地，不少婚纱照、创意照都慕名跑到这里来拍，马振宇在这里都去客串了摄影师的。 小优仿佛看到最后一线希望，冒着生命危险自己一个人去给巨大的厂房涂鸦绘画！ 苦哈哈又笨拙的男主角只会用绳子吊着小优在几层楼高的墙面上画画，有恐高症的他，爬上高处就会大呼小叫的让小优嫌弃得要命！ 最后还是小优的朋友们闻讯来帮助她。 也就是万长生他们最后两三千学生共同涂鸦的场面。 就是小优自己的行为，带动了越来越多的美术生、涂鸦爱好者，一起用艺术包装了巨大的厂房。 给这片面临拆迁的厂房带来了新生。 成为网红圣地，更让这里产生了新的商业价值。 最终拆迁方案真的因为艺术而改变，保留了最有特色的大厂房、火车头、大机器，拆掉周围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房子，搬进高楼大厦的小优，既找到了自己的事业方向，还让父亲每天都能下楼去遛弯。 至于男主角嘛，当然就是在拆迁公司上班上得不亦乐乎了。 用艺术和坚持改变了命运。 这个主题，贯穿了整部电影的始终，哪怕不停的用各种戏剧冲突和笑料来增加可看性。 当全新涂鸦的文创园区出现在镜头里面的时候…… 堪称新一代的电影广告片完成了。 现场掌声一片，现在各环节都笃定这部电影票房不会差！ 536、不忘初心哪有那么容易 好电影讲述的故事往往很简单。 关键就看导演和演员怎么表达。 《人间不拆》的情节非常简单，角色也不多。 反面角色厂长，甚至都没出场，只是简单的通过虞凯欣的骄横来表现。 而这一点点反面情节，也仅仅是为了反衬女主角的自立自强，男主角的蠢萌热血。 万长生作为美术出身的导演，在整部戏里面高度强调这种美术作品的主次关系。 一切次要的元素，都要给主角让路。 不光为主角，就连主角也要为整部戏的主线牺牲。 钟明霞和自己父母的对手戏，在剪辑的时候，为了平衡整部电影的喜剧效果，被剪掉了不少。 这让整部电影看起来就格外简单，直接冲击小优那股不服输的劲儿。 哪怕一次次冲击都失败了，连反派都没有了，自己的命运还是没法改变的时候。 她还在希冀抓住生命中的机会，去努力拼争。 这就叫主题明确。 加上所有剧情中的演技都是上佳的。 就像钟明霞开场那个十秒钟的眼神定格树立了一个高，后面所有的表演都在这个基础上推研。 穿便装帅气花白头发的表演系教授，在饰演小优爸爸的时候，全身都是戏，每个眼神手势仿佛都在把一个痴呆症患者深厚的情感内心展现出来。 他甚至都没有几句台词，只能用眼神动作来表达！ 最后颤颤巍巍和女儿一起走到熟悉，又不那么熟悉的涂鸦厂房前面，看见似曾相识的厂房焕发新生，仿佛想起自己那个火热年代的时候。 逝去的年华和青春无敌站在一起，动态眼神！ 绝了！ 可这样的表情，又被旁边的小优那仿佛在发光的少女感冲掉！ 感觉父女俩的演技真的爆棚。 实际上钟明霞沾了主次关系的光，而且在这样苍老的形象面前，青春无敌。 正因为老教授演得够苍老，才愈发显得积极蓬勃的青春无比美丽，钟明霞只要平铺直叙的把少年气表达出来，就足够压住演技了！ 所以才会错觉，她的演技比老教授还高！ 那个瞬间的掌声真是热烈。 而副教授饰演的小优妈妈，则把泼辣无知又有点势利的性格表达得淋漓尽致。 这种角色表现完成度的营造，都最终是为了让小优这个主角的形象变得丰满。 经得起推敲。 十几岁的少女，拥有这种倔强的性格的缘由，是从父母身上点滴影响而来。 这种不起眼的地方，如果只是肤浅敷衍的按照剧本演过去，随随便便叫嚷几句台词，就很容易显得没有说服力。 就叫做人物形象掌控能力不足，显得草草了事。 但这片子里面抓住这样的细节下了很多功夫。 包括到最后电影结束，开始字幕的时候，主题曲《相伴》形成了画面。 上，只带着笑容帮万长生介绍名头就行。 老雷陪荆老头，得意的给篆刻大师显摆影视行业多么能让万长生如鱼得水。 老荆有点无可奈何，对啊，有什么办法呢，刻章怎么能跟电影比呢。 好多年没有走进电影院的他，都有点吃惊现在的电影都这么好看了？ 然后相比篆刻界那孤芳自赏的一群人，影视圈这宏大的场面，暗流涌动的资金链条，都是不能比拟的。 有点叹气，但相信徒儿不会丢掉篆刻刀。 编剧李明然也来了：席导果然有眼光，用你这样懂感受的青年导演，再加上优秀认真有天赋的剧组跟演职人员来完成这个本子，我心目中的小优就应该是这个样儿的，谢谢你！ 之前她基本上对万长生不理不睬，都是看在席导的面子上才写了本子，现在还是认可了最终的效果。 万长生也一叠声的感谢：全靠您的剧本好。 李明然看眼那边的钟明霞：小优这个演员我这边在构思一个都市白领剧，你看她有兴趣来了解下吗？ 万长生忙不迭的点头：好！好，我有您的联系方式，晚点就让她联系你！ 擅长捧红女角的名编剧，才满意的点头和席导谈细节了，原来她也是和万长生一样，写这个剧本是拿票房佣金呢。 万长生这导演从一开始就没好意思要一分钱，签约时候就说好奔着票房分成去。 只有票房卖得好了，他才有大概总票房的拍电影初衷是为了把文创园区宣传好，现在眼瞅着电影拍好了，就真以为我们是拍电影的？ 杜雯闻言愣了，然后讪笑：我居然差点忘了！ 钟明霞还得意的摇头晃脑。 但显然她也没法脱身回江州。 537、淡淡的硝烟若有似无 这么忙。 钟明霞当然对万长生转达的电视剧邀请一个劲摇头“不会吧，你说了只是量身定做的角色我还能演，这什么都市白领我怎么演。” 杜雯瞥她“你现在不就是都市白领吗，江竹清还说你在揣摩新角色呢，你看现在马上就有用，李明然的电视剧剧本很捧人的，她既然欣赏你的演技，再给你量身定做个都市白领角色也不是不可能，去试试吧。” 钟明霞对视“你就这么想我去？” 杜雯隐隐有所指“换一个环境，换一方天地，没准儿就豁然开朗了。” 钟明霞打哑谜“那你怎么不换？” 杜雯笑嘻嘻的理直气壮“我还是个学生啊，我现在的本职工作首先是学生，然后才是他的经纪人，话说你现在也真的到了需要找个经纪人的地步，签约个专业的经纪公司吧，我找席导或者雷教授帮你联络。” 钟明霞还是摇头“算了，我早就跟经纪公司打过交道，经纪人都是吸血鬼……” 杜雯马上对万长生呲牙“她说我吸你的血。” 万长生端坐在旁边，想做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可惜在两位演技派面前，他还差点“说正事，说正事。” 杜雯好像能直击心灵“内心感受怎么样，两位喜欢你的美女是不是有点争宠的味道？” 钟明霞明显被惊吓到，她对万长生表达过感情，但那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对好像什么都能看透的杜雯也不隐瞒，则是因为信任。 信任这是自己最稀缺的朋友。 没想到这样直接表述出来，感觉被突然脱光了衣服似的，耳根都红了。 只能尽量坐直了低着头盯面前咖啡杯。 但如果她有一双兔子耳朵的话，这会儿一定是灵敏的转动着捕捉声音。 譬如万长生有点挠头的动作她都能感知到，声音就更不用说“你说不愉悦，那不可能，就像这电影，景色画面什么美，最终归结到还是人美，美好的人和事物谁都爱欣赏，心智正常的人都会喜欢美……” 杜雯鄙视“又东拉西扯，说重点，我们！” 钟明霞不忍“别……” 刚想抬头，就被杜雯摁住手“不要含含糊糊的暧昧，我们得把情绪清晰的梳理好，因为我们相互之间开始有很重大的利益关系了。” 钟明霞简直是求饶的抬头看了眼万长生。 万长生又在点头，杜杜说得都对，真是说到他心坎上了“对，是得说清楚，既然难得我们三个在，那就开诚布公的谈谈这个收入的事情，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电影赚不赚钱肯定都涉及到我们会有些变化。” 钟明霞马上慎重其事的对待，杜雯反而更懒散些，靠在椅背上笑眯眯的看万长生谈三人关系。 确实是因为电影后期制作完成，结束了后期合同，万长生自然也就不用睡人家制作公司的地铺，这两天贾欢欢也要过来，所以就换到清京大学附近的星级酒店，钟明霞也住这边，这样三人再去上什么通告就比较方便，恰逢这边来了个暑期国外团在入住，人头孱动的前台挺忙，所以三人在大堂吧稍微坐一下喝杯饮料。 就成了这么个有些微妙的局面。 万长生还想了想“钟明霞成为女主演，确实是李明然的主意，事实证明人家金牌编剧的眼光确实毒辣，业界传说她能捧红一个个女主戏更不是虚言，但总体来说还是钟明霞你自己这几年沉淀了些优点，就像这次关于文创园区的工作。” 杜雯动了动嘴皮，没开口，继续听。 万长生真不是东拉西扯，也没有绕开感情“本来让你挂上管理公司副总、园区形象代言人的身份，主要是为了在出事以后能够获取街道的协助，因为我们都知道你的发展方向、爆发点在镜头前面，结果没想到你真的把管理公司撑起来了，这点我很吃惊，我甚至不敢表扬褒奖，我怕你因此放弃你擅长的镜头前工作，去吃力不讨好的做商务工作，这两部分之间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就像我们之前讨论过人生短板的问题，你现在已经找到长的那块了，应该抓住机会，而不是感情用事。” 钟明霞低着头轻轻摇两下。 万长生转头对杜雯“电影这个项目，你居首功，不是你发起这个电影推广的思路，就没有后面的所有，更不用说从拍摄到现在所有幕后联络、推广工作，只按照我们的经纪约对你不公平，因为我们参与能够分到钱的只有导演佣金，所以五五分账吧，票房砸锅就少点，运气好就多点，我再看情况给马振宇啊这些参与的伙伴发点红包，你负责给林楚妮以及联络推广找工作中的表示下，行吗？” 杜雯一件大方领的淡蓝色裙子，完美展现了她的锁骨和前胸线条，更显脖颈修长、气质优雅，连这么随意的翘着二郎腿坐在锦垫座椅上，也显得轻灵苗条，目光更是轻巧中带点揶揄的笑意，不说话。 万长生知道她的意思“你看了电影，觉得美，要不要把电影院买下来，或者把放映机扛回家？我有权欣赏美吧，如果还能和美女做朋友那更是我的荣幸了，但我没有占为己有的思路，我巴不得你们过得好，有自己的事业、感情，我说得够坦诚了吧？” 杜雯亮晶晶的大眼睛瞥旁边低头的姑娘，好像在笑话，有进步啊，敢说跟美女做朋友了。 万长生估计也是破罐子破摔“我又做错了什么……” 钟明霞无声的站起来“你希望我去拍电视，那我就去，我说过，我喜欢你，但永远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更不会让你为难。” 说完拉了自己的小行李箱去了前台。 留下杜雯和万长生面面相觑，真是相互用眼神示意对方去。 然后两人都不挪窝。 都耍赖，不想承接高难度工作。 咖啡桌边安静了一会儿，钟明霞都办完入住手续上楼去了，杜雯才开口“我也不想这样，每当看见有美女对你有好感的时候，就忍不住想探测下。” 万长生更坦诚了“你想的什么我当然明白，钟钟人很不错，是我们包括欢欢在内，都没有经历过的那种艰苦、谨慎和不断抗拒诱惑的过程，如果我们的成材率是一半对一半，她就是从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那种可能走过来，因为她承受不起哪怕一丁点错误失败，随时会彻底无法翻身，但好在她走过来了，我非常佩服她，从她还是个人体模特的时候就有了这种帮助的想法，这是我们没有资格去评判的一种坚强。” 杜雯苦笑“我也总想告诉自己，我们之间最珍贵的就是这种默契，可我终究是个女人，只要出现漂亮女生跟你在一起，我就忍不住想了解她是不是跟你更默契，在这种事情上，我没法保持一贯的冷静，这是天性。” 万长生把自己没形象的丢进圈椅里“对啊……天性，男人看美女也是天性……” 杜雯果然默契“就像你看见我的第一眼？” 万长生嘿嘿笑起来，却充满难得一见的轻松。 杜雯也轻松“好吧，她答应去演戏走进演艺圈，未来更有很大几率会红了，你真的选择撒手不管？” 万长生摇头“我说啦，作为朋友，愿意分享再共同奋斗，那肯定求之不得，但如果只是把关系定义在男女之间那点事情，我再牵扯像什么话，纠缠不清的暧昧吗？祝愿祝福吧。” 杜雯想撇嘴的，却又收起来变成探讨“认真的想想再说，假如我真的爱上个男人，带到你面前，你是什么反应？看着我的眼睛！” 万长生笑着换个坐姿“我说了也会祝愿祝福你的，枉自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这都不相信我。” 杜雯怡然自得了“心里会不会有点失落呢，就算我自恋吧，你会不会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吞，装着热情不在意的样子祝福我呢，就像刚才这不自然的笑声和动作一样。” 万长生嫌弃“你这是哪根筋不对，非得说这个事儿！” 杜雯趾高气扬“谁让你带着这么漂亮的美女到我面前，她还跟我说喜欢你，我什么感受，你觉得呢？” 万长生马上语塞，过了会儿才开口“对不起……” 杜雯出神的托着自己下巴“优秀的人一定会吸引更多异性追求，泡面需要开水，泡你只要排队，嗯，我这边其实递纸条儿的也在排队，可我都没有深入了解的兴趣。” 万长生能说啥，自己对钟明霞的了解，从一开始就足够坦诚深入？ 两人就瘫坐在咖啡桌边，默默的看着大堂那边人来人往，特别是那组暑期国外团的少男少女有些情窦初开的行为。 两人居然同时嘿嘿嘿的笑起来。 杜雯简直深恶痛绝“不行，不行，我真得找场恋爱来谈谈，跟你越来越像进入中年心态的大妈，用慈爱的心态看着这些小屁孩，我才多少岁啊！我还想品尝下青涩的年华，怎么心态就老成这样了！” 万长生无奈“我看大美社那帮小猴子，何尝不是这种心态，我也还想自由自在呢。” 身不由己啊。 。 538、明确的爱，真诚的喜欢，站在太阳下的坦荡 杜雯也得回街对面的学校去参加最后的期末考试。 她终究还是清美大二的学生。 就连万长生这国画系提前毕业，顺便也帮他把各种文化课程结业的异类，也要给雕塑系打电话汇报自己不能参加期末考试的原因，并且由郭槐生签字背书。 但就是这样，苏沐楠还是给万长生打电话说了个不太好的消息：“政策又变了，对于青年教师，要实现教师上岗培训全覆盖，新入职的教师必须经过助教、试讲、考核等环节，获得教师教学发展中心办法的证书，才能主讲课程，这是系主任老赵刚说的。” 万长生吃一堑长一智：“那我就不到国画系做老师了呗，专心在培训中心做好篆刻启蒙就行了，回头给您也支持下工作。” 没想到苏老师义愤填膺：“我说这位系主任就是心有鬼胎，生怕你在专业名气和教学成绩上压过了他，在国画系给他形成了威胁！” 万长生忍住笑，一本正经：“好，对这种心胸狭隘的人我要划清界限，以后我就不去国画系了。” 苏老师的本意是：“你怎么能放弃国画和篆刻呢，你这样对得起你的师父和手艺吗？下学期先屈尊你给我当助教，然后试讲，我来主持考核，好不好？” 最后仨字一点没有篆刻教研室小组长的派头，糯糯的吴侬软语是真好听。 万长生推脱：“我就把重心放在培训学校吧，蜀美这部分就全靠您了。” 苏沐楠居然小声：“我一个人怎么顶得起来，求你回来帮帮我吧，这个学期结束会上老赵话里话外说我的书法和篆刻课程没有足够的课时承担，又说你不符合政策主讲课程，这不是矛盾吗？我想辞职干脆到你那培训校去教书法篆刻吧？” 然后还很小姑娘气：“实在不行我去文创园区租个店铺开茶楼写写书法刻刻章也行……” 万长生哪里还敢招惹女生排队，连忙好言相劝：“你都研究生了，付出这么多努力学习不就是为了当老师吗，半途而废哪里行呢，下学期，下学期我帮你当助教。” 苏老师显然被办公司政治搞得有点唉声叹气，又问电影进展怎么样，一派迷妹态度的打听八卦，说自己也没少跟着大美社的成员投票、打榜、跟帖，听闻八月中下旬就要上映，连忙欢喜的好好好。 急着挂了电话可能是要去显摆。 哪里有半分老师的模样。 挂了电话马振宇一脸的挤眉弄眼，他也跟着万长生蹭到了期末免考，但躲不掉的是暑假了，总要带着丽贝卡回家了！ 现在平京、江州两地游览得比较熟悉，意大利女孩儿已经对这个遥远的东方国度充满了感情，当然更主要是对马振宇真情实感，甜蜜的挽着男朋友坐在对面惊叹自己对蓉都的期待。 万长生默默的摸出手机来记录下马振宇对他愁眉苦脸的样儿，以后没准儿在什么时候可以讹一笔钱。 按照约定的时间，钟明霞下楼来，依旧还是那种宽松得看不出身材的大t恤加阔腿裤、平底鞋，尽量素面朝天的盘起头发在脑后，挎着布袋，戴着墨镜口罩，默默的就站在桌边，等万长生他们起身出门开车走。 一路无话，万长生把钟明霞放在她跟李明然约定的影视工作室楼下，示意待会儿打电话以后，再直接开车送马振宇俩去机场，顺便还要接贾欢欢。 小马哥都看出来女主演的情绪态度有变化：“不高兴啊？” 万长生只能说：“人家在酝酿专业情绪，去了就要镇住编剧导演的，真要是在电视剧上面红了，你偷偷摸摸拍的那些人家照片，可就随时会侵犯肖像权了。” 马振宇叫屈：“我哪有拍多少，你才是看了……她之前没有留下什么黑历史照片吧，我们系上还是管得很严的。” 万长生摇头：“她跟我说很小心的，没有。” 马振宇才放心些：“我回蓉都跟爸妈待几天，然后就回江州去，杜雯把很多推广炒作工作交给我，好多人暑假也没回去，还有些应届生这么早就跑过来要求加入，结果园区公司一个都不要，还说是钟钟的意见？可把黄敏尴尬死了！” 万长生也尴尬：“听说是现代企业管理……你回去帮忙劝一下，可能过几天钟明霞就不管这边了，我跟那位总经理谈谈，暑假勤工俭学看行不行。” 马振宇嘿嘿：“真看不出来，钟钟不声不响的做管家婆是一绝！抱怨归抱怨，大家都说园区公司才是最正规的，想跟着学，不过她居然连这种学习机会都不给，你真得好好跟她说一下。” 万长生哪里敢找钟明霞单独谈话哦，人家姑娘全心全意的做到这种地步，压根儿没谈这个副总的工资是多少，万长生只求姑奶奶早点登上演艺高峰，忘了这乱哄哄的小场面。 到了乱哄哄的国际机场，送走了国际情侣，马振宇还给万长生哭诉要是自己这两天没音讯，就赶紧叫蓉都的兄弟姐妹去救自己，那肯定是被他爸妈打断腿了。 万长生寻思孙二娘可能也不会喜欢洋媳妇吧。 摇着头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除了随手勾画点人物速写，就是整理手机上面收到的各种文件信息。 其实这几天，万长生、杜雯和钟明霞只要坐下来，三个人都会习惯性的打开手机整理文件。 不知不觉杜雯已经全面的把大美社承担管理起来，万长生只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到培训机构的运营上，甚至基本的教学、招生工作都不需要他操心，少数的速写课跟大美培训校未来的发展方向才是万长生的具体工作内容。 好比今年，超过两千名艺考生的高考分过了蜀美提档线，现在就是内部在自我讨论筛选协调，哪怕有些人有去更好学校的实力跟成绩，哪怕都能够算是进入大美社的成员，但能留在蜀美的似乎发展情况更不一样，平京的也稍微好点，其他地方很多就慢慢淡出了大美社的团队。 杜雯他们也注意到这个趋势，怎么形容呢，还是相互影响的力量。 蜀美虽然是几大美院里面偏中流的，比起平沪粤的知名美术院校差点，但万长生为榜样的团队，优秀榜样就在身边的影响力，轻而易举的带动了周边氛围，平京以清美和平戏为核心，也能形成这种氛围，但是比蜀美都差点。 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三三两两的人，很容易被自己去到的环境同化，没有在蜀美这种抱成团的积极性。 未来差别就大了。 所以这会儿万长生还得请教务组协调参与，劝有些专业能力出众的家伙，可以考虑平戏、平京服装学院以及清美、国美、沪美等大牌美院，哪怕没有参加过这些专业校考的，也可以考虑一些顶级重点大学的美术专业，已经过去的那些大美社上两届成员可以提供很多参考。 毕竟今年蜀美招生的情况果然如同预料的那样，越来越集中在大美艺考生，特别是今年跟随趋势采用了专业文化分数混合计算的方式，以前只要过了高考提档线就只比较专业分数，从高到低的录取。 今年这么搞，跟清美这些同步看齐，都越发看重文化高考成绩。 有宁州二中高考加持的大美艺考生，更加优势明显！ 一千八百名待招新生名额里，大美铁定能超过一千二百人，至于最终这个比例会到多少，里面还有些不确定因素。 但大美越来越成为蜀美的预科校，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另外听说老黄要从院长的座位上下来退休了。 所以国画系的系主任又开始折腾幺蛾子，这都是正常的波动。 只是这些眼里只有系主任、院长职务的人，哪里懂万长生的眼界心态呢？ 坐在机场大厅角落台阶上的年轻人，思考的都不是这些破事儿。 所以他答应留下来继续参加推广，也是不耐烦回去掺和。 老童都提醒肯定会有人在他身上做文章。 毕竟万长生这个即将开始的三年级生，铁定是蜀美最近十年、二十年内最瞩目的学生。 要么拉拢，要么排挤打压，在那些关心权势的人眼里，就是个用得上就随身带，用不上就搞臭丢掉的夜壶。 万长生打心眼里厌恶这种局面，更不愿蹚浑水。 这种情绪，在看见贾欢欢出来的时候，瞬间烟消云散。 一两个月不见，好像稍微又高了点，但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真实，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t恤加短裤，没有大长腿也没有花容月貌，只有对长生哥的满心欢喜眷恋，远远的就滑了滚轮箱迫不及待的助跑起跳了。 万长生赶紧笑着扎好马步接住。 这才是明确的爱，真诚的喜欢，站在太阳下的坦荡。 他也像个溺爱孩子兄长：“想吃什么？涮羊肉还是海鲜自助餐？” 没想到贾欢欢犹豫下：“考试前我许诺这几天吃斋的！” 万长生没忍住哈哈哈大笑：“要不跟菩萨说说，今天吃肉，之后我们补两个早餐。” 贾欢欢明显咽了下口水，闭眼沉吟半刻。 万长生心知肚明的问：“菩萨怎么说？” 贾欢欢郑重其事的点头：“菩萨说可以……” 菩萨真好，谢谢菩萨了。 539、别人是体验生活好演戏，这里是体验演戏好生活 这种占卜、通灵、扶乩的把戏，身为观音庙小神婆的贾欢欢懂得不得了！ 从小就是跳大神的主角。 所以近庙之人不敬佛，怎么可能敬得起来呢。 但面对真正的电影主角，明明是嫂子，却化身崇拜激动了：“钟钟！真的好棒，我看见你那些宣传剧照了，好漂亮！” 本来坐在副驾驶，忍不住解了安全带翻到后面去。 刚上车的钟明霞竭力配合：“都是摄影师拍了以后做后期p的，嫂子也去拍一组好看的。” 万长生负责把车开好。 贾欢欢明察秋毫：“你是不是不舒服，眼圈还有点红！” 那手居然有把脉的趋势！ 钟明霞想想，从布袋里面拿出叠彩色夹子夹住的复印纸：“没有，刚才在工作室和编剧谈了很多，特别是关于这个新的电视剧剧本，就哭了。” 万长生悄悄瞥了眼后视镜，欣慰中又带点吃惊。 以钟明霞的情绪不容易这么就哭吧，她防范心那么重的。 贾欢欢赶紧搂着钟明霞的胳膊：“刚看看就要哭，这种电视就不要去演了，是悲剧吗？” 钟明霞摇头：“恋爱剧，挺好的，我已经答应演了，他们还先付了款。” 这下连万长生都吃惊了，卧槽，这才去见面第一次，就答应演还收钱？ 这是什么速度啊？ 以他小腹黑的心态揣测，只能说李明然是看好钟明霞，然后就抢在电影上映前签约，不然，这一前一后的差别就大了。 但他还是忍住了啥都没说。 等到杜雯来了餐厅坐下，才如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问得一清二楚：“合同呢？注意条件款项没有？是协议还是合同，什么时候开始，按照什么形式付款？” 钟明霞又从自己的布袋里面拿出份文件：“反正都要演，答应下来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说好只是演戏收钱就够了。” 杜雯肯定也吃惊这种速度，筷子都不拿了，赶紧翻阅：“哦，是个标准范本演出合同，不涉及肖像权、经纪权之类的，这还好，还好，我就怕李明然看上你，要跟你签什么经济长约，虽然她口碑不错，但还是要提防着点，价钱……咦！” 钟明霞笑笑：“我还是签过不少坑人的合同协议了，这个勉强能看懂，李老师说起来也挺照顾我的，所以她说多少钱就多少钱。” 杜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的前后重新再看看：“单纯片酬，每集能给到十五万，这已经是非常高的价钱了，当然大明星有给到几十万上百万一集的，可那是有市场保证的顶级明星，正常价位几万到十几万一集，你还是从来没上过电视剧的新人啊，二十集！你这就算扣税最后也不得了啊！你真的不考虑签什么经纪公司？这种利用公司工作室合理避税的差别很大啊，什么剧本啊胆子这么大！” 看来杜雯真是把经纪人这个职业好好钻研了一番。 当然她本来对演艺行业估计就了解得比较透彻。 贾欢欢全程坐在旁边仰慕，一点没有大嫂风范的赶紧奉上那剧本：“这个，这个讲爱情的，《命中注定》听着就好棒，好甜蜜哦！” 杜雯却只翻了几页就眼角一翘，看钟明霞：“跟你谈了现写的？” 钟明霞慢慢摇头：“之前写的，今天谈了以后，李编剧说她会做些调整。” 万长生强忍住好奇心，没有探头去看剧本，尽量让自己若无其事，或者说漠不关心的调整桌上菜肴，杜雯推荐的餐厅，气氛挺好的，就是三位美女搭配一位男士的组合，让包房服务生都经常推门进来，每次人还不一样。 贾欢欢肯定把功劳推到那两位身上。 杜雯正要说什么，万长生的手机却响起来，是很少联系他的财务，而且是文创园区的财务！ 因为是跟钢花街道合营的公司，万长生拿了管理权，就把财务权反而给了钢花街道。 在他看来这个文创园区管理公司，更像是一家收房租的铺子，只要想方设法的尽量把铺子都租出去，然后管理好平时的秩序，并不需要什么支出，基本都是收钱就行。 前期这个阶段所有校区和商业区的改装改建装修资金，都是大美培训校在提供，也就是通过这种投资改造，获得了整个园区未来校区的免费使用权，以及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和百分之十的利润收入。 等于说万长生用大美培训校的资金，给自己个人凭空多了家大型企业，虽然这家企业的主要资产是地价和建筑，他也仅仅只获得极小部分收益，但几乎等于空手套白狼。 钢花街道一分钱没花，一寸土地也没流失，就盘活了这么大的地块，硬生生变废为宝，现在已经成了铁西区大书特书的优秀案例。 而大美培训校看似这一次投入过千万，却获得二十年厂房校区使用权。 万长生那边三栋仓库都快二十万一年了！ 于是这是个几方共赢的局面。 万长生索性就请钢花街道指定安排的财务部门，坦坦荡荡的直接把钱袋子交给钢花街道，压根儿就没有拿了这么大地盘来给自己牟利的思路。 所以姜主任对万长生态度这么好，也是有原因的。 等于从外面找个投资商进来，人家要的只是个校区，顺带的商业区根本就不在意，产生收益那就直接是钢花街道的gdp了。 怪不得想拖万长生去当什么十大青年人物，妥妥的优秀投资商啊。 这财务肯定态度也好极了：“万总，我们这边刚刚收到一笔款项，是从西疆海尔姆斯明然影视有限公司转过来的业务款项六十万现金，请问这是您的资金进项吗，应该算什么项目上账？” 万长生光是听那个明然影视就心里了然，只能看眼钟明霞开口：“六十万……是你的款项吗？” 钟明霞在帮贾欢欢盛汤：“我给他们说了我是管理公司副总，跟他们产生的演艺合同那就是公司对公司的事情，他们也说这样合理避税好点，其他我就不懂了。” 杜雯嗤笑下，把剧本和合同都叠起递回去：“原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啥都明白啊，我多嘴，我多管闲事。” 贾欢欢刚喜滋滋的接了这鱼片汤，就听出来话里有话，马上左右瞟。 钟明霞又帮杜雯盛碗汤递过去：“我真心诚意的把你当最亲近的姐姐，可没瞒过你一星半点，万哥叫我去拍，我知道他不会坑我，所以李编剧给什么我要什么，我说了我是签约给万哥的，钱当然就回公司账上去了。” 杜雯震惊，不是震惊钟明霞这出人意料的逻辑思维，而是意外钟明霞对钱的态度：“六十万！六十万……你一次性赚到过六十万吗？我还没有过，而且这是三百万的演艺合同，钟明霞，你该不是什么富家小姐逗着我玩儿的吧？” 贾欢欢这真富家小姐还屁颠颠的跳起来帮忙传递汤碗，骨碌碌的大眼珠使劲观察俩美女表情，对万长生也有点目瞪口呆的表情连带关注。 万长生就是吃惊钟明霞的逻辑。 本以为她跳出去走上演艺路，仿佛不是？ 不是。 钟明霞是逻辑鬼才：“今天去谈呢，一个是让我演商务白领做生意的，上回雯姐不是也说了吗，我就该去体验下这个商务白领到底是怎么样的，编剧说是有专家来负责讲解剧本里面的商业操作的，我去体验学习下，回来才能好好工作，另一个就是剧本里面有句话，说到我心坎里面去了，编剧说就是写给我演的，所以我也想好好体验下。” 贾欢欢连忙跟考试一样，用量子力学翻书：“哪句？哪句？” 钟明霞看着杜雯，一字一顿：“第27页，我越喜欢一个人，越不敢靠近他，我既不貌美如花，也不神通广大，我说不出撩人心弦的话语，我写不了心旌摇曳的情句，哪怕我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我口齿笨拙，模样粗鄙，我喜欢的他又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俗气的女生呢，我只能在他面前手足无措，慌慌张张，仿佛隔岸远眺高城的烟火，水底的红鲤……” 杜雯反而抱起手臂来，似笑非笑的看着钟明霞。 钟明霞好像被逼到尽头无路可退的那种触底反弹，也一瞬不眨的回看着她。 贾欢欢充满崇敬的心情找到了这段台词：“独白……是独白，就是自己说的么？这话，嘻嘻，模样粗鄙、口齿笨拙能用到你身上嘛，说我还差不多……” 钟明霞瞬间解除所有对抗气息，浑身都松软下来那种亲昵的挽着贾欢欢：“嫂子，我这是背台词，嘻嘻，男主角是俞天哦。” 贾欢欢彻底呆滞！ 杜雯也马上没了刚才那看好戏的表情，捂住嘴：“真的是俞天？演电视那个？” 钟明霞感觉做了个微不足道的小恶作剧：“他们给我说的时候我也不相信，但现在他们首选的是俞天，据说已经谈过初步达成协议了，过几天如果谈下来，我就要去跟俞天见面，不排除有双方觉得不合适的可能性，但李编剧说尽量保我。” 杜雯彻底没了之前的派头，也浑身松软的摊靠在座椅上：“我还说什么，等这个消息出来，江竹清、虞凯欣要哭死，她们科班这么些年，盼星星盼月亮上大戏，都不如你，唉，霞姐以后给口饭吃啊。” 钟明霞赶紧起身惶恐的挟菜，杜雯就比她还惶恐的双手捧碗接着。， 只有贾欢欢眼巴巴的在中间小声：“捏个，捏个，去见俞天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呀？我好喜欢他……” 万长生已经忍不住：“谁？你喜欢谁？” 钟明霞不理他，若无其事的坐回去，温柔又认真的对贾欢欢：“好！就想嫂子陪着我去定定神呢。” 杜雯才是捂不住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搞不好！搞不好！这种局面怎么可能搞得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搞什么？ 三国演义吗？ 540、真是有情人终不成眷属? 准确的说，这餐厅包间的桌子有点大。 起码能坐十个人的圆桌子，却坐了四个人，其中还有贾欢欢这种身材娇小的姑娘。 所以四个人就散得挺开，万长生再想表现自己夫妻情深，也不会在杜雯和钟明霞面前显摆吧。 四个人基本上是东南西北方向。 仨姑娘隐隐然的确实是三足鼎立。 本来钟明霞是最毫无争议的弱者，但就在刚才，不知不觉间忽然拔高到最强音。 万长生这不看电视剧的，还要贾欢欢连忙普及那位男主角俞天是现在最当红的影视剧男演员，而且还不是上回那种流量明星的假把式，人家是真正拿了好多奖，口碑演技人品都很在线的大明星。 钟明霞的第一部电视剧，居然会被李明然推动去和这样的演员搭配，不管现在电影票房会怎么样，她一定是猛然蹿升到一线流量的名声！ 硬生生的被俞天拉到最高层面。 如果说钟明霞被李明然点名当《人间不拆》的女主角，还有点乌鸦变喜鹊跳上枝头的感觉。 现在直接推荐去跟俞天拍电视剧，那就是真正的乌鸦变凤凰。 凤凰再对上杜雯跟贾欢欢。 就旗鼓相当，甚至于还有点像后来居上的刘备那样，猛将如云卧龙凤雏……应该俯视吧。 杜雯都笑眯眯的开始挟菜吃菜了：“我盘算下，这跟电影宣传之间能形成什么互动不，你找那副导演拿点片花或者拍摄花絮，回头可以给俞天看看，估计就没什么问题了，你的演技还是有特点的。” 钟明霞也文静：“谢谢雯姐表扬，我只是瞎猫遇上死耗子，这部戏准确的说可能还是跟编剧量身定做有关，所以我才觉得可以演的，问题不是很大，正好最近都有体会。” 杜雯看眼摸不着头脑，但又装着不关心的万长生，还是完全知道他心思的抓了剧本递过去：“所以说这位金牌编剧能成功，真是有眼光的，看见过的人和事，心里都能脑补出来一大场戏啊，佩服。” 贾欢欢才不关心剧本呢，已经跳起来在旁边包间电视机上机顶盒随便找找，就有俞天主演的电视剧，也不用打开来看，封面上帅气潇洒的形象就秒杀万长生了。 连万长生抬头，都能觉得这帅锅我见过。 但主要还是低头看手里的剧本。 这是他第二次看李明然的剧本了。 别人的剧本是什么样，他不知道。 但是李明然的剧本，并不是一开篇就给出这个角色是什么什么性格定位，而是通过几个很有场景感细节描写，角色动作描写，立刻就能形成些信息。 这种信息在万长生这样的人脑海里，会迅影像化！ 这可能属于文字的天才，遇见激光打印机的硒鼓了，马上摸出自己的写本，唰唰唰的在上面勾勒出场景脚本！ 多有才气的行为啊。 可惜三位女生都已经见怪不怪，起码不会当面花痴。 连那么崇拜他的钟明霞，那么醉心才气的杜雯，现在居然都能跟贾欢欢那样，佯装不在意万长生的招牌才气，开始叽叽喳喳的聊俞天多么帅！ 贾欢欢最积极，还说沈丹是他的脑残粉，上次为了参加江州一个见面会，花了不少钱，准备了很多礼物跟时间，最后只远远的在博览会中心的上百米距离外看得潸然泪下！ 杜雯怂恿贾欢欢和钟明霞联手卖个机会给沈丹，要她几千几万都不为过。 虽然那个塑料花室友经常说话不好听，贾欢欢还是迟疑的求情：“有机会还是带她看看哦，考前复习还帮我占了座的……” 钟明霞就保证一定想办法。 杜雯又跟贾欢欢讨论起这个期末考试来。 两位大学生都有点苦恼，这个暑假成绩可能有点难看。 只不过杜雯是心思不在学科上，贾欢欢则跟得很吃力。 杜雯安慰：“没事！暑假不回家，出去旅游！” 贾欢欢顿时喜出望外，拍掌叫好：“对！出国旅游出国旅游，去年就说好了，我们每年都出去旅游，今年还多了钟钟！走！” 杜雯和钟明霞真是下意识的飞快对了下眼。 可能这个瞬间，本来在江东激战正酣，立刻就想握手言和是不是要火烧赤壁了。 但主要还是双方的眼神里面，都有点探询，以你的接触来说，这姑娘到底是心大呢，还是一直在忍辱负重？ 反正这一刻，她俩眼里是肯定没有火花和敌意的。 再说，这谁和谁有仇呢？ 都是善良聪慧的姑娘，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罪魁祸这会儿正专注在剧本和脚本构图上。 这是个“有情人终不成眷属”的故事！ 女主角热烈、奔放、活泼、青春，刚刚二十多点，却带着名牌大学、世界五百强企业职业精算师的头衔，把高度的专业和璀璨青春糅合在一起的职业女性形象。 却在工作中遇见四十出头刚刚离婚的中年男主。 当然这男主哪怕中年了，也是帅气有腔调、又有事业心，他身上有着男人该有的一切压力，家庭、事业、生活，这是个极具真实感的角色。 一开场甚至是忧郁、深沉而低调的。 低调得不像他实际上是个大企业高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种。 只不过这之上的一人就是他老婆，嗯，准确的说是前妻，企业是前妻家的。 男女主角是在演唱会上偶然碰见，中年男人带着孩子去看青春组合表演，后来又机缘巧合重逢、相识、结交。 男主角可能只是想放松下压力，女主角却认为是情投意合的恋爱。 于是一个事事考虑现实的犹豫，一个热烈无比的燃烧自己。 女主角甚至非常清楚，男人在逃避两人之间的关系，能一直牵扯在一起，全靠她死撑。 而男主角原本理直气壮，受不了家庭关系的离婚，莫名其妙现在成了自己婚内出轨的嫌疑。 实在是前后时间线太近了，他几乎本能的在算计要把两者关系拉开点。 这个年纪的男人，习惯的那种算计。 明明顶着精算师头衔的女主角却毫无畏惧的高举进攻大旗，哪怕明知道自己陷得太深，劝说自己要清醒。 但用心准备的所有防备，只要在见到男主的那一刻起，全都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玛德，抬头看看电视屏幕上那张帅气到无与伦比，还有深邃眼神的脸庞，万长生觉得这剧本就是骗女性观众们来沉迷爱情的。 虽然有点管杀不管埋的卖帅气。 但这剧本……真特么的是有所指啊！ 哪怕不知道万长生的实际情况，李明然这金牌编剧，竟然神奇的捕捉到了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 男主角爱女主角吗？ 爱。 他也想像女主角那样不顾一切的去追求爱，但男人不能。 生活一地鸡毛的男主，上有老下有小，是没有办法像女主那样去只把谈恋爱当成生活的。 四十多岁的男人，突然离职就意味着失业，越是高层越没法适应重新就业的生活。 如果他放弃自己所有的男人尊严，去靠精算师的收入填补生活，那又陷入到一个曾经的死循环。 再恩爱，再讨好的夫妻关系，在长期的地位压抑后荡然无存。 所以在四十多岁的男人眼里，爱情永远要向生活低头。 明明各方面条件都更优越的女主角，却在爱情里面卑微得要命。 于是碍于时间、空间、亦或环境，或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遇见这样一个非常非常爱，但是最终又不能在一起的人。 杜雯可能没有详细的翻到后面，但简单的看看开头定位，立刻就敏感的察觉到有所暗示！ 这特么剧本是有感而的量身定做！ 以她的聪慧，甚至能想深点，这金牌编剧遇见这男女二人的时候，肯定有什么触动她的细节！ 那种女生在爱情里面的奔放和卑微。 太容易让人有代入感了。 对万长生来说，男主角的形象就在屏幕上，女主角嘛，他给钟明霞画过无数的画了。 再出现在写本上的场景脚本画面，自然也是量身定做的造型。 甚至有张男主角面部眼神的特写！ 贾欢欢不去打扰万长生的创作，三言两语就把旅游的事情定下来。 本来就是杜雯说去旅游，贾欢欢赞同。 钟明霞肯定附和了。 换做以前，没准儿她还习惯性的退一步。 可就像钱壮怂人胆一样，当自身价值在提高的时候，总有些地方会不由自主的膨胀。 钟明霞轻言细语的回应了杜雯的疑惑：“我确实没赚过大钱，可这几个月跟着剧组学到的，我说还没管理公司多，第一次看见买两层楼做商务酒店，肯定会惊得话都说不出来，第二次看见买一堆房来做民宿，慢慢就能适应了，今天李编剧也有点吃惊我没表情，我说我跟着万导演见了不少世面。” 杜雯就是按捺不住那股莫名的情绪：“这下赚大钱了，才是见了世面。” 她也想淡淡的不当回事，可既做不到贾欢欢那样的嬉笑怒骂皆由心，更不愿强颜欢笑去迎合，所以总有点小刺。 钟明霞又是个极其敏感的，马上防御：“都是雯姐给了拍电影的机会，还有嫂子和万哥的支持，我一辈子都记得。” 她可能是真心实意，但杜雯听起来就有点不舒服了，甚至还有点别的味道。 所以啊，这言者无心呢听者都有意，何况还真有不同的心思呢。 哪有那么和睦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现在全靠贾欢欢捏合，热心的商量：“不去日本吧，我们家被鬼子杀了好多……” 这才是底蕴深厚的。 541、拒绝了变化，就拒绝了机遇 万长生真不是回避。 他是见猎心喜，看见好剧本好故事，或者说触动了他心底有些画面，迫不及待的想画出来。 换句话来说，也许他潜意识里面还是想帮钟明霞。 不是说那位大牌明星还没完全确定么，拿着自己的脚本去，也许能帮钟明霞增加点筹码。 李明然和席导都认可的脚本功底。 万长生觉得自己现在能帮到钟明霞的，也就这个了。 所以立刻就投入手绘中。 当然也不像电影那么每个场景都画，三五张吧，主要是两人相见的场面，男人纠结的眼神，女性独白的表情。 收工抬头就看见杜雯若有所感的跟他对视下。 仿佛他那点心肝肠肺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太聪明的女生有时候真的会给人压力。 但再聪明的女生在感情面前又总会犯傻。 万长生就没把脚本递给女主角，而是给了经纪人。 杜雯凝视跟大屏手机差不多的页面。 居然肉眼可见的能感知到她身上那股气息变得柔和淡然。 也许这就是艺术的力量？ 特别是深深的把男主角眼神的那张多看一会儿，才隔着桌子递过去：“和从未拥有相比，曾经拥有过，不是遗憾而是一种美好，错过的，就错过吧。” 钟明霞接过脚本图，也是认真的翻看下，还分享给漫不经心的嫂子。 贾欢欢真的不稀罕看万长生的钢笔画，在手机上搜出来一堆国际旅游景点：“到底去哪里呀，八月才能去吧，东南亚多热啊！” 所以杜雯笑着凑过去：“还是去日本吧，确实是日本鬼子也没错，我爷爷还参与了打鬼子呢，但现在我更愿意把日本看成是个收拾得挺好的景点，适合我们中国人去游玩的场所，不同的文化感受才是重点，庙宇文化吧，我们这次去京都一带看看日本神社庙宇，除了让万长生多点艺术感受，没准儿还能给你们家的寺庙找点灵感呢。” 贾欢欢一点都没脾气，马上接受说好，钟明霞的护照办了吗？ 杜雯说好消息是现在全国各地都能异地办理简单得很。 钟明霞默默的把几张手稿夹进剧本里，才甜甜说没有，马上就去办。 贾欢欢的情绪顿时高涨热烈，欢喜得要点酒，大家都庆祝下。 杜雯和钟明霞温柔的劝住，大中午的喝什么酒啊，下午还要去上通告呢，万长生更得负责开车。 贾欢欢意犹未尽的那就再点几个硬菜，感觉没摆个流水席庆祝下不过瘾。 万长生看老婆这么开心，刚想说都不问我的意见？ 钟明霞破天荒的转头当面主动：“万哥，我还没旅游过，带上我呗，我真的想去看看。” 贾欢欢诧异：“怎么可能不带上你，别理他，我买票！” 万长生的话就梗在嗓子眼里。 杜雯也没笑话他心里暗爽就说出来。 是啊，对着这样貌美如花的场面，是个男人就会觉得舒坦吧。 虽然杜雯习惯性的装着不理他，最多偶尔眼神交流，钟明霞还不太熟练这种人多的场面，但之前一贯低头没有存在感的腰背在挺直，敢于表达自己了。 所以吃过饭更像是在磨合这种相处。 这可是明摆着的工作需要。 导演开车，贾欢欢更像个助理，但主演和经纪人对她的态度又掉了个个儿。 这让节目组接待的时候很有点诧异。 剧组其他成员这时候上通告可积极了，见面就是对着钟明霞和杜雯一阵好夸，江竹清和虞凯欣还记得贾欢欢，也欣喜好久不见。 林楚妮则满是好笑的抱着手臂看热闹。 贾欢欢对这种尽是俊男美女的场面可喜欢了，更充满自豪，要不是路上叮嘱她先不要走漏消息，估计这会儿已经显摆要见到俞天了。 拍摄现场人家也喜欢这种活泼开朗的女生，特别给了前排观众席，还安排她假冒粉丝上台给剧组献花之类。 长生哥在游戏环节照例出糗时，她绝对是带头笑得最欢的那个。 等五六个小时的三档节目录制完成，贾欢欢还主动邀请主创团队成员吃晚饭。 这确实让本来有点纳闷导演女朋友身份的演职员们，好像明白为什么杜雯或者钟明霞都没能得手了。 内部人员是真明白万长生和这两位啥都没有，特别是钟明霞，整个拍摄期间万长生连超过工作关系的交集都没有。 但现在宣传是肯定要朝着各种暧昧绯闻去靠的。 因为比钟明霞矮点的男主角，明显和虞凯欣在戏外的互动更多一些，据说他俩还是同一个教授下的老熟人关系，江竹清则和那个最帅的男配角经常站一起，导演和女主角就理所当然了。 做游戏的时候，分组都越来越明显。 可贾欢欢是真不在乎，起码连专业演员们觉得她是真开心。 到了餐厅还显摆：“等这边忙完了，争取在上映前，我们几个要去日本玩！肯定很开心的！” 所以晚餐才选了家品格甚高的日料餐厅，说是要先做点肠胃演习。 可能在西南边陲的人来说，去趟东瀛是多远的距离了，对于习惯于平京地理位置的人来说，还有影视圈这种相对中高收入群体，真不算稀罕。 所以演技过人的主创团队，只能尽量用欢声笑语来掩饰他们的难以形容。 三个女生诶，而且还是两位比自己漂亮得多的女生，陪着情侣俩一起去日本旅游，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 贾欢欢才没有小肚鸡肠的算计这个，居然还邀请林楚妮：“你有事没？没事的话一起吧，人多好玩！” 林楚妮的目光也复杂极了。 杜雯可能是想的干脆以毒攻毒，也帮腔：“万长生刚刚又发了一笔，吃大户是理所当然的，上回我们去的东京，这次到京都和大阪，那种传统味道的日本色彩更浓厚，你不是很想去吗？” 林楚妮就半推半就：“那就感谢老板赞助呀，发了什么？” 万长生反而觉得舒坦些，还开口邀请剧组成员：“刚收了学费嘛，还有谁要参团的，一起，就在上映前，我觉得很有纪念意义，也许以后我再也不会有导演或者参加拍摄的机会，这次跟大家的合作非常愉快，我负责整个旅游行程开销。” 剧组成员轰然叫好，参加这种连轴通告的主要就是年轻演员，几位男女主配都在，这下思路可能都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导演纯粹的才华横溢同时，财富也有点溢出来，杜雯和钟明霞本来就是他的人，一个经纪人一个专属模特，人家几人可以说关系都不同。 这位女朋友，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有种非常罕见的开朗明亮，更是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 这多六七个人，可就是多了小十来万！ 所以男主角还好奇的打听：“收了多少学费？” 都是艺考生嘛。 万长生低头翻看下自己的手机：“前天开始陆续搬到新厂房校区，腾出来的区域立刻就被补上，预定的下半年度强化班学生报名要持续到九月，这部分不低于两千人，暑假班来报名尝试的已经超过三千五百人了，这种只能走读，或者自己解决住宿问题。” 说到这里，真是下意识的看眼钟明霞。 那姑娘不是把万长生买的一堆房产都接过去处理了么，当时万长生的想法可能是找点事情分散下钟明霞的注意力，拖过等到电影上映，只要钟明霞能走上演艺之路，后面就交给孙家的人来打理。 谁知道钟明霞听了潘丽蓉的熏陶，严格杜绝家族人员染指，但又借鉴了自己那套房的包装特点，直接请人家墙纸公司、地板公司、家具公司之类过来一股脑包装。 她再全力以赴的杀价做批发，一百多套房的统一装饰统一施工呢，哪个商家不垂涎欲滴，都是奔着微利经营的思路做量。 最后直接拿账单要万长生付钱就是了。 所以堪堪也在这个时候能赶上用场。 可能钟明霞这两三个月真是随着那一刀之后，对金钱有了全新的认识。 最后这一百多套民宿出租房单独成立个部门只对她负责，资金走向也不从管理公司财务账上过。 这些细节都是潘经理教她做的。 这几天刚刚正式开始担任总经理职务的潘丽蓉，可能也对万长生的经济实力有了新的认识。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靠这么大的政府合办公司捞钱，也不从日进斗金的培训机构调用资金，都能盘这么大的地产，而且明显是个长远投资。 她对园区管理公司的前景也更看好了。 所以当演员们打听到，每位艺考生的学费加住宿费是两万左右，忍不住眼里放光！ 就这么几天又有几千万的进账！ 确实不在乎这点什么旅游团开支。 贾欢欢骄傲得意：“这都是因为我们主动降价，以前光是一年的学费都得三五万，还要加上住宿费，长生哥硬是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把行情压下来，两万块读强化，已经是培训机构的最新广告了！” 杜雯更条理些：“整个培训机构的意义肯定是要赚钱，但秉着良心让更多的孩子能够走进艺术殿堂，所以这才是我们能够快速扩大，凝聚更多人才的重点。” 演员们恍然大悟。 钟明霞难得主动开口：“他只是大股东，并不拿这些学费给自己花天酒地，甚至连工资都只是象征性的一点，我们赚的是别处钱，我很努力希望在这个团队里面展现自己的价值，所以也谢谢你们在电影剧组对我的帮助照顾，敬你们一杯！” 演员们赶紧跟上，不太知情的惊叹钟明霞都主演电影了，原来还跟导演有别的大生意。 杜雯却跟贾欢欢又飞快的对了眼。 钟明霞这成长得有点快啊。 542、哪管洪水滔滔，只要浮夸炫耀 江竹清去跟钟明霞共同生活过大概一周时间。 完全清楚她所有工作生活轨迹。 现在又知晓她从那个正当防卫伤害案以后，在担任园区管理公司副总经理。 大概能和虞凯欣猜到些工作内容。 但她俩都是专业科班演员，对人物形象、动态之类最敏感，又处在校园期会习惯性的琢磨。 钟明霞就从来了平京做宣传这么十来天的时间，气质都在变化！ 可能以前是真的太自卑，收得太紧。 今天陡然放得有些开。 没人知道她签下三百万电视剧合同，红了眼圈的真实心情。 林楚妮正在笑着调侃万长生还是更重友轻色，宁愿花这起码十几万请一堆朋友去日本玩，都不肯借钱给自己开店。 戏剧学院的学生们乐得起哄时候。 低头笑着划手机的杜雯忽然脸色变了，马上把画面推给钟明霞看：“出岔子了，这样密集的宣传期终究还是会出岔子！” 餐桌上赶紧安静下。 因为钟明霞看手机画面的脸色也突然变得有些白。 万长生代表：“怎么回事？” 钟明霞把手机给他，杜雯对大家解释：“钟钟那个伤害案被人联系起来爆料了，然后顺带她之前做模特的一些照片，传言也开始出现了，我这边的人一直在监控这个，防着出现呢！” 中午还有点针锋相对的语气，这时候只有回护态度。 钟明霞不由自主的朝她肩头轻轻靠一些，杜雯就干脆拉着让她依托，对基本不知道伤人案的几个男生解释了下。 虞凯欣也连忙：“我们商量过尽量不要宣传这个事情，可能会有负面影响，那些照片视频不是把钟钟的形象遮掩得比较紧吗。” 杜雯苦笑：“有些事情天晓得会怎么样呢，就算钟钟当时很小心的尽量遮掩了自己的脸，现在这些普通观众很难把案发现场的照片视频，和娱乐节目上的女演员联系起来，但刚刚通报我的是有张警察局的照片和案情卷宗单被爆料出来了，也许就是哪个经办人员随手拍了给人炫耀……” 男生们都愤怒了：“这是违法的吧！” 林楚妮呵呵下：“从警察局流出来的各种视频照片爆料还少吗？警察素质可能还高点，协查人员可不一定了……现在关键是怎么办？” 刚才还欢歌笑语的日料桌边顿时凝重不少。 万长生翻看的手机图片，确实是从某个微信聊天截图里面开始的，“最近电视上经常在上节目那个女演员，前两个月在我们那里杀了人，关系保出去的，当场就走了……” 说者无心，完全是带着吸引别人的心态和语气在显摆自己知道内幕。 怎么惊悚怎么来。 可根本没想过这会给当事人带来什么。 于是有钟明霞签名的笔录照片，虽然不是整个笔录，但那捏手捏脚的小学生字体谁都认得出来。 接着钟明霞不施粉黛坐在警察局长凳上戴着手铐的照片！ 钟明霞自己都承认了，警察到场哪怕是面对她这么个弱女子，第一时间也是戴上手铐。 但给她手上盖了件衣服押上车走人的。 直到姜主任来了以后才去掉了那亮晶晶的东西。 天晓得是谁在这个时候拍了照片。 里面包含的误解就大了去。 特别是这时候再把现场到处是血，皮开肉绽的伤口照片视频翻出来。 钟明霞当时拨头发盖住脸的形象，最后跟警局的穿着打扮一对比。 连男主角他们几个都恍然：“原来就是这个案子，当时是觉得看了眼好像有点似曾相识，真的没想到……没想到……” 贾欢欢无声的从万长生手里把手机拿过去观看。 后面还有些钟明霞在美院的模特照片、之前就已经被翻炒过的那些大尺度内衣照，显然在这个人人都能开口的网络时代，轻而易举的就挑起话题了。 万长生还是冷静：“主要还是舆论的问题，钟明霞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想想，我马上联络姜主任，钟明霞你也马上给警局打电话投诉这个事情，杜雯你考虑下，我们是不是要举行个记者发布会，如果要做，我们应该怎么做，这是第一步。” 几个平戏的学生立刻肃然起敬。 万长生这各种事情都做得井井有条，虚名不是白来的。 钟明霞和杜雯似乎也都久经沙场呢。 马上开始分头翻电话商量细节。 万长生思考的是：“关键的第二步是这些消息、流言传播开来，会有哪些好处坏处，大家可以马上讨论下，我能想到的就是也许有人会说是女演员仗着有背景，伤人无罪？但这个我们是有警局证明书的……” 钟明霞已经默默的从自己布袋里面把那份协助调查证明书拿出来，她只是因为涉及案情需要配合调查，然后被限制行踪，和犯罪嫌疑人是两码事。 这也立刻让大家想到，钟明霞可能连护照都办不到。 杜雯却想到的是：“要不要和李明然说一声，这件事对他们也有影响冲击的。” 不提这个，中午看见电视剧合同的时候，真是大家都忘了。 万长生连连点头。 林楚妮却冷笑：“后果，后果就是有人开始交智商税了，看看这……卧槽，居然有人认为这是剧组为了电影大卖炒作的！” 日料桌边的年轻人们一片卧槽。 娱乐圈为了炒作，确实是有些没底线。 但这种用故意伤害人，血拉呼哧的还炒作什么啊，这脑洞可是开得太大了。 可林楚妮翻开的那些信息明显就是这种思路。 万长生就让她负责联络下老雷，给平戏也提醒下这个事情。 也正好是发生在这个大家聚餐的时候，还跟所有人都有关，所以说着就马上忙碌起来。 连贾欢欢都去找了些纸笔来方便大家交流记录，最后无限怜爱的跑到钟明霞身后，抱住她的腰靠在她身上。 这种日料包间都是周围一圈榻榻米的造型，钟明霞和嫂子靠住，情绪也稳定得多，跟警局的对话也轻言细语。 但警局肯定只是公事公办的记录知道了。 还得万长生这边给姜主任施加压力：“这件事问题肯定出在警察局内部，应该算是违反纪律了吧，我不知道该跟谁投诉或者处理，但您得知道，这不是拖一拖就能拖过去的事情，因为我们这边还在不停的上电视上通告参加综艺节目推广电影，接下来可能还有电视剧拍摄，钟明霞依旧是我们公司的副总跟代言人，且不谈个人伤害，对公司、电影甚至还有政府名声的打击很大，演员就能逃脱法律制裁，不被法律约束？这种舆论一旦推动传播开来，就非常危险了，甚至会牵扯到街道、铁西区。” 听闻电视剧，江竹清他们几个的神情肯定动了下。 姜主任那边刚开始真的有点不以为然，等万长生把这边还有多少推广的局面剖析了下，真是没忍住骂了几句娘：“你等着，我去汇报沟通下，我知道有点严重了。” 万长生这边和杜雯对了对眼神：“现在我们初步决定马上召开记者媒体说明会，在平京尽可能的召集新闻媒体澄清事实，那么这符合警察局那边的规则吗？” 姜主任都迟疑了。 万长生只好狐假虎威：“电影推广掺和了很多方的利益，影业公司、投资方、发行公司，如果因为这个本来不应该影响的事情最后导致利益受损，这可能是很大一笔钱……” 恐怕体制内的都应该明白，平京混电影圈子的背景应该是最深厚的了。 别的不说，光凭现在这部电影全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却能得到这么多的通告机会。 就足以证明这次的力度了，姜主任连忙好好好的挂了电话去联络。 这就是中国特色，如果老老实实按照流程去申诉复议，可能直到整个舆情都爆发出来，可能还在按部就班的申请。 没人会搭理这种投诉的。 因为出事以后担责的又不是这些执行管理部门，只需要把当事人推出来背锅就可以了。 但受害者的伤害，以及其他的损失早已经无法挽回。 更何况这种掺杂了娱乐圈、演员、血腥的话题，传播之凶猛。 连最近在钻研炒作手法的杜雯和林楚妮都感到措手不及。 大家走进餐厅吃饭的时候大概是七点，杜雯的团队在九点差十分得到消息，江州的警局应该九点过已经收到投诉和姜主任的敦促了。 九点十五分警局就已经在公众媒体上出了第一份警情通告，连同当初那份事发后的警情通告一起。 精准详细的解释了这是一起发生在近两个月之前的突发案件。 所有案情清晰、证据确凿，调查完成已经送交后面的机关跟进审理，目前涉案人钟x霞女士在其中因为正当防卫被当场释放，连网传的取保候审都不是，这里甚至出具了当时的释放证明，并且对警察局内部有人泄露公文以及当事人照片进行了道歉，承诺正在进行严肃纪律调查…… 这部分的工作在姜主任协助下，已经算是做得非常非常好了。 牢牢的放下一道闸门！ 可舆情还是如同泛滥的洪水，在闸门前面到处乱窜。 543、命运给的一切，早就预先标好了价钱 正如林楚妮看到的那样，网络暴力一旦沾上娱乐圈的边，两者就会交缠出匪夷所思的化学反应来。 正当推广做得火热的电影上映造势时候，突然出现电影主演在刑事案件上曝光。 仿佛从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拉回到现实生活中来。 几乎所有的人听闻这个消息，第一反应都是：“这炒作吧？” “为了电影博眼球，这也太拼了！” 所以，本来到了十点左右看看警方已经出了通告，提醒不要信谣传谣。 感觉态度已经摆得很正了。 杜雯的经验还是欠缺，在联络席导和老雷他们探讨了事件进度以后，决定还是第二天早上召开这个记者媒体会。 反倒是李明然那边更接地气些，警告事情经过一夜发酵，有时候就很难掌控了。 杜雯的影响力也不够啊，深夜时分也觉得召集不起来多少记者。 除了组织大美社的成员开始在网上论战、发帖、刷贴，基本上就是顺着警方的态度，看看局面发展。 结果刚过了半夜，关于钟明霞之前的所有信息都被翻出来！ 如果说一年前，她那些模特照片、ps过的不堪入目大尺度照片还只是让人好奇的看几眼美女。 现在经过接连不断的娱乐综艺节目曝光，多少已经算是有点眼熟的艺人了。 ***不可怕，普通人的怎么传，只要能跟自己周边环境隔离开、解释好，那就万事大吉。 正如上次钟明霞之后的处理方式一样。 演艺人员、小明星那就立刻成为众矢之的，热门话题！ 疯狂转载！ 都聚在酒店的杜雯都让贾欢欢随时陪着钟明霞了，生怕她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做傻事。 她自己和林楚妮连忙动用所有大美社和剧组的人员，竭尽所能的辟谣、解释…… 但这个时候已经是杯水车薪。 如果只是小人物，这铺天盖地的舆论，也许就像恶龙喷火的鼻孔一样嗅来嗅去。 可针对明星。 无数的理由都足以支撑起疯狂的动力。 网络喷子、同行相轻、不明真相的愚蠢，甚至还有别有用心的推动。 都一拥而上。 所有的情节、细节都被放到显微镜下面来了。 在诸多综艺节目里面遮遮掩掩的女主角身份，结合上之前曝光的海报，被坐实。 钟明霞在几年时间里面几乎所有公开镜头下的照片，以各种形式出现。 只能说她证明了自己的坚持有价值，没有床照、没有激情视频。 但今年正好流行的换脸软件，很有热度的在这一夜找上她，跟那些ps的大尺度照片一起到处横流。 至于在美术学院的人体模特身份更是被传得不堪入耳。 这样品德没有下限的人，当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人体模特嘛，不穿衣服不要脸的女人！ 看看那些照片！ 哪怕正当防卫案里面，钟明霞已经穿得那么普通朴素，可宽大的t恤跟阔腿裤依旧遮不住她的曼妙身材，也被骂成骚货…… 所有人似乎在钟明霞这个身份面前都有优越感。 谁都能对她评论几句，彰显自己的道德高尚！ 于是“新片上映女主角持刀伤人疑炒作”登上了热搜榜第一位！ 钟明霞彻底红了！ 只是却在本来可以以演技出名的前夕，却被这样一件无妄之灾捧红！ 到处一片骂声，多少吃人血馒头的评论都开始抨击戏子又怎么占据了舆论，让英雄、科学家落泪…… 这样卖弄风情的戏子有什么资格赚大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各种生理器官的谩骂就围绕在钟明霞的名字周围。 因为他们知道挑逗观众的情绪，产生共鸣以后才有点击、有收视、有利益！ 根本不会在乎实际上是怎么样。 钟明霞出奇的平静，坐在酒店床边，跟李明然那边打过一系列电话以后，基本上都坐着一动不动，好像看着落地玻璃外面的首都夜景发呆。 贾欢欢担心得很，一直挡着坐在窗台上，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杜雯他们在夜里两点左右就放弃了抵抗。 所谓的人为影响话题，那也要看是不是顺势而为。 以她两三千人手的阵容，在顺势的时候能够起到引领作用。 面对这种山呼海啸的场面，轻而易举的就被碾压了。 主要舆论已经集中在电影剧组为了炒作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制造流血事件来吸引眼球和话题。 全面抵制这样的电影，已经成了好多网民一厢情愿的主题。 舆论暴力，轻而易举的朝着肆意横流的方向去了。 疲惫的杜雯和林楚妮过来，靠在门框上看着呆坐的钟明霞背影：“现在我打算冒最后一个险，万长生正在和设计组斟酌怎么投放你最后时刻自己拍下的那些手机照片，警方要求不要信谣传谣，不要传递和案情有关的东西，但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自己公开这些证据，证明你只是个无辜受害者，一切都跟电影炒作无关。” 贾欢欢在窗台上吊着脚，想说什么，忍住了。 因为钟明霞转身扭头，居然带点笑：“谢谢雯姐……还有林姐，谢谢你们帮我。” 这语调越平静，听起来就越让人瘆得慌。 林楚妮都想转身了：“我还是去找万长生来跟你说说吧，你这状态……” 钟明霞真的还是笑，只是没笑声，很礼貌礼仪的职业笑容，但手上有拍几下床边：“过来坐会儿吧，我是不想让嫂子担心，其实刚才李编剧打电话说，电视剧基本上黄了，因为合作方已经知道我名字，认为这个形象不配合他们的大明星，所以要求取消，不然他们也不参与这个剧了。” 影视圈有个说法就是毒药。 有些人名声一旦坏了，臭了，基本上就成了毒药，综艺毒药、票房毒药、收视毒药。 观众是很有猎奇心理，但这种心理是建立在好奇之上的，如果什么都袒露在面前还让人生厌的话，很容易人人喊打。 通常出现这种状况的就是人品、作风问题，譬如当年著名的****出了以后，如日中天的几位男女主角一夜之间就没任何事情可做了，因为沾上他们就会被整个社会、观众厌恶，所以资本、圈子都会马上避之不及。 杜雯已经有点心里兆头，连忙坐过来，伸手扶着钟明霞：“没事！这不算什么……” 贾欢欢也赶紧：“我们自己拍！” 钟明霞还是慢吞吞的笑：“李编剧在电话里面给我说了句话，我觉得挺好，命运给的一切，早就预先标好了价码，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我想赚大钱，那就要冒这种风险，幸好我只是刚刚冒起来一点点自以为是的心情，就被打回了原形，挺好的，我就不该贪我不该贪的东西，对吧，雯姐，上次我还给你说了想太多要被天谴的，这不是警告，已经在惩罚我了，是不是？” 杜雯哑口无言，心疼的拍着钟明霞。 大家都才二十来岁，万长生没说错，钟明霞这样的人生之路太难了。 一路走来光是不出错，就已经耗尽所有力气，哪里还有什么奢望去谈梦想。 钟明霞抬头看林楚妮：“林姐，我现在只是觉得怕拖累了整个剧组，大家付出这么多，却搞砸在我身上……” 林楚妮高挑嘛，靠在旁边桌边，尽量轻松：“别怕，你没做错什么，是这个狗屁社会的错，简直就是扭曲的舆论压力，就因为你做过模特？就因为你身材好，那就应该被评头论足的羞辱，剧组里面的态度是支持你的，再说天晓得这双刃剑到底是割哪边呢，反正电影肯定出名了，就怕你受不了这个压力……这么说吧，只要出名成腕儿的红起来，就没有不经历这一遭的，实话说戏剧学院、电影学院多的是人做梦都想这样，没准儿骂得最厉害就是他们，嫉妒呢！” 钟明霞轻轻摇头：“我不怕，我不演戏就是了，本来我就是跟着万哥做事的，正好回去专专心心的做事，嫂子你不会不要我吧？” 贾欢欢赶紧抱另一边：“说什么傻话！什么钱给他们退回去就是了，我们有事情做，不稀罕拍什么电视剧……唉，我本来还觉得俞天挺好的，没想到这么势利。” 这下杜雯和林楚妮都帮着解释：“利益，他个人都不代表自己了，牵扯到很多方面的利益，他自己都没办法完全做主。” 钟明霞赶紧又抱歉这个：“那……那后天我去还剧本，嫂子跟我一起去，后天俞天要去跟他们签约的，本来我打算只是快递发回去算了。” 贾欢欢立场坚定：“不用了！不稀罕看那种墙头草！” 钟明霞的笑容终于有了些暖意，只是目光还是有点下意识的看门口。 杜雯多聪明啊：“哎呀，也不知道那家伙能捣鼓出来什么，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林楚妮的脸上也有了笑：“对，没什么大不了的。” 弹起身来朝房门那边去。 钟明霞就作势扶着贾欢欢起身。 这种时刻，她居然没有哭。 也许对成长艰难的孩子来说，苦难的泪水早就流干了，只有触及灵魂的感动，才会流泪。 544、雪中送炭的温柔 万长生他们确实在挠头。 半夜三更的有了律师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杜雯本来想以毒攻毒的搏一把，直接把钟明霞那一堆蹲在案发现场拍的对方手机里面照片发出来。 有种彻底爆料的意思。 看看这些偷拍者的角度和龌龊，换做你的家人这样被威胁，会怎么反应。 再还原案件现场的真相。 不要老是把羞辱攻击放在这样的受害者身上。 甚至把穿得性*感，长得漂亮还当成原罪了，振振有词的为什么这种偷窥狂不找别人，非要来找这里。 苍蝇不叮无缝蛋的理论，也能用到这里来。 林楚妮是最愤怒的，她从小身材就出众，一直挺反感这种歧视，或者说是嫉妒。 结果律师还是专业的介入以后摇头，觉得这种形式没多大意义。 现在的焦点是，认为血案现场是炒作，就算真的发生过，特别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炒作，甚至连警局泄密都是背锅。 天晓得是谁放出来的照片。 那么这种情况下去自证，对方确实是偷窥在先，真没多大意义。 而且这种案情有关的照片在这个放出来，还有违法的嫌疑。 如果警察局非要追究的话，有点站不住脚。 关键在于谣言太多，围绕女模特的歧视有色眼镜太多。 所以律师更主张正面的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既然心中无愧，那就坦荡做人，这也是明天必须要搞媒体见面会的内容。 所以万长生他们最新的思路是用图片的形式，把钟明霞的从小成长历程表现出来。 无论是厂区宿舍，模特现场、画室以及后来的剧组、办公现场，都有很多素材。 平面组做成图文并茂的长图，视频组做成动画视频，然后进行投放。 仗着发起点人多，进行投放。 光是争吵辩论搞不过，那就也像到处肆意散发的图片那样，咱们自己做正面的图片来对比。 起码让网络上面能看到不同角度的图片。 给能够思考的人，一个选择的按钮。 万长生就是带着人在做这个，因为对于钟明霞最不能绕开的人体模特时光，是真没有照片视频，万长生就用画的，很技巧的画出那个雕塑教室的场面，只是模特的重要部位被泥塑台的边角或者什么挡住了。 另外关于钟明霞来美院之前的一些图片，大家除了从网上收集那些流传的，也得万长生脑补画些中小学的样子。 结果四个女孩子过来看见的就是万长生在几张稿子中间忙碌，立着的笔记本电脑上还有大量的伙伴交流对话框在滚动。 万长生个头宽厚嘛，哪怕是只穿了个白t恤的背影，居然让人很轻易的就觉得踏实可靠。 定海神针那种安宁。 听他解释了这个操作过程，更觉得安心。 起码这是目前能做到最好的回应了。 贾欢欢立刻就打呵欠：“哎呀，有长生哥给你兜住，没问题的，想睡觉了！” 杜雯居然也点头：“行，快两点了，我也去睡觉，明天一早还要上记者会呢，得敷个面膜。” 贾欢欢赶紧要分一张。 林楚妮自然是不用点拨也知道跟上。 贾欢欢可能是自然流露，杜雯就是顺水推舟，林楚妮这刻意为之的痕迹就太重了。 让万长生安慰下钟明霞是最简单的。 万长生看见她们反应还有点啼笑皆非，至于嘛。 不至于，钟明霞也笑着打个呵欠，但是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其实刚才我都想过这个办法，不是曝光我的各种照片吗，那就干脆我自己曝光好了，谁手里的各种照片都没我多，暴露、穿得少的我都有，不就是比谁的照片多么，我这十多个g呢，一股脑都发上去吧，再把那一堆现场拍的照片也混在里面，拜托了！” 然后抓过万长生的笔，顺手在旁边写了手机密码，还做个辛苦拜托的手势，就转身跟着林楚妮出来了。 门口的三个女生愣了下，然后不约而同的有种恶作剧般笑意：“哈哈哈，也对！” 贾欢欢还欢喜的拉住钟明霞：“就是！才不怕那些人看呢！” 杜雯和林楚妮也对这仿佛脱胎换骨的姑娘竖大拇指。 从那个厌恶镜头，厌恶围观的自卑女生，走到现在竟然有种凤凰涅槃的感觉。 老子自曝了，随便你们！ 这种我行我素的态度，可比暗自垂泪有勇气多了。 傲然挺立的那种。 万长生也笑起来，鼓掌说好。 不过他不去翻看女生的手机，等明天钟明霞自己来吧。 他要做的还是手绘。 一直到凌晨快五点，最后几个平面组的家伙才在马振宇的协助下，和万长生一起把长图搞定，然后简单分发下，指定留言明天哪些人一早怎么操作，才胡乱洗把脸倒下睡觉。 杜雯依旧细心的担忧出什么问题，明明开了两间房，还是和林楚妮要跟钟明霞房间挤，贾欢欢也不落人后，最后四个女生把两张床拼起来睡通铺。 早上起来就好看了，贾欢欢娇憨的挂杜雯身上，她俩以前在宁州就睡过，熟。 林楚妮把钟明霞抱得有点紧，双手还在不同部位，醒来的钟明霞哇哇大叫。 可把林楚妮乐得不行，又去抱杜雯。 因为贾欢欢睡眼惺忪的都赶紧保护小妹了。 杜雯睁开眼却赶紧开手机，就能发现那做好的长图，早已经在各种渠道进行散播、推送、分享。 躲开林楚妮的魔爪，就那么坐在床头细细的看了一遍，决定：“记者媒体发布会，就发这个！” 没错，等十点过，凡是能联系上的各种新闻媒体、娱乐记者，凑了几十人在酒店会议厅，唐建程他们那边也找了两台机器过来拍摄做直播。 杜雯和林楚妮陪着钟明霞面对各种镜头话筒的时候，主要展现的就是这张长图。 之所以安排在十点开始，除了方便平京各处避开高峰时间段，主要就是杜雯她们还趁机到附近商厦去买了身比较正规的白领套服。 林楚妮好好的帮钟明霞化了个商务妆，显得比较端庄成熟的那种。 杜雯则黑西装陪眼镜框，更严肃：“我是大美文化公关传媒的执行总监杜雯，那位林楚妮是我们事务所的形象总监，而钟明霞则是一直由我们负责打理私人形象业务的委托客户，从昨天晚上突然开始出现大量关于我所委托人的网络信息以后，我们联络了江州相关警方机构，从官方进行辟谣跟做出回应，现在则是从私人和她所处公司的角度做出正式声明……” 林楚妮起身示意身后大型落地显示屏上的画面，本来气质就犀利，她那秀气的五官都压不住这种高冷味儿，更何况现在还特别冷酷。 只是三个漂亮女生坐在台上这么煞有其事的样子，其实是好看多过于正式。 来的记者镜头也基本上都是娱乐版块，对这种明星声明也见多了，规模大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就像登报遗失声明一样。 正式回应网上乱七八糟的声音而已，来多少记者都不重要。 但这会儿还是一起看着那巨大的画面了。 当先就是一张手绘的片头一般。 江边大石头上，垂钓的父亲身边坐着个扎了羊角辫的小妞。 艺术家级别的勾画，就是能在这么简单的场景中，表现出天高云淡的气场，一下就跟这种网上吵得乌烟瘴气的局面拉开距离。 然后不管有没有艺术欣赏水平，都能轻易的看出来父女情深的温馨感染力。 杜雯不解释，和钟明霞一起淡淡的笑着回头看画面。 哪怕早餐时候一直盯着这张图看，钟明霞现在的目光还是很温柔。 林楚妮也不说话的操纵滚动。 下面的照片就是那座楼廊都变形的厂区建筑，钟明霞在剧组时候喜笑颜开的站在那为背景拍照。 没有因为自己出身贫寒穷困就遮掩。 所以下一张万长生手绘的那心不在焉摸着厂房砖墙放学的运动装姑娘，一看成绩就不好。 剧照里面扒拉出来的一模一样照片，真让人觉得是钟明霞十几岁时候拍的。 很美！ 哪怕看不到脸，也充满初恋气息的美！ 接着钟明霞被爆出来穿着护士护理服的实习生照片、在动漫展、房交会、车展等各种场面充当模特、礼仪的照片，给各种产品服装棚拍的照片，各选了张很有代表性的排列下来，光是从妆容还有五官眉眼都能看出来成长历程。 然后就是那张人体模特手绘图了。 哪怕是手绘，现场还是立刻咔咔咔的加大拍摄频率，更有议论纷纷的嘈杂。 美术学院画人体，这可是全社会都传说过很多的话题。 但基本上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现在的手绘忠实还原了整个场景。 所以说有春秋笔法一说呢，模特主体被有意无意的遮挡住了关键部位，而稍远的雕塑台上又能看见完整的泥塑人体，只是那细小的比例，自然不用描绘细节，远远看着是个毫无遮挡的形式就够了。 不过绘画和照片的区别就在于，前者能够有意选择让什么成为焦点。 也许技术高超的摄影师能这样掌控摄影艺术。 可都不如画家的笔。 特别是万长生的笔，构图就刻意让模特的脸在视觉中心，微微倾侧，眼神淡然而坚定，可实际上转过去的颈部肌肉，用力的手指，都在诠释模特内心的用力。 用力在支撑这份工作。 任何对社会有贡献的工作都有人在做，谁不是在支撑自己的工作呢？ 谁有资格对谁嘲讽轻视呢？ 钟明霞仰头，眼里满满的温柔。 万长生撩妹了吗？ 没有。 可钟钟的心里，已经温暖得可以面对所有冷嘲热讽了。 有人明白的感觉，真好。 545、为了生存，而不是私欲和欺骗 所有的变化都是有原因的。 钟明霞可能就是在这种变化里面，成长特别快的那种。 一片相机快门声中，她也没跟杜雯商量，伸手抓了麦克风凑嘴边：“不用着急拍，这照片待会儿随便下载，今天九点过开始，我就开放了在网络云上的10g照片地址，随便提取，比网上流传的全面多了……” 记者们哗的一下，赶紧调转镜头面对这个自曝的女生。 有些人已经忙不迭的在打电话通知找下载源了吧。 也许这一刻，钟明霞才是真正从那个自卑自闭蹑手蹑脚的女生，真正从内心展开了自己的身形。 没有美术学院的经历，她可能没有真正触底反弹的决心，因为那时候她可能真的已经有点熬不住，想沉沦放弃了，只是还想找个比较自欺欺人的方式。 没想到一路走来，美术学院真的还是有跟社会上不同的环境态度。 电影拍摄的经历，管理公司的经历，都在促成钟明霞不同阶段的心理变化。 最终在这一刻凝结，当然也可能是女生特有的那种不疯魔不成活的决绝。 她脸上没愤怒，没激动，也敛去了之前的温柔笑意，就那么漠然讥讽的模特脸：“真的不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待会儿我们奉送各位每人一个u盘，全都装满了，随便用，绝对比网上流传的那些照片效果好，也更整齐全面，都是我这几年来自己收集整理的结果。” 真是充满了嘲讽，何必如饥似渴的去网上搜索种子碎片呢，这里直接奉上全套好了！ 现场有点安静。 钟明霞的身材确实是把白领衬衫和灰色一步裙都绷得紧紧的，充满诱惑的那种。 可脸上却没半点妩媚的成熟干净：“就好像这张美术学院雕塑系给我做人体的场景没有照片一样，我从来没拍过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有人骂我风骚下流，其实我比这些人干净得多，不过我不会跟人吵，我的老板教我很坦荡，顺便说一下，随便网上怎么骂，我没有犯法，这是警察出了证明书的，我也没有失业，我现在是一家商业管理公司的副总，拍戏只是我的业余行为，我有我的朋友、家人、团队、还有小伙伴，随便那些心理阴暗的家伙怎么自嗨，都伤害不到我，我一定会加倍过好我这一辈子，证明给所有人看！” 杜雯没忍住，带头鼓掌了！ 虽然现场基本都是媒体，没多少人应和她，但贾欢欢蹲在前排角上，使劲大力。 唐建程和江竹清他们站在侧面也跟着鼓掌。 林楚妮有些吃惊，没想到钟明霞居然蜕变得如此彻底！ 也更没想到她骨子里面这么强硬！ 如果万长生在，应该会觉得理所当然，这姑娘不过是从小把自己包裹起来自我保护罢了，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当初和韩晓敏吵架不是很厉害吗。 她只是习惯于忍让躲避，而不是软弱。 在各路明星面对蜂拥而至的网络舆情都不得不低头时候，她居然选择硬刚！ 你们不是要搜罗我的照片吗？ 用这些来威胁压迫我？ 滚开，老娘自己发！ 你们不是要嘲讽我下流吗？ 我可去你玛的蛋，有谁比我更干净？ ***那句名言是怎么说的？ 问心无愧！ 所以这也像个助推器，把这张媒体发布会的长图，变本加厉的朝着各方传播开去。 当然，随之而开的还有那上千张私人照片。 其实只要拿到整个文件包的人，都有点震撼。 钟明霞非常细致的把自己所有模特生涯的拍照历程，都留了一张底。 除非特别满意的场面，有那么两三张照片。 一般都只有一张，都是她让旁边人帮忙拍的照片或者直接用手机翻拍摄影师作品。 她当初记录的出发点，可能就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看，就像她找万长生要雕塑翻模件一样。 自己拍的都是清清白白的展场照、棚拍照片。 基本都是顺序存在手机里面。 没有编号，没有分组，她还没那么专业。 可所有人只要是在电脑里面打开，就能发现按照时间排序非常清晰。 工作密度就像照片里呈现出来的职业表情熟练度一样，越来越密集！ 从初期每周去展场，到后来就是每天在各种摄影棚、酒店、户外拍摄。 感觉就像一部拍摄日记。 中间偶尔间杂一些自拍的照片，但非常少，从来没有到酒吧夜场玩乐的情景，更没有男友伙伴，连普通朋友都没有，很快从学校离开后，就全部是密集的工作照。 也许还有人在说天晓得这些照片之外拍了什么。 但光是看看这密集的工作内容，各种服装、酒类、广告商品的拍摄，穿插在无数展场的工作里面。 谁特么还有力气去拍别的…… 或者说，真拍了那些收费肯定高很多的东西，谁特么还傻不拉几的来做这些入门级拍摄收入工作？ 脑子真的是个好东西，可惜很多人已经不会用了。 不过话说钟明霞这个阶段拍的不少内衣、塑身衣广告照，真的有点流鼻血！ 最特别的是，万长生他们不许在雕塑教室拍人体模特照片，钟明霞自己却拍了一两张做纪念！ 也许当初她也是无比忐忑的，走进雕塑教学楼前偷偷拍了张，在教室可能躲在换衣服屏风后面拍了一张教室环境！ 接着就是油画系那些乱糟糟的肖像画课程，数百上千人的艺考生场面。 虽然这种照片里面没有她自己，但翻看起来仿佛就能跟随她去经历这些场面。 看见那些画面上的女模特。 其中当然也有万长生给她做的雕塑，翻模成手、脚、头像，还有那尊最后的人体塑像。 做了什么都不避讳。 还是因为问心无愧。 再然后的模特照片明显就少了，培训校办公室的拍摄以后，有一大组是关于她那个新家的拍摄，充满陶醉和自豪的拍摄。 肯定也是钟明霞充满了感情的拍摄，只不过这一堆私人家庭照就只留下了一张。 开始出现大量街拍。 不是搔首弄姿的那种人物照，而是商铺门头的照片，其实这都是删减过的，不光删减掉万长生在春节期间趴着的照片，也删掉了大量这种街拍。 钟明霞走市场的时候，拍了非常多的照片。 谁都以为她这种身材长相，是躺在床上赚钱的，谁知道人家走在路上。 直到剧组拍摄画面出现之前，电影电视这个符号从来都没出现在过她的照片里。 有点突兀，但很整体的出现。 那一组偷拍照就悄悄的混在最后登场。 地铁上的偷拍，尾随在街头的偷拍，甚至连钟明霞走进卫生间的照片，把手机从卫生间隔间下部推进去的照片，都有！ 钟明霞自己翻拍完这些照片以后，冷漠的拍了几张现场照。 仿佛在说明整个案件发生的经过。 翻拍别人手机的画面，和自己拍摄有很大的区别。 这点从之前的模特现场照就延续下来。 这也解释了钟明霞为什么第一时间会去翻拍别人的照片。 她一直都有这个习惯。 拍照留下记号，连雕塑都要留下记号。 也许她一直都有想过要对谁证明自己的清白。 没想到用在这个时候。 所有照片都有拍摄信息，没有做过后期编辑，最多只是把部分私人照片和重复多余的删除掉。 甚至连照片自动生成的编号都没有改过，中间去掉的私人照片随便怎么想。 总之完整的呈现出钟明霞这几年的工作生活线。 最后这部分综艺节目、娱乐节目上通告的照片，就和现在完全连接上了。 贯穿钟明霞这几年工作生活的所有细节，都能在照片中找到。 交代得明明白白，没有混日子，没有被包养，没有沉沦颓废，有的只是拼命努力工作！ 钟明霞傻乎乎的恪守底线，在那个最艰难的阶段，没有迷茫，没有哭喊，甚至连爱情都没有，就是跟个小仓鼠似的默默搬运打拼。 有什么资格对这样的女孩子嘲讽诋毁？ 记者发布会没有常见的流程，没有装腔作势的念什么声明书和稿件。 就这么用一张长图，从贫民窟般的老旧厂区走出来历程，陈述了心声。 更用完全放开的图片自曝，全面展现这个二十一岁的小女生经历了些什么。 反正一大早开始，美院、戏剧学院、大美社的学生们，不管放假与否，打开自己的聊天群，看见这样的长图，都是二话不说、分享转发。 对于铺天盖地的谩骂指责，这里交出来一份完整回应。 至于别人是不是又开始嘲讽这不过是炒作人设的套路，那都不在控制范畴了。 就像警方拿出了最标准的警情通告，给钟明霞定性不是犯罪嫌疑人。 这里也展现了钟明霞的年轻人生，如果还脑残的瞎几把喷。 谁也没有义务非要去把这些傻逼挽救回来的。 更何况市场这边嘛…… 在不知道李明然和俞天那边已经推掉钟明霞戏约，或者说根本还不知道这档子事的前提下。 今天延续综艺节目通告的时候，居然开口就问：“你们那位模特主演能来吧？” 谁都想要来追热点的。 546、终于该我上场 反正万长生睡了一觉醒过来，记者招待会已经结束。 迷迷糊糊还问什么状况。 贾欢欢已经把钟明霞夸得好到天上去了：“好硬气的！我们医科大的群里都在转图片了！” 万长生在午餐桌边看了媒体会上的视频，也觉得钟明霞表现好。 钟明霞就若无其事的把菜肴给转到导演面前。 其他人还不怎么能察觉到。 换林楚妮来逗钟明霞把自己的菜碰掉了。 江竹清他们正在陪着梳理工作，下午还有通告呢。 钟明霞真的准备放下包袱，回江州去干自己喜欢的商务工作了。 但贾欢欢就觉得，既然警察都说了钟明霞不是犯罪嫌疑人，为什么不能出国旅游呢，要去咨询下。 来都来了平京，顺便去日本转一圈呗。 本以为东瀛之行落空的年轻人们连忙烘托气氛说对对对。 谁知道杜雯放下电话，就传达了这个节目组的消息。 很有可能这还是没有下载1og图片包和人生长图的信息滞后吧？ 大家又对娱乐圈节目组的蹭热度行为表示了深恶痛绝。 万长生看眼自己的副总经理，他也有点后悔非要让钟明霞来演戏。 甚至内心还有点说不出的愧疚。 之前他确实是竭尽全力的想推动钟明霞能走上演艺之路，他认为这对钟明霞的天赋和经历都是最好的去处。 当然其中，也有点私心作祟，送人家远走高飞。 结果几个特殊事件重叠起来，让钟明霞受到这么大的伤害。 而且娱乐圈和网络舆论交织起来的凶狠程度，太险恶！ 险恶到万长生觉得可以跟仕途相提并论，自己都不愿意去浑水，为什么非要推着钟明霞去呢。 特别是钟明霞昨天去李明然那里之前，说得很清楚，是万长生要她去，她才去的。 这也是万长生昨晚有点夜不能寐，忙着和小伙伴们做到天亮的原因之一。 别人的人生不由谁来觉得，那应该是钟明霞自己做决定。 钟明霞也看看他，还用眼神探询有什么事情吗？ 杜雯明白：“去不去继续上通告，都由你，我们不会因为票房或者利益非要你去承受煎熬……” 钟明霞就摇头：“不是煎熬，昨天晚上我忽然想通了，这不是煎熬，我没什么遮遮掩掩需要回避的，上次其实就主要是怕父母难受，这回我不怕了，哪怕告诉他们我做过人体模特，我也没什么可怕的，我没做对不起自己跟家人的事情，所以这些人再怎么嚼舌头，我没有什么害怕失去的，只要你们不赶我走，所以再去上通告什么的，根本不难受，希望能弥补点对剧组的伤害。” 说你们的时候，还欲盖弥彰的把目光从万长生脸上移开来。 贾欢欢赶紧给她挟菜：“又说傻话，我们就是一家人嘛！” 戏剧学院的学生们赶紧偷偷交流目光，江竹清代表了：“那就一起面对！” 万长生也不扭捏：“嗯，那我们也大度些，先说好，不故意谈这件事，但如果有问起来，要很洒脱的笑着面对，只有我们表现得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了，观众也才更能相信我们的态度。” 众人轰然叫好。 果然，等去了综艺节目现场，围观钟明霞的目光多了不少。 贾欢欢当仁不让的把钟明霞护着，看她个头小小，却昂挺胸的对待周围，钟明霞又是感动又温柔，走路都弯着腰，想配合嫂子。 节目组果然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开口就问：“最近电影还没上映，女主角就红了，红透半边天了，这种情况我们也没见过呀。” 经纪人和化妆师还得抱住贾欢欢，免得这大头娃娃冲动起来骂人。 万长生已经笑着拿话筒回应：“我们最大的遗憾是，本来想把我这个从来没演过戏的女主角隐瞒到上映，别让观众因为女主角没演过戏就不去看了，其实还有个大噱头，我这个导演也是从来没拍过电影的，准确的说我连电影都不喜欢看，根本就不懂……” 这下整个节目录制现场，连观众都轰动了。 其他演员只能嘻嘻哈哈的跟着鼓掌起哄，内心可能都在卧槽，你这导演为了保护女主角，这才是无所不用其极。 有利益有成果的时候，让女孩子自己去成长面对，出了事，却主动背锅扛雷。 这样的做法怎么会不打动人心呢？ 钟明霞就淡淡的笑，很享受很平静的坐在那，等万长生说完，主持人依旧找她才拿起麦克风开口：“我们是五月七号杀青的，我重新回到我的正式工作身份，一家商业管理公司的副总，主要是对江州商业地产做调查，我们叫走市场，周末都会去，然后就在十七号那个周末，还在地铁上的时候我就现有人在偷拍我了，女孩子其实都有这种经验，谁在遮遮掩掩偷拍偷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节目组简直如获至宝！ 热门事件现场爆料！ 天晓得为什么钟明霞不在记者招待会上说这个，而是来上节目通告的时候说呢。 但主持人已经嗯嗯嗯的跟上然后呢。 钟明霞好像在讲述别人的事情：“我现那个人一直跟着到处转悠的时候，其实已经决定提前回公司了，但我已经步行转了两个小时，喝了不少水上个洗手间，商业地产的洗手间都是比较漂亮，人来人往比较多，还有保洁阿姨进出的，所以我想躲避下也不是大问题，谁知道……我是事后在警局才听说，他看见通道边有黄色的正在清洁、暂停使用的立牌放在门口，就进来，所以那一会儿就没人……” 主持人忍不住：“我已经听出来点惊悚的感觉。” 虞凯欣他们也有点惊叹。 万长生嘴角动了动，想说话的，忍住了。 钟明霞没说自己当时有多惊恐，依旧平淡：“我出来上通告、上班都是背个我们自己公司推出的布口袋挎包，很方便拿东西的那种，女生蹲着嘛就抱在胸前……” 她还比划了下，指着右边：“忽然看见个手机镜头伸进来……真的！我在漫展、车展这样的展会上，没少遇见这种偷拍裙底的伎俩，这跟在地铁上偷拍已经是两回事了，所以非常警觉的马上从包里摸出我那个修眉刀，刚展开，那个人就撞开门把手伸进来……” 钟明霞的口才其实是不错的，表述得如同身临其境，另外俩女生都捏拳头耸肩膀了，她却干净利落的挥手一下！ 男性主持人都颇为娘娘腔的啊了下。 万长生却没什么表情一动不动。 经历这种场面，有多少人不会被当场吓得瘫坐到地上，钟明霞现在重新讲出来，其实需要更大的勇气：“我能做就是保护自己……感谢警察局给了我公正的判断，二十四小时内就无罪释放了我，这一切是有案情问询记录，还有释放证明的，这是国家的法律认可了我当时的做法没有错，我不知道是谁给了有些人勇气，来质疑这是电影剧组在炒作，这得多脑残才能觉得我正当防卫伤人是很好玩的事情，可以随随便便用来炒作电影？那是个人呃！哪怕是禽兽，也是人的手臂，你动手划一刀试试看？我为了红，做这种事情？这就好比遇见强奸案了，不去质问那禽兽为什么要这么做，反而质疑女生穿得这么风骚吸引人干嘛？拜托有些人有点脑子，关注点是那个人犯罪，我制止了他对我的犯罪！我恨不得把他绳之以法送上去判刑枪毙，你们还认为我串通了在炒作？又或者我干脆是为了炒作，故意穿得很露骨去吸引人来划一刀？我说你们有这个本事，去写剧本拍电影吧，当什么键盘侠呀，你家的女性、母亲、姐妹、女儿遭遇这种事情的时候是什么反应，怪她们的女性身份吸引了禽兽，错在女性了？” 钟明霞这番话说得整个节目现场都有点愣住了！ 要说条理、口齿，都说不上特别精妙铿锵，但居然在几句话之间，钟明霞把话题扯上了对女性的侮辱歧视。 画风都变了。 这可是最政治正确的话题，连主持人都不敢随便开玩笑了，一本正经的：“对，这件事的关注点确实应该是在受害者身上，无中生有的先怀疑是炒作，甚至是自导自演的假象，这方向就错了。” 万长生这时候才举刀：“我承认，这个事情的爆和我们电影上映的周期，确实有些偶然的撞车，任何人听见电影主演牵扯到流血伤人事件，都会下意识的认为是炒作，因为这种例子已经在什么都敢炒作的影视圈生过无数次了，这是一个稍有智商的人，应有的第一反应……” 杜雯后来评价，狗日的万长生太特么会说话了，硬生生用这招以退为进，表面认同下网友的舆论，却立刻获得了可能很多人的心理认同。 记者招待会，可能还是该带上万长生的。 这水平就是不一般。 开场白就立刻抓住了注意力。 547、我的人生我做主 军事战略上不是有句老话，叫做暂时的撤退是为了更好的进攻吗。 万长生就是这么做的，说完前面马上反守为攻：“在评价一个事物之前，最好先要了解它，一部电影从拍摄到放映，最正常的周期是多久呢，根据我这个什么都要问的小白了解，一年，一年是一部电影最正常的孕育期，而且大部分电影都超出了这个时间，而我们是从三月开始拍摄的，所以如果不是突发情况导致我们在八月就要排期上映，正常我们起码应该是在明年上半年上映，试问一下，明年任何时候上映，如果依旧爆发出来这个案件，还会被认为是炒作吗？” 几乎所有人都跟着万长生重重点头了：“会的！其实无论这部电影任何时候上映，只要我们开始上通告，抛头露面，以前名不见经传的女演员成了公众人物，就有人忍不住抛出自己手里所谓的内幕来获取关注，那么我们眼前这一幕就一定会发生，所以这根本和时间周期无关，哪怕过十年电影上映，依旧会爆出女演员曾经正当防卫用刀伤人，这种具有吸引眼球的话题，永远都能派上用场，我想问一下，这一幕要怎么发生，才不会认定是我们炒作呢？” 先故意抛出一个假设，然后推翻这个假设。 万长生在三言两语间就证明了命题是错的，哪怕这个命题是他自己设立的。 演员们也有点吃惊的看着他。 万长生从电影拍摄以来，从来都是以默默手绘示人，很少长篇大论的说什么，更不会去跟人争辩。 或者说从出来考大学，他都很少跟人辩论。 不想费那劲。 但事实证明他想说的时候，套路都是连环扣的：“我不是给剧组卖可怜的人设，更不是帮剧组拉票房，我只针对人，这件事现在网上吵得风雨飘摇，最大的伤害是什么？不是那位伤害案的始作俑者，也不是电影剧组的票房，是当初被迫正当防卫的受害者，为了证明自己的炒作猜测是对的，那就使劲贬低当事者的人品，好像证明了她是下流无耻卑贱的，就能证明她做的事情也是错的，只有没有底线的人才会这么炒作，是这个逻辑吗？所以，关于钟明霞的各种流言蜚语漫天飞，更多人参与进来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然后形成现在的局面，已经成了最无聊的人身攻击，有意思吗？” 主持人的表情都有点叹为观止，写满了您真是学美术的导演吗？ 接着还有意想不到呢：“所以我们现在公开了钟明霞的工作历程长图，大家都可以去看看，有对整个内容质疑或者有真凭实据猛料的，证明她下流无耻弄虚作假之类的道德问题，可以来找我们，嗯……一百万悬赏吧，只要坐下来当着警方或者律师证明是真的，我们给钱，还帮你交税……” 财大气粗的土豪，摆出了地主家不缺粮的派头来！ 其实连嘉宾们都是惊叹的！ 当然他们肯定也要配合演出自己的角色，确实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安排。 满脸惊讶，前俯后仰的面面相觑都是真的。 这反而显示出坐在中间的女主角表情特别…… 钟明霞有那么个瞬间，眼神是炸了了一下，就是白炽灯泡钨丝点亮的那种炸开来，漫天光彩的感觉。 然后又迅速收敛住，只双手拱住轻轻的遮住自己脸。 不让人看见她的嘴型有什么变化，甚至还低头回避了下镜头前的眼光。 再抬起来，已经是若无其事的平静了。 多年的模特生涯，让她对控制自己的表情已经习以为常。 不过这哗的一下，真的，就在台上的所有嘉宾、主持人，都能看见下面观众席上的观众都在摸手机！ 除了好奇，可能就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有什么机会获奖吧。 万长生这个办法真洒脱！ 有真凭实据就能换一百万哦！ 其实鸡贼滑头的重点在于，什么叫真凭实据，什么是证明道德问题的猛料？ 评判还不是在他一张嘴。 重点就是造谣生事的人，敢不敢站到阳光下面来对质？ 杜雯在后台边上噗嗤笑出声来：“这家伙！撩……” 还是硬生生的把撩妹硬砸一百万的玩笑话咽下去了。 贾欢欢忍不住乐得鼓掌：“对！有本事就拿出真凭实据来！” 林楚妮的笑声和杜雯更接近：“真的该让他去参加记者发布会，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主持人都惊叹了：“什么长图……” 万长生示意下，这边栏目组导演赶紧叫暂停把图片要过去，估计后期会添加到节目中。 顺便这档谈话为主的节目，就再添加了好几张剧组拍摄过程中的照片。 眼尖的主持人立刻发现：“这怎么跟刚才那张长图里面第一张照片很类似？” 万长生解释：“编剧是来我们团队采风时候写下的剧本，基本上都是以钟明霞自身为原型写的女主角，所以才是最后推荐由她来主演的原因，不然投资几千万，没有谁敢这么瞎胡闹……” 主持人马上明白万长生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位女主角，是由编剧确定的，对吧？这倒是很少见的情况。” 万长生帮自己人都是不遗余力的：“至于她配不配得上电影主角的表演，我们想送上难得一见的一段花絮，也是我们当初试镜选角的主要考题：当你突然得到消息，家里要拆迁了，十秒钟特写面部……” 在之前的所有宣传中，为了隐瞒钟明霞这个女主角，其实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剧照，基本没有提供视频。 但显然这次万长生下狠手了。 虽然正式的广播级画面，还需要唐建程那边提供，但现在先暂停下录制，用手机视频切一段给编辑，放到演播厅大屏幕上没有任何问题。 钟明霞那段十秒的初试啼声镜头，就这么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有人后来说，也许这个镜头在电影院里面看，低头抓个爆米花或者跟刚开演坐下来没集中注意力，可能看一眼就过去了。 没人会特别注意到。 偏偏就是单独拿到这样的节目里面来解析。 稍微认真的观众，就能察觉画面中的眼神变化…… 起码演播厅的观众，立刻就有热烈的掌声，哪怕主要是因为周围有助理导演在带动。 但钟明霞一身学生运动装，变得青春懒散的样子，确实非常让人惊讶。 这是没有任何专业经验？ 主持人已经感叹了：“真的从来没有演过影视剧，第一次接触？” 万长生示意钟明霞回应。 表情愈发恬静的钟明霞笑笑指周围：“感谢大家了，都是他们这些戏剧学院的高材生和老师教授在现场教我的，我只是帮忙来拍拍电影，宣传做完了还是回公司上班最开心，我始终不会忘了我的主要职责是什么。” 大学生们终于有了表现机会，开始跟着剧照讲述拍摄过程中的细节。 虞凯欣还有开玩笑的揶揄：“你都演成这样了，更让我们所谓的高材生下不来台呀。” 江竹清则认真的分析了钟明霞的表演特点是怎么形成的。 说到重点，还即兴表演了下：“她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但受到锤炼是另一种道路，因为现在演戏很多人都以为是演情绪，喜怒哀乐，动不动就声泪俱下、激动得泣不成声、语无伦次，好像就能表达角色了，错了……是行为，是动作，甚至能够表现心理活动的动作，譬如说钟钟这个瞬间全身没动，仅仅是眼神动作的变化，传递她心理活动的变化，因为在社会中的人，在任何情绪下，您回想下，第一件事其实是控制情绪，而不是肆无忌惮的爆发情绪……” 几个男生都帮江竹清配合。 演播台上的学术味儿也浓厚起来。 他们也确实是坦坦荡荡的洒脱。 等说起拍摄花絮，那更是驾轻就熟的各种玩笑和段子飞起…… 录完之后，这边栏目组就催着叮嘱马上把那段十秒的视频送过来，他们争取在最新一期播出就直接插队上！ 而电视节目在上之前，也要做广告的，把这期节目的爆点同样需要做出来提前透露。 总而言之是很想抢这一波风潮沾光！ 收视率是任何电视栏目的存在核心啊。 但那起码也是三五天以后的事情了。 走出演播厅的众人下班分别，疲惫又珍重的相互提醒，要钟明霞好好休息，再接再厉。 实际上这边几人回到保姆车上，这一天的信息反馈出来，总算是做出了迎头反击。 大美社的小伙伴们收集到各种情况，从媒体见面会以后到现在，羞辱谩骂的势头确实小了很多，特别是那份长图，现在已经成了很有说服力的攻城锤。 在各种社交媒体、贴吧、论坛都用得上。 钟明霞却淡定的挽着贾欢欢上车：“我不会再乱七八糟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了，我现在真的只想早点回家，回到那个我们自己的地方去上班啊做模特，都比这开心得多。” 贾欢欢赶紧笼络人心：“逛商场去！我们去买点新衣服，还有几场这种录节目？换不同的衣服呀，还是好累的哦。” 杜雯心知肚明的把自己手机展示给万长生看：“席导刚才有打电话找你。” 万长生专心开车：“到地方再打……” 548、盼无事以当贵，望早寝以当富 席导关心的事情，果然也是问人：“网上沸沸扬扬的争论我都看了，小姑娘还承受得住吗？” 万长生帮钟明霞代表了：“承受得住，只是之前我可能有点一厢情愿，以为她有天赋就应该朝着影视圈发展，抓住这个机会才不算是浪费自身经历跟条件，看起来还是有点没有考虑到实际情况，肯定也给她造成了不少压力，好在也调整过来了，正好我女朋友放暑假也来了，现在陪着一起逛街呢。” 席导听出来万长生的撇清：“那你就没好好安慰下她？” 万长生送了温暖就跑：“看看动静儿吧，要停顿几天，预先安排的四五个通告上完，如果因为这个事情有点影响没有后续，那我们就准备去周围旅游下，这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反复的回了江州再来也挺麻烦，我正要去博物院荆师父这边刻章。” 席导简直有点深恶痛绝：“又去刻章！老头玩儿的东西你耗费那么多时间干嘛，往前看！那么多艺术事业需要探索，你成天坐在石头堆里捣鼓啥呀，李明然问你是不是心里不舒坦？” 万长生还得想想：“啊……她那电视剧的事情吧，我们又不怪她，大明星大演员经纪人有顾虑，不想沾上这种话题人物，还是个啥正经名气都没有的新人，这个我们完全能理解，一早把剧本发回去，下午财务也把演员的预付款给退回去了，挺正常的吧，难道我们还要加倍赔偿啊。” 席导想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一巴掌：“你这还是有情绪，好歹领着一起登门聊聊啊，小钟的表演天赋确实是可以的，也值得培养，难道每次都要我去帮你拍门啊？！” 万长生都左右为难了：“她现在只想把电影推广的工作做完，赶紧回去上班了，挺踏实一姑娘，对娱乐圈这种动不动就暴风骤雨的气势有点打退堂鼓了，我自己去赔礼道歉吧。” 席导调侃他：“人家喜欢她得很，但市场力量也不能乱来，你这把自己人护得挺严实啊。” 万长生已经破罐子破摔：“别人怎么看我无所谓，我就是想让努力的人看到世间的美好，这种时候肯定要善待。” 席导感叹：“舆论阵地轻而易举的就失守，文艺工作任重道远啊。” 万长生不谈那些空洞的主义思想，简单而坚定：“所以从孩子抓起，理解美、传递美，不再把艺术束之高阁的只是小范围自娱自乐，不再让搞艺术成为很遥远的符号，就是我需要努力的方向。” 席导停顿了下：“好，你有这样的心气儿，那就好，身正不怕影子斜，这部电影和未来长远规划都不会受到这种事情影响，你好好照料下小姑娘。” 万长生听出来：“人家坚强得很，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席导哈哈笑：“太优秀的人就容易让人有好感，并不是说才子就风流，而是因为有才，所以容易引得倾慕，怎么把握好这个度，就是你的问题了，我当然希望你能在感情上面顺遂一些，这样可以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艺术创作上，但反过来说，如果你在爱情上有更多感悟，可能会创作出更好的作品，所以我也很矛盾啊。” 万长生都想质问席大妈了，您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可能搞艺术的思路真的不一样。 当初郭槐生也有类似的纠结，不过他那是在学业跟社会责任之间的纠结。 所以才让万长生愈发承担起份量来。 接下来几天没有通告安排，平京戏剧学院的就都回去了。 杜雯陪着钟明霞随便找了家警察局试试看，结果发现她真不是什么嫌疑人待遇，不受任何办理护照的影响，估计事发警察局根本就没有半点为难钟明霞的理由。 于是欢天喜地的贾欢欢立刻拉着找最快捷的办理渠道。 接着开始做旅游准备了。 这也确实让钟明霞彻底把注意力挪开，完全不把网上的腥风血雨放在心上。 心境有时候就是这样打磨出来的。 越关注，就越容易被拖进深渊。 晚上去博物院接了万长生，四人随便找个地方吃饭的时候，说起日本之行应该没什么问题。 万长生也挺期待。 可杜雯却邀约钟明霞这几天跟她去玩，算是彻底放开工作上烦心的事情：“我这边学校放假了，总不能一直当电灯泡吧，我再问问妮儿有空没，附近找个地儿走走玩玩去。” 钟明霞迟疑下马上点头说好。 贾欢欢居然吃醋：“为什么不带我？” 杜雯逗她：“你来平京不就是跟万长生二人世界嘛，我们成天凑什么热闹。” 贾欢欢真心实意：“人多才热闹。” 还嫌弃万长生：“他一直都不好玩，小时候就成天在碑林里面，现在有空又往博物院跑！” 万长生被席导也批评了：“我的错，我的错，不去了，您说去哪里玩就去哪里。” 贾欢欢理所当然：“就是跟雯姐她们一起啊！” 万长生和杜雯对对眼，肯定各有感受。 但是都不扭捏，万长生还问本地人：“有什么推荐吗？” 杜雯是真无奈：“要舒服点呢，就是仿古小镇的温泉度假酒店，要看风景呢，应该这会儿看草原还是蛮舒服的，两百多公里，去玩个三四天没问题的。” 其他三位都是西南边陲的土包子，从未见过草原风情。 特别是贾欢欢和万长生，对仿古小镇已经要吐了，观音村住了二十年还不腻吗：“去草原吧。” 万长生也干脆：“那就去草原，明天一早我们先去李明然的工作室去拜访下，算是个礼貌回访，然后直接上路，两三个小时就能到吧。” 杜雯马上明白：“是席导……”瞥眼贾欢欢忍住了。 真的有顾虑，真的很不方便。 直到四人开车回了酒店，杜雯还要去学校搬自己的行李箱，贾欢欢理所当然的让万长生去当长工了。 开车进美院，杜雯才有机会抱怨：“我真不是刷存在感，她还当这年头有姨太太？我跟小钟成天围着你转像什么？而且我现在什么都得顾虑到她的感受，随便说个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累死了！” 万长生哎呀：“席导也逗我玩儿……” 听他描述，杜雯噗嗤：“看来还觉得你应该风流倜傥？” 万长生摇头：“我觉得不是风流倜傥，是不应该这么老成，可我显然走不了有些艺术家的路子。” 杜雯明白：“很多艺术家用自己的天赋，给自己打造了美妙舒适的生活，过得悠闲自在，潇洒人生，可你不是，对吗？” 万长生点头：“从观音庙开始，我就习惯于要带领保护一村的人，从老曹把大美交给我，这份责任又延续下来，我就不可能做个单纯的艺术家，唉，这都是命。” 杜雯眼底温柔：“可我们的命，和小钟比起来，就轻松写意无病呻吟，对吧？” 万长生笑，说什么都能被明白的那种笑：“嗯，看远点，就不用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我现在已经不纠结什么男女关系别人怎么看了。” 杜雯果然不抱怨了，伸懒腰的把自己舒展下：“嗯，还是我想多了……小钟说李编剧给她说的，命运给的一切，早就预先标好了价码，她确实是是挺喜欢小钟的。” 万长生把这句话还回味了下：“苏轼说，无事以当贵，早寝以当富，悠闲自在就是富贵，反过来想想，富贵了就没法闲散，没法早睡，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也对，这个道理套到我身上也一样，规模大了就没法吊儿郎当。” 杜雯也点头：“说到我心坎上了，不想靠脸吃饭，那就得付出点什么，都有价码啊，你在楼下等我……” 这边贾欢欢也跟钟明霞抱怨：“我们在一起不是挺好玩的吗，为什么非要把我撇开呢。” 钟明霞惭愧得像个叛徒：“你……你，有事的时候我们几个在一块儿还行，这几天没事，我和雯姐还成天跟你们在一起干嘛，别人怎么看啊。” 贾欢欢直指内心：“那你喜欢跟我们在一起不？” 钟明霞滞了下乖乖承认：“喜……欢。” 贾欢欢摊手：“那不就是了！长生哥还不是喜欢跟你们在一起，我也喜欢跟你们在一起，他轻松自在，我们也玩得开心，管别人干嘛。” 钟明霞小声：“就怕……这样在一起时间长了，越发的舍不得离开。” 贾欢欢理所当然：“那就不离开呗！又不是过不下去……对啊，婆婆拿了什么给你打理，我听说孙家这回来做了不少事情。” 钟明霞刚有点心动神摇，马上心惊胆战给菩萨祈祷不该多想：“没，也没……不是我在打理，只是在新园区买了些房子做民宿，租给学生家长住的那种。” 贾欢欢哦的若有所得：“晓得了，以前我们宁州那个小区里面就有不少家长租我们家房子，有搞头吗？” 钟明霞都要哭了：“肯定有，嫂子，那些房都是写在万哥名下，我只是帮忙收租金……” 谁知道贾欢欢的思路是：“那我就叫我爸也过来买点，婆婆把孙家的都刨给长生哥，那我也要把贾家的刨过来！” 差点跪下求饶的钟明霞，猛的睁大眼，单眼皮都快变内双了：“啊？” 这就是出嫁女儿的胳膊肘往外拐吗？ 549、求而不得未必是遗憾 李明然果然是极喜欢钟明霞的：“我看了发出来那个成长经历图，别把这些网络舆论往心里去，能够熬过这种冲击的人，才最终会成大器，哪个大明星不是这样熬过来的？” 那是，别说影视剧，古往今来的戏子名伶都是在流言蜚语的漩涡里面打转。 撑不过来的，往往都把性命赔上了。 那可是一等一的凶险。 也许就是钟明霞身上那种特有的倔强坚持吸引了李明然。 现在她也只是扯着嘴角笑笑：“没事，只希望不会影响到电影，影响您那么好的剧本，我回头就跟万哥他们回江州去继续工作了。” 李明然看眼万长生，可能对他带着三个女生悠悠然过来的派头天然不爽。 万长生能说什么，钟明霞肯定要来交流几句。 杜雯是自己想来看看，她现在对于做这种娱乐圈、影视圈的炒作运营工作越发关注。 准确的说就是公关公司，这基本上是经纪人的最高体现形式，不光能把艺人或者明星的形象、商业价值打理好，还要有应对危机的处理能力。 万长生在获得三项金奖的时候，就已经被网络舆论冲击过，那次的突破口也是钟明霞。 说起来钟明霞这已经是第三次被围攻，多少算个网红了。 这次的危机公关从准确意义上来说，处理得只能说勉强及格，还全靠万长生他们搞的长图，钟明霞自曝图片资源包，来拼了个势均力敌。 杜雯自己这边的炒作团队，实际上有点溃不成军，在前期被打得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所以她想来看看，看看国内最好的影视工作室是个什么氛围，接触下最顶尖的金牌编剧是什么感觉。 因为李明然捧红女明星的同时，也在经手做顶级女明星经纪人，危机公关这方面的经验是极其丰富的。 然后她俩都来了，总不能把贾欢欢一个人丢在车里玩儿吧。 再说她也是真好奇，好奇明星的地方是什么样。 自然是悠哉游哉的跟着来看稀奇。 心态最轻松就是她，背着手在人家工作室东张西望，李明然工作室养的猫，都被她偷偷撸了两把。 万长生和钟明霞跟李明然去办公室坐着喝茶。 她俩就在外面到处转悠。 环境是真漂亮，有院子的别墅里面，装修得很通透艺术。 万长生自己对墙面上的各种明星、影视剧宣传看过来，心里都是一片这特么什么玩意儿啊，不是宫斗剧，就是俩花样美男死去活来的孽缘。 可基本上都是大热大火的电视连续剧，几乎每部都抓到了观众的需求点，收视率极高！ 这从宣传品上各种的傲然数据都能看出来。 《人间不拆》肯定是李明然难得的一部电影，也是她难得描写小人物的故事。 真是为钟明霞量身打造的一部戏。 但新的电视剧就又回到那种都市女观众喜闻乐见的虐恋。 还是围绕钟明霞的气质量身定做。 所以再看万长生，怎么会有好气：“万什么哥啊，你既然已经走出来，就不要再让自己待在那个没有未来的虚幻情绪中，明白我说的意思吗？新的剧本你认真看了吗，再骄傲，再独立的女性，只要陷入爱情，就会变得盲目而软弱，这部戏俞天那边给的压力很大，听说他也挺喜欢这部戏，那就给他了，稍微休息下，等电影上演，我有信心打那些各路人等的脸，再给你做一部大戏，你就彻底摆脱原来的心境了！” 这话说得豪迈大气！ 李明然四十多岁了，黑色宽松t恤配阔腿裤，普通清汤挂面般的齐肩发，乍一看跟任何菜市场买菜的微胖家庭主妇没两样，可银色翘角的名牌眼镜，亮闪闪镶钻的高帮运动鞋，又凸显出了娱乐圈的莫名其妙审美，更主要是让她看起来带着点霸气！ 国内青年女演员如果能得到金牌编剧的这种承诺，估计已经忍不住直接跪下去叫爸爸了。 马上求着签约请李明然给自己当经纪人。 可钟明霞不是：“我不骄傲，从来都没骄傲的资本，也没变得软弱，最近挺开心的，特别是工作上的忙碌让我非常开心，您可能不知道，我从十五六岁开始做模特赚钱，靠的全都是脸和身体，但过去半年我终于能靠自己流汗动脑筋堂堂正正的赚钱了，现在我最大的教训就是人要知足，不要得意忘形，谢谢您了，我不演了，不演戏了，我能靠工作养活自己，不用蹚浑水。” 李明然应该生性敏感，轻易的捕捉到钟明霞的情绪不是作伪，更不是压力之下的胡言乱语，只能拿旁边的万长生出气：“你不觉得可惜吗？！这么好的姑娘就只能当护工？！” 估计春节那点短短接触，钟明霞细致照顾万长生的场面，给金牌编剧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万长生已经释然了：“我也在反思啊，之前我不停的劝说她抓住这个宝贵的机会学习影视表演，不光是演好这部片子，更主要是提高自己演技，也许以后再也不用做模特了，可事实证明那是我觉得，不是她觉得，更不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轨迹，钟明霞的路是她自己选择。” 钟明霞坐在很有情调的导演椅上，双肘放在扶手上，十指交叉搁小腹，非常放松的略微侧身看着万长生笑，感觉他说什么都行。 虽然不是眼波流动的那种发浪，可眸子里的爱恋万般遮掩，还是逃不过李明然的眼睛。 编剧更气不打一处来：“就选择回去给你当私人秘书，金屋藏娇？” 万长生也笑了：“护理真的只是那几天的事，说个您可能都会感兴趣的小故事，为什么我会意识到是我错了，因为我一直以为她的能力天赋是模特或者表演，但就在电影杀青以后，那个伤人案中为了帮助她获得些影响力，我们对有关部门方面宣称钟明霞是公司副总，是园区代言人，这种做法您理解吧？” 李明然果然轻而易举的就被这种生活中的素材吸引：“嗯，很现实，也很鸡贼，符合你的性子。” 万长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讲述了钟明霞是怎么去挖角儿的：“您去采风看过，我们那个文创园区很大，但我目前的重心是校区和电影，暂时没有精力管理，她用自己的努力做到了，现在还管理得挺好，所以未来的路要怎么走，钟明霞自己选择，我都支持。” 钟明霞居然嘿嘿笑，万长生严肃的指她，她就赶紧害羞的捂眼睛！ 欢喜掩藏不住啊！ 那种做了什么，有人懂，有人明白，还会支持自己的感受。 谁经历谁知道。 写过那么多情感戏的李明然还有什么看不出来，居然还特么陶醉了，撑着下巴看互动！ 编剧也是艺术家！ 所以再看万长生的目光都不一样，变成苦口婆心：“那你就要好好对明霞。” 万长生啼笑皆非：“我是她老板，只要她不辞职，我当然要好好对待，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当着李老师，我也得说钟明霞，你说了不掺和男女感情到我们的工作中来的，现在我都让人到处骂渣男了，你说你这对得起我吗？” 钟明霞使劲揉着脸收敛笑容和情绪，嘟哝：“好好好，我知道，偶尔高兴下，李老师，我现在没想当第三者，以前是瞎想过，以后不会了。” 李明然心疼：“也别把心思拴在这种家伙身上，就像粉丝痴迷爱豆，可以爱得死去活来，但自己的生活是自己的，该恋爱恋爱，该结婚生子都是自己的！” 万长生想偷偷鼓掌。 钟明霞敷衍的嗯嗯嗯，瞎子都听得出来不走心。 李明然只能叹着气说：“年轻人该走的弯路一点都不会少，影视圈里面渣男渣女固然多，但一生为爱执着的也不少，可能痴情痴恋的人才更容易诠释角色吧，明霞不演戏真的可惜了，遇见我的剧本，好导演跟好团队，是能够出彩的！” 万长生推得一干二净：“她自己拿主意，我们公司不算大，但也估值上亿，钟明霞能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那就挺好。” 钟明霞满脸温柔享受万长生谈论自己，好像他能提到自己名字，就多开心。 李明然更怜惜了：“我也不强求，但这次的电影拍摄给了我一些启示，我不是本来找了俩人想去剧组吗，后来人家听说参演的都是戏剧学院的教授，赶紧说不用去献丑了，明霞在现场也得到了很多指点，那么未来我们就可以采用这种方式，我量身定做剧本，配合表演指导来让明霞演戏……你想做你的商务工作，那就做吧，就像戏剧学院的教授们兼职演戏，你也采用这种方式，没戏上班，有戏拍戏，也不需要贪多，拍出质量和水准来，怎么样？” 这是真的惜才，钟明霞有点吃惊。 万长生心里长舒一口气，赶紧摆老板架子：“还不感谢李老师！这是多大的人情福分了……” 钟明霞小心翼翼：“演戏我少收点钱都行，我不签经纪人的，也不签经纪约，那个拴住就很难翻身了，我很喜欢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感觉。” 李明然看着她，好几秒后终于给万长生说：“我单独聊几句你不反对吧？” 万长生赶紧摇头起身出去。 钟明霞目光都是跟着的，像个被父母丢幼儿园的孩子，以前她哪里有这种情绪。 李明然就明说了：“他不是个花心滥情的家伙，但你这更是苦恋了，爱上一个人确实是卑微的，可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钟明霞比杜雯还淡定：“在他面前我连衣服都脱光了，还有什么卑微不卑微的，他这么尊重我，您说我还需要在乎什么苦恋不，真的不苦，比起以前我过的日子，这比掉糖罐子里面还甜吧，我不会痴心妄想破坏他跟嫂子，能工作中看看他，帮到他，特别是让他觉得我有用，比什么都快乐！” 李明然叹气：“真希望以后你也能这么跟我说。” 钟明霞静静点头：“对，很多人就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我能不做人体模特了，就想买个房，买了房又想找个好男人，天底下好东西都想要，是吧？我不会，老天爷给我这些已经够好，千万别作妖贪太多，我明白……” 外面有点喧哗。

550、人生不是送命，就是在送命的路上 一直到四个人都上车，贾欢欢还处在晕乎乎的状态！ 连杜雯都说：“确实帅，一颦一笑都是设计出来吸引人的，举手投足间都迷人！” 钟明霞偷偷观察万长生的反应。 这位其实也感叹：“唉，有机会能坐下来给他画几张速写，或者做个泥塑那就是享受了。” 贾欢欢这才探头：“你不生气的哦？” 万长生笑：“我生什么气，好看就是好看，而且也挺和气有礼貌。” 贾欢欢难以置信：“不是一般的帅！手机拍的都和p过的没两样！天啊，我发给沈丹，她都要疯了……嘻嘻。” 钟明霞和杜雯终于震惊：“你偷拍了？！” “怎么拍到的？！不是不许吗？” “看看！我看看？” 杜雯还不顾车辆行进，起身动手抢了！ 贾欢欢赶紧束手束脚誓死保卫成果：“介个，介个，从他走进来，我就悄悄打开相机这样，这样……” 可能还是她个子娇小，站在到处都是俊男美女的事务所太不起眼，再说李明然的工作室估计都比较淡定，没有特别防范。 结果贾欢欢就佯装反手拿着手机，盲拍了一大堆，哪怕很多都被遮挡或者画面飘忽，但总有一两张能挑出来的。 杜雯一边强调不许随便外传，一边抢着先转发给自己，钟明霞也小声的拿手机示意：“我也来一张。” 语气是生怕被发现了那种。 杜雯哈哈哈的光明正大：“值了，值了，近距离能看到还是很值了，喏，本来可以跟他演对手戏，说不定还能有激情戏，这下都错过了哦？” 钟明霞嘴硬：“不稀罕！也就是好奇看看。” 但捧在手里却爱不释手！ 贾欢欢帮腔打圆场：“看看，看看，都看看，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呢。” 不知为什么，车厢里就安静了下。 杜雯呵呵不说了，检查导航，难得问司机累不累，可以换着开，但是听语气就不诚恳。 钟明霞悄悄打开手机再看眼帅哥，艰难的让自己专注到工作微信群去。 贾欢欢也在看照片，却想起来个细节：“真跟他拍戏还要亲热亲嘴啊？” 杜雯又来劲：“哈哈，银幕初吻在《人间不拆》里面就有了！” 钟明霞鄙视的摆手：“错位你还不懂？我们做模特的都知道，你还不知道？” 杜雯逗她：“可要是跟俞天这样的大帅哥拍戏，你是假戏真做呢，还是假戏真做？” 钟明霞懒得理她！ 轻而易举的把自己沉浸到公务处理中去，她对于注意力调整是一绝，说专注就专注，就跟她的表情控制一样。 贾欢欢忧心忡忡：“那还是要忍住啊……” 好像多大的贞节牌坊都扛在那里了。 杜雯也翻开平板电脑收拾自己的事儿。 万长生不参与这么傻的交流。 专心开车。 今天上午这半个多小时的交流他还是满意的。 钟明霞不用完全放弃她的天赋，还有李明然的青睐这都是好事。 当然他们和大明星没什么交集，人家前呼后拥的一大群人，李明然都得赶紧去热情迎接，所以只是简单的打了个照面，万长生他们甚至都没有相互介绍的机会，就都去会议室谈工作了。 各行各业，都存在这样明显的地位差距。 很正常。 现在循着杜雯设定的导航前进，全程都是高速公路，对这样舒适的保姆车非常合适。 所以这年头自驾游需要用上越野车的机会真的少，万长生那辆动力强劲的gls真有点白瞎。 距离没多远，万长生刚觉得肚子有点饿，导航提示地方就到了，京城一百多公里外的古镇，杜雯给两位古镇达人介绍，反正主要是忙里偷闲的放松一下，那就悠悠然的晃过去呀，路上住宿条件最好就是这种旅游景区档次的地方，住得舒服景色又美，万老板不会差这点钱吧。 贾欢欢赶紧小手一挥：“那肯定要住最好的地方！” 她其实最兴奋，难得可以享受。 首都周围去处还是多，万长生来平京这么多回了，就去过次山上看雪景，他也比较好奇。 和去年到意大利一样，杜雯习惯于安排掌控行程，指挥把车放在停车场，万长生推着五口行李箱，搭乘人家景区摆渡车入住里面的酒店。 杜雯解释：“温泉、景区门票加起来都四百多一个人了，我们住里面的酒店肯定比外面民宿贵点，但门票都赠送的，两人一间一千多其实不贵，对吧。” 贾欢欢赶紧鼓掌颂扬这样的安排贤惠有加。 钟明霞全程把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好，不流露特别的表情，比在李明然办公室控制得好多了，再说三个女生中间也比较好隐藏。 但她的身材隐藏不住啊。 到酒店放了行李，杜雯就催着随便凑合一口儿吃的，马上去泡温泉！ 七月底的平京，38度高温，比在江州42度还觉得热，体感起码有50度了，这也是难得休息几天不用上节目，就不想在酒店空调房里呆的原因。 而现在走进青山绿水的景区，哪怕气温还是36度，整个人都觉得通泰了许多。 万长生还有点吃惊这么热泡温泉。 贾欢欢哧哧笑着塞给他泳裤就跑了，叫他在楼下浴池见。 不多一会儿，万长生就看见完全不同的三种泳装了。 杜雯最大胆，居然一身黑白纹的比基尼！ 别提多妖冶了。 贾欢欢还有点害羞，可深蓝色勾白边的连体泳衣挺保守啊，绷得圆鼓鼓的，怎么在杜雯眼里充满了戏谑的诡笑。 还帮贾欢欢把双马尾重新束起来，自从上了大学以后，欢欢就不怎么搞这发型了。 现在居然有种特别的般配。 酒店配套的坡地温泉浴池，可能还是因为价高，没游客打扰，但等到钟明霞披着浴巾过来，连服务员都无声的跟着瞟。 模特级的专业身材，是杜雯这样以容貌取胜的女生，就算自己想练都很难练出来的天赋高度。 而且钟明霞看似保守的白色黑袖全遮半截泳衣，却搭配细小的三角泳裤，露出毫无赘肉的腰肢跟长腿，杜雯看了都羡慕，欢欢直接流口水。 关键还在于钟明霞的神态表情，很多女生包括杜雯自己其实换上泳装，都会不自而然的动作变化，贾欢欢那样遮遮掩掩的就不用说了。 钟明霞自然，而且显然她很清楚自己身材优势在哪里，怎么展现，一举一动都是好看的！ 远远看她过来，杜雯就想吹流氓哨了。 然后都一起看万长生的反应。 这家伙当然是熟视无睹！ 贾欢欢才恍然的小声：“哦哦，都看过，都看过！” 杜雯摇头：“不一样，还是不一样，绝对比光着好看。” 嗯，万长生脑海里面确实在隐藏运算这个命题，论服装对异性身材诱惑的加成作用…… 论文公式有点复杂，跟容易宕机。 还是赶紧下水泡一下缓解大脑的缺氧程度吧，要是太上火流鼻血就丢脸了。 显然热气腾腾的温泉，把三十几度高温的暑气都熏走了，稍微出水还会觉得凉飕飕的。 不过杜雯主要是来凹造型拍照的！ 趁着头发没有弄湿，开启各种拍照模式，万长生自然成了摄影师。 但青年艺术家显然在拍照这个单项上，距离马振宇的水平都差得很远，最后居然是钟明霞来举着手机拍照，还频频获得杜雯和贾欢欢的认可。 不太擅长游泳的万长生，只能尽量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周围景色上。 带点北方粗犷风格的青砖石砌建筑依山而上的散开。 虽然是人造古镇、后期景点，但也把小桥流水、青砖黛瓦的江南水景搬到了北方。 更主要是让万长生从走进来就感受到了统一建筑风格、统一管理，提供从住宿、餐饮到娱乐的全面服务。 目的是满足游客对古镇的一切想象。 反倒是真正的千年古镇观音村，乱七八糟的毫无规划，时不时还有栋崭新的瓷砖小洋楼杵在那。 万长生以前就觉得难看，制止了不少，但现在才有点明白问题在哪里。 起码如果观音村把整个村镇都当成景区来运营，会增加很多以求神拜佛为主题的赚钱项目，也会让观音村增加很多就业机会。 是时候改变了。 当然，万长生知道自己这会儿思忖这么正经的事情，还是因为眼前的景色太美。 比自然景色都美多少倍的那种美。 不过他得目不斜视啊。 反正引得本来人都没有的温泉浴池，很快有点人满为患！ 杜雯就开始观察到底是因为谁吸引来这么多的目光。 贾欢欢肯定推崇两位美女吸引了绝大部分火力。 钟明霞却习惯性的马上裹了浴巾把自己泡在水里！ 连泳衣和长腿都不给人看了。 还是杜雯大大方方的游了几圈，才算是让周围游客觉得没白换泳裤下来。 贾欢欢害羞，更检讨自己的狗刨式泳姿难看，所以下定决心要在学校游泳课上把这个学会。 可钟明霞终于难得的主动要求撤了吧。 实在是如坐针毡。 万长生和杜雯对对眼，赶紧理解的说好。 四人裹着浴巾回房间的时候，杜雯还化解玩笑：“万老板，三位美女陪你这样抛头露面，你有什么感想呢？” 万长生假装正经的傲娇：“没有感想！” 杜雯嘿嘿嘿的阴笑：“你是要逼我问你谁最好看这样的送命题吗？” 万长生马上后悔：“我只是觉得幸好我打石头多年，看起来还算有把子力气，别人不敢轻易过来挑衅，要是我长得文弱点，估计这会儿早就被打得在温泉浴池里面满地找牙，你们太让我拉仇恨了！” 对这样绕着弯的赞美，钟明霞不明显的偷笑下。 可出了电梯，贾欢欢却拉一下湿漉漉的马尾慢吞吞：“那……到底谁最好看呢？” 看着万长生马上充满高度紧张拉警报的没出息表情。 杜雯和钟明霞立刻笑得相互抱一起。 551、初窥门道 真不愧是观音庙小王子，万长生的临场反应还是很快的，马上做神色凝重又贼兮兮的样子：“其实谁最好看，自己心里都是明白的，这是好事情，不要骄傲自满，不要因为这个就瞧不起其他同志，对不对？所以我就不直接点名了……” 杜雯哈哈哈的笑声贯穿了整个酒店楼道，钟明霞蹲地上去艰难的喊肚子疼。 贾欢欢疑惑的眼珠子左右瞟瞟，踮着脚尖抓了万长生的耳朵回房间好好问了。 万长生还得弯腰配合她。 钟明霞哎哟哎哟的全靠杜雯扶着起身。 等回了房间洗澡换衣服，重新化妆，钟明霞都还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杜雯瞥见：“会不会觉得难受呢？他俩才是情侣，我始终觉得自己有点游离在外，去年三个人去意大利的时候还没这么明显的感觉，可能大多数时候我都跟贾欢欢在一起。” 还自嘲：“人数真是个奇妙的感觉，不知道叫上妮儿会不会又感觉不同。” 钟明霞一贯都是淡妆，手脚麻利还过来给杜雯帮忙：“没有啊，我觉得挺好挺开心，能看着他就好了，雯姐，我觉得还是我俩从小感受不同，你应该是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起码别的女生能得到什么，你也有，我就不行，从小就习惯了别想有什么，所以现在转弯比你容易，真是辛苦你了。” 杜雯噗嗤：“你这不是让他更喜欢吗？” 钟明霞摇头：“没有，他没有喜欢我，从认识嫂子我就明白这事儿了，现在能在一起工作，经常看到他……就挺好了。” 杜雯敏锐的把握到那个停顿，从镜子里面看着帮她弄头发的姑娘，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下午依旧三十多度的高温，却没了平京市内闷热的感觉，杜雯形容有点像东南亚气候，还是要避开白天的日头，所以除了万长生兴致勃勃的要去到处浏览下人家古镇的运作方式，仨女生都躲在书社之类的咖啡馆享受自由慵懒的感觉。 一本书，一杯冰咖啡，哪怕没有空调，山风习习吹过的感觉也很舒坦。 其实钟明霞很想跟着去走市场，但不出风头的忍住了，不过也把咖啡馆左右的几家经营状况摸了个清楚。 她很熟稔了。 看着跟个记者一样到处拍照又记录的身影，贾欢欢没这个思路：“我不碰这些事情，公公在呢，婆婆也不能碰的，我现在如果再去捣鼓这些做生意的事情，不晓得婆婆有好嫌我，唉……” 杜雯好奇的打听：“那到底谁管事儿？” 贾欢欢不隐瞒：“四家都能说话做决定，但有争议的时候必须听庙守的，大家都没二话，可偏偏就是这一档公公去世得早，本来传给公公的兄弟也行，可那会儿爷爷身体还行，长生哥又人人都知道厉害，那就直接等着他接手了，这也没问题，偏偏婆婆非得把长生哥撵出来上学，这两年爷爷基本不管事，婆婆就……就……” 她还是背后不说婆婆坏话，杜雯聪明的听出来：“跟……武则天一样？” 贾欢欢还是老思维：“这么大的家怎么能让女人管呢，我管，我就肯定顾着长生哥，顾着我们以后的孩子，所以各家当事的男人还是有点不满，可婆婆把村里女人都拉拢了，连我妈都向着她。” 所以真当孙二娘那些麻将是白打的么？ 杜雯倒吸口气：“万长生他妈放在乱世，没准儿就是女豪杰……不，放在城里给她这样的机会环境，她也是女强人！” 贾欢欢也无奈：“幸好这些年庙里确实很赚钱，所以各家也没话说，况且长生哥还这么厉害，家家户户都服气，长生哥……这其实是在帮婆婆想办法打补丁呢。” 这娇憨的少女竟然目光犀利如斯！ 杜雯看着双马尾的少女，好像要再细致点认识，最后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贾欢欢顺势靠在她肩膀上，不说话了。 七月底的夏天啊，两位不要骄傲自满的女生靠在一起，居然有点淡淡的文艺忧伤。 让转回来的钟明霞看见，吃惊亲密又好看的程度，连忙先拍张照片，才过来坐下说话。 果然她想给贾欢欢汇报周围商业情况，贾欢欢都很恪守界限的让她给万长生说。 整个景区里可以逛的景点非常多，但仨女生也就等着黄昏到来，才循着万长生给的共享定位，找着去爬长城烽火台，这就是西南地区看不到的大气了。 而且站在高处，看见整座古镇夜幕降临，美妙得像一幅画。 相比乱糟糟的嘈杂白日，夜景才是古镇的精髓，人家这专业旅游管理公司的路数，灯光设置都很有一套，非常惊艳。 站在长城上的快门咔嚓就没停过。 万长生就是这个思路：“不能因为这段时间赚钱多，赚钱容易，就胡乱也蛮生长，居安思危，现在就着手开始整个观音村的改造吧……也可以让我妈有点正事做，他们真的应该出来多看看，不然迟早被人抢了市场。” 贾欢欢还怂恿钟明霞跟万长生讨论这个！ 她关心晚上吃什么。 于是天上还有星空般的无人机表演，贾欢欢就带队下山吃火锅。 杜雯旁听了会儿钟明霞和万长生的商务讨论，也发现自己小看了护理卫校毕业生。 准确的说，杜雯并不擅长商业，或者说她骨子里瞧不起小钱。 穷人家出身的钟明霞和市井长大的万长生在这方面价值观是趋同的，蚊子腿上也是肉，只要蚊子足够多，炒盘菜也没问题。 孙二娘更是把自己那套生意经，传授给钟明霞。 再补上几个月来走了那么多市场，怕是看了上千家店铺生意，她自己说起来都头头是道的吃惊：“这个书社呢，肯定是赚钱的，虽然人不多，但属于旅游公司直营，各个景点都有配套，那么门面租金就几乎等于没有，然后这家奶茶店看着客人还排队，我计算了下，恐怕赚得不多，也就是来打个名声，这个租金真不便宜。” 知道租金，能判断大概生意好坏不是表面的人多人少，而是实际上能赚多少，接着就能总结哪些路段赚钱，做什么赚钱。 数据多了，丰富了，就像现在流行的大数据，总能划拉出来些门道。 钟明霞自己都敢做出些总结。 杜雯佩服：“这种商业机密你都打听到了？” 钟明霞已经很娴熟了：“店员经理大概知道的嘛，开奶茶的就说我要开花店，开饭馆就说我要卖纪念品，反正不是同行抢生意，他们多半会说的。” 杜雯马上明白：“还不是看你好看！越漂亮的女生真是越爱骗人！” 钟明霞嘻嘻：“说你自己吧？” 贾欢欢则表扬：“婆婆肯定喜欢你这样。” 钟明霞马上端正态度：“阿姨只是交代我这么做，我只会用笨力气嘛。” 杜雯在旁边啧啧啧，然后还赶紧解释：“不是嫉妒，我是真佩服，这个么不起眼也看起来没头绪的事情，你下这么大功夫，现在居然慢慢的做成一盘菜了。” 万长生牵着欢欢下台阶：“以前说午门的刽子手看人，总会下意识的瞄后脖子，盘算人家的颈椎，我们观音庙的知客僧，能够轻松的分辨来的两口子拜佛，是正牌夫妻呢，还是小三或者露水姻缘……” 钟明霞惊叹：“对哦，潘经理说她做酒店大堂经理二十年，看这个也是轻而易举，走姿、靠着拉扯的动作、男人打电话的音量、女人翻钱包的动作，反正一看就知道！” 万长生莫名的想起韩晓敏，前些日子看一眼老杜和那位音乐学院的老师，就说人家站姿关系挺好！ 女人的第六感真恐怖！。 所以他瞟一眼，正好对上杜雯也看他！ 贾欢欢则好心的探头提醒：“家里外面说话，都不要打断长生哥……” 杜雯马上哈哈大笑。 钟明霞憋红脸。 万长生觉得爷爷在碑林没留下什么成就，一定就是因为挨着娶到第六个老婆！ 自己这还没干嘛呢，注意力或者记忆力就很容易被打乱分散。 好不容易在钟明霞小声提醒下，回忆到自己的结论：“爷爷喝白酒，基本上抿一口就知道是哪家哪年的，这事儿啊，我说不一定跟天赋有关，但手熟尔，超大量的数据积累，知识积累，积累越丰富，命中率就越高，但前提是要真认真在做这个事情，你就循着这个办法多试着做吧，文创商业区先请你跟潘经理练练手，确认有点经验了，把各方人手都磨合好了，再请整个团队去观音村帮忙重新打理，欢欢，你说是这个办法吗？” 贾欢欢就谨遵夫命：“你说的一定好！爸爸和叔伯们一定支持你。” 万长生指示：“那你也怂恿你爸妈来这里旅游下，多带点叔伯来，我们请客嘛。” 贾欢欢二话不说的打电话！ 杜雯赶紧和钟明霞斜眼看这俩前朝余孽。 但又有点说不出来的羡慕。 夫妻之间，男女朋友之间这样的关系，现在确实罕见。 552、谁也不知道拐角那边是什么 可能万长生这样儿的就是随处都能学以致用。 但是他的脾性又往往是点给别人看了以后，就不再多说。 让钟明霞自己去琢磨人家这古镇经营的特点，虽然杜雯说这温泉多半是锅炉水，但这可能就是孙二娘说的大生意，再加上长城观景台，围绕开来做出一整盘生意。 观音庙和文创园区都有这个特点。 晚上的商业街美食街都人潮汹涌，中心广场更有灯光水舞秀，这些都把古镇包装成了有吃有玩有看还有得买的整体架构，对文创园区和观音庙都有借鉴作用。 平京的798文化园区固然有名又有派头，各种各样的商业文化机构自由组合出艺术氛围，但那是全国最好的艺术机构画廊大品牌等等集中起来烘托的地位，江州没这个资源撑不起。 就得挂着文化园区的招牌，做这样统一管理下的商业运营。 杜雯会看不会做，帮着提了这点建议。 钟明霞赶紧谢谢着点头记在软面抄上，吃火锅的时候都不忘观察人家的菜品。 面对杜雯的目光赶紧解释：阿姨教的，这种隔夜味道就不好的内脏菜，只要味道不对，就是生意不好，轮转不起来，这还可以，说明管理做得比较好，潘经理也说高级酒店管理其实也是从细节入手。 后面半句已经不重要了，杜雯笑谑：曾经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成了牛夫人 可惜，万长生不看电影，贾欢欢更是对自己出生前的电影一无所知，钟明霞大概知道但肯定反应不过来。 一个捧哏的都没！ 杜雯简直有点想念林楚妮了：好像也是，万长生其实一点都不好玩。 贾欢欢深有感触的使劲点头，挟菜给杜雯表示赞同。 万长生专心品尝美食，发现距离江州火锅的原汁原味还差点，但就这变形口味的馆子也能络绎不绝。 观音村只专注于庙里的生意，多年来放走了多少财源啊。 最后大多数美食还是他收拾了，贾欢欢打帮衬，杜雯和钟明霞纯粹都是随便吃点涮白菜之类。 不过气氛已经很和谐了。 钟明霞一般不说话，专注于软面抄比筷子还多，但耳朵绝对啥都听着不错过。 杜雯慢慢没了那种不舒服的不耐烦，还时不时有种把自己抽离出来旁观的感觉。 贾欢欢hyild住全场，挟菜点菜加饮料，吃得最欢快。 万长生慢悠悠，也不怕杜雯看。 这种气氛也延续到饭后。 边吃边聊轻松的到了快十点才出来，熙熙攘攘的古镇终于安静下来，拥挤的人流都不见了踪影，不在景区内住店的游客大部分都走了，所以这段儿才是古镇最漂亮的样子。 万长生还喝了两杯酒，酒足饭饱的走在空荡荡仿古街道上。 难免会在某个瞬间，错觉自己是不是回到了观音庙的几村子就有几匹川马，从小被长生哥祸害着到处策马奔腾，她早就不稀罕了，反倒看上了四轮的沙滩摩托。 二话不说，卷了袖子就飙车！ 杜雯又瞧不起这几匹马的外形，嫌人家不神骏，一点没有马术高雅氛围，缰绳马鞍上还缠着红布，吐了吧唧的和各种乡村景点差不多，她不骑。 最后钟明霞只好可怜兮兮的跟着杜雯坐在脚踏水鸭子上慢悠悠荡。 杜雯那表情就是故意的，谁叫你凡事都小心翼翼不主动呢。 同样的大晴天，昨天女生们都躲在咖啡馆，今天在草原上就玩得开心了。 万长生也开心，抱了大点的速写本到花海栈桥上面去写生，还吸引了不少游客旁观。 杜雯眼角一直挂着的，慢慢蹬着水鸭子靠过去，观察到果然有几个年轻姑娘可能是结伴出游的，在会画画的帅哥身边站着不想走。 就指给钟明霞看。 这姑娘先拿手机拍照，也不耐烦：我知道喜欢他的人多！我不会瞎搀和，我就自己偷着乐，不行吗？ 这个词儿也是来平京学的。 杜雯其实是在说服自己：《洛丽塔》看过吗？ 钟明霞鄙夷：我不穿那种，欢欢穿准保好看，咦，待会儿可以推荐下。 杜雯啼笑皆非：我说的是电影，里面就谈到过太深切的爱，往往源于虚荣与占有，表现成为控制跟纠缠，这就往着堕落而病态的方向去了。 钟明霞坚定而清醒：我不会，我很健康。 杜雯看着专注的万长生：欲望太多，贪嗔过满，就是我的问题啊 钟明霞居然上下打量下她。 杜雯还回以挑逗的眼神。 钟明霞可不怕，马上也能摸着自己肩窝做妩媚状 她今天的淡黄色吊带衫可是很抢眼的，难得看见她穿得如此张扬。 杜雯才是真的一如既往的多姿多彩，最近有点迷大方领的半透雏菊连身裙，纯真中又带点诱惑，怪不得连马都不骑。 这会儿还挑逗的伸指头去顶钟明霞的下巴。 模特默契的做亲吻状 然后旁边一直偷看的一架鸭子船duang的就撞桥墩子上了，把栈桥上欣赏花海的游客都吓一跳。 演得不亦乐乎的俩姑娘连忙奋力踩轱辘，逃离现场。 万长生闻声转头，却远远的看见贾欢欢风驰电掣的把四轮摩托开得尘土飞扬，在上坡的时候居然重心不稳的翻车了！ 虽然看见老婆很快灰头土脸的从尘土里爬起来，还是吓得万长生赶紧过去护驾。 与此同时，电话已经打到了李明然这边：这脚本图是谁画的，能请他谈谈吗，天哥很感兴趣，愿意买全套的脚本，开个好价钱。 李明然还茫然的问了两句什么脚本，然后才心知肚明的呵呵笑：哦，这可不是开价钱的主儿，其他脚本我不知道有没有，这里有套电影脚本，你们有兴趣可以看看 聪明的人，都知道先下饵。 553、新车也要磨合 打电话给万长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估计李明然也没想到一天时间，这几个年轻人就脚底抹油的跑到几百公里外。 她还游刃有余的把整个事情都搞定，才得意洋洋的打电话过来“妥了！所以说还得是才子吃香，俞天看了你那几张画的脚本图，特别是给男主角画的眼神，服了，要你做艺术指导，也就是帮忙画脚本，我趁机把事情拿捏了下，给你再多钱都不如让明霞上戏对不对？” 万长生果然没让多愁善感的编剧失望“嗯，只要能让她上戏，我免费画都行。” 李明然竟然长叹口气“你不爱她，就别对她这么好，听见没，女人是很感性的。” 万长生马上请教“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办？早在去年到处骂我是渣男的时候，我就找席导和曼姐请教过了，她们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您这么擅长写感情戏的，您给支个招。” 万万没想到李明然居然说“我唯一一部两个女主的戏，花了我最多心思去把控这个边际线，结果男主还是被骂得要死，所以我宁愿写两个男主的戏了，这年头只要是几个女生爱上一个男主的戏，妥妥渣男！您就担待下吧，哈哈哈……过来喝两杯？” 万长生看着眼前的景色“我们在草原上等着看星空呢。” 以写爱情戏著称的金牌编剧，没忍住“卧槽！你特么不追女孩子，就别下这么大的本钱啊！” 万长生百口难辩“她们安排的！我只负责开车！” 李明然都笑了“哈哈哈，活该，你个渣男！看完了连夜回来啊。” 遥远的似乎还能听见她挂电话时候感叹“年轻真好！” 是好，眼前壮观的火烧云，让仨女生都没回头看他接电话。 杜雯还嫌弃他铃声破坏氛围，让他站远点。 颜色由浅到深的云霞，如拉丝一般，带着梦幻般紫色到粉红的色彩，逐渐推掉白云蓝天铺满整个天际。 草原的绿已经被染上了暮色。 特意被要求开车到这个没什么人的山丘上来，不跟其他游人扎堆。 三位美丽的女孩儿都靠在车头，静静欣赏这落日余晖的魅力。 万长生顺手拿出速写本勾勒眼前的场景。 贾欢欢有回头看了眼，赶紧提醒不要动，还把手左右搂在两边的腰上。 杜雯顺势搭她肩膀。 钟明霞犹豫下，轻轻绕欢欢的腰间。 那就继续感受大自然恩赐的绝美场景吧。 慢慢的粉红色云彩映衬着剪影，在白色车身上反射出奇幻的天蓝色！ 再不深谙色彩之术，万长生也被这种鬼斧神工的天然色彩迷住，赶紧摸出手机拍照。 听见快门声，贾欢欢赶紧要求“正面呀！正面也要拍……” 万长生赶紧绕到西边采光，珍惜这天地间最美的风景，人比天地还美。 结果等了一会儿，被蚊子撵进车里的女生共赏照片时候，都很不满“这都什么呀，颗粒这么粗，脸上都没法看了！” “我能说你什么呢？除了构图，色彩、曝光、俯仰角度，你是怕镜头太低拍到裙子下面，影响了你的名声吗？” 连钟明霞都小声说“讲真，你还是去买部单反相机吧，水果机的夜景解析度真的很差。” 青年艺术家被怼得没脾气，杜雯又撵他下车去烤烧烤！ 贾欢欢习惯性的要照顾长生哥吃喝，钟明霞也想偷偷摸下去，都被杜雯用虎视眈眈的眼神定住了“呵呵，你们真的不怕蚊子咬吗？” 钟明霞艰难得已经要被车厢里面驱蚊水味道熏昏过去。 贾欢欢到处摸了摸嘻嘻笑“好像有了你在，就没我什么事儿，都围着你去了！” 杜雯只能哀叹红颜祸水！ 万长生无所谓，到后备厢搬出租来的烧烤架跟食材箱，那能够随机打印各种火焰的灵巧双手，在点燃篝火木炭的时候一点排不上用场。 三张好看的脸蛋挤在后窗上都看得着急了。 一看就是没做过多少家务事的。 贾欢欢还唯恐家里歪瓜裂枣的被嫌弃“我的错，我的错，在家都不让他干家务活儿，笤帚倒了都不扶一下！” 杜雯也认可“对，跟我住的时候就这样，说什么都头头是道，家务活儿吗，他还掏钱让我做呢。” 贾欢欢没心没肺的笑，钟明霞偷瞄，疑惑那是什么阶段？ 但显然要做也没多难。 过了一阵开始手忙脚乱的在烟熏火燎里面，烧肉多过于烤肉时候，贾欢欢终于忍不住了，给自己身上唰唰的喷了一堆驱蚊水冲下去，一脚踹开万长生自己动手。 钟明霞也要跟下去。 杜雯没拉住“你确定你要去当电灯泡？” 钟明霞摇头“我不会影响他们的，我有用……” 留下杜雯在那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长叹口气，爬到驾驶座掉头，把车灯朝着乌漆抹黑的烧烤架这边。 忙碌的三人连忙挥手感谢。 她再把手脸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胸口大方领更是把运动服都提到下巴了才下来“刚才谁的电话？” 贾欢欢都不爱问这个。 万长生美景震撼得都忘了“啊，李明然说俞天重新考虑了下，还是愿意请钟明霞做女主角，叫我们待会儿看完了星空回平京谈工作。” 仨女生顿了下，贾欢欢连忙开心的恭喜“哈哈，钟钟拍戏的时候带上我，带上我，我就看看不说话！” 杜雯呵呵“那还不走？！星空起码十点才有得看，现在才八点，两个多小时都能回平京了！” 万长生寻思“不急这一下吧，又不是今晚开拍，来都来了，匆匆忙忙走不划算。” 钟明霞就怀疑了“他为什么要重新考虑下，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 万长生顺口推卸责任“什么叫又，估计是昨天在办公室看对了眼吧，觉得这个小同志可能演女主角很合适！” 钟明霞不说话，专心的给烧烤架上的烤羊肉翻面，其实都是店家腌制好烤得半成品，现在装模作样的稍微烤透了就行，万长生对那上面肥沃的羊膘窥探了好久，估计真实想法是把烤肉吃了再走。 贾欢欢一点不在乎定了的蒙古包住不成，乐呵呵的让万长生把折叠小桌椅打开，后备厢里面的汤菜饭都是打包装好的，现在拿出来也是假模假样的野餐。 杜雯全程当大小姐不沾阳春水。 结果凉拌沙葱，蛋花疙瘩汤受欢迎的程度，远超烤羊肉，连钟明霞都添了碗汤，和杜雯把最后的沙葱都收拾了。 开始没干上活儿的万长生想收拾饭后的残局，又被杜雯踹回车上去“待会儿还要开车，你眯会儿觉，要是我们出车祸，你赔得起？” 万长生乖乖的去了。 气温骤降的草原上，还真需要这样一盆炉火来烤烤，蚊子估计也都冻没了。 这时候才会突然发现周围是真的黑啊，一点光都没有，天地相接的那地方，有点色差就算是光线了。 连车头灯的光柱都轻而易举被这广袤的草原吞没。 三个女生开始还有点好奇的坐在炉火边，很快有点慌“好吓人？” “回车上去？” “他刚睡，惊醒了睡不着吧？” “咦，你怎么知道他睡觉惊醒的？” “春节啊，我照顾伤员那么久……” “你不说我还忘了，该叫上苏老师一起来啊，挺温柔个人。” “那我烤个玉米肠，嘿嘿。” “哇，好香，我也来个……” 就跟草原上的三只田鼠凑一起唠家常一样，却突然看见山坡下蒙古包的区域，泛起一大片火树银花般的飞扬光彩，还有陀螺般的旋转光影！ 在黑漆漆的夜色中，显得特别璀璨！ 仔细研究过农家乐项目的钟明霞猜测“是那个什么铁花火舞吧？” 贾欢欢才想起来“哈哈！我们也有仙女棒！” 果然从炉火木材箱子里面找到配送的一包仙女棒，杜雯都跟着抽了两支出来点燃，有点傻乎乎的双手舞着让钟明霞拍照。 这姑娘还知道“要是有单反相机，用b门还能拍出来幻影呢，嫂子来张吧……” 贾欢欢满意“去了日本我们再好好玩，今天就觉得很好！” 杜雯有经验“人多就未见得好玩了，人人都有脾气性格，全都要照顾满意很难的。” 钟明霞瞟一眼，肯定怀疑她似有所指。 贾欢欢没所谓“我们过去以后就分开走！钱给够，我们自己玩开心，林姐要一起也行，那俩美女要不要？” 杜雯噗嗤“你还真是帮万长生把好看的都攒着。” 贾欢欢的思路是“他开心就好，其实我觉得长生哥出来以后，比在乡下开心，乡下他都不爱跟人说话。” 杜雯可能想说这是自己的功劳，自己刚到补习班的时候，还不是看见个闷葫芦，谁帮那穿着黑夹袄的家伙变得开朗又活泼啊。 但是一抬头，或者说根本就不需要抬头仰望，感觉星星就是一张大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满天都是！ 三位仙女抬头，瞬间把那些细枝末节的情绪都抛了个干净。 因为在星空面前，所有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　　　网址77dus 554、感同身受，给予救赎热望 等万长生被喊起来看星空的时候，女生们已经把相互拍照的活动完成了。 真的只是叫他起来看看。 洗了把凉水脸，归还烧烤器具结账完毕，让店家白赚了一晚上的房钱，保姆车顶着漫天星空回平京。 贾欢欢上一句还在感叹明天早上草原雾色没看到，下一句就舒坦的在后排座椅上躺着酣然入睡。 钟明霞忙着找出小毯子给盖上，还放平点座椅。 杜雯无声的抬头看着天窗上面闪过的景色。 如果是两个人，这是多么美好的夜晚。 钟明霞瞥一眼就觉得她在思考哲学问题，自己也靠在后面打盹儿了。 万长生果然精神抖擞，把车开得平稳安全。 杜雯也不想跟他说话，天晓得谁是在装睡呢。 唉，天底下果然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到平京的时候已然半夜，杜雯提前在约定地点周围定了个酒店，把万长生和钟明霞放在工作室楼下，她开车先跟贾欢欢去酒店了。 换钟明霞精神抖擞，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件很不起眼的黑色t恤，大美社文创系列的产品，胸口一只顽皮的独角兽，然后挎着《人间不拆》的剧照版布包，一副不施粉黛的素面朝天样儿。 和万长生并肩在电梯里面才说：“万哥为我的事情辛苦了。” 万长生轻松：“为人民服务。” 钟明霞笑。 走进工作室的时候，竟然有点吃惊俞天带着一帮人也在！ 围坐在一起聊天喝茶，当然也摆了不少夜宵啤酒之类的外卖。 万长生跟李明然对下眼神，编剧就立刻心领神会的起身带着钟明霞去办公室重新签合同。 钟明霞瘪瘪嘴对俞天那边半鞠躬笑笑走了。 留下万长生面对大帅哥：“不好意思，我们没想到这事儿，几个朋友跑草原去了，劳您等这么久。” 俞天比他想象的客气：“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急着想跟你聊聊这个脚本的事情，麻烦你这么远赶回来。” 万长生好说话得很：“这事儿是我的专业，您有什么要求？” 一脸随便您怎么定制的狗腿样。 李明然就东拉西扯的在办公室拖延。 钟明霞可不笨：“他不会卖我的，肯定又是他答应替我做什么了，对不对？” 李明然笑：“星空好看不？” 钟明霞点头：“挺好的，遇见他以前，我从来没这份心情看什么星空，活着都要拼命努力了，现在这样挺好的，我从来没想过破坏嫂子和他的感情。” 李明然老江湖了：“没有绝对的忠诚，只是看价码到底怎么样，只不过对万长生这种男生来说……他确实太优秀了，这辈子就算没法在一起，这样也挺好，我故意给俞天说他现场画脚本是一绝，以后他就能经常去探班，在沪海苏杭一带拍这个剧，你抓住机会多浪漫下？” 钟明霞一脸还有这种操作的错愕感，可又忍不住憧憬，使劲搓搓自己脸深呼吸平静下来：“谢谢您啊，谢谢您，我一定知足，不会贪多惹菩萨生气的。” 李明然更笑：“那……我们就来看再过两三年，如果你真的有变化了，还会不会保持这种心态。” 钟明霞很肯定：“一定会！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我真的不签经纪约，我早就签给万哥了。” 李明然欣然点头：“我知道，这对你保持心态也有帮助，其实从席导看重万长生，就证明这个年轻人确实有自己的特点，哪怕给他一点点展现自己的机会，他也能用自己画脚本的能力帮你争取到这个角色，但我更喜欢的是你这种坚韧攀爬的劲头，我在圈子里面见得多了，有你这份努力劲头的不一定有你的心态，有了这沉稳心态，又更难有你这样的运气，电影证明了你的表演能力，电视剧再淬炼下，我相信你会脱胎换骨的，我这方面看人很准，但前提就是不要忘乎其形，嗯，你喜欢万长生，却爱而不得，这对你演戏反而是好事，我也见过太多太多稍微有点名气成就，立刻陷入恋爱的小姑娘，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那种，她们的命运也许就那么一次闪光的机会，戛然而止，明白了吗？” 钟明霞居然还是很清醒：“这些事儿，都让万哥帮我拿主意吧，其实我现在是真的想赶紧回去工作，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工作过。” 李明然哑然失笑：“你跟万长生还真应该是一对儿……唉，造化弄人啊，我就这么一直看着你们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了，喏，这合同重新签过吧，基本都一样，但是每集就涨到二十万了，谁叫他们搞这么个幺蛾子呢，他们也愿意投入参与，我估计万长生加入以后，这部剧成功的几率也更大。” 钟明霞还是深吸了口气，一集二十万，已经是国内主演电视剧的大牌价位了，虽然距离顶级的百万一集还有差距，但这已经属于整个金字塔的最顶部那一块儿。 起步就这么高！ 真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命运已然改变！ 可能那些从小在鲜花和赞美中长大的女演员，会觉得人生从来都这么容易，总要奋不顾身的去轰轰烈烈爱一把！ 不活出自我怎么叫人生呢。 钟明霞却对这种盲目或者说矫情嗤之以鼻。 以前一年拼死拼活最后还赚不到二十万。 现在竟然一口咬下来就是几百万。 就像上次来签了合同回去，明显有哭过的痕迹。 这几天心中的大起大落，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明了。 脸上居然还有点讪笑，轻轻摇着头把合同依旧从头到尾看一遍，再签字：“万哥能得到什么呢？” 李明然的立场已经变了：“只要能让你上戏，得到更好的展机会，他什么都不要。” 虽然早就猜到是这种情况，钟明霞还是没忍住使劲嘟嘴，只有这样才能把心里荡漾澎湃的情绪堵住。 李明然笑眯眯的撑住胖乎乎下巴：“我就喜欢看美好的爱情，他还是学生吧，学生时代才是爱情最初的模样，我就看你们到底能变成什么样。” 钟明霞的耳朵都红了，才生生把情绪压住：“就这样，好了吧，我去看看万哥。” 李明然把合同一式两份提醒：“当着男主演，你还是要学会控制情绪，毕竟能跟俞天这样的顶级流量合作，对你这样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是巨大的提升，而且今天之后，你们在电影宣传中，也可以适当的加上这个花絮吹风了，对电影票房可能也有帮助。” 钟明霞徐徐深呼吸，然后对李明然深深鞠躬致谢，然后才把四百万的合同卷着出来，很谦卑知趣的在几米长大木板桌边挨个儿鞠躬致意，站在万长生身后。 这家伙居然无聊得在给俞天画定妆造型像！ 当初拿了钟明霞的剧本，知道男主角是俞天，照着电视上找到的样貌，随手勾勒出来的几张镜头脚本，特别是那张眼神，就是按照俞天的形象来。 现在更是拿了张办公室b3的复印纸，随手拉出洒脱的线条，把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帅大叔，却因为背负吃软饭的名头一直郁郁寡欢的深沉气质描绘出来！ 俞天那几个同伴，都是懂行的：“卧槽，高手！这真的是高手……” 李明然跟着出来也傲然：“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这不是江湖艺人，真正的青年艺术家，全国青展三项金奖，空前绝后的腕儿，席导戏剧学院那边都在主推，青年导演的名头也不是白来！” 万长生无比随和：“那都是虚名，其实我就是个打石头的，我的理解是男主角有一种始终处在矛盾，但整个人都在逐渐光的变化。” 俞天起身招呼钟明霞和编剧都坐：“先抱歉，因为之前确实不了解，最近这一系列关于钟明霞的消息，我们也有点吃紧，担心万一是炒作，其实后来我们现闹到那么不可开交，也没出现我的名字，就知道你们是有原则的家伙，值得尝试一把，其次万长生的脚本，确实有自己的体会。” 这就叫会说话，哪怕是对着毫无名气的女演员，无足轻重的青年艺术家，依旧拿捏得当，让人听了就是觉得舒服。 钟明霞只轻轻笑，跟李明然并肩坐下。 俞天旁边一个中年男人笑笑：“这剧可是虐戏，那个错过的人，就永远错过了，你怎么又提到逐渐光的感觉呢。” 万长生的笔尖在纸面上，总会拉出匪夷所思的长线条，那种曲线蜿蜒仿佛是精心设计过，现在只需要描出来。 可明明白净的纸上，笔尖哪有半分停顿犹豫，落地生根般的清晰美妙：“同一个剧本，不同的导演，自然有不一样的诠释，交给不同的主演，也能展现不同的气质，我其实不懂影视剧，但总想搞明白一幅画、一部电影的意义是什么，仅仅就是娱乐几分钟，看得激情澎湃之后索然无味？一件艺术品，最后是讽刺现实，抨击黑暗，还是冲破浑浑噩噩，寻找光明的美好，这都关乎每个艺术家的人生观表达，如果一部感同身受的大卖影视剧，还能加上点人生感悟，那才是文艺的正确用途。” 格局就像纸上的笔迹，清晰得让人一眼就能区分出来高下。 这样的男生，怎么只可能是个打石头的。 555、能够去感动人给些什么 人类之所以有艺术，就在于艺术品要表达自己的诉求，无论任何形式态度的诉求。 相比之下很多民间艺人的手艺，精湛美妙极了，但仅仅也就是精湛美妙，那只是但手熟尔的技艺，只是千百年来流传当中某个天赋精湛的家伙把这一行的手艺精炼提纯，那一件件手工艺品没有情感的诉求表达。 就像普通人会用大声代表生气，用笑声代表开心一样。 艺术品应该倾诉出自己的感情，哪怕是冰凉的冷漠。 用中国画传统道理来表达，也就是神韵，从一开始临摹学画，就要求有这种意趣。 而西方艺术在前期是习作，后期是创作，其中关键的分水岭就在于能不能倾注感情到作品里。 哪怕是一幅静物油画，一只劳动人民苍老的手，都能传递出画家的情感诉求。 万长生就是这么做的。 他也在不断进展变化，其实从他在观音庙里面画鬼怪神佛开始，就习惯于让人物填满画面，和传统国画没有背景的空灵，有些区别。 等在美院各种学习融合，甚至连罗有道那种卡通画面都被他吸收学习，现在很擅长画出来就是满满的场面。 中年男人坐在喧嚣热闹的观众席上，手上还扶着欢喜跳跃的女儿，周围所有人的身影，好像都是这样的热烈。 于是隔着几个座位的女主角，也静静坐着在这热闹喧哗的场面里。 两个人就有了些莫名的联系触动。 中年男人转头的目光，偶然看向年轻女主角的青春身影。 不堪重负充满消极情绪的身躯，眼神却有一亮的感觉。 万长生的绘画笔又换了，带点软尖的那种，轻触是钢笔细线，用力大点就能加粗加宽，算是现代化的毛笔特点。 更显他的白描功底。 粗细不一的线条在纸面上呈现丰富多彩的场景。 这是男女主角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之前俞天他们聊天就谈到这个问题，时代在变，观众的口味在变，审美在变，连三观也都在变。 前些年一些流行的角色形象，现在简直就是口诛笔伐的反面人物。 连俞天当年成名作的潇洒小帅哥，现在也被冠上渣得不得了的头衔，所以怎么处理好这样一个离婚中年男人和年轻女孩的恋情关系，成了非常微妙的细节。 这直接关系到整部电视剧的观众缘。 有人的建议是在两人交集前，分别描述一段各自的工作生活，有个比较清晰的正面形象，再相遇。 可万长生手绘出来的场景脚本，所有人一看就懂了！ 人山人海中，两道孤独的身影。 那种灵魂内心的孤独。 立刻跟刚才那种常见处理手段拉开距离。 也更考究演员、导演、摄像的功底。 缺一不可。 大明星很多，赚钱也多，他们很清楚自己要趁着红，竭尽所能的捞钱。 时间就是金钱和效率，囫囵吞枣的连轴转吧。 要的是在观众面前保持足够的曝光度，要的是形象人设。 偶像型的明星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在演技上。 但总有些人想精益求精的打磨作品。 就像万长生他们这样无时不刻都在琢磨创作。 俞天显然就是这种。 挺普通的白加工装衬衫，和杜雯有段时间给万长生的穿着设定也差不多，但人家穿出来举手投足都多了无数风采！ 现在专注的盯着万长生的脚本，眼神不停变换，显然是在尝试寻找那种感觉。 最后若有若无的看过来，看到了坐在万长生身后的钟明霞。 那堪称桃花眼的帅气双眸，有种陡然一亮的变化。 他那几位同伴有鼓掌的，有拿手机拍照摄像的，主要还是吹捧：“天哥牛皮！随随便便就拿捏到了！” 果然俞天只是瞬间就收起了眼神，恢复刚才探讨的态度：“这样？” 万长生居然说：“浮夸了” 众人楞了下，李明然带头哈哈哈大笑，所有人才笑起来，俞天也笑。 肯定不会有人斥责万长生，那不是打天哥的脸嘛。 万长生指隔着另一边的座位：“小钟你坐那边去，剧本你也看过的，我认为既然是内在的吸引，那就是精神上的感受，而不是外表，所以这种感觉不一定是第一眼，可能漫不经心的扫过，却好像被磁铁吸引住倒回去，然后有些平淡的慢慢看着，无意识的挪开，又看过去，再艰难的离开” 俞天马上就懂了，开始用左手指慢慢的拍右手掌，动作帅气得好像在酒吧喝龙舌兰的舔盐那么好看。 但他这鼓掌的动作，就是对着前方，自己侧头好像百无聊赖的到处看，显然前方鼓掌的景象不是他关心在意的 钟明霞好歹也在剧组拍了几个月电影，跟老戏骨们没少飙戏，从万长生让她坐过去，就调整好姿态，大概有两三个座位的距离，挺直了后腰看着虚无的前方。 万长生还在两人中间呢，他也假装观众站起来对着前方鼓掌。 其他人包括李明然都赶紧站起来模仿那种演唱会乱糟糟的场面，还有个最好笑的跳起来把大灯关了，还把大会议桌上的艺术吊灯拉低打光！ 所以这帮人都是有功底的。 钟明霞几乎只能让俞天这边看见一道剪影，下巴轻扬的剪影。 别说眼神，连五官表情都看不到。 可俞天真的就先无意识的看过去，挪开，再不由自主的看过去，接着就是依依不舍的挪开，最后一直充满专注的把目光停留在这道不知名的剪影上。 拿手机那位居然还先拍俞天的面部特写，再转镜头从俞天的角度看钟明霞 其他人极尽所能的摇摆挥手，做出欢呼的阵势。 最后手机镜头拿着慢慢向后退，把两道坐着的身影和周围极度的喧嚣都对比出来，再淹没得看不到。 众人很快坐下来，看投射到旁边的大屏幕电视上的这段小视频。 钟明霞又放松下来，把滚轮椅往后滑点，躲在万长生背后，好奇的偷看那边大帅哥，还有屏幕上的画面。 这拿手机的家伙就肯定是摄像出身，手部极稳，也对得起俞天这表情展现。 把一个漫不经心，然后无意被吸引，慢慢把目光全都投入进去的渐进式变化，展露无遗！ 这就比刚才那个陡然一亮的表现，要复杂有意趣多了！ 连李明然都忍不住带头鼓掌起来，万长生也鼓掌！ 这就是万长生曾经在国画上讲过那种意趣，深山藏古寺，踏花归去马蹄香的画有尽而意无穷。 甚至还有中国古典诗词中最重要的审美趣味，隽永。 万长生和苏沐楠都很推崇的那种中国人骨子里都会欣赏的简洁儿余味深长！ 这个时候甚至多一个字的台词都是废话。 所以当初万长生才会给小优那么一个十秒的眼神变化。 而现在俞天来表现这个男女初见的场景，炉火纯青得让人一定会沉迷进去！ 毕竟小优那个眼神，如果不是看得很认真，或者提前有知道这个桥段，十秒钟眼神稍不注意就过去了。 俞天这个连续的转头看，最后瞩目停留的动作要大得多，时间也长得多，很容易就让人感同身受他那种从无聊到发现宝藏的情绪变化。 最后那个翘起二郎腿侧头看着的表情，就太展现他的功底了，那种中年男人在某个无人注意到的空间，孩童般的放纵自己多看看美好事物的瞬间轻松。 没有任何贪恋或者占有的，就是网上说那种中年男人一天最美好的时刻，就在于下班回家在停车场，车厢里面最后抽根烟或者听首曲子的时光。 懂的人一看就懂，不懂的说太多也是废话。 俞天却在剪影的时候叫停，带头鼓掌给钟明霞：“明然姐推荐的人，果然名不虚传！” 那是。 万长生都自豪得没说话。 俞天的表演还能靠动作、眼神来体现，钟明霞能靠什么？ 剪影！ 这几乎已经把她能够表演展现的空间压缩到极致了！ 而且还是坐姿，没有任何可以施展的身体动态。 可能钟明霞这一年美术学院的模特生涯，确确实实让她在身体姿态的细微变化上，有了别人难以企及的体验。 所以那位最顶尖儿的女明星，做过美术模特的那位，说不定也是在这个环节上得到了改善。 因为只有艺术家，才会要求模特追求身体和神态的极致美感，绘画现场：“左一点”“下巴稍微高点，过了，过了，再低一点点，一丝丝”“腰，腰再直一点点” 诸如此类鸡毛蒜皮的要求，随处可见，就跟广告甲方爸爸那样讨厌。 但这显然就打磨出来钟明霞的精准，她刻意选择了一动不动的身影，和周边喧闹摇摆挥手，形成强烈对比的静止，然后就是略微高傲的下巴了，没有任何看偶像演唱会的人会是这种表情。 特别是坐在略微俯视的坐席上，光是剪影，似乎都能读出来她脸上还带着讪笑或者嘲笑。 跟周围格格不入的那种孤独感油然而生！ 这场试镜，满分。 556、有些人，注定与众不同 这就是好脚本的价值，好导演的价值，好演员的价值。 把原本同样的剧本，从不同的环节提升，从根本上提升作品的艺术性。 而不是抢时间、抢进度的糊弄过去。 各个环节都熟极而流的快速推过去，那叫工业产品，流水线产品，而不是艺术品。 两者之间有天差地别。 万长生他们却依旧没有在接下来的宣传中用上俞天来提高知名度。 用万长生的话来说就是：“丢不起那人。” 杜雯虽然嘲讽他是臭老九的酸腐骨头味儿傲气，但也持完全赞同的态度：“总体来说我们还是个有点负面抗争的局面，贸然拖这种大神下水，要是被他的粉丝骂蹭热度，那才是里外不是人，我们就太被动了，起码等到电影上映再说。” 是的，连电视栏目之类也开始观望，接下来排着上了四五家通告，都没有确定播出时间，而之前上过的节目在这个阶段有了播出断档。 本来可以持续发力到上映的，这一段时间就暂停下来。 除了事发第二天那家谈话栏目，抢着播出打了个很不错的收视率，但却立刻被网上铺天盖地的骂成是帮演员洗地。 钟明霞以毫无演出经验的身份出演电影，也成了背后有内幕交易的带资入戏，肯定是被什么实权人物包养才有这种资源的说法铺天盖地。 但各种八卦账号、博主、公众号也表示暂时找不到背后人物到底是谁。 有点神秘。 因为对于万长生这么个年轻导演，还没看得上呢，影视圈的水这么深，他那什么青展金奖真的不够看。 所以各种栏目就观望着了。 哪怕大家都背后有各种资源资本，要求支持《人间不拆》剧组，但具体到各栏目组，大家也是要恰饭看kpi的，等电影上映以后看风头再发吧 敢在这种时候押宝的很罕见。 按说这个时候如果万长生他们主动跟各个栏目组提，钟明霞现在已经拿到了和俞天合作新电视剧的合同。 没准儿立马就追捧如潮。 但杜雯和万长生都觉得这个阶段再加大推广，有可能会适得其反，观众们反而会产生逆反心理。 那就索性停停。 再说节目组都是大嘴巴，只要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会迅速扩散开来。 平白让俞天那边看轻了钟明霞，那才得不偿失。 所以不说，连剧组主创成员都不说。 这种颇有些乌烟瘴气的娱乐圈局面，在杜雯和林楚妮看来司空见惯，但贾欢欢就厌恶，等这边最后几家通告上完，立刻走人去日本。 趁着录节目的时候，就把航班、时间、行程跟几位年轻主创成员沟通好。 都是年轻人，都是贪玩好耍的时光，一拍即合的感谢导演福利。 连神经绷得最紧的唐建程都被拽上。 最后六个男生，六个女生，居然还有点联谊会的配对人数，不过林楚妮还在登机大厅就强调妞儿是她的，谁都别想揩油。 乐得大家热烈拥护跟随。 说起来确实林楚妮才是来日本旅游次数最多的，办了五年多次往返的她，真是多次往返，除了刺青收入就是每次帮忙代购，才能让她隔三差五就到日本各地旅游。 想到江州呆段时间也有这个原因：“戒一下，有瘾似的，手里稍微有点钱，就跑过来玩儿，我既不哈日，又不仰慕日本文化，就是觉得这么近就完全能改头换面到这么安静如画的地方呆着，上瘾……” 杜雯也承认：“以前来过一次，只是觉得好看繁华，但跟妮儿来感觉就不同，深度游！” 说起来女二和女三都有到日本游览过的经验，虞凯欣更是从日韩到澳洲、港澳台东南亚玩了个遍，几个男生和万长生一样，还没这么嗨皮过，男生的经济压力还是要大些。 但连江竹清都能感叹，男生的艺术生命要长得多，很多优秀的女演员过了三四十岁就很难接到戏，反倒是普通女演员还可以一直演，但平均收入又低呀。 这让钟明霞更不敢说自己已经拿下四百万税前片酬！ 也就她能全程按捺住表情，淡定的内心暗自兴奋，从免税店就开始挽着钟明霞东张西望，出海关更是表情严肃得要出国把革命的红旗插遍全球似的。 不过还是让江竹清发现她在经常和个男性头像聊天，谈论艺术、摄影、商务等各种话题：“有男朋友了？” 钟明霞哪里敢说这是俞天的私人微信：“客户，总得了解清楚喜好嘛。” 确实是客户也挺多，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面，园区的那些名牌店铺陆续开张，瞬间提高整体档次，引来不少很多有想法的特色店申请入驻，钟明霞居然拿这个去请教俞天！ 俞天不是扮演大企业高管嘛，所以也确实请了商业专家在辅导那些专用术语之类的派头。 还挺能聊。 航班上万长生主要安慰唐建程，这部片子不管现在的网络舆论和推广进度，席导说排片院线那边肯定不会亏待，这是各方面关系人脉都搞定了的事情。 回来就差不多要面临首映式，旅游就是让大家提前放松下，到时候估计就是这十来个人，又要和老教授们配合着全国各地去站场。 唐建程其实不奢望：“票房过亿就好，那就算是胜利。” 万长生也没想这么多：“他们说八千万才不亏，一个亿，我税后能拿几十万，等我跟经纪人分了，再跟你分。” 唐建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已经拿了我那份的。” 万长生财大气粗嘛：“你的辛苦努力对得起你的收入，我觉得你下一步需要考虑的是怎么更领会这个时代的责任，如果能让电影担起这个责任，其实官方和校方都有很多机会跟资源可以倾斜过来的。” 唐建程明白：“是啊，多年来国内获奖的电影就是歌功颂德，在国外获奖的都是刻画阴暗面，其实真正的艺术责任在两者之间，电影人很多都明白，但体制放在那，不跟你讲艺术道理的，所以大家也很苦闷，你好像找到条折中的路。” 万长生嘿嘿笑：“我是青年艺术家嘛，先顶着个光环，然后尽可能的推动些身边能改动的东西，其实官方也不能说腐朽，他们是怕担责任，可我们先做，等于是先垫资做一部分，他们觉得可以，加入进来，我们就滚动起来了，是吗？” 唐建程看到的比万长生更全面：“这些年，中国的经济实力确实提升了，但各方面还差得远，更不用说话语权了，在好莱坞影片中，中国人还是从以往的刻板长辫子到现在的标准的暴发户形象，傅满洲、伎女、吸鸦片的、东亚病夫，这些形象一直都存在，包括在中国人自己心目中，这种意识定势已经根深蒂固了，日本人就是彬彬有礼、斯文，德国人就是严谨，美国人就是自由、洒脱，中国人就是麻木、邋遢？跪得太久，连我们自己都站不起来了。” 万长生笑着点头：“对，有人说文艺、艺术，在这个时候有什么用，不如把钱拿去搞科研，发展经济，殊不知如果不从内心改变自己，又谈什么民族自信、文化自信呢？更不用说得到其他国家人民的信任，推动对中国民族的信任，这就是我们文艺在这个时候最该做的事情。” 还没满23岁的万长生，对戏剧学院研究生谈到的这番话，可能真正彻底改换了唐建程的视野高度。 在国际航班上陷入了沉思。 不愧是培养文艺干部的院校，到东京降落的时候，唐建程已经有了比较完整的想法：“经济实力最终要转化为文化领导权，才能获得正当性，美国这百年来跟随电影输出的文化价值观就说明了这个，所以我们现在也要走上这条路，如果只盯在票房上，最终只是给他人做嫁衣罢了。” 万长生依旧鸡贼：“票房还是要的，票房意味着观众认可，观众都不认可了，那些拍给当官和审查机构看的电影有什么意义，尽可能让拥有我们中国价值观的影视剧，获得最好的收视率，这才是我们这些艺术工作者的存在价值。” 唐建程完全服了，剩下的旅程，就是琢磨万长生到底是怎么在23岁，就想明白这种很多人一辈子都想不通的事情。 万长生也从踏上日本的土地，开始对这个充满自身文化特色的国度服气。 不是仰慕，也不是向往，而是只有亲眼走走看看，才能明白这个中西方文化杂交的怪胎，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如今的模样。 可能还是没有全面遭遇战火洗礼吧，就像观音庙一样，传承的东西和外来的东西，都能一点点攒下家底。 一旦给了机会，就能迅速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好处是来得比较迅猛，发家致富很快，也留下很多老祖宗的遗产。 缺点么，就是根深蒂固的东西很难改变，同样还会面临后继乏力的危机。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从走进东京以后就能察觉到的。 557、有些笑容背后是咬紧牙关的灵魂 有林楚妮带队的好处，就在于真的是平民游，轻车熟路的从地铁下来，先随便在车站地下商圈找了家拉面馆解决午饭，虽然早就说好了全程费用万长生买单。 这姑娘还是如同当初初见面吃卤肉饭的风格，带着大家吃猪肉乌冬面之类，也才二十多一碗，价格跟平京沪海也贵不到哪里去。 这果然进一步提高了旅行团成员的兴趣，以前印象中不是都说日本消费高嘛。 出来步行五百多米就到了酒店，标准间也才六百多一间，虽然小得要命，充满了压迫感。 林楚妮在其中一间给大家讲解各种细节的时候，根本就只能站三五个人！ 但设施齐全、干净整洁，主要是抽屉里面各种免费的浴盐、精华护理用品，她都能如数家珍的介绍，让虞凯欣和江竹清都发现自己以前来日本旅游的打开方式有点错。 看得出来虞凯欣之前还有点高消费的苗头，但真发现万长生这种土豪，比谁都勤俭节约以后，就没谁敢在他面前炫富了。 这样的阵容，也必然导致万长生不能跟贾欢欢睡一屋，不然其他谁跟谁挤啊。 贾欢欢才不在意呢，嘻嘻哈哈的赶紧放了行李催着出门。 因为隔壁就是著名的浅草寺，这也算是杜雯商量着整次行程都要有寺庙元素，让观音庙ceo全程体验下寺庙文化浓厚的日本人是怎么经营的。 显然这个旅游团的颜值水准也太高了点。 十来人刚从侧门走进不要门票的寺庙，就不停的被周围游客拍照，从交流内容听起来，都是中国游客。 当地以背着书包的孩子居多，都没家长带着的那种到处跑，也不怕丢了。 旅游团也都不怕丢了，随便自由活动，约好晚上十点在酒店后面的餐饮街吃夜宵就行了。 结果除了杜雯和虞凯欣赶着先去买点药妆这几天用，其他人都选择跟着林导游。 那就叮嘱这俩美女注意安全，别走到红灯区，早点归队一起吃晚餐。 万长生则从走近寺庙开始，已经开启商业参观模式。 杜雯本来以为让他来看看日本，更多是汲取人家存留下来的艺术元素，特别是以浮世绘为主的艺术传统。 结果万长生看一眼人家这寺庙派头，立刻萌生了到处都可以学习的思路。 叮嘱贾欢欢尽量多拍些细节，可活蹦乱跳的姑娘很快就跟随林楚妮消失在各种殿堂之间，她哪有那么多耐心一步一拍照。 还是钟明霞跟着把万长生说的都记在软面抄上。 这也算是万长生第二次和钟明霞走市场，可上回花了上千万去买一百多套房的时候，也没这样到处溜达。 真正见识到钟明霞练出来的功底，手机壳上有个腕带，套在手腕上，说是可以防止被人抢，这种事情虽然很少，但她也看见过。 依旧是说得轻描淡写，背后惊涛骇浪那种。 一手拿着软面抄卷起来，另只手就不停拍照，不停拿笔记录。 娴熟快捷。 只是两人看得细致些，就很快被林楚妮他们游览的甩开距离。 微信群里面问了几次，也不催着跟上，但江竹清细心的把一路走来的路线和标记点留下。 所以后面看市场的二位，不懂日语也没什么妨碍，反正万长生也不进行封建迷信活动。 但是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 首先寺庙、大殿等等各种建筑形象可以修缮整新，这是万家的主要活儿，但一直以来国内的寺庙都是以看起来千年古刹，老得熏出烟火气那种为最佳。 日本人却尽量把寺庙搞得光鲜崭新，色彩艳丽得令人发指。 好看啊。 万长生觉得这个值得学习，他从把不锈钢佛像搞回去，就有这个思路了，得有点新意。 现在找到范本了。 然后就是和尚服装，从一走进来，万长生就注意到僧人穿着非常精神有范儿，这特么都什么时代了，庙里的和尚还那么拖拉的袍子，万长生早就看不惯了。 改！ 接着随处可见的装饰，譬如大灯笼、旗幡都能让气氛从沉重的寺庙森严，往喜庆方面走，万长生也得考虑求神拜佛的风俗，决定和建筑服装一起，从边角小地方改动试验。 钟明霞都记录下来：“商业区那个寺庙还在装修，就可以做得这样好看点啊。” 万长生表扬了她的主观能动性。 但是在经过大殿的时候，钟明霞看见那么多求签和烧香祈福的游客，又难得主动的小声：“我去烧香还个愿好不好，这一年感谢菩萨保佑了。” 万长生想说这跟我们拜的菩萨都不是一家，但对于认真心眼他都不打击：“嗯嗯，再顺便求个签吧。” 钟明霞摇头：“那个不用了，我已经是上上签。” 万长生笑着不说话，他就背着手在边上看，偶尔指点钟明霞：“看这个样子，进去之前，最好先洗手表示洁净……哎哎，意思下就行了，别洗澡，人家还有人喝呢！” 诚心诚意的钟明霞只是打算把手膀子都洗一下，赶紧忍住笑低着头走进殿堂。 万长生自己不拜，还很讨厌的只看热闹：“哎哟，这日本人可真缺心眼，一把香卖五块钱，我们三根卖二十，还不讲价！” 要不就是：“嘿嘿，求签居然不要钱？好歹也收个五块钱嘛。” 钟明霞恭恭敬敬的掏了日元硬币买香，忍住想打钱串子两线香棍子的思路，屏息凝神的点燃。 是个类似天然气灶的炉子，手指按着才有火点香，松开就没有明火了。 万长生也观察发现了：“怪不得这么干净，他们除了线香，基本没有香火烛，这火灾隐患小了很多……可这赚不到钱啊。” 钟明霞到香炉前面许愿还愿插香的时候，不得不主动帮万长生给菩萨解释了下，他这都是为了把钱拿去做善事的…… 也不知道日本菩萨能不能听懂她的川普口音。 这次俞天就提醒剧组还是要找个语言老师帮她把发音好好纠正下。 不能总是用配音吧。 然后再许愿，这日本寺庙的许愿可不是塞钱到箱子里面，而是十五块钱一根买个签，标着身体康健、心愿成就、商卖繁昌的不同签，就跟一次性方便筷似的木棍，在上面愿主字样下写下名字就行。 卖签的和尚会拿去集中焚烧并诵经祈福。 万长生又猜度国内要是这么干，多半收回去磨一下字样，又能重新再卖！ 钟明霞已经顾不上他，认真的买了五根签，四根身体康健，一根心愿成就的，想想又补了根身体康健。 然后从自己父母，到万长生、贾欢欢跟杜雯都有，自己那根心愿成就写得念念叨叨，也不知道提了什么复杂的愿望要求。 肯定是看星空时候，流星过境都说不完的那种。 万长生不开玩笑了，站旁边看，有个双肩包的日本老人应该是在给老伴儿请愿“厄除”疾病的，很善良可爱的样子。 可万长生总会想起，这个年纪，没准儿也跟那些“丈夫许国不必相送”的热血男儿死战过。 所以看着周围清新美丽的寺庙，他怎么可能只看见眼前的事物。 习惯性的纵横上下。 完成这一系列活动，钟明霞才放松看看求签的台子：“求签也是五块钱一次，但是全凭自觉哦，有点像我们国内庙里的随喜功德。” 听得出来，她也是经常去寺庙的娴熟。 万长生更熟：“所以说寺庙才是最赚钱的，只要是来求签或者拜佛的，会偷偷不给这五块钱嘛？他们这求签柜子搞得挺好看，回头我也做个给庙里，来都来了……我也去求一张当范本。” 钟明霞连忙帮他准备日元硬币。 可是万长生捧了不锈钢签筒抖动的样子，娴熟得让人家僧人都感受到高僧光环，所以签筒吓得赶紧跳出来根上上签。 签上只有数字，循着数字到求签柜子里面找到对应的号码，打开抽屉拿张签语，钟明霞一看见抽屉打开，上面写着大吉，就罕见的眉开眼笑。 万长生根本不在意的，可自己不求签的钟明霞却一定要去解签，花多少钱都行。 哭笑不得的庙几代拿着签语给她看：“主语都是汉字，而且也是按照我们的语境来的，这么直白的话，哪里需要找解签，这哪里是做生意的样子，要赚解签的钱，那就要写得云里雾里似是而非嘛。” 钟明霞终于忍不住打他了：“不要乱说话！念给我听呀，好多字我都不认识。” 篆文十级的万长生，才发现很多繁体字都跟汉字有点不同：“君今百事听自然，水到渠成且随缘，莫叹年来不如意，喜逢新运称心田，标准的逗你开心，啥都没说。” 钟明霞珍而惜之的捧着签语夹到自己软面抄里：“好了好了，别瞎说话……” 她现在也不那么完全崇拜万长生了。 实在是觉得这家伙有点皮。 其实万长生也没发现自己只有在最熟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这么原形毕露的放松。 558、拥有美丽，却没有能力的花朵，会枯萎 旅行团也没远离多大距离，对晚来一会儿的走市场小组毫不在意。 因为就在这座寺庙里面，还有条两百多米长的商业街，分布着过五十家商店，出售地方特产和旅游纪念品。 贾欢欢才是撒了欢的在商业街里面钻来钻去，什么都想买，林楚妮不得不艰难的搂住她腰，因为这小姑娘冲进人家纪念品店里面，都是“这面墙，这面墙上的东西都买了！” 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寺庙周围到底应该卖什么，千百年来观音庙已经琢磨了很久了。 香烛、香炉、纸钱、生辰牌、姓氏牌位这些跟寺庙有关的，还得是方便采购，最好是周边村镇能跟着生产，形成乡乡互助，所以在农业社会维持了几百上千年的观音村周围，并没多大变化。 眼前东京的著名大寺，提供了全方位的展示。 仅仅就是浅草寺著名的灯笼，人家就能衍生出来一大堆各种产品，从车上的吊坠、提包挂饰、啤酒起子、贴纸到脸谱面具，啥都能做。 专门开了一家馅饼店，也是各种寺庙周围造型，村口周婶家的米糕早就该做成这样，那就是香客信众都来买，而不是大家只是当成早餐了。 日本千百年来就有系统化形象设计的传统，万长生都有点瞠目，自己这么个学雕塑的，怎么就从来没想过把菩萨或者鬼怪拿来做成特色面具卖呢。 绝对比刻章赚钱多了。 所以贾欢欢忍不住什么都想买回去直接卖！ 但显然这生意做不得，一双木屐拖鞋都要卖两百块，还有这么多弄回去已经是贸易货物，涉及到要交税了。 这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出国了。 万长生接手过来温柔的劝导老婆，搞清楚人家卖什么，拍个照片就能样样学会去照着找地方生产呀，没准儿好多东西还是中国产的呢。 这时候钟明霞已经默默的展开工作了。 贾欢欢那咋咋呼呼的劲头，还没小妹踏实。 因为等万长生先纵览下，开始细心观察人家东西的做工价位时候，林楚妮已经哭笑不得的指着前方的寿司店，说贾欢欢已经跑进去吃下午茶。 观音村所有的店铺，都是这样娇宠贾欢欢的，可以任意呼啸着到处吃到处窜，可能找到了回观音村的感觉吧。 正好杜雯和虞凯欣也消息说已经回来，看看时间才四点过，万长生也只好招呼逛街的男生跟着去吃寿司，叫钟明霞，这姑娘沉醉于工作无法自拔。 那就随她去吧。 又是家便宜到令人指的店，六块五一盘的金枪鱼寿司，让几个男生也忍不住大快朵颐，最贵的三十多块一份，那是份量足的海胆、鱼子卷加金枪鱼组合，比六块五的还划算。 七八个人吃了不到五百块，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出国来消费的。 喝着免费的玄米茶，等杜雯她们抵达后，唯有钟明霞还不见踪影。 鉴于之前的事件，大家又提醒万长生是不是该去看看女主演现在的安全问题，好像就理所当然是他的事儿。 在微信上问了问也没见回应，那姑娘和万长生一样是长期静音不爱看的，幸好落地林楚妮就分了不限流量电话卡，连通很匆忙：“正在工作呢，有什么事儿？” 万长生说大家叫你来吃寿司，钟明霞还不耐烦：“忙！你们慢慢吃……” 挂了。 所有人现在终于有点相信钟明霞是兼职拍戏了。 看看人家这工作积极性！ 贾欢欢都不好意思吃贝壳鱼子寿司了，更大可能是吃不下了，趁机推给万长生吃，自己也溜达回去陪小妹，江竹清赶紧跟着老板娘，估计还是想学钟明霞那种体验生活的劲头。 她还比较相信钟明霞现在能得到的机会，都来自于专业和认真。 万长生也不拖累大家，提议随便分散去逛逛街，这会儿吃了点东西，晚点吃夜宵再集中，反正出来玩不就是逛吃逛吃么。 男生们商量着去秋叶原了，唐建程是主力，想顺便给自己选个好相机。 杜雯调侃万长生也可以跟着啊，有女仆体验店哦。 林楚妮鄙夷，虞凯欣掩嘴笑，结果万长生茫然：“女仆有什么可体验的。” 观音村一直都有，不过都是大婶大妈，新时代叫保姆了。 男生们哈哈哈的出门，虞凯欣也跟着去看宅男圣地。 林楚妮本来邀请杜雯去逛原宿的衣服之类，杜雯懒散：“又不是来一次就非得啥都干，随便找个咖啡馆坐着呆呗，你去哪边？” 万长生不去跟积极工作的同志抢业务，一起出来路边找了家星巴克，了定位坐标给贾欢欢，真的就靠在落地窗边随手画写。 杜雯还说照顾他，外面就有舞台时装秀，时不时有穿得很时尚或者卡哇伊的女孩上去表演。 不过万长生盯上的是路边那种人力车，类似平京胡同游的三轮车。 但人家都是穿着紧绷白t恤加贴身短裤和薄底儿跑靴的壮实帅小伙，长年户外工作黑得要命，扎着头巾特别精神，一点没有骆驼祥子的苦逼感觉。 边拉车边讲解寺庙周围一带历史的样子，还充满了职业自豪感。 经过时候杜雯和林楚妮一片吸口水声音。 万长生诧异林楚妮也感兴趣么，就看了眼。 被杜雯哈哈哈的怂恿：“其实你要是换上这种衣服，还是很像的，只是耐力肯定不行……” 这下换林楚妮哈哈大笑。 万长生顺便给她俩画一张。 结果林楚妮还是要求拉车小伙儿那张，杜雯勉为其难的把美女写折起来放自己包包里。 不需要多言，就这么舒坦的懒散着，这是万长生在蜀美时候很少有状态。 特别是杜雯和林楚妮还讨论，这日本星巴克的价目表，普遍都比国内还便宜，明明收入比国内高，这真是人傻钱多的欺负人。 闲散中，贾欢欢终于带着俩美女跟班回来，大包小包的还是买了不少东西，正好抓了万长生的冰咖啡咕嘟嘟消暑。 钟明霞则等着大家都分别歇着喝饮料聊天，相互参观战利品，才摸出软面抄给万长生看所有店家的情况！ 54家店铺，大概生意好坏，分成上中下三个等级，分别卖什么，都有照片记录，有些卖得特别好的商品还被单独标出来。 最后分析结论是，这个在寺庙里面的商业街，恐怕比庙里香烛、线香卖贵点还赚钱。 也就是说，不收门票，便宜香火钱的这家寺庙，靠的是商业街赚钱，赚得还很多，不光有中国游客，甚至连东南亚僧侣都不少见，人家还真有从这里进货回去买的。 当然，制作精美的日本货可能拿到东南亚寺庙是当圣品价位在卖，所以也就不需要买很多过关税了。 讲完这些，钟明霞才现旁边几个女生都不说话，全都无声的看着她。 立刻又不习惯的把自己弯腰内收些想隐身。 贾欢欢的芒果沙冰都凝固在嘴边，很不好意思自己这么贪吃不做事。 江竹清满脸崇拜，感觉这才是把演员这份职业做到了极致。 杜雯则跟林楚妮满是揶揄：“这么漂亮，又能赚大钱，还让我们怎么活？” 钟明霞可不是一味退让：“我是真喜欢做这个事情，咱们没文化的技校生可不是只能下笨力气了？” 居然噎得几个大学生没话说，杜雯想上手，都要掂量下分寸。 还是万长生道行深些：“认识到学问重要性，那就再进修学习呗，能进学校去学校，去不了就买书看，获取知识的渠道现在方便多了。” 钟明霞做个我信了你个糟老头子的鬼脸，呈现出找到自己努力方向的那种小自信。 她本来就不容易被人忽悠。 江竹清则心甘情愿当小迷妹：“从生活里面学习，从工作中学习，这已经是很棒的能力了，主要还是这种专注……” 这时候就在咖啡馆外面的商业街表演台上，忽然出现位身材高挑，穿着咖啡色拖地长裙跟黑色露肩礼装的栗美女，拿着小提琴站在那，随手拉动琴弓调试弦音，透过麦克风把美妙的琴音传递出来。 主要还是那种专业人士的自信风采。 立刻吸引了这边所有人的专注。 特别是仅用下巴夹住小提琴，然后用另只手调节的娴熟动作，顿时激起咖啡店女生们的赞叹：“表演系有个才女拉小提琴的时候就是这种范儿，迷死人了！” “她应该身高没有这么高，要么长裙下面有高跟，还全靠这身长裙衬出身材，回头我也这么搞一身。” “腰带好看……” 杜雯终于指给钟明霞看：“一切花里胡哨的东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是渣，而只要具备了专业水准，美女又能轻易秒杀级专业实力。” 的确是，相比这位日本女性中难得看起来高挑的美女，之前那些蹬着恨天高的什么卡哇伊学生装、洛丽塔都成了小丑。 而之前琴声悠扬几位专业乐手，最多只是引得路人驻足，现在从周围店里都出来不少人涌到周围举起手机和相机来。 漂亮，还努力的话，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559、一杯敬碧海，一杯敬夕阳 到了晚上旅行团会合，就有专业摄影师举着单反相机拍照了。 唐建程把自己在剧组拿到的报酬，都用来买了相机和镜头，其他四位男生也有俩买了微单，毕竟都是戏剧专业出声，对摄影还是有连带兴趣的。 来了日本就更容易滑向器材党的深渊，一玩单反穷三代啊。 况且还有这么多漂亮女生们成为最佳试机模特。 没买相机的俩都有点后悔了，没法理直气壮的拿着手机随便要求女生摆姿势啊。 但这会儿虞凯欣更后悔，该跟着女生团这边出行！ 因为看了那位美丽的小提琴手表演，女生们都被刺激到还是要用勤奋来打扮自己！ 咖啡不喝，冰沙也不吃，林楚妮小旗子一挥就带队去原宿逛服装店。 万长生想偷懒躲在这里画画，杜雯就惊讶：“你难道不应该跟着去付钱吗？五位国色天香的美少女，陪着你逛街体验异国风情啊！” 林楚妮主要是嘲笑：“想待会儿悄悄去给人小提琴手给微信号吧，赶紧去注册个line……” 江竹清担心颜值：“你还是一起保证下安全吧，刚才我们在商业街就经常被游客拍照。” 贾欢欢直接上手：“废什么话，赶紧走！” 钟明霞无声的帮忙拿万长生的东西。 于是场面就壮观了。 刚走近人山人海的原宿服装一条街，就被扛着摄像机，举着拾音器带耳麦，看着特别专业又主动的潮男主持人来搭讪。 最先问的还是江竹清，她那种清纯气质可能在日本特别吃香。 接着高挑秀气还冷脸的林楚妮马上也被纠缠，杜雯也妖媚啊，人家跟发现宝藏似的！ 把贾欢欢也围住，但最后居然还是集中到钟明霞那。 杜雯都点评，可能钟明霞那种单眼皮小方脸，可能是欧美国家习惯的中国脸，但是又没吕燕那么奇葩，日本也喜欢这种高挑美少女，特别身材还这么出众的。 俗称的国际范儿！ 日本也挺崇洋媚外的，还以为钟明霞是什么欧美来的模特呢。 林楚妮鄙夷这很可能是骗人去拍小电影的！ 带头冷漠的拒绝了别有用心的镜头，毫不理会的直接忽视掉！ 其他四位连忙走得紧些，免得落单有危险。 钟明霞还把墨镜都戴上了。 于是跟五位姑娘走在一起的万长生就万众瞩目了。 话说他这种黑壮男生也有小女生来搭讪，不过看看那种蓝色头发，万长生吓得都语无伦次了。 都什么妖怪呀，赶紧双手举在胸口表示我啥都没做，啥都听不懂的躲开。 笑得姑娘们得相互支撑才不溜地上去。 可走进两边全都是各种密密麻麻少女店的商业街道。 钟明霞又忙不迭的摘了墨镜！ 于是万长生能看见的就是几位姑娘在他眼前，忽左忽右的乱跑！ 左边，右边，来回来去的探头招手，进来出去进来出去，偶尔叫到万长生的时候…… 其实不是叫他去买单，而是看看好看不！ 八月初的日本也热啊，满街都是裙子t恤的小姑娘，万长生看得目不暇接。 当然抬手就是一张速写呀！ 结果被频频打断去看美少女的穿着搭配，他就更想画速写了。 五个女生一起逛的气氛也绝对和一两个人，情侣之间逛街的感觉不同。 贾欢欢更是财大气粗的举着卡到处帮忙：“好看吗？买了！这么便宜！大概就是除二十嘛，钟钟这个除二十多少钱？” 大家也发现，钟明霞居然对算数非常精通，她自嘲是穷人必备技能，瞬间就能换算成人民币多少，然后还能比价。 杜雯对于欢欢帮她买单，没有半点心理障碍，好像越买越开心似的，当然她也有回赠。 林楚妮吃惊贾欢欢的财力，江竹清想抵抗，但又抵挡不住好看衣服、包包的诱惑，而且同性小女生之间的买买买，也没那么大的抗拒心。 钟明霞默默的给贾欢欢买了不少东西！ 她在平京就打听好，办了张国际信用卡，结果人家这里支持微信、支付宝，最后贾欢欢不得不拿万长生的手机来付钱。 他账上不是收了几十万学费用不掉么？ 请大家帮忙消耗点！ 年底以前要把今年的额度用满！ 所以投桃报李的女生们，自然把贾欢欢打扮得出人意料的好看。 准确的说贾欢欢五官挺好，瓜子脸上眉毛很有灵性，就是有点婴儿肥的圆嘟嘟，林楚妮顺手在街上买了套小工具，在人家店里动手剪了刘海，配单马尾。 杜雯和江竹清都赞成，帮她选了身灰色小西装百褶短裙，配白色衬衫短领带，小衬衫最后不扎进裙子里，32号的校服袜配到小腿上面，蹬上小皮鞋，彻底把欢欢那种古灵精怪的气质激发出来。 她自己都欢天喜地的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有点那种成绩不算太好，但又有点小太妹的俏丽可人。 更开心的要帮姐妹们刷卡了。 但这几位哪怕尽量收敛，还是控制不住专业吊打业余的颜值领先。 啥风格都敢尝试的杜雯居然搞了身大开领的蓝白条纹衬衫陪白色长裙，绝对不可能是牛仔蓝那种平民味，再搞个小圆边帽，妥妥的拉丁优雅气质，连不搭界的双肩包都换成了深蓝色手包。 林楚妮的暗红色宽松衬衫配阔腿裤，江竹清米白色连身裙却有红黄相间的大v胸前装饰，都让人眼前一亮。 最后钟明霞却用黑色v领打底，配淡蓝色衬衫跟西装阔腿裤，充满了白领高管的职场风。 无一例外的都学着杜雯换了个包包，杜雯那种不追捧大牌奢侈品，专门找独立设计品牌的风格，终于能感染到各位女生了。 奢侈品不过是品牌生意里面为了包装出来的社会划分线。 根本就和审美、品位无关。 只和钱有关。 杜雯还不惜推心置腹：“我们班上就有个法国助教，她说了句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话，在欧洲不是买不起这种奢侈品，而是你拎着爱马仕，就不应该早上挤公交吃煎饼果子，哪怕这句话有些矫情，该在什么层面过什么样的生活，自己心里还是应该有点ac数。” 大学生们嗯嗯嗯。 于是她们搭配出来的包包好看又便宜，还给万长生买了个。 黑白色的方形双肩桶包，里面精细的分了很多部分，能放下大速写本，也能把各种画笔分门别类，背在背上还特别有型，把他在文具店买的一堆画具都装上，到处溜达舒坦极了。 掏钱的万长生也蛮喜欢。 只可惜这种正确的审美价值观，在贾欢欢发现一家中古名品店以后，迅速崩塌。 中古就是二手货。 毕竟日本才是中国之前最大的奢侈品消费地，人家买买买都几十年了。 很多港台明星都以到日本搜刮中古名品作为爱好。 日本人挺爱惜东西的，同样的东西九成新都没啥瑕疵，连防尘袋、包装盒都一应俱全，几折买回去讨长辈欢喜简直不要太划算。 于是二话不说欢欢一股脑搜刮了十多个包包！ 都拿回去孝敬婆婆和家里长辈。 婆姨们才不钻研lv、爱马仕的第几代产品什么样子呢，有标就行！ 还阔气的让大家各选一个，算是这次出来玩的礼品。 看看这气派！ 女生们哪挡得住这种“包治百病”的笼络。 钟明霞拿到个爱马仕的包包，都有点撇嘴红眼圈，说是在模特圈子里面曾经被刺激过太多次。 都有执念了。 万长生连奢侈品消费都觉得没必要，但女人的思路显然不一样。 所以这一帮女生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大堆。 万长生都不得不考虑是不是要定个小房间，在大家前往京都大阪的这几天里用来存放东西。 因为他自己也买呀。 直到在这边的美术专用店，万长生才接触到了美国原产高级雕塑油泥。 就像杜雯给他买的那套意大利雕塑工具一样，一点不是崇洋媚外，而是质的飞跃。 雕塑系的教室现在每间墙角都有个堆放塑泥的地方，从黄土泥巴里面清理抠石子儿，也是雕塑系学生最习惯的事情。 哪怕郭槐生他们见多识广，经济上也不在乎，最多也只是用普通油泥土，几块钱一斤的那种。 可这两公斤就得三五百块的油泥，只要装在盒子里面稍微加热下就跟太妃糖一样富有弹性，和普通塑泥没什么区别，室温冷却下来以后又具备可以雕刻的精细硬度，然后可以不断融化重复使用，还能加热到流体状用来灌模！ 好莱坞那些外星人、妖魔鬼怪的造型师，就是用这种高级货来塑造的。 唯有长时间的稳定发展，才能把科技深入到生活中的每个角落，特别是这种冷门用途。 而这种差距正在飞快的被中国人接触吸收。 所以说中国只要保持稳定的生活社会环境，怎么可能不迅猛发展。 欧美国家花了一两百年吃穿住行沉淀出来的这些好东西，中国人如饥似渴的就能瞬间赶上，先拿来用，接着就会被毫不客气的超越了。 哪怕如同单反相机这种高端领域的部分，也迟早有这么一天。 所以直到晚上聚在一起吃夜宵，万长生还有点爱不释手的背着这盒“石头”，真想赶紧试试手感，更想怎么才能把这种好东西普及到雕塑专业去。 唐建程他们也知道点：“国内影视圈做道具的用这种高级货还是少，但有神奇的代购呀，只要肯给钱，这都不是事儿……” 万长生想的是怎么能在国内想办法生产普及，当然也不会说什么，跟大家一起把目光投向代购大妞。 一起举杯敬林楚妮，感谢导游安排得这么好。 560、知道你不能，还要你感受 是安排得好，晚上夜宵自然是日本白领下班最喜欢搞团建的去处，居酒屋。 而且是极为地道的那种日本人当地人自己去的小店。 白天不拘言笑，随时在乎不要给人造成困扰的日本人，这会儿就非常吵闹，释放自我环节情绪的要多大声有多大声。 很接地气。 如果不是那吵架似的日语声浪，很可能会觉得到了江州的什么火锅馆。 锃亮的木地板铺着，非得脱鞋才能进到小隔间里面，倒是不用担心会被妨碍打扰。 男生们连忙相互庆幸过来之前回酒店洗脚换了袜子的。 实在是今天都走得有点多。 林楚妮也不客气，说平时自己来只敢点饺子喝罐啤酒，现在什么蒸蟹、刺身、铁板烧，可劲儿的上吧！ 感觉吃大户她是最开心的。 贾大户也开心，甩开膀子让大家什么都尝尝，好吃就再加！ 几个女生哪有她这么率性而为的饮食习惯，其实主要都是给男生的福利。 所以说喝酒吃饭聊天这种模式最容易拉近距离。 几位拍摄期间和万长生接触不多的男生，都活络了许多，探讨接下来万导演是不是还要继续进军影视圈，他们可是很想跟着当马前卒的。 万长生调侃自己这电影外行只是应领导要求来完成任务，肯定不会再有人投资打水漂了。 大家连忙安慰他，最近两年电影市场升温，按照目前的推广力度，票房破亿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内部试映的时候不都说好吗？ 都是人精，还是维护着没有提钟明霞的事情。 是啊，如果没有这件突发事件，按照大家这种上通告的力度，又有院线排片的保证，绝对预期要好得多。 但现在网络上能从刚开始的一边倒抨击炒作，到现在勉强平分秋色，可以为钟明霞说话，已经是很难得了。 就这还一定会被骂成洗地呢。 现在想来那个把警局内部照片爆料的家伙，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投资几千万的电影，这么多人努力的成果，就被他轻而易举的抹黑了。 于是心照不宣的都不说票房。 聊艺术，从电影到美术都聊，还有美食、美酒。 蒸蟹煲得到了一致好评，大蟹壳里面是把蟹黄、蟹肉、蟹膏一起搅拌加上秘制调料做的，入口真是鲜香四溢。 那个胖乎乎的男配都跳起来演绎了一段中华小当家》的台词：“幸福充斥在整个口腔、胸腔甚至脑腔里面了！” 其他就乏善可陈，主要是味道比较淡，甚至连跟平京的撸串都比不了，更不用说以鲜香麻辣调味著称的川渝特色了。 女生们勉为其难的吃了点刺身，但都喝了两杯清酒说便于解乏入睡。 万长生最后把铁板烧的饺子都收拾干净。 果然晚上回到酒店睡得挺香，唐建程还想多聊聊天呢，万长生倒头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上午又是分成两组人，有去逛银座商业区的，也有去看台场的巨型高达，万长生就一个人随便在外面走走画速写。 钟明霞很想跟着照顾青年艺术家，但是和杜雯对对眼，就被经纪人笑着拉走了。 中午真的留了间房来存放各种新买的东西，一起搭乘新干线去京都。 这才是林楚妮此行安排的重点。 可能就有点西京长安对于中国的意义吧，在十九世纪以前，一直都是日本首都，拥有更多古色古香的区域。 果然来到这边少了很多高楼大厦，也没了国际大都市的影子，但商业气氛倒是愈发浓重。 林楚妮介绍从东京往西到大阪，以前日本有个略带贬义的称呼大阪人，就是形容那边的人掉进钱眼儿里，作为通商口岸的大阪，一直比较重利，而京都就在这两地之间。 照例还是到酒店放了行李，步行前往附近的清水寺。 寺庙周围的商业街果然更加密集，到处都有绿色的抹茶零食店铺，又把贾欢欢吸引了。 她对寺庙真的是没有兴趣，美其名曰考察商业氛围，又偷懒不爬山上寺庙里面去。 钟明霞再次犹豫了下，还是依旧跟着嫂子考察商业吧。 林楚妮马上开口逗她：“这可是全日本标榜求姻缘唯一灵验的神社哦？” 钟明霞飞快的白眼一下：“那我就恭喜你赶紧去求个姻缘了！” 贾欢欢嘿嘿笑着钻抹茶店里。 虞凯欣也没跟着去爬山，江竹清更是一路跟随钟明霞，所以有俩男生主动要求跟着保护这边女生。 万长生肯定不是去求姻缘的，对于这座据说一千多年历史的古刹，观音庙庙守现在挺有兴趣看看人家是怎么发扬光大了。 杜雯和林楚妮挽着慢慢爬山。 这清水寺从商业街出来开始就得爬山。 而且没有日本各种寺庙最常见的鸟居，也就是神社山门，在日本宗教传说里面，这鸟居山门就是神界和人间的分界线。 古色古香的石头、石阶果然有千年底蕴。 但翻新整修的频率绝对也不低。 起码木制建筑的鲜艳色彩让万长生印象再次深刻。 这和国内区别很大，可能中国人都更信奉医生找个老的有经验，难道拜佛也喜欢找老神仙靠谱？ 等爬上寺庙，杜雯和林楚妮马上热衷于买绘马祈福，也就是日剧里面那种挂在庙宇里面的木头牌子，算是寺庙的主要收入之一，五十块钱一块儿牌呢，写点许愿祝福的语言挂在架子上。 也是时间长了挂满了就收去集中焚烧祈福，层层叠叠的样子跟国内挂同心锁没什么区别。 唐建程他们不是拿着相机取景拍漂亮的建筑，就是彰显自己买了长焦镜头用来远远的抓拍和服妹子。 相比东京，在京都落地以后就能发现，这座传统气息浓厚的城市里面随处可见穿和服的女性。 清水寺就更多了。 林楚妮说有不少是游客，但杜雯拒绝了换和服照相的建议。 万长生还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以前她不是各种花里胡哨的事情都挺喜欢尝试下吗？ 好像知道他的疑惑，杜雯无奈：“年龄大了，就没那种小女孩心思了，再说这种事情，难保照片最后在什么地方出现，万一什么时候有人做你的经纪人合集，我这形象什么都说不清了，汲取教训吧。” 万长生明了：“也不用因为钟明霞的事情就矫枉过正。” 杜雯摇摇头，林楚妮帮腔：“昨晚我俩聊了很久，真的很想起诉那个警局的人，伤害太大了。” 万长生指着前方大殿：“佛经里面早就说过，只要讲经，就存在被人冒犯的可能性，除非什么都不做的躲起来，被误会是往前走的必然宿命，出类拔萃的人都会遇见，没什么可抱怨的。” 杜雯眼睛眯了下。 林楚妮呵呵：“你还真像个和尚。” 杜雯却已经明白过来：“你兜里只有一百块钱，肯定不会笨到花在不喜欢的事情上，买朵花或者其他美好的东西都行啊，那为什么同样只有一段人生，却把时间花在这种糟心的事情上？” 万长生鼓掌，林楚妮撇嘴鄙视这俩。 男生们还是有眼力，远远的没过来打扰导演和经纪人、化妆师的同行。 大殿门口有把禅杖法器，传说是唐僧所收的第一位日本弟子，也就是清水寺的创建大师所留。 自己也杜撰了朱八戒和观音庙关系的万长生嘿嘿笑，摸摸有点锈迹的禅杖，觉得是仿制品，一点都不威猛精致。 三人还蹭了会儿旅游团导游的讲解，万长生主要观察大师给信徒念经做法的程序有什么创新。 最后除了听不懂日语说什么，对煞有其事的过程倒是能估摸个七七八八。 杜雯和林楚妮早就顺着石阶往上走，去那千里姻缘一线牵的宝地去了。 万长生观摩完同行工作规范技能，过来看见杜雯正闭着眼双手前伸走路，就跟乡下游玩活动里面瞎子敲锣的项目差不多。 林楚妮还嘻嘻哈哈的在旁边笑着提醒：“左点，右点，再转点哦……” 万长生马上发现这姑娘是在捣乱。 杜雯也不听她的，尽量按照自己的思路前行。 结果差点把人家神社的灯笼给拽下来，还好围观两位漂亮姑娘的人不少，赶在杜雯产生国际纠纷前叫停了她。 睁开眼的杜雯挠头，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歪了一两米呢？ 看见万长生没好气：“肯定就是因为你！” 这话可太一语双关了。 万长生都没法接。 林楚妮笑着介绍说这姻缘就是从这边这块披红戴绿的石头，闭着眼摸过去，能顺利走到20米外的另一块石头边就能找到真爱。 万长生连忙把这个花钱不多，娱乐性却很强的项目记下来，一定要在观音庙推广，十块钱走一次！ 无本生意，年入账几十万都是少的吧。 杜雯都笑骂他了：“人家这是免费的，怪不得你满脑袋奸商念头！” 其实日本神社还不是异曲同工，除了卖五十块钱的绘马，还有御守，也就类似挂在汽车后视镜上的佛牌，二三十到一两百块的都有。 与其说这钱让工艺品店赚了，还不如让观音庙赚了呢，好歹还有大师开光嘛，总有人信的。 另外在人形剪纸上，正中写祈愿姓名，左臂写性别和年龄，右臂写祈福内容，十块钱一张，写完放旁边水桶沉底就完了。 估计五分钱一张的纸能剪十来个吧。 这下连杜雯也啧啧啧：“怪不得你妈财大气粗，你们家这生意真是不得了哦？” 万长生摊手：“每年夏天我们到庙里十几个许愿池里面铲硬币，那都是力气活儿，累得很。” 听了他这种语气，林楚妮都纳闷：“我终于知道牙痒痒是什么感觉了，我咋就这么想打人呢？” 杜雯强烈赞成：“打倒封建迷信反动派！” 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561、没有霹雳手段，怎怀菩萨心肠 参观清水寺，给万长生最大的感受就是，美感。 观音庙真是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从他在浅草寺注意到的整体观感，清水寺虽然不在东京那样的国际大都市，更有变本加厉的程度。 可能也跟日本人有些变态的唯美轴劲有关。 那些随时都漆得鲜亮崭新的建筑就不用说了，这座清水寺大殿是在山腰挑空的，一百多根立柱支撑的殿前广场，就像个大舞台，周围纵然不是开春时候的樱花烂漫，现在也是绿茵一片，衬着色彩艳丽的大殿，金黄屋顶，加上日本常见的蓝天白云好天气，任何角度都好看得像一幅画。 换到清晨雾气中来，多半有点仙境的味道。 万长生站在那不做声。 杜雯用手肘碰他：“想起哪位仙女了？” 万长生慢慢做决定：“我……打算把碑林跟后山开放出来。” 杜雯光是从语气就听出来阻力甚大：“家里会同意？” 万长生点头：“很难，没准儿我还得等到老头子去世，但这是必然的趋势，我想几百年前这里也不是给老百姓逛游的地方，但时代改变，有些东西就得改变，与其说让一两个庙守在碑林里面无病呻吟，传承所谓的技艺，不如开放出来让更多人接触，这才更有生命力。” 从没去过碑林的杜雯好奇了：“有多大？” 万长生随手这么一划拉：“后山后院，也就跟这寺庙半山差不多吧。” 小官僚子女啧啧：“你家的？！” 万长生笑：“我的。” 杜雯也忍不住拿才买的御守打这家伙了！ 林楚妮排队到清水寺赖以成名的泉水喝了一口回来：“远远就看见你们在打情骂俏，又撩我们家小杜啥了？” 杜雯不介绍万长生是地主：“对你安排的日本之行五体投地，准备回去依样画葫芦的捐出自己那后院打造这样的场面。” 林楚妮调侃：“看不出来你还哈日嘛。” 三人并肩下山，万长生摇头：“我们现在看见日本这么漂亮，人家有上百年的文化普及基础，这是多少代人的沉淀，过来坐新干线的时候我翻的那本书上不也介绍吗，三五十年前日本的工业污染、工业病也得到了惨痛教训，人家后来整理纠偏，把污染大的给了我们，都有这么个快速发展的过程，我相信我们很快也能看到这一天，因为有无数人跟我这样，会找到人家的优点，然后一点点汲取用到我们自己身上，中国人临摹学习的能力很强的。” 杜雯慢慢点头：“所以你就打算下一刀用到观音庙身上？” 万长生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是不太可能回到观音村了，但怎么让观音庙更好的适应这个时代，肯定是我的责任，还得请你让大美社的设计团队全面介入下。” 杜雯笑了：“你这拉业务的能力也太强了，刚刚在独角兽文创产品上整合出来队伍，就把文创园区的配套产品，电影周边产品接二连三推过来，现在更是把观音庙这么大的工程交过来，怕是能把整个明年都顶过去！” 万长生嘿嘿：“你应该抓紧时间把电影周边产品整理下，争取把钟明霞拍那电视剧的周边产品业务拿下来。” 杜雯恍然大悟，喜不自禁：“我赚了钱也分你点！” 林楚妮吃惊：“钟明霞的电视剧都搞定了？” 杜雯眼神暧昧的往万长生那飘一下：“他对自己人，从来都不吝啬，别说我没提醒你抓紧机会啊。” 说着还跟林楚妮移形换位，之前她在中间。 林楚妮夸张的叹息：“真的不想努力了，我太难了！” 杜雯赶紧提醒：“打开方式错了，要撒娇！要温柔！” 林楚妮也连忙转换，探头到万长生耳边低声：“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她身材高嘛，一边说还一边轻轻对万长生耳朵吹口气！ 可把万长生惊奇得跳开来。 林楚妮大失败的摊手抱怨：“没办法，魅力不够啊！” 杜雯哈哈哈的大笑安慰：“不要着急，这是个水磨工夫，你这么美的。” 林楚妮收起妩媚自嘲：“长相啊，是最没用的，我跟你说过没，玩刺青前，高中我就跟小薰在夜场帮女孩子化妆，那才是好看女孩子见多了，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漂亮不值钱，就那么几年青春饭的时间，过了就是黄脸婆。” 杜雯连忙双手捂脸，好像这样就把自己漂亮的脸蛋保护住。 林楚妮也摸摸自己的脸蛋：“我那会儿也玩得挺疯嘛，学化妆就是为了可以去蹭夜场玩儿，教我们化妆的师傅都说，能把佳丽们伺候好，就没有搞不定的顾客，因为在客人面前，她们又乖又甜，热情洋溢，只有对着化妆的，才会拿腔拿调，反而觉得高我们一等。” 杜雯不笑了：“人都是这样，心理需求动物。” 林楚妮才耸耸肩：“就是看多了她们的样子，我才总结出来问题都在没文化，高端场子另说，反正我当时接触的大多还是从小地方来的小姑娘，上班嫌累，打工嫌苦，最主要是没什么文化，不可能有什么更好的未来改变，所以我才决定要考上大学，不想变成那样，结果我觉得不过是把场子升级成了娱乐圈，没什么两样。” 万长生认真的听，观音村是没有夜场的，美院周围也没有，但宁州有，培训校附近好像也有。 林楚妮告诉他：“你那个新的校区周围有非常多的廉价ktv，里面充斥着大量长得好看但没啥文化的女孩子，她们就是一种消费品，我挺想看未来你的学校，能跟这样的环境，碰撞出什么。” 万长生摇头：“我没接触过，但从来不会回避这种事，这本来就是我答应街道的责任之一。” 林楚妮尽量让嘲讽的语气强烈点：“那你能做什么啊？” 万长生背着手下台阶，都快看见下面大门口了：“你能发现自己要改变，已经很厉害了，当然现实可能有点灰心丧气让你难受，其实就是个坎儿，翻过去就一切豁然开朗了。” 杜雯眼睛亮亮的不说话。 林楚妮呵了下，也没说话。 万长生指着下面熙熙攘攘的商业街，这会儿真有一大堆穿和服的女孩子，有几个还特别漂亮，他说话却跟这寺里的高僧差不多：“从古至今，贪财好色都是为人所不齿的恶习，但还是从古至今，金钱、美貌这两样都是最实用的，多少事情多少人物，都是用这两样摆平的，这人世间越是被唾弃被避讳被贬低的东西，就越有用，这恐怕是最玄的一个常识。” 杜雯张张嘴没说出来。 林楚妮却嘿嘿笑：“就像《七宗罪》里面这几样其实都是人类逃不掉的本性？” 看万长生的茫然表情，杜雯连忙解释：“学电影的都会知道这部《七宗罪》，其实主要是基督教里面的七重罪孽：暴食、贪婪、懒惰、愤怒、骄傲、**和嫉妒。” 万长生感受下：“嗯，各种生意不就是围绕这些欲望来形成的吗，酒色财气……选择去钢花街道的时候，那位姜主任就告诉过我，那一片拆迁低收入区的社会风气很糟糕，商业区还在起步，校区最近才开始搬过去，我已经尽可能在考虑让周边民众从中得利，接纳这个外来者……但对于藏污纳垢的地方，我感受肯定没有这么深，你有兴趣来帮我吗？” 林楚妮马上做傲慢状：“不当总裁我不去！” 万长生的思路居然是：“就像你说的，刺青也是门手艺，化妆同样是，我先试着请你搞个培训中心，刺青和化妆的培训班，我始终认为，有手艺的人就会与众不同，谁不想自己能有价值呢？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文化那是社会问题，我们能解决的就是教大家手艺……” 杜雯噗嗤：“你这好像解放初期八大胡同统一学手艺似的。” 林楚妮夸张：“卧槽，我想当老板，你让我去当妈咪带妹子么？我好歹平京戏剧学院舞美化妆专业出身！” 万长生简单直接：“你就说去不去吧。” 林楚妮看眼杜雯。 这边马上摆手：“我不知道啊，他都想一出是一出，你自己拿主意！” 万长生也不劝：“这个邀请一段时间内都有效，我不可能要求当地年轻人都来学美术，但在大美培训机构的基础上增加这些项目不难，没准儿以后真的要搞厨师、挖掘机培训项目，目的都是为了化解社会矛盾，我相信把主要目标放在这个上面，肯定能得到政府支持，赚钱也是必然的，你如果有兴趣就可以自己先思考下到底能怎么做，我们这个团队里面基本上都是自己想怎么办，因为我也不会，但能够从各方面协助你。” 林楚妮还在装腔作势：“我有点动心了，你能给我多少钱呢？” 万长生呵呵：“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能让你很快觉得赚钱不重要。” 林楚妮惊恐：“你传销啊，洗脑这么厉害！” 杜雯捧场：“是赚得你多点少点都无所谓了……” 林楚妮才勉为其难：“让我想想你俩是不是在合伙忽悠我，回去之前答复你不算晚吧。” 不晚，搞明白道理，什么时候都不晚。 562、如烟花灿烂瞬间，还是流水般永恒平淡 思路打开以后，林楚妮显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美容、美发、美妆、美甲这些项目本来就是一气儿的，如果要招收学生，这门槛比美术生还要低，是个人就能学。 社会上这样的学校肯定多。 但万长生搞艺考机构已经证明了，他这种动不动就上规模降学费的大军团作战模式，很可能又会掀起一波儿培训行业腥风血雨。 所以林楚妮需要考虑的东西肯定烧脑，后面导游都当得有点心不在焉。 贾欢欢都看出来：“他说你了啊？别理他，成天啥事儿不干吃现成的还挑三拣四！” 林楚妮挤出点笑容：“可能以后要叫你老板娘了。” 贾欢欢才哦：“没事儿，我们家这口锅大，饿不着人……” 江竹清连忙悄悄询问，她们都是平戏大三的。 坐到江户时代的餐馆一条街时候，连虞凯欣都凑上去聊，时不时的瞟万长生。 跟看金身大佛似的。 贾欢欢就在没有日文翻译和导游的情况下，擅自做主点菜了。 她那点菜风格往往就是翻开挨着这这这，还是杜雯拉住她，按照这里特有的京都料理来配套餐吧，尽量每人不一样的套餐两百多左右，加上饮料、餐位、服务等等三四百吧。 贾欢欢一听，这不跟江州的海鲜自助餐价位也差不多，赶紧说好。 果然，万长生坐在这榻榻米格子门的古色古香料理店里，感受到之前在姑苏博物馆看见的那种禅式枯石山水装饰。 哪怕只是餐厅院子里面的天井，也是充满山石造型的庭院设计，感觉就是姑苏园林的减配版。 几位戏剧电影专业的男生也见多识广，但他们更熟悉的是各种日本游戏里面的京都故事，从德川幕府到织田信长、足利义昭，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感觉比对战国春秋的历史还清晰。 唐建程已经有点上路，也从这个细节强调了游戏行业对历史文化的延伸。 日本在这方面已经做了几十年，中国还一片空白。 万长生对这种游戏文化更是一片空白，但跟唐建程聊得很投入。 实话说，他已经在尽量想寻找男性伙伴了。 但男生似乎都具有很强的开拓性，独立性，要从外面找寻能够合作的伙伴，真不如女生。 等菜肴端上来，林楚妮才收拾起那边聊天，恢复导游介绍：“相比高度现代化的东京，京都的节奏很慢，所以这里也更愿意花时间想用这种体现生活态度的美食，料理的仪式感，用料理让食客感受四季变化……”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装逼，但端上来的美食，确实也彰显了日本人尽善尽美的那种认真劲儿。 小碗小碟的每个人都一堆餐具，色彩更是缤纷荟萃，在色香味俱全上下足了功夫。 可以说从美食到餐具，甚至环境都结合起来当成一种艺术。 对得起每人三四百的价位。 但总体来说味道还是偏淡，贾欢欢似模似样的规规矩矩吃了，忍不住小声：“我突然很想吃火锅。” 不说还好，包间里面传来清晰的一片咽口水声音：“我也想……” “这好看不顶用啊，晚上还是去整点串儿吧，多放点辣椒和酱。” 钟明霞难得的适应这种清淡美食，皱眉很想提醒大家这是导演请客，花了几千块还不落个好？ 但依旧忍住没说话。 当然看似精致的美食，其实份量还是够的，再说这么多女生，也能调剂下。 而且十来个人才五六千的价位，在平京都不算什么。 酒足饭饱了，林楚妮才诡笑着推荐京都夜生活节目：“这里就是艺伎的发源地，去看艺伎表演不？” 男生们第一反应是热烈的，但立刻就察觉林楚妮的笑容不对劲：“有猫腻！” 唐建程作为唯一的戏剧学院研究生，专业学问还是要丰富些：“艺伎的伎，此伎非彼妓，准确的说就是种歌舞表演，嗯，就好比你是外国人到了中国带你去看京剧或者姑苏弹唱，我个人建议是不用去看，因为不了解别人的文化，非要看这个会很失望的，就像我们面前吃的这种传统料理，太地道就意味着太沉闷，不信你们可以先上网搜搜看。” 果然，几分钟之后，大家就一片：“啊呀，这不就是日本鬼子看的那种慢吞吞的拉网小调么，算了算了，我们还是逛街去吧……” 林楚妮依旧嘿嘿嘿的诡笑。 吃过晚餐出来正是傍晚，走在京都祇园的古街道里，特别适合女生拍照。 几位男生顿时有了创作的用武之地。 这种充满古韵的环境，又特别喜欢把部分建筑刷得倍儿新的那种对比，让姑娘站在其中，真正诠释了人比花娇的感受。 只是这下午在清水寺里还觉得到处都是游客的热闹拥挤，怎么这正当饭点的时候，料理美食街上有点空荡荡啊？ 难道日本人民也觉着人均消费四百块的晚餐有点贵？ 林楚妮不紧不慢的等大家照了一会儿像，有人问她才开口：“八月初来日本的好处，就是很容易撞见夏日祭，上个月整整一个月都是号称日本三大祭的祇园祭，人山人海的游客跟本地人参与，这一带连步行都难。” 这才八月不到中旬，刚过去几天而已，就这么冷落？ 她笑眯眯的看看时间，指了个方向：“为什么要在东京住一晚呢，因为京都火花会就在今晚八点开始啊……” 这话一出，女生们顿时欢呼！ 男生们当然无条件服从。 贾欢欢和钟明霞纯属跟着满脸向往，还不明所以呢。 杜雯她们几个就太懂了：“日本审美中的四季说法，就是春之樱花，夏之花火，秋之红叶，冬之飘雪，对日本女孩子来说，一生当中一定要和情人看一次花火大会，青春才没有遗憾……” 贾欢欢马上高兴程度+10，蹦跳着抓了万长生的胳膊摇晃。 钟明霞望着天上笑。 林楚妮导得一手好游：“本来日本有所谓的四大花火大会，都在七八月，我查了下时间和行程不凑巧，唯独神户的上前天就表演了，京都没有四大这么出名，也不差。” 众人热烈鼓掌。 男生们这才咂摸出来：“妮儿，你这心思有点狠哪！” “我们真要是缴钱去看那慢悠悠的拉网小调，你们却不声不响看烟火去了！” 林楚妮哈哈哈得意：“人生无处不测试！” 虞凯欣还提议干脆都穿上和服去欣赏，说是更有参与感，刚才看见才一百多块一天呢。 结果其他女生都摇头：“游客就是游客，看热闹就是了。” 杜雯还别有含义：“天晓得是我们穿的和服，还是别人眼中的和服呢？这个时候就当观众吧。” 果然，等大家顺着艺伎区古宅小路抵达另外一条充满江户时期风貌的古街道时候，满街都是和服小姐姐在拍照！ 但可能是看得太多，镜头和游客们有点审美疲劳，六位穿着夏装的中国姑娘，恰好走进来引起一大片惊叹！ 一下被这路边各种各样的镜头捕捉到，好些举着单反相机的摄影者居然一直跟着拍！ 一边是溪水，一边是古街道。 从清水寺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清澈透亮的流过这里，所以这一排两层木质建筑大多是茶社。 就像刚才的餐厅再三强调自己的美食是用泉水制作的一样，这里的茶道也是很有名的。 慢吞吞的茶道，就像缓慢的溪水流向远方一样，这里的节奏仿佛又回到了三四百年前。 真的，和服姑娘和偶尔从茶社竹帘边露头的艺伎，带着精致的妆容，让人仿佛置身于古装片片场。 这几位容貌出众的女生，则又把视线从片场拉回来。 杜雯带头，她那身刚买的蓝白条纹衬衫搭配白色长裙充满风情。 林楚妮随意的宽松衬衫洒脱劲； 江竹清真是清纯得眼角都带着青涩气息，虞凯欣的甜美就不用说了； 钟明霞本来有点习惯性的懒散，被小西装的贾欢欢一拉：“这会儿要走出气势来，可别让人看轻了我们中国人！” 她也赶紧把腰身挺直了。 话说她一挺直，就没别的姑娘什么事儿。 论漂亮，无论哪种审美喜好，她都不是最好看的，可显然这种讲究全身姿态的综合形象。 女演员都比不过她那种国际脸。 唐建程他们很开心，纷纷讨论这也是剧组在国外受欢迎的证据啊。 拍照留念！ 万长生也忍不住掏出手机来拍照。 顺着溪流穿过街道，已经浩浩荡荡般带领了好多人，外面就是河岸，宽宽的河堤岸边草坪上，原本坐满了游客和当地人。 却硬是被这股动静，引得不少人起身探头，再骨牌效应似的，又牵连起下面的人起身，河堤下的看不到上面发生了什么，又赶紧往上涌。 万长生都发现了，日本人在大多数时候相当严谨刻板，但下班以后，好像又挺放松的，也很喜欢凑热闹嘛。 几个男生鞍前马后的照顾着女生过来，还莫名的有点自豪，万长生仗着身高，找了块稍微空点的地方。 结果这群人过去席地而坐，顿时让这一片都密度加大很多。 看烟火嘛，又不需要挤得太近。 女生们还是事儿多，要找东西铺着坐呀，摸了草皮要洗手啊，杜雯甚至后悔该把刚才那家料理店的豆腐打包出来抹脸！ 实在是刚才那切成小块的豆腐被大家形容成比婴儿肌肤还要嫩滑，很想拿来抹脸。 现在觉得肯定有很好的防蚊效果，发达的日本河岸边还是有蚊子嘛。 正在嬉闹，嘭的一声，河对岸远远的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气势冲向夜空…… 有钱感受的生活真好。 钟明霞把自己的膝盖轻轻抱紧，看得很入神。 563、隔岸望花，碎银洒若繁星辰 其实当地人大多是穿着浴衣出来的，趿着木屐，就像无数个仲夏夜的饭后散步一样。 万长生走过来就注意到这点。 一两百年历史的烟火大会，不会是以旅游收入为主要目的。 看这打扮，应该就像观音庙的庙会似的，是当地人祈福消遣的传统吧。 他是这么想的。 可当烟火的哨音打响夜空，就像吹起了乐章的号角，接二连三升空的烟花，彻底刷新了万长生对烟火的定义。 他本来就没有多少这种见识，对烟花的感受就是嘭一声打到空中炸开的刹那灿烂，五彩缤纷就是最漂亮的感受了。 可眼前熊熊燃烧的图案，从初绽到盛开，迸裂出的那种燃烧美感！ 居然能够在夜空中作画一般。 蓬乱密集的烟火在底部怕是有一两百米的宽度，成功描绘出乱糟糟芦苇丛的景象，往上一点是紫色在芦苇梢间，再往上是一片满天星般的金色火花，可穿插其中是几支修长的花朵！ 真的是花朵，修长的花杆从芦苇间穿过留下清晰的长线条，然后绿色叶面衬托出来的红色花朵，无比绚烂！ 周遭是一片银色的花朵在轻舞飞扬…… 从艺术的角度，有背景，有整体画面，也有局部精细操作，还有周边的配角衬托。 万长生惊呆了， 他从未想过烟花也能这样画画，而且画得如此精细。 哪怕只有瞬间，这也是多少计算和测试的结果。 这不是崇洋媚外，而是刷新了概念。 当民众休养生息吃饱穿暖，有了足够的人力财力，艺术创作能贯穿到生命中的每个职业、每个角落。 昨天他还决定对观音庙进行改革，推动这种时代变化的美。 下午他已经感受到美可以突破进入生活的方方面面，在这个新老交替的时代，在这个有点更迭混乱的时代，美，甚至要负担起为时代前进做贡献的责任。 而这会儿，烟火大会展现出来的美，让万长生彻底明白了正在身处的这个时代是多么幸运！ 破而后立的时代。 要让这个时代的民众都懂得美，欣赏美，创造美。 恐怕这才是自己作为一个艺术家，应有的社会职责。 伴着深蓝绛紫的夜景拂照，粼粼波光的河面上也映出五彩斑斓的烟花轮廓。 无数造型各异的烟花，次第跃起，令每张仰头的面庞都在炫目的夜色中闪闪发光。 这份光，是对于所有美好事物的向往与追求，哪怕有无尽的黑暗、痛苦和磨难，都会在这刹那的光芒中感悟。 隔岸望花，碎银洒若繁星辰。 一个小时的烟花表演，十来位中国旅游团的年轻人，一动不动的看着。 没有尖叫感叹，没有深情脉脉。 各自带着各自的感想，静静的看着。 和周边不少载歌载舞的当地人，形成巨大反差。 完结的时候，甚至有种从梦中醒来的恍惚感。 贾欢欢一个助跑跳上万长生怀里，欢呼：“好看！值了，真的值了，比去意大利还好看！” 她当然无从领会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那深厚的艺术底蕴，单从视觉效果来说，今天的烟火确实是胜出不少。 男生们都挤在唐建程那里，观看唯一带了脚架的他拍下来全程视频。 虞凯欣美美的伸个懒腰，转发有个男生帮她拍下的烟火背景，发个朋友圈。 钟明霞还坐在地上，静静的看着河对岸，好多当地少男少女正在玩仙女棒，或者提着灯笼，他们穿了浴衣的样子充满初恋美好。 这都是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的美好。 杜雯则起身看着万长生笑，轻轻眨下右眼，就招呼大家起身回酒店了。 贾欢欢则仗着在万长生肩头看得远，又发现那边有卖灯笼和零食的，扯了长生哥的耳朵就差驾驾驾了。 不过她买了一大把，回来嘻嘻笑着分给每位姑娘一个。 大家都不用开电筒了。 看完美好的烟火表演，再带着美好的心情回酒店。 而且还是那种标准的日式大通铺榻榻米房间，当然男女生是分开的。 挺有趣。 万长生睡前双手垫在脑后，想了不少，昏昏沉沉的睡去。 出国游第三天醒来，依旧是从神社开始，昨天的清水寺据说是全日本22大神社最好的上七社之一，而今天逛的是下八社之一，那个被中国人憎恶的神社不知道为什么不在其中。 总之加上这座京都地区香火最旺的神社，已经基本上让万长生逐渐摸到了日本寺庙的派头。 确实有必要对观音庙做些改革。 但这回他连欢欢都没有说，免得老婆又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自己背着手慢慢在各家寺庙里面感受思考。 身为皇宫博物院编外临时工的万长生，当然也到京都日本古皇宫去逛了逛。 除了觉得人家最大的大殿，还比不上博物院的一间偏房外，就是注意到人家所有大殿里面的壁画。 这是万长生的老本行，虽然所有的殿堂因为是皇家财产不让进，但很多打开的房门让他一眼就看到那些画面。 无论是讲述《山海经》里面的寓言故事，还是岳阳楼图，兰亭图，又或者十八学士登瀛洲图，都是中国题材，在那个远古的时代，是日本人对中国文化顶礼膜拜当成贵族显摆。 甚至连装模作样的皇族野游图，也是仿照王羲之的流觞曲水、水边宴集，真正的中国文人雅趣。 近代史上花了两三百年落后，现在花了二三十年在猛追，但文化复兴的路，就没有经济数据那么简单直接了。 这种带着思考的旅游，在这居然一呆就两三天。 旅行团其他成员各自随意游览。 相比在东京这样喧哗热闹的大都市，来京都确实更有艺术气息一些。 除了在古皇宫、古城区、寺庙神社转悠，就是周边的观光小火车之类。 女生对这里都表现出无比喜欢的心情，因为随便走到哪里都能拍出美妙的照片。 男生嘛，估计还是照顾万长生的面子，除了主要给美女拍照，大家也没成天想着去秋叶原。 结果这东游西荡的就让他们发现日本千奇百怪的神社，居然有专门为了祈祷掉发的御髪神社，还有祈祷那什么小鸟展翅再大点的神社！ 当然也有中国人最不以为然的足球神社，这有什么可祭拜的。 另外这种地方呆着的好处，就是没买什么东西，除了点神社纪念品，都没什么可买。 一行人从这里出发去大阪的时候，也没什么累赘的行李。 但这个时候还是有点想念国内无所不能的快递服务了，不止一次在路上聊天提到，要是有快递就能把什么先发回家里去。 从京都到大阪，中间还去了奈良。 也是让女生们无比喜欢的地方，这个古时候也做过首都的地方，除了有座大庙，据说是世界上最大的木造建筑，还在于这里有出了名的奈良鹿群，随便喂东西随便摸的那种。 还好万老板有钱，旅行团租了辆十九座的面包车前往，游览奈良的时候，司机还顺带照看下车上的行李。 主要是女生的大箱子，林楚妮都鄙夷，自己来日本往往就是个小双肩包走天下，所有风气都是杜雯和虞凯欣带歪的，现在钟明霞都不声不响推了个大箱子，当然她主要是帮嫂子装东西。 结果刚到奈良公园，女生们一窝蜂的冲进路边鹿群中间，贾欢欢为首差点把人家老太太铺子里的鹿饼一锅端掉！ 才七块五一包十片的鹿饼呀，便宜！ 今儿个鹿们算是遇见仙女了！ 后来男生们形容，这一片可能上百只鹿，全都放弃了其他游客，过来跟着吃！ 而且人多就发得勤，以往还会为了争夺鹿饼大家的鹿群，乖巧极了，都有得吃。 每位仙女身边都围了一大群鹿。 那种近距离看着温润可爱的鹿脸，让贾欢欢最后都想养头鹿了！ 万长生没看，他趁机一个人溜到旁边的大庙去瞻仰了一番。 这也是他来日本看到最接近国内寺庙的一座，正是日本刚刚从中国唐朝传来佛法的时期建成。 几十米宽的大佛殿比博物院里面的太和殿还大，同样也是那种烟熏火燎的老旧成色。 这跟隔壁的神社又形成了对比，提醒万长生这神社里面其实已经不是佛教了，日本人早就山寨之后捣鼓出自己的神社体系。 对万长生来说，这趟日本旅游，确实蕴含了很多文化思考，这是去年到意大利没有的。 当然，如果去年来日本，没准儿他也还没到这种思考的关节点呢。 恰恰就是在这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万长生对这种文艺的作用，特别是在这个网络时代，艺术的作用，产生了很多疑惑。 也许有人马上就去找导师询问。 在碑林里面长大的万长生却习惯于自己思考。 可能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会更加持久有用。 带着这种思考，看过了大庙看神社，等万长生回到公园这边，再看到的就是一大片懒洋洋撑住不想起身迎接客人鹿们。 贾欢欢真是威武！ 千里迢迢涉重洋，先把鬼子养的鹿都摆平了，这下一定要拿回观音庙去给祖先好好显摆下！ 召集起旅行团的伙伴们，前往本次旅游的最后一站大阪。 实话说，这会儿不光怀念快递，怀念火锅，也真有点想回国了。 特别是电影首映日期已经定下来。 大家心里都开始忐忑了。 564、不能胜寸心，安能胜苍穹 在日本呆了五六天，大家也有点审美疲劳了，林楚妮都说她自己一般也是控制在五天左右。 所以在大阪依旧是大家逛街，万长生逛庙，连钟明霞都习以为常的没有再纠结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是满街的海鲜不好吃，还是店里的商品不够买？ 非得去那寺庙里面转悠？ 男生们最后终于人手补齐一台单反或者微单相机。 连贾欢欢听了钟明霞推荐，都给长生哥买了台一万多的机器，唐建程证明并不比东京贵，但是比国内起码便宜百分之二十！ 最后日本大餐也没多大兴趣，都想回国撸串，吃那装模作样的料理，还不如来碗拉面。 一群大包小包的在拉面馆吃四五十块钱的拉面，等到了万长生归队。 却在步行回酒店的夜路上，无意间又经过一座小庙。 就在大阪最为繁华的商业街道路边小巷子里，一座小牌坊吸引了万长生带队过去。 仅仅八十米长的小巷子里，寺庙和两边店铺餐馆之间形成了街坊邻居一样的关系，和那些高大上的寺庙完全不同。 这在日本也是家常便饭，神社遍布社区，似乎随时都能给予民众汲取精神力量的源泉。 不信佛的万长生，在这座小庙和庙前街道上多走了两遍。 杜雯看下就明白，提醒钟明霞：“是不是跟你那个商业区的小庙有点像？” 这姑娘才恍然大悟的扛着那崭新的单反相机去从头到尾拍照。 第二天从大阪搭乘三个多小时的新干线返回东京时，万长生难得的给钟明霞些明确的指示：“商业区那间小庙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可以形成我们的特色，未来观音庙那边肯定会有很多寺庙商品、纪念品之类，都会配到这边来完善，就把这么座小庙做成保佑这个商业区，或者周边社区的文化氛围，淡化宗教气息。” 钟明霞似懂非懂，但是都记在软面抄上了。 回到东京更是纯粹的血拼，晚间航班回平京。 落地哪怕已经半夜，戏剧学院的学生们还是驾轻就熟的带上全团找了地方撸串。 约好明天中午吃火锅，才就地解散…… 这时候就现去日本真的有好处，短短两三小时的飞行距离，就能转换时空环境，来回都不用倒时差。 还能马上就找快递把东西回家去！ 如果不是等着长生哥的电影映式，贾欢欢真想赶紧回家献宝。 这会儿也就只能让培训校那边帮忙收下快递，堆在校长办公室吧。 实在是连老雷都在催万长生了：“让你们放松点，也不至于映式前全都跑国外去玩吧，还不带上我……” 万长生赶紧奉上手信，这方面杜雯安排得好，领带、丝巾一类的礼物合适又不过分。 老荆头对徒弟送上的领带嗤之以鼻：“老子就等着退休，什么时候还用得上这领带呀？” 但说是这么说，还是喜滋滋的把领带拿去给其他师傅显摆了，正宗东洋货。 万长生给他网购的电子刻章机，他都没这么喜欢。 到映式那天，老荆头在博物院了二十张电影票，请着一起去出席，自己更是难得的西装革履新领带。 他这架势让万长生都有点遗憾，该在电影里面凸显下篆刻艺术的，但那么做又有点公器私用了。 去日本的还有个连带好处，就是让大家都有了新衣裳。 贾欢欢都能穿着那身灰色小西装加短裙的打扮。 万长生和钟明霞更是有点礼服礼裙的味道，杜雯选的款型都是带点独立设计师风格的版型，在休息室最后打理。 贾欢欢第一次看见万长生被化妆，嘻嘻乐的拿手机拍照。 钟明霞和杜雯联手捣鼓，林楚妮就直接给万长生施工，回来这几天除了吃饭就没见过面，她也终于下定决心了：“那……这次我就跟你们过去，我筹划了个办化妆、美甲和刺青培训班的计划书，待会儿到你手机上，但九月的时候我还要再回学校处理大四最后的学业，虽然毕业季没多少事，但也不可能全都呆在江州，这不是我不专心，而是这个阶段必须两边跑。” 万长生居然说：“之前和你一起搞刺青那个女生，叫上一起啊，她好像没上学吧，可以帮你撑住全局，我看她对你挺好的。” 林楚妮拿着粉饼的手都抖了下，差点直接给他塞嘴里，压低了声音：“你真不懂假不懂！？我不想再那样了……” 万长生耸耸肩：“我只是提个建议，做不成恋人还可以做朋友嘛。” 林楚妮噗嗤：“我觉得你这话在暗示什么……” 万长生泰然：“我可没暗示，以后这部分就拜托你了，希望你也能吸收到更多有能力的小伙伴来参与。” 林楚妮专注的帮他涂脂抹粉完毕：“走着瞧吧，我也希望这个事情能让我找到值得努力的方向。” 万长生点点头。 随着工作助理在门口那边点头示意，杜雯把钟明霞扶着交给万长生。 一群伙伴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青年男女，都很满意。 这俩转身出去了，杜雯还给贾欢欢解释：“宣传中可能会有些涉及到万长生和钟明霞的捕风捉影绯闻，你不要往心里去，万长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现在都很清楚了。” 贾欢欢拉一下自己的马尾：“只要长生哥开心，我是不在意的，再说我也真的喜欢你和钟钟，希望一直都能这么开心。” 杜雯笑笑：“真搞成几人爱情，那就狗血无趣了，我是不会喜欢那种男人的，走吧，看看万长生怎么面对他可能唯一一次映式。” 林楚妮则犹豫好几下，出来坐在观影厅了，还是摸出手机来了一段文字过去，直到有巡场的工作人员来检查她是不是在偷拍。 才揣进衣兜里。 加了龙标的电影，在绚烂的阳光感中展开了…… 映式同步在平京、沪海两地展开，所以江竹清、虞凯欣和唐建程去了那边，杜雯给贾欢欢介绍接下来还有一连串的省会城市要去转一圈，万长生起码要去五六处，当然江州和蓉都也是他要去的地方之一。 用万长生的话来说，这部电影他从后期制作开始已经看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那种。 但贾欢欢还没看过，所以她极为认真又新奇的打量着银幕上的画面，居然对那个男主角好感倍增：“在日本的时候，怎么都没觉得他这么帅呢，电影上成天脏兮兮的……” 杜雯才认真看看：“还行吧，他本来就是比较有味道的那种男生，估计等过了三十岁会帅得掉渣，现在还差点火候。” 林楚妮已经调整好了：“说得你好像挺有经验似的，小周本来异性缘就挺好，欢欢不说还不觉得，感觉他好像是有点痞帅痞帅的哦。” 仨女生就尽讨论男生去了，特别是对小周在电影里面把个痴情直男演得活灵活现，笑声不断。 整部戏的笑点担当。 观影厅里面虽然相当部分是参加过内部试映的，但依旧看得掌声和笑声连连。 把拆迁这么个酸甜苦辣的话题拍得如此阳光，却又不是粉饰太平。 把国企改革的沉重进程，用父女之情，两代人的不同心态展现出了希望。 从头至尾就没有压抑的感受，再加上几个男角色的搞笑烘托，小优想悲情都悲不起来的无奈。 最后找到方向的皆大欢喜结尾虽然有点理想化。 可生活不就是希望有点理想化的盼头么。 杜雯终究忍不住感叹：“钟钟这个事儿啊……不然的话，这次万长生赚个几百万也是不成问题的，我们这边电影周边都卖得很不理想，亏我前期还囤了不少货，到时候只有找万老板的票房提成来买单了，保本我相信还是没问题的！” 林楚妮也是这个态度：“电影是好电影，戏剧学院内部都评价好，确实是被舆论带歪了方向，现在看见好多人都在网上抵制无良炒作，我炒作你个头啊！根本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的煞笔！” 工作人员又来提醒这姑娘别打扰其他人观影。 林楚妮是有点激动。 坐在头排的钟明霞就无比淡定，淡定得坐在她旁边的几位老演员都吃惊，时不时的侧脸观察下她的表情。 也许镜头里的光鲜和现实差距太大，两边割裂得太厉害，钟明霞比很多老演员都还能把镜头里的自己和生活里的自己分隔开，对自己在银幕上的形象都没什么多看，低头玩手指之余，就是偷偷观察万长生的穿着。 本来杜雯给万长生设计的是那种大短裤加白衬衫黑t的韩式艺术款，可惜那大片植皮的痕迹只能放弃，所以西装款的宽松衬衫加细腿黑长裤，白色运动鞋成了彰显艺术气息的雅痞味儿。 钟明霞也穿着同款的白色运动鞋，所以她学万长生翘了二郎腿，摆出同样的脚型，万长生脚怎么动，她就怎么动，玩得不亦乐乎。 才不关注头上的电影画面呢。 但在周围其他老演员、业内人士的眼里，就是淡定。 有人天生就能面对这种场面的淡定。 565、宁可追求虚无，也不能无所追求 1o2分钟的电影完结时，放映厅里面一片热烈掌声，前排主创人员，在导演的带领下起身鞠躬回应。 林楚妮打开的手机屏幕上，同步在直播另一边沪海的映式完结场面，工作人员又想来叮嘱这个害群之马，但电影都演完，好多媒体都把镜头打开，摄像机更是成片的对着台上。 忍了。 杜雯则马上在微信群里面催促自己的团队开始文。 其实软文早就写好了，吹捧电影的观后感都写了几十篇，这会儿通过有些付费的专业评论号，推荐贴等等各种渠道去散，还得注意不要重叠穿帮。 这不是酒好不怕巷子深的古时候，资本、团队和行业，都没那么多时间慢慢等着口碑积累，要的就是一股脑全国山河一片红。 没有运营的作品，不可能在一片红海里面杀出血路来。 贾欢欢羡慕的看着两位忙碌，却也没说帮着做点啥。 那就还是看长生哥吧。 应该是刻意的，钟明霞穿了身山本耀司的女款西装，黑色宽松和万长生的感觉是情侣版，只是男生绷得利落紧张，女生反而宽松随意，白色球鞋特别让人瞩目。 胸口上戴着的贵宾花标有点像结婚的新郎新娘标，这是贾欢欢的评价。 几位老戏骨声情并茂的回忆了剧组拍摄的过程，调侃了其中的小花絮，沪海那边则用剧组年轻团队在日本受到围观开玩笑。 最后才是青年导演。 老戏骨们都是人精，三番五次的提到导演为整部电影画了多少脚本，怎么在现场有争论的时候，用信手拈来的场景图就摆平了疑惑，神了！ 万长生举起话筒的时候，谁都以为他会随手画几张图显摆下。 钟明霞都想好等万长生摸写本的时候，她就马上帮忙拿话筒了，以前上通告的时候就这样。 她不会紧张，无数次站在车展模特台上被围观的经验，让她只要忽视眼前所有的目光和镜头就好了，她很熟练。 这会儿跟大家一起侧身看万长生，灯光下的万长生，注意别被人捕捉到自己眼底的喜悦跟眷恋就好。 她是多喜爱这种感觉啊。 没想到万长生开口就是：“我不是个导演，我只是个最普通的艺术工作者……” 平心而论，他这句话真是有感而。 不是谦虚也不是矫情。 但这会儿听起来就是无比的装13，现场不得不再次涌起热烈的掌声，盖住这么装13的话。 丫的都捣鼓出来这么成功的电影作品了，更不用说刚才主持人介绍的那一连串炫目的头衔奖项，您还装个什么呀。 万长生只好等了等，有些促狭的家伙还故意等着他拿麦克风凑嘴边时候，再使劲鼓掌一番。 前排坐着的制片人、投资方这些大佬都笑了。 感觉年轻导演的确是很容易被观众接受，谁都可以调戏下。 万长生终于能开口：“我现在还是蜀川美术学院的大三学生，我考的是国画专业，现在学的是雕塑专业，而拿奖的还有篆刻专业，更不用说很不知天高地厚的跳到电影界……” 还在装！ 这不是变相的炫耀么！ 这就好像淡淡的说，我啥都不会，就是拿了诺贝尔奖，我家里很穷，钱堆在床下面都生霉了不知道该怎么用似的。 全场掌声都在促狭了，很想捉弄他，大佬们也跟着鼓掌，席导还吹了个口哨！ 可万长生说的是：“我跳来跳去，其实一直都是在寻找艺术到底是什么，在这个人人都有一部手机，随时随时能上网聊天看剧看书的时代，有人告诉我叫碎片化讯息的时代，艺术到底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因为要说赚钱，那些做网站搞高科技的瞬间就变成亿万富翁，要说做贡献，军人、工人、农民乃至商人都为这个国家强大付出了看得见的业绩，我们搞艺术的付出了什么？仅仅就是装修点房子，拍点娱乐片给大家放松，设计个好看的页面，这就是艺术的价值了？” 放映厅里面安静了，能参加映式的，不是媒体就是影评家，起码也是电影从业者，可以说都是文艺人，立刻能听懂万长生的探询。 这是文化艺术的定位。 在新文化运动的时期，那么多人都没有文化，所以有文化的人往往成为了旗帜。 这样的运动很明晰。 现如今全国上下的基本文化普及水平还是很宽广了，有了文化，才有艺术，艺术到底该何去何从，或者说文艺还有什么价值。 早就是各界有识之士的自我询问。 这么年轻的导演，青年艺术家，在这种时候在做这样探索。 前面那两句话，真不是装逼了。 老演员们也跟钟明霞那样，侧身专注的看着万长生。 万长生简明扼要：“我们拍电影、画画，甚至写文章、写诗歌，并不是因为它们好玩，更不能把要目的放在赚钱，而是因为我们是人类一份子，人类是充满激情的动物，这是我们和普通生物划分开的重要界限，没错，医学、法律、商业、工程这些都是崇高的追求，足以支撑人的一生，但艺术，支撑了我们生活的意义，也支撑了社会的结构……” 哪怕不是自吹自擂，在场的艺术工作者们也迫不及待的鼓掌了。 比之前电影里的掌声更加热烈。 林楚妮都鼓掌：“卧槽，这家伙成天在神社里面转悠，就是思考这些东西的吗？” 杜雯优雅：“你千万不要低估一个从小在碑林里面长大的家伙，他习惯了独立思考……你看看哪位摄影摄像师带了录音设备的，待会儿把这段话搞一份出来。” 林楚妮二话不说就起身去了。 听话得贾欢欢都探头看了下，感觉这姑娘不是什么都要拿乔吗。 万长生举手示意大银幕：“《人间不拆》的创作中心就是这样，我们用艺术的形式讲解社会矛盾的存在，然后用艺术形式去化解矛盾消融，按照我个人的态度，艺术应该是创造美，呼唤美，而不是给观众添堵的，这就是我对这部电影的期待，谢谢大家！” 掌声有点楞住，可能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简单直接。 席导本来没打算说话的，没忍住起身：“沃尔特.惠特曼曾经写过，自我、生命这些问题总在不停出现，就像那毫无信仰的人群，在拥挤的城市里川流不息，平凡，无奇，这样的生活不知有何意义……” 她是戏剧出身，无论音、姿态都比万长生专业多了，浑厚的声音回荡在放映厅：“答案就是，因为你的存在……文艺的存在就是支撑我们存在的意义，我思故我在，在这里我也代表制片方恳请各位，全力支持传播这样一部好电影，而不是让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杂音，影响我们的文艺工作方向，谢谢大家……” 这下的掌声是真的热烈。 万长生才二十三岁不到，这么年轻的艺术家、导演，居然和文艺界的大佬同声共气，大多数人只能理解为这是考前划了重点的。 但有些人难免多看几眼这个年轻人。 这样的年纪就十分清楚自己需要什么，在做什么，清晰的看到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并踏实的为之奋斗努力，而不是这个年纪常见的夸夸其谈。 刚才开头那几句话，可能真的不是装逼，人家内心就是这么想的。 我思故我在……那已经是哲学范畴了。 普通人很难去思考的复杂命题，而现在好像万长生思考起来就理所当然。 在场所有人已经理所当然的把他划归到普通人之外。 钟明霞肯定觉得自己还是普通人，而且就是那杂音，跟着主创团队一起深深鞠躬以后就想跑。 结果被大量的媒体围住。 一片唰唰唰的闪光灯完全罩住了她。 人生第一次！ 之前看似上了很多媒体，那都是假采访，都有台本导演的演戏。 所以她只需要根据要求怎么做就好。 这一回差点躲到万长生背后，万长生习惯性的也要帮她担当，席导却笑着拉了万长生去跟行方、投资方寒暄。 一堆挂满标志的麦克风就塞到钟明霞面前，有几个甚至直接塞她手里，问题已经接二连三了：“这是你第一部电影，现在最想合作的明星是谁？” 钟明霞远远看着杜雯使劲给她做平静心态的动作，脸上有点抽抽的放飞自我：“我……还不配。” 周围那些渴望进入演艺圈的采访者有点眩晕。 “你觉得你作为一个完全没有影视经验的素人，进入影视圈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长得丑！” 看着她的精致单眼皮容颜，大家已经想把话筒怼上去了。 “哦，你的身高到底是多少，看电影里面比男主角还高？” “176.5，好像还在长，可能二次育吧。” 好些男性都得仰头对着她，更别说女生了。 “这一两个月里面生了很多关于你的讨论，假如你在街头听见有人讨论你，现在你会怎么办？” “认真听一下，然后走掉……你们能不能……算了算了！” 采访者们连忙：“算了什么？” 钟明霞忍耐：“当我没说……” 起码大半小时后，才站在杜雯她们面前满脸无奈：“一点没有意义，一点有含量的提问都没有，这些人脑子是进水了吗？” 林楚妮呵呵：“欢迎你进入脑残模式的娱乐圈……” 杜雯也一本正经：“你得习惯这种偶像生存的环境，以后我们就要称呼你偶像了。” 贾欢欢满脸崇拜的看着钟明霞：“你好有明星的样子哦……” 钟明霞赶紧赔笑：“我算哪门子的明星，呕吐的对象。” 还是心虚。 566、不在乎 马不停蹄。 中午还在平京呢，参加完首映式，立刻前往津门，傍晚七点在津门电影院线露面。 化妆师和家属陪同。 老戏骨有俩去了东北，陪虞凯欣和一位男配角从滨城往南推。 还有俩老演员去了冀城，只是把周边简单的推广下，他们在这一带更有名气。 经纪人开始坐镇平京，掌控所有网上推广工作。 晚上九点过从影城出来，万长生和钟明霞直接飞西京，林楚妮和贾欢欢回江州。 导演和女主演，会从西京到鄂州、湘州、桂州、滇南、黔州、蓉都最后回江州。 这所有的行程会在四五天内完成！ 基本上都是中午一处省会，晚上一处省会，快速把中西部地区扫一遍！ 而江竹清他们那一组则专门负责华东华南地区，作为发达地区他们会连同部分省会之下的大城市都要去走一遍。 所有接待跟费用都是院线承担，要的就是为了多卖点票房。 钟明霞的开心肯定不在去这么多从未去过的地方，更不会觉得辛苦。 但脸上控制住了，还尽量漫不经心的叮嘱林楚妮到了培训学校，顺便照看下自己养在办公室的狗子，因为据说已经在筹划搬办公室了。 可别在变动中让狗子吃了苦。 林楚妮小声调侃：“双宿双*飞小心点，不要被酒店摄像头偷拍到了哦。” 钟明霞也小声：“我会很小心的，再说也不会双*飞啦。” 林楚妮惊讶：“看不出来你个单眼皮小眼睛的，居然懂这么多！” 钟明霞嘿嘿假笑：“彼此彼此！” 贾欢欢还给万长生加油鼓劲：“一定会好的！” 本来带上家属冒充助理全国各地周游下，肯定没问题，万长生怕老婆辛苦，更觉得这种快速扫城，就像以前去各地巡讲那样走马观花，根本没有旅游的感觉。 所以还是让贾欢欢先回家：“你也别太张扬这个电影的事情，破坏了正常票房统计就不好了。” 贾欢欢哼哼：“这么好的电影，一定会有人看的！” 她准备直接去宁州包了电影院！ 请二中、观音村的人免费看电影！ 甚至还想在街头免费请路人看电影，据说已经在亲友群里面鼓动热闹起来，万长生到外面拍的第一部电影呢…… 包他几天电影院又如何！ 万长生没敢说这会儿数据很不好看，只是溺爱的哄老婆：“行，如果到了蓉都不算太忙的话，我就争取到宁州电影院也搞个见面会。” 这言下之意就是没人捧场，才有时间回家乡去露个脸，好歹也让观音村的父老乡亲们显摆一下。 贾欢欢都没想到这么远，欢天喜地的先登上航班走了，林楚妮回头的目光都是忧郁的。 万长生指指手机，他已经趁着来津门的路上审核过了林楚妮的培训班计划书，提出了不少修改意见，但更多是鼓励，鼓励她步子迈大点。 林楚妮申请的初期投资才八十万。 可能上次借二三十万被万长生刁难了以后，这姑娘没敢狮子大开口了。 巨大空旷的候机厅里虽然人来人往，钟明霞却感觉就只剩下自己和万长生，开心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先问要不要喝咖啡，又问还吃点夜宵不。 万长生指指手里的平板电脑：“你就真的不关心数据？” 钟明霞赶紧低头玩手指：“不敢看，也不想看，都是我拖累了大家，还让你花那么多钱请大家旅游，安慰大家。” 万长生就觉得不该提这个话题：“你看看林楚妮这个培训班计划书吧，她虽然是学化妆的，但做的这个东西还像模像样，我觉得可能是哪里去抄来的模板，大学生，可能就是掌握了学习的方法，哪怕搞培训班不是她的本职岗位，但琢磨着也能做出东西来。” 钟明霞这会儿就敢唉：“是啊，我这么个技校生……” 其实尾音都是笑的。 万长生不说了，低头自己看杜雯汇总的各种数据，现在已经接近午夜，第一天的首映因为是从中午开始的，所以排片比只有一成，现在票房数据只有620万！ 这样的数据对于期望值是肯定不够的。 一成的排片比看似不高，可能够背靠平京和沪海两大影业集团的院线，十分之一的影院都在播放《人间不拆》，却只有这样的成绩。 杜雯实话实说这就是受到了之前网络舆论的影响，普通观众只要看见这部电影会下意识的选择回避。 可以说去看的，反而是不知道的。 对比之前那部反应校园暴力的青春片，首日4500万！ 国内纪录是两三亿！ 差距大到杜雯都有点泄气：“我在不停的推动整个团队，发动大美社的成员去推广、打分、看电影、写影评，可被这样的无妄之灾影响到，很难受！” 万长生居然还笑得出来，慢慢输入回应：“这时候，我有点能够理解当初培训班付仕亮、丁晓鹏，他们看我画画时候的心情了……” 杜雯马上也跟着笑：“哈哈，这倒是，这倒是，不能什么都跟最顶尖的比，郁闷本来就是我们普通人的常态！” 扭转了情绪还安慰万长生：“今天周四，他们说这种安排是最好的，对于没有大明星的片子可能一开始别人都不知道，需要有个慢热的过程，明天就是三成的排片比，希望明天能大卖！” 万长生调侃：“你在日本有这样许愿没？” 杜雯啊呀：“忘了！我想我只是经纪人，这种事情不应该主演……现在小钟在干嘛？” 万长生抬头，钟明霞在抱着膝盖眼底带着笑看他呀。 被对上眼，还慌乱的想挪开。 万长生给她拍张照传过去，然后起身：“走吧，去吃笼狗不理包子，免得到了西京太晚没得吃。” 钟明霞居然敞开来大口大口的吃！ 万长生当然明白她的心思，也不提票房的事情了。 果然，等半夜航班抵达西京，已经午夜快两点，摇醒靠在他肩头的姑娘，出来还是有接机的司机。 可能对于名不见经传的青年导演，这已经是院线分公司能做到的最好，也没什么地头蛇来寒暄陪客，送到最繁华地段的五星级酒店完事儿。 简单交付下明天中午的行程表，其实就是陪着看场电影就又要奔赴机场。 睡了一会儿，精神抖擞的钟明霞还问万长生要不要出去逛街！ 这都快凌晨三点了！ 万长生连忙说赶紧睡，明天一早再趁着活动开始前去走走。 钟明霞马上就去做准备，查周围环境，找名特小吃和风土人情，现在她对商圈结构可熟悉了。 结果太兴奋，翻来覆去的直到五六点才迷迷糊糊睡着。 醒过来已经十点过，差点没哭出来！ 还是万长生给她拎了包肉夹馍：“有点凉了，如果不想吃就下去店里再吃，十一点半我们才去电影院，就在隔壁。” 钟明霞拿过来咬得充满怨气：“怎么不叫我！” 万长生隔空示意：“头发，你还是要自己化化妆嘛，万一待会儿没有给我们安排化妆师呢。” 钟明霞马上惊慌，差点噎住：“很丑？” 说着就赶紧转身回房间去，还遮脸！ 可爱得万长生都笑了：“不着急，慢慢打理，我回房间看电视去。” 两人就门对门。 钟明霞躲在洗手间，又偷偷探头看那边开着的门，结果没忍住打了个好响亮的嗝儿。 然后就好笑了，一直到她艰难的化完妆，都没法按捺住自己打嗝！ 万长生在自己房间看了一圈上午依旧冷清凋落的票房数据，对上打嗝的钟明霞，哈哈哈的大笑：“憋口气，深呼吸憋口气看看！” 一贯表情冷漠装淡然的钟明霞，这会儿红扑扑的脸蛋居然有点娇憨，又绝对没有要流泪那种局促，就有点尴尬，使劲想在万长生面前保持情绪，马上打嗝就又让万长生笑出来。 姑娘愈发娇羞恼怒，可又不会上手教训万长生，只会站在门口跺脚，然后再打个嗝把气势又化为零：“没用……呃……天啊，呃……” 万长生乐死了。 平日里都很少看见这样的他。 估计有点苦中作乐的意思。 确实对万长生来说，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受到比较大的挫折。 西京地区的首映礼邀请的媒体也不少，可很明显中午的影院都有点空，宽厚的影院老总还安慰青年导演：“周五，周五中午能说明啥？到了晚上就能看见动静了！” 钟明霞艰难的跟在万长生身边，打嗝儿不止！ 各种偏方都用上了，止不住！ 不过倒是顺便躲过了她难以忍受的白痴采访，只需要站好尽量给媒体照相就行。 这个她擅长。 然后等到了机场她还在打嗝儿，万长生都觉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钟明霞艰难：“不用，呃，真不用……呃……” 万长生怕她难堪，找了个边角的地方坐下来，尽量限制自己不要随时去查看通讯工具上面的统计数据。 抬眼看见钟明霞满脸红霞，对着他尽量忍耐的一抽一抽。 他就笑，所有的烦恼都不见了。 甚至舒坦的在候机楼大厅椅子上滑得下去些，躲起来给这身不由己的姑娘画画。 怎么能在速写中，画出打嗝儿的感觉。 这可是个高难度的挑战。 起码在这一刻，什么票房，收益，都不如面前的姑娘可爱。 钟明霞眼底更是温柔，只是时不时的抽一下，有点破坏形象。 她也不在乎了。 567、饿了吃什么都好，别吃爱情的苦 数据依旧难堪。 甚至比昨天还难堪。 午夜录得1100万出头的票房。 看似是昨天的一倍，可今天有三成的影院都在给这部电影强推啊！ 票房这玩意儿，永远得跟多少排片资源联系起来看。 有些小制作电影，一点关系没有，上映以后能拿到百分之零点几的排片就乐得不行，一个月下来卖一千万的票房那也叫成功。 而投资几个亿，狂轰乱炸各种资源，堆着大量院线来播放，最后得了几亿票房那也叫惨淡收场。 准确的说昨天还只有半天。 由此可见那六百万出头的票房，里面有多少是友情了！ 说起来万长生能在昨天拉出上百万的友情票房，在网上已经被冷嘲热讽成什么样了！ 之前一直在号召抵制这部炒作电影的群体，简直就好像是在过节！ 他们当中可能有大部分是真的憎恶炒作，可根本没有想过思考其中的来龙去脉，就是为了厌恶而抵制。 午夜数据还没出来，就弹冠相庆，喜大普奔的到处嘲讽！ 杜雯晚上一直在带人跟这些声音对抗！ 万长生在参加这边晚上八点过的首映礼时候，看见她气得在群里破口大骂了。 于是悄悄发个一百块的红包过去。 杜雯秒懂，画风突变的温柔贤淑下来，喜滋滋的谢谢老板。 再骂句：“没多少人能像你那样随时清醒的，死鬼。” 于是完场时候却有十多个大美社的鄂州小伙伴，被杜总监指挥着在影院门口等死鬼吃夜宵。 因为从鄂州到湘州距离比较近，而且同属一家公司，这边的影院老总安排的车是明天一早过去。 结果鄂州的小伙伴找上门，说是幸亏听了杜杜透露消息，现在西京的小伙伴气得不行，各种质问是油泼面不好吃，还是羊肉泡馍得罪了老大，居然不声不响的就跑了！ 那时候杜雯是知道万长生不喜欢麻烦。 这会儿却找小伙伴来陪万长生解闷。 钟明霞在飞机上打了个盹，就没有再打嗝，现在也能被小伙伴们欢喜的招呼，有些还带了自己本地的同学朋友，甚至有父母跟着一起来的。 好想带着他们见证自己跟随的人是什么样。 都在拉着万长生说电影好看…… 万长生这时候觉得都是客套话，但还是热情的感谢了大家，并且在热闹喧哗的小龙虾大排档边，捍卫了自己买单的权利。 如果不是钟明霞跟着，万长生多半会喝得一醉方休。 他明白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帆风顺的，跨界也没那么容易，叫好不叫座的事情落在自己头上也是理所当然。 网上的帖子已经把各种罪过都数落清楚，没有明星，没有名导演，宣传还过度炒作，拍摄制作更是抢工期，这种电影谁去看！ 一副我不看，但我早有先见之明的嘴脸得意洋洋。 怪不得杜雯那么生气。 这种时候确实是跟大家喝个酒，忘掉烦恼就行了，明天起来，生活依旧要继续。 这加起来都快两千万的票房了，死皮赖脸的一般在四十天内计算的票房，要凑到一个亿看来也不是很难。 不是早就有这样的觉悟了么，怎么这会儿又开始得陇望蜀呢？ 所以小伙伴们根本看不出来万长生有半点郁闷，乐呵呵的得意三千万投资的电影，现在两天就快两千万票房收入，所以这顿饭必须他请。 更是随口说起前些日子去日本旅游的景致，决定大美社从下学期开始增加日本学习采风这样个项目。 小伙伴们本来有点忐忑，一个劲想安慰万万的心情都放回肚子里，开心的跟他比赛剥小龙虾了。 况且还有钟明霞，全程静静的坐在旁边喝点果汁，间或吃几口菜，淡定得好像一点不受网上舆论影响，真正做到了听一下，然后走掉。 十一点过左右，两人被开心的小伙伴们送回酒店休息。 钟明霞在门口欲言又止，充满内疚的回房间。 万长生给贾欢欢和杜雯分别留言晚安、辛苦了，就没有再关心那些场面，倒头睡觉。 所以午夜过后，伴随难堪的票房数据出炉，还有大量推荐影评，万长生就没注意到了。 杜雯也眼不见心不烦的没有看。 哪怕她的团队有人在看，可能都以为是大美社内部成员去吹的各种彩虹屁。 实在是杜雯这两天鼓动了大量小伙伴干这个事情，硬生生的把网上不同的影评分数一直推动在9分之上。 这时候他们还以为都是自家人干的活儿呢。 幸灾乐祸的网民们在冷嘲热讽时候，几位当事人却早早的睡了。 江竹清她们大概知道这边有在推动影评，但不知道力度多大，反而混淆干扰了他们对市场反馈的判断。 一切都还在以票房为基准。 换做普通电影，上了百分之三十的院线资源，却只拿到这么点成绩，电影院会毫不犹豫的撤下来！ 各家影院经理都有这个权利，根据他们对票房的预测更换排片的。 主创团队到全国各地参加首映礼，与其说是给观众看，不如说是来监督各家影院的。 有些电影为了陪好各地影院经理没少下功夫。 在这个电影市场越来越热的局面下，连美国大片很多时候都只能拿到两成多点的排片资源呢。 全国大概有几万块大屏幕，三成就是每天十万场放映量，可以想象这周五的一千来万票房，平摊到每场电影里面的上座率有多低！ 平均每场一百多块钱！ 这是要被各地影院经理们骂娘的！ 全靠席导他们一干大佬下了死命令，要求无论如何这种排片也要坚持过这个周末。 也幸亏这个暑期档的中旬，这个周末没有别的大片新上架抢排片。 所以连江竹清、唐建程他们也不敢吭声来问万长生。 在主创人员群里已经有人在说市场培育艰难，想做出点尝试探索怎么就这么难呢。 老戏骨们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去到的地方反映都很好啊！ 小字辈儿们更不敢说那都是别人给你们面子。 这一夜，可能除了杜雯、万长生有点彻底放弃的睡个好觉。 好些参与者都很是不眠。 而恰恰两边都知道点的林楚妮到了江州，正处于什么都新鲜亢奋的状况，几乎有点忘了自己还是那个杜雯的传媒公关公司副总了。 也没看沸腾了一夜的网上！ 大美社的小伙伴们以为那些帮着自己战斗的声音，都是自己人呢。 第二天一早六点过，万长生和钟明霞就上了院线老总安排的豪华房车前往湘州。 四个多小时的路程。 所以他也不知道九点半左右吧，应该是现在各种影院早上第一场的时间，有些城市会从九点五十开始。 上午一般排片就只有这么一场，但多场次的影院，会从十点开始陆续滚动排片。 各地数据就开始炸了！ 好多年轻观众，从周六一早就开始走进电影院，观看这部在网上评分极高，却毁誉参半的电影。 因为昨天晚上的骂战开始，稍有上网常识的人都会发现，说好的都能说出一堆哪里好，自己感动的点在哪里，文笔好的甚至能洋洋洒洒的写一大堆影评。 说不好的，基本上都只能谩骂，而且毫不避讳自己根本就没有看的事实。 这也是个奇特景观！ 给低分骂的都主动说自己没看，就是来刷数据给差评的。 可实际上刷好评的，前期很多确实是大美社动员来的账号，甚至是大美社成员请朋友看了再来说话，可后面就逐渐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于是杜雯终于在早上十点过，翻看昨晚各种战况数据的时候，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她一直以为好评数据是自己刷的。 很多影片或者明星这种事情都是请公关公司刷，人家大多也是用软件程序刷，哪有她这样全都是实打实的真人刷单。 她还一直以为那个九分高评价是自己刷出来。 这时候忽然瞥见那个差评数据竟然有数千个，那就意味着要有数万甚至更多的好评数据，才能把高分保持在那里。 这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范围吧！ 但是这时候叫她去一一核对那些账号数据哪些是大美社，哪些是真实观众，已经不可能了。 而且几乎所有电影评分网站上的数据这个上午已经开始大幅跳动！ 才十点半左右，好些观众迫不及待的在电影院开始发表评论，简短的评论：“好评！好看！正在看！” “推荐！良心推荐，不要听那些胡说八道，是好电影！” “感动！不敢动，因为只要稍微眼皮动一下，眼泪就会出来，可我特么是在看一部喜剧啊！” “我家就是从破产厂拆迁出来的，待会儿要喊爸妈来看，下午二刷！” “自豪我是个学美术的，我有了改变自己命运的能力。” “感谢那些骂这部电影的人，你们成功的让我注意到这部好电影，谢谢！” “我是水军，正在看这部电影，还没完已经急切希望报名参加水军了，哪里可以领钱，我很擅长吹彩虹屁的，谢谢” 评论数据飙升的同时，评分也在高热不退！ 杜雯有点惊呆，使劲揉揉自己还没洗脸的眼睛，再看看各种影评数据，可惜她没法拿到实时票房数据，统计也没这么快出来。 但她聪明啊，马上拿起手机在网上选票…… 果然发现好多平京的影院接下来《人间不拆》场次已经售出大量座位，能挑选的就是边角位置了！ 再往中午、下午的时段选票，也有大量被售出的信息！ 卖了！ 真的大卖了！ 杜雯像个望夫成龙多年，含辛茹苦一辈子的黄脸婆，坐在自己床上忽然有点喜极而泣！ 是她点燃了这个创意去拍部电影，也是她在平京帮助万长生完成了前期各种联络安排，直到最后的所有支持工作。 双手使劲捂着自己的嘴，都捂不住泪水浸出来。 一直都认为自己够冷静够独立的杜雯，怎么都控制不住这种情绪。 可能还是这些天压抑得太厉害了。 让经过窗外的卢婆婆有点吃惊，连忙推门进来呵护孙女：“怎么了？怎么了？” 杜雯索性搂着奶奶恣意放纵下情绪：“他拍的电影终于卖出好票房了，真的太开心了……” 卢婆婆心疼的搂住孙女，轻轻叹气。 儿女情长最磨人啊。 568、追涨杀跌人间常事 事实证明，票房好不好，还是要看电影本身讲的故事好不好看！ 《人间不拆》首先就是太“好看”了！ 不是电影意义上的好看，而是画面好看！ 这是所有看过电影，不管喜不喜欢这个故事的观众，都得承认的一个事实。 这部电影从一开始的每个镜头画面，都是好看的。 哪怕面对破败荒废的厂房，哪怕是走廊变形的宿舍，哪怕是女配角恶狠狠的带着小流氓想要欺负小优。 画面都是好看的！ 虞凯欣作为反面角色，还是甜美可人啊！ 最多她只是像个被宠溺过度的孩子，让人叹惋也没多憎恶，那些丑恶的社会角色都巧妙的被避开在画面之外。 能够打动观众的，除了小优的坚强，父女之间的感情，就是男主角傻乎乎的爱情观了！ 哪怕到电影最后，小优和男主角之间也只有一个象征性的接吻，可小周居然出人意料的红了！ 上午十一点过，杜雯就得到消息，扮演男主角的小周，竟然已经被人八出来姓名、履历以及各种其他剧照、生活照，还成立了粉丝后援团！ 比实打实的女主角还快！ 当然，后来分析说钟明霞的粉丝后援团比较晚成立，可能还是因为那个网络风暴的原因。 她太显眼了。 而且应该是男生为主力成立她的后援团，恰恰在放暑假啊。 女生在这方面的执行力可比男生强得多。 于是杜雯马上在群里通知江竹清他们那组，立刻改成以小周为核心。 接着通知万长生他俩做好迎接盛况的心理准备，湘州的大美社成员虽然不多，但还是立刻凑了几个人赶过去当助理。 生活就有这么现实。 哪怕之前所有影院经理都承认电影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没人看。 哪怕上面要求他们要好好接待剧组成员，这种耽误了影院赚钱的小年轻，还是得不到什么足够的尊重。 可万长生他俩从抵达湘州开始，接待规格立刻就被拔高了。 直接到电影院已经有拉开的横幅，奖品丰厚的观众抽奖活动，等着进场的观众还能得到女主演和导演的亲笔签名！ 之前只是象征性的在某家电影院和媒体观众一起看看。 现在成了先场，网上订票和影院现场已经出现有相关活动提示，于是半小时后两人连同大美社成员一起被几辆豪车接到下一处影院的时候，已经有挤得水泄不通的影迷来看热闹了！ 这都是从网上得到信息反馈，传说这部电影很好看，结果在网上订票的时候发现还有主演和导演到场，自然都赶过来。 很多观众根本就没能买到这场电影票，不过没问题，后面已经加开场次了！ 好多地方的观众都在反映要加开场次！ 排片比是可以随时查到的，早上的百分之28买到下午已经悄悄攀升至37！ 这就说明很多电影院的经理预测下午晚上会有观影高峰，不约而同的开始挪用预备场次给《人间不拆》！ 主创团队群、日本旅游群、剧组大群都突然活跃起来，纷纷传递各种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所有参与剧组的成员都在发朋友圈，感叹那段难忘的时光。 主创人员也把各种首映礼、各地照片发到群里。 巨大的市场想要炒热什么话题，自然是难上加难。 可众人拾柴火焰高，热烈的气氛一旦烘托起来，这炙手可热也很难在一时半会儿散去！ 万长生和钟明霞在湘州从中午到下午一连赶了六家电影院的场子！ 签了数百上千张纪念电影票。 这还不算，以娱乐节目在全国闻名的湘州，下午四点过就有电视台加大力度过来追拍！ 之前那些媒体记者的份量，跟这种电视台栏目组根本不能比。 万长生和钟明霞不得不在影院休息室做了一场访谈节目，这直接导致下午本来要飞往桂州的航班只能改签到深夜。 既然都改签了，湘州这边的电视台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邀请两人到电视台又做了一档现场直播的访谈节目！ 万长生在这种事情上是不会清高的，在平京都做了那么多通告宣传，现在也欣然点头。 不过在这样的节目中，他闭口不谈自己的文艺观点，充分发挥前面上通告经历的那些场面，讲讲拍摄花絮，展示自己的手绘技能，钟明霞主要保持羞涩恬静的神情坐在旁边就好。 主要让万长生这话痨来对付主持人。 杜雯那边已经进入亢奋状态，全面掌控推广情况，梳理回馈数据。 江竹清他们也不得不改签，甚至必须把六七个人分成两组，因为小周那一组必须要返回沪海去做节目！ 全国娱乐节目录制的大本营就是平京、沪海跟湘州。 平京那边之前已经录了很多节目，沪海还没有赶上这拨儿热潮呢。 如果不是万长生他们的首映礼现场活动都排好了，后面几座城市的老总催得要命，甚至以合同相威胁，湘州电视台是希望能留下来做一系列节目，几乎要把他们那些热门娱乐栏目都上个遍！ 只能说中国太大了。 万长生和钟明霞半夜的机票再次改签到第二天一早，几乎录了个整夜通告的两人，被心满意足的湘州电视台送到机场，连有没有拿通告费之类都没有印象。 只发现之前定的普通舱，已经被改成头等舱，作为宽敞睡起来舒服得多。 抵达桂州时，温柔的空乘提前叫醒头顶头睡得人事不省的两人，羞涩又好奇的询问他们是不是电影明星和导演，能不能合影？ 手机上的形象提醒钟明霞戴上墨镜走出去。 她本来是想掩盖自己睡眠不足的倦色，结果却在接机口被行业精英代拍、媒记重点观察，等认出来就是刚刚火了不到24小时的电影主演，那场面…… 就如同飞蛾扑火那么热烈，先是三五人跟着拍照，然后带动很多围观群众，还真有看了电影的观众一下就叫出来小优！ 三天，电影仅仅上映三天！ 万长生这个时候还没钟明霞吸引眼球，毕竟小优已经在电影中全面展现，钟明霞在之前的风波里面也有太多太多的照片曝光。 到这个时候，之前所有的曝光，仿佛都成了这一刻的铺垫。 用爆红来形容钟明霞的蹿红速度都不够了。 因为就在万长生和钟明霞录节目的凌晨，栏目组都忍不住告诉他们，最新周六这一天的票房数据是1.7亿！ 排片比34.7，上座率33.7！ 中国太大了，拥挤满座的还是大城市，依然有大量的二三四线城市座位空缺。 但这个时候已经不重要了，那些座位迟早会坐满的！ 杜雯带着她的团队已经开始如同将军巡察自己的领地一般，冲杀在各种数据网站、影评网站、排片票房论坛，竭尽所能的为电影做宣传，并且把整个过程详细的记录下来。 到底是什么造成了《人间不拆》上映三天综合票房1.9亿，而前两天还不到可怜兮兮的两千万，全都推到周末票房的神奇肯定不公道。 她这时候得出的结论，还是口碑！ 无论什么样的观众，对美都是无法抵抗的。 无论是觉得画面美，还是角色美，又或者故事美。 这三方面都能不同程度的抓到观众。 除了少数电影能依靠燃烧理想、烘托情怀来大热，连那些惊险刺激的漫威电影也要保证颜值啊。 真正看过电影的观众，都很难批评这部电影有什么缺点，非要吹毛求疵的说，也许会是不够深刻，不够犀利。 但是对绝大多数观众来说，他们希望看到的电影不就是美好吗？ 大多数畅销的爆米花电影，都是通过惊悚、绝美、惊险、刺激的画面来吸引观众。 《人间不拆》显然在“美”这个单项上做到了极致。 而且看着那个吊在大厂房半空中竭尽全力涂鸦壁画的少女，观众心目中的英雄主义情结终究会被打动的。 没错，电影就是应该为观众带来想象、希望和绝处逢生的美好！ 看起来已经无法抵抗社会现实的碾压，这个少女却用一己之力，用最美好的方式去改变现实。 再懦弱的人也有英雄主义情怀，再强大的人也有体力不支的时候。 电影是所有人穿梭于理想和现实的时光机，也是大家未尽梦想的导火索。 小优恰恰就是那个带着英雄光环的少女。 最后还有无比简单的故事。 有很多雄心勃勃的导演，总想讲一个深刻无比又丰富多彩的故事。 其实真的还是简单点最好，万长生从脚本开始就在不停的做减法，尽可能减除多余的情节，把聚光灯始终放在小优身上。 拍摄时候都有人私底下质疑他是不是太顾着自己人，连男主角都只是个陪衬。 但显然成片以后才能发现，整部电影在万长生眼里就是一幅画，突出重点、虚化背景！ 这么简单的八个字，被他从始至终的坚持运用。 得到的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总之这堆人马，在这点时间，用这点预算能做到的最好！ 更何况从周日早上，各家影院甚至已经得到杜雯这边通过发行方推送的最新海报电子版，强调导演是获得全国青展三项金奖的美术大师！ 对，杜雯已经开始不要脸的把美术大师用到万长生的身上。 所以美术大师这时候还能举起手机在后面赶紧拍几张钟明霞被包围追捧的场面，才快步上前保护她突出重围，再然后就是带着责问的口气质询接待方，怎么不做够保护准备？！ 真的不能怪明星耍大牌，一旦人红了，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包围住的感觉，正常人是会觉得烦躁的。 所以有些明星抱怨自己真不是矫情。 钟明霞竟然真的成了大明星…… 569、冷眼看无穷 大概就在这一个月左右时间里面，网上骂得暴风骤雨的女主角，竟然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的翻身，成了大明星！ 网上那些24小时前还在弹冠相庆的声音，集体失声。 电影里面那个有点漫不经心，但充满韧性的坚强少女，狠狠的抽了这些脑残一记耳光！ 因为只要看过长图，就会发现原来电影里面那个走廊变形的宿舍楼就是钟明霞的家？ 那张长图里面早就诠释过钟明霞的成长历程。 现在才能明白，原来这部电影就是这个无名少女自己的故事。 看看那些网上疯狂流传的模特照，就会发现钟明霞几年来一直都是带着这种淡淡，有点冷漠的防备表情。 她根本就是在演她自己！ 当电影里面塑造起来一个完整清晰的形象以后。 所有看过电影的人，都会下意识的接受钟明霞就是小优，这样一个从小自立坚强的女生，才会有这样的气质。 这时候再骂她过度炒作、作风不正不要脸、妖艳货色，就难免和她的银幕形象强烈抵触。 只要看过电影的观众，多半都会再搜搜看关于她的信息。 那条长图的用处就这样体现出来了。 不管现在搜索引擎有多少竞价排名的水分，起码在这个时候，被无数大美社小伙伴推荐过的“小优”“人间不拆女主角”“钟明霞成长历程”这几个关键词关联出来的，都是这张长图。 简单而清晰的描述出来钟明霞的成长历程。 真正的贫困家庭出身，但迄今为止网上都挂出来百万级别悬赏，还是没有任何实锤的丑闻。 这样一个明明很可能会依靠身体、放纵自己的女孩子，却最终靠演技证明自己。 甚至是让人心疼的演技！ 因为这一个月的骂战，留下太多可以让网友观众们翻看的内容，太多瓜可以吃了。 那帮老戏骨早就有过关于钟明霞的演技评论，这部戏当然有量身定做的可能性，但最重要的就在于钟明霞才二十一岁的年纪，已经做了四五年的专业模特。 这可是从专家的角度讲解她的演技来自于哪里。 影视圈非科班出身的顶级演员比比皆是，除了表演天赋，可能就得是他们的经历来证明为什么有这样的演技。 钟明霞作为平面模特、礼仪模特的经历，让她具备很强的镜头感，而美术院校模特则进一步提高了她的表情管理能力。 总而言之一切今天看到的银幕上女主角，都来自于她好几年的艰辛汗水累积。 这点又正好契合了电影里的小优。 哪怕钟明霞自己的专业并不是美术，她也没有画涂鸦的技能，但同样她是用这种积累改变了自己。 而且上映之前各种故弄玄虚，现在上映以后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爆料了。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出来，电影里面本来那个戴眼镜的女三号才是女主角，只因为金牌编剧一句话，硬生生让本来只是为剧组做助理工作的钟明霞跃身成为主演！ 这种说法在江竹清他们那边的见面会上也得到了证实。 至于那位金牌编剧的身份在银幕上已经揭晓，李明然啊！ 好多圈内人甚至都有点恍然大悟，这是真的慧眼识珠！ 江竹清他们有一组主创人员是到了粤州的，但显然钟明霞在桂州这个消息。 都能引得好多媒体记者一窝蜂跟到桂州！ 现在的钟明霞已经有了这种顶级流量。 可以说看过电影的观众回头都会不由自主的去搜搜这个小优的演员，马上看见刚在演员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这个时候必须承认，那件正当防卫伤害案，真的具备相当强烈的炒作功效！ 又是一个和小优性格吻合的强硬形象！ 这个女孩儿在遇见骚扰或者说侵害的时候，如此刚烈坚强！ 每一个性格的背后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形成经历。 是什么样的成长经历才让她变成这样？ 当带着这种心情去看见钟明霞蹲在洗手间角落披头散发的无助照片时候，真的只会心疼。 网上舆论就是这样反转的。 电影，成了最好的反驳！ 这个现实的社会，有那么多的不公正待遇和纷争，不是每件都能找到对手。 只有脑残才以为什么事情都能天下无敌的怼回去，可以爽翻天的直接打脸。 好比钟明霞这样遇见的网络暴力，她根本就没有对手。 无数遭遇这种境况的普通人，就是在这种欲哭无泪，想拼命都没有目标的窒息中，严重抑郁、崩溃甚至走上绝路。 可她依旧安静、坚定的站在那，电影上的形象无比完美的契合了她现在遭遇到的一切网络冲击。 面对这样一个角色，任何有良心的人都不会再鄙夷、唾骂，只会心疼。 “小优的演员钟明霞”这个关键词，当之无愧的从这个周六开始就攀登上热搜榜头名。 而且霸住就不退了。 周日上午走在桂州机场的钟明霞，当之无愧的成为焦点。 等他俩抵达市中心时候，已经从商业中心一楼户外的售票处到四五楼的影城一路站满了记者媒体，大多数应该都是从邻省粤东和鹏圳赶过来的。 全都为着钟明霞来的。 因为这会儿都知道，沾上她的消息有人看，这是最炙手可热的开端。 无数明星火热起来的轨迹都证明了这点。 何况他们红起来的话题性跟热度还不如钟明霞呢。 换了一身黑色电影周边恤，上面印着涂鸦的厂房楼，下面一条笔直的米色雪纺长裤，坠性很足，更显身材高挑，然后简单的把头发束在脑后，依旧是那标志性的单眼皮小眼睛，总之从车上下来，刚摘了墨镜，就是一大片咔咔咔的快门声。 结果这姑娘回身等万长生。 万长生一脸的死道友不死贫道：“你去，你自己去，我后面跟着。” 钟明霞无奈的翻个白眼，就这，又是一大片快门声。 影院这边开心成什么样儿了，安排了大量的保安结成两边人墙，隔出来一条道儿，护着钟明霞往影院走，万长生还想拿两人的行李箱呢，人家这边的司机助理连忙：“我给您照看在车上，您去，您去” 态度和前两天真是天上地下。 钟明霞多年模特经验，特别是车展房展那种活动打磨出来的现场感，是万长生都比不上的。 神色自若的走进富丽堂皇的商业广场，被接待方小肚鸡肠的安排走中庭扶梯，尽可能增加曝光度的伎俩也毫不在意，人家怎么引路她怎么走，只要往返回头看见万长生跟在后面就行。 只是断断没有其他影星笑眯眯的招手示意等动作，就像她自己说的，她习惯于自己还不配。 人家是来看她的脸蛋、身材，看胸看屁股的，而不会在意她是谁。 于是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这反而引得几层楼中庭栏杆边挤满了围观群众，啧啧这真有大明星的派头！ 好像他们以为的明星就是这样，认识的感觉和电影里面如出一辙，不知道的赶紧问是谁，跟着就上楼看电影去！ 直到中庭忽然有人大声喊：“万万！钟钟加油！” 桂州的蜀美艺考生不多，但依旧凑了三四个出来，使劲蹦跶着跟万长生挥手，自豪的一个劲对周围自己带来的亲朋好友示意：“老大！我们老大” 搞得万长生像道上大哥似的。 然后等这俩快到顶楼的影院楼层时候，突然齐声这么高喊！ 钟明霞本能的转头看过去，不管记不记得对方的长相，起码这么喊的都是自家人，而且立刻有个探头看万长生反应的动作。 等看见万长生开心笑着对那边挥手，她脸上就忽如一夜春风来，展开充满欢欣恬静的笑意，也对那边挥手。 周围的镜头哦，不管是媒体记者的专业相机，还是围观群众的手机，都迫不及待的记录下来这瞬间变化。 这几个美术生得意极了，使劲招呼自己人一起：“万万！钟钟！加油！” 在挑空的商业广场中庭回荡。 于是在挤得水泄不通的见面仪式上，记者抓紧机会询问：“这就是你们的绰号吗，还时你们私底下都是这么相互称呼的？” 钟明霞站得笔直，十指交握在身前，她自己不习惯开口面对：“是！” 直接就让媒体记者们很难延续聊天。 还得万长生来感谢大家的支持，分享点尽量简单的思路：“喜剧片的关键，当然是两个字，好笑，我们希望各位走进电影，能够让人间不拆陪伴你们度过好笑的102分钟，另外能够在好笑之外，希望多出来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东西，可以是温情，也可以是思考，这就是我们整个主创团队希望找到的与大家共鸣” 结果人家齐声起哄：“小优！小优” 才不管你是什么狗屁金奖呢，才不理会你什么思考呢，大家来看的是小优！ 当面拆台起哄当然就好笑了，特别是万长生还一脸喜笑颜开的糗样，笑声在电影之前就连绵不绝。 钟明霞还是一脸冷漠的站在那，好像这种氛围跟她无关似的。 被点名喊到，才勉强挤出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有时候这种出人意料的反差，更容易激起舆论的关注。 媒体记者们都说，演得好！ 这个人设真是演得好！ 够专业！ 570、时代凯歌 其实钟明霞心里究竟怎样，谁知道？ 从粤东和鹏圳来的可不是只有记者。 或者说只是打前站的，两人还坐在影院第一排看这最近已经连续看了好多遍的电影时候，有人就悄悄凑近：“钟小姐，请问您现在有哪些类别的广告代言是放开的……” 钟明霞既不看电影，也不在意观众反应，只是坐在那顺手接过旁边递来的各种电影票、卡片，在上面快速签上自己歪歪扭扭的名字，然后关注万长生的潇洒字体，还小声：“你写名字好容易，我这个笔划太多……” 为了不让后面的观众发现自己和导演的互动，还使劲把自己往座位下面滑下去些，靠背都遮住头那种在万长生臂膀边观察书法。 听到这种询问，简直有点反感打扰了自己难得的温馨，根本就不加思索：“问他。” 人家赶紧几乎是半跪着挪过来问万长生。 万长生受不了这种，又不是过年！ 特别对方还是年龄远比他大的那种白领打扮。 赶紧躬身跟着一起出去谈话。 钟明霞想跟着出去的，但回头看了眼满满当当映着光影的观众脸庞，有些还在偷偷看她，就百无聊赖的重新坐回来，单手撑住下巴发呆。 嗯，可能在她的内心，这时候还是跟做肖像模特差不多，拿了钱就乖乖的坐够时间，盯着万长生坐过的座位都能看好久！ 这让一直蹲在前面角落，想抓拍各种镜头的记者们吃惊不已。 看不到钟明霞玩手机或者打瞌睡这种不敬业的状况。 万长生很快回来时候，她马上变得欢快的动作和表情，又让见多识广的记者们感觉到什么喜闻乐见的题材。 不过万长生的消息就重磅了：“找你签广告代言合同的，签不签？” 钟明霞轻描淡写：“只要不卖身，你说签就签，多少钱？” 万长生挠挠头：“我跟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说很快会把代言方案发过来，大概……一个广告二十万左右吧。” 吃惊自己的价码，消化了好几秒钟，钟明霞还是有自己的思考：“我知道这种代言广告，就跟以前棚拍差不多，反正我只在江州拍，只要不影响工作，那就拍呗。” 万长生也很谨慎：“嗯，我也不知道合适不，让杜雯去问问。” 钟明霞轻声：“什么都离不得雯姐哦？” 万长生不怕丢脸：“她是我的经纪人嘛，我只需要专心做事就好了，这些事情她来做。” 钟明霞想问的是：“那……你跟她是怎么分账的呢？” 万长生老实：“以前她是拿一成，现在我觉得少了，从电影开始，她拿一半吧。” 现在大家都清楚，这部戏赚钱了，一个亿票房，万长生税前就能拿一百万！ 看看这才第四天的观众满座状况，今天很可能不比昨天差！ 影视圈的暴富，就是这么来的。 而且万长生是以自己和杜雯那家公司的名义以技术股投资签的分成约，那就不是个人创作所得税率，后者是按照金额水涨船高，三五百万没准儿得交一半，甚至更多的税。 商业公司的契税那就低得多。 这在影视圈里面就叫合理避税。 那么哪怕是按照两人的文化传媒公司股份比例，也该给杜雯一半。 那姑娘今年初电影开拍前一口气注册了五六家公司。 有负责跟宁州二中合作的教育培训机构公司。 有影视传媒的文化公司，还有大美社的连带公司，譬如文创产品就属于商业销售公司。 多是她和万长生的股份对半，唯有传媒公关公司是她和林楚妮的股东。 有杜雯打理这些事情，万长生确实轻松得多。 结果钟明霞等的就在这里：“那……我也都跟你分一半儿？” 万长生虎躯一震，马上懂了她的意思：“电视剧、广告，都跟我分一半？” 钟明霞还是单手撑着下巴，银幕上的反光让她眸子很亮，眼睫毛都在泛光：“你觉得我不配拿一半？要不你说怎么分都行。” 为了不打扰别人看电影，万长生也滑下来很小声，两人就近乎于耳语了：“我的意思是那都是你该得的……回头再说吧，今天估计走不了了，影院方希望多跑几个场子，广告方说晚上就能有大老板过来谈。” 只要涉及到钱，万长生其实一点不清高，该拿的都要拿，至于拿了以后怎么用，那是另一回事。 钟明霞才不想回头说呢：“有些老板认为给了钱，就能随便对我做什么，你能保护我哦？” 万长生理所当然：“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钟明霞轻笑：“所以就该给你分钱呀，拜码头我还是懂的。” 耳边酥酥痒痒的吐气如兰，万长生也觉得舒坦，但依旧挣扎着离开了舒适区：“别胡闹，你不是想买车，给爸妈买房吗，我可从来没图过你的钱，这不是交换。” 钟明霞终于轻轻把头靠在他手臂上：“我图，从一开始我就图你的钱，签了长约，愿赌服输。” 万长生拿一根指头把她的头戳正：“好了，我说过这些选择都随你自己，拍戏，管理公司，都你自己选，我尽力支持你，那个什么长约不过是口头说法让你安心，现在你不需要了。” 钟明霞依旧保持撑住下巴的美美姿态：“为什么支持我，对我这么好？” 万长生惊觉：“过分了？超过界限了？” 钟明霞陶醉的用眼帘来点头。 谁特么不醉啊。 相逢于最低谷最无助最弱小的时候，一路走来，现在眼瞅着赚大钱有名气了，没有穷凶极恶的唯利是图，反倒推得一干二净。 不是说难得有情郎吗，这就是了。 有情有义得无与伦比。 女人心就是这样被陶醉的。 万长生真心检讨了下：“我就该收钱，才是单纯的工作关系？” 钟明霞再甜蜜的眨眨眼帘。 万长生只好抱怨：“你那么在乎钱的……算了算了，随便你，反正那钱放在那你自己拿主意，我是不会用的。” 钟明霞的自怨自艾已经很娴熟：“对啊，我这点钱算什么，你都是一买一百多套房的，哪里瞧得起我这点血汗钱。” 她就对这个乐在其中。 万长生不想理她。 可这会儿显然他都要把钟明霞捧着：“表情还是好看点嘛，观众都是衣食父母！” 钟明霞有自己的见解：“他们只是看我的外表，才不关心我这个人呢，就这样，爱看不看……” 果然，应影院方的要求，后面几场就没有从头到尾看了，赶场似的接连在桂州市内中心区几家影院跟观众见面，场场爆满，钟明霞都一直冷着脸。 观众依旧热烈，还排着队希望跟她合影呢。 唯有这个时候，她才又挤出点标志性的凝固微笑。 杜雯很快看到网上消息，截屏发给万长生笑得要死，因为网友居然评论：“她是被导演逼着来参加活动么？一脸的不情愿……” “好像是，在平京有媒体采访，她就说想赶紧上完通告回去上班……” “兼职拍戏拍成大明星？真是活久见！” 原定晚上赶到滇南，肯定也无法成行，杜雯反馈的信息是二十万的普通代言广告，对于影视新星来说肯定是很不错的价位，毕竟就露脸拍那么几十秒几分钟，比一集电视剧爽得多。 实际上很多港台著名明星也就拿这个价位。 但对应钟明霞目前的流量价位，这个价格又稍微有点低，可以争取讲讲价。 当然还要顺便调侃万长生：“可以哦，她现在能赚大钱了哦。” 万长生已经很明白：“小同志不要嫉妒，电影票房分红……我觉得还是先把给他们的红包发完了以后，我俩再对分，好吗？” 杜雯噗嗤。 按照他俩之前闲聊的意思，过亿的票房百来万分红扣税以后就几十万，万长生打算把自己那一半直接分给剧组当红包。 和别人用来笼络主创团队不同，万长生更想让普通剧组成员欢喜下。 但现在显然不止几十万了，到晚间七点，周日票房看起来肯定会超过昨天！ 很可能今天12点过后就是超过四亿的票房！ 虽然不能跟那些顶尖票房相比，但绝对算是低成本电影里面的爆款，而且别忘了这才第四天，现在还是俗称的青春片暑期档，而十天过后是开学季，中间还有中秋档，拼命拖一下还能到国庆档。 万长生再分给杜雯几百万，他那一半发红包，可能都有点不够了，卖得好了，大家的期待值也高了很多嘛。 从热闹的剧组群就看得出来。 只好不讲信用的改规则。 似乎，他可以对任何人信守诺言，唯独能欺负下杜雯。 杜雯留言：“唉，我也是上了你当，真的不在乎钱了，随便你吧。” 万长生舒心的收起手机，继续跟影院老总寒暄吃饭，但婉拒了喝酒：“马上我就要去机场了，还要跟人谈事情，对接下来的票房你们有什么宝贵意见吗？” 几家影院老总、本地电视台的当红主持人、导演之类作陪，当然是山珍海味，现在也是恭喜如潮：“肯定大卖呀！看今天的数据就知道了，普通档期周日是个分水岭，但这是暑期档啊！而且这本来就是青春片，明天如果持续过亿，这片子就稳了！” “现在已经稳了好不好！昨天33.7的上座率，是因为很多二三四线城市的辐射要慢点，他们更倾向于外国大片和著名演员大ip的片子，所以首日爆款往往出现在这里面，今天这个上座率绝对会高一些，只要保持住上座率，起码还有一周的稳定！” “五六年前最高单日票房还只有五六千万，现在比的都是单日破亿天数了，连续破个十几天都有！” “你们真是赶上了一个好时代！” 万长生觉得最正确的就是这句话。 钟明霞依旧摆着张冷脸，只关注万长生的手机动静。 她这控制心态的方法也是一绝。 571、纯洁不是懂得少，而是坚守得多 钟明霞确实是在努力控制心态。 她又不傻，能看见自己如同腾云驾雾的变化！ 且不说那些前倨后恭的影院老板，还有网上舆论的翻天覆地变化。 单说她这一天六百块的模特收费，到现在差不多一天就能赚二十万的变化。 是个人都会震撼。 不，可以说绝大多数人已经膨胀了，点菜起码都要加个卤蛋的那种。 钟明霞还能一直冷着张模特脸，已经殊为难得了。 更何况万长生还翻动三寸不烂之舌，把钟明霞的广告代言费敲定在28万左右，真是就那么看着轻描淡写的几句，就多了原本拼死拼活才能赚到的几万块！ 这一刻终于能体会到日进斗金的疯狂劲！ 多少人的金钱观，价值观都是在这个时候崩溃的！ 钟明霞捏着手指在那份协议上签字以后，就基本一直沉默。 万长生在机场拉面馆送走了鹏圳赶过来的广告大老板，还蛮得意的。 听闻对方大概在十点左右会赶到桂州落地，他就干脆约了对方在机场见面，相互快速碰头谈判，然后各自走人。 结果对方也是日理万机的干脆人，欣然应允。 万长生就在这种双方都没有主场优势的乱哄哄场面里，故作神秘的透露了钟明霞接下来的戏：“因为合同保密原则，我不能告诉你她马上要搭档谁上电视剧，绝对国内第一线最有名的男星，还是李明然的剧，如果今年之内不公开宣布，最后我把所有代言费用退给你，你懂这个意思吗？” 对，钟明霞是红了，爆红。 但她红得只有两天，之前红的名声反而是负面，这种瞬间蹿红然后很快籍籍无名的明星，就跟流星划过天空似的，多得很。 人家愿意出二十万档次的价码，已经算是冒险下注钟明霞肯定还会持续一段时间的曝光度。 却没想到万长生居然给出这样的牌面。 这话虚虚实实的始终没有点出俞天的名字，但李明然的招牌放在那，如果对方有人脉去打听下，说不定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而更重要的是，这说明钟明霞并不是过几天就会过气的那种小角色，甚至目前能红透半边天的人气，都是有心之下运营出来，并不是撞大运的。 万长生表现得太沉着笃定了。 拿出了他在观音庙前面虚虚实实卖印章的十足功力。 更主要的还在于这位广告大老板是国立美术学院毕业的前辈，对万长生的三项金奖推崇备至，真正清楚含金量，这也是他搭上线就立刻飞过来面谈的主要原因。 那么就意味着现在签下的广告合约，未来还有升值的巨大潜力。 万长生还马上提醒，这份价码，也仅仅在宣布电视剧公开前有效。 因为一旦钟明霞和俞天合作电视剧的消息公开，那就肯定会蹿升到一线女星的标准价位，杜雯说最当红时段的全新广告，甚至可以开到五十至一百万！ 钟明霞现在的广告一定有很高传播率！ 这位广告大佬来，直接带着他手里资源，直接拉了一家服装、一家少女青春化妆品牌，一家奶茶加盟连锁企业的广告过来，钟明霞尽收八十多万！ 来钱真快！ 怪不得那么多漂亮女孩子挤破头也想当大明星！ 现在直接带来一包三十万现金作为定金！ 剩下的就是到江州去拍广告的时候支付，干净利落。 看来这位广告大老板经常用这招震慑人心，本来用现金支票或者银行卡都能低调解决这个定金的事情。 他偏偏要用现金。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同样金额的钱，存折上的一排数字和摆在面前的一堆现金，有巨大的心理差别。 万长生其实也是第一次知道坐飞机还能带这么多现金，他以为安检都要扣下来呢。 但脸上不动声色，强调了下要合同完善，税款清晰，最后这边也是能出发票的。 广告大佬笑着说好，略微惊讶这个二十多点的年轻人在三十万现金面前面不改色，连瞳孔都没啥变化。 拿了收条和协议就跟牵线的副总告辞了，他们还能马上返回鹏圳，一点不耽误时间。 三十万现金其实没多少，堆起来还没一颗头像泥塑大，现在用个笔记本包装着，万长生也没打开当面清点验钞，戏谑的拿给钟明霞：“回去就可以买房了。” 戴了棒球帽和墨镜的钟明霞，沉默摇头。 万长生也觉得让女孩子半夜三更拿三十万现金是害她：“那我先帮你拎着，明天早上拿到银行给你存到卡里，这包看起来也值个几百块，你不要我要了啊。” 钟明霞看眼地摊货电脑包，有点哭笑不得。 万长生表扬：“对嘛，这才三十万，你以后还要赚三百万，三千万的，不要绷得这么紧张。” 钟明霞瘪瘪嘴：“放松下来就靠你身上哦。” 万长生连忙：“好好好，绷着！” 公共场合安全起见，他还是把电脑包斜挎在自己肩头，像个街头买保险的业务员。 挺好笑。 所以钟明霞嘴角一翘，就像放了气似的靠他身上了，刚才洽谈的时候，两人当然坐在咖啡桌的同一边。 万长生马上想弹起来：“喂喂，你不是说好了不过线的吗？！” 口气像个认真对待三八线的同桌。 钟明霞果然松弛下来就软趴趴的，连声音都软：“我怕呀，万哥，你知道我的心情吗？我怕得要命，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敢面对这些事情，这些钱，这些事都是要命的！” 听出来那声音里面的情真意切，甚至有点颤抖，万长生叹口气没躲了，慢慢端起还没变凉的咖啡抿一口：“就凭这点心态，你就已经超越很多人了，有多少人看见名利立刻什么都忘了，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态度。” 钟明霞索性靠得更舒服些，还摘了墨镜把棒球帽拉得更低，喃喃低语只有两人能听见：“我见过啊，江州模特圈子里面有个拿了全国模特大赛冠军的女孩子，从她得到奖金得到金牌的那天起，小狼狗、小奶狗就成堆的围上去讨好，还有人为了让她给钱，硬是拖她下水吸独，最后活生生一年多就浑身是病的死了。” 万长生知道人世险恶，但还亲眼没见过这种险恶，端着的杯子都凝固了。 钟明霞再无半点人前的冷漠：“父母对我好，那是爸妈亲人，美院和培训校的人对我好，都是因为你，连嫂子对我好，也是因为你，观众老板对我好，那是因为电影，还是这些人，你看看前几天对我们是什么嘴脸，我那些邻居亲戚你都看见了，这下我出名了，回去怎么办？他们都想在我身上分好处吧，只有你，真的只有你是不为什么的对我好，万哥……” 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戏剧学院的真传，最后俩字真是百转千回。 万长生都差点伸手摸摸这姑娘的头了，愣是悻悻的定住。 也许感受到万长生的手在动，钟明霞反而离开依靠坐起来，可软绵绵趴到桌面上，双手垫着回头看万长生，帽舌下只有万长生能看见的脸蛋，竟然满带泪痕：“万哥，我说了我不麻烦，不会让你为难，但既然你把我拉扯到现在这样，你总要对我负责吧，不能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被狼啊虎的咬死吧。” 万长生又不是铁石心肠，看了那泪痕就有些触动，这番话更是默默的从桌上扯了张纸巾帮钟明霞在脸上轻轻擦过：“我当然会负责，但这个世上，能够完全坚强起来的只有自己，你过去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不过是上了个新台阶，我也一样，我也要面对很多诱惑跟压力，我能把希望都依靠到谁身上呢？唯有提高自己的各方面能力，才能坦然面对，是不是？” 钟明霞一动不动的感受着，波光粼粼的眼眸就那么看着万长生，只是帽舌盖住了大多数光线，看不清眼神，只有她自己的内心才明白惊涛骇浪翻滚到什么样。 万长生把手收回来，尽量轻松的盘算：“不要怕，我们观音庙一直有这个态度，赚的钱多分给大家，人多力量大就没那么可怕了，但你这个又有点不一样，你是明星了，要么你就跟上李明然去做你的大明星，彻彻底底的和我们分开，和你家周围分开……” 钟明霞摇头，带点瓮声鼻音：“我说了我们是长约，一辈子的长约，哪怕你不要我我也死皮赖脸不走的……哥，我真的也见过，在房地产展会上见过地产老板在小明星身上揩油使劲捏，也在珠宝展上看见过外国老板在大明星身上乱摸，别管多大的明星，在那些老板眼里，就是标了价在卖，我连人体模特都做过了，你说我还愿去做这种明星？” 万长生吃惊了：“真的？” 钟明霞看着这纯洁的大男生，无限温柔：“就让我在大美呆一辈子吧，哥……” 少了一个字，依旧还是带着鼻音，却感觉完全不同。 万长生都要喝口咖啡定定神：“那么就还是我们和李明然商量的模式，有戏拍戏，没戏做你的副总经理，但这个时候你就要做出足够的姿态了……我描绘不来，就是有点像我妈，也有点像席导那种派头，对，女强人的派头，你就是有能力，拍戏有能力，搞公司有能力，赚到钱的扩大投资，不要用来显摆炫富，多跟区里面打交道，做好这个文创园区的代言人，对，就是一定要让钢花街道觉得你给他们帮了大忙，你好了，文创园区才好，钢化街道甚至铁西区的名声才好！” 钟明霞看着这个又把自己撇干净的男生，一心只为她好的男生。 眼底怎么可能不温柔。 572、相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滇南的影院老总也不闹了，原本的半天活动变整天，都很愿意。 因为等万长生他俩半夜抵达滇南落地，周日票房统计已经出来，排片比46.2，上座率41.9，上映第五天票房2.5亿！ 这个疯狂的时代！ 万长生和钟明霞在机场低语的时候，网上影评已经一面倒的站在《人间不拆》这边。 “成长中真实的美好和艰难，被他们拍得又暖又燃……” “满分好评的国产青春电影，好哭又好笑！” “年度青春颜值最高，亲情爱情最暖的就是这部戏！” “不需要大尺度的爱情戏也万人五星……” “美院艺术家和人体模特，合作承包了这个夏天的甜意……” 杜雯形容他们是带着强烈的呕吐意愿，强行让自己到处转发这些影评。 真的有万人五星…… 准确的说是十万，几十万人的五星，更衬得之前一两天就固定在三五千的差评刺眼。 也更加促使很多人带着感情投票，愣是把中间分值全都空出来。 对这样的女主角，这样美好的故事，还要谩骂打压，而且根本没看就在那瞎比比，之前叫嚣得最凶的几个评论被高赞顶到最上面，简直就是暴尸示众！ 微博上面之前闹得最厉害的一连串账号，也被挖出来做成链接合集，欢迎网友过去围观。 网络舆论再次展现了冷酷无情的双刃剑原理，之前各种谩骂诅咒跳得欢的这些账号，开始被人轮番清算，哪怕他们慌不迭的删掉自己那些文字，晚了。 无数的截屏都证明他们说过的话，已经像泼出去的水那样收不回来了。 他们之前带着戾气对其他任何人的攻击，这时候都化成了四面八方的物理攻击反弹回来。 贴图之前言论、人肉真实身份、说过的每句话都会在放大镜下面被解读，举报造谣，呼吁加大转发量曝光。 有人害怕了，发帖认错博取同情…… 可舆论就是这样，一旦找到缺口宣泄出去，那种看过电影，被美好烘托得满心欢喜，上网找找和小优有关的好消息，却看见一堆蟑螂的烦躁，顿时化成血盆大口要吞噬掉这些愚蠢。 认定了电影是美好，主角是美好，就有了道德制高点，居高临下的态度简直能把这些人的骨头敲碎，还要碾成灰！ 有人叫喊这样太残忍了，自己不过是一时冲动说了些不知所谓的错话，这个时候就遭遇这种网络暴力，太不人道…… 晚了。 舆论就是这样，善良也会成为一把锋利的刀，一把沉重的斧头，当大多数人心中的善良被激发出来，受到价值观伤害的时候，那种反弹力是惊人的。 就像刚开始很多人确实是因为厌恶过度炒作才投了反对票一样。 现在电影立在那里，只要看过电影的人，就会义无反顾的站在这边，这样的电影没有过度炒作，看过小优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很多人心目中隐隐难言的那点青春记忆。 有多少美好，被这个物欲横流的现实吞噬掉了。 小优没有。 所以当这种情绪面对那些污言秽语的中伤时候，会爆发出疯狂的反击力来。 几乎就是这一夜间，影评带动网络舆论，用最残忍的方式攻击那些之前所有攻击过电影、女主角、剧组的声音，不管这些声音是普通人还是别有用心的大号、大v，统统不问三七二十一的秋风扫落叶！ 根本不给这些声音任何认错改过的机会，就是要用最残暴的方式痛骂、羞辱这些账号！ 这种做法也许确实有点过分，但也是对待这种法律无法收拾的网络暴力最好方式。 既然这些人从未考虑过他们随意攻击谩骂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痛苦，那就让他们尝尝这种暴力的反噬吧。 曾经他们以为最随手可得的网络攻击，躲在屏幕后面用键盘肆意谩骂。 现在开始不得不面对一个个被牵扯出来的身份。 暴力往往得用暴力来针对。 反过来这种网络舆论的狂暴冲击力，又带动了巨大的话题性，哪怕刚刚通电上网的人，只看电视的人，不用智能手机的人，也多少都知道了钟明霞这个名字。 知道了这部还没上映就被骂得狗血淋头，上映之后却画风突变，齐刷刷站队支持的神奇电影。 进一步带动了普通观众的好奇，去看看？ 于是明明是在周一，这部电影还是仗着暑期档的独特优势。 在上映第五天继续逆袭！ 排片比达到逆天的66.8，上座率肯定是因为周一下滑到21.5，可上映第五天票房3.4亿！ 总票房6亿！ 这时候没人敢酸溜溜的提到《人间不拆》从上映第一天就有11的排片比，哪怕惨淡的第二天也有32的排片比。 人家这就是活生生的用口碑夺回了观众啊！ 这时候也没人敢说《人间不拆》演了好大一出炒作戏，从一两年前就有这位导演和女主角跟当红小生的撕逼大戏，再到三四个月前就开始发出各种小道消息，接着满满的资源上通告上综艺节目，最后更是在上映前一个月，“适时”爆出最顶级的八卦，女主角竟然在杀青以后，持刀伤人，还被裁定正当防卫无罪释放！ 在看腻了角色cp，婚变，绯闻，劈腿等等各种人造八卦以后，有什么比得过这种血流成河的夺人眼？ 业内人士稍微遮遮掩掩的说把这些资源和名气串起来，这分明就是高手运营的顶级套路…… 立马被“优粉”直接围上门，冲刷得一干二净！ 这个本来还以爆料出名的公众号两小时内就宣布删除文章道歉！ 可事实就是炒作成功了。 当万长生和钟明霞结束了黔州的见面会活动，疲惫不堪的从数千影迷送行到机场的围观中登上航班，空乘小姐都不敢来随便打扰这两位带着口罩的顶级流量。 当然头等舱本来就没人叫他们关手机，起飞前，同样戴着棒球帽的万长生看见杜雯发过来第六天业绩：各地影院经理也许是真的想捞一把业绩提成，继续疯狂的推动排片比，72！ 传说过7的片子迄今就一两部，还是背景通天的美国大片变形金刚、复联那种，没想到这样一部国产电影居然也能攀爬上这个绝对分水岭！ 国产电影第一部排片破七的纪录有了！ 事后有影院经理谈起过这件事，原因很简单，暑期档。 正好跟《人间不拆》同档的电影，一部美国大片到了尾声，只有0.5个点的排片比，一部港片是烂大街的炒冷饭，迅速从20多滑到十个点，还有两部所谓大片更是粗制滥造，刚开始还能冲击二三十点，现在直接落到个位数！ 这几天里面《人间不拆》根本没有对手！ 要说这部片子的上映时间没有被有意挑选过，现在业内人士都不相信。 鉴于周四又有一部好莱坞大片要登陆，通常这种排片比都是从二三十往上跳。 于是各地影院经理们也想冲击最后的疯狂，让暑期来看电影的学生，随时来，随时十几分钟内都有上映！ 所以上座率再次下滑到19.8。 票房2.7亿，下滑了。 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的抛物线下滑了，后面肯定票房也是一点点下落，走进一个正常的自然衰退期。 但现在8.7亿，这部电影总票房冲击十亿是有可能的，剩下就慢慢划水吧，还有二三十天时间才下架呢。 所以换做任何一位影院经理这时候的选择是什么呢？ 反正周四要上新片了，现在也没什么筹码了…… 那就梭哈吧，捞一把是一把！ 于是当万长生和钟明霞在蓉都酒店醒来时候，还不知道全国各地的影院经理们，不约而同的把排片比推到了一个破8的地步！ 只能说也许排片经理们也有个无数个工作群，也许他们想的是我偷偷改动我的排片比，别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差别。 也许都在这么鸡贼的想。 逆天的排片比意味着全国周三这天有接近24万场放映《人间不拆》！ 哪怕上座率再次下滑到16.8，可按照国内各种电影院尺寸，平均三四百个座位的话，每场还是坐了几十个人的！ 那调皮的票房数据再次反弹到3.2亿！ 一举破了十亿！ 投资方三千万搏出三五个亿！ 狂赚十倍！ 发行方和投资方都给万长生发来贺喜消息，感谢他为整部戏做出的努力，并且请他转告剧组，大家等着红包吧。 万长生作为导演，票房分成也超过一千万了，哪怕是税前价位，也足够丰厚了。 杜雯甚至有点哀叹，当初要是万长生坚持自己投资…… 也就一百多套江州小户型，现在可以变一千多套了！ 万长生回应：“我们自己投，就没有这么逆天的排片比，没有这么强大的宣传渠道，也许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酒再香，巷子只有那么窄点小路，能卖几个人呢。 非得是一堆资源捧上十字路口来大卖啊。 其实他回完消息的时候，才十一点，晚上九点过的夜场电影其实在蓉都还是爆满，更独特的是这场电影完结时候，现场响起《相伴》的合唱声！ 哪怕是暑假，还是有七八十位音乐学院的学生专门赶过来凑了个专场，在蓉都媒体记者和影迷围观下，现场演绎了片尾曲。 钟明霞穿了身极为简单的白衬衫加西装裙，站在银幕前难得的闭着眼嘴角有些温馨的轻笑，似乎在体会歌声中的美好。 万长生则面带微笑，看着眼前美好的一大片女生。 冬天，夏天…… 每个四季相伴…… 我们总在期盼那美好的瞬间，就像我想触碰到你的脸…… 无数的镜头拍摄着这种美好，传递到网上。 似乎看起来这一波狂狼的票房壮观，要画个完美的句号了。 留下这个美好的瞬间就好。 573、艺术主要还是应该怪好看 没有！ 仿佛是命运的安排，又或者是时代的车轮刚好碾到这里，轮胎缝里卡住了一颗金戒指那么幸运。 第八天的时候，万长生和钟明霞终于回到了江州！ 在蓉都万长生就忙得要命，不光有合唱团专场，老杜还不声不响的组织了教育系统专场，请万长生在电影开始前讲述了美术教育在社会变革中的巨大作用。 厘清思路的万长生驾轻就熟。 电影就是最好的ppt。 一座废弃的工厂，最后变成了容纳数千上万名艺考生的校园，也成了最落后街道的文化动力来源。 万长生透露了江州市铁西区钢花街道这个文创园区的规模信息，收获一大片惊叹。 再感谢了蜀川省教育部门在和大美培训校的共同协作中，推动了西南地区青少儿美术下乡活动的展开，可以说电影上呈现的故事，就是这种下乡活动的自然结果。 没有对普通青少年的艺术培养，就没有这样对美好的追求。 韩晓敏满脸崇拜的座位旁边，隔着几个座位，老杜又沉默不语的坐在影院角落，抱着手臂眼神专注的看着青年导演当众讲话。 唯有女主角和导演并肩感谢大家支持的时候，又默默的拍张照片，传给女儿。 杜雯回应：“想做小，没得逞。” 老杜脸上才露出慈父应有的溺爱笑容：“加油，我很看好他！” 杜雯回答父亲：“这次他分我几百万电影收入。” 老杜楞了好一会儿，偷偷输入：“这……是走心的招式啊。” 杜雯回答：“哈哈哈，我觉得是走钱包，也行。” 老杜看着放映的画面，想了好一阵：“我希望你能得到圆满的爱情和婚姻，但目前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去努力争取到的，我很以你为荣。” 杜雯回得快：“爱你哦，老爸！” 老杜把这句话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 抬头正看见那个贫穷还有痴呆病症的父亲，和小优并肩坐在江边大石头上钓鱼。 就收起手机，把自己投入到那个银幕上的故事里面去了。 连特么老杜这种老狐狸都被能感染到。 这部电影还能不通杀所有年龄段的观众？ 影院老总本来想开幕以后就拉着万长生赶紧跑下一场，去隔壁又见放映厅的观众啊。 万长生还是区别对待观众份量，这一屋子的教育官员、院校领导感受肯定不同。 和钟明霞难得的坐了个整场。 果然得了一大堆中年人过来跟他握手：“好电影！好故事！” “待会儿就出去谈开学以后的包场，这部电影对青少年有很强的教育意义……” “现实主义题材的绝佳故事！应该得奖！应该在教育系统全面推广！” 钟明霞听说这些很多院校领导开学以后要包场看电影，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一直站在万长生侧后方鞠躬致谢。 倒也避免了跟人握手。 她特别反感这种身体接触。 老杜又偷偷拍照发给女儿，现在他就最爱这事儿。 果然下午蜀川教育部门开始联合发文，推荐《人间不拆》作为蜀川省各中小学以及高校新学期开学季的观影教学内容。 虽然不是强制要求，但这是个风向。 更不需要多大的大佬来背书，面对这样一部挑不出毛病的电影，教育部门还觉得自己是在蹭热度呢。 韩晓敏更是抓住机会提出扩大青少儿美术教育下乡活动的规模，要求进入行政推广！ 也就是说各地教育部门必须配合支持这项活动！ 这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纯粹民间慈善活动，在国内只要挂上行政标签，那就进入到了体制内推动的节奏。 也许这才是万长生拍摄电影时候没有想到的影响结果。 但一切又来源于他的长期铺垫。 所以在蓉都的一天是忙碌的一天。 整整跑了六处影城，赶了近二十场开演前的见面仪式。 就凭这点万长生和钟明霞就堪称劳模。 很多大牌影星、导演到各地影院见面会，就是匆匆忙忙的一两处露个脸。 哪有他们这样几乎挨个儿打卡的。 自然是引得各处影院观者如云，场场爆满！ 这也带动了其他主创团队的演职人员加大力度，在全国各地见面推广。 剧组成员、大美社小伙伴则在杜雯带领的公关媒体公司成员调动下，有条不紊的进行各种话题推动。 唯有不停制造话题，才能让观众产生议论。 现在是关于钟明霞的那些话题已经足够庞大，男主角小周开始奋力追赶，虽然差得还很远，却肯定比几位男女配角强很多。 小周也挺有趣，采用的居然是现在流行直播形式，经常开放自己的直播频道，让影迷观众看到他的辛苦忙碌上通告。 一副墨镜卡在脑后耳上，简单朴素的平头充满率真的洒脱，圈粉不少。 很有些观众就开始掂量他和那位青年导演，谁才是小优的真爱…… 这种话题也能炒作得风生水起。 更风生水起的是，几大国内著名的网络商城都在狂卖《人间不拆》周边！ 从电影票房飙升开始，所有网店就开始飙升销售，顺便还带动了所有其他文创产品业绩！ 电影作为现代文化产业的龙头，和美术学院团队结合起来，爆发出前所有未有的灿烂数据。 杜雯忙得哪里有时间关心万长生跟钟明霞双栖双飞，手里每件事每个动静都能产生效益！ 所有的电影推广，都能直接转化为票房。 这时候就是妥妥的顺境，没有谁能够逆势而上泼冷水，整个网上宣传一马平川的碾压推动，不再有任何杂音。 甚至那位当年和钟明霞爆发过冲突的流量偶像演员，都“光明正大”的跟很多明星一起，在微博上发了祝贺《人间不拆》剧组大卖的贺词。 这时候赞美《人间不拆》已经成了一件政治正确的事情。 对城市化进程拆迁的思考，对家人亲情的尊重，对青涩爱情的懵懂，对美好的希冀，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无可挑剔。 也许刚开始是好奇的在网店搜索了一下《人间不拆》的关键词。 居然立刻就能发现一大串产品！ 本以为是什么淘宝同款，没想到人家早在上映之前就铺货准备，完备的产品从t恤、手提袋、手机壳到电影里面出现过的一些有趣道具，比如小优款发卡，小周款的胸前吊坠，丰富多彩到五六十款。 而且价格还不贵。 这都不搭车卖疯的话，简直说不过去。 整个大美社文创产品组根本就忘了现在是什么暑假，之前还发愁堆积如山的货品怎么办，拼命跟着杜雯充当网络水军战斗，现在不得不身兼两职，赶紧催着生产厂家补货啊。 虽然都是小钱钱，源源不断的聚成大钱。 居然也没人问他们是不是拿到了《人间不拆》剧组的授权！ 估计所有人想的都是导演即是这边老板，左手倒右手啊，大佬们已经乐开花，哪有时间管这种小事情。 蓉都的场面已经很热闹了，本来这边的大美生就多，浩浩荡荡的两三百人凑着给万长生撑场面，到哪里都热闹得要命，也是带着自己的父母朋友同学来自豪展示。 展示自己进入蜀美以后，天翻地覆的变化来源。 看看自己口中最帅兄长，最美模特……最美女生的称号还是要给杜杜。 现在整个大美社都指着跟随杜杜赚大钱呢。 马振宇更是统领一大帮人拍照、摄像，车辆接送安排。 万长生连夜从蓉都返回江州的时候，就是自家的车队了，奔驰车打头，几辆商务车和面包车跟随，还有一堆大美生的私家车，浩浩荡荡跟自驾游车队似的返回江州。 这时候传来的午夜汇报，就多了文创产品销售数据。 十二亿的票房销售，竟然带来了两百多万的周边产品销售，89一件的各种图案内容t恤就卖了三千多件！ 二十多个款色硬是卖空掉。 但卖得最好的还是59块的帆布手提袋，这种电影里面小优都经常背着的日用品，直接卖空，所有款型所有存货，在三五天之内就卖空，现在只能请生产厂家连夜加班，然后派人飞过去在厂里直接安排发货到全国各地追单。 写着电影里台词金句“爱你每个斑斓指头……”“哪怕莺飞草长，穿越人海，只有你在心头……”然后配上剧照，t恤、手提袋就能卖到火爆！ 这样赚钱简直不要太容易！ 整个大美社都在疯狂运转，万长生回江州，也就是这些家伙跟着回去赶紧上岗上工的忙碌。 万长生内心都在感叹，几百年来观音庙的拜佛布袋、香烛、佛像买卖不都是异曲同工吗。 看来接下来观音庙的周边产品也要重新设计了。 所以在看到一款款周边商品都被标上缺货以后，心有不甘的顾客只能把黑手伸向了大美社旗舰店的各种其他文创产品。 带动其他所有产品跟着大卖。 连主创团队跟剧组成员都纷纷在群里面抱怨，他们都没能买到周边，导演要负责！ 所以专门在平京通告时期就运了一部分t恤、手提袋过来分发的万长生，接到了李明然的电话：“现在卖得很火的电影周边都是你自己搞的？” 万长生内心还是自豪的：“您要拿去做纪念吗？” 金牌编剧的意思是：“这个电视剧的周边交给你的团队来做吧，东西都怪好看的。” 钱也怪好看！ 574、一石三鸟滚滚来 电影周边是多大的市场呢。 其实对于很多美国大片来说，电影票房都只是皮毛，譬如米老鼠唐老鸭这样都是靠着卖周边赚了个迪士尼的天地出来。 但国内从来都没有把这部分做起来。 电影是现代文化产业的龙头，更是工业高度集成化的典型体现。 能够环聚在这周边的往往都是行业精英。 国内把电影当做商业化运营才多少年，集成周边产品开、设计、制作、销售这种高度专业的版块还有点应接不暇。 可以说近几年国内出现的好几部几十亿票房电影，基本上都把这块儿白白丢掉。 或者说干脆让山寨货、淘宝同款的商家自己赚了。 制片方、电视台一点没捞到。 电视剧在这方面其实更现实，很多卡通片、偶像剧、机甲奥特曼连续剧根本就是拉长的广告片，就为了卖东西才拍剧。 李明然显然迅现了这个缺失点能够被万长生的团队补上。 无意中，从皇宫博物院那里启的文创产品设计销售链，万长生原本只是打算用来缓解内部人员收入问题，换句社会上用语就是扩大就业率，让大家能够以自己的专业找到事情，获得收益，才能更好的凝聚团队。 真没有想到最终凝结出这样的专业用途来！ 设计就是一门专业活儿。 同样一件t恤，什么字体、多大字样、图片搭配比例，哪怕就是完全一样的东西，落在设计师手里做出来就是截然不同。 美术学院装潢、装饰、工业造型等等设计门类，培养的就是这种专业人才。 任何企业都稀缺的专业人手。 万长生手里大把！ 这也是很多国内生产厂家具备给全世界外包生产的能力，却没法自己开产品的最大原因。 哪怕是在美术学院内部，好的设计师苗子也是金贵非常，进入市场以后更是凭借自身能力能从路边字牌店做到国际顶尖公司什么水平都有。 一分价钱一分货，好的真的很贵。 一个字左一点右一点，怎么摆出来好看舒服，有些人就是有种非凡的敏锐感受。 就像那位乔教主对早期苹果手机造型的打磨那样。 可偏偏万长生手里拥有这么多明日设计师，还很便宜！ 独角兽美术生形象，可以说是大美社推出的第一个原创系列，接着才开始熟能生巧的做其他类型。 《人间不拆》简直就是水到渠成的展开所有产品，从模板到系列分类，全都是现成的，直接套用即可。 现在能接到其他电视剧的周边产品销售，几乎等于零成本…… 除了设计师那点临场设计灵感。 万长生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开出的价码也让设计界蒙羞的那种。 每件产品出货数量提成百分之十，也就是一件t恤还不到十块钱！ 李明然在那边哈哈大笑：“你是真傻还是聪明绝顶？人家外国人都是版权方提成百分之多少，你反而只赚那么点。” 万长生腹黑：“撇开销售数据做手脚的可能性，设计师提成，才能让团队更加努力把东西做好，我并不在乎他们马上能赚到大钱，而是要让他们很清晰自己每份努力有评分，而且也不光是把销售放在我们这里，我也要他们一直清楚自己是个设计师，而不是商人。” 李明然咂摸下这句话，笑着说好，等这边忙完下线，钟明霞就得过去沪海进组了，万长生这个执行副导演也要跟着到剧组提供支持哦。 万长生对电视剧怎么拍的还没见过，好奇的说好。 万万没想到编剧早就跟女主演下了个套。 收起电话，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闭目打盹。 开车的小伙伴和钟明霞一起听出来端倪，仰慕。 万万真正打通了从设计到销售还有影视版权之间原本遥远的距离！ 多少美术生在宿舍卧谈吹牛时候提到的大好机会，各种商业领域、文化领域和设计界之间的鸿沟，就被他这样轻而易举的跨过去了。 接连做出两三部大片的口碑以后，如果真能占据这块市场，这将是个巨大的聚宝盆！ 也就钟明霞敢起身过去帮万长生盖小毯子，还叮嘱前面的司机和副驾驶把空调关小点。 连续跑映式见面会的这一周，万长生比她累得多。 钟明霞的冷漠人设跟性格决定了她大多数时候只要站在那就好。 就像她无数次做模特的样子，没什么可废话的。 万长生却要不停的说，吃饭也在跟各方交流沟通，更主要是钟明霞都清楚万长生最不喜欢跟人废话寒暄唠嗑。 他宁愿一个人坐在什么地方默默画画琢磨，都比各种交流应酬快乐。 但这一周万长生都全力以赴的顶过来。 往大了说，他是想把好电影好思想传播开来，更多人看这样一部美好的电影。 再自私的想法也是让票房更好。 可在钟明霞这里，就只有为她更好了。 明明可以做好自己的雕塑，当自己的艺术家，现在却为着她在奔走。 因为谁都知道这部电影捧红的女主演，才是最大赢家。 两家投资方投三千万得几个亿，狂赚十倍二十倍，钟明霞却是千百万倍的升值。 整个人生都改变了，还无拘无束，没有被禁锢着非要去做拼命赚钱的机器。 所以这两天，她大多时候都这样温柔的坐在旁边轻轻撑着下巴，看万长生打盹。 很享受。 直到抵达江州市中心五星级酒店，虽然回到了江州，这还是工作，影院院线的安排依旧是一环扣一环。 而之所以凌晨一两点都要赶回江州，主要还是仅仅睡了几个小时，两人一大早就要出席江州市政府联合铁西区、钢花街道在市中心最繁华步行街公开宣布“江州大美文化创意园区正式落成仪式”。 不把这个活动放在文创园区本身，就是为了抬高档次、扩大影响力，如果不是为了配合万长生他们的电影，安排到平京人民大礼堂去宣布这种仪式的事情，又不是没生过，只要给钱就行。 而且市中心区域，周边过十家电影院的最大密度，也能顺势烘托电影跟文创园区的关系气氛。 看过电影，再直接坐地铁前往电影拍摄地打卡，多么有趣的活动不是？ 安排在这个周四，就纯粹是因为万长生他们回来江州做影迷见面会。 从这点上面来说，纯属恰巧。 可这就好像在那根原本要下滑的抛物线上重新打了一剂强心针！ 因为伴随冠冕堂皇的正式仪式，乐队、花鼓等等各种热闹中，市里面都来了位办公厅主任，旅游局局长，铁西区更是好几位领导出席，姜主任领衔的钢花街道根本不够看。 江州市固然安排了一系列的媒体采访播放，可在这种时候，行政安排又远不如商业机构灵活。 哪怕是杜雯这样一个遥控指挥的局面。 只是寥寥数人到现场给整个大场面拍几张照片。 配上已经准备好的各种通稿、游记、评论、帖子甚至八卦消息，送到各种不同层面的社交媒体。 微博、微信全面覆盖不用说，旅游网站都是小儿科了，全国各地省市级都有面向本地民众的房产、购物网站，最接地气的地方网站论坛，都被全面扫了一遍！ 搞懂这个道理以后，做起来其实很简单。 关键是得先搞清楚每个地方真正有影响力的网站是什么，再拥有几个不那么崭新的账号，分享送自己看了《人间不拆》之后，到江州文化创意园区拍摄地现场打卡的游记！ 这就类似于很多销售行业里面的地推，地面推销，宣传了大美文创园，也吹捧了电影，再顺带放几张自己在那些涂鸦打卡地的照片。 绝对比官方那些媒体宣传有效多了。 先江州本地就肯定被刷屏了，搭配各种官方媒体，各种论坛、贴吧，到处都是关于大美文创园的游记、新闻、照片。 之前不久试营业已经推广过一次嘛。 跟这次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 应该是所有江州人，不管是看电视的、看报纸的、上论坛的、玩手机的，甚至走在马路上，坐在公车上，到处都能看见关于大美文创园的介绍！ 无孔不入！ 杜雯可以说给传统广告行业好好上了一课，怎么利用新媒体做宣传。 也让全国各地民众，都从早上十点开始都知道江州真的有这样一个文创园，原来这几天正在热映的《人间不拆》是在这个文创园区拍摄的！ 不知道的，再把这部电影从游记里面了解了一遍，配图漂亮的街景、商业区，培训校的涂鸦厂房，巨大火车头，电影里的美丽剧照，主角站过的地方和游记对比拍照，又是一种另类的推销！ 杜雯这一波堪称神操作！ 进一步挖掘电影票房，推销了大美文创园区，也顺带把所有文创产品都做了广告！ 一石三鸟可能说的就是她这种手法。 各地影院再次迎来一波旅游景点打卡的观众，哪怕不能去江州，先看看这个电影嘛，看起来那么美的！ 什么电影有这样的广告过？ 再看看不停翻滚的文创产品销售数字！ 感觉收银机的叮当声，响得都跟消防警铃那么急促了。 财源滚滚来！ 575、地主家的儿子最可爱 杜雯亢奋得就差把万长生片成生鱼片来卖了。 什么都能卖钱！ 万长生则沉稳的在所有政府官员面前主推钟明霞，园区管理公司副总兼代言人，是真的负责管理的副总，目前大部分知名招商品牌都是钟明霞去拉来的，她自己当然如数家珍。 让万长生也吃惊，前面推广那么久的电影，见了那么多人，这姑娘都冷冷的站在那跟个花瓶似的。 说起商业区，立刻好像吃了耗子药那么嗨，脸色都变得有点讨好热情的那种巴拉巴拉，口若悬河的从多少商铺到多少商家的细节，过去一个月的接待人数，销售金额处在什么样的上升状况，超级清晰！ 真的，本来只是寒暄接待下两位电影明星，就是当成花瓶宣传看板看待的领导们，不得不重新打量这个穿着白衬衫加一步裙的漂亮女演员。 连握手她都不嫌弃了，抓着领导的手感谢各位对文创园区的支持，欢迎到文创园区参观 姜主任连忙在旁边帮腔：“是视察指导，钟小姐的工作能力是得到我们钢花街道一致好评的，两三个月前一片百废待兴的时候，就是她主导整个工作展开，确实是文能演戏代言，武能上阵招商的全才！” 仿佛连万长生的光彩都被她盖过了。 换个男人说不定会心里不舒服。 万长生却微笑着静静让开些，看着钟明霞一叠声的用上视察指导，并展望接下来的工作局面，因为有电影的播放，潘经理其实已经通知她，这两天接连谈下类似星爸爸之类的顶级文艺消费品牌入驻！ 直到有位五十多岁的伯伯拉着美丽女主角的手舍不得松开，亲切慈祥关怀的时候，钟明霞有个小小的皱眉被他看见，才开口。 好像若无其事的介绍：“前天我们已经跟鹏圳方面签下第一份代言广告清单，接下来可能考虑到鹏圳开设商业工作室，其中合作的最大原因就是钟明霞已经拿到和国内顶级男星俞先生的电视剧合作，接下来是继续留在江州发展，还是到平京或者鹏圳去探索，我们正在磋商考虑，尽量挽留，希望能为江州市的旅游事业，钢花街道的文创园区做出更多贡献。” 姜主任看万长生的眼神都亮了下，不动声色的介绍起万长生来，更多人也不约而同的找万长生挨个儿握手，自然也就握过了那位老伯伯。 活动结束以后，姜主任很心领神会的对万长生点头笑笑，他负责面对其他官员，万长生和钟明霞则在大量影迷、围观群众的包围下，被一群保安围着朝两百米外最近的一家影院步行过去。 钟明霞一身秘书打扮，却没那种局促拘谨，笔挺自信的看向周围，脸上也破天荒的有些笑容，对上那些张望的观众和镜头，换来好多咔嚓咔嚓。 万长生也发现了：“怎么感觉你还真的更喜欢商业？比我都更熟悉那些数字。” 钟明霞耸耸肩摊手：“真的很快活，我天天都在想怎么招商，怎么做好销售，让那么多店铺生意好起来，我们收租也开心，那些数字天天看，天天记当然就记得了，你都记大事情嘛。” 万长生提醒：“作为女孩子，如果遇见刚才那种情况，以后要学会这样自己摆脱，掌握好分寸。” 钟明霞马上喜笑颜开：“我听出来了，嘻嘻，你好聪明，我想不到能像你那么说，马上感觉那手都松开好多，哈哈，如果非要强迫我怎么，我就离开这里对不对？现在我有的是地方去了是不是？” 万长生点头：“对，你现在已经有了这种选择的权利，你有资格和能力去选择更适合你发展的地方，这也是你努力这么多年” 钟明霞低声截断：“可你要知道我不会走，我永远不会走，哪怕真的有这样的人来欺压我，我知道你不会把我献出去的对不对？” 万长生滞了下，只能说：“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我都不会” 刚觉得这句话有点歧义，他想表达的是任何自己人都不会用来当成牺牲品。 但钟明霞理解的显然是愿意为她面对任何人，脸上瞬间展开光芒四射般的璀璨笑容！ 八月下旬的江州，午间地表温度能热到五十多度，走到这种到处都是落地玻璃的商业繁华地区户外，简直就是绝地求生！ 所以这个市政府的活动才安排在点就开始搞十点前就收工。 可已经炎热起来的盛夏温度，都比不过美女这刹那的光彩，周围居然有人情不自禁的鼓掌了！ 钟明霞这一身素淡的装，细腰宽臀，白衬衫领口更是被顶得高耸圆润，配上米色半跟鞋长腿，简直就像那些街拍的直播网红美女，她本来就有这种水准，现在更有影星身份加成，别提多好看！ 万长生招架不住：“哎哎，抓紧时间还有半小时” 顺手摸出自己的手机看看时间。 这下被钟明霞抓住机会，双手一下抓住他的胳膊：“买块表！去买块表，这边就在这边有家名表行，我记得这家店是江州最好的表行” 仗着自己在这里看过市场，不由分说的拉了万长生过去。 人家名表行的经理也伸长脖子在门口看热闹呢，结果莫名其妙的就发现人潮汹涌的居然朝着店里过来。 赶紧叫保安在门口维护秩序，然后就看见刚才台上最年轻的导演主演居然走过来，没有给钱请他们呀！ 但还是连忙惊喜又专业的站在门口迎接：“祝万导演，钟小姐票房大卖呀，我有什么能为两位效劳的？” 钟明霞在众目睽睽下毫无明星排场：“我给他买块表，你要打折的吧？” 经理连忙：“要的，要的，这是我们的荣幸，能拍张照么？” 名表店见的人物还是多，规矩也懂。 万长生想挣脱的，可这会儿是他没钟明霞大胆，稍微动作大点就让周围看戏了。 只好乖乖跟着一起，从小都没有戴表习惯的他皱眉：“需要吗？” 钟明霞用哄孩子的口吻：“要的要的，你这个时候真的需要戴上表，从穿着打扮上就需要，而且你的时间这么宝贵，有了好手表才能有效管理时间呀，乖嘛” 万长生被最后俩字弄得有点头大，只能草率：“那就随便选一块，快点，我自己给钱。” 赶紧朝着名表柜台那边带路的经理正在内心判断应该推荐哪种类型的大牌，才衬得上这位声名鹊起的新晋导演，不说百达翡丽，起码也应该是宝玑、浪琴、欧米茄之类吧。 结果万长生是真的随便，走两步随眼看见旁边柜台：“就这块？” 钟明霞正打算倾其所有给万长生买块好表，迟疑下：“你真觉得这个好看？” 万长生还是有审美：“我觉得挺适合我的，那就这块，不便宜了。” 连钟明霞都差点噗嗤笑出声来：“好吧好吧，麻烦您把这块表给我们看看拿两块，另外我洗个手。” 柜台小姐都有点无所适从了，但还是职业的弯腰服务，从柜台里面取出两块卡西欧的系列手表，简单点说就是以速度智慧为理念的金属指针男表，玩表界俗称的赛车表，赛车手戴着金属质感很强很粗犷的那种腕表，对艺术家来说，绝对是很搭配的风格，起码比雷达这些中规中矩的造型要合适得多，也没有劳力士绿水鬼那么夸张。 最主要是便宜 最贵的型号也就一两千块，万长生点的这块七百多！ 被后面动静招回来的经理差点摔一跤，这种名导演艺术家，还有大美人陪伴，不买个几万十几万的名表，都丢不起这个人啊。 钟明霞快速的在另一位柜姐端过来水盆里面洗洗手还打了香皂，接过纸巾擦干净，才抓过万长生手里的表，细心的帮他戴上。 万长生新奇的感受下这种冰凉的金属全新感受，再给钟明霞示意下，不等人家柜姐和经理介绍卡西欧的品牌历史，以及系列的特色就点头：“好，付款吧，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钟明霞拿起另一块笑嘻嘻：“要么我给你买，要么一起你给我买。” 万长生看眼一模一样的男式手表，柜台里面还是非常清晰的能够看见女款手表是什么样：“给你爸爸买的？他不太合适这种样式吧也行，两块一起。” 钟明霞也不跟土豪抢单。 可怜万长生这乡巴佬，从来不知道什么男表女戴的风尚潮流，还专心问人家经理打折！ 一共才一千五左右，人家经理都不好意思算折扣，直接抹零那几十块都说不出口，干脆心一横：“您二位合照一张，就送给您好么？” 万长生惊喜的答应了，不就拍个照嘛，又不是吸了魂，众目睽睽下又不是骗局。 结果回头发现钟明霞居然在柜姐帮助下拆卸表带，她手腕细戴起来肯定要取掉几格金属表带链的，这会儿经理都看出来女明星什么意思了，还帮忙解释：“她也要戴着合影嘛，我要发给总部证明的，希望你以后能经常戴着这块表” 万长生心想买了不戴那不是煞笔么？ 欢天喜地的和钟明霞一起戴好手表，捧着卡西欧的系列牌子照了张合影，还单独拍了几张，又跟表店经理合照。 钟明霞这拍过无数广告照片，终于要拍代言广告的职业模特，看着一无所知的万长生，好笑又可爱。 走近电影院的时候，这乡巴佬还有点百思不得其解的忐忑：“无事献殷勤，天上不落大饼，白给的手表，没有什么阴谋吧？” 钟明霞好想给他一巴掌，你也出名了，不知道吗？ 576、慢捻复轻拢，切切如私语 艺术圈的出名，和娱乐圈的出名真的不一样。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哪怕说起各位明星耳熟能详头头是道，提到艺术界的大佬都知之甚少。 知道画画的有齐白石、徐悲鸿、毕加索已经算是不错，还知道塞尚、提香、顾恺之已经算是懂点艺术的。 至于还活着的当代艺术家那就必须得是对艺术很了解，甚至得算半个艺术圈的人，才能知道些名字，甚至广为大众所知的那些艺术家名字，没一个是好事儿。 于是万长生这样的全国青展金奖得主，听起来很牛逼，其实也就是圈里人知道，还得是几分之一的圈里人。 他内心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声是个艺术家，所以一路走来作为导演发言，他还没当回事儿，以为就跟之前当艺术家被人鼓掌围观是一样的。 结果走进江州商业中心的电影院，人山人海的观众，从看见他俩就开始热烈鼓掌，竟然有人带头喊：“谢谢你们宣传江州！” “欢迎你们回家！” “万导演电影拍得硬是要得！” “钟明霞莫怕！我们给你撑起！” 一片哄笑声中充满善意 万长生和钟明霞有点吃惊，但相视一眼笑容就没散开。 一直对着所有人微笑挥手感谢。 在放映前的互动采访环节，钟明霞也破天荒的感谢大家，却主要是邀请大家去文创园区玩：“我就在那上班，以后我除了出差拍戏就是在那上班，不要门票，我们各种门店都会保持很好很热情的态度接待大家，我就是个从破产老厂出来的孩子，文创园区就是为了改变旧厂房旧厂区的最好方式，欢迎大家去文创园区做客。” 她不会什么华丽的辞藻，带着江州口音的普通话，更让观众们觉得亲切，一片片叫好声。 万长生非常满意，满意钟明霞这种蜕变。 但两人坐了十多分钟，就从第一排角上悄悄离场，还得赶往下一个电影院。 几乎要把江州各大商业区走遍！ 钟明霞熟悉，都是她走过市场的地方，一路都能对万长生了若指掌的说出特色状况来，只是没想到半年前她挎着布包籍籍无名的走在这些商业区，现在却是衣锦还乡般的前呼后拥，到哪里都是几十个保安围着开道！ 夸张得要命。 可观众们热烈的气氛配得上这样的排场。 命运真是神奇。 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万长生明显感觉到每个商业中心的电影院都是满座，他还刻意看了看那部今天上映的美国大片，影院经理都说票房反应不怎么样。 大陆电影市场不再是二十年前美国大片刚刚进入中国市场，万人空巷惊叹好莱坞特效和大制作的时代了。 网络和消费力已经让中国观众具备了相当刁钻的胃口。 这部标准美式风格爆米花电影，几乎每个环节都耳熟能详，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尾，一定是个人英雄主义的胜利，并弘扬美国普世价值观的存在。 国内观众其实已经有点腻歪了。 第一天影院普遍安排了三分之一的排片试水，这让人间不拆的排片比明显下滑。 可万长生白天就感觉到美国大片的上座率不怎么样。 甚至有观众看了一半新片，无聊至极的想溜到隔壁看人间不拆，结果因为坐满了，干脆买票看下一场国产片的事情。 他把这个事情随手发在了剧组群。 万长生没想过自己以后会继续拍电影，这次只是为了文创园区做宣传，顺便推动钟明霞改变命运。 这件事只是想勉励下剧组群，国产片也有战胜美国大片的时候。 大家要充满信心和勇气的继续向前啊。 可席导很快就给他打电话过来：“就是要有这种心态！很多人跪了太多年，已经忘了站直腰杆是什么样，现在的势头很好，我们要把这种盛况推动下去！” 万长生已经非常满足：“十二亿了吧，很不错很不错，一周时间十二亿，接下来我估计九月一号开学以后还可以再卖点，挺好的。” 席导不是这么看的：“这是文化自信的重点战役！同样是青春校园片，我们也能在其中灌输正能量，青年人是要自己奋斗出未来的，同样我们也有能够欣赏美，欣赏艺术的观众，不要再跟我说什么观众不懂艺术，是自己的艺术不够接地气，不能够吸引人民群众的艺术，那就是没有根基的空中楼阁！” 万长生对这个结论是认可的：“是是是，我们前仆后继的继续努力嘛，我觉得唐建程还不错” 席导打断他：“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以为出这样一款叫好又叫座的片子很容易吗，既然出现了，那就必须要把影响力做够！” 万长生无所谓：“行行行，您怎么说我怎么做，只是这段时间我真得在江州呆一段，我的艺考生已经两个多月没看见我，新来又是两三千学生，我的新校区完工以后我还没去过，您不会两三个月不去戏剧学院露面吧” 席导被他没大没小的做比较逗笑了：“小兔崽子！好好的干才对得起我这把老骨头！” 万长生挂了电话还纳闷，我有没好好干么。 但这倒是提醒他给关师娘发了个消息，说这部电影的情况，请她老人家有空可以去看看。 师娘很快回应哈哈哈，早就看了，很好，很好，用艺术的方式来解决下岗破产困局，是个很好的电影，她还给周围老朋友们推荐了。 万长生嗯嗯嗯的请师娘注意身体。 这边就一直忙到半夜十一点，才终于和钟明霞结束了在国内九座城市的影迷见面会行程。 疲惫不堪的一同回家。 所有支援工作的小伙伴已经在晚餐后就被万长生要求先撤，只留下他和钟明霞参加了最后两三场见面会，被一群保安簇拥着到地下车库开车返程。 钟明霞不是娇滴滴的温室花朵，愈发精神抖擞，甚至更眉开眼笑的享受这种两人单独同行的快乐。 一如她当初每天最期待从片场和万长生一起回家一样。 但经历这么多，心境早已不同。 系上安全带还帮万长生把手里的咖啡纸杯什么收拾好，又拿消毒湿纸巾把中控台细心的擦拭下，万长生回来，这辆交给小伙伴在开的车就要收回来了，其实小伙伴们保养得非常好，没事儿都不敢随便开，她都嫌弃，还把方向盘擦了一遍。 万长生看她细致还以为是真爱护车：“接下来从你那公寓到园区有几公里距离，每天上下班买个车吧，过两天他们过来拍广告，你这钱马上就有了，而且对方说还一口气接了好几个广告带过来签约。” 钟明霞忍不住笑：“赚得好快哦，嘿嘿，我还没考到驾照呢” 说到后面有点难色。 万长生好笑：“有这么难吗，那怎么办哎呀，不对，你是副总又是大明星了，应该给你配助理和司机啊，对对对，剧组群有人好像就在说这个事情，你应该要配助理了，既能保护你的安全，又要处理你工作生活上的琐事，你说现在再让你一个人回去你那公寓住，我都不放心了。” 这三五天两人跟外界交流的状况就是在发生剧变。 从西京时候可以若无其事的随便走，到湘州开始得遮遮掩掩，桂州就别想随便公开露面，蓉都、江州已经戴了墨镜都会被认出来！ 谁叫钟明霞的身材这么有辨识度呢。 再住回那个人多眼杂的小区真的不现实，何况她还是个单身姑娘。 钟明霞其实也反复想过：“那怎么办，我贷款都还没还完呢。” 万长生更好笑：“另外再买呗，买个大点的把你爸妈接出来照顾你。” 钟明霞连忙摇头：“肯定愿意给他们买房子搬出来，但住在一起还是算了，他们肯定要问我还没给他们说我俩的事情，我得好好想想，不会让你难做的，你不用管。” 这种撇清反倒让万长生觉得自己像个干了坏事就跑的渣男，可他尽量坚持：“你要处理好，一个谎话就得更多谎话来隐瞒，这个时候你可以实话实说了。” 钟明霞嗯嗯，却关注万长生开车的动作，摸出手机拍照：“右手，右手放在方向盘上，对，把手表露出来” 万长生笑着照做了：“我真没戴过表，怪怪的，但是还真是方便哦。” 乡下他连手机都用不着，日出而作，日落而点灯，没有任何时间催促过万少爷。 也就是出来才慢慢用手机。 现在沉甸甸的金属手表在手腕上，用工业美感和手背皮肤之间的对比，确实好看啊。 而且今天万长生一件灰色电影周边长袖恤加宽松多袋裤的穿法，搭配这种风格比较粗犷的金属手表更有男人味。 钟明霞偷笑，给自己手腕也拍几张照片，她这纯粹是用男款手表展现中性风，虽然不懂时尚界的说法，但在棚拍的时候没少展现过。 秀美中带点帅气。 心满意足的蜷在座位上，翻看自己白天拍的万长生手表照片，最后转到自己专门的文件夹里。 她一直都有分类收藏照片的习惯，现在当然有个属于万长生的文件夹了。 叫做22岁。 万长生21岁的时候，她只拍过几张在雕塑教室的照片。 再进入里面分门别类的工作、生活、开会、学习，她分发得津津乐道，还想了想干脆又开个新文件夹：开车。 正在哧哧笑这是不是有点暗示。 万长生夹在手机架上的导航屏幕有铃声。 钟明霞连忙凑近帮忙看下：“雯姐的，接通吗？” 万长生没什么可隐瞒的：“嗯。” 结果蓝牙免提传来杜雯的十二点实时好消息：“逆袭了，再一次逆袭了，43的排片比，上座率飙升到39，最后收了29亿票房，那部新上映的美国大片，六千多万，37的排片比，上座率差多了。” 这就意味着万长生和钟明霞又赚了三百万！ 所以拼死拼活的演员，都敌不过幕后大佬分成。 万长生还装逼的平静：“小同志，不要骄傲。” 钟明霞一言不发的眼神亮晶晶观察万长生和杜雯的对话语气。 现在她对语气的理解可专业了，名师点拨过的。 577、夜深两行锦灯笼，朱唇翠袖休凝伫 万长生把功劳归结到：“席导今天给我打电话说要把这种影响力做够，但没有说具体的怎么办？” 杜雯嗤笑：“哪有这么快，她可能是要动用什么行政手段来施压票房吧，这是纯粹商业化的运作，我估计排片经理们都不会随便下压小拆的排片，明天一定也不会差，周五23号，还有八天时间，尽量撑到九月一号开学，一定会有一波学生场支持，老天保佑！” 万长生专业级嘲笑：“没有哪个菩萨叫老天，这个时候你可以祈祷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保佑你心想事成。” 杜雯哼哼：“万长生你搞清楚，是我努力的结果！我们统计投放了27座城市的当地论坛游记推广，在这27座城市明显录得比其他城市环比上升12个百分点的增长，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语气已经很明显的快来表扬我呀！ 万长生就表扬了：“嗯，做得很好，传媒公关公司的这一系列活动我建议你做个全过程的方案介绍ppt，回头去跟李明然谈一下，看能不能把他们那部电视剧的炒作业务交给你来做。” 杜雯噗嗤：“你真把她当成大客户了，人家什么手段没有？” 万长生是认真的：“我们价格便宜嘛，通过这种方式牢牢的把这种炒作手法控制在手里，这里不赚钱或者少赚钱，我们从别的地方找补，行业内名气做大了，财源自然滚滚来。” 杜雯也认真了：“利用我们有大量学生人手的优势，强行下压炒作成本，再把市场都抢过来，逐渐把那些毒瘤舆论挤出去，就像艺考市场这样？” 万长生嗯：“我们做成艺考的时候有点这个思路，但在做文创产品时候，肯定没想到来得这么快，那么既然开始了，我们树立这样一个目标，虽然网络舆论市场比艺考市场要宽广难以控制得多，但我们先从商业的角度做，没准儿……以后还能接政府的单呢。” 杜雯呵呵：“看来你今天早上和江州政府搞这个仪式，又摸到些窍门哦？” 万长生把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敲：“官府永远是最大，伴君如伴虎，但就像培训校的事情一样，小的时候仅仅是个纳税机构，做大了那就有影响艺考市场的可能性，再做大那就对校区一方百姓、经济有影响，你那个我觉得意义更大，更有前途。” 杜雯静默几秒，下定决心：“明白了，但具体有些操作细节我肯定不会告诉李明然，试试看吧，这次钟明霞的事情我还是很有些感触的……” 副驾驶座上的姑娘听到自己名字，立刻更专注些。 万长生瞟了她一眼，钟明霞连忙做手指在嘴前噤声状，丰润的唇瓣特别好看。 杜雯就说了：“刚到平京，刚从李明然那里拿到新合同，她是有瞬间的膨胀，但事态变化又让她汲取了教训，后面就心态保持好的多，所以当时看起来是个坏事情，反过来却促使她有了更好的调整，这就是所谓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我总体来说太顺了，要向她学习呀。” 万长生想说塞翁坐在旁边，钟明霞双手合十嘟嘴满脸哀求别穿帮！ 确实说穿了见面也尴尬，再说什么时候看见钟明霞有这种可爱表情，是个男人心里都会一荡。 有那么个瞬间，十二点过的两行车灯在前，万长生脑海里面真的漂过那句：“夜深两行锦灯笼，朱唇翠袖休凝伫……” 这谁兜得住啊，赶紧回答正事：“那就还拜托你联络下曼姐，席导到底有什么招儿，提前知道点风声，也好安排，我真不能再放松学校了，两个多月没关注学校，这是我们工作的根本。” 杜雯轻笑：“上旬叫你去日本，还不是口嫌体正直，这么多美女想去得很哪。” 万长生瞥眼眉开眼笑的钟明霞，不敢抵抗：“旅游看世界谁不想去，我确实挺想游山玩水，可有了培训校这事儿就变成奢望了，老童他们几个……啊，对，九月开学前跟他们把今年的花红拿了走账。” 杜雯也眉开眼笑拖长音：“哦……你这个走钱包的招式好，谢谢老板，开学我就能以富婆的姿态面对同学们了，多给点啊，我也要膨胀下。” 万长生像个没主见的昏君：“好，今年就多分点，你问问财务怎么走最合适。” 杜雯彻底高兴了，许诺回头请客：“去仙本那玩潜水，看海景，四大美女陪你一起！” 万长生光是想想蓝天白云，椰林树影，水清沙白，再走过几位比基尼就觉得赶紧打住：“心领了心领了，我们还是先把大好河山多看看。” 杜雯也不崇洋媚外：“也行，文艺青年都要去高原朝圣的，下次就去雪域高原了，卧槽，快一点钟了，为了天天守着数据，晚睡是多么的损害我绝世美貌容颜！睡了！” 万长生还想叮嘱注意安全，那边已经挂了。 奔驰车厢里面安静了一会儿，钟明霞还无声的探头挂掉通话界面。 然后看着前面雪亮的灯柱好几秒：“你跟雯姐说什么都能相互懂，好羡慕。” 万长生不否认：“所以多读书，你之前读书少了些，以后无论商业公司还是拍戏，都需要更多知识底蕴……” 钟明霞无言的听着万伯伯唠叨。 末了却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喔嘿拨咳……” 万长生啥？ 她自己得意的笑眯眯：“那我晚上住到学生公寓去吧，这会儿应该都睡了，明天一早我再回家收拾东西去公司，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 从语气都能听得出来充实而积极的生活态度。 万长生再满意没有了。 回了老培训校校区，先把钟明霞一直送到学生宿舍公寓去，果然除了值班的宿管大妈都睡了，互道晚安，万长生回办公室去睡觉。 他也期待回到自己的充实工作中去。 所以在办公室光是打开那包美国高级油泥就把玩了大半个小时，三点过才催着自己勉强入睡。 第二天一早，果然是整个培训校还在这边办公的职员、老师、大美成员，从看见他就齐声鼓掌祝贺！ “电影好看！” “万万！新校园好漂亮！” “祝大美越来越好！” 万长生只能：“中午吃火锅，再每人发个红包，算是我这段时间旷工的惩罚！” 众人不欢喜的嚎叫一下，都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 然后就是蜂拥而至的工作安排。 可许大妈刚把培训校陆续搬迁的工作表展示给万长生，就接到钟明霞的电话，偷偷摸摸的急促：“许主任，还是帮我安排个司机和车吧……” 万长生闻言翻开自己的手机，果然学生群里面已经炸了锅：“钟钟姐回来了！在宿舍！” 好多人在后悔，要从教学区跑回去！ 老师、助教们纷纷在群里要求维持住教学秩序：“上课呢！上课不要跑！” 学生们根本不管不顾：“暑假班的先跑！” “我们也要去看钟钟姐！” 暑假班的确实最疯狂：“明星！大明星！” “来了学校就听他们天天说，终于可以看到了……” “宿舍一楼！食堂，食堂那边……” 万长生忍住自己赶过去的冲动，无奈接过工作表：“我先看……你安排车和司机，还有多找点保安，我们昨天在影院都是二十多个保安围着，先让小钟到下面教学区走一圈，免得破坏了教学秩序。” 许大妈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看得出来她也想看！ 又不是没见过，当了大明星就镀了一层金还是咋的？ 他也不承认自己昨晚在车厢里看见明星嘟嘴的心理动荡。 所以还是清心寡欲的看工作表吧。 百分之七十的全年艺考生已经到新校区上课，暑假过来的半年艺考生有两千多人，也已经过去，所以那边现在已经五千多人上课！ 施工方加班加点的正要交付第三第四栋厂房改建，争取国庆节之前完成，所有学生搬迁。 今年底预计会有近八千人从大美培训校走向考场…… 而现在八月收到本科录取通知的上一届大美培训生有百分之九十八。 被破了百分之百的大学本科录取率。 三千多名考生，最后得出这种成绩其实已经殊为难得。 敢号称百分百录取率的那些重点中学，收录的学生可都是学霸啊。 大美呢，半数以上都是差生，成绩不好考不上大学想找其他途径来解决问题。 最终得到这样的成绩，有目共睹。 可以说没拿到本科录取通知书的几十个学生，都砸在高考上，总分只有几十百来分那种奇葩！ 而且其中有两个人还是去了宁州二中高考补习的。 万长生有点无语。 750分的总分，哪怕瞎蒙的概率也能考到两百分吧。 对于美术生很多普通本科招收的分数线已经降到两百多了，还考不上？ 以宁州二中那种培养尖子生的能力，培养零分到两三百分，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这时候的万长生只能无奈的站到窗前。 正好看见钟明霞在七八位保安手牵手围成圈的中间，一路笑着双手合十感谢，还被数百位学生、吃瓜群众给包围着，往下面教学区去了。 浩浩荡荡的气势，马路都给阻断。 万长生思忖片刻，拿上自己的手机下楼。 真像是杜雯说的口嫌体正直。 578、价值几何，人生几何 还得是榜样的力量。 能够走到大美来的艺考生，都是十七八岁的年龄，刚刚开始懵懂的看待社会和认识自己。 钟明霞对他们来说就是无比耀眼的榜样。 万长生走到办公室大厅的时候，就现除了几名前台哀怨的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其他人全都跑了。 半小时前还誓言旦旦要要跟着万万把大美搞得红红火火的家伙们，全都跑出去看大明星。 也许大家就是想看看那个银幕上的钟钟回来以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就是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梦幻感。 平时的钟明霞，无论怎么说身材出众，长相可人，但也是跟大家一样的工作人员。 怎么就仿佛被魔杖点过似的变成光彩耀人的大明星了？ 特别是前台几位女职员，之前内心可能在钟明霞面前都还有点居高临下的，好歹自己没有把衣服脱下来吧。 结果人家放了颗卫星。 万长生故意沉着脸默默从这几人中间穿过。 走出来用眼角瞟见前台们已经在赶紧消息通知其他人，老大来了！ 于是万长生往下走的过程，就是不断遇见讪笑着迎面跑回去上班的下属。 许大妈带领的办公室管理部门全都是招聘员工，半数已经过去新校区上班，这里未来会一直作为一个报名办公点，大部分在九月后就会转交给艺术品拍卖市场办公。 所以人手还不少。 万长生佯装不满的点点这些人，无声而过。 最后看见许大妈理直气壮的往回走，姜还是老的辣：“我去安排司机和车了……嘿嘿，小钟气色好好，好漂亮！” 万长生就爬上车顶吧。 实在是数千名学生几乎全都涌出来，站在巨大的涂鸦教室外面想看大明星。 食堂、市的员工也都挤在门口，还上不上班，上不上课了？ 所以万长生爬上门口的金杯车车顶，接过助教递上来的麦克风：“在场可能还有很多人不认识我，现在我要求，全年班的艺考生站左边，暑假兴趣班的学生站右边，赶紧站好，不然我就请钟明霞先去新校区那边上班了！” 高中生们还是习惯服从，兵荒马乱的左右分列，暑假生人数更多，里面明显还有小学生！ 哪怕整个暑假只收费五百元，更多是美术兴趣爱好启蒙，也能让培训校解决所有全年场地租金等费用。 所以现在他们忙乱、新鲜又茫然的看着高处的大男生。 全年班的艺考生们调皮些，稍微串通下就一起高喊：“万导演牛批！” “我们也看电影了！” “我们还帖支持了……” 后面当然乱作一团，但欢快自豪又热烈的气氛，立刻感染到对面的暑假生，羡慕！ 也让万长生没法沉着脸，只好露出笑容：“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个九月一号又有三千名你们的师兄师姐加入了大美社，其中又有一千三百人成为蜀川美术学院的本科生，你们还有四个月的时间，搞定你们的未来！因为今年你们的难度比去年更大了！” 艺考生们立刻安静，有种欢天喜地时候被兜头泼了冷水的感觉。 钟明霞就被保安们簇拥着站在中间，她居然有点无所适从的不习惯，感觉被孤立出来，下意识的往金杯车旁边走，保安们连忙结阵平移。 万长生也注意到她居然又恢复之前那种懒散穿法，一件宽松白t恤加上灯笼裤和拖鞋就出来了！ 真当自己电影白演了么。 但这会儿他主要顾着训导学生：“对大家来说，最好的道路当然是考进蜀川美术学院，我们能够共同再走好几年的时间，像各位师兄师姐一样，跟我一样，不断从大美汲取学习到更多东西，我相信到毕业的时候都已经成为又能赚钱又有追求的优秀人才，但蜀美每年只招收一千八百人不到，明白吗？今年我们就有八千名艺考生会参加蜀美考试，光是我们内部都要争得这么残酷！明白吗？” 用于上课的麦克风连接音箱并不大，但声音回荡在夏日清晨的空旷中，数千名年轻人都仰头看着万长生，目光复杂。 万长生不是来恐吓人的，低头伸手，钟明霞连忙把双手给他，根本不犹豫的被万长生双手提上来，两位女保安还聪明的从下面推屁股了。 青年学生们再次爆出欢呼，看着长披肩，满脸明媚的明星，比看万长生热烈多了。 万长生用钟明霞现身说法：“你们刚来学校的时候，钟明霞还在做肖像模特工作，在场每位艺考生都画过她的头像，现在呢？你们认为她在电影上的表现是运气好吗？如果没有那么多汗水的沉淀和积累，谁会用一个从来没有演过电影的人去当主角，几千万的投资不是开玩笑的，但是……” 所有学生正想酝酿起欢呼来，却被万长生的但是噎住了：“她没有选择继续去当电影明星，因为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未来的主要工作是管理我们大美文创园区的商业公司……” 惊叹惊呼声，不光是学生，连助教和周围的员工都齐齐感叹。 这绝对是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从模特到商业公司的管理层，哪怕之前知道让她做那边的副总，都有些其他原因么？ 都这么出名，无论怎么都应该靠着脸蛋、身材和演技吃饭，却还只是做这个什么管理工作？ 万长生却直接把麦克风递给钟明霞：“介绍下江州最好的五个商业区吧。” 钟明霞有瞬间的慌乱，结结巴巴的从昨天那个市中心商业街开始：“纪念碑当然是最好的，步行街拥有商业大厦十七栋，沿街门面一千三百七十多间，当然这是我自己数出来的结果，门店租金整体也是江州地区最高的，独立门店达到了最低十二万起步的样子……” 很快，后面她就流利起来，只要进入她熟悉的范畴，说起来头头是道。 早上八点过，站在金杯车顶的姑娘，高挑匀称，脸上洋溢着比演戏时候还自信的表情，虽然还做不到时刻关注交流对方的表情反应，但绝对不是背诵台词，而是了若指掌的熟极而流。 这种熟悉，和她的外貌形成了太强烈的反差。 这样的女子不应该是如同花瓶一样站在展台上搔弄姿么？ 现在居然侃侃而谈得完全就是专业人士模样。 万长生关注着所有人表情的，看着所有人从惊讶到难以置信，然后目瞪口呆，最后有点面面相觑的时候，就伸手接过麦克风，钟明霞被打断的时候还追着麦克风补充：“北部区真的不错……” 她就是连自己为什么要讲都不知道，反正万长生叫她说什么就说。 如果是个男生，万长生一定勾肩搭背的说话了，面对美女只好收敛些：“怎么样？大家都知道钟明霞经历过一次骚扰，那就是她在商业区走市场时候的遭遇，每个周末她在模特工作之外，没有休息，一天步行几个小时，考察学习各种商业中心的这些细节，走几十公里的路，这才叫做努力，她努力的改变自己命运，知道吗？我起码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在中国！在蜀美！在大美，在这个时代，我们每个人都有改变自己的可能，只要你做到她这样努力，我们这些老师后勤师傅，都在竭尽所能的帮助你们改变命运！” 所以关注听众反映是个技术活儿呢，万长生太得心应手了。 原本听着不相关的商业数据，有点眼神散乱，相互无聊的美术生们重新凝聚注意力，眼底很显然被万长生一连串的话语挑动出火花来。 万长生就是要让火光越来越大：“我们已经很幸运了，生在这个国富民强的时代，大家起码能够有机会走到这里来学习美术，三五个月，明年，三五年以后，你们变成什么样的人，已经清晰的摆在你们面前，不需要面对战乱的生灵涂炭，没有动荡的饥寒交迫！哪怕你们有人家庭条件差点，没准儿还是父母借钱来读书的，我保证只要你们考进蜀美，从现在暑假就能够打工赚钱，比你进厂去公司赚得都要多，因为你们是专业人士，知道什么是专业吗？钟明霞就是从专业模特，到专业演员，再到专业商务人士的转变，你们看见的电影，就是一大群各种专业的高手凝聚心血做出来的，你们都能成为这样的专业人士！让人尊重你们不是因为说话大声，奇装异服，抽烟的动作很帅气，真正的尊重是你对这个社会有没有价值！我们还是看看钟明霞的价值……” 换个女孩子没准儿心里都不舒服了。 谁乐意这样被当成个物件来说啊。 钟明霞却闻言连忙站得好看些，车展礼仪那种双手放在小腹前，哪怕荆钗布衣依旧让好多女生忍不住都跟着学学。 青春期的小男生们更是眼都有点直。 人家就凭这点站姿都有价值！ 好看的美，就是价值。 可现在她展现出来的高附加值，都不用万长生说了。 这一幕被深深的镌刻进好多艺术生的脑海里。 也许有些人的命运，一生的种子，就在这刻被种下了。 579、就是吃相难看，能奈我何 钟明霞肯定只能坐着商务车去上班，甚至还得安排位女保安陪同司机，因为新校区那边据说同样轰动，有些艺考生居然准备跑过来看明星。 万长生连忙给许大妈说这部分支出由自己承担，另外给钟明霞找个助理兼司机的事情必须安排上。 他就真的在这边巡视了一上午的课程，从艺考生到暑假班的教学都看过，中午请所有这边的员工、老师吃了火锅，在微信群里抢了好几轮红包，才马不停蹄的开车去新校区。 九点过就去办公的钟明霞，已经在微信上给他留言提醒，整个园区人多到爆！ 只有到了现场，才明白这个爆是什么意思。 首先得感谢韩晓敏的设计，对于深谙国内节假日风暴的设计团队来说，一开始就设定了停车场和整个园区分离的局面，只要进入厂区就是没有车辆的步行区，车辆只能停在侧面通道指向的停车场。 而且街道办事处很有先见之明的提醒这种双车道通道，要主动用隔离栏隔成双向单通道，这样才能避免乱停乱放，现场钢花街道大马路上到处是交警指挥催促，万长生开进停车场的时候，发现三百多辆车的空间水泄不通，其他车辆进来就只有出去，早就停满了。 羡慕不已的看着这辆奔驰越野车拐进旁边封闭的校区。 这里面二三十个停车位都是给老师的。 万长生还站在校区大门边探头看了眼外面摩肩接踵的游客场面，甚至连校门外都挤满了探头探脑的好奇目光，才有点挠头的回校舍厂房去。 他是想让钢花街道热闹起来，有新的经济来源，有新的气象。 但没想到宣传电影上映以后，会热闹到这种下饺子的地步！ 这才周五，普通暑假的日子而已。 会不会过了九月就会好点？ 陆涛一见面就哈哈哈的否定了万长生这个幼稚的想法：“从电影上映这五六天就越来越多，昨天听说很多游客还是来江州读书的大学生，提前来江州专门打卡的，九月肯定少不了新生来看，还有中秋假日，国庆小长假，然后十月你看看能消停不，元旦……哦，你想想江州这几个最著名的网红景点，你觉得这里会人少？红了，万万，钟钟和你，还有大美都红了，现在我只要在亲友群里面说是大美的，都会被人追着问，现在最多想参观的就是我们校区。” 言语中带着满满的自豪！ 曾经的陆涛哪有这种激情，使劲搂着万长生往教室去。 和宿舍是中间一圈挑空不同，教室是两边齐刷刷的上去五层楼，也就是开辟出来两边十间巨大的教室，每间都有四五百学生，密密麻麻的如同工厂一般！ 因为利用了原有结构里面一人多宽的那种巨大工字钢做骨架，充满工业风的架构保证了巨大的承载力，也提供了难以表述的工业美感。 这里中间没有大机器，却从天井往下悬挂着上百幅画框，正反都有各种名画，而每间教室没有外墙，靠栏杆这边都是一排排咖啡座，方便辛苦学习的学生可以随时过来舒缓透气。 一楼中庭更是摆满了讲座般的两三百个沙发位，讲台上甚至能唱卡拉ok。 每间教室现在果然都挂上了之前小伙伴们发现的那种新型激光投影仪，一百五十寸的大画面让教学空间里面的所有学生都能看得很清楚。 内部墙面更是用数字投影出两三层楼高的字样“距离全国艺术联考还有107天”，另一边换个颜色的“距离蜀川美院校考还有135天”。 如果说外面体会到的建筑涂鸦，感觉艺术是多么浪漫，多么美轮美奂，轻松舒适。 走进这艺考工厂里面，却会感到巨大的压力！ 教务处跟老师们都反复商量过，到底是人性化的放松还是从严要求。 理想化的做法当然是用美好影响，站在道德高点对这些年轻人要多给予自由。 可实际上在这个年纪，不加引导约束的自由就是害了这些孩子。 大美不搞体罚，也没有严酷的时间表，就是用这种气氛来带动，也许就是这么一年的锻造，就能把那些吊儿郎当的孩子塑造成艺术粗胚。 如果在前期十五天适应不下来的孩子，都是全额退款请家长带走。 不可能允许有负面影响的人影响了绝大多数。 但每层楼的两边之间，都挂好了防护网，连栏杆都是两米多高的玻璃框架墙，保证不要出现任何意外，这是从设计之初就反复强调的事情。 再美好的愿望，只要被这样一丁点性命攸关的偶发事故影响，都会崩塌。 万长生最在意这个了。 据说钟明霞已经来露过面，还把万长生之前讲过的话，照着手机视频模仿了一遍。 万长生就只需要视察即可。 两栋厂房之间的创意工作区里面，果然看到正在忙碌的林楚妮，提前过来一周左右的她，已经成立了个独立小组，七八个人中间真有那个平头女生小薰，看见万长生还笑了笑。 关于美容、美发、美甲和刺青的器材、授课老师各方面都在筹备，这些人基本都是林楚妮从平京找来的她原来认识小伙伴，有两个化妆师还是平戏毕业的学生，对万长生更加尊重。 下午两点过正是江州夏季最炎热的时刻，哪怕用尽了降温办法，这种玻璃房形式的办公空间好看归好看，还是有点热，不能说冰凉一夏，可这组人的劲头和周围可以看见的各个工作组一样热烈。 围着万长生讨论他们的想法，更是在这几天对周围有了非常多的了解和接触。 万长生承诺会尽快安排他们和街道办事处对接，这部分的培训班，将是大美直接对钢花街道做出青少年影响的探索，当然也要寻求政府支持。 林楚妮反而不怎么说话，翘着二郎腿，坐在伙伴们后面，看着万长生给所有人解惑打气。 万长生还没习惯手腕上的表，坐下来就顺手把手机摆在环形桌边上，这种圆工作室都是外面一圈，里面一张大圆桌，朝外可以各自为政，朝内就是会议桌，非常自由的感觉。 他也觉得这种宽松的氛围舒适，却偶然看见手机屏幕上弹出来杜雯发来新消息：“卧槽，席导已经宣布小拆会参加十月初的全国电影金鸡奖，现在已经送交最佳导演处女作、最佳女主角、最佳改编剧本、最佳摄影、最佳美术、最佳音乐六个奖项，第一个不用说，肯定是你获奖了，这才叫朝中有人啊，单独设个奖，卧槽！” 让杜雯都忍不住卧槽两次的这个消息，让全国影视界也都在卧槽！ 最佳导演处女作奖…… 有几个导演能把第一部作品就送到这么高的高度？ 上一位获得这个奖项的就是那位小燕子。 这可是全国电影行业最高奖项！ 几乎就没有竞争对手吧？ 还不如直接把奖杯送给万长生好了！ 而且金鸡奖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举行，通常都是提前三五个月就封线，之后的影片不参与评选。 现在《人间不拆》居然能够强行参与提名，而且当仁不让的这么一大堆奖项都要露脸。 什么叫后台强硬，今天到得晚间恐怕是所有人都见识到了！ 甚至连影视圈的人都疑惑不解，戏剧学院的副院长能做到这种一手遮天的地步？ 席导是很有地位，但她还是以艺术家的地位，影视圈最有份量的不是那些影业集团的老总或者相关部委里面的大佬么？ 这件事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于是毋庸置疑的各方都在传递一个信息，不要跟这部戏有任何抵触。 有些东西惹不得。 更让人服气的就是票房，据说这个参加金鸡奖消息还没出来前，各地排片经理已经开始暗自调动各自配比，倾斜给《人间不拆》。 很简单，那部美国大片上座率依旧平常，同期又增加的三部新电影不冷不热，这个周末能不能卖出好票房，只能指望《人间不拆》，不赚这种钱是傻子。 行政上有背景，市场有回应。 真正的两手都要抓，两手都很硬！ 于是到得晚间，排片比又不知不觉的悄悄攀升上百分之五十！ 杜雯这边已经把最新参加金鸡奖一堆奖项角逐的新海报，最近几天票房爆棚的数字都在上面，发到各个影院配套！ 人家都对这部电影的配套传媒公关工作竖大拇指。 舆论上不停炒作，线下工作滴水不漏，这种团队不赚钱，谁赚？ 而到得晚间，更多消息开始从各种电影界公众号、八卦娱乐号、微博大v们传递出来。 《人间不拆》不光是已经参加金鸡奖提名，现在已经确认得到今年度华语青年影像论坛四项大奖！ 电影才上映不到十天，这边已经拿到年度新锐导演、年度新锐女演员、年度新锐化妆师、年度新锐男演员四个奖项！ 这还不算完，沪海影评人奖，也宣布已经把《人间不拆》列入本年度十佳影片备选，导演新人奖备选！ 也就是说年底前没有人超越这部电影，这俩奖项也十拿九稳了。 各种消息表明，这些只是头轮，各种奖项正在赶来的路上。 跟这种造势规模相比，杜雯都觉得自己要跪下喊爸爸！ 还要脸不要？ 580、人穷赚钱针挑土，富人敛财长袖舞 万长生是没想过有这么直接的。 他可能是在美术界遇见几位明师，郭槐生根本不屑于让万长生去得一堆乱七八糟的奖项，也就青展和未来的全国美展他觉得还能让万长生去看看。 其他时间专心创作，专心赚钱就好，对于已经走上正确道路的万长生来说，搞那么多花架子没用。 但娱乐圈真的不同，他们面对的不是有艺术审美的内行，而是直接面对各种普通观众。 一大堆听起来牛皮哄哄的奖项，绝对有助于提高名声和咖位。 于是一股脑的就朝着万长生劈头盖脸的砸过来。 旁人还没话说。 这就好像一个美女，有着绝世容颜，偏偏还要浪，要作！ 旁人看了哪怕满头的包，也无可奈何。 因为人家有这个资本啊！ 周五借助最后48的排片比，38的上座率，狂揽2.5亿票房。 这也进一步推动各地影院继续排片倾斜给《人间不拆》。 周六3.3亿！ 周日2.8亿！ 前者已经可以跻身国内单日票房前十！ 三天进账8.6亿！ 加上前面八天14.9亿。 总票房23.5亿！ 在国内电影市场已经可以挤进历史前十榜尾！ 连续破亿九天…… 这一周票房近20亿，当之无愧的周票房冠军。 青春校园片里当之无愧的no:1! 到这个时候，看《人间不拆》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没看就好像已经落伍了似的！ 后来有人总结，片子本身是不错，但同期特么一个都不能打，也变相的助攻了《人间不拆》。 因为从这一刻开始，各大院线经理正式投降，不再考虑什么排片比，有空就排，保证随时有人来随时都能看上！ 这都是历史前十榜单里面的电影们享受过的待遇。 因为电影本身已经证明了吸金能力，只剩下给予足够的场次了，反正其他影片上座率只有那么低，不如给最好的放开了整。 更多的感叹还是赶上了这个最美好的时代！ 因为国产电影票房前十榜单全部出现在16年以后，哪怕其中有两三部颇有水分嫌疑。 但只有在这个美好的时代，才会出现几十亿票房的电影！ 换言之有几千万人次去看过了《人间不拆》。 这让后面宣布给予的奖项愈发理直气壮。 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十大优秀青春电影奖入围； 今年度的香港电影金像奖，提名最佳两岸华语电影； 右岸金马奖，提名最佳跨界导演奖，最佳艺术指导奖、最佳新导演奖、最佳新人奖； 明年的全国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故事片提名； 明年的亚洲电影大奖，最佳新演员、最佳男配角、最佳编剧、最佳美术指导奖提名； 年底的亚太影展最佳女主角和最佳导演提名； 明年初的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年度表彰大会，年度影片、年度导演、年度女演员、年度男演员、年度编剧和年度美术指导提名； 年底的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青年电影创作奖、优秀新人女演员奖、优秀新人导演奖提名； 最离谱的还有下周的！！！ 华鼎奖最佳新锐导演奖提名……这个看起来非常非常明显就是硬插队的奖项，如果不给万长生，估计奖台都会被砸了。 接着还有明年的大学生电影界、万象国际华语电影节、澳洲国际华语电影节、美国、戛纳的什么电影节一堆！ 都发表了提名宣布！ 还是只有感谢这个时代，没有歌舞升平，能有这么多闲得蛋疼的奖项？ 其中很多奖项明显都是量身定做的，比这实力强的没有资格参与，有资格参与的又远不如这边票房数据亮眼。 万长生看见杜雯笑得前仰后翻的发过来这么多奖项提名，光是列出来，就是密密麻麻好大几页。 如果挨个儿去一遍现场，差不多也就等于全球旅游了。 这都特么什么事儿啊。 但不管其中到底能有多少获奖，起码万长生这一刻和他的第一部电影一起，在影视界风头一时无两！ 譬如说俞天迄今为止都没有拍过这么高票房的电影呢。 这样的资本，还不够他浪？ 另一边钟明霞就是实打实的美女，却依旧踏实。 她开始拍广告了，鹏圳直接过来一整个广告拍摄团队，那位牵线的副总，除了带来上次三支广告的尾款，还带来六支全新的广告，以及广告全款！ 于是钟明霞一口气拍了……三天，就把八支广告里面需要她出镜的内容拍完，只拒绝了其中一家内衣广告品牌，她实在是不想再脱衣服了。 对方确实是在鹏圳掌控了大量品牌资源的大佬，对这也毫无异议，青年服装、少女青春化妆品牌、奶茶加盟连锁、旅行箱、女性护肤品、运动鞋、休闲小食品，最后竟然还有家旅行社！ 钟明霞是真老实，她没有太多灵机一动，但架不住现在水涨船高的资源丰盛，人家既然来了江州就想到最红火的大美文创园区拍摄，带队的广告导演还一脸忐忑的询问能不能联系文创园区的老板，他们付场地费拍摄广告。 结果钟明霞一本正经的纳闷：“我呀，我就是园区商业管理公司的副总，这事儿跟我谈啊，既然你们是我的客户，还收什么钱呢，能够在你们的广告里面推广我们园区，免费拍吧！” 她没有雁过拔毛的那种小钱也不放过，就是人家都付了两百多万来找自己拍广告，给人家腾点地方怎么了？ 还安排下属部门特别清场，可把拍摄团队震撼了。 在人山人海的地方清场腾地方给他们拍摄，还是免费提供，这种大气起码在鹏圳很难看见。 那里讲究每一分钱都要算得很清楚。 但这种震撼，肯定都比不过这样一位如日中天的女明星，居然是园区老总的现实。 游客们更热闹了。 因为被保安拉开来的露天咖啡馆，居然能亲眼目睹“小优”拍广告！ 而且其中有两支广告还真是让钟明霞穿着电影里面类似的校服拍摄…… 那专业的影像设备，灯光、电缆、反光板、助理等等排场展开，特别是马振宇带着他的队伍全程协助偷师。 林楚妮再带着她的人过来给钟明霞义务做化妆，因为相比之下，广告团队的水准还不如她呢！ 这次她都被确认获得年度华语青年影像论坛新锐化妆师了！ 只因为带队的主化妆师是她的导师，四十多岁的阿姨怎么都不能算新锐吧，顺势下滑一位就把职务给了她！ 因为钟明霞的妆确实都是她化的。 得知自己拿到这个奖项的时候，林楚妮起码楞了俩小时！ 虽然对万长生来说，这不过他可能会得到的几十个奖之一，也只是钟明霞可能得到的十来个奖之一。 但对舞美化妆师来说，哪怕是个很没含量的杂牌奖，也够他们在行业内混到中上游去！ 所以林楚妮愈发认真的开始审视眼前一切。 这种排场更让广告拍摄现场跟拍电影似的。 哪怕被推到几十米外清场的游客观众们，还是有点如梦如幻，自己到底是在看电影拍摄，还是这里本来就有小优一直在生活？ 无数的照片传递开来，再次让很多论坛游记泛滥：“我们亲眼看见了小优……” “真的有小优吗？” “好漂亮！亲眼看见小优，才会发现她比电影上更漂亮！” “主要是身材好，我们看见她穿便装的样子，成熟跟青涩混合的那种感觉……” 这倒是让杜雯激发了灵感，发消息给钟明霞讨论：“你能不能每周固定一两天，穿着剧照校服在园区工作。” 钟明霞有点莫名其妙：“cosy么？” 杜雯嘿嘿笑：“是吉祥物，就好像你是那座城的城主，迪士尼乐园的唐老鸭米老师走在城堡里面的时候，就要当成自己是唐老鸭米老鼠，按照那种身份和心理要求去对待自己，知道我的意思吗，就好像真的是小优改变了那个厂区，然后还继续生活在那里。” 钟明霞这点最好，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要是对园区生意有帮助的，那就照做。 不就是穿身拖沓的运动校服么，没问题，总比以前穿得花枝招展站在车展展台上轻松得多。 她甚至还能按照杜雯说的，戏剧学院老师教的，把自己沉浸到那个角色中去，背着双肩包巡视店面的时候，更像个中学生，而不是副总。 这下可就轰动了，游客们差点没疯，各种涌过来希望跟她合影…… 曾经最讨厌镜头的钟明霞，现在居然有求必应！ 不过这就意味着她身边真的随时要有保安存在，起码三四个！ 管理公司掏钱。 太轰动了！ 同样轰动的还有整个广告舆论。 这个时候愿意掏28万一条广告来找她拍摄的，基本都是二三线消费品牌，想赶紧蹭热度，拍了就要马上趁着还当红赶紧上。 小食品立刻上了包装，运动鞋一夜之间就在全国各地的专卖店换了灯箱招牌广告画。 旅行箱、奶茶加盟很快就上平面广告。 这些都是拍起来很简单的，钟明霞换上不同服装，做出不同的妆容拍照两三个小时就能完成一家广告。 赚钱真的易如反掌！ 这下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大明星动不动豪车别墅挥金如土了。 成名以后钱来得太猛了。 581、时代赋予你资格 所以有那么多年轻人前赴后继的想“追寻音乐梦想”“圆一个表演的梦”，去当大明星呢。 可又有多少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从数以十万计的俊男美女中间幸运而出，概率还真不如好好学习，读个好大学。 况且走到这步以后，不会被迷失在这种剧烈的金钱里呢？ 所以说有些父母都是明星的年轻人走得比较稳呢，他们好歹有人指路。 太多昙花一现的明星，根本把持不住。 少女化妆品牌跟女性护肤品就要拍摄电视广告，这个稍微慢点。 而青年服装品牌最复杂，平面和电视广告都有，但同样还是只掏28万。 因为对钟明霞来说，所谓电视广告，也不过是在镜头前面短暂的演绎几十秒，驾轻就熟到比平面拍摄还容易，那位广告导演根本不敢随便指导她的走位和表情。 马振宇来顶替万长生协助钟明霞的构图跟画面感，人间不拆》助理导演的名字可是上了大银幕的！ 整个广告团队在大美文创园区度过了忙碌又高度配合的几天，本来准备马上返回鹏圳，结果那边老板又亲自带了一帮人过来，这就是其他广告业务希望能借助这个目前走红的文创园区拍摄了。 白天晚上的租用一天，付了十几万的费用，居然一口气拍了二十多家广告！ 相比随处可见的人造古镇，这种充满loft风格的厂区改建，更容易受到艺术创作的青睐，特别是专门留下来还没改建的火车头厂房，得了好多品牌的青睐。 接二连三的都有人申请过来拍摄广告，甚至希望能租用这个厂房进行发布会。 鹏圳来的广告大佬还给钟明霞感叹：“也就是江州地理位置偏了点，如果是平京、鹏圳这样品牌扎堆儿的地方，光是接这种发布会，都忙不过来，平京798就是靠每年做大牌服装、新车发布会，都能赚多少钱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可能别的东西钟明霞不太懂，车展她还真知道点，而且江州可能别的不行，重工业生产汽车还是有一两家大厂商的。 换别人听了也就听了。 她居然不顾自己是大明星，也就仗着这点名气，直接带着司机和换了西装的保安，上门去人家汽车集团公司拜访。 昔日曾经给人家做过车展礼仪小姐的无足轻重，现在竟然变成了大影星大驾光临，怎么可能把她当成普通业务员看待？ 很快从销售老总到企业副总，甚至董事长都来见了个面！ 轻而易举的敲定以两万块的场地费，邀请人家过来办新车发布会。 在这点上，又能看出她受了万长生和杜雯那次谈话的影响，场地费能赚多少并不重要，重点是拓展这个功能。 也许在钟明霞的思路里面，这个场地空着还不是空着，赚点钱都是钱呢。 人家年产值多少亿的汽车集团有点瞠目结舌，你好歹是几十亿票房的女主角演员，到处都在传闻你背景通天，居然巴巴的跑来赚这两万块？ 不给这个面儿都不好意思。 钟明霞回去还欢天喜地的给万长生发消息邀功。 万长生当然说好了。 可潘经理有点哭笑不得的婉言提醒钟明霞：“档次，我们园区是非常有档次的艺术园区，虽然我不懂这个厂房的艺术性在哪里，但万校长他们懂，这种定价策略对于未来发展是非常重要的。” 这时候她已经确认自己彻底撞了大运。 哪怕名义上她挂着总经理职务的头衔，但已经非常明白自己的责任就是协助辅佐这个每天都比之前更有名的年轻姑娘。 可能唯一不把自己名声当名声，或者强迫自己不在意这个名声的，只有钟明霞。 之前到周日为止，不是连续破亿九天么。 接下来连续三天继续破亿，直到周四又有三部新电影排上院线，让排片比掉落到25，票房滑落至八千多万，但这也依旧是正在上映的六七部同期电影之冠。 更重要的是周五已经是8月29，全国各地的大中学校园基本上都开始报名返校…… 万长生他们之前最期待的校园季到了！ 当初故意把电影想安排在八月底就是为了凑这个校园季，后来可能发现八月中旬有档期，硬往前挤了十多天。 也就早出来这十多天近三十亿的票房！ 让好多人遗憾就是这个周四断了一天破亿档，周五强劲势头开始继续破亿！ 感觉好多学生报名以后，就相约重刷人间不拆》。 要不就是部分村里没通电的学生，这时候才知道有这样一部电影。 反正蜀美这边的美术生们就是这样，暑假之后见面第一件事基本上都是男生：“看过没？” “看了！还看不？” “走！” 女生：“三刷了，走走走，小钟好漂亮，真的很难想象她演得这么好！” “那个男主角好帅！是我的颜，已经入会了……” “赶快推荐给我也参加呀……” 万长生集中上了好几堂速写课，把教学工作跟一系列观音村整体规划、观音庙逐步改建、新校区扩建、电视剧周边、文创园区改进工作一一分配下去，才发现自己整个暑假根本就没有精力去做雕塑创作。 直接把这周的第一项电影奖项颁布晚会，哪怕有最佳新锐导演奖的提名，也交给杜雯去现场参加。 满带愧疚的过来雕塑系报到，大三了，过去的一个学期，除了那件文创园区的特钢赋雕塑，他没有时间做出更多的作品。 郭槐生再次提醒他，分清楚社会责任和艺术家身份之间的关系。 于是万长生决定进一步把工作担子交给自己的伙伴，一整天都待在学校，顺便梳理关于学生会、国画系的工作，并且发消息给钟明霞说自己准备把青年教师公寓退回去。 管理公司副总说门钥匙放假前她给了苏老师。 所以万长生在国画系跟苏沐楠也简单交接下新学期的教学工作和公寓。 苏沐楠却是一脸迷醉的问万长生什么时候能带她去找钟钟吃个饭，俨然一副仰慕大明星的粉丝样儿。 万长生啼笑皆非的让她自己去问钟明霞，她俩又不是没有微信。 他觉得那姑娘不会有明显的变化。 苏沐楠不相信，等万长生走了才纠结好久给钟明霞发消息：“这学期，你还来做肖像模特吗？” 钟明霞秒回：“要，不过一周只能做几节课，忙死了，苏姐来园区玩儿吗？” 好好好的苏沐楠激动得直接截屏发给自己的同学们显摆！ 万长生就不用显摆了，晚上和大美社的一帮管理层伙伴在竹庐吃过外卖，讨论了关于新学期又是一千多名大美社成员加入以后的壮观局面怎么调整，还顺便跟房东陈太为谈了谈九月艺术拍卖市场就要开始进入实际搭建阶段。 八点半准时过马路去小酒馆跟老童他们碰头。 迎接他的自然是中青年艺术家们充满揶揄的掌声和口哨：“万长生，几十亿的生意都做成了哦！” “对不起啊，是我们害了你，你该考电影学院，考什么蜀美啊。” “哈哈哈，牛批！能把我们蜀美的人体模特拍得那么漂亮，演技惊人，电影好看！” 只有老樊认真：“我觉得有些构图你还是可以再考究点……” 万长生都一一拱手致谢：“今天不用说，我来结账！” 老童都有些感叹：“看了你的样子，难免在想我们是不是消极了些，成天躲在这个地方闭门造车？” 万长生就不对长兄师长们谈什么时代变迁：“只是机缘巧合，现在已经完全收回来精力，这个学期专注创作，还有培训校新校区的完善，本来电影的出发点就只是为了搞活文创园区，现在过热的状态暴露出来很多问题，也要逐渐补救。” 赵磊磊更年轻思维更活跃些：“我看了对你的一些访谈文章，关于文艺艺术的考虑已经很棒了，我们成天只知道埋头画画，可能真的需要抬头看看世界，两百年、三百年、五百年前的那些艺术大师，他们的表现手法屈指可数，除了画画就是雕塑，而现在呢，电脑可以搞定一切，更不用说摄影摄像，艺术手段的纷繁复杂已经不仅仅是搞点行为艺术和装置艺术就能赶上潮流的，我们在整体上已经落后于这个时代了。” 艺术家们就容易思考这些，马上有人反驳绘画艺术的永恒，大家自然是各种正反想法都有，辩论得非常激烈。 万长生却越来越少了清谈的喜好，原本他就不爱发言，现在只是小声跟老童探讨：“今年，股东分两百万？” 其实账目开支都是摆在那里，万长生几乎不沾手，有时候连出差报账之类都忘记。 老童笑：“你觉得行那就行，我也想说你今年还是要花点时间协助国画系把篆刻书法做成品牌，好歹我当过十年的国画系主任，你就算心里对国画有多不了然，既然现在有国画系的存在，你就要担起这个责任来，我倒宁愿你把这些现金分红用到国画系的改革振兴上。” 万长生惊诧莫名：“我现在连助教都不是，新的政策要求我从头考核，我有什么资格花很多钱到国画系的改革上？” 老童笑眯眯：“很快你就有资格了。” 582、道在日新，艺亦须日 谜底很快揭晓，喝到九点过，万长生已经低声跟几位股东都分别交流了下分红信息。 唯有赵磊磊不认可这个安排：“我不能拿了，股份赠送给你。” 万长生莫名其妙：“为什么？有什么意见吗？” 赵磊磊想想起身搂着他肩膀，喝了点酒的两人略微摇晃的走出去。 喝了酒很容易说点私人之间肝胆相照的话。 其他人毫不在意，只有老童豁着牙咬着烟，瞥眼更热烈的引导起话题来。 夏日微醺的感觉相当不错，在黑黢黢的酒吧外面，赵磊磊低声在万长生耳边：“老黄确定退了，接下来上面已经找我谈话，应该会由我来担任这个职务，但还有个竞聘的过程要走，国画的老赵，行政的老伍，雕塑的老郭，我们四个来竞聘，但实际上已经内定了，老郭是故意来凑人头的，老伍会当书记，你明白了吗？” 万长生从第一句就目瞪口呆。 他从来都没关心过院领导的变化，就像门派新手，观音庙的小沙弥，谁当庙守掌门跟自己根本没关系，他也不担心这事儿，难道还能不许自己搞培训校吗。 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居然会是刚过四十的赵磊磊！ 他拿青展金奖才过去多少年，哦，万长生也认识他三年了，青展的最高年龄限制就是四十岁。 这种学院院长拼资历拼职称不都应该是五十左右才有资格吗？ 而且赵磊磊之前连油画系系主任都算不上，只是中青年一代里面最有名的破格提升到副教授，然后去年才升教授吧！ 被未来的美院院长搭着肩膀，万长生使劲挠头：“这，嘿嘿，嘿……” 赵磊磊也是嘿嘿笑，浑没有要当大院长赚大钱的兴奋：“老黄和老童反复推荐我，其实我觉得要不是你太年轻，应该你来，我这个当兄长的，就是帮你推平现状先来把这段恶人做了。” 万长生只能震惊了：“啥？” 赵磊磊比他矮，还瘦，披肩长扎个马尾，脸色有点苍白，但是眼镜里面的双瞳很亮：“这就是我为什么很赞同你对文艺、艺术看法的原因，我们很难把自己这个艺术家的身份和教育家并列起来，绝大多数艺术家只思考自己的艺术生涯，没有考虑艺术对社会的贡献，你却从当考生开始就在思考这个，培训校搞得很好，更是顺应了这个时代，可旧的环境、看法、甚至势力非常顽固，我没什么可畏惧的，就让我来劈头盖脸的乱砍一气，把原来那种暮气沉沉的氛围砍掉！” 万长生忽然有种想狠狠喝两杯的心情：“先让我去倒两杯酒好么？” 赵磊磊笑着摇头：“美术管理机构的臃肿、陈腐，艺术圈的混乱你可能已经看到了，体制改革也是必须的，这也许就是我这个年纪却能获得认可的原因，需要一些人去趟雷，不破不立，我相信无论我把局面破成什么样，长生你都能接着立起来，对吗？” 大三学生难以置信的摇头：“我全力支持你，但我的理想不是走这条路。” 赵磊磊点头：“我也没想过，但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我知道你的眼里没有权力和金钱的贪婪，但你对你的人生有理想，那就值得往前走，天知道我们会一起面对什么呢？” 年轻人总是对未知充满期待。 万长生轻而易举的就被说服了。 赵磊磊这个时候显然也最需要他的支持。 竞聘应该是在十月，正式交接在年底，老黄会进一步提高地位去平京。 目前这件事只有赵磊磊和老童知道。 万长生是第三个。 郭槐生也仅仅是老童去邀请来配合的。 喝了酒的万长生直到回了寝室，还有些晕乎乎。 他本能的不喜欢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他从小的庙守地位也不需要去争夺，但就像观音村里暗流涌动一样，人生在世怎么可能避得开这种事情。 又不是躲在深山老林的隐居者。 所以第二天一早六七点就驾车返回宁州的万长生，借着开车的时间，在脑海里面终于清醒的梳理了下。 对他来说肯定是好事。 先这就避免了很多人等着看好戏的喧宾夺主。 老院长一辈子声名显赫，整个蜀美也就五千多学生，万长生这个大三学生今年招收八千名艺考生！ 而今年新生一千七百余人，有一千三百六十多人是万长生的学生。 加上有大美社这个团队机构存在，万长生现在对全校已经有近半数学生具备强大的影响力！ 大学校长对学生的约束，恐怕就只有校规和毕业证，而万长生每个月都在给大美社的成员工资啊！ 很多人都等着看笑话呢。 一旦赵磊磊接手，那么感觉完全不同，双方都年轻没架子，万长生更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学校启蒙老师跟兄长。 什么都好沟通。 其次从老童提醒的话里，万长生要协助赵磊磊把国画系的架子承担起来。 因为那位系主任从上学期末，苏沐楠都觉得他太热衷于权势和各种关系平衡，这场表面的竞聘很可能最后唯一的牺牲品就是他。 到时候仅有十几名教授老师的国画系必然面临一场动荡。 万长生要协助撑住…… 提前毕业的国画系代理助教，是现在国画系唯一拿了两项全国有分量金奖的所在了！ 苏沐楠不都说了那位系主任很可能就是忌惮万长生的金奖，才从上学期开始冷处理他吗。 虽然万长生绝对不可能威胁到系主任的职务，但这种太过耀眼，又不积极附从的存在，在有些热衷于算计这些小肚鸡肠的人眼里，拉拢不了的话，不是排挤就是打压吧。 万长生真是有点讪笑。 我特么还是个学生，怎么就要参与这么成人化的事情了。 但接下来肯定大美培训机构会全力支持蜀美，并且配合蜀美可能产生的变革。 这都是好事儿。 万长生目前能考虑到的就是这个。 八点过，万长生驱车到了市区那个家，这趟回来除了接老婆上学，就是履行诺言，请所有观音村的乡亲父老看电影。 今天为了这个连观音庙都关庙一天。 贾欢欢的爸妈早就等在家里了，反倒是欢欢还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从楼上下来，跳进万长生怀里想再眯会儿。 气得她妈到处找东西想打人。 被万长生呵呵笑着护住：“没事儿，没事儿，电影院九点半到十点才开始，爷爷他们过来了么？” 贾老大尽量不沉重：“老爷子争取能过春节，佛祖保佑吧，能看到长生你这么光宗耀祖，怎么都瞑目了。” 在碑林里面长大的万长生，对生老病死没那么感触：“这次我们在平京去过管理得很好的水乡古镇，也去了日本的寺庙，我想趁着现在村里还有些钱，开始逐渐对整个观音村的建筑、街道，做全面的修缮管理，您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这就是不得不必须展开的人情世故试探，哪怕是对着自己的老丈人。 贾老大吃惊：“为什么？这是老祖宗千百年的基业啊！好好的为什么要改？” 丈母娘是典型的乡下女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利，躲在墙角着急女儿不识趣。 贾欢欢其实紧张的蜷在长生哥怀里，要是有什么就全力阻隔。 万长生在上回的美术学习班上已经体会过这种顽固，所以更讲究策略：“爸，我把这几个古镇的地址给您，您可以带着四家管事儿都去旅游下，我们可以赚更多的钱。” 谁知道老丈人油盐不进：“长生，你读了书又见了世面一定是对的，但老祖宗传下来不容易，多少年来谁都想改变，可最后那些改来改去的都死了，只有我们还在！你就放手在外面闯荡，我们全力支持你，观音庙始终是你最后的根子，这根子不能动啊！” 其实没有半点强硬，更像辅佐老臣的掏心掏肺进谏，苦口婆心的那种。 比上回要委婉得多，也坚决得多。 万长生还想解释：“千百年不动都没错，是因为这千百年来，我们的国家始终是个农业社会，恰恰就在这个关口，我们在改变……” 老丈人差点给他跪下了：“长生！我知道你一心想把观音庙做好，更想让观音村家家户户都过得好，但你还年轻，现在的观音庙明明没有问题，如果你觉得我跟你妈有矛盾，我也只是想为了你好，不能让她一手遮天，但最后我也是为了你的，贾家的产业也是你的，胡家没有任何问题，肯定会跟我一起，甚至万家部分也都是支持我的，更是会支持你！” 才不是支持谁的问题，万长生是怕整个观音村产生新的权贵阶级啊！ 贫富差距这种事情，不可避免的在逐渐拉大了，没有眼光的人根本看不到这种危害在哪里。 可想要让已经获得利益的阶层放弃自己的大蛋糕，谈何容易。 感受到怀里老婆轻轻箍住腰的哀求。 万长生内心叹口气，只好不说了。 改革哪有容易的。 由此可见，赵磊磊面对的更是一片刀山火海。 师兄弟俩都没外人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 583、新者生机也，不新则死 但显然整个观音村，对万长生是肯定支持的。 起码在看电影这件事上。 很多在宁州有房的亲戚老乡，和一大早车水马龙赶过来的会合以后，把宁州市商业中心的电影院所有场子都包场了，万长生还得跟影迷见面会一样到每个场子前面走一遭。 接受父老乡亲的欢呼，中午更是在宁州大酒楼办了宴席，请所有人吃得酒足饭饱。 当然也有好奇听说电影都卖了几十亿，长生能分多少啊。 万长生都笑着解释整个票房分成结构：“早知道当时这钱我们自己投了，这就只能算是我给投资方打工，拿不到多少钱的，女主演一共拿了十万，她的名声比我还大呢。” 但是对自己母亲还是承认：“现在看起来应该有两三千万，我跟杜雯可能会拿一千万出来发红包给剧组，投资方也会发点红包，然后我跟杜雯平分，我再拿一半孝敬您？” 孙二娘斜眼：“剩的呢？” 万长生理所当然：“给欢欢当家用啊。” 孙二娘差点揪住儿子的耳朵：“小钟呢？！” 万长生嗤笑：“人家是大明星了，这一周广告代言就拿了两百多万，她还说分我一半呢。” 孙二娘恨铁不成钢：“小杜该拿拿！我知道她对你帮助大，可是钱拿多了心就野了，不收到屋里小心人财两空！小钟现在也能赚钱了，你还要怎么样？就守着个成天不懂事的黄毛丫头！” 万长生搂着母亲给她看自己在日本拍的照片：“我是真想把观音村做成整个村庄都能住人、玩耍、购物、卖艺的旅游景点，观音庙做成这样漂亮的地方，所有人都是到村里、庙里上班，这样能增加很多就业机会，也能用公司制度来管理村里的人……” 没想到孙二娘也反对：“是我没管好，还是钱赚得不够多？我说你要是把小钟收进门，有她来接我的班，随便怎么折腾都行，你又不管，改个屁啊！” 人家的孩子要是赚了一千万拿回家，会被当成宝。 万长生反而被嫌弃得不行！ 爷爷当然是语重心长的拉着万长生的手，叮嘱他在外面看世面看够了，玩够了就要回家来做好庙守啊。 万长生忍不住心想，这么大的天地搏杀还不过瘾么，怎么可能还回去宫斗扮家家！ 所以这一趟很有点失败。 下午还顺便去二中跟范校长商量了下来年文化分校的事情，晚饭前才和欢欢开车回学校。 贾欢欢小心翼翼探头看他表情的样子让万长生心疼：“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会慢慢来的，这种情况下把资金往外面转移也行，起码有什么情况我也有资金实力来调整改变。” 这时候的贾欢欢已经有点分辨力了：“爸……也全国各地去过很多地方呀，怎么就不会像你那样想很远呢？” 万长生讪笑：“读书，知识的力量，学习能够让我们总结经验教训，透过表象看实质，知识分子的最大缺点就是这个，懂道理，所以也就多了些无端端的烦恼。” 贾欢欢竭力想让气氛轻松起来：“但是这回所有人都说你好棒，电影卖了几十个亿！我所有高中大学的同学都去看了电影的，别提多崇拜你了！” 万长生也不让烦恼给老婆：“范校长还说明后天要包场让二中去看呢，这回分账到手你想买什么呀？” 贾欢欢真没什么物质需求：“爸还悄悄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说下回再拍电影，就用自己家的钱，不够他再给……” 万长生不得不盘算下家里，就是小两口的小家里面到底有多少钱了：“你在学校千万别提我们有这么多钱，要是被人盯上了遇见小钟那种场面，我想想都怕，她都配司机保安了。” 贾欢欢立刻欢腾：“我们过去找她吃晚饭吧，我给她发了消息的！” 万长生这几天都没见过人：“听说她给家里买房了，也不知道怎么跟街坊邻居怎么处理的。” 贾欢欢了若指掌：“没敢回家呢，只是悄悄约了爸妈到街上买了套房，还给了爸妈点钱让他们请客吃饭，可听说街坊们闹得可厉害了。” 万长生还有点不解：“街坊们闹什么？” 钟明霞说起来也无可奈何：“还不是眼红了！” 一边说一边殷勤的帮贾欢欢把酸汤鱼片挟过去，她自己吃得很少，贾欢欢吃一半再给万长生挟一半。 原来钟明霞只拿了十万片酬的事情还算能解释过去。 毕竟她接的那些广告都是二三线品牌，运动鞋专卖店还没铺到小镇厂区里，奶茶更不用说，唯二的电视广告覆盖率还比较稀薄。 虽然广告商那边说已经在筹集第二轮的品牌拍摄，目前只是广告界内部惊叹她的资源众多。 这些牌子的份量还远远不够。 所以从普通观众的角度感受还不大，特别是比较孤陋寡闻的老厂区人。 可电影卖了几十亿，这个到处都在宣传的事情谁都知道了。 首先就是租了拍摄平房的那家有点不忿气，自己只收了几千块钱的场地费，这几天据说是心里像火烧一样难受。 觉得自己亏大了！ 感觉白白丢失几千万几个亿那种难受！ 自己家房间拍出来值几十个亿呢！ 因为电影里面三分之二的场景都在老厂区拍的啊，真正在文创园区拍的其实是少部分。 这种情况下收了一两万管理费的厂区街道管委会也有点不满，明明那么多场面都是在咱们这里拍的，名声却都让那边得了去！ 小镇还属于江州，所以现在连篇累牍的江州晨报》、江州晚报》、江州电视台各种新闻报道，几乎天天都能看见和大美文创园区有关的消息，城市改革新貌呀，旧貌换新颜呀，文化产业旅游产业新动向啊，各种说法真的让人眼红。 对于小地方的人来说，这几样东西可不都是他们接收资讯的主要渠道么。 天天看了，肯定心里不好受。 甚至连钟明霞都被冠上了吃里扒外的名头！ 怪她红了自己却没有让街坊邻居、街道得到好处。 大家这么穷，这么困难，怎么就不帮忙呢？ 这种说法甚至在网上也有流传得到有些人的赞同…… 这可以说是目前人间不拆》大卖的时候，唯一杂音！ 他们似乎忘了，如果没有钟明霞带来的剧组，连几千块的场地费都没有，连一分钱的管理费也没有。 就只知道道德绑架。 万长生低头吃鱼，听得也有些哂然。 钟明霞倒不是抱怨：“我又不怕说，以前说得难听那么多，我都不少根毛，反正叫我爸妈尽快搬家，本来我是想让他们搬到市里来，可我爸喜欢钓鱼，我妈又有亲戚朋友，更习惯了那边的生活，随便他们吧……” 贾欢欢撮合：“长生哥帮你解决，没事的！” 万长生无奈：“我能解决什么，这事儿其实很简单，如果他们那边有个明事理的领导，这会儿只要正式的找我们，找钢花街道走官方渠道协商，我们就能把这个取景地的事情推给你们那厂区。” 钟明霞不懂就问：“为什么要经过领导呢？” 万长生摊开手：“你看看我们文创园区的盛况，如果我们公开说部分取景地在你家那边厂区，影迷、游客会马上涌过去，但是没有地方政府的协调控制，没有做好接待准备的话，这种盛况除了增加混乱，不会给你家那边带来任何好处，你设想下，一群群人成天站在你们楼下拍照，大家的生活是不是很烦，难道照相要收费吗？那游客又要骂娘了，我就来看眼你这个破房子就要收钱，想钱想疯了吗？” 贾欢欢这下能懂了：“其实只能靠吃饭、住宿什么的收费赚钱哦？” 钟明霞更懂：“哦……就像我们园区，有这么多商业街消费，那如果在我家楼下开个茶馆就能赚钱收费？” 万长生苦口婆心：“旅游产业是个专业化领域，其实我们文创园区就在这个边缘，样本应该还是我们去看的日本寺庙，之前的温泉小镇，你一家茶馆能坐多少人，而且能产生多少消费？每天数以百计千计的游客过去，仅仅就是在你家楼下拍个照打卡喝杯茶？转身走人，最后当地人没产生任何利益，游客也不满意，所以我们从来没宣传过，真想做好，就应该把你们那个厂区全都拿下来做这样的老工业游览景区，可这不是我们能做的事情，是当地政府的事情……” 万长生真是这么随口一说。 最近听者有意，频频成功的钟明霞居然又听进去了！ 有时候自信就是这么一次次建立起来的。 从硬着头皮去招揽到了潘经理，再到买了一百多套房出租成功，特别是最近这个新车发布会合同的签订。 别人眼中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还没做就觉得多困难的事情。 嗯，就是万长生现在这种口气。 钟明霞最后都做成了。 她就带着这种成功的惯性，决定再依样画葫芦的去做一次。 只是她肯定没想过，事情难度真的有区别。 特别是涉及到当地人思维定势的僵化现实，这难度就不是一般般了。 万长生真是因为观音村的僵化，才有感而发。 钟明霞自己哪里意识得到这已经超出了自己努力就能做好的范畴。 584、愿这个世界能温柔对待 钟明霞确实不能回自己那个小公寓去住了。 现在就索性住在新校区的学生宿舍楼里。 一楼有几间给老师准备的二人套间，现在自然是挪了一套给园区副总住，她还邀请了林楚妮跟自己住一起，结果那姑娘不愿意，说是早就对学生宿舍腻歪得不行，和她那些创业组的成员在外面租了公寓。 钟明霞收她的租金也不打折。 万长生第一次晚上在钢花街道转悠。 正如林楚妮描述的那样，白天看起来还比较慵懒拥挤的钢花街道，有种乱糟糟的廉价热闹，到了夜晚就迸发出妖异的五颜六色。 连绵一两条街的ktv招牌用各种霓虹灯来竭尽所能的醒目，这跟蜀美还有之前的校区周围区别都很大。 各种餐馆、快捷酒店、便利店和成人药品店琳琅满目。 灯红酒绿就是用来形容这种俗气的色彩搭配，更衬得灯光背后充满暧昧和阴暗。 吃过晚饭的三人步行穿过的时候，倒也不至于有治安问题，只是不停的有人在路边招揽询问唱歌不。 可那些穿行在ktv之间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儿，分明带着她们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风尘气息。 钟明霞都比万长生两口子明白些，低声：“都是陪唱陪喝酒的，林姐说好多连中学都没毕业。” 万长生和贾欢欢飞快的对视下，他们没经历过，只是听说。 这里住了十来万人，却没有什么工商业经济，又不是宜居环境让外来人口到这里住，城区上班。 那这里的人总得生存吧。 大量的退休工人、下岗失业工人还能拿着退休金吃低保。 可他们的子女能做什么呢？ 孟母都知道三迁，这种环境长大的孩子耳濡目染的成长教育环境可想而知。 相比之下钟明霞家好歹还在个比较封闭的破旧厂区里，穷是穷点，没这么乱糟糟。 这种氛围下的经济状况更可想而知。 能够发展起来的产业尽是歪门邪道。 万长生没有多停留，三人穿过斑马线走进文创园区。 仅仅一路之隔，几十米的距离就从充满压抑感或者说充斥着欲望释放的躁动情绪，感觉瞬间开阔。 首先是拆了围墙的整个园区广场开阔，最前方就一尊巨大的印章式样不锈钢雕塑，而围着雕塑边摆开音响正有大片的老中青三代妇女跳广场舞。 排成的纵横队伍浩浩荡荡。 不少游客在周边观看，但听说除了丽贝卡这种没见识的外国人，同胞们主要是点评偶有的徐娘半老姿色。 然后只要把目光穿过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能感觉到远处商业区的灯光充满活力。 咖啡店的落地玻璃昏黄而温暖、西饼店的橱窗明亮清新、商务酒店的考究灯光更有辨识度，甚至连错落有致的路灯，都展现出设计的功底。 站在广场上，万长生有些刻意的两边看了看，同样是灯光塑造的世界，却完全呈现出不一样的气质。 哪怕不谙地形的游客，也几乎是本能的都只是在文创园区游玩，出来就搭乘外面的公共交通离开，不去那些遮遮掩掩的暧昧街道上走动。 两边居然和谐的相安无事，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钟明霞对自己的店铺果然都了若指掌，第一轮最外面的五十多家临街店铺都已经开张，第二轮三十多家应该集中在餐饮、美容美发、消闲娱乐的小楼式店铺，有的在装修，有的在审核，鉴于现在文创园区的火爆程度，招商不是问题，潘经理操心的是筛选出最好的商户长期经营。 走过来钟明霞的声音都要大了些：“那栋三层楼正在装修的就是林姐他们培训学校，打算用带学徒工直接上门店的方式授课，也就是说还顺带做生意，连同怎么开店都教给徒弟，不过林姐昨天回平京去报到了，下周过来。” 万长生点头：“嗯，我知道，今晚平京有个颁奖典礼，她顺便陪着杜雯去了……” 好像心有灵犀，林楚妮这个时候突然打了视频电话过来，一片嘈杂中感叹：“卧槽！真够不要脸的，真的把这个新锐导演颁给你了！杜杜上台去领了……” 旁边还有虞凯欣探头打招呼：“导演好！” 顺着镜头看见喧嚣的灯光照出明亮的舞台，杜雯一身白色连衣裙，腰间有朵挺大的白色蝴蝶结，深v开襟就带着小性*感的礼裙样式。 贾欢欢立刻认出来：“意大利！我们在意大利的时候雯姐买的，好好看！” 是好看，杜雯其实在日本又买了几件礼裙的，但面对正式场合，好像特别喜欢穿这件，盘起来的发型也肯定不便宜，非常成熟的妩媚感哪里像个大三的学生。 感觉应该是最佳女主角之类的领奖。 所以从走上舞台就引起一大片掌声，林楚妮举得很稳，也让这边三人能听见杜雯笑着接过那有机玻璃的奖杯：“今天是八月三十号，很不幸，万长生导演还是个需要开学报到的学生娃，所以只有我这个在平京的经纪人来代替他参加典礼……” 当然引起的就是一大片哄笑。 贾欢欢也跟着嘻嘻笑，好像自己就在现场。 为了照顾她看，万长生拿得比较低，钟明霞就站在他另一侧，轻轻靠着，面带微笑却什么都不说 杜雯的表演功底还是有，笑着半低身，就是万长生给她强调过的那种不对称的对立平衡理论，很优雅：“我想他一定会后悔该旷课来领奖，他人生中第一尊电影导演奖项，当他塑造人间不拆这种温情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也会温柔的对待他，谢谢组委会，谢谢颁奖嘉宾……” 贾欢欢又赶紧跟着现场观众一起鼓掌：“好棒！雯姐上台说话的时候就像个大明星！” 真正的大明星站在旁边依旧微笑。 林楚妮就是来揶揄万长生的：“丫的看来会拿一连串的奖，就等着瞧吧！挂了！” 虞凯欣抓紧机会又探头说下次见。 结果万长生叫住了林楚妮，把镜头朝向旁边的三层楼：“你考虑下，怎么在这栋建筑外墙上做出点特色来，现在整个商业区都很美，但我觉得还可以更美，你们搞舞美的应该把这个发挥到极致，起个带头作用。” 林楚妮嗤笑了他，但说会找灯光专业的同学问问，毕竟白天已经是涂鸦墙体，主要就是晚上搞点花样。 说完这个就干净利落的挂掉。 钟明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灵巧的站到贾欢欢的另一边。 欢欢还想去网红奶茶店门口排队买奶茶，可队伍实在是有点长。 钟明霞眼珠子转转，假装过去巡察工作，她今天穿着领口有领结花的那种雪纺衬衫加细腿裤，很有白领气息，结果刚走到店门前灯光下被认出来，顾客们立刻乱了队形，全围着她了！ 贾欢欢趁机溜上去要了两杯奶茶！ 钟明霞合影十来张，签名十多个才脱身出来，贾欢欢满脸崇拜的把奶茶奉上。 钟明霞对嫂子的奶茶还是轻轻抿了两口捧着。 只是这就一路上被人围观，最后连万长生都被认出来，好歹他也上了那么多娱乐节目。 三人只好加快脚步进入校区。 保安赶紧负责任的把后面人群挡住。 钟明霞也介绍校园里面基本都是封闭式管理，毕竟艺考培训都是从早上七八点上到晚上七八点，回了寝室还在拼命画画，虽然不禁止申请出校区吃饭买东西。 但在这种学习氛围下，还成天往外走的会很快被调到老校区那边的班上！ 贾欢欢捧着奶茶杯很快又被钟明霞的宿舍公寓吸引了，毕竟这种上下两层的小跃公寓样式很新颖，连床铺都是台阶式的能睡两三层，床下才是书桌和衣柜，钟明霞一个人住在这里宽敞舒适，隔壁就是保安室，安全问题更是无忧。 然后钟明霞显然又很喜欢这里，把自己家里东西全都搬过来，各种家具家电把这里填得满满当当，铺上长绒地毯，摆了不少植物，连狗子都有个很大的玻璃缸悠闲自在的爬在石块和水草植物中间。 虽然有点破坏当初她那小公寓这些家具物件搭配起来的设计味，但堆砌到一定程度的乱糟糟，也是种美感。 万长生只能这么形容了，他又不是修室内设计的。 电视机柜上还很有艺术气息的摆了几件玻璃钢雕塑，手、脚、头部和一尊半人高的人体像。 那可不是万长生给她做的么。 还好人体像上搭了块艳俗得要命的粉红色纱巾，还好贾欢欢不注意艺术品，舒坦的靠在沙发上蹦跶几下居然异想天开：“我在你这里住两天吧，我们后天才开学……” 然后给万长生也理直气壮：“你说了这几天你没回家去，还没收拾吧？” 钟明霞欢喜：“好好好，晚上这里可热闹了，他们有时候还对歌！” 万长生觉得这不是明星副总该有的常态，但忍住没说。 只能说这里对钟明霞来说，确实是安全又方便。 几千学生包围着的她，也许真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585、水涨船高，泥多佛大 钟明霞热情的把自己的那些健身滚轮，肌肉筋膜枪搬出来给贾欢欢分享。 电视柜下面的瑜伽垫拉出来，就能对着大屏幕电视，一边追剧，一边拉伸全身肌肉…… 好身材就是这么坚持练出来的。 钟明霞数年如一日的保持这种习惯，到平京做宣传、去日本旅游，她一直都保持去酒店健身房锻炼，比杜雯的日常锻炼更加专业刻苦。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是专业的，哪怕一路走来做模特没人教，但钟明霞很珍惜这份与众不同的本钱，练得就认真。 贾欢欢以前跟着学过，但这样各种器械设备没用过，特别是钟明霞帮她平躺压着腿用筋膜枪突突突的舒活腿上肌肉，被痒得咯咯咯打滚。 钟明霞连忙推荐坚持过开始这段，后面就能适应了。 八月底正是穿得单薄俏丽的时候，万长生在旁边看着想拿写本来画，又觉得不合适，干脆起身说自己去巡视下学生宿舍。 出来还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热。 整体中央空调送风的大空间，就像商场制冷效果一样，所以寝室外面的环形走廊、一楼挑空的天井到处都有艺考生在画画。 无论是三五个人摆组静物画素描色彩，还拿了台灯在旁边做光源。 又或者十多人围坐相互画写，都充满了紧张的练习气氛。 相互之间的作业还能迅比较。 哪怕没了老师随时点评，有些尖子生也能主动的承担起一些指导的责任。 这在艺考生里面一直都有传统。 毕竟入行有先后，天赋有高低，总有些人比较拔尖，其他人会不由自主的围着学习，希望能分享几句心得体会。 只要性格不是很自私又或者内向，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还是会带着被人追捧的飘飘然指点几句。 特别是万长生从指导艺考生开始起步，竟然三年下来连跳几级大台阶，巡讲导师、艺考机构校长、学生会主席提前毕业、全国青展金奖、票房几十亿的青年导演…… 大美社的助教们很喜欢把这种激励挂在嘴边。 万长生现在那么厉害，还不是从一点点指导别人，锤炼出各种公开授课、面对各方的能力，走上了现在的成功之路。 哪怕是这么最简单的分享指导，其实都有很重要的意义，能指导别人，已经算是会观察判断别人的作品，并且做出提炼总结，分析给出解决方案。 尖子生会由此提升自己更多的内在实力。 大美社更青睐的就是这种拥有复合能力的学生。 无形中也在专业传授之余，添加一些树人的规范。 这在一年期的强化培训机构里面，已经算是很罕见了，很多其他行业的培训机构里面往往都是藏着掖着，而且大家都是付费培训，凭什么帮忙承担指导的义务？ 所以大美培训校就愈的形成这种相互指导气氛。 万长生顺着楼梯一层层走上去，忙碌的艺考生们看见他都是一叠声的“校长”“老大……” 实在是不管万长生怎么装老成，他也才比这些艺考生大三五几岁，活泼点的还会调皮称呼导演好，也不知道引了什么梗，一片学生都跟着笑。 万长生还得慈祥的问问这寝室住起来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拥挤。 因为人数关系，原本每间跃层寝室住十人的，现在扩展到了十八人，很多床位都是个单人床垫，虽然相应的也降低了住宿费用，但生活条件肯定有影响。 特别是对于很多在家都是掌上明珠的独生子女，陡然变成十多人混居的场面，万长生自己当初在四人寝室都住不惯。 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远离家庭住校的艺考生却兴奋不已，拉着万长生去视察寝室。 面积比钟明霞那个稍微大点，但楼上楼下基本上都是床！ 甚至连上楼台阶都是四五张床形成的梯步，感觉多出来的那部分床位都被设计师鸡贼的用这个满足了。 最鸡贼的还在于这些寝室用了个什么方式来装饰呢？ 手绘！ 真的是大美社今年高考完过后那批艺考生，之前一直在抱怨自己没能赶上涂鸦整个园区的上届艺考生们，六月考完以后就迫不及待的赶过来要求提前加入大美社，体验这种成长的氛围。 可能很多大学生都没有这种感受。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考上大学以后要面对什么样的生活，自己的人生有什么改变，甚至很多人还真的以为考上大学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放松玩耍了。 大美的艺考生们却无比清晰。 跟着培训校的助教老师们已经非常明白成为一个美术生将会变成什么样。 而且有个团队、组织接纳自己加入进去的那种感受，甚至是他们高考的动力之一。 所以这些暑假过来的新一届大美社成员有七八百人之多！ 在暑假新艺考生抵达前，按照丁晓鹏的指挥，提前入住这里，任务就是把所有粉刷好的白墙，用黑色画笔手绘！ 用黑白线稿的手法。 描绘漂亮的墙板、窗帘窗幔、精美的壁灯、复杂的画框镜框，还有绿化芭蕉叶啥的，假装是很富丽堂皇的高档装修！ 又或者是勾画的百叶窗外巴黎铁塔、平京天安门、沪海东方明珠、香港维多利亚港湾，各色世界著名景致，都用简笔画展现出来。 清新自然的画面，哪怕都是黑白单色，也显得丰富多彩。 每间房两三千块的墙绘支出，比墙纸便宜多了。 关键是每间房都不一样。 全都要预先设计手稿，经过丁晓鹏组织的教师审核组修改确认以后，才展开精心绘制。 现在这帮家伙正在旁边第三栋宿舍干同样的活儿。 身处这样的宿舍空间，床铺家具也不是普通寝室常见的铁架床，而是钢木混合的设计风格，二层高高低低的如同城墙般几张床，低处的侧面还能有放书和私人物品的空间呢。 强化艺考班的生活环境要求和普通大学生、住读生还是不一样，摆明就是压缩个人享受拼命学绘画技能的。 这种充满美感的环境，实际上没有改变任何舒适性，每个学生就一张单人床加一点个人物品柜，却从印象上感觉完全不同。 几乎所有家长带着孩子走进来一看就拍板住这里，比在外面租房子好多了。 万长生看得津津有味，男女生寝室是每个楼层都有一半，并没有严防死守的分开，不过所有教职员工也提醒过家长跟学生，学校不负责任何学生谈恋爱的情感交流，这种事儿在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之间根本禁止不了，不提倡不反对，要把宝贵的时间用来谈情说爱，又或者用爱情来相互督促对方努力，这都是自己的事儿。 但在校园内不允许同居，更严禁男女生互窜寝室，一旦现，立刻通知家长取消校内住宿，不退住宿费的自己搬出去。 这年头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36o度没有死角，每层楼也有宿管阿姨随时负责清洁和宿舍纪律。 总体来说还是巨大的求学压力和浓厚学习氛围，让宿舍里面整体都很勤奋，一楼天井里的一排健身器械基本上都成了艺考生们围坐画写的道具。 万长生只能做着长辈的稳重样儿，煞有其事的视察一圈，女生寝室就不进去看了，虽然嘻嘻哈哈的女生没少叫校长去看看她们打扮成粉红色的房间。 快浏览一圈，并没多少学生来簇拥着他，毕竟每周万长生都在课堂上教写，艺考生也没那么谄媚或者说懂事儿。 方便万长生顺着大门出去，就是那大楼之间的工作园区，二三十个黄顶圆形的大大小小玻璃空间分布在半人高的绿色植物中，结果让万长生碰到不少偷偷摸摸谈恋爱的家伙！ 一看见他就惊慌失措的作鸟兽散。 他顿时觉得自己回头还是得要求把绿化带都拆了…… 现在已经有十来个工作组搬到这边，暑假期间更是吃住都在这里了，最忙的视频组也占据了最大的办公区，三十多人围在大量的电脑设备前忙碌，看见万长生先欢呼，然后现他背后没有跟着美女，居然还鄙视他不给大家饱眼福。 马振宇赶紧拉万长生到大屏幕前：“正好你来看下，我们请钟钟拍的新校区纪录片，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杜杜那边就要安排全面放推广……” 一群人都拥着把万长生摁在中心座位上，还关掉其他所有声音，保证万长生能听到配乐效果。 夏夜的玻璃工作室里，强劲的空调也不能说凉爽，居然有点温暖感，特别是看见周围还亮着灯忙碌的那些小伙伴。 万长生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 相比给所有观众看的电影，这段两分钟的《大美艺术培训机构》却不再是川渝两地电视台上天天能看到的那种技校式声嘶力竭广告。 就像这个团队的所有成员，他们也洗去了自己之前那些稚嫩的想法和不切实际的天马行空。 不仅仅再是美术学院学生固有的那种追求“好看”。 而是从故事叙述、节奏、镜头、色彩直到音乐全方位的完善。 回头想想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大家都在跟随大美社变化，就像大美培训校这不停剧增的学生规模一样。 586、捉贼要捉赃，抓奸要拿双，渣男嘛…… 画面还是延续了万长生在拍摄电影时候的风格。 首先是强调好看，漂亮的色彩，严谨的构图，甚至和《人间不拆》那个著名的开幕长镜头类似。 清晨游客还没到来时候拍摄的空荡荡厂房角落，淡入……淡出，仿佛清晨露水滴在马路上。 字幕“中国.江州” “大美艺术培训机构” 抬头看见的街道、厂房布满了涂鸦，还是淡入淡出，感觉是在脑海里面浮现的幻灯片，却充满了优雅。 字幕“今年我们输送了3027名艺术考生，进入全国各大院校美术专业，其中美术学院本科生1376名” 白色的小楷，非常精致小巧，却只是细细的在画面上凝结成一根线，只有淡出的画面时候才格外清晰。 这都是设计体现出来的美感。 接下来的镜头就直接拉起来成为航拍镜头，纵览一排巨大厂房的校区，却不是俯拍镜头，而是尽可能用快速穿行的方式，展现那多姿多彩的涂鸦和室内环境。 “你是否向往过美好的世界？” “你是否希望展现最美好的你给其他人？” “你是否看到过什么美好得让你难以忘怀的东西？” “你是否努力追寻过美好？” “你是否愿意和我们一起，去走进美术的殿堂？” 每一句提问字幕横在画面中央的时候，后面都配着美好的画面。 那一大片从空中俯瞰美好得如同画面的黄色工作室空间…… 校园课堂上万长生正在大幅度手舞足蹈讲解速写画面，旁边却坐着一动不动的钟明霞画面…… 学生宿舍里面搞得跟样板间一样漂亮的艺术氛围…… 正在精心作画的俊男美女学生…… 最后夹杂着意大利乌菲齐美术馆的穹顶、皇宫博物院的大殿、日本天守阁的外观…… 然后被最后出现的钟明霞双手合拢收在掌心。 这个特效做得非常精细，感觉她就是女神收拢了一个世界空间似的。 很自然也很震撼。 特别是镜头从那双可以做手模的纤细双手拉开来，看见亭亭玉立的居然是现在在电影和电视屏幕上大红大紫的电影女主演，顿时把整个片子的逼格提高到无以复加。 重新展开双手的钟明霞，敞开胸襟的优雅微笑中，竟然开口是一连串让人听不懂的语言，打头正是万长生听过的：“喔嘿拨咳……” 旁边人介绍，这是阿拉伯语，接着又换成英语发音，比万长生的土鳖口语好听多了，也许是真的练过发音！ 再一次成功的用两种语言把百尺竿头的逼格，又推高些，觉得多么高深呀。 最后才是汉语：“我爱你，大美这个时代，这是我们可以尽情追寻梦想的时代，前提是你努力追寻过……” 边说边走在充满艺术气息的文创园区街道，墙面是花里胡哨的涂鸦，地面是墨黑崭新的柏油马路，清晰的白色划线跟黄色表情印在地面显得格外整洁有趣。 最难得是新增加这些店面，带着自己特有的装修色调，覆盖了不少涂鸦，淡绿色的奶茶店、米白色的蛋糕店、落地玻璃透明闪亮的咖啡馆，还有停放在路边的红色自行车、蓝色招牌。 各种色彩淡雅适宜，和涂鸦的那种略显混乱相得益彰。 再搭配一身学生裙装的钟明霞，就是美。 背景淡淡的欢快音乐一直在起伏，镜头节奏更是不停在街景和女主角脸上交替。 肯定旁边用了个小风扇对着钟明霞脸上吹，正好镜头转过来让清晨初升的太阳在她脸庞上形成光耀环，飞扬的长发还被她轻轻拨了一下。 充满阳光感的美好。 电影里面看到大多数时候是冷冷的女生，这会儿泛起个男女通杀的清新笑容，却也没让单眼皮小眼睛眯成缝：“有人说年轻人就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更何况一日之计在于晨，如果荒废这清晨的时光，那么所有偷过的懒，都会变成打脸的巴掌……” 镜头减震的效果非常不错，明显是跟着钟明霞在走，却看不到镜头摇晃。 长发飘飘的女生走得很轻松自然：“人生前期就是我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最爱玩，可偏偏这个年龄又有什么都不会的尴尬，这个时候越嫌麻烦，越懒得学，后来就越可能错过让你动心的人和事，错过新风景……” 这时候她已经走到敞开大门的大美艺术培训中心门前，万长生亲笔题写的“大美”篆书，平面设计组制作的校徽，在校门涂鸦墙边难得的一段不锈钢表面上呈现。 挺有质感的。 钟明霞像个主持人那样十指交错迈步：“全国顶尖的专业艺考培训导师团队，全国最优秀的青年金奖获得者，全国最出名的文创景区校园，全国最低的学费，我们这个目前超过五千人的专业运营团队，为的就是帮助每一个有美术梦想的孩子走进艺术殿堂，让他们的天赋在这个社会得到最真诚的认可……” 画面中有闪过那些大幅的团队画面，最让万长生惊奇的是，拍摄团队真的安排了几千学生站在一起，航拍了个排成篆书大美的造型。 模拟了几千大美社成员的强大支持力。 等呈现教室那有几千学生在好几层楼空间铺开来的巨大场面，就是远景跟特写交错，背景音乐都忽然加强了些，连万长生刚才体会到的那种课后学习场面，都被摄制团队捕捉到。 钟明霞的解说词是：“多年寒暑假培训加半年的强化，或者一整年的全力投入，换来的就是受益终生……” “和一群志同道合的艺考生一起奋斗，你能更好的了解自己，更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优点和不住，跟随一群优秀的导师学习，你们可以一起成长，一起进步，一起变得更优秀……” 艺考培训的这种半军事化氛围其实在整个行业内都随处可见。 也许是目标太明确，学费太高，十七八岁正好在将要懂事门槛上的年轻人，既然都还喜欢美术，基本上都会是这种成片努力的浓厚氛围。 极少数老鼠屎都无法破坏这种状况。 但在外行看来，就觉得非常惊奇，觉着这学校的教学手段也太牛逼了。 不是说学美术的都吊儿郎当不服管教么？ 不是从画面上还能看见不少顶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男女生么？ 怎么来了都这么听话呢？ 最后钟明霞再微笑着摊开手：“长大之后没有儿戏，校园之外没有温室，所有现在短暂的安逸跟放松，都可能抱憾终生，所有现在的努力都是为了以后能够更多可以选择的机会，请现在就选择大美艺考培训机构吧……” 站在那的学生装姑娘，已经有了从副总和女主演打磨出来的自信。 神采飞扬的画面模糊现出大美培训的标志logo等等，最后还有个微信公众号的二维码。 任何看到这点画面的只要扫一扫就能直接联系上大美。 舒缓的音乐背景，美妙的画面，让万长生看得心旷神怡：“不错，她普通话有这么好吗？” 大家哧哧哧笑：“除了外语那一段，其他都是杜杜配音的，还不错吧？” 万长生恍然，心想怪不得听起来怎么有点熟悉，但是没敢说，欢喜这种小伙伴身上体现出来的进步，还留在工作室帮他们手绘画了张白描的街区图，最后有钟明霞的那个场景。 因为既然看见他来，大家就不用白不用的想让钟钟站在好看的商业区街头，变成一幅画收尾。 艺术味儿更强。 万长生顺手打印又说起刚才在外面看见那些谈恋爱的艺考生。 抱怨这里环境这么好，是为了激励艺考生好好学习，也能成为坐在里面的专业人士，可不是要他们钻小树林的！ 这个意思他还是懂，以前宁州二中后面就有片小树林，教务主任没少费心拆小情侣。 众人哄笑更抱怨，说以前觉得美院的女生漂亮，结果被万万带上了不归路，见识到了杜杜这样的美妞儿，更是被戏剧学院抬高了眼光，怎么办哦。 这影视组还有俩女生，都是男生打扮的跟着起哄。 万长生也是心情舒畅放轻松，难得有男生之间常见的炫耀：“只要会说好听的，怎么找不到女朋友呢？” 众人更是乐得闹翻天那种，手上忙着鼠标键盘，嘴上都忙不迭：“传授经验！传授经验……” 万长生正在画钟明霞最后那点像，顺口：“美女让我夸一夸，你的容貌像朵花，古有西施今有你，画个头像成仙女！” 工作室里稍微愣了下，爆发出能把玻璃墙都震垮的笑声。 主要是万长生平时都挺严肃认真的感觉，什么时候念这么低俗直白的打油诗啊！ 几个跟他坐得近的已经笑得前俯后仰了：“还有还有呢？” 万长生张口就来摆摊的段子：“扎个小马尾，看你美不美，大眼睛双眼皮儿，一看就要勾了魂儿……” “美女气场震四方，武林豪杰都发慌！” “美女气质顶呱呱，衣服身材都很搭，能不能来刻个章，送给你的那个他！” 小伙伴们笑疯了。 万长生也乐，正嗨呢，忽然觉得工作室里怎么这么安静，回头一看…… 钟明霞一脸忍俊不禁的举了手机摄像，贾欢欢抱着手臂瞪大眼，满眼都写着怪不得！ 怪不得这么多女孩子喜欢。 惨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587、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 还好贾欢欢在外面永远给长生哥面子：“原来你就是这么背着夸我的？” 万长生赶紧：“为何我心怦怦跳，原来女王已驾到！” 话说万长生能说会道，八成还是因为摆摊这么油腔滑调练出来的。 只是他大多数时候不说。 今天活泼得有点不寻常。 贾欢欢在哄笑中逗趣的扯了万长生耳朵悄悄话：“我真的就在钟钟这边玩了，回家就想着要开学……唉……” 这姑奶奶是多不想回到医学生的生活啊。 万长生也无所谓，只是他的办公室还没搬过来，那就在索性在这边搞雕塑的工作室多待会儿，讨论能不能在国内请人仿制那种高品质塑泥。 不过马振宇却偷偷过来找他门口说话。 原来丽贝卡去蓉都，马振宇的爹妈不怎么接受，最近意大利女孩儿有点以泪洗面的意思，但还是挣扎着在商业区上班，去跟钟明霞当助理了。 据说丽贝卡在米兰学的是商业管理，可看她辍学跑过来找男朋友，明显成绩也不咋地。 万长生哈哈笑：“这还不错，钟老板对人还是很和气的。” 说起来这事儿还真可以，国内明星有几个带着外国助理的？ 马振宇主要是讨主意：“帮忙想个办法呗？” 万长生自己老妈老婆矛盾都没解决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如果你是真的想跟丽贝卡在一起，父母的意见只能参考，尊重孝敬和什么都要盲目的听是两回事。” 马振宇唉声叹气的悄悄：“我爸挺大男子主义的，观念里就认为女人应该干家务做事情，一见面就说在家相夫教子，服侍好男人，三从四德才对……” 万长生都侧目了：“意大利的小朋友很难记住这种条条款款吧？” 马振宇痛苦：“都什么年代了，简直让丽贝卡以为到了愚昧落后的非洲部落，我都不敢给她完全翻译这些话！” 万长生想想支招：“古代讲究三从四德的都是大户人家，你爸有这种想法的话，下回就给他说那就需要给你俩配几个仆人，还要给你找几个小老婆，最后要买个四合院……哈哈哈！” 他自己家都有，就差小老婆了！ 马振宇听得眼睛一亮：“嘿嘿，这倒是可以回家试试看！” 两人寒暄着出来到停车场，万长生还把马振宇捎带了几步，跨国小情侣也是租的钟明霞那公寓。 就在文创园区附近步行几分钟的距离，方便副总助理上班，就因为地理优势和室内装饰不错，暑假期间早就租光了，年收益绝对比放在银行或者理财基金划算又稳妥。 关键在于房价真的涨了。 这片新城以前喊着万元房价，六七千都能买到，现在根本不可能，好多地产经纪上都标注了毗邻大美文创园区，价格嗖嗖的往上窜！ 万长生顺口提到丽贝卡这个意大利身份，光做个助理有点埋汰了，发挥别人没有的特长，才是可取之道。 马振宇说自己跟丽贝卡也聊过这个话题，意大利姑娘有想法，既然他俩都是在艺术朝圣中认识的，那完全可以干这个活儿。 因为丽贝卡也听说过有中国人专门在意大利、法国等地搞夏令营、冬令营，就是赚青少儿教育培训的钱。 她甚至打电话回意大利找朋友询问过，一般这种团收费十来万，实际上以万长生他们已经送了三批人过去学习的经验，一个人两三万足够了。 这利润可大得很。 万长生听了有点讪笑：“除了少数土豪有钱，其实是给很多普通家长父母增加负担，坑人啊。” 马振宇的意思是：“反正我们每个季度都有人过去，那要不要以收费不赚钱的形式，每次带一堆孩子过去呢，有这个经济实力愿意过去看看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品，我们趁机把这个市场的泡沫给挤掉，就像我们挤掉培训市场的回扣一样。” 这就是换个角度的思路不同，万长生慢慢点头：“试试看吧，先从我们的青少儿培训班、暑假培训班里面找，意大利、日本这两条线都可以试着做做看，把专业计划做得详细些，参与人员该赚的劳务费还是要有，我们只是不想让有些机构占着信息不对等的优势蒙人。” 马振宇就喜形于色的回家汇报消息了，看得出来两人感情挺好，他也很有蜀川男人耙耳朵的传统美德，上楼前还顺便买了夜宵。 万长生好笑的想象了下人家小两口的生活，自己才开车回办公室睡觉。 顺便把自己的东西整理下，估计也就这么几天，等那边新的教学楼跟宿舍楼改建交付，就是三栋宿舍两栋教学楼，总数能够容纳八千人，办公室主体也会搬过去，只留下几个接待把这服装店似的办公区作为展览报名点，搞得像个画廊一般。 因为艺术品拍卖确实要不了这么大的场地，未来加上这边老校区打算保证两千人规模，可能主要就是用来进行高考强化班用了。 这就是大美培训机构的最高上限，一万名艺考生。 分成十几个六七百人的班上课，再多，管理成本会成倍的增加。 就这许大妈带领的团队也有了百来个人，搬过去还要增加招聘，随时都战战兢兢，生怕这些精力旺盛的小孩儿出问题。 还好万长生从小就被灌输时刻考虑整个观音村的生计，对这比较习惯。 临睡前照例看见杜雯发来消息，数据总结了今天的票房。 已经是不出所料的破亿。 然后再发了几条语音，说起周六数据当然不错，就靠着全国学生开学季捧场和各种评奖消息满天飞的热度，也能红火。 目前很有可能冲三十亿票房，整部戏下来肯定谁都想不到有这么好的成绩。 哪怕如杜雯，也忍不住要畅想下赚了钱要怎么花。 光是交税都让人咂舌，感叹怪不得那些影视歌明星会忍不住偷税纳税。 很多人的定力，在金钱面前都化为乌有了，最终也不过是价码高低的区别而已。 万长生有定力，放着语音稳稳的捣鼓自己那点雕塑创作泥稿。 听完才收起高级雕塑刀，回语音：“我更纳闷这个票房是不是有点夸张，还有这么多奖项……怎么跟大白菜似的。” 杜雯秒回：“你看看票房榜上二十几个亿的大多都是些什么片子，运营得当，关键是片子本身出色，这个票房虽然有各方因素老天保佑，但总体还在正常范围，起码目前这部电影几乎没有什么数据能拿到第一名，也就排片比逆天的有过一天破8，至于那些奖项，你查一下前几年有部青春校园片，就是那位小燕子的导演处女作，也是破了当时单日票房记录的，奖项不比你这个少，影视界啊，只要愿意掏钱或者有人面儿，多的是红皮本本奖状，全都是糊弄人的。” 万长生才若有所思的哦。 顺便杜雯提到李明然今天也去出席了颁奖晚会现场，所以她在正式签署电视剧周边产品设计销售的合同时候，找机会打探了下关于电视剧炒作的业务。 李明然笑着说试试看吧，却没下文了。 杜雯分析这就可能算是婉拒？ 万长生建议主动做个方案，甚至配合宣传投入下，就当下个饵。 这是他做事的一贯态度，先主动表现出本方的诚意，再看对方态度，总要有人迈出第一步嘛，就算成不了，也锻炼了队伍。 杜雯嘲笑他是有钱家少爷的底子厚。 说笑着各自休息。 最近因为电影票房的事情，天天都要沟通，所以睡前这样聊会儿，反而成了习惯。 第二天万长生在老校区把很多工作安排好，还跟徐朝晖把文化学习班的情况规划了下。 毕竟这个高考强化班，只存在于春节后到高考之间的四个月，单独为这个准备足够的教学区、宿舍区有点亏。 所以今年已经考上美术教育系本科的徐朝晖思考了很多，最基本的办法还是一月一考，用这种方式来督促艺考生们平时自我加强文化补习，重点是用这个办法从中筛选分级。 文化底子最差的可能春节前就得去宁州，中间段的春节后两边都分一部分，最没问题的文化尖子可以建议回各自原籍中学温课备考。 实在是没法在保证七八千新一届艺考生的同时，又保证上一届五六千高考生的生活学习。 哪怕想赚这个钱，规模也不允许了。 艾米拉一直在旁边旁边欲言又止的看自己师父。 擅长察言观色的万长生问他，小家伙又不说为什么。 万长生只能猜测他是不是想家了。 徐朝晖也说艾米拉最近画的画有点复杂繁琐。 万长生都找来看了，可他对这种意识流的抽象画派真的不熟，只能继续三天两头的给艾米拉指导些自己白描的功夫，还不敢随便教素描色彩，唯恐泯灭了徒弟的天赋。 平时更多都是靠费雪雁从平京遥控指导。 师姐和小师弟在意识流画法上，是一挂的。 徐朝晖说起费雪雁的时候，哪怕装着不在意，眼底的温柔还是掩盖不住，万长生摸清他的治疗进度已经趋稳，就暗暗发消息给杜雯，想把这俩安排到第一轮日本考察团队里。 杜雯哈哈哈的说好。 午饭后赶回美院处理跟国画系有关的教学事务，算是明天开学前的教职工会议。 两天前万长生还没把自己当成国画系的教职工。 哪怕苏沐楠再怎么要求协助，他可能都会躲闪逃避，现在却不得不预备在有了变革的时候，避免教学工作有动荡。 不过等到了系上办公室，就发现气氛明显有点诡异。 588、信任是无所顾忌的源泉 蜀美国画系一直都不是多强势，教职员工一共才十多人。 其中还以老教授居多。 而且最近几年整个蜀美恰好处在新老交替，那种七八十年代就进入教学体系的老教授陆续退休离开岗位。 譬如老苟去世，还有气得偏瘫的颜从文，这就一下少了俩教授。 所以去年开始不光国画系，全院都在大量进人，苏沐楠来到蜀美并不是个独例，她那一拨儿就来了十多人分到各个院系，全都是硕士。 但今年更猛，近三十人里面有一半儿都是博士！ 而且这么多高文凭的青年教师，相当一部分都来了国画系！ 整个系里顿时显得兵强马壮、人丁兴旺。 站在系办公室的赵主任也踌躇满志，器宇轩昂。 春风得意的在办公室门口跟每位新老教职员工握手寒暄。 万长生还被他拉着热情的给新来青年教师们介绍。 换个大大咧咧的家伙，没准儿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被冷落过。 万长生也笑呵呵的跟各位青年教师握手客气，一点不当自己的青展金奖有多么高级。 但显然人人都不敢忽略他。 最后看见孤零零站在墙角的苏沐楠，万长生真是下意识的就站在她旁边。 《朱子家训》里面说过：“见富贵而生谄容者，最可耻；遇贫穷而作骄态者，贱莫甚。” 看到别人不顺畅的时候，就巴不得多给人点尊重和底气。 这是种起码的善良，也是万长生骨子里面的特性。 还好苏沐楠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处境尴尬，还跟万长生遮住嘴惊叹：“六个博士！我的天啊……国立美院都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情！听说一共十四个博士，美术馆、教具科都塞了人进去！” 万长生连忙跟着吃惊：“为什么这么多？最近博士生打批发么？” 以前蜀美国画系真的一个博士都没有，苏沐楠已经算是学历最高的硕士了。 这会儿硕士习惯性的先皱皱脸挡住嘴，还踮了点脚尖小声：“蜀美想争取成立博士点，就是可以颁发博士学位的资格，那就要求全院必须要有多少博士，这是硬指标，所以就赶紧凑人头，合不合适无所谓。” 又是这种体制内的表面文章，万长生哂然。 真的就是他来报考蜀美时候念的那首诗“国家本为求才计，谁知变作了欺人计。三句承题，两句破题，摆尾摇头，便道是圣门高第……” 这制度一旦成了投机取巧围绕的核心，那就充满了弊端，古往中外，都有这个问题。 所以他才一直敬而远之，反倒是大美培训校遵循市场规律的商业化，灵活机动更有竞争力。 赵主任非常满意现在的状况，招呼大家坐下就把调子起得非常高：“国画应该中兴了！我们要在传统和现代之间起好桥梁作用，在这么多栋梁之才的同心协力下，打造出蜀川美术学院的国画新名牌！成为全国美术院校的拳头专业……” 这话不是一般的好高骛远，江州蜀都从来都不是国画传统大户，平京名家荟萃，江浙基础雄厚，江州和这些地方比真的是指甲盖都不如，之前能拿得出手的几位国画界艺术家，都是老童这样走中西合璧的路线。 在根深蒂固的国画传统圈子里，这都是被视为另类，虽然没到歪门邪道的地步，总不是最正统的那部分。 要说现在整个蜀美国画系，最有名气的反而是拿了国画、篆刻青展金奖的万长生。 但赵主任只字不提，只是滔滔不绝的表达自己的雄心壮志，二十多个教职员工有点诧异的偷偷对视。 老员工们是吃惊老赵怎么打了鸡血。 新来的博士们则不约而同的看万长生，可能年轻人之间想从眼神探询下，卧槽，这系主任一贯都这么嗨么？ 万长生尽量回避这些眼神，大家不熟，我传递什么信息都不对。 何况他心里还真有鬼，所以眼神躲闪是正常的。 最后干脆低头玩手指，因为刚习惯性的把篆刻刀和印章石摸出来，苏沐楠就开心的拿过去了。 她更听不懂这些喊口号式的套话。 结果直到最后请几位新加入的青年教师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有位姓杨的老师终于主动提到万长生：“……我非常荣幸能够跟这样的青年一代佼佼者成为同事，也非常希望在接下来的教学工作、创作活动中，能跟万老师以及各位同行前辈，共同学习，共同努力进步……” 万长生只要不沉迷在画画刻章里面，就能留着耳朵，闻言赶紧抬头面对那边，对上人家眼神一个劲的求饶，您可别这么逗着我玩儿。 您都平京来的博士了！ 我这唯一的本科毕业证还是两年期的提前毕业…… 青年教师们却赶紧跟着这位杨老师热烈鼓掌！ 让万长生的眼神也不得不连忙变得端庄，一本正经打量对方，才算是尊重大家的掌声。 眼镜、分头、长相属于比较严谨的气色，哪怕没有学过相面，在观音庙前混了那么久，各种江湖套路万长生还是都涉猎过的，直观的觉得这位杨老师像政工干部多过于美术老师。 某种意义上甚至有点苟教授的气质，衬衫西裤都绝对的正统。 按理说连博士生都读过了，又不像苏沐楠这种成天只专注于专业的艺术痴迷，不应该这么冒失啊。 如果万长生这种香饽饽没有被系里成天挂在嘴边，那就是有问题。 哪壶不开提哪壶有点失水准吧。 起码那几位穿着打扮典型艺术风的青年教师，都没提过，当然可能他们更多是没这个意识。 万长生甚至注意到这位杨老师对他微笑着点点头。 好像真的很荣幸神往的样儿。 万长生也笑了。 唯有苏沐楠被掌声惊醒，才茫然的抬头，又是习惯性的先皱脸眯眼看看周围，再赶紧调整成小家碧玉的美女样儿嘴角不动声色：“什么事？” 万长生从她抬头就看着她的脸上表情，真心喜欢这美妙的风景啊，可不比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舒坦多了，但脸上还是装正经：“跟着鼓掌就对了。” 苏沐楠想都不想，连忙满脸真诚的鼓掌。 赵主任笑着一语带过：“对对对，杨老师也是国画和篆刻双修专业，多亲近下，万长生你要多协助大家，校外的事务也要适当的分清主次啊。” 这话贬低万长生要去跟随人家也就罢了，毕竟他还是在读本科生，多向博士们学习也没错。 可话里话外居然带点批评的意思。 苏沐楠一听就有点不舒服了，差点蹦起来！ 只是她身形刚动，万长生就假借憨笑鼓掌，用手肘压住她，也是嘴角不动声色：“别别，别吭声……” 苏沐楠气鼓鼓的叹口气。 低头不看这种场面，拿着刻刀和石头嘀嘀咕咕：“真的好烦，我就想辅导学生，多看书，怎么非要接触这些事情呢？” 万长生制止了下自己，不要跟这种可爱的语气搭腔。 苏沐楠显然也不需要搭腔，自己专注刻章。 直到万长生听见赵主任提到了书法、篆刻教研组，才赶紧用脚尖碰一下：“说到你了。” 苏沐楠抬头正好听见：“杨老师先担任下教研组的副组长，代组长苏老师是去年从国美毕业过来的研究生，你们也可以多交流多沟通。” 这话听了真的有点不舒服，哦，没人的时候就许诺这呀那的让人家管理教研组，现在就是代组长了？ 还没怎么样呢，就摆明了只要这位新来的不错，就随时把旧人踢开？ 结果苏沐楠在联系到自身利益的时候，反而若无其事，还赶紧堆笑对那边的杨老师使劲点头示意。 可在一片哄笑声中却又嘀嘀咕咕：“这个老师有点烦……” 就是那种，你感觉她在抱怨，但是又仿佛不是的描述语气，还有点萌。 以前万长生跟苏沐楠单独相处过，都没发现她有这种嘀咕的习惯。 差点没笑出声来。 忍住了没搭话。 果然苏沐楠也不是完全对他说的，纯属自娱自乐，伸长脖子环顾一圈，看哄笑声过去后转到下个教研组，又低头刻自己的。 万长生知道笑声就是针对自己，教研组一共就仨人，俩组长一个兵，兵还是最有名的。 换个年轻人没准儿都气得暴躁了。 万长生和苏沐楠一样若无其事。 甚至还摸出自己的速写本来随手勾勒，这下就画那位杨老师。 揣摩下对方是真诚还是会演。 也许=对方也是这么在揣摩他吧。 但苏沐楠那句有点烦，显然给了万长生一点心理暗示。 他很清楚就像欢欢这种心无旁骛大大咧咧的心灵，有时候看人的直觉很准。 苏沐楠看男朋友的眼光那么差，可信吗？ 系上会结束以后，万长生又得了青年教师们一片握手寒暄，杨老师直接问万长生最近在搞什么创作，有没有可以参观的画室。 苏沐楠已经提前把刀石都揣回兜里，文静的站在旁边不说话。 万长生随口：“主要还是在忙电影的事情……” 有两位青年教师居然问：“什么电影？” 苏沐楠就像摁了开关，立刻眉飞色舞：“《人间不拆》呀！他就是导演，女主演也是我们院的模特，29亿票房了！” 博士头衔的青年教师们瞬间肃然起敬：“真的？！我看了，看了！” 场面顿时变得像粉丝见面会。 连老教授们都顺势过来问能不能帮家里孩子找钟明霞要个签名…… 万长生很想说她那手抓字体，怕是要带坏孩子的书法！ 但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这部电影对自己的意义了。 无论什么行业，什么文化水平，只要随时抬出这面牌子，就能让对方立刻对自己的身份有个清晰认知。 这是全国青展金奖绝对比不上的特点。 也许这就是时代变迁带来的改变。 影像艺术才是最被观众所接受的通俗艺术形式。 589、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这种反差就更明显了。 明明万长生在校外做出了这么巨大的成绩，不，已经可以算是成就，可以列入优秀校友的档次了。 系主任却刻意忽略他，这就很奇怪。 但是能读完博士的青年教师们都没有问这个缘由。 而是听苏沐楠如数家珍的把电影从刚开始策划起步，就得到平京戏剧学院的支持，后来在文创园区跟第二取景地拍摄的场面都娓娓道来。 万长生才发现苏沐楠居然自己偷偷去过钟明霞家那个宿舍楼，还跑去拍照打卡了！ 俨然头号铁杆粉丝的态度，一个劲推荐大家可以再去刷几次。 老教授都笑着说小苏老师真是活泼可爱，平时在系上和教学中看不出来啊。 苏沐楠才赶紧收敛回到文静的样子。 万长生就想偷懒把她交给杨老师：“你们两位组长商量下工作安排不，我还有事儿。” 苏沐楠问他：“开车不？” 万长生楞下点头：“要。” 苏沐楠就对杨老师移交：“这张桌子是我们教研组的，没上锁，课程安排和教具清单都在抽屉里，这学期一共八十课时的书法篆刻课，您看着安排吧。” 然后使劲给万长生做眼色走人，表情就是旷课出去玩儿那种眉飞色舞。 万长生还装着沉稳的告别，出来下楼：“你去哪？” 苏沐楠兴奋：“你开车就是要去园区吗，我想去看钟钟！” 还双掌合十做请求状：“我真的很难想象我自己去找她的样子，带上我吧！” 万长生可能是很难理解粉丝见爱豆的心情，只能唉：“有什么难以想象……” 两人走出校门苏沐楠才想起来疑惑：“赵主任为什么就对你不喜欢呢？完全没有必要对你这样……我觉得都有点羞辱了。” 所以她人情世故都是懂的，只是没那种心情或者动力去纠缠，家境条件也不需要她去争斗。 万长生也在思考：“有些人就是这样，我跟郭主任意气相投，老童、赵磊磊、老曹他们见面就喜欢，哪怕他们画的东西我未见得欣赏，有些做事的方法也不一定认同，但做朋友是极好的，有些人就是没法深交。” 苏沐楠认真的点头：“嗯，我也有这种经历感受。” 万长生心里基本捋清了，不就是面临竞聘，四个里面有俩都跟自己感情好嘛。 特别是跟郭槐生有师徒关系，雕塑系主任更是毫不掩饰的在各种场合都力挺万长生，这是全院都知道的。 这种亲疏关系根本不可能改变，与其说让自己在国画系形成影响力，不如坚野清璧。 也许这就是赵主任冷落万长生的出发点吧。 他是这么揣测的。 带着苏沐楠到竹庐去转了圈，主要是顺便看看这边大美社的工作情况，有了新校区的那些工作组场地，这里缓解了许多，但面临明天的开学季，新生们还是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 面对万长生带着个漂亮雅致的女生进来还起哄，胆大的主动问着要万万介绍师姐给大家认识！ 感觉考进来就可以从万校长变成万万，跨越了辈分更加亲近。 所以活泼的男女生都有凑近观察苏沐楠的，对自己未来的美院生涯充满遐想。 黄敏他们带着呵呵的诡异表情，在旁边看笑话。 看管不住自己嘴的少男少女里面居然有人敢问小妹妹叫什么的！ 苏沐楠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花t恤和牛仔裙，她已经尽量穿得像个老师了，瞪大眼难以置信：“我是国画系的老师！你是哪个系的？” 嗖的一下，闹哄哄瞬间安静！ 刚考进大学的新生还保持着对老师的敬畏，刚才还凑近的几个家伙立刻消失在人丛中不敢露面了。 万长生也嘿嘿笑：“抓紧时间啊，有些努力的家伙暑假就在大美打工赚钱，熟悉项目，你们现在还要军训一个月，我说过任何专业都能在大美社找到自己相关的项目来提高自己，也许就是晚这么一点，未来有些人就成为项目带头人，有些人就只能跟着跑腿了，更可能会有些家伙谁都不愿带着一起合作，大学就是个全面锻炼你能力、交流、人品的地方，分秒必争啊。” 刚才还闹腾得挺厉害的新生们，立刻分散到各部分去打探消息。 万长生也确认工作项目组都在分别成立。 绘画专业为主的艺考助教这边，面对几千万把人的规模几班倒已经需要好几百的学生过去轮流上课，陆涛已经把艺考生分成十几个部来管理，要求各部还要比教学成果。 设计专业的当然就主攻各种文创产品、周边产品、影视动画、平面设计等等各种项目。 新的电视剧周边、观音庙周边和观音村设计，都已经立项开始策划。 万长生就是来给大家新学期施加点压力。 转了一圈和苏沐楠走人，听见背后立刻传来压抑后的欢呼！ 感觉万长生是什么大魔头走了似的。 苏沐楠也忍俊不禁的笑，下楼梯的时候还学了几下欢欢那种蹦跳：“我看起来还是比实际岁数年轻哦？” 唉，女人就在乎这个。 万长生开车后表扬：“您这心态本来就保持得好，专注于书法篆刻，都是修身养性的好东西，省了多少保养费。” 从杜雯开始，他知道漂亮都是票子堆出来的道理了。 越是天生丽质，就越想尽可能久的保持下去。 苏沐楠却靠在椅背上，突然又有点嘀咕的口吻：“如果不是对艺考培训没什么用，真的想辞职到大美来，自由又好玩，可惜我连素描色彩都不熟，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万长生看了下，猜测苏沐楠可能还是自言自语，就没说话。 苏沐楠也许只是想找个说话，树洞那种：“有时候我都在想我拼命读个硕士做什么，浪费好几年的时间就写了一堆根本没人看的cssci论文，《网络时代背景下的书法艺术新运用》……呵呵，这种东西我说还比不上艺考机构里面教会孩子画画有意义，刚才看见他们围着你那么开心的样子，我太羡慕了。” gsl的豪华车厢里很静谧，甚至能分辨出姑娘语气里面的灰暗。 万长生想说这不过是温室花朵偶遇风寒时候的无病呻吟，但显然只有直男才会这么说，他想想建议：“多跟钟明霞接触下吧，她仅仅是高中职校的文化水平，但一直带着挺奋斗的努力在一点一滴的拼命，阿拉伯语、英语不会就学，挖人家高级经理不来，就天天去那边蹲着金石为开，啥都不会那就每周走几个小时熟悉市场，我不否认她的成功有些偶然性，电影的大卖，商业上有文创园区这个机会，但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她之前铺垫的这些努力，机会到来的时候，她还不是只能在旁边羡慕。” 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尽量不伤及女生的自尊心，提醒您这条件已经很好了，发现不足就改进提高自己呀。 苏沐楠却盯着眼前的车门车窗角落，那里有一组亮晶晶的座椅姿态调节，手指无意识的摸着：“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万长生知道这是苏轼的一首《卜算子》，残月挂空中，树影清冷下的孤鸟飞来飞去不愿栖息在任何树上，最后只能寂寞的降落在清冷沙洲上。 高手就是能在寥寥数语间，借用这样如同身临其境的景致，表达孤高自许、藐视流俗的心境。 这让万长生也瞬间懂了，钟明霞之所以能一直奋斗，恰恰在于她文化水平不高想得简单，苏沐楠书读得多，反而想得更多。 也许这就是读书人的烦恼吧。 不过这时候地方到了，本来就只有两站路的距离，看着那人山人海的游客场面，万长生在路口停下指方向：“那边就是我们合作的雕塑，穿过那后面有家998咖啡馆，我去停车以后过来找你，你先看看。” 苏沐楠低声说嗯，推门下去了。 万长生抓紧时间给钟明霞打电话：“你的粉丝专门过来看你，你嫂子呢？” 钟明霞连忙把手机给旁边：“嫂子，万哥说有人来看我。” 贾欢欢乐淘淘的喂：“我跟着钟钟在巡店呢，好多人找我们合影，嘻嘻，我也搞了套她们这个制服穿，好好玩！” 明明是老板娘，却把自己形容得跟实习小妹差不多。 万长生早就习惯了：“在这边那就去998咖啡馆碰头，我停车。” 欢欢好咧挂了电话。 可是等他们仨在咖啡馆都会合了，苏沐楠还没出现。 万长生猜度这二十六岁的大姑娘不至于在这两三百米距离上就被人骗了吧。 招呼两位穿着白衬衫、一步裙的美少女坐下来喝咖啡。 贾欢欢肯定是第一次这么穿，ol裙是公司批发的，哪怕选了小码，她穿着还是像百褶裙，衬衫和高跟鞋还是钟明霞上午陪着在钢花街道的商店去买来的，非常新奇。 她从小到大都没穿过这种职业装，搭配双马尾显得有种学着大人成熟的稚嫩。 哪怕化了点淡妆，学钟明霞的坐姿，就是脸上表情控制不住嘻嘻乐，身上还扭来扭去的。 万长生自然忍不住自己的手，画两张。 苏沐楠在雕塑前面站了好一阵，走过来隔着玻璃就看见两位白领丽人正坐在万长生两边，旁边好多人偷偷给他们拍照。 一件普通的灰色t恤领口上，万长生后颈窝的烧伤印记像个胎记似的明显。 苏沐楠低头看看自己手背上的印记，走进去…… 590、不宜夜郎自大，不宜妄自菲薄，做人真的太难了 可能是孤身远离家乡，三八年华却要端着老师架子在年轻人中间装老成，成天躲在画室的小苏老师很难结交朋友。 当初钟明霞就是她难得的女伴，现在却变得如此大红大紫，心理感受的反差是巨大的。 见面立刻开心的紧紧搂抱在一起，好像多久没见的姐妹，贾欢欢还帮她们拍照留念。 苏沐楠又吃惊她俩的穿着，贾欢欢居然邀请也跟着她去换裙子，说自己多买了件白衬衫，钟明霞更是热情欢迎。 这种气氛让苏沐楠之前有点萧瑟的灰暗都一扫而空，欢喜的跟着去了。 万长生阿弥陀佛，趁机跑教学楼那边去安排工作，培训机构崭新的办公室也在两座大厂房之间，二三十间方形玻璃盒子大大小小分布开来，拉了张巨大的银灰色篷布在上面遮阳，虽然很大程度的影响了光线，但真的解决了夏季高温的问题。 这边的空调开放以后，降温效果好太多。 规模气势上也足够漂亮。 从万长生的角度来说，现在搞出来的两片圆形橙黄色造型工作室更像是平面作品，这从两边厂房建筑上斜拉篷布的做法，让这银灰色的起伏帐篷更像雕塑。 充满了工业美感的张力。 这种园区内部的小型建筑是不怎么受到建设部门管理的，毕竟都可以说是临时建筑。 相当多的办公室管理部门已经到这边来上班。 老曹交给万长生的大美校，只有不到五个管理文员，许大妈最多算是幼儿园园长，七八个专业老师里还有三四个都是兼职的。 现在不算后勤、保洁、保安这些人手，光是办公室就过百人，三百多名专业老师里面百分之九十几都是大美社的助教。 所以留给万长生的校长办公室在中心。 从设计的时候，韩晓敏就花了不少功夫，四面八方的玻璃通道都能直接抵达这片管理办公室，却给万长生留出了近似于花园的后院来。 之前万长生都没怎么来看过，都是环艺和装饰设计专业的同伴在全力以赴完成设计，按照他们的说法，能容纳六七十个项目组的那两片工作室区域，顶棚做成淡绿色的食堂区域，以及集中起来的澡堂子、市、美术用品店，这些分布在几座厂房间的设计，都不如这片办公区充满想象力和最终效果。 环境艺术就是做这种整体氛围的，装饰设计则负责内部形象，最后分别都会作为他们的作品，去参加相关的设计大展！ 这就是把美倾注到生活工作中的样子。 万长生一路走来，好多五六月才开始招聘来的新员工都小心谨慎的报以笑容，现在他们已经知晓这位看似还在读大三的年轻校长，已经是票房几十亿的著名青年导演。 就凭这层光环，就没人敢小觑。 也就几位老员工敢亲热的欢迎万校长光临新办公区。 两三百名学生的时候，文员敢跟着学生喊万万，因为那就是个小作坊，现在七八千学生，俨然一副国内艺考行业航空母舰的架势，没谁敢随便称呼了。 哪怕万长生内心不在乎这种称呼，员工们也不敢造次。 所以他还得沉稳的点头笑笑，走进自己的新办公室，气派得不像样。 简单的说就像个售楼部，五六米高的空间，感觉能随时做个放大版雕塑，整整一面墙都是实木书架，因为太高，所以还配了不锈钢滑动梯子，然后五米多长，两米宽的级大木桌，虽然应该是用很多块榆木板拼接起来的，但刷上半透明的桐油清漆就只会觉得充满岁月沧桑，配得上著名画家挥毫创作的架势。 现在也摆上了文房四宝和各种文具，兼带做办公桌吧。 另外三面都是玻璃，一面通向后面独立的小院子，白墙青瓦的中式风格，又是充满禅意的那种枯木石山，地上白石子都梳理出来螺旋纹的艺术造型，感觉艺术家会在这里冥想或者茗茶。 一面是进入滑门，另一边却用大大小小的玻璃格子做成博古架的式样，和对面的书架相映成趣。 韩晓敏的设计组形容的是，可以用来摆满万长生的荣誉。 对很多人来说，也需要用这样的荣誉来抬高对万长生的尊重。 但显然光是这部电影，估计就能提供一堆各种造型的奖杯来填充这里。 万长生随意的在打着扣眼的英式设计款沙上坐下，颇为新奇的打量周围环境。 几张沙、座椅都是充满现代风格的高档货，地面又是带着中式风格的青砖铺就。 所有三面玻璃墙，有电动窗帘摁一下就能围起来，平时收到屋顶暗槽根本看不到痕迹。 整个办公区随处可见的大屏幕电视，在万长生这里被换成了激光投影，教学中常用的那种大尺寸，方便他面对任何人做讲解展示，只是投影仪被藏在一块晶莹剔透的电影机造型石头里面。 除了凸显万长生现在最出名的导演身份，也显得很华贵。 其实是马振宇他们在雕塑工厂做的聚氨酯倒模，便宜得很，也就糊弄下外行。 总而言之这种传统和现代元素糅合，古典禅意跟金属不锈钢玻璃的组合，很气派，也很大牌。 绝对衬得上万长生这个青展金奖得主、青年导演和艺术家的身份。 让任何想要来跟培训校校长谈点什么事情的各方人士，先都要清楚这是位艺术家。 万长生有点哑然失笑，这就像个国内大企业老板赚了钱，搞出个大排场给来访者下马威一样。 只是中老年人可能历经成败，会淡看这种环境，有多少老板、企业家待在这样的大排场里面，慢慢就会变得唯我独尊了呢？ 在自己的企业里面，说一不二的上位者气势，可能就是这样慢慢陶冶出来的吧。 更不用说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会觉得飘飘然了。 还好从小被当成庙守来陶冶的万长生，拥有过一片后山的碑林，还包含个池塘呢。 他不会轻易迷失在这种虚幻的大佬感受里。 看墙根堆着不少从自己办公室拉过来的书籍箱、转运杂物箱，也很有少爷派头的不自己去弄。 笑着出来时候吩咐校长办公室安排下把各种书籍杂物摆上书架、博古架就是了。 他还是把宝贵的时间用到教学上。 一直忙到晚饭时间，才把几层楼的教室巡视完毕，对目前的教学进度有了大概的轮廓。 看见艺考生们分批的下楼去食堂吃饭，终于想起来怎么老婆没召唤自己过去呢。 他自己打电话过去，贾欢欢在喧哗声中恍然：“啊？吃饭了，我们在看苏姐写字呢，就在商业区这边……” 万长生又到食堂去视察一番，怪不得各个楼层各分部的学生吃饭不着急呢。 规模再大，这个基本上是露天，也是拉篷做天幕的级食堂，也最多只能容纳两千人吃饭，端菜打饭的窗口都有几十个。 确实没法让所有艺考生一窝蜂的同时过来。 所以助教们也在不断宣传这个事情，要么早点过来吃，要么利用别人吃饭的时间，还可以争分夺秒的画点画。 教师、员工们都跟艺考生一样在食堂吃饭，没有什么特别的小餐厅。 万长生观察了下，孙家确实把持了这个大生意，宁愿带了大量观音村的外姓人家，也没让其他三家来参与。 这样带来的好处就是价格控制得很严格，挺便宜的饭菜味道还不错。 一位孙家表舅，恭敬的跟着万长生再视察了市，说孙二娘要求少赚甚至不赚钱都行，关键是把村里的年轻人都带出来做事，这样整个观音村游手好闲的人都少了很多。 万长生叮嘱这些年轻人不要跟钢花街道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掺和上。 表舅满脸难色，能把年轻人从乡下弄到城里做事，可不就是来开眼界的么。 所以家大业大，要考虑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万长生还怎么做个艺术家？ 费力的揉着太阳穴走出新校区。 带着这种情绪再看见钟明霞的时候，真心想把事情交给她。 傍晚的商业区依旧人潮涌动，最拥挤的就在贾欢欢给万长生的坐标地儿。 咖啡馆外广场边支开的摊位上，穿着一身白衬衫加一步裙的苏沐楠，脚上还是蹬着之前的运动鞋，可是把头盘起来，卷了衬衫袖口，正在挥毫泼墨的写大字！ 人山人海的游客挤在周围看热闹。 一个写大字的不稀罕，如果是个好看的小姑娘在写，那就赏心悦目了。 如果旁边还站着一高一矮俩好看的姑娘，其中还有个著名的电影明星，那就不可能不拥挤。 钟明霞远远看见万长生连忙挥手示意，这让万长生能被保安们护着挤进来，全靠七八个保安在这临时摊位车边保证了不要被挤出混乱。 因为贾欢欢举着个电喇叭欢天喜地：“免费写春联！免费写店名！免费写招牌呀！各种字体各种内容，应有尽有呀……” 这倒是她跟万长生在观音庙做生意的搭档，娴熟！ 苏沐楠脸上也一扫之前的灰暗迷茫，全神贯注的沉浸在笔墨之间，鼻尖都沁出来汗珠了。 可仰头就是充满了欢欣热烈的笑容：“好！下一……咦，你来了，来来来，一起写！” 能沉浸在艺术里面的人，也是幸福的。 591、越炒越香 原来就是钟明霞按照万长生的中长期规划，在开始推出广场夜市，因为可以免费租用商业区提供的临时摊位车，所以周边居民报名非常踊跃。 苏沐楠过去办公室正热切的说帮钟明霞设计个签名，因为她都听见不少人要求找明星签名了，钟明霞那一手小学生一二年级的抓抓字让书法硕士真的很揪心。 结果旁边的潘经理看见这位姑娘随手就是各种漂亮的花式字体，连忙请她能不能帮这些报名摊位写点招牌。 换做自视甚高的文化人，没准儿会觉得受到了侮辱，我堂堂顶级美术院校硕士就能写这个？ 苏沐楠却欢喜的一口答应下来，好像自己练了这么久的字，这种时候才能找到价值。 于是钟明霞在摊位群里发了个消息，好些居民下午就赶过来到咖啡馆外报上点名，请苏沐楠写。 至于最后是做喷绘、立体字还是别的什么办法弄到各自的摊位车上，那就各显神通了。 苏沐楠确实能够把楷书、行书、草书、隶书，甚至带点个人风格的金石体等等发挥得淋漓尽致，又温柔细致的先询问人家卖什么，想要什么样的字体，写出来挺让人惊讶。 后面有些游客就过来询问能不能也买两张春联、门贴之类。 她都免费写了。 仿佛只有这样毫无负担的沉浸在书法世界里，她才是最轻松的。 万长生也发现这点，所以跟着拿了毛笔开始帮人家写东西的时候，旁敲侧击的问要不在这边支个摊子没事儿来写字好了，不谈钱的问题，先随便苏沐楠的意思，整个商业区到新校区，她觉得应该要挂上书法的地方，都可以写。 苏沐楠家的经济情况显然让她也不在意这点润笔费，她希望看到的是书法能够真正回归最基本的意义。 好看，让人欣赏，而不是成为商品和争夺工具。 所以喜不自禁的答应下来，果然等新的学期开课以后，没事儿就往文创园区跑。 反正随时都有交通车往返，接送匆忙来去的培训班助教们在自己的课堂之间忙碌，现在还加上了很多搬到新校区工作的项目组，就更忙碌了，雕塑系外面有块空地简直成了集散地，有些买了私家车的大美生也经常在那接送人，苏沐楠也成了其中一员。 但是回医科大开学的贾欢欢都看出来小苏老师好像有点不开心：“好像我也不知道我学了医出来做什么了，现在医患矛盾那么多，随便医生做什么都被人骂得要死，我也想跟钟钟这样天天在景点走走看看，好好玩。” 万长生脑海是闪过点让老婆干脆不读那什么医学生的思路，家里又不缺钱，干脆过来全力操持大美的各种管理事务。 以贾欢欢那种从小按照庙守夫人思路培养的机敏泼辣，其实事无巨细管起来不难的。 更何况除了教学之外的杂事还没当庙守夫人复杂。 当然也仅仅是想想而已，温言相劝：“她那看起来好玩，其实花了很多心血走市场的，而且再好玩的事情只要天天变成工作，就很枯燥，我还是想你……” 开车的贾欢欢哈哈乐：“知道啦，我不会跟钟钟抢的，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做出来，我摘落地桃子要被人骂死的，也就周末过来玩。” 结果第二天就受不了室友们对钟明霞的仰慕，开了小车车来园区一日游，她这辆车整个暑假已经被提前开到新校区来停放，现在更是有专属停车位。 那敢情好，过两天又来，三天两头带着医学生过来找钟明霞玩，学业繁忙倒也不敢多耽误明星的时间，一般都是吃个晚饭就跑。 医学生们能跟大明星吃晚饭，觉得梦幻极了。 钟明霞自然全力配合嫂子的活动。 万长生知道了，还有点不好意思，在微信上提醒钟明霞不要因为这个耽误了工作和自己的私人时间。 钟明霞轻松：“我有什么私人时间，24小时忙给管理公司都行，也没那么多事。” 回复这句话以后，可能是有点高兴，还发了张自拍照到朋友圈。 在商业区服装店巡场时候，俏皮的大落地镜前握拳在胸口全身照，标准的模特扭身照，却露出手腕那块男式金属手表，帅气洒脱。 配了一句：“全力做好一个24小时的商业管理白领！加油！” 她的微信可没多少人知道，根本不是对外营销的那种明星号。 万长生压根儿就没有看朋友圈的习惯，点赞的都是苏沐楠和剧组成员们，贾欢欢还在下面和杜雯互动了下。 结果李明然那边看见，直接截屏过去，用一个娱乐八卦大v号爆料出来：“正在为新剧做准备的样子真美。” 立刻热炒出话题来！ 正在热映的《人间不拆》女主角，已经要开始上新戏了！ 甚至有人立刻分析这新剧不是新戏，难道电影之后上的是电视剧？ 还是个白领身份的角色？ 马上一堆在文创园区和钟明霞合影的照片开始泛滥在网上。 更加衬托出来钟明霞那种随和亲近的形象，无论是谁找她合影，都能摆出职业恬静的笑容。 殊不知这对于车展模特来说，不过是基本功家常便饭。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挂着李明然工作室的认证账号宣布新戏已经确认了男女主，顶级一线男女主角搭配的阵容，绝对是今年大戏。 然后配了张男女黑白剪影图片，请粉丝们猜测这两位的身份，抽奖十台苹果手机。 并驾齐驱的引爆另一边话题！ 立刻有点交相呼应的迅速攀升到最近热度前茅。 只是李明然的粉丝以电视剧观众居多，甚至很少有人注意到《人间不拆》的编剧是她。 而且她也是以古装剧出名，一时间各种圈内外猜测满天飞，好奇又是哪位一线女星将要红透半边天。 就是没能把这两个半遮半掩的消息联系到一起来。 哪怕都前后手挤在热搜榜上让人瞩目。 杜雯看了只能啧啧佩服，看看人家这炒作功底，带节奏炒话题的能力满分！ 学习了！ 正在策划怎么按照万长生说的，配合炒作做点投名状呢。 网友们却莫名逗趣的呼吁那家手表公司找钟明霞做品牌代言呀，那照片上的姑娘不就是标准的手表代言姿态么。 各种表情包还随之出炉：“我为我带盐”“看看几点钟了！”“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是不行了……” 这在现如今的网络调侃文化里面，迅速成梗。 搭配上映二十多天的电影盛况，钟明霞的热度一时无两。 不过那家日本表厂，不知道是瞧不起这点市场还是没这种时尚敏感度，居然一点都不吭声。 换做国内厂商，哪怕不请代言跟着互动几句对品牌也绝对有帮助。 可能还是大厂家觉得这种名声鹊起的新星衬不上他们的品牌。 三十几亿票房的主角也许只是一颗滑过的流星呢？ 所以杜雯就先不声不响的安排把那段马振宇他们制作的大美艺考培训机构宣传片发出去。 这不是广告，更像是内部制作的企业短片，也没有选择什么首发平台大张旗鼓的推广，只是同步在多个渠道流传开来。 但前期铺垫积累的一堆公众号和资源，这时候开始起作用。 内容都是以那段视频宣传片为主题，但取了各种不一样的名儿。 “真正做到人间不拆的打卡圣地” “钟明霞的白领新身份，真是清新又美丽” “我喊破喉咙也要把这份好看的视频安利给你！” “小优在那，就像我们一直期待的那样” 就是明目张胆的蹭电影热度宣传大美培训校。 按理说现在大美培训校的招生已经到了极致，没有再扩大招生的能力，不需要这样推广了。 可出于对大美的品牌推广，还是开始高效频繁的在大美生内部首先到处转发。 其中一条终于跟上钟明霞准备新戏的热度消息也攀升到前十位。 大美艺考培训机构的公众号关注数，也立刻开始疯涨。 如果说电影呈现了艺术生对旧厂房的改变，帮助小优向命运做拼搏。 这份现实中的艺考培训机构就真切的告诉观众，真有这样的地方。 只要愿意改变自己，就能走上艺术的道路。 公众号上详尽的介绍设置，又换来大量的咨询了解。 紧接着就是参观报名。 这进一步又带动了大美文创园区的旅游热度。 江州市早在万长生他们刚回来那天不就进行了文创园区正式开幕剪彩么。 作为一座三千万人口的巨大直辖市，全力推广景点的威力是惊人的。 这座曾经的重工业城市，现在正在转型旅游产业，鲜香美味的火锅，独特地貌的夜景，连复杂的立交桥、穿楼而过的地铁都会成为标签，这种以前重工业遗留文化园区景致，更是重点推广。 所以天天游客爆满的文创园区，当然也成了铁西区和钢花街道的香饽饽。 市里面各级官员、部门都在不停组织各种取经团、学习小组来参观。 各种外地官方团也频频访问文创园区。 越是高规格，越是会顺带参观下漂亮的大美培训学校。 教育产业、旅游产业本来就是现在政府主推的两项重点。 真是踩上风口了。 592、面对机遇，不是所有人都能抓住 万长生没有关注这种花边消息，开学以后他就致力于把自己的工作学习尽量简单化。 重新回到那种大量时间待在雕塑教室，晚上尽量去培训校上速写课的固定节奏中。 并且把各项培训机构跟大美社的工作分配到中层管理的伙伴手中，美其名曰锻炼大家。 这就像观音庙千百年来把各种活儿分配给四家人，再培育各家主事的来打理各方面工作一样。 只是时代不同，哪里还是以前一座寺庙那么简单的生态圈。 再说万长生自己捣鼓出来的场面也太大了。 自从他踏出改建文创园区这一步，就不可避免的会让他的身份复杂化。 江州市作为全国旅游人数飙升第一位的城市，一直有个大问题就是消费金额并不高。 有人曾经做过一个统计，譬如国庆、五一小长假之类的人潮汹涌，摊算到每位游客身上的几天消费居然只有几百块。 不管统计口是不是有问题，江州这些景点不太能产生消费，是个不争的事实。 很多游客都是到那些著名景点打卡看看热闹照张相就走了。 这让江州旅游产业总有些凑热闹的感觉。 但文创园区从一开始就向798文艺区或者说观音庙学习，相当丰富的商业区还不是千篇一律的那种旅游景点式商品，尽是现在比较流行的咖啡店、奶茶铺以及一堆还算有名气的消费品牌。 真正做到了怀旧风的建筑搭配新潮品牌。 从潘经理过来上班，几十家商铺基本保证了全体营业开始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 托江州市整体氛围的福，日均超过上万人次的游客量，能带来过百万的消费记录！ 一个月就数千万甚至有可能破亿！ 入驻商家从最开始的试运营，现在有种压中大奖的幸运感。 谁能想到这么一座文创园区，竟然有能力拍出大热影片，硬生生的把这里变成了著名景点呢？ 这对于当初看中大美培训校年产值过亿的姜主任来说，肯定是惊喜！ 甚至是惊大于喜的那种。 因为他手里面轻而易举的能够拿到江州各种景点数据，市内其他几个排名在全国都能进前列的景点，日均人流量最大也不过两三万，但在节假日能轻松突破十万大关！ 这预示着大美文创园区虽然后来，却有居上的可能性。 特别是这里的消费氛围和其他景点截然不同，更推崇慢悠悠坐下来喝杯咖啡，喝杯奶茶，在画廊、艺术品店、小庙之类转悠下，隔着围墙观看下气势恢宏的艺考学校，还有园区内的商务酒店可以入住休憩。 再加上现在开始酝酿周末夜市，未来可能会扩展到每天，这都让游客的停留黏性增大许多。 他期盼给钢花街道找来新的经济驱动力，没想到找了个核动力！ 双刃剑的那种！ 就现在已经特别安排，每天都有超过五十名警力协助周边的交通和游客秩序，相关交通线路全部都有加开班次，甚至还特别增加了三条线路！ 可根据江州市以往的经验，这种景点只要在节假日突破十万人的关口，危险系数也会成倍上升，那时候调用上千警力维护秩序都是必备程序了。 这种情况一旦出事，都是大事，沪海前几年的踩踏事件早就成了反面案例。 所以现在看见网上关于大美培训机构、大美文创园区的宣传，简直心惊肉跳！ 总体来说还是幸福的烦恼。 姜主任几乎每天都会到园区来转转，也多半都会跟钟明霞交流工作。 潘经理负责全面统筹、人员管理，钟明霞作为台前代言人跟各方接触，还负责招商。 尽量不要去打扰万长生，是她的主要工作态度，可她对于工作的积极性也太高了。 这天一大早就抓紧时间带着司机、保安跟助理赶回老家一趟，十点过就抵达老厂区街道。 丽贝卡肯定非常吃惊中国还有这么破旧的地方，电影她也看了，还以为是艺术加工的老场景，没想到竟然真实存在。 来了就很震撼的和司机、保安站在老厂区，看着几乎死气沉沉，代表着国内三十年前风貌的建筑街道。 钟明霞则戴着墨镜和棒球帽拜访这边的街道管委会。 当然借着她的明星头衔，这种级别的官员肯定不会给她闭门羹，欢迎得很呢。 只是一坐下来就打官腔抱怨没能从电影大热中分到蛋糕。 钟明霞没什么谈判技巧的，只会把万长生提出来的问题摆给人家：“您看看这是我们市区文创园区的景点规划，现在有八十多家商铺，您看每天能产生过百万的营业额……” 真的，谈判有艺术。 万长生刻个章都要看人下菜，哪有钟明霞这样二话不说直接上硬货的。 只会让对方看了越发烧心：“这都是我们厂子，我们街道在电影上帮你们挣来的场面啊！” 钟明霞苦口婆心的依样画葫芦：“我们不敢宣传厂子和街道，因为一旦我们说了，游客肯定来，来了给他们消费什么呢？现在街道有什么可以给他们消费的呢？要有足够产生消费的地方才能让客流量有意义，不然来了只能制造垃圾，破坏这里的生活，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边的反应就只会摊手：“我们没钱，这不就应该你们支援下吗？” 还好钟明霞从来不是滥好人：“我凭什么要支援这里？我又不是慈善家、大富翁，我只是从公司的角度，从我是这里长大出去的角度，来建议你们最好还是做点特色餐馆、茶馆、纪念品店之类，起码让游客来了有消费的地方，我们才敢开口宣传这里。” 官员呵呵了：“我们还是很欢迎你回来投资的，随便你想做什么，都会全力支持，但是你要我们这里自己搞这些产业，你觉得可能吗？而且电影过了热门的时候，就没有游客再来怎么办？” 也许这就是姜主任为什么能够在直辖市街道办起步，这位却只能管辖个穷得让人忘记的地方。 还没做就先考虑做不了，从内心就看不到机会在哪里，也是活该目前这种地步了。 钟明霞跟着万长生他们学习这么久，也信奉抓机会靠自己，听了这难免有点摇头。 劝不动官员，她又试着去宿舍楼周围交流下，询问街坊邻居有没有兴趣自己搞点餐馆、茶楼、农家乐的，不管怎么说总要找点生意来蹭热点啊。 结果遭遇了一连串询问她赚了多少钱，能不能借点钱的理直气壮！ 只能说哪怕这一个月分了一百多万，钟明霞还是没有昏头，更是对这种理直气壮感到匪夷所思，这是自己和万长生奋斗出来的结果，本想让大家分享这么好的机会。 这些人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坐享其成的伸手要钱？ 而且看口口声声借钱的样子，分明就是凭本事、凭脸皮厚借的钱，根本就不打算还！ 你们两口子电影都卖了几十亿，分点钱给街坊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看着那些围过来充满贪婪的眼光，钟明霞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存善良，反而是个错误。 也幸亏她来的时候，是按照自己出行的标配，还带上了外国妞儿做助理。 那女保安和丽贝卡站在后面本来看热闹，忽然发现闹闹嚷嚷，赶紧推了丽贝卡来找钟明霞。 基本上从未见过外国女生的街坊邻居都有点愣住，那女保安再使劲拉拽下钟明霞，三人赶紧逃上停在厂区街口的商务车跑了！ 直到回了自家地盘吃午饭，还心有余悸。 丽贝卡还莫名其妙那不是你的家乡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钟明霞可以用英语结结巴巴的跟她交流了。 姜主任就在这个时候又过来例行访问：“昨天我说的那个建议怎么样，你和万长生商量过没有？” 这时候他都能确认钟明霞不是花瓶，这姑娘也许没那么灵活聪慧的商业头脑，但做事认真踏实是真的出人意料，也确实在这个管理公司里面拥有实权。 所以每当有什么想法，他都会先跟钟明霞沟通。 钟明霞也照搬昨晚发消息给万长生的交流结果：“您这希望开放校园给游客参观肯定不行，万长生说几千万把人的艺考生，这个人数如果受到游客影响才是容易出事的，也不能因为扩大了游览面积就缓解这边的人流量，但是可以每天譬如说发一百个号，到校园里面参观，这点数量不影响教学秩序。” 姜主任也不固执，反而觉得有什么事情钟明霞这样缓冲下挺好：“也行，毕竟艺考学校才是整个文创园区的核心，我就是担心即将到来的国庆小长假，这里的人流量要是太大了怎么办，愁得我这几天吃不好睡不着！” 钟明霞应该是有感而发：“为什么都得指望我们呢，我们已经这么努力的把园区做出名了，为什么就不能在周围开餐馆、茶馆配合我们增加消费，自己找生意做呢，我们都辛辛苦苦把人吸引来了，周围这么多人，不想着怎么配合赚钱，却总是把所有事情都指望我们做好，怎么就这么难呢？” 换做万长生这样的家伙，肯定不会当面跟人抱怨这种事情。 但偏偏钟明霞说出来也理直气壮。 姜主任有点愣住，好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所以说有时候，想得简单点，反而容易出效果。 593、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所以有时候董事长下面真要有个总经理。 万长生也很需要有个人帮他说些不方便说的话。 姜主任可不是那落后地区成天只等着发救助的觉悟，对钟明霞这实心实意抱怨周围居民的言语，有点醍醐灌顶的意思。 目前钢花街道是还没有产生原有地区和文创园区之间的矛盾。 但是从政治经济学上来说这是必然的。 标榜高端、艺术的旅游景点，每天都在日新月异的变化，那么多游客哪怕日均消费几十百来块，也是巨大的资金涌入。 跟周围多少年不改变，充满颓废、低迷的社区环境之间只会拉开越来越大的差距。 钟明霞看似莽撞的一句话，简直惊醒梦中人。 姜主任啥都不说了，兴奋的跟副总握个手就跑掉。 留下钟明霞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想好像没得罪人吧，表情还多笑着的。 这些当官的根本就不能从表情上来判断好不好？ 于是这种事情，她也没拿去打扰万长生。 不光是她，黄敏、马振宇、陆涛这些成天都在和万长生接触的伙伴，也尽量不拿旁的事情去干扰他。 这都是杜雯再三给大家叮嘱的重点，多给万长生留出点创作钻研的时间空间。 那才是整个团队最重要的方向指引。 所以万长生阴差阳错的这些天还出了纰漏。 开学一周多时间，几乎所有美院师生看见他都会询问电影的事情，赚多少钱，有没有潜规则的机会，还有会不会索性就去当电影导演了？ 三十几亿票房的电影，已经可以排进票房榜前五了，完全有资格转行啊！ 他肯定是竭尽全力的当做不存在：“我只是挂个名，主要还是平京戏剧学院的全力支持……” “潜谁呀，还是潜水好好打石头呀。” “怎么可能去读平戏的研究生，我会一直在蜀美钻研！” “肯定要跟着老郭呀……” 他本来想表达的意思是，现在专心研习雕塑艺术，才是自己作为本科生的主要内容，电影什么的不过是临时客串的副业。 但在这个形势诡异的时刻，居然成了为郭槐生站队的表态。 因为就在这两天，院办已经公开贴出来新一任院长竞聘的通告，果然是按照赵磊磊说的那样四人入场，现在郭槐生显然是呼声最高的那个。 负责行政的副书记虽然挂着书法家协会的名头，但明明是来了蜀美才开始练书法的，级别虽然最高却不太可能在这个一贯都是艺术家执掌的位置服众。 国画系的赵主任让所有人对他最近的活跃感到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个呀。 可蜀美的国画专业不说也罢，真的是最近十多二十年，就出了个万长生，人家还根本不是在国画系学出来的手艺，匆匆忙忙上了两年就提前毕业去雕塑了。 赵磊磊年纪最小，也最不起眼，最多算是油画系的教研室主任，连系主任都还没当过，怎么可能。 所以作为蜀美的拳头专业，名气最大，为人大气豪爽的郭槐生，居然就成了最有可能的人选。 关键还在于他真的是对万长生有各种帮扶师恩，雕塑系逗趣万长生是他私生子的段子早就满天飞了。 原本雕塑系唯一的短板可能在于人数比较少，搞雕塑的学生都好像自成一派的成天躲在那个巨大工厂角落打石头，有点自视甚高的不和其他专业打成一片。 但恰恰是万长生来了以后，让雕塑系成了多少专业好奇的地方，出了多少八卦。 更何况今年的新生一千三百多名都出自大美，这些还在军训期的新生从听闻这个消息就忙不迭的开始点赞打call站队！ 真的不能怪这些新生有什么错，他们都是刚走进大学，刚独立面对这个开阔的校园，他们以为这就是支持万长生的方式，也以为真是一票一选举呢…… 万万都说了要跟着老郭，那肯定全力支持呀！ 大一的新生精力旺盛又急于表现自己，不但在各种校内论坛、表白墙上用粉丝一样的口吻支持郭主任当院长，还怂恿二三年级的师兄师姐们一起把声势搞大，全力支持万万的态度！ 三人成虎事多有，高年级的大美生听说这么多人都在支持，自然二话不说的嗯嗯嗯…… 整个大美社有多少人？ 全国各地超过四千人！ 在蜀美一二三年级合计两千人出头！ 对于五千学子的蜀美，隐隐然已经接近半数。 要知道其他几千人是散兵游勇，这两千人可是随时能指哪打哪的铁军！ 整齐划一的瞬间表明态度！ 我们支持雕塑系的郭主任担任新的院长！ 这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真的，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哪有那么多城府。 旗帜鲜明的在各自专业班级群里面就斩钉截铁的支持郭主任。 院校论坛、贴吧之类的更是保持队型留言。 这就是青年热血的盲从性。 他们认定万长生是正确的领袖，那就不问三七二十一都会全力支持。 哪怕这不是万长生本意。 刻意两耳不闻窗外事，埋头在雕塑系搞创作的万长生过了好两三天才听见杜雯在晚上习惯性的几句话里面提醒：“蜀美要换领导了？这种事情你不应该随便表态吧……” 这就是官宦家庭子女的优势，他们从小的耳濡目染本能的会回避有些事情。 万长生吃惊：“表什么态？” 杜雯才哭笑不得的截屏：“我就说你怎么可能这么幼稚的在这种事情上摇旗呐喊，高校院长的任命是上级部门考量的事情，学生掺和什么？” 这种事情很忌讳的好不好！ 群体意见表达非常容易翻船！ 万长生从来没有挟众表态过，他当然明白这是上位者最讨厌看到的局面。 现在更哭笑不得：“这是哪个笨蛋在帮倒忙，这事儿我倒是知道，怎么可能去……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专注炒作包装的杜雯当然清晰明了：“两部分，你马上联系学生会，要求以你的名义正式表态，学生专注于专业学习，而不是把精力放在……院校领导职务变动，不，这个地方用调整好些，要不你干脆联系下韩晓敏，她应该更擅长做这种事情。” 万长生时刻保持求生欲：“不好吧，人家现在已经不是学生，我平时也没什么联系，有点事情就去找她，然后又不过问维持关系？” 杜雯忍不住笑了：“好好好，不撩，那就我帮你斟酌下词句，然后这边马上安排黄敏他们在内部……马上开会！当面开会，这个不要用文字和语音传播，非常认真的表达你态度！你说呢？” 万长生立刻从雕塑教室出门：“好！我去大美社办公室那边……” 想想还是给赵磊磊发个消息：“我刚知道有些学生在力挺老郭的消息，应该是误以为我跟着老郭学雕塑，现在我马上去解释声明下，抱歉造成困扰。” 赵磊磊居然回应：“哈哈，我估计你周围那些家伙都不打扰你创作，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吧，没事儿，老郭这两天好像也出差了不知道，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万长生都有点怀疑这家伙的敏感性了：“谣言纷纷，传多了起码会让人觉得你控制不住局面，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没有群众基础……” 赵磊磊吁他！ 不过过了一会儿，赵磊磊回一句：“谢谢。” 万长生也会用表情了，狗头憨笑。 谁知道赵磊磊竟然回他个钟明霞的表情包：“棒棒哒！” 万长生莫名其妙的端详下，走到竹庐楼下还在傻笑。 是挺好看嘛。 大美社办公室里面又是一堆人在忙碌，有了新校区的工作室场所分担，五六十个工作组转移过去，这边就成了正儿八经的管理层办公室，也更接近于大美社的休闲俱乐部，以前做茶楼时候有表演舞台、投影幕布，现在还有几个家伙在这里组乐队！ 美其名曰可以给影视组配乐…… 既然万长生画画都能去导演，其他人为什么不能在美术的同时玩音乐呢。 所以这个也说得通。 于是万长生上来就是室内一片鬼哭狼嚎的摇滚场景，把一群管理层挤到外面竹庐办公做作业的凄凉场面，这绿化越多夏天蚊子可不少。 看到老板出现，就像被压迫的长工看见红军：“头儿！麻烦你把丁晓鹏收了去吧……” 万长生也会调侃：“谁叫你收了老付，不收他呢，人家有情绪要表达，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听说拒绝过丁晓鹏表白的黄敏哑口无言，众人狂笑，还说要把老付叫回来，在工作区那边带队呢，平面组现在搞周边忙得很，作品当作业还能赚大钱，据说已经在跟黄敏商量买房的事情！ 万长生顺势点头：“把几个头头叫回来，我说你们这几天都在干什么事情！我就专注下创作，也能给我惹出个事儿来……” 听了他的语气，这边赶紧打电话的打电话，溜进去叫丁晓鹏不要报复社会的立刻安静了音响。 全都规规矩矩的站出来。 真的做到了，一声令下，指哪打哪的效果！ 594、看不见，看不起，看不懂，来不及 大家总结下来，就是万长生差个秘书！ 这充分证明各种制度设置是有道理的，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 这就是典型的在缺乏一个有效传递领导声音的渠道时候，大家错误解读了万长生的态度。 还是万长生经常强调的那个问题，规模变化太快，需要面对的新情况也太多。 当初一共就七八十个人考进蜀美，大家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沟通。 两三年的时间过去，两千多人的规模，不可避免的产生很多管理层级，已经不太可能有人认识所有人了。 而且很明显这种规模会在两三年以后达到最高峰，那时候怎么办？ 还有现在越来越细的分工合作，造成不同组别，不同专业之间不交叉的情况越来越多。 要找到杜绝类似错误的办法。 万长生一贯都是这种处理态度，这次的事情无论多大篓子那都得承担，但重要的是下次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要找到解决办法。 他的措辞甚至有点严厉：“这是我的肺腑之言，不管我们对这几位竞聘的教授领导有什么样的私人看法，那仅仅是我们私底下的态度，管理一座高校需要的能力，跟我们这样的培训机构是不同的，我们是商业机构，一切按照商业效益和社会效益来，作为学生在高校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学习专业技能，学习走上社会的生存能力，明白吗，如果任课老师的教学方法有问题，这个可以通过正式渠道表点意见、态度，但是高校领导谁来当，我们做学生的有这个资格吗？我希望你们大家分头立刻把这种态度传递给各自的团队！” 普通大学生真的想不到这么远，只觉得不是贴出来公示竞聘吗，那我们就有表态度的权利呀。 急于表达自己长大成年态度的新生们就一窝蜂参与。 现在听了万长生几句话，大二大三的师兄师姐连忙嗯嗯嗯分头行动。 嘴上就抱怨，万万你该找个秘书呀！ 本来钟钟当秘书最合适了，现在不行喽，人家又是演员又是副总的身份，咋办呢？ 大家嘴上叨叨手上麻溜，却没想到这番对话一语成谶，很快灵验。 回寝室面对面叮嘱、开qq群、微信群把自己专业的先搞定，再从高年级到新生交代清楚态度。 大美社之前已经习以为常的工作分组制度，在这种时候显得效率极高。 高效得一点不像艺术生。 学生会都连夜在几个工作群正式布了万长生以学生会主席身份做出的倡议，巧妙的利用这个头衔，而不是大美社领头人的身份，告诫所有美院学生，特别是刚刚加入这个大家庭的新生，牢记学习才是自己的最重要使命，任何院校领导的调整，都是为了让蜀川美院这座历史悠久的专业学院走得更好更稳，为大家提供更好的求学环境，这不是学生们应该操心忙碌的事情，请部分学生停止在各种平台以及社交媒体送跟这类事件有关的言论，全力以赴的把精力放到学习中来！ 马振宇他们还非常精准的找到卖力推动的那几个，抱着脸上一阵乱揉，好心办坏事了，这不是把万万推出去当磨心吗？ 在这种神仙打架的时候，学生吱什么声啊。 万万这种最喜欢闷声大财的家伙，怎么会掺和这种事情。 在这种近乎于兄长责怪的处理方式下，没人会固执己见，懊恼得赶紧改正。 于是第二天，几乎所有关于这件事的帖子、言论，居然从各种论坛什么的全部消失！ 之前轰轰烈烈的杂音，瞬间消失。 不光大美社成员闭口不谈这件事，其他美术生提起这个都没人搭腔。 整个氛围也马上冷下去。 能够在大学里面做到成绩拔尖或者名声鹊起，这种事情每间大学应该都有。 可做到万长生这样，居然能令行禁止的控制声音。 这太罕见了！ 比能够炒作起这样的话题还彰显控制力！ 连郭槐生都从外地给万长生打了电话来：“你表态出声了？” 万长生赶紧道歉：“应该是大一新生瞎折腾，乱说话，我可从来没表达过和院领导变更有关的态度。” 郭槐生关心的是：“你一声令下，所有言论都不见了？” 万长生还装傻：“真的吗？我就批评了下他们自作主张，可没有别的意思……” 郭槐生哈哈哈：“哎哟，你这是要当地下院长的节奏吗，反了你了！” 万长生求饶：“没有！泥巴可以随便捏，话不要随便说，您不会真的想当院领导吧，那我去给您做个横幅标语挂系门口？” 郭槐生叫他滚：“你准备面对老黄的收拾吧！” 搞得万长生还挺惴惴不安。 这是自己太优秀，还是大美社这种团体有问题？ 果然回头院长就叫万长生过去。 走进院办办公楼，从门口保安的表情就挺怪异，各种微笑点头示意，却又不敢声张的样子，真是太为难人了。 院办的几位老师更是眼神温和，却都不说话。 万长生只好主动点头哈腰，连院长秘书都得了他的谄媚恭维。 人家赶紧把他送进院长那。 花白头的院长也是一脸好气又好笑：“你这是准备在这个新老交替的时候摆出你的实力吗？” 万长生口头表达自己的动态：“我噗通一声给您跪下说大人冤枉了行不行？” 院长恐吓他：“跪啊！” 万长生耍赖皮：“你这么优秀的艺术家教育家怎么会体罚学生呢？” 院长讽刺他：“哦，你还知道你是学生啊？” 万长生只能苦恼的捂头：“我就是这么优秀，我有什么办法呢？” 院长都想抓手边的东西砸这个耍宝的家伙了！ 真是让人羡慕的青春！ “以后要好好的协助新院长管理好学生，知道没？！” 万长生连忙：“一定一定，这是我的责任，而且我一定不会干这种喧宾夺主的事情，这次真是个误会，从新生中间爆出来的误会，前两届学生就很注意专注到学习创作工作中。” 院长才开始询问关于电影的事情。 万长生肯定不敢再说自己是挂个名，把整个来龙去脉都讲清楚，出点是为了宣传文创园区，结果戏剧学院席导觉得可以弘扬正能量，又因为手绘脚本被要求来做导演，但实际上很多专业导演工作是人家导演专业研究生付出了辛劳，整个电影定档本来是年底或者春节，又因为什么原因提前并且少了打擂台的对手：“所以目前总票房已经过三十亿，上周末开始下滑到三千万左右的日票房，排片比嗯，反正从专业的角度来说就是逐渐要收尾了，差不多在国庆前就完档结账。” 津津有味的欣赏了脚本手绘，院长也不能免俗：“那你能拿多少呢？” 万长生坦言：“拍之前肯定没想到这么多，本来导演报酬十万左右，我觉得不好意思分低成本的预算，就签的票房分成，大概百分之一有三四千万吧，扣税快有一小半。” 院长很有经验的叮嘱：“不要偷逃税啊，你有远大宽阔的未来，在这些事情上不要落下把柄。” 万长生点头：“不管最后是多少，我准备先拿一半给剧组普通成员红包，剩下的再跟经纪人分，其实培训校今年分红两百万我还不知道干嘛，目前我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培训校内把我的工作生活照顾得很好，我想再把资金整理下投向青少年美术培训，除了加大免费培训的范围，也对其中的优秀青少年进行引导培训，不走学院派的路子。” 院长连忙细问怎么回事。 万长生从费雪雁到艾米拉这两个试验的徒弟说起：“我跟郭教授、童教授、赵教授都讨论过这种时代变革的艺术之路，美术院校的科班学习以及专业考试都在树立专业技术门槛，而现如今这个人手一台手机的社会，摄影、摄像、音乐都成了谁都可以创作的艺术形式，老实说我一点不懂电影，但就凭着美感和艺术关系，也能配合专业人员拍出电影，这当然是个特例，我得到太多的好专家支持，可未来这很可能是个方向，绘画技能的手段，没准儿会被技术设备替代，重点是不是有颗艺术的心，对美的鉴赏能力。” 快七十岁的院长表情不可能不凝重。 这几乎是在摧毁他最引以为豪的绘画技能。 但大学校长的态度就不会跟观音村的长辈一样，他非常专注的在倾听：“再说得详细点？有什么替代的可能性？” 万长生点头：“就说画画吧，几百几千年来先是作为景象、人物记录的存在，但现在有相机了，再怎么强调相机不能替代画家，但也必须承认抢了一部分功能走，画得像已经不是画家的追求，要从绘画中体现艺术，但现在再便宜的智能手机，也能拍照以后傻瓜p图，素描炭精、油画、水彩笔触的各种风格应有尽有，虚实明暗都能在照片上调整，这又抢了我们的功能，甚至设计专业用电脑做后期的这部分工作，彻底被傻瓜软件替代，任何人都能娴熟掌握p图功能，这完全跳过了手绘能力，更强调想象力，说到底，p图就是一种希望更美好的艺术提炼过程，这就是艺术创作，当有更轻松简单的艺术创作形式出现以后，费力的那种迟早会被淘汰掉，譬如强调唱念做打十几二十年功底的京剧，就没有影视剧演员多，这就是我们美术未来的结果。”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对未来的长远目光，不单单是忧虑，同样也是机会。 只可惜绝大多数人看不见。 而且很多人在被指出这种远虑或者机遇的时候，都是下意识的一口否定，甚至看不起这种眼光。 因为他们看不懂。 等到一切到来时候，就来不及了。 可老院长的眼神显然不是这样。 595、钱财乃身外之物，挂满全身那种 从老院长的角度来说，他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的艺术创作中，一生都在创作油画。 他的创作轨迹同样也能说明他在不断追求改变。 从赖以成名的超写实具象画法，到后来越来越追求个性化的抽象演变，虽然再也没达到他曾经最高的高度。 但这仿佛就是在印证万长生说的那种当绘画被照片抢走了一部分功能以后的走向。 八十年代是相机逐渐走进家庭的开端，新世纪以后则是手机镜头变成人手一个的习以为常。 正是在这些节点上，写实作品已经很难引起观众共鸣，除了极少顶尖的存在，大多数艺术家都转向了抽象。 越是抽象的作品，绘画功底就越不被需要，反而变成了应试教育的禁锢。 而艺考强调的基本功底，越来越有点不适应招生要求。 万长生现在已经很有把握，在一年时间内把一个毫无美术基础，也没有艺术天赋的高中生强化到能够全国联考过线的水准，只要把这几样应试教育当成套路来打磨，无非是个熟能生巧的事情，不需要任何天赋，只要足够刻苦听话就能搞定。 但艺术家显然不是这样培养的。 很多老师教授提起艺考都嗤之以鼻，说是应试教育。 却从未做出什么努力去改变。 万长生不声不响的做了：“我只是在尝试，有天赋的孩子肯定在强化艺考培训里面会脱颖而出，这种学生我会尽量凑到一起，让他们主攻美术学院，然后其他大量的学生还是当成一门手艺，当成以后谋生的手段来学习，而更出色的天赋，在青少儿中间展现出来的那种想象力，就根本不用培养基本功底，因为等到他们考大学的时候，我随时可以协助他们强化应试教育，这三年的时间我已经把考上美院和艺术专业，这个台阶打好了，下一步就是从年龄更小的孩子中间发掘天赋。” 哪怕有不少人骂他是钻应试教育的空子，搞艺考工厂流水线培育，万长生都充耳不闻。 做事的人，不在乎那些细枝末节的讲究。 老院长彻底搞懂了万长生的线路：“两年前你告诉我要把艺考费用压下来，那时候你就想好了这个方向？” 万长生摇头：“我也是在慢慢摸索找寻方向，美好始终是我们向往和需要去宣扬的，用美好的事物去引导民众的审美，这才是艺术家的责任，一方面为青少年学习美术探索方法，另一方面就是用作品来带动审美，这才是我参与拍摄电影的目的，事实证明民众是希望看见美的，是我们艺术家没有做出更多更好更能打动他们的作品。” 这跟艺术界里动不动“这届观众不行”，“老百姓的审美就是渣”，“不懂艺术就看不懂我的作品”的态度差别太大了。 什么时候开始艺术家们以普通人看不懂他们的艺术理念作为标榜了。 于是附庸风雅的人也跟着不懂装懂的吹捧，彻底搞浑了艺术这坛子水。 老院长慢慢点头：“你能想清楚这些来龙去脉，还找到了踏实前行的道路，那当然是挺好的，那么从你内心来说这几位竞聘的教授领导，你到底觉得谁更合适呢。” 万长生像个提前看了答案的作弊者，坚定不移：“我不发表任何意见，我还是个学生，学生的态度就是专注于学习创作，上个学期因为电影的事情，我耽误了很多创作，这个学期我要收拾心情，毕竟再好的想法，那也要一步步去完成，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当然也清楚院领导会支持我们这样的努力，谁来都一样。” 老院长笑：“你呀，就是知世故而不世故，该滑头的时候一点不掩饰，我一直担心你过多的把重心放在社会事务上，耽误创作，现在看来你心里清楚，那我就放心多了，你准备安排下，国庆前我会出席关于蜀美艺术品拍卖市场的成立典礼，这就算是我最后一次在蜀美公开露面了。” 万长生算算时间：“对，这也是我们今年内最后一件重要事务安排，您能来出面剪彩，肯定各方面规格都高了不少。” 老院长就以身作则了：“万长生，你有艺术天赋创作激情，也有社会责任和艺术担当，现在就要记住你同时还是个蜀美人，老话说穷则独善其身，这就是你的身，你还年轻学习的阶段，带动你身边这么多年轻人的时候，也要带动蜀美，未来哪怕走向全国甚至世界，也不要忘了蜀美，我也一直会关注蜀美的发展，你的发展，希望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万长生连忙：“感谢您这三年来对我的教诲，以后也许很难再听见您的指导，请保重身体，才能创作更好的作品……” 他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结束语了。 没想到笑着起身的老院长：“那可未见得……这么说吧，新成立了国家艺术院，类似于一个国家级研究院，研究国内艺术发展方向，并且为相关部委提供政策参考，我过去当首任院长，我希望以后你到平京，多来串串门，跟我聊聊蜀美的情况，告诉我你又跟小伙伴们做出什么成绩，探索出什么经验，好吗？” 看着对方六七十岁，万长生真以为老院长是退休了，可怜他这段时间被各种事务和创作充满了脑袋，艰难的想起来好像赵磊磊当初给他透露消息的时候，提到老院长是到平京另有职务。 没想到是高升了，起码看起来是。 对于这样一位很可能会影响到美术教育政策，又或者文艺发展方向的领导。 万长生这种不停开拓试验田的实干派，确实是很容易受到青睐！ 所以回过头也就叮嘱下陈澄，要把艺术品拍卖市场的事情搞得稍微上档次点，需要的资金可以跟大美这边申请。 大美培训机构在这座国内第一家大型美术生艺术品拍卖市场里面占股百分之六十，主要就负责资金跟场地，蜀美以学生版权管理入股百分之三十，画廊老板陈太为以拍卖管理资源等组成拥有百分之十的股份。 陈澄和杜雯是有讨论过把这家市场以大美社的名义来合股，这笔钱不需要万长生来掏，大美社这近一年时间的文创用品销售还是积累了不少资金的。 但万长生还是希望能真正的让培训机构和艺术品拍卖联系起来，这对未来艺考生的发展也有非常深远的意义。 直白点说，让普通美术生创作的作品，能够流入市场卖个好价钱，甚至连艺考生画的那些画也能卖钱。 让成本高昂的美术耗材，能够转化成利益。 哪怕如他这样家传的庙守，不也要通过卖出去一枚枚印章来学习提高么？ 看着那些成堆的习作最后被当成废纸扔掉，万长生觉得可惜极了。 更不用说雕塑系学生读了五年下来，都不敢自费放大做什么作品。 不是人人都有他这样雄厚的资金实力和赚钱能力啊。 譬如说啥都不用做，今年万长生的第四本艺考速写教材。 已经被冠以“凭借一手精妙速写电影脚本，执导《人间不拆》票房大卖三十亿！内附电影脚本欣赏五页！”的噱头。 在九月隆重上市了。 会卖得不好？ 对于他这样已经被市场验证接受的顶尖艺考导师，光是收集万长生平时的课堂指导范画就足以凑成一本教材。 然后出版方今年还悄悄的给他把提成拉高了些，毕竟万长生更有名了嘛！ 相比两三年前金牌导师团队有利可图才拉他入伙出教材，现在是人家要靠着这点关系来维持代理万长生的出版业务了。 所以今年金牌导师来上课的频率也高了不少，不过除了苏琦冬和那位吴老师，万长生大多数时候都没有精力再单独约着吃个饭啊啥的。 只能袖手旁观的看着收入哗哗的来！ 一上市就收了上百万版权稿酬！ 因为前面三本同时也再版在售，宣传中更是号称如果能把几本教材联系起来学习，决胜速写高分不是梦！ 所以艺考生们往往都是成套的买，这就两三百了。 全国数以百万计的艺考生…… 这让刚刚收到一百万培训校分红的杜雯想跪下：“完了，我发现我的人格已经彻底被收买了，我很想清高的说我们之间还是不要谈钱的比较好，可这数字看起来真是开心得要命，发行方和投资方已经在开始确认结算八月档期分成，只要片子还没有彻底撤下院线，这个提成了一直会有，我都有点不好意思拿了……” 万长生就拜托她拿钱做事：“席导那边也跟我说了下，投资方对我也有个奖励红包的意思，其他主创人员也不会少，那么我们就负责给所有普通剧组成员吧，因为在我看来，五万十万几十万对于主创人员来说，他们更大的收获是这部影片，凭借这部片子，主配角都能得到一个很好的名气提升，老演员们更有口碑，但普通剧组成员就比较现实了，应该一百出头的样子，无论职务大小每人十万吧，剩的我俩再分，你觉得呢。” 杜雯叹气：“我再有不舍，这会儿也要装着不在意，免得被你看不起，钱啊……再一次击垮了我的自尊。” 万长生没敢问上一次是什么事儿。 596、给我八万八，导演萌萌哒 但万长生还是汇报了关于院长要去国家艺术院的消息。 杜雯立刻有判断：“这种新成立的总体来说还是属于闲职，但国家大了总要做些机制改革的尝试，万一这么几个人搞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以国家级的名义推广下就受益无穷了，多，这种国家级头衔在平京非常多，你不要在这上面寄予太多的希望。” 这就是乡下少爷的家教盲区了，连声哦哦哦的再请杜雯这边安排下艺术品交易市场的开幕工作。 别看杜雯远隔千万里，这种全面事务交给她来安排，比万长生自己干还靠谱。 除了从小见过的场面多，恐怕事无巨细的考虑周详，在同龄人里面也是极为罕见的。 这种强调不要出纰漏的活动事务全面调理，很见功底，是考察能力的好机会。 万长生身边现在只有杜雯能让他放心。 听了这档子事，杜雯也笑：“这下我拿钱就心安理得了，简单……” 正所谓会者不难，简单描述下万长生就清楚了那涂鸦的教室仓库会打造成什么样子。 不过几天后第一笔票房提成到账以后，杜雯还是调整了下万长生的初衷，她确认的总人数是112人，主创人员有17个。 原话是：“多的一千来万都给了，也不差这点几十万，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八万八吧，讨个吉利数字，我现在都能几十万随手派出去不眨眼了。” 万长生本来是想刻意强调自己对普通演职人员的关心。 但好像这么做是有点另类，就采纳了杜雯的调整。 所以当马振宇也收到八万八的时候，吃惊极了：“我也有？！” 万长生摊手：“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敢厚着脸皮非要去当导演助理，还一直跟着剧组到后期，你难道不是剧组成员？” 影视组其实赚钱没有平面组多，因为影视广告、宣传短片等等都是培训校内部制作结算，就基本上是按照学徒工的实习价位在给。 平面组之前也这样，但开始卖周边文创产品以后，那就是实打实的市场销售提成。 罗有道这种到处帮忙画几笔的，一个月轻轻松松拿两三万！ 马振宇家庭条件应该不错，之前也不怎么在乎这点收入，主要是追寻梦想学技术。 可有生以来赚的第一笔大钱，还是让他欢喜得连忙谋划要给丽贝卡买点什么，万长生调侃他不给家里报喜？ 马振宇才赶紧把账户收入截屏，传给父母看。 万长生的手机上也频频收到剧组演职人员们欣喜的回应。 剧组看似风光其实是个辛苦活儿，对很多普通岗位来说收入也就是比上班强点，毕竟只要在剧组就跟长期出差一样，三百六十五天要么远离家庭，要么陪着家人就是失业状态。 所以这笔奖金红包确实是非常意外的惊喜。 不过万长生却忽略了一点。 这个剧组大部分人手，都是平京戏剧学院的师生，包括老雷在内有七八个教授、副教授，几乎各岗位都是老师带学生的教学场面。 这也是这个剧组人数略微有点多的原因之一。 万长生先在群里通知一声，然后杜雯那边就哗啦啦的把资金转账。 真是把所有人都收买到了…… 之前戏剧学院这边多少还是有种声音，凭什么把这么好的剧本，这么好的机会给了个外行人。 作为青年雕塑家，全力扶持把他的雕塑放在新校区门口就够了。 居然把这么好的电影给他来执导。 简直儿戏。 哪怕票房大卖以后，还是有这种声音。 这跟文化水平无关，只是见识长短而已，还有对自己专业的护短。 但钱终究能摆平一切。 人家税后看起来一共两千多万的票房提成，现在硬生生的分了一半给大家，甚至连税都交了 要知道这些人未来和万长生之间基本上不会再有什么合作的机会。 完全没有必要来维持这种关系。 能成为这样的电影导演，当然也排除了智商问题，不是傻到乱抛钱。 那就只能是善良大气。 一时间万长生的美名在平京戏剧学院传了个底儿朝天。 以同样收到八万八的林楚妮亲眼所见就是，随便哪个表演系的妞儿说到万长生都是心动神摇的样子！ 有钱、有才华、还如此阔绰，相比之下某些什么一晚上开百万香槟的富二代，太lo了。 所以一贯犀利高冷的她，还联合在学校的几个剧组女生，包括女三号江竹清拍了段视频感谢导演。 就在很普通的女生寝室，五个女生穿着更普通的日常便装，但煞有其事的从拍摄者对面的阳台门窗帘后进来，每人手里拿着两瓶水。 江竹清苗条嘛，光是拿着两瓶水就显得很搞笑了，她还是很有专业水准的忍住笑，摆出雄赳赳的样子。 更煞有其事的分腿而立，摆出韩国女团表演的站位造型，看那颜值水准仿佛要表演什么不得了的妖冶舞蹈。 可没有音乐伴奏的动作一起，五个女生就纯粹是搞怪的那种扭秧歌跳跃动作，然后伴随跳跃高举两瓶水在头上和后腰轮流敲击，搭配她们曼妙的身姿，简直土味十足。 周围已经抑制不住的一片笑声，连拍摄者的手都有点抖。 还有气喘吁吁的齐声感谢词：“感谢！” “给我八万八，导演萌萌哒！一张张钞票，看着就想笑！一个个红包，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高举头顶啪啪啪的拍几下，香汗淋漓的对着镜头齐声：“谢谢万长生导演，谢谢《人间不拆》剧组大家庭，感谢大家正版看电影，感谢这个美好的时代！谢谢！” 明明是谄媚感谢老板红包的事情，被这几个女生做出来，真是萌萌哒的感谢！ 然后自然是朋友圈、微博转载！ 备注都是《人间不拆》导演拿到第一笔提成全剧组每人八万八红包！ 羡煞旁人！ 看了就没有不转的！ 这导演太阔气，太义气了！ 连全国影视圈都立刻疯传！ 其他影视剧组只能实名羡慕，说起来好多剧组给了明星大牌几百万几千万，翻过手都是把普通演职员的报酬抠得紧紧的。 这么有人情味的剧组，怪不得人家能票房走大运。 简直就是锦鲤！ 转都有机会得到这么好的运气！ 当然，杜雯和林楚妮肯定要混在其中推波助澜的炒作。 这对于万长生的名气和形象，绝对有益无害。 花了一千万总要听个响吧。 而且这消息还很巧妙的直接上了娱乐八卦。 除了搞笑视频，没有具体说万长生总共要收到多少票房提成，只说刚收到第一笔款，交完税就全部用红包的形式给了所有剧组成员。 因为微信有转账限额，杜雯还注册绑定了好多张卡分几天来完成，要的就是每位剧组成员受到八万八的时候，都有万长生的那句：“感谢您在《人间不拆》剧组的付出” 配上这样的截屏，再配上一片惊叹的剧组群。 狠狠的炒作了一把，一时间让万长生的名头终于比钟明霞还响亮了。 结果不声不响的钟明霞，居然也照着林楚妮她们的招式，自拍了一段感谢舞给杜雯请帮忙扩散。 顿时把吃瓜群众笑得前俯后仰。 实在是她的气质和这种扭秧歌舞蹈更不搭，全靠认真的身材取胜。 已经下到另个剧组的虞凯欣赶紧也拍了一段，这就是甜美版了。 所以剧组成员们都纷纷跟上，连老戏骨们也不错过。 一时之间，群魔乱舞！ 这莫名其妙的舞蹈都能让网上流行，网友们纷纷感言这就是别人家的红包，别人家的老板…… 只不过席导给万长生打电话来哈哈哈的大笑：“投资方叫你国庆节前还是来一趟平京，普通的颁奖典礼不用去浪费时间，庆功宴总得出席吧，挺好，这部电影从头到尾你处理得都挺好，特别是最后这一招！” 万长生郁闷：“什么叫这一招，我这是真心实意的想感谢剧组成员，也希望他们的这次工作经历是美好记忆。” 席导嗯嗯：“给我长脸啊，当初力排众议要你来当导演，说什么的都有，现在叫好又叫座，还落下一片好名声，非常好，过来见面再聊吧。” 万长生只能确认了时间，飞过去一晚也不耽误自己构思创作。 其实培训校大美社这边也早就听说了这红包盛况，居然没什么羡慕，更加倍的督促自己打磨技艺才是！ 这电影剧组不就是技艺精湛，拍出了好电影卖了大价钱，万长生才毫不吝啬的褒奖大家么。 他什么时候对大家吝啬过？ 其实从当初文创产品上线，还是万长生自己掏腰包垫了一百多万的货款，才把整个网上商城运转起来。 最后提成分钱，他又不见踪影了，现在才堪堪把所有垫的资金还回去。 人家剧组有本事卖了几十亿，才能拿到这样的大红包。 现在摆在眼前的各个项目组不都能这么盈利么。 加油！ 培训校的艺考生们看见那些通宵达旦还在工作室里面疯狂设计的团队，更有动力了！ 原来艺术生的生活工作是这样！ 优秀的人，优秀的团队真是能够带动感染更多人优秀起来。 万长生很满意的最后在教学楼给大家上了写课，再驱车前往老校区，最后检查下关于艺术品交易市场的准备工作，马上去机场飞平京，回来就要举行这个开幕典礼的。 没曾想出来上车的时候，几乎天天一起吃午饭聊随心所欲画画的艾米拉悄悄跟出来，万长生还以为他要给自己说什么，弯腰凑近些用英语：“怎么？” 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吃火锅，西亚少年猛的窜了点个子，神神秘秘的凑万长生耳边：“我……姐姐来了。” 597、人生何处不意外 没错，就是艾米拉那个相依为命的姐姐来了中国。 但是目前还在平京一个他们的商贸办事处，必须得万长生自己去交涉才能接出来见弟弟。 万长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还不能自己行动，未成年么？” 艾米拉的回答稍微出乎意料：“17岁！还没嫁人！” 万长生哪里关心什么嫁人不嫁人：“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去见见你姐姐，陪着她到处玩些日子都行。” 艾米拉却顾左右而言他：“我说了我学习很刻苦的，父亲也知道我很刻苦，所以请她来看看我学习的样子吧，求求你了。” 少年牵着师父的手摇晃，万长生仿佛看见那个在碑林孤独的自己，笑着摸摸他的头答应下来，接过一个手机号就上路。 却没看见身后徒弟眼中兴奋激动又有些忧虑的神情。 在那种复杂大家庭长大的孩子，不比你个庙几代差吧。 甚至更青出于蓝才是正常的。 相比之下万长生都是个温室里的花朵了。 温室里的花朵是觉得艾米拉已经跟着自己一年出头的时间，既然没能送回家去跟亲人见面，家里来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当回事。 钟明霞自然也要去，她今天恰好跟着姜主任去市里面，直接在航站楼停车场等万长生。 空着手什么都没带，墨镜棒球帽已经成了她出门的标配。 银灰色的衬衫领口有条黑色小绳结，深灰色的西裤更显双腿修长，哪怕不是明星身份，走在机场也是让人瞩目的身影。 没了以前雀跃的神情，就是并肩疾走，观察万长生一直在操作手机：“还没安排好么，走开一个下午晚上都不行？” 万长生的时间确实非常紧：“临时又多了个事情。” 主要是准备各种英语对话，还在候机厅等着就打电话约定时间：“哈喽？” 没想到那边竟然有一口比较正宗的汉语口音：“你好，是万老师吗？” 英语对话还不如钟明霞的万长生松口气：“哦，您好，我是艾米拉的老师，请问这个电话号码能找到他的姐姐么……” 结果那边说她就是，迅捷的跟万长生约定了时间地点，再三叮嘱万长生要带上他的印鉴。 万长生还得冥思苦想什么印鉴，对方也说不太清楚。 钟明霞的单眼皮快速转几下，却不问是什么事。 只是拿起自己的小本来不知道写啥。 跟通常也是拿着速写本勾勒造型的万长生类似。 不过今天在航班上的两个多小时，万长生一直莫名其妙的在脑海里面萦绕这个什么印鉴。 可能更多还是因为那听着就是外国人的汉语口音吧。 略带厚重的嗓音有着难以言表的韵味，万长生主要是感到很自豪。 每当听见外国人学汉语的时候，都很自豪。 只有国家强大了，被人仰慕了才会引八方来朝啊。 也正是在航班上，万长生才艰难回忆起来好像就是曾经从意大利飞回国，航班上遇见那位英国绅士……哦，葛宁先生的时候，万长生给他画了张速写盖了个印鉴，后来为艾米拉的父亲画画时候，也盖了那个章。 唯一能说得上的印鉴就是这个了。 万长生摸出自己兜里那个祖传的小印章盒来看看，庆幸这次的晚宴自己做了准备。 他根本就没有存留印章的习惯，所有印章石头在他这手里就是个即刻即用的物件，随时都能磨了重新来过，印章盒里面的小石头也早就换了好几茬儿样式。 这导致他落地拿到行李，首先就从里面取出刻刀，想对那指头大的印章石重新加工，可时隔一年，对于自己当初在航班上给葛宁先生盖章的样式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这三天两头都会改来改去的篆刻意趣，旁人很难懂的。 问杜雯，她也不记得。 现在有车自然都是杜雯来接他俩，还换了那件腰间有大花的礼裙，但在机场的时候外面罩一件宽松的淡黄色衬衫，腰间随意的打个结，迷人的风采让人驻足。 这会儿摘了墨镜打量万长生的发型衣服：“钟钟这身还行，幸好我带了你的西装，我只记得这个印章……” 伸出来摇晃的白皙手腕上，一根红绳系着那枚尾指头大小的风门清印章，淡淡的绿色晶莹剔透，像把小玉锁那么精致好看。 万长生经手这么多印章石，第一次发现印章和美人儿的手搭配起来这么好看。 怪不得颜从文要在美女身上写书法…… 他好像现在有点理解老教授了！ 赶紧摇头让自己摆脱出来：“那就厚着脸皮过去见招拆招。” 杜雯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惊讶得捂嘴笑：“阿拉伯公主？哇，你可以啊，艾米拉家的公主来了，你还不抓紧时间好好撩一下！” 万长生无辜的看着她。 钟明霞笔挺的站在旁边轻笑不说话。 杜雯就乐得自己嘿嘿：“戏剧学院已经在国内美女这块儿走到了极致，看来只有挑战外国美女了。” 万长生纵容的随便她，只要高兴。 所以三人开车出发以后，杜雯一直都在憧憬这位阿拉伯公主的容貌，钟明霞说自己见过乌克兰的，俄罗斯和巴西、香港的模特美女，阿拉伯真是从来没概念。 杜雯就给她描绘那种神秘风情，也许是看多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 万长生和钟明霞都表示想象不出来。 按照万长生的计划，他们中午出发，三四点抵达平京，六七点开始酒会晚宴之后，十一二点的航班返回江州，明天一早还要参加拍卖市场的开幕典礼呢。 所以现在本来就是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喝杯咖啡垫个底儿，然后去参加晚宴的，这种酒会的目的肯定不是吃饭。 杜雯就决定吃阿拉伯餐了，虽然上回在中转航站楼也没留下什么特别深刻印象。 钟明霞依旧没存在感，好像和杜雯在一起，比跟贾欢欢还要恬静，反而显得杜雯挺活泼。 性子上面本来也是。 循着对方手机号发过来的地址抵达，不是那种富丽堂皇的宫殿级别，更没有阿拉伯风情，就是普通的平京住宅楼，只是整个社区到处能看见大胡子的外国男人，女性也多半都是戴着面纱的低头不语。 杜雯好奇的从扶手箱翻了张纱巾，把自己也披头遮脸的打扮起来，对着副驾驶的镜子还咯咯咯笑。 看得出来是真高兴。 万长生就更轻松，停车问她俩一起不，杜雯看钟明霞，这位马上说自己还有点事情要处理，翻开软面抄和手机的样子很欲盖弥彰。 杜雯就开心的一起了，走了几步：“我觉得我俩离远点还挺好，每次见面就很开心，分开也不是多难过，这次的票房提成我打算在平京买套房，你觉得怎么样？” 万长生无所谓：“你这几年不是住学校么，我跟欢欢买那公寓……反正很少去住。” 杜雯斜眼瞟了下，脖子扭两下西疆舞，做个好看的鬼脸给自己看。 结果和杜雯想象的完全不同，万长生走进那片铺满了地毯的商贸办事处，几位盘坐在上面喝茶的大胡子，用和艾米拉口音类似的英文交流几句，就高声喧喊后面，出来个胖妞！ 穿着黑袍的样子，呈现出小山雄伟的状态。 可能袍子也有加成，应该没那么胖。 但遮住脸露出来的手都肉乎乎的。 反差过大，大得杜雯差点笑出声来，幸好她也戴了头巾遮脸，使劲低头忍住了自己的表情。 万长生反而松口气，询问对方是艾米拉的姐姐么。 果然是那把略带厚重的汉语嗓音，这让万长生有点纳闷，您这汉语虽然绝对能听出来外国腔，但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底。 人家说是，还出示了自己的外国护照，看着上面弯弯扭扭的字体，万长生啥都不认识，可后面进来一群人就穿着白袍，还有俩蒙面黑袍应该是侍女，站在小山背后，人家那黑袍就没这种雄伟感。 杜雯那乌溜溜的大眼睛哦，被纱巾这么包裹着特别水灵灵，她还赶紧把自己的墨镜戴上，躲在镜片后面观察场面。 别人就是要出示那枚印鉴，打开手机展现他们拍的画面上印章纹样，说话的时候那个结结巴巴的白袍翻译明显还不如艾米拉的姐姐熟练。 万长生探头看一眼就恍然大悟想起来，随口糊弄：“我们这个是随时要改变的，就像现在密码随时都要自动更新一样，这是我们去年的版本，马上……” 说完就摸出刻刀把自己那指头大的小印章快速刻画出来！ 这种纯文人把玩的小印章只有一厘米多宽，非常精细，换做新手一个手滑就能直接贯穿印面，万长生却娴熟得要命。 吱吱吱的刀尖在早就磨好的印面上划出内框，接着飞快的把篆书“长生”二字刻出来。 这恐怕是他无聊时候刻得最多的字样。 一群白袍不知道他这个说法到底是真是假，起码他们现在也很难看见用印章的中国人。 只能这么看着万长生最后轻巧的吹上一口气，扬起一点点粉末，在掌心这么抹一下，满意的蘸蘸印泥，随便盖在旁边的纸巾上：“还行么？” 一大群人都目瞪口呆的茫然点头，对比手机上放大的画面，他们真的分辨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杜雯就喜欢看这种没有见识的模样。 不过她发现只有艾米拉的姐姐，眨巴下胖乎乎的异样眼神，没说话。 这胖姑娘很有点见识哦？ 598、世界人民都八卦 钟明霞就坐在车上，看见三位黑袍在一群大胡子的包围下，跟着万长生和杜雯出来。 犹豫下，还是只把车门打开，没跳下去守着。 万长生也随便拉开门示意下：“三位跟我们走，那俩据说是侍女。” 杜雯眉飞色舞的跳上副驾驶，不跟钟明霞排排坐后面了，但有回头小声：“胖的那个就是，出来时候我差点笑疯！” 钟明霞表情也精彩：“所以说你凭什么认为外国人就是美女？” 杜雯长叹气。 其实这会儿那位胖姑娘在理直气壮的跟白袍们辩驳！ 哇啦哇的弹舌音很多，不知道说啥。 一高一矮的俩侍女，悄悄伸手拉她的袍子，但是没敢说话。 反倒是钟明霞眼睛一亮，不由自主的侧了耳朵听。 杜雯也反应过来：“你不是学了阿拉伯语么，能听懂？” 钟明霞摇头：“哪有这么快，主要是学英语，阿拉伯语只能简单的日常对话，你好之类的，但有些词句能懂，好像是说她们自己走，不要管什么的。” 杜雯回头看过去，有点出神。 不出国看，这种黑袍女人好像只在新闻电影里面出现，更想不到会出现在身边。 其实大家就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真神奇。 万长生也看出来有些争论，所以原定在这周围找家特色餐馆的思路就改变了，等三位黑袍颇有些忿忿不平的拎着几个行李箱上了车，立刻远离这个区域！ 免得夜长梦多：“艾小姐，我们随便吃点东西，订票了吗，说好晚上十二点过五分的航班前往江州，应该晚上就能见到您的弟弟了。” 摘了头巾墨镜的杜雯，还很好笑的转身用外国腔：“护照号码给我，我能帮你们订票，手机上订就可以。” 没想到艾米拉的姐姐竟然说：“我会，已经订了，谢谢。” 然后转头又给坐在后面的两位侍女用自己的语言快速说什么。 杜雯迅速和钟明霞对对眼。 女明星表示不动声色，但她右边的小耳朵明显在专注辨认发音。 杜雯就缩回来哧哧笑，看着万长生忍不住笑，还偷偷在自己大腿上对万长生做按键的动作。 可惜万长生根本不懂这个梗。 带着要壮国威的念头，万长生直接去酒会举办的地方。 因为连杜雯这本地妞儿都说高档。 西城一片高尔夫俱乐部的宴会厅，据说都是达官贵人才玩得起的地方，她都只是听说。 确实配得上三十四亿票房的庆功酒会，投资方看来真是出了血本。 结果他还是低估了点平京的交通状况，哪怕沿着五环尽量避开拥堵，还是差不多快六点才抵达目的地！ 六点半就要入场了。 杜雯心思细密，回头给艾米拉的姐姐解释：“他俩从江州过来，主要就是参加个晚宴吃顿饭，然后就得飞回去，这里也有餐厅，要不您三位自己吃晚餐，这会儿我们没法照顾你们。” 艾米拉的姐姐又回头说了几句点头：“没问题，我们随便吃点。” 作为外籍人士的汉语能精通到说随便吃点，真不是一两年的功底，万长生再次从后视镜看了看，更观察到这位姐姐怎么凡事都要先跟侍女交流两句。 明明看起来很独立自主的样子啊。 坐在他后面的钟明霞一直不说话，三位黑袍可能都以为这戴着墨镜棒球帽的姑娘是哑巴了。 这局面其实很好笑。 三位中国人里面有个隐约能听懂几句阿拉伯语的对方不知道，对方三人里面又有个精通汉语的啥都能听懂这边说话。 万长生想到这个就好笑。 他本来就没有以貌取人的思路，只想回到江州安排丽贝卡还是谁给她们当导游？ 万长生身边的问题就是绝大部分人手都是美院学生，不可能像专职秘书这样完全围着他的工作来。 这确实是个需要调整的地方。 下了主干道开进一条平淡无奇的小路，两边都是围墙道旁树那种，但现在万长生看得出来，左边是最普通的那种农家村社砖砌墙，右边是景观砖砌成，每隔一段有一人宽的装饰铁花栏，顶部安装摄像头和铁丝网线，隐隐的透着贵气。 从惊鸿一瞥的缝隙都能看见里面是平整得好像毯子一样那种草坪、水塘、丘陵、树林。 非常齐整的那种人造景观。 转到大门这边就越来越气派，附近还有一片别墅区的豪华派头，而且出乎想象，门口就有气球拱门上挂着“人间有爱，票房大卖，真情流露，青春永驻”，另一边的拱门则彰示主题“《人间不拆》剧组庆功酒会”。 顺着高尔夫球场的道路进去，两侧还有夸张的3473524765数字，每个都有一人高，万长生瞥一眼就知道是泡沫做的。 可这会儿他的目光都看向那漂亮的高尔夫球场，真的想不到这种景致会出现在首都京城里，这里不是寸土寸金，而且到处都有点北方城市的灰蒙蒙吗。 绿油油的润肺。 然后钟明霞打头的两三人高剧照画面，有十多幅都唰唰的立在现代风格玻璃建筑旁边，最后居然还有万长生的照片！ 前面一直没啥表情的钟明霞，得了杜雯指就连忙摸手机拍照，主要是天色已近黄昏，得抓紧时间。 结果摘了墨镜的她，终于被三位黑袍发现和外面的大画面有点类似，坐在最后那高的侍女都探头看了下。 主要还是一直扒在车窗上看外面阵仗。 平京城就这样，除了最著名的那些建筑区域，很多地方随眼看去就像个巨大的北方普通城区，但只要拨开这层外壳，就透出首都底蕴。 修建得像高级别墅式酒店的宴会厅区域外，早就停满了车辆，签到台边还有巨大背景板，《人间不拆》的海报做得有两三层楼高！ 所有人都能在下面本来排满了制片方、发行方的字样周围签名，然后一大堆记者媒体已经等在哪里了！ 明天就要举行类似典礼的万长生顺着环形车道过来，本来是想转到后面的停车场，结果可能真是其他人还没有来，哗啦啦的这些记者全都围过来！ 镜头都怼到车窗玻璃上。 三位黑袍吓一跳！ 等发现开车的居然是万长生，那就更热闹了，连背景板那边的礼仪都赶紧过来。 杜雯伤脑筋的捂头开窗：“感谢各位媒体老师，换装，还没换衣服呢，他刚刚从江州赶过来！” 记者不吭声，只咔嚓，钟明霞机灵的把挂在驾驶座后的西装袋递过去。 万长生瞥眼后面的黑袍：“算了，我就这样儿吧……” 推开驾驶座下车去。 钟明霞也连忙开门跟着下来，哗啦啦的一片快门声。 然后几乎所有媒体记者都有点愣住，我特么取景框里面是穿越了吗？ 怎么出现了几个黑乌鸦的身影…… 真的不是诋毁宗教或者民族习俗，之前在阿拉伯人聚集比较多的社区，这种打扮虽然惊奇，但还合情合理，作为首都总有一些跟外界交流的区域，总有些各国民众长期居住的地方。 但这里怎么突然出现这个？！ 更离谱的是，所有记者不加思索的就赶紧多拍点！ 甚至连钟明霞这明摆着的女主角都不管了，咔咔咔拍黑袍呀！ 还有人一个劲的追着万长生和钟明霞杵麦克风：“这是什么节目啊？神秘嘉宾吗？藏得这么严实！” 万长生哭笑不得：“阿拉伯穿法没见过吗？对外国人起码的尊重不知道吗？就别拍了各位……” 所有记者全都是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是散开了些，但快门绝对没停。 杜雯从副驾驶那边已经下车询问礼仪过来：“没了，今天全部包场，里面餐厅全都为宴会厅服务，走吧，择日不如撞日，请三位外国朋友也一起参加我们的宴会。” 她还摘下自己的衬衫，露出那身名牌礼裙，立刻吸引了镜头全都围过来，一边招手示意迎上来的宴会厅门童把车开到停车场去，一边招呼黑袍们下来。 艾米拉的姐姐又回头跟自己的侍女商量了下，终于带头下来了，提着她们的行李箱。 但三人挤得很紧，全靠腰圆体阔的艾家小姐挡在身前。 杜雯已经伸手挽住万长生的胳膊，还示意钟明霞挽另一边呢。 女主演傲慢不对导演献媚，带头过去签到台，接过礼仪奉上的荧光笔，就在背景板上娴熟的鬼画桃符。 虽然万长生都看不出来她画了啥，但这苏沐楠帮忙设计的签名有明星味多了。 杜雯都惊讶了下。 钟明霞才得意的笑着在背景板前，摆出叉腰扭身的动作，迅速收敛笑意变十足模特派头！ 她那身银灰色衬衫和西裤的搭配，虽然日常，还是衬托出了她的好身材，再配上标准的模特台冷脸气质，真是身上穿个化肥袋子估计都好看！ 三位本来要躲过镜头走进宴会厅的黑袍，忍不住从袍子下面神奇的翻出来手机，那个高点的手机壳上还贴满了亮晶晶的水钻。 跟着记者们一起咔咔咔。 杜雯赶紧推万长生也上去签名，这回钟明霞就当仁不让的挽住了，还摆出贴近肩头的姿态，很夸张作假亲热的那种。 万长生就是条军绿多袋裤，裤腿上还有油漆点，上面一件电影周边黑t恤罩格子衬衫，随便得很，但一头板寸显得非常精神利落。 一点都不像印象里长发飘飘的艺术家呀。 做秀呢，万长生也不反抗，结果杜雯趁着他签名在看板上时候，也上来亲热的搂住另一边胳膊。 银灰色的白领高挑女主演，白色优雅长裙的经纪人，分别拉着万长生的手搂住腰。 画面别提多美了。 摄影记者们一边忙碌，一边心里估计都在骂娘，人生咋就这么大差距呢？ 三位黑袍就公然利用服装之便悄悄议论。 手都不用遮嘴，全都腾出来一直拍照。 599、审时度势会说话，就是种技能 确实来早了一点点，只有剧组的财务、剧务还有现场制片人到了，他们在剧组里面也是负责各种后勤事务，现在惊喜的过来和万长生寒暄。 笑谈自己的谢谢舞跳得怎么样，如果不够今天还可以再跳一次。 万长生连忙比划其实自己也能跳，不过他那滑稽的动作就完全是搞笑。 杜雯不看男人耍宝，先履行经纪人的责任，帮忙把三位外籍女士引到旁边不起眼的地方，有点想劝说她们把黑袍换了面纱摘掉，实在是太抢眼。 可民族习惯真是个难以调和的大问题，她都没兴趣开腔，估计这位姑娘要是美女她一定更来劲。 嘴上还和钟明霞商量工作：“大美社里面都在说，他缺秘书助理，不能是学生，得成天跟着他协助打理各种学习工作生活，甚至得当司机，你那边公司招聘找个……找个男的？女性就是给他找事儿。” 钟明霞眼睛亮了下：“找个男的成天跟着他去上课？” 杜雯也是随口：“可以在车上保持办公啊，他那车也挺宽的，太需要有人帮他打理周围琐事了，不然他怎么搞创作，那才是整个团队的核心，不可能他一辈子都吃这点老本吧，虽然这种人还蛮多的，这边，您三位在这边休息室坐会儿？” 她的意思就是吃的东西送过来，就别露面了。 没想到艾米拉的姐姐居然摘了自己的面纱：“请问你们是电影明星吗？她……好像……” 脸蛋果然胖，还有比较夸张的浓妆，一点都不像十七岁的少女呀？ 但外国人普遍容易偏老？ 杜雯都觉得自豪了：“对啊，今天就是她主演的电影庆功晚宴，庆功知道什么意思吗？庆祝票房大卖，票房知道什么意思吗？电影卖了34亿元的电影票，知道34亿是多少吗……” 钟明霞发现她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赶紧拉住：“我经常陪着艾米拉学习语言，也熟悉他的老师，就是这部电影的导演，欢迎你们来到中国，欢迎你们成为万长生的朋友，希望你们有一段难忘的旅程。” 杜雯吃惊的在旁边看了，挽住钟明霞啊哟：“突然发现你说这些一套套的！” 钟明霞奉上个微笑就一起转身出去：“以前做礼仪接待说得嘴都起泡了，只是那都是别人教啥说啥，现在做那个管理公司每天都要接待工商政府的参观视察，傻子都能练熟吧？” 杜雯噗嗤：“你这就像那个段子说的，没考上大学，可我毕业来应聘的时候，还得看你做主考官的脸色，早早进入社会打磨好像更有意义？” 钟明霞鄙视她：“你就忽悠我吧，不是他我能有这种机会？没考上大学的，我就没看见几个能走到高处，我这是全靠他给我机会，大学生成才的多了去，我那公司里面尽是大学生。” 说起这个脸上还是满带了骄傲。 杜雯就搂紧些小声：“这些天有机会没？” 钟明霞也笑：“没有，见面都少，电视剧组叫我下个月就要去沪海了，心里有点发愁，一点点……” 杜雯坦诚：“得习惯这个事情，祝愿你在剧组找到个大帅哥！” 钟明霞马上反击：“你这图书馆没有再遇见好男生？” 两人嘻嘻哈哈的聊着，还顺便通知了服务员给那边休息室送吃喝过去。 但能看见休息室的门露了条缝，一直能看见外面气势恢宏的宴会厅。 竖着三条长桌，每条能坐三四十人的那种，仿照欧洲西餐长桌的气势，白桌布上烛台、银器餐具和花盆。 每个座位上都有名牌。 杜雯聊着天跟钟明霞合计那些名字是谁。 因为剧组的钟明霞比较熟，投资方、发行方、戏剧学院的管理层杜雯更明了。 不过钟明霞开玩笑要把万长生另一边的名牌换成杜雯时候。 杜雯摇头给她分析：“仅仅是个酒会吗？这对于万长生是个和大人物交流的机会，他长期在江州，需要的就是这种机会，难得可以跟大人物平起平坐说话的机会，发行方赚了几个亿，投资方十几亿纯利，三千万的投资而已，所以他们也要分析万长生到底是不是还能给他们赚这么多钱，你陪着他就是要帮他缓解其他人多方聊天时候的局面，帮他理顺排队，这位谈了还有这位，这位叫什么是什么，大概刚才说了什么，注意观察下，适当的提醒他，把我换过来做什么？且不说礼仪不合规矩，我跟老雷搭档负责感谢技术层面的各方，这个座次很有讲究的。” 钟明霞顿时觉得压力山大，但咬紧牙关：“拼了！” 杜雯笑着摸她手：“只要为了他，你就什么都敢去做？” 钟明霞郑重其事的点头：“他不会害我，大不了就回培训校当模特嘛，我不怕，真的，现在我才知道有些人就是天生该穷该出不了头，这次不是有很多镜头在我们家那边拍的吗……” 说起自己的感受，其他人也陆续抵达。 整个场面逐渐热闹，背景音乐也放起来，剧组成员没有全部邀请，大概来了六七十位，主要是戏剧学院的全都来了，加上院线、投资等各家集团公司老总高层。 总之影视圈里面各位从业者见了都要凑上去巴结的大佬，都有十多位。 但所有剧组成员抵达几乎第一眼就是先过去找万长生寒暄几句。 这也造成万长生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李明然也不声不响的来了，而且不动声色的过来跟钟明霞说话，间或问问杜雯这边的周边产品、炒作进度等等。 林楚妮和戏剧学院的青春风暴们一起抵达，让整个场面都活泼起来。 几位男生还过去热情的拥抱万长生。 七点整正式开始以后，万长生旁边、对面坐的果然都是大佬，席导算是他唯一比较熟悉的，就这钟明霞也不熟。 感觉乡下来的小夫妻俩被逼上梁山。 好在万长生没什么局促的，甚至都不怕丢脸，席导给他挨着介绍这一段长桌上的大佬时候，这位影业集团董事局主席，那位影视传媒总裁，他都不慌乱，还认真的看人家名牌，嘴里重复两遍名字。 大家都是聪明人，或者说都是来看看这个出类拔萃的跨界青年导演的，肯定注意到这个有点特别的小动作。 席导就笑眯眯的坐下。 万长生也笑，从多袋裤裤兜里面拿出个锦囊袋子，就是那种景区摊位经常能看见的锦囊，几块钱一个，但这会儿看起来不会有人觉得金灿灿的廉价：“电影大卖，我们只是做了我们的本职工作，局面是各位全力支持才形成了，所以我多的也不会，待会儿吃饭时候挨个儿给各位刻个章，算是纪念，谢谢各位，石头还不错，虽然不是名贵极品，但都有点年头了，是老物件。” 杜雯和欢欢在欧洲给他捡漏的那一包都送给老荆了，这次万长生让他妈提前把碑林抽屉里面的小石头搜罗了一包派人送过来。 万长生是真不在意这些老古董，丢抽屉里不见天日，还不如拿来送人情。 都清洗打理过，摆在白桌布上或如羊脂白玉，或如天青沉色，又或者白里透红带着血丝，各种材质都有。 换做欢欢可能忍不住就介绍万长生的业绩了，钟明霞谨记杜雯的叮嘱，一声不吭的只是帮万长生把袋子收起来，然后帮他把那些餐具稍微规整下，西餐就这点烦，啰里啰嗦的餐具非常多，而且指头大点吃食用个硕大的盘子，很占地方。 这也许暴露了她不怎么经常吃西餐，不过钟明霞不在乎，不说话的做事。 果然那边席导才有资格说这话：“万长生是今年全国青展篆刻金奖得主，前所未有的一届三金奖，国画、雕塑、篆刻，这才是我一定要邀请他来担任导演的最大原因，因为他很清楚他在做什么，来吧，我们先举杯，庆祝这个34亿票房的神奇时刻！” 所以说人生来平等是假话呢，满场有穿得庄重华丽的，也有几万十几万包包手表都披挂上阵的，兴奋不已的激动交谈，好像在剧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但这会儿目光其实都瞄着这边的大佬。 万长生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够坐在那其中，身上行头加起来可能最贵的就是那块几百块的手表。 只能是靠他的才华。 本来坐在他旁边的钟明霞，也许只能靠着她的姿色，真的，很难有人能想象到她有演技或者别的能力，甚至连姿色都不算什么，在场好几位戏剧学院的姑娘，还有影业集团大佬带来的女伴，都能吊打她。 但显然她也有资格坐在那里，而且所有人都明白她不受影视圈的潜规则限制了。 万长生会一直保护陪伴她。 纷纷在席导站起来以后，都举着高脚杯起身，欢呼饮下这第一杯酒！ 万长生果然坐下来就顺着这十来位的座位由远及近刻章……而不是头衔大小，他也没琢磨谁头衔更大。 但口头肯定聊得风生水起，真是要百般控制才能不原形毕露的聊什么笔划朱雀：“我现在主要任务是继续学习深研艺术和时代发展的关联，怎么能赚钱的把艺术送到老百姓面前，让老百姓的审美从喜闻乐见的那些带点色啊、刺激啊慢慢转到美感上面来，所以平时学习工作也挺忙，从小刻章这个业务就做不成咯。” 高档餐具碰撞的清脆声音下，有笑声。 几乎所有大佬，都能认定这个年轻人有前途。 举足轻重的用艺术，用手艺来开道，控制住这个场面的氛围，智商和情商缺一不可。 所以平时可能不拘言笑的电影管理局领导，集团董事长，公司总裁都能好奇的从这个印章石话题上，展开来了解这个青年导演。 让所有人都感觉很舒服，这是种能力。 600、怎么可能有意见 古今中外，最高档的场所必然要有艺术成分。 越是达官贵人越喜欢用艺术来标榜自己的高雅。 所以前苏联最受高官、寡头们青睐的都是艺术家和运动员，连杀人狂魔不是也喜欢在动手前神叨叨的打着拍子听命运交响曲来彰显自己的逼格么。 万长生可以说是驾轻就熟的把篆刻当成了敲门砖，虽然他没准备敲开什么门，但总比尬聊好得多。 这印章、国画、雕塑就如同古时候的琴棋书画，信手拈来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他再也不是三年前那个连门类都分不清的菜鸟了。 而且相比国画需要铺开场面，雕塑就不用说满手泥或者打得到处都是石屑，刻章是多么风雅的事情啊。 小巧灵动很有观赏性。 就连在座各位大老板，擅长赚钱也总不能在这里吆喝窝窝头一块钱四个吧。 还得是万长生这样，十来分钟就一个章，稍微擦拭下，钟明霞就赶紧双手捧着送过去，她不会说话就干脆不说。 大老板们果然都有惊喜感谢，特别是看见自己的名字用篆体表现，似懂非懂的模样不得不询问。 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名字的篆体怎么写。 万长生才顺口显摆您这名儿在篆体里面大概是什么意思，随口都能讲个小故事。 于是原本大老板和小导演的距离感就不见了，纯粹成了艺术家普及冷门知识的其乐融融场面。 原本倨傲或者骄横惯了的大佬，对艺术不得不斯文起来。 席导也聊起自己当初和万长生刚刚认识，他送了自己一方印章。 “章法”二字，说起来就很有内容了。 所以轻而易举的刚显得这年轻人有底蕴。 本来在这种级别的大佬面前，有才华的年轻人他们见得多了。 可敢于直接散财过千万，还不为个什么，绝无仅有吧。 于是那位影视传媒总裁带来的女伴，终究还是人美差点火候，趁着谈笑风生的时候忍不住问：“学成您这样儿花了不少钱吧？” 万长生轻松：“没多少钱，从小都是在家里瞎琢磨了。” 这是谦虚。 可漂亮的女人顺势：“您这才二十三岁，初出茅庐就这么火，赚了这么多钱却都发了红包，有一千多万吧？” 万长生还想了下看钟明霞，这姑娘难得开口：“一千一百三十五万二。” 大家都看出来这俩挺契合的样子，才子佳人啊，有笑声。 那位总裁女伴就难以置信：“赚这么多钱用来发红包，家里人没有意见吗？” 这还真的把万长生问住了，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想过孙二娘和欢欢有意见，所以顺口：“才一千万有什么意见……” 周围坐的这些大佬，再有钱再有眼界再有人脉，还是没忍住齐声哈哈了下！ 席导都满脸姨妈笑，溺爱孩子的那种。 万长生还没觉得自己无形中装了个逼，满意的把手里章完成，递给钟明霞。 结果被这姑娘轻轻捏了下手，算是提醒他。 万长生才恍然：“哦，这么说吧，我们这个团队的年轻人都在尽量跨过赚钱并不重要这个坎儿，人生是一辆有去无回的列车，是成天都纠结于柴米油盐赚多少钱，还是有更高的梦想情操，这都是我们自己可以选择的，我很幸运，一路走来拥有越来越多的伙伴，所以这一千万真的不算什么，我们有很多种办法可赚回来，而且赚得很开心。” 大佬们难免好奇：“具体说说看有些什么赚钱的方式呢？” 万长生手上不停歇：“教育和旅游不是被列为现如今的四大朝阳产业之二么，我们搞了个美术艺考机构，今年光收学费就1.3个亿，其实赚钱的在周边住宿费、伙食费，用这个养活了几百人的团队，还有钟明霞执掌的文创园区，也就是电影拍摄地，开园一个月的产值销售有多少？” 钟明霞就显得比刚才那位美人儿有价值多了，低头轻语：“八月试运营的销售总额是327万，九月正式运营迄今流水4064万，我们管理公司实际运营收入为342万，十月黄金周我们要冲击更好的销售数据跟更完整的管理模式，争取能在江州市五大商圈之外开辟出新的旅游景点和商业氛围来。” 这是她接待各方参观视察常用的词儿，说惯了。 就像背台词一样，还有表情控制的加成，因为越是表情淡定沉稳的说出来，越能让人惊叹。 屡试不爽。 果然，这餐桌边的感叹和掌声立刻就有了！ 不是因为金额。 而是明明坐在这里的是导演和女主演，却牢牢的抓住了教育和旅游这两个黄金产业。 竟然是分别掌管过亿产业的领头人！ 特别是钟明霞，无论谁看到她第一眼，都会觉得身材出众，确实是有当演员的潜质，怎么就突然……好像真的如同八卦传言里面说的，演戏只是兼职，人家做老板做得好好呢？ 这样的年轻人，一千万确实没什么意见，或者说人家撒这一千万，就是做排场做名望的！ 在这些成功大佬的眼中，万长生的做派就完全可以解释了。 他们是不会相信什么善意或者义气的，一切皆有缘由。 做得起两家产值过亿的企业，而且是很有前景的产业，那就值得扔一千万来做饵。 对万长生的评估更高一层。 特别是看似不经意的开始问起关于艺考机构的运营状况，关于文创园区的销售组成细节。 万长生和钟明霞就像排练过无数次一样，对答如流，而且还真是相互不太清楚对方的内容！ 美术艺考机构怎么从三五万学费打压到一两万，关键点就在发现了中介费这个毒瘤的存在，蜀美现在已经全国报考人数最多的美术学院，遍布蜀美周围的各种艺考机构，就是被这种低价学费、广告推广渠道直接挤出市场，现在成了大美培训机构的一统天下，今年九月一千七百多名新生里面超过一千三百人是万长生的考生。 来龙去脉交代得有理有据，越是外行提问越有可能角度刁钻匪夷所思，可在万长生这里都能得到全面回应。 人家这一步步走来，绝对合情合理。 当场就有两位大佬主动提出：“需要融资上市吗？我有渠道，你这个非常有把握成功。” 没想到万长生摇头拒绝：“不需要融资，我们自己都现金不知道该怎么花，说个笑话，这次电影投资如果不是有各位鼎力协助，我们本来是准备自己掏钱的，当然我知道如果是我们自己掏钱拍，肯定达不到这个票房结果，所以我们现在正在把这部分资金用在大面积推动青少儿美术培训，这是个免费公益活动，每年需要投入几百上千万，但我认为是值得的。” 之前询问万长生家里会不会有意见的美女，已经彻底不说话了，人家这是真的不在乎几百上千万。 大佬们还想劝说下：“对啊，你也明白电影拍摄不仅仅是钱的事情，重点是通过融资这种方式形成更大的利益共同体，这个教育机构上市同样能帮你形成巨大的你一提，能获得成倍的杠杆扩张，几十亿资金的投入，在全国组建同等规模的培训机构，每年培养几万十几万人，这个产业完全能做到百亿规模吧？” 没想到是一群中老年激动，二十三岁的万长生却淡定得很：“平京戏剧学院这么好，为什么没有到全国去开分店呢，因为席导的精力也有限，我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有效的培养优秀美术人才，再从中培养最好的艺术家，目前近万人的规模已经是我们的上限，就不要再盲目扩大了，那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眼前的好局面败光了。” 悻悻然的大佬们只好说自己这边也有教育培训机构，回头组团过去学习借鉴经验。 万长生来者不拒的说好。 再鼓吹钟明霞那边，也是一样的不为所动。 因为包括万长生他们去过的那家平京附近小镇景点，都是全国水乡连锁。 这文创园区既然成功复制了798的风格，却又没有完全依仗798的首都资源，盘活成了现在的旅游大热景点，同样的经验可以复制到其他区域啊。 重工业基地全国多的是，东北、西南、华中到处都有，完全可以投资再搞啊。 这就是商人的思维，只要发现利益点，能够总结搞定模式，那就不停的复制扩大规模！ 光是听钟明霞爆出来一连串的每日过万游客数量，各商业店铺过百万的营业盛况，比现在好多商业区都成功，眼热啊。 别以为影视公司就只是做影视剧，他们几乎都有影视小镇、仿古园区等等各种类似的地产项目。 但是做起来不专业啊，砸了很多钱进去，就是不对劲。 谁知道钟明霞和万长生如出一辙：“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文创园区赚多少钱，而是我们跟当地政府协调为了帮助那个落后工业地区改变现状的，万长生一直希望能带动当地青少年改善他们的成长命运，这才是我们的使命。” 这些词儿确实都是她反复面对参观视察团队说了很多遍的。 很多人当成是空话。 她当成是自己和万长生的梦想，很认真。 万长生也刻好了最后一枚印章递给她：“我们很幸运，生在这个美好的时代，可以追求艺术，也能追寻梦想，《人间不拆》是我们本着不是赚钱的目的，才细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最终市场也证明确实需要这种艺术品，我们是手艺人，那就做好我们的手艺活儿，至于能赚多少钱，能够尽可能的把艺术品扩散到多少老百姓眼里，就是各位的功劳了，再一次感谢各位对《人间不拆》的全力支持，这才有了现在的票房成绩。” 人家可不受他这高帽子迷惑：“我们一年投多少部电影，那一帮帮孙子简直就是骗钱的坑，我说就是做局来骗钱，最后拍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对，万长生你这话确实是说到点子上了，只有把电影作品当成艺术品来雕琢，才有这样的东西，我们懂。” 另外的人打配合：“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样的拍片打算呢？” 万长生正在把那有点凉的什么牛排随便吃了口，接下来？ 他可从来没想过要继续做什么电影的事情。 601、做事即是做人 可显然席导不允许万长生把这句话说出口。 直接拦截：“接下来当然就是要试水电视剧了，小钟已经签约李明然的一部新戏，下个月开机，长生实在是太忙了，只能做艺术指导。” 大佬们的信息渠道还是不一样，有一位知道就足够了：“下个月？是……俞天的新戏？” 三排长桌中间这张靠头部分，整个都哗然了下。 李明然作为金牌编剧当然是有名，但还不够，毕竟在整个目前的大环境里面，头牌的还是演员，或者说最顶尖的那几个电影导演。 俞天的口碑太好了，以至于让在座的大佬和身边女伴都有点诧异。 诧异那个之前低眉顺眼，连过来挨着送印章都是双手捧着很没架子的女主演，竟然已经晋升到和俞天演对手戏的层面。 如此低调？ 这才是会做人的聪明。 而且和万长生有种莫名的如出一辙。 越是高位看过大风大浪，就越清楚的知道那些嚣张的张，最后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凡是装逼打脸、不可一世高调出场的那些人，必然背后都是强撑的做戏局面。 实力再强横，都敌不过世事变迁。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谁都有起起落落的时候，一朝得势就目中无人的那种，沉下去时候会遭遇前所未有的群殴打压，多半就再也没法东山再起。 而这种低调的人哪怕沉下去都有无数人会愿意伸手。 有些人总喜欢感叹只有锦上添花，没有雪中送炭，却没想过自己锦绣的时候是怎么做人的。 于是连忙就有人问了：“小钟签的哪家经纪公司，跟的谁？” 钟明霞连忙堆笑：“我签给万长生的，长约好多年。” 言语间充满了自豪。 餐桌边立刻就笑成一片，还齐齐鼓掌。 这下谁都看得出来女主演对导演的情思，真是最让人喜闻乐见的才子佳人局面，现在最顶尖的那几位导演无一不是从这种感情开始的，只是有人结为连理，有人分手还是朋友。 比那些成天醉生梦死，或者流连花丛的浪荡导演，从人品口碑上就好了太多太多。 实在是影视剧导演这个位子，也太容易面对美女的飞蛾扑火了。 能做到这样已经算是很难得。 这边的笑声，自然是让周围都在注目。 席导再补充两句：“不要求你多么高产，但创作必须要保持，你们这样的演导组合，再加上得力的经纪公关团队，不抓住这么好的时代机会，真的可惜了。” 万长生表情诚恳的敷衍：“好好好！” 大佬们又有点兴趣：“还有自己的公关团队？” 万长生从来不吝于推动自己人：“我的经纪人长期在平京，毕竟我们都是学美术的，所以平面、影像包括舞美，还有最需要人海战术的舆论公关团队，都在我们内部自己建立起来，总领的就是我们另外一家学生团体公司，今年过了应该有超过万人规模。” 席导叮嘱：“所以呀，如何引导好学生团队，树立正确价值观，这都是你应该做到的事情，还是尽快在平京把影视工作室树立起来，有些工作重心可以放在江州，那么关于影视方面的点还是最好放在平京。” 言下之意就是江州有什么影视资源，赶紧的！ 万长生刚想解释自己哪有那么多关于影视的想法。 席导就要求万长生到前面去给大家说几句。 他还以为这就是自己来平京的主要目的，点点头去了，也没搜肠刮肚要表达什么，场面话客套下就行了。 万长生更愿意把打动人心的语言，放在面对青少年学生的时候。 因为面对十几岁的孩子，一个正面的引导和榜样，都能让他们少走很多弯路。 成年人嘛，都有自己的思想了，很难影响改变的，事倍功半的事情万长生可不喜欢做。 但他还是会偷懒，在一阵阵感谢的掌声中拉了林楚妮上来：“主要是帮她跟戏剧学院的领导解释下，大四了却愿意协助我们从美妆、美甲甚至美容美发的培训工作做起，大家都经历过拍摄地的实际情况，两边都是老工业区旧厂区，有很多我们现在感到吃惊的低收入人群，大美文创园区当然是开发出来变成打卡圣地旅游景点了，但周边老百姓没有变化，十一万人的社区有四万是低保低收入者，自杀、抑郁、吸饭毒、甚至色晴行业都是我们那边的特征，老百姓既反感一味的粉饰太平，又讨厌被揭开这种阴暗的伤疤，那怎么去改变呢？总要有人去做些改变，我们探索的切入点，就是由林楚妮带领的团队来做这方面的青少年培训工作，有了手艺，有了技能，才会对这个社会有希望，所以希望能帮她提前把人要过来，早回来一天带领，也许就是一段人生的提前改变……” 林楚妮开始被点到名字的时候，还玩世不恭的靠在桌边翘个二郎腿，笑骂这孙子又开始忽悠人。 结果几句话下来，她就全身僵硬，旁边几个男女生连忙起哄的把她推上去！ 林楚妮想反抗，结果被架上去，满脸通红的她娇艳得不可方物！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她的穿着和万长生居然有点撞衫，都是多袋裤加t恤外面衬衫，只是万长生高大健壮，她就充满英气，最近蓄长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以往犀利的气质无影无踪，只剩下那精致的五官面容。 好多剧组成员和老师教授都跟着起哄。 大佬们也诧异的转头看台上，还以为又冒出来个导演的女伴，还很没风度的吹口哨。 不过钟明霞却偷偷注意到他们之前手指放在桌面上有交流。 对的，从席导把万长生支到台上讲话，这些大佬似乎就有目光眼神，手指比划或者交头接耳的议论。 钟明霞一直都喜欢观察这种细节，只是她不爱说。 自己琢磨。 这会儿整个欢快的场面肯定都被吸引到林楚妮那里去了。 上了台她还是不至于烦躁撂挑子，好歹也是舞美专业主持人，连忙调侃现在就业形势艰难，这就算是自己实习调研做论文的方向，请教授一定要放一马。 席导却不看餐桌上的交流，笑着问舞美这边有什么看法。 老雷自然是全力支持：“挺好，万长生早就开始思考文艺在现时代的作用，这也是我们平戏和蜀美对于文艺的探索，如果仅仅把文艺界定在风花雪月，浪漫爱情，又或者前卫先锋无病呻吟，那就失去了我们对文艺工作者的定义，拍《人间不拆》的用意就是人间有大爱，那么电影杀青了，放映了，万长生和这些团队成员还在努力把更深层的改变延续下去，我相信这才是比三十四亿票房更重要的努力，我也希望平戏能支持这个工作。” 偌大个宴会厅，华丽的场面中，有人听进去了，有人还是当成场面话，但掌声肯定都跟随席导满意的鼓掌一起响起。 席导站起来拥抱了自己的学生，牵着林楚妮的手认真：“许多许多的历史，才可以培养一点点传统，许多许多的传统，才可以培养一点点文化，万长生是个难得的领头羊，他有他这个年纪极为罕见的绚丽才华跟冷静思考，所以我非常期待你们能跟他一起，去培养改变这些历史、传统和文化，这很难，需要潜移默化的以身作则，需要成年累月的打磨雕琢，更需要默默承受很多寂寞跟诱惑，但文化，才是一个国家能够立于世界之林的根，《人间不拆》只是一条起跑线，我期盼你们能够带领更多更多的人冲上跑道，拜托了！” 艺术家表达起来就是充满感情，演职人员们听得都非常认真。 更是感动。 有几位表演专业的老师教授还擦眼睛了，年轻人们更惊讶林楚妮平时满不在乎的离经叛道，居然选了这么条路。 平戏舞美专业毕业的化妆师怎么说，到各种剧组也能有挺好的起步，更不用说还有现在这个剧组的加成，未来在时尚娱乐圈发展怎么都比去培养托尼老师强得多。 可这会儿她那张只要不是朋克风就显得挺秀美的脸蛋绷得很紧，只有坐在前面的才能看见，她偷偷的一只脚尖踩在万长生运动鞋上，碾呀碾的。 大家就忍住笑。 有席导带头，各位教授演员主创团队成员轮番上台表达自己对剧组的感受。 自然是把万长生这青年艺术家的作用无限放大，连唐建程说起后期跟自己吃睡在剪辑台边，经常都是万长生怎么一捣鼓切换，效果就出来了！ 专业术语一串串的，大家还听得挺乐。 其实对于具体操作应该都是外行的大佬们，听起来就真以为万长生是天纵奇才了。 相互点点头确认还叫过司仪说了几句，这位拿着涂改过的一张清单走上台：“下面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庆功晚宴的感谢清单，到了正式揭晓的时刻……” 刻意拉长的腔调，让所有演职人员们都充满了期待！ 对于这种低成本制作高票房收场，最大的获利方通常都会对剧组和主创人员做出重奖。 这都是近几年的惯例了。 导演都每人发了八万八，投资方怎么能怎么给呢？ 602、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长远的凑合 不是早就有人给万长生算过账吗。 粗略算法是国家提百分之十作为税费和行业基金，电影院和院线拿走一半，行方和各种环节再拿百分之十，投资方就差不多有三成收益。 当然票房分红是个相当复杂的事儿，特别是过十亿级别的片子，里面牵涉到大量的相互协议。 有些导演或者演员票房分成的就看跟投资方怎么谈，最终闹得不欢而散的比比皆是。 还好《人间不拆》一开始就简单。 万长生和李明然这俩都是百分之一的提成，是按惯例在各种环节里面的，因为整部戏的文宣推广费用压得比较厉害，很大的声势都是杜雯那边做了，投资方尽收十个亿是有的。 平京和沪海营业集团的老总都来了，特别是沪海，本来纯属领导指示相应号召来投了一千万。 谁知道拿走两三个亿，二三十倍的投资回报率，乐成什么了。 态度最好就是他们。 这份红包也是理所当然。 可以说大卖的戏，这红包就是奖金。 演职员主创团队盼的就是这份奖金，之前都算基本工资。 全国好的演员，特别是团队就这么些，数都数得出来，投资方如果像个不近人情的老板，赚了这么多年底却不表示下。 口碑传出去就没人愿意跟着卖力出好作品了。 所以正是这几年票房井喷，十几亿几十亿的票房大片接连不断。 把这个“好传统”树立起来了。 关键还好死不死的万长生居然赶在投资方红包之前，自费给大家了八万八…… 就好比那公司里面部门经理自己先了一轮，老板可能心里都在骂娘了，怎么也不能比这少，丢不起这人啊。 杜雯都跟万长生调侃过这事儿，万长生又没打算继续在影视圈展，不在意的。 这会儿坐下来正好开始吃甜点，钟明霞还借着把自己的几样菜肴给他时候，轻轻捏了他的手示意两位影业集团大佬，行集团的总裁他们有交头接耳过。 万长生不关心，只是在琢磨席导这个意思，还是要自己挂这名儿帮忙出点作品……那也行。 当年不就答应了席导要为她画脚本么。 眼前的局面，有很大程度都是席导一手推动形成的。 千百年来这都是个由上而下的官本位社会，领导推动了，万事迎刃而解。 就像万长生在蜀美的局面，将会随着赵磊磊上位，变得愈开阔明朗。 只是他还没意识到这会带来什么后续变动。 他再有高瞻远瞩的目光，那也仅仅是建立在看多了史书，对事物变化的规律有了概念，但具体到怎么样的展，万长生对外面的世界理解还是不够。 譬如眼前。 司仪就像在颁奖一样：“……感谢各位在这部电影里面的付出，既然有了万导演做出的表率，投资方、制片方和行方共同做出如下表彰感谢……” 激动人心的时刻让好多人都屏住了呼吸。 因为旁边也推出来个不锈钢小车，用红布盖着的光是看轮廓就是一叠叠钱呀！ 还有俩虎视眈眈的警卫拿着霰弹枪躲在台边呢。 万长生都在想要是这时候出现什么劫匪，那就真是运气好极了！ “剧组两位男女主演，各获得五十万元……” “十二位主要演员和主摄影师、副导演，外加编剧，各获得三十万元……” “剧组各部门经理主管，各获得二十万元……” “其余剧组所有参演演职员，各获得十万元……” 光是这么算下来，就是两千万左右的奖金了！ 现场放！ 虽然比起有些所谓大片，动不动一位主角就拿几千万甚至过亿的片酬，还差得很远，钟明霞如此表现加上之前的片酬也才拿了六十万。 虽然这个奖金架构依旧是人们常见的金字塔形，资本方坐收绝大部分票房，只是从手指缝漏了百分之几出来。 可那也是资本家手里的钱呀！ 资本家都是一毛不拔的。 所以剧组成员们已经喜不自禁。 千万不要把整个行业顶尖那些价位拿来对比庞大的中间层面，更不用说跟农民工也差不多的普通演职人员了。 普通剧组成员就不用说了，该拿的工资完了以后，现在又拿了十八万八，十分满足！ 毕竟对很多剧组来说，这种分红奖励根本不会惠及到普通成员。 往往都是把管理层之上和主要演员们笼络好就够了。 所以全靠万长生之前的做法，资方才不得不跟上。 不然等这个消息传开，很容易就被放在一起比较，那就有点难看了。 毕竟这次赚得确实有点多，而且参与者也大多是平京戏剧学院的师生，没必要得罪。 皆大欢喜的剧组成员们已经准备欢呼。 听见司仪最后念到：“最后，为感谢万长生导演为整部戏做出的所有努力，各方决定共同赠送位于京西高尔夫俱乐部别墅区的一套联排别墅作为感谢，感谢万导演对这部戏的付出，希望能够在未来有更多更好的合作……” 后面的话连音箱都压不住宴会厅的惊呼了！ 后来杜雯的评价是，万长生那句“才一千万有什么意见……” 很可能彻底提高了对他的价码！ 对于一个一千万都轻描淡写的年轻人，又展现出足够价值的艺术家，给个几十百来万简直有点侮辱人。 所以不下重注根本不可能笼络到万长生的关系感情。 更何况还有席导在帮忙敲边鼓。 连需要在平京安个家搞工作室的暗示都说得如此明显了。 各方推动也就没什么犹豫。 林楚妮还没散会就搜出来，现场有位大佬本来就以爱好高尔夫出名，这片俱乐部跟别墅区的开都跟他有关，三百多平的联排别墅精装修，行情价得三千万！ 才华的价值…… 就在这里体现出来了。 哪怕万长生在现场不知道值多少钱，也有些动容，连声感谢了各位大佬的慷慨解囊！ 他不会拒绝的，资本家的钱都是为了让他创造更多价值。 就凭这次创造了十多亿的投资行纯利，也配得上这样的奖励。 点头哈腰的把各位心满意足的大佬送上车离开。 然后面对剧组成员们热烈又真诚的欢呼。 席导就像个大家长一样笑着摆摆手，建议大家可以玩开心点，再叮嘱万长生下次肯定要来参加金鸡奖颁奖典礼，提前准备下各种场面，她就和李明然带了曼姐先走了。 金牌编剧也叮嘱了下钟明霞按时前往剧组，主要是对她现在全身心展现出来的白领气质很满意，就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儿。 很明显，席导和编剧对眼前的局面很满意。 万长生对整个剧组的决定性是毋庸置疑的，没有他就没有这个剧组，也没有最终的效果，这跟通常说的整个团队每个人都有存在意义有很大区别，起码他存在的意义最大。 其次万长生对大家还付出了一千多万的奖金红包！ 就凭这个也该他得到更多。 更何况没有这抛砖引玉的一千多万，大家还未见得能拿到两千万奖励呢。 衷心感谢。 这方面剧组成员们比老厂区的官员、群众都更明白，人生来就有差别。 当初担了三千万投资电影的责，人家就有资格最后拿这三千万的奖励…… 普通人终有一天要明白跟自己的妥协，拿十几万已经很不错了！ 万长生甚至还拿到了物业公司连夜送过来的房门钥匙，从这个细节也看得出来这是临时决定的。 钟明霞观察到的交头接耳有了结论。 剩下就是杜雯回头去跟物业管理公司办手续。 刚在说准备拿票房分成去买个小户型的经纪人喜不自禁，收了钥匙差点不想送万长生他们去机场了。 因为万长生诚恳的送走了在场每位剧组成员，感谢他们的付出参与，期待未来有再合作的机会。 这就耽误了过去看看新房的时间，下次吧，连钟明霞都说自己在江州还“被”全款买了套花园洋房，从来没去看过呢。 更不用说万长生那总计也两三千万的一百多套公寓房，他都从来没去看过。 真的是不在乎。 他在乎的真是各位剧组成员的感受，以至于所有主演最后都跟着他站在宴会厅门口送各位演职员先行离开。 这也给了媒体记者们非常多拍摄机会，不得不承认人家的成功，不是白来的。 才多大年纪，就这么会做人，一点没有恃才而骄的倨傲。 演职员们就更感动了，感觉未来万导演只要再拍戏，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老戏骨们得到了尊重，年轻演员们更是被鼓励得不少。 最后非要送万长生先走。 早就定好一同返回江州的林楚妮上车才说：“咦，怎么有股怪怪的香水味？” 钟明霞才想起来：“哎呀，我们还有三位外宾要带走呢。” 关注完全放到到房门钥匙上的杜雯赶紧抱歉，和钟明霞跑过去一看。 三位黑袍姑娘睡得仰面朝天！ 两位侍女的面纱倒是没掉。 被叫醒以后，迷迷糊糊的提了行李跟着上路。 清醒过来又立刻回到艾米拉姐姐在前面，俩侍女小心翼翼挤在后面的阵型。 杜雯很想说要真是人贩子卖了，你们仨还不是要乖乖的自己数钱。 实在是时间太紧了，她又不想表现得很急于想去看房子的态度，只是最后开车出来的时候，指了指别墅区：“入住率好像还可以哦，那就把工作室放在这里了？就在香山脚下附近，距离我那边也不算远，都不用从市区堵车。” 万长生喝了不少葡萄酒，坐在副驾驶上嗯。 回头看了眼后面满满一车姑娘，被最后一排三位黑袍只露眼睛的样子吓一跳，大半夜的有点瘆人。 跟仨蒙面歹徒似的。 603、突生变故弄啥咧 万长生本来主要是想看林楚妮的态度。 因为发现金这种方式，十万和五十万的区别还是很大，钟明霞压根儿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么大一堆奖金！ 只能用她那个挎肩的布包装着，鼓鼓囊囊的其实很明显。 林楚妮那大概一掌之间就抓得住，她大部分行李上次就搬到江州了，这会儿倒是有个双肩包装钱，对万长生做个开枪的手势不说话。 看得出来情绪还挺好。 那就行。 结果四五十公里的去机场路上，车厢里一片寂静。 开车的杜雯有点不满：“你们仨都拿了奖金，乐晕了不吭声？” 林楚妮悠悠：“我才是拿得最少的好不好，不过挺满足了，早知道这电影前前后后能有二十来万，我随便在哪开个店也行，不用去江州这么多事儿了。” 杜雯一针见血：“可以不用演啦，今天你站在台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的心情，特兴奋特期待吧？” 林楚妮看旁边的女主角：“你才是特兴奋特期待吧？听他们说你又要接一批代言，小周顶着男主角的头衔才拍了俩广告，虞凯欣和江竹清勉勉强强拍了三五个，根本就不在乎这点分红吧？” 钟明霞无辜：“明天一早还要上班，我兴奋期待啥呀，晚上这现金我提回去不安全吧，万哥你先带着？” 万长生还是嗯。 借着外面的车灯光芒，仨姑娘默契的在后视镜里面对看了下，都不说话了。 估计觉得万长生还是要缓冲下心理。 平京的联排别墅。 三千万上下的资产！ 多少京漂梦寐以求的结果，这里一剧定乾坤就实现了。 殊不知万长生压根儿没想这个，只觉得收了人家的奖励，这多少还是要做出点回应，可不就是随随便送几块印章就能摆平的事情了。 果然，等到了机场，杜雯毫不眷恋的甩了大家下车，掉头就跑，林楚妮估计她肯定是想回去看看别墅，赶紧打电话说这都快半夜十一点，另外抽个时间找几个伴再过去。 杜雯犹豫的嗯嗯。 结果挂上以后却一眼就看见手机上无论是剧组群还是平戏的学生院系群，已经大量转发出来各种关于这场票房大卖红包庆功宴的消息。 娱乐圈一片热闹喧哗！ 其实影片分红是发行方和投资方之间的事情，大多秘而不宣。 演职人员拿红包总额有个几百万就算是很了不起了，当然大牌演员可能会拿上千万的额外奖励，那多半都是写在合同里面的。 这部灰姑娘逆袭似的电影，后面估计还能拖半个月的档期，多少还能收点票房，三十多亿的数据已经很让人眼红。 结果今天爆出来两千万的红包雨露均沾。 更爆炸性的当然是导演独得一套平京别墅…… 终于成功的把话题全都转到了导演身上，还有很多人发声，这才是个正确的打开方式。 导演才是整部电影的灵魂所在，一贯以来都是银幕上的演员受到这么大的关注度，这次资方终于意识到了好导演的意义。 所以万长生的各种头衔、履历信息在网上再一次被普及了下。 各种关于他的照片也终于曝光度超过钟明霞。 林楚妮很娴熟的翻看了几个软件就确定：“明天《人间不拆》导演获奖平京别墅的消息一定会上热搜排行榜！我得确认下杜杜这到底是要炒还是干嘛？” 万长生嘟哝：“不如把我炖了好……” 钟明霞好心：“我的墨镜你要不？” 林楚妮哈哈笑。 实在是一行六人走进首都机场航站楼就当仁不让的成了目光聚焦点。 钟明霞的明星身份，都没有后面这三件蒙面黑袍吸引目光！ 林楚妮很有经验的从背包里面翻出来几个崭新的口罩分发。 万长生也戴上了，不过他很有绅士风度的想帮三位外国女士推她们的行李箱，全都被艾米拉姐姐给拒绝了。 林楚妮赶紧给乡巴佬普及：“理论上来说她们不能接触任何跟丈夫之外的异性，严格的说是连在同一个房间、车厢、电梯空间里面存在都不行。” 钟明霞脸上马上就露出鄙夷表情，还好她脸上已经被遮得严严实实。 这巨大苍穹般的航站楼算不算一个房间？ 但就是这，也马上被机场记者和代拍围住，七八个镜头很快跟上来咔咔咔拍摄！ 实在是钟明霞最近太红了，更何况现在连夜出炉的各种八卦娱乐圈新闻里面，照片穿着就是她现在的样子啊。 所以镜头都是很有娱乐头条时效性的连同万长生一起拍。 平头青年导演的身份已经相当著名。 这年头，什么全国青展三项金奖，什么篆刻北派传人，什么美院学生会主席，什么培训机构校长的身份，都比不过大热电影导演的名头。 和钟明霞并肩的样子更让人浮想联翩。 而且旁边还有位身材同样高挑，外形甚至比钟明霞还出色的情侣装女生同行！ 但纵然这样，三位戴着黑色口罩的同行青年男女还是被身后三位黑袍蒙面女子抢了风头。 值机的时候甚至都影响到排队秩序了，越来越多专业相机和手机镜头都在对着这边咔咔咔。 林楚妮还低声给万长生钟明霞调侃：“沾你们的光了。” 万长生只在乎：“你们去问问她们有什么不方便没？” 没有，钟明霞询问的结果是三位外籍人士好奇又兴奋，胖大姐一直在给两位侍女解释出现了什么场面。 好在首都机场的安保见多识广，很快邀请三位外籍女士顺着独立通道安检进场，可以在私密空间取下面纱验证长相。 结果胖大姐指了这边仨表明是一起的，电影明星和青年导演最后还是沾光外籍了。 坐在挑高空旷的候机楼大厅，两位侍女忍不住东张西望，明显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可胖大姐似乎跟高点的那位亲近些，钟明霞发现她们有神神秘秘的眼神互动，她太喜欢观察这个了，偷偷拉万长生的衣袖示意给他看。 万长生非礼勿视，林楚妮就勇于挑战国际关系，凑上去问吃夜宵不，这都半夜了。 结果她憋着那点小心眼，在人家几千年的习俗面前啥都不是，三位黑袍姑娘显然都娴熟掌握了用面纱遮挡吃包子的技巧，啥都没让人看见，艾米拉姐姐和高个儿侍女的筷子还掌握得跟丽贝卡不相上下。 钟明霞想起来确实是只有万长生离开以后，那位胖大姐有摘了面纱，但两位侍女连跟女人在一起摘面纱的权利都没有么？ 女演员和化妆师再次感叹了社会主义优越性。 登机、起飞、航行、抵达江州都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从航站楼出来取了行李，主要是三位外籍女士的行李箱，坐电梯到巨大的地下停车场，万长生正在问林楚妮有驾照能开车吧，胖大姐说她们要去趟洗手间。 钟明霞好心好意的说自己带她们去，却被严辞拒绝了。 三人有些诧异的目送黑袍往回走，消失在通道拐弯的地方。 林楚妮想象力丰富：“她们……不会发动爆炸吧？” 万长生都呵欠连天了：“你当安检是好玩儿的？” 过了十分钟，还渺无身影，钟明霞不顾身份：“我去洗手间看看？” 万长生觉得不太好：“等等，我们再等等吧……” 又过了十分钟，林楚妮再异想天开：“她们该不是想偷渡吧？！” 万长生无语：“好歹这都是正规护照签证，怎么叫做偷渡，而且她们……” 正在说，就看见那边有游客慌乱的从那边通道跑出来东张西望。 三人真是不约而同的啊呀！ 出事儿了！ 这都半夜两三点钟了，鉴于机场停车费的昂贵，不是万长生这种土豪，很少有人停车在这里回来开走，半夜地下停车场的洗手间根本就没什么人用。 都没什么行李拔腿就跑过去，钟明霞把自己的钱袋子塞给万长生，拔出签字笔笔尖攥在手里，俩女生就冲进去，林楚妮还有个很帅气的踹门动作，非常熟练的样子！ 你到底是居委会送温暖的，还是查水表的啊？ 但马上听见林楚妮在里面：“卧槽！这都什么人啊……” 万长生只能扯了喉咙在外面高声：“怎么了？要报警吗？” 林楚妮犹豫下：“先不忙！如果不是外国人，我肯定就报警了，但这……” 过了起码二十分钟，钟明霞和林楚妮才扶着个头破血流的姑娘出来！ 看身形应该是当初三人组里面个子小小的那个侍女，居然穿着林楚妮的衬衫和牛仔裤，还戴着口罩。 哪怕步履蹒跚，全靠两边的高挑姑娘搀扶，出来看见万长生还是立刻捂额头尽量遮挡。 钟明霞给万长生解释：“我们进去她被撞晕在地上，结果发现额头都撞破了，没多大的伤，可袍子都被撕烂了捆住手丢在隔间里，另外俩都不见了。” 她手里还拿着的黑袍只能说是布片布条了！ 林楚妮也耸肩：“行李不见了，啥都说不清楚，什么东西都不见了，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万长生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弄啥咧？ 604、如果未曾见过太阳，本可以容忍黑暗 听从林楚妮的劝告，万长生还是没有报警。 因为整个事情太离奇了。 苏醒过来的这位小个子姑娘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清楚，汉语肯定是不会的，英语也不会，钟明霞那半吊子阿拉伯语说听不太明白，但对方一个劲拒绝和懊恼害怕的情绪三人都能感知到。 如果没有艾米拉，万长生肯定只能报警。 他马上打电话给自己的徒弟，反复拨打的最后，艾米拉接起电话，刚说话就是如出一辙的支支吾吾！ 万长生立刻察觉到这事儿应该和自己徒弟脱不了干系，起码消失的两位黑袍，不是被什么犯罪分子挟持了，多半就是她们弄晕还捆住了这个小个子侍女。 简明扼要：“你姐姐到底在哪里？” 艾米拉还是年纪小，慌乱紧张：“我不知道！” 这时候如果说他跟他姐姐没联系，万长生就太天真了。 于是他用英语威胁：“你姐姐不见了，我马上去警局找她哦？” 艾米拉都要哭出来：“不要！真的不要，求求您了……” 于是现在只好先回去，跟艾米拉当面交流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楚妮开车的风格和她的性格一样激进，对这辆gls的性能赞不绝口，说她还玩过赛车的。 万长生只能对京城人民丰富的娱乐生活方式表达了景仰。 提前打电话给艾米拉，半夜三更也要把徒弟叫出来询问怎么回事。 此外什么都做不了。 钟明霞也赞成这么做：“现在已经三点，去了警察局各种折腾下来你就走不了了，明天一早十点的开幕式呢。” 万长生若有所思，主要是半夜还喝过酒，他也确实疲惫得不行。 他怎么都想不通艾米拉的姐姐，怎么会对自己的侍女下手？ 仨姑娘之前看起来不是挺友好的吗？ 江州比平京小得多，凌晨三点路况也好得要命，二十分钟左右就风驰电掣的抵达公寓小区楼下。 万长生不想打扰徐朝晖，直接在电梯口叫出来徒弟，让林楚妮她俩带着小个子侍女去面对，自己背对着说话：“这是不是你姐姐？” 艾米拉当然摇头。 然后问他认不认识的时候，又摇头。 钟明霞熟悉这小男生，悄悄回身凑万长生耳朵：“好像在撒谎，这女孩儿根本不敢看他，他也满不在乎，只怕你。” 万长生想想，让林楚妮干脆把自己的车开到新校区那边去：“带上这女孩儿去钟明霞那先住着，你也协助照顾下，校区比较安全，有什么情况明天早上再说，我最后问几句艾米拉。” 钟明霞却说：“我们在楼下等你。” 所以黑黢黢的楼道只剩下万长生和徒弟了，看着变小的楼层数字，万长生吓唬：“你再不告诉我怎么回事，待会儿我就去报警，让警察把她们抓到，这是犯罪，伤害人的犯罪，马上抓起来送回国去。” 艾米拉毕竟是只有十三岁的孩子，关键还对万长生是真的言听计从，一年多都没有任何问题。 这会儿忍住要哭的样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踮起脚尖凑在师父蹲下来的耳边：“姐姐……姐姐就是为了逃出来，她受不了妈妈那样的日子，我也劝她来中国，这里太美好了，谁都能学画画，谁都能自由自在，她和侍女准备商量好久了。” 万长生似乎知道那些还保留着一夫多妻制度的地方，对女人非常严厉，就像他今天听到的那样，连和异性共处一个空间都是不可接受的：“但……为什么要打伤这个侍女呢？” 艾米拉的英语、中文混杂基本都能说清事情：“她是坏人，派来看押姐姐的，不许姐姐到处乱跑，该死！” 呃，听起来胖大姐在争取自己的自由，这没错，可不能就让另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儿去死吧。 能够把这倒霉的小个子姑娘在大理石洗手台上撞晕，下手还是挺狠的。 万长生长叹口气：“那你姐姐现在去了哪里？” 艾米拉立刻眼神游移：“不，不知道……” 明显的言不由衷让万长生稍微松口气：“你告诉她，尽快来找我，你可能不知道中国是个到处都有摄像头的地方，只要我报警，警察就能从各种摄像头里面找到她，无论她躲在那里，都会被找出来，然后送回国，那时候我都帮不了她，但过来跟我谈谈，有什么我们当面讨论，而不是用这种伤害其他人的方式，记住，明天中午十二点以前，如果她们没有来找我，我就报警，十二点！” 说完拍拍艾米拉的肩膀，就去摁电梯了。 小男生站在门口，眼泪都出来了，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了万长生的情绪，曾经相互信任的师徒关系现在带着明显的不满。 居然就那么在门边跪下来！ 口中有些语无伦次的磕头：“对不起，对不起……” 房间里面有灯光亮起，可能是听见外面的动静，徐朝晖探头出来，却看见声控灯下的万长生，他就不说话了，靠在里面静静的听着。 万长生不为所动：“艾米拉，你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你想帮助姐姐摆脱原来环境是对的，我很为你骄傲，但是帮助你姐姐的前提，是不能伤害其他人，我不管你们的风俗是什么样，既然你姐姐都不想被人伤害，这个女孩子也不应该被伤害，你想清楚，要不要对她道歉，我先走了，明天的活动你也不用参加了……你俩早点睡。” 对徐朝晖摆摆手，迈进电梯走了。 艾米拉转身靠在徐朝晖怀里嚎啕大哭。 朝夕相处一年多，从未看见艾米拉哭泣的光头哥有点吃惊，又有些心疼，轻轻拍着师弟的肩膀：“给我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师父会想办法帮助你，要说实话……” 师兄弟俩关上门，坐到沙上去了。 这边林楚妮看了万长生的表情就了然：“知道怎么回事了？” 可怜的小侍女坐在小区花台边，万长生点点头拉了这俩稍微避远点小声：“他姐姐想摆脱现状，不知道是婚约还是什么，反正就是想逃出来，带着那个侍女说是准备了很久，这个侍女据说是派来看押监视她的，所以要弄死，看来真是朝着弄死在下手。” 钟明霞倒吸一口气。 林楚妮却冷笑：“这有什么稀罕，在他们那里主人对仆人就是当成物件，随便弄死吧，相比国内大男子主义，那边整个风气都是这样，女人不当人的，平京什么人都有，以前有个圈儿里还有点名气的美女找了个那边的帅哥，觉得过去当贵妇人，结果结婚以后换了国籍，那边女人出国都要丈夫签字才可以，最后被家暴打得要死都不能逃回国，找大使馆帮忙都做不到，因为她不是中国人了，不能插手人家的法律，这辈子就毁了。” 想当小老婆的钟明霞听得难以置信：“天啊。” 万长生只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以前蜀川那些军阀娶小老婆的也这样，所以还是我们这个时代好，走吧，我要求他告诉姐姐明天中午之前来找我解决，不然我就报警抓人送回国去。” 林楚妮居然说：“这也就是人家长得又胖又壮，要是长得漂亮，你就留下来当小老婆了？” 万长生懒得跟她三更半夜废话，示意两位女打手把可怜的小侍女架起来上车。 那架势……真的像是要拖上刑场一样，俩女生都有一米七以上的身高，小个子侍女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距离喝葡萄酒也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万长生快开车到新校区，送仨姑娘去钟明霞的公寓休息。 林楚妮又调戏他要不要留下来过夜呀？ 万长生鄙夷的想学着做个中指，又觉得对女生不雅。 钟明霞却问他在哪里睡觉，这会儿去学校宿舍肯定不行，返回老校区也没必要，总不能去酒店开房吧。 将就在这边办公室猫几个小时吧，万长生记得也有几张大沙的。 其实就在宿舍隔壁。 钟明霞赶紧给他拿了套枕头和毛巾被。 所以等万长生回了自己那个巨大的玻璃办公室，倒头就睡的时候，难免被窝里一片幽香。 脑海里只是简单闪过那两位鬼鬼祟祟的黑袍这会儿在哪里睡觉，他就酣然入睡了。 也许我们习以为常的平静，就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天堂。 这种感触，在万长生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候更加清晰。 事实证明，玻璃办公区好看归好看，隔音效果不怎么样。 六七千嗷嗷叫的少男少女，早上起来有多闹腾嘈杂，可想而知…… 这宿舍校区的人口密度，比很多高校大多了。 怪不得钟明霞从来不睡懒觉，万长生睁开眼，她已经悄悄进来把早餐放在茶几上了。 四目相对，她还内疚：“我把你吵醒了？” 万长生使劲甩甩头清醒些，不自在的在被单里面坐起来靠着：“还……好，你起这么早干嘛？” 钟明霞瞥眼他的毛巾被，转身去收拾桌面上的东西：“习惯了，昨天在车上、飞机上都打盹了，我想商量个事儿。” 万长生松口气：“什么？” 钟明霞背对讨论：“我想把管理公司办公室挪到这里来一起办公，你说呢？” 大清早的，万长生都不敢看那穿着白衬衫短裙的婀娜身姿。 太诱人了。 605、你埋头苦读的时候，极圈上的夜空散漫了五彩斑斓 钟明霞的想法很简单，园区管理公司主要是管理，保洁、保安、电工后勤之类的工作占了多数，潘经理对这块抓得很紧，作为五星级酒店的前大堂经理也很得心应手。 实际上招商部、运营部的人手并不多，也不太需要，真正在办公室办公的人手就十多个，还占用了外面一栋三层小楼她觉得很浪费，租出去现在又是一年几十万的收入。 校区办公室这一片也用不完嘛，同等面积的工作室能容纳六七百人几十个组，这边只有七八十号各部门文员跟两三百位助教老师，老师们也不经常来办公室，空置率比较高。 凑到一起办公连保安、后勤很多事儿都能合在一起，无非就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嘛。 万长生这会儿啥都能答应。 钟明霞帮他把一身新衣服放在大桌子上，提醒还是应该在这边弄个衣柜，才偷笑着走了。 赶紧上完洗手间，万长生发现自己还是该要求在这么大的办公室旁边搞个休息卧室，私密性才能保证。 这事儿得跟谁说呢？ 电动窗帘打开以后，周围明亮的光线透进来，又是个明媚的清晨，透过很多层玻璃，能远眺到艺考生们活力十足的冲向食堂，还有人抱着教材，就在办公区绿化带周围大声诵读。 这让万长生决定还是先安排人在绿化带周围装上足够多的长椅。 尽可能给予任何改变命运的支持。 简单洗漱下吃了早餐就出门，陆续上班的培训校员工还很吃惊，也只有许大妈敢问：“又住在办公室了？您太废寝忘食了。” 万长生把对办公区的调整表述下去。 跳上车之前，还是记得给艾米拉发了个消息，12点。 千头万绪真是什么都要打理。 赶到老校区以后，付仕亮的平面设计团队果然已经把这边搞得焕然一新。 目前这边还有近两千人的艺考生团队，主要就占用了后面两栋教室仓库，这边的超市、食堂依旧保留，所以加上新校区和园区管理各部分，从观音村带出来的人手也起码有两三百了。 换个人真的没法像万长生这样牢牢的把各部分管住。 外面的新主要是做了清洁收拾过，从栅栏围墙上就挂出了“江州市青年艺术品交易市场开幕式”的横幅。 专门设计的交易市场标识做成彩钢镂空的四面体，前两天就用起重机吊装在第一栋教室仓库的屋顶角上，未来这栋楼就会成为全国独树一帜的美术生艺术品交易市场，意义非常重大。 重点的改进在室内，高大的仓库门进入以后，就能看见以前巨大空旷的一楼教学区，现在多了很多隔墙，这种可以移动随时组合的隔墙上面有照明灯，现在就成了挂着画作的展览墙，如同画廊展厅一样在巨大的仓库里面曲径通幽。 好在门口就有分布示意图，标明不同的艺术品在什么区域，然后好多今天赶过来帮忙的大美生正从食堂跑过来，陈澄一身西装打扮成大人模样，忙碌的上上下下审视局面。 万长生看了他的样儿就笑了，主动过去帮他把西装脱了，领带也解掉卷起袖子：“你是青年学生担任的总经理，这个时候就要表现青年味儿，而不是和那些老家伙一样装老成，我们会全力支持你的，别太紧张。” 陈澄是有点紧张，他没有钟明霞那种大不了回去当模特的心态，患得患失得多。 走上二楼确实能够俯瞰下面有种看迷宫的感觉，这上面原来是酒吧，也改装成了艺术品展示区，一楼以画作为主，二楼就是各种雕塑、摆件、工艺品，还能喝点饮料休息下。 两边特别安排了装裱画框工作间，有专门聘请的师傅在这里操作设备制作装裱，还能指导顾客体验这种自己动手的乐趣。 这些卖点都是陈澄自己带人捣鼓出来的，重点就是要把以前很多人觉得神神秘秘的艺术品，完全展示在普通市民的眼前。 很多艺考生的速写、静物作业，都像示范一样做成小镜框挂在周围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和那些创作相比，透出另外一种装饰味儿。 加上小镜框，最低标价20块！ 当初搞这个青年艺术品交易市场，万长生就说要把价格杀到最低，低到普通市民都能接受的地步。 但显然很多美术生都没想过会低到这样。 最开始定价的时候，简直觉得屈辱。 如此引以为豪的专业技能，就只能卖20块？老实说，还没那画框值钱呢！ 万长生就是这种态度，别把艺术吹得太玄妙，那不是少数人享受的特权，市面上刻章都几十块钱一个了，他在观音庙前面还不是十块一枚，十多年前父亲带着他出摊就这个价。 卖不出去的习作在艺考学校、美院就是一堆废纸。 关键是要走进市场接受考验。 所以按照艺考生们画出来的色彩静物、线描、素描的好看程度，可以拿去家里挂在饭厅、客厅欣赏的那种习作，从二十块到一百块各种价位都有。 陆涛带人从成堆的艺考作业里面选了数百张挂在二楼两头的墙上、货架上，随便挑选，几千人每天两三张的速度，怎么卖都跟不上生产！ 至于下面展厅里以美院学生作品为主的那些油画、水彩画，就是他们自己负责给自己的作品装上画框，自己定价。 但其中超过两百件作品是大美社成员提供，而且多半就是大美培训校的这些助教们的课堂习作，按照万长生的建议，都定价在三百到八百之间。 不过价位没有直接标在画作上，而是每张画的边上有张标签，除了作品名称、尺寸、作者名字，就是一个二维码，用手机扫扫就能知道作品背后的故事，作者身份，创作意图，作品想表达什么，价格是多少，甚至能够扫码付账！ 这就最大限度的避免了所有画作被一目了然的放在价位上比较。 让所有观众看见的是画，首先欣赏的是这张画自己喜欢不喜欢，而不是价钱几何。 九点过，各方陆续开始抵达。 原本主要是市教育部门和铁西区相关领导莅临参加开幕式，万长生本来打算邀请老童他们几个过来帮忙站站场面就好。 自从黄院长决定来参加，档次规模就直线上升。 作为江州地区艺术界的扛把子，国家特殊津贴获得者，国家级美术管理协会副主席，他来，那就意味着江州市的美管协会几位领导都得来，文艺不分家，文联、书画院、文宣部门各种都会联动，顺带市政府也得相应的派人来现场。 光是这陆陆续续抵达的各种官方车辆，就已经让曝光度大大增加。 广播级的采访车都来了，陈澄想跑前跑后的安排，万长生示意他这个时候要学会调动安排人手，整个艺术品交易市场的团队固然是以蜀美学生会干部为骨干，但这个时候不妨让副总陈太为去忙碌。 陈澄要注意用学生的精气神向领导们传递介绍。 可能看起来万长生好像很容易获得领导青睐，只有具体操作起来，才知道哪有那么多偶然和轻松，要给领导呈现出什么样的人设，那都是精心设计的结果。 这不是欺骗，而是像演员那样，摆出最有观众缘的形象，才更有利于一切工作的开展。 陈澄有点应接不暇。 赵磊磊他们一帮人过来，当然是轻松得跟串门一样，黄院长却对万长生一个劲介绍陈澄和学生会团队心满意足。 这才是他要求带动其他人共同成长的意义。 当然老童带头揶揄万长生刚刚在平京收获了几千万的房产，让院长吃惊的问怎么回事。 等听闻他狂撒一千万给剧组发红包，连院长都开玩笑抱怨：“你就没说把这点钱用到美术上，电影又不是你的本行！” 老曹和老樊肯定是咂舌的。 老童懂门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搞影视行业的都是狠角色，你收了他们这别墅，可就没那么容易撒手了，还得给他们干点活儿。” 万长生不在意：“大不了帮忙做几部电影的美术指导，画画脚本对我来说还是不难的。” 黄院长还询问那别墅在什么区域，说起自己幸亏早年在平京买了套别墅，不然现在还真有点挠头，无端端的就是几千万差别啊。 万长生只能隐约记得在香山下附近高尔夫球场。 几位教授纷纷要求晚上摆一桌。 其他学生、老师在旁边听见，别提多羡慕了。 万长生这都到了能跟院长讨论房产的地步！ 要是他们知道这货在医科大旁边买了几层楼，文创园区买了竖向的俩单元，估计心态都会崩。 所以也怪不得万长生一脸轻松的插兜聊天，说起钢花街道的美容美发、美甲刺青培训班从今天开始正式招生，并不把赚钱当做目的，平京戏剧学院甚至答应把这边作为学生实习基地，轮番派高年级学生过来协助培训工作，美院的教授领导就开始嘲笑万长生到底是哪家的人了。 姜主任跟在铁西区的一大群官员领导里面过来，结果他也是在跟那边谈这个项目，区领导已经决定这边典礼完成以后，直接到文创园区再去参观下这个培训班，问万长生需要提前安排不。 万长生说呈现真实情况给领导，黄院长他们就一边寒暄握手，一边说待会儿也过去看看。 虽然这只是大美培训机构和铁西区的重要合作项目，但也撇不开美院的支持啊。 其实这时候美院诸位就不是去抢功劳，而是实打实的帮万长生撑场面。 万长生却在越来越多的人群外面，恍惚看见了胖大姐的身影…… 606、我思故我在，自我的存在 换了便装，虽然还戴着口罩和棒球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但胖大姐肯定突破了自己的暴露面积。 在这种打扮很罕见的江州，她依旧很引人注意。 万长生没看见另一位侍女，但是对对方这种愿意面对的态度远远点下头表示认可。 但眼前的事情肯定要忙起来。 本来杜雯帮忙设计的开幕式，有个很投政府喜好的小环节在其中，就是让艾米拉以西亚小朋友的身份，在整个画廊式的巨大仓库里面搞出一个角落来做小画展。 既能让黄院长这样对全新青少儿想象力绘画有个评价，也能让政府官员看见喜闻乐见的国际噱头。 只有深谙其中奥义的杜雯才能凑出这样的安排来。 但是昨天晚上突然发生的事情，让万长生决定取消这个环节。 艾米拉目前的状况不太适合搞这个。 刚才巡视一圈，万长生看见艾米拉那些被装在银白色镜框里面的各种手绘作品，虽然没有要求摘下来，但吩咐不用小家伙来介绍了。 还是先解决好他这个姐姐的事情吧。 这不是惩罚，而是万长生希望小徒弟能够明白，也许在他们的风俗里面可以随便决定一个侍女的命运，但在中国不行。 这对于十多岁的孩子，是个很好的教育机会，哪怕以后艾米拉回到他的世界，这也应该是正确的态度。 人生来平等虽然只是个奢望，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能成为欺凌弱者的理由。 这也是中国人千百年来的文化传统。 虽然斗起来毫不留情，但总有有些宣扬的道义传统在那。 幸好没提前给院长说这个安排，所以万长生还是让陈澄按照普通的流程。 自己陪美院这帮大佬，陈澄陪市里面领导，姜主任帮忙招呼铁西区的各方官员，陈太为串联那些商界人士，从这边办公室借来的范老师和一众美术助教，美院学生会的干部负责引导场面，冒充游客群众。 其实要在这个时候召集一定数量的游客观众并不难。 但既然官员们来了这么多，黄院长都要握手寒暄的来了位秘书长和主任，那就没必要再让场面乱糟糟，这时候并不是非要挤得水泄不通才能证明这个项目好。 领导们主要是来走一遭的。 没怎么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万长生，对杜雯的点拨是一说就懂。 没有搞那些俗气的气球拱门立柱什么的，主要就是一边七八块两三米高的展览板，顺着入口大门的红地毯，斜着在两边层叠摆放。 上面有铁西区、蜀川美院、江州市等各级艺术人才的介绍，烘托出有这样一个巨大的创作发源地。 其中还有黄院长的作品画面呢，赵磊磊的也跑不掉。 万长生的金奖作品本来也该放在后面，但他主动要求算了，这时候风头已经够多，不要再秀了。 然后江州又有这么多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需求，所以搞这么个交易市场，就是为创作者跟市民之间搭建桥梁。 所以交易市场是蜀川美院、大美培训机构、太为画廊三方联合，在江州市教育部门指导，铁西区政府大力支持下搞起来的，也是国内第一家主要以青年学生作品为交易内容的市场云云…… 听起来还是很有说头的，陈澄陪着市里面来的领导挨着介绍，顺便走红毯，周围媒体镜头不少。 但这时候肯定很多人都能关注到万长生身上来。 实在是从昨天晚上的新一轮娱乐八卦消息开始，万长生就是话题中心人物了。 大美社的以他为荣，美院过来的充满羡慕。 况且还如此游刃有余的在这么多大佬中间谈笑风生，连市里面的秘书长都请黄院长介绍这位青年艺术家是谁呢。 有时候这种气质真是一看就不同凡响。 结果只要提到是《人间不拆》的电影导演，现在铁西区最火热的文化景点操盘者，随便哪一级的江州官员都会笑着跟他握手聊几句了。 万长生俨然已经不是需要在前面带路介绍的那个层面。 于是在走进大门，精心调配的灯光打在中心的“江州市青年艺术品交易市场”背景墙前，万长生以仅次于市领导和黄院长的身份，两边还站了陈澄和区领导、教育部门领导，最后才是陈太为的顺序下剪彩。 只要是第一次来教室仓库，都会对这种充满loft风格的空间感到新奇，艺术家钟爱是理所当然，外行就觉得充满艺术气息。 剪彩之后当然是要简单的参观视察下。 陈澄还演示了怎么用手机扫描二维码的获取价格销售方式，并表示现在已经准备了充足的艺术品备库，一定能够满足江州市民对艺术品的追求喜好。 而刚才剪彩那个进门空旷的中心区，将会经常举办各种免费艺术品讲座，整个交易市场也是超大规模的艺术画廊，一周七天都会运转免费参观。 未来这里也将成为市民探寻艺术宝藏，青少年启蒙艺术的重要场所，下一步还有可能扩展变成博物馆的规划。 当然前提是把这边的艺考班级全都搬走以后。 一边介绍，一边游动步伐的领导群，忽然就在转角的时候，看见这里挂着的画，画风突变。 当然更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就是穿着一身白袍，头巾上还带着圆箍的艾米拉，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充满期待眼神。 万长生从来都是希望把机会给予那些在拼命争取的人。 就好比这个时候的艾米拉。 他内心甚至非常惊喜，小徒弟在这种逆境时候的主动争取，难得主动探身介绍：“这是来自西亚的青少年画家艾米拉，他的作品也将作为我们艺术交流的一部分展出，只有多元丰富的艺术形式呈现，才能让我们的艺术审美得到全面提升。” 然后笑着请黄院长来评讲下这些作品？ 换个蜀美的学生，谁敢这么借用院长，不按剧本走的结果让陈澄额头的汗水一下涌出来。 但所有人看来这就好像是商量好的，一身条纹衬衫牛仔裤的黄院长笑着过去伸手搭在少年的肩头，认真的观看这些钢笔画和水彩作品。 艾米拉从头到尾都没有学过标准的造型，让他精准的绘制出什么物件是做不到的。 他拥有的就是想象力，还有随心所欲的创作欲望。 老实说，那些挂在展板上的黑白钢笔画，很难让人看懂， 院长却很感兴趣，这时候他已经不是声名远扬的领导，只是个画家，艺术家。 相比刚才看过那些美术生的画作，在内行的眼里，有天壤之别。 不是说那些科班出身的美术生画得不好。 而是他们的思维已经被禁锢在教条主义或者说各种艺术框架里。 很多美术学院的画家，要么永远都在学院派的风格里面打转，要么就是痛苦的破茧而出，重新打破这种牢笼。 因为创新是艺术永远的主题。 文艺复兴时期的那些顶级巨匠，或者说中国历史上那些大画家们，已经把各种绘画技巧和创新花样都搞了个遍。 一两千年下来，怎么创新都有别人的影子。 所以可想而知这有多难。 但艾米拉恰恰没有这种问题，他就像牙牙学语的孩子，一切都是新的，不受任何框架的限制，万长生、费雪雁都只是给他教导艺术品和随手涂鸦的区别，譬如一幅画总得有个主题，表现手法总要有自己的风格，其他的徐朝晖天天陪着根本就没有限制过什么。 所以他的画就是充满了无穷尽的想象力。 黄院长看着笑，转身对这边已经站得水泄不通的嘉宾、官员、镜头和灯光：“这就是艺术的本源，内心对艺术表达的渴望，首先，我得说我也不知道小画家这幅画的内容是什么，我也看不懂，但走近些，凝视这张画，慢慢走近，让你的视线里面只有这张画，仿佛整个天地里面只有你面对这幅画的时候，你就会有种特别的感受……” 怎么形容呢，就像这些画作，如果把价格标在那，任何人看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分出价码高下来，但是只有个二维码，那么第一眼看的就是画本身，关注的是画面在表达传递什么。 黄院长说的也是这样一种境界。 具象写实的作品，挂在那只要一看就会明白哦哦这是讲的什么，表达什么情感，仔细观察笔触或者画面角色眼神，这都能区分出画家的高明与否，甚至观众还会受到画家身份名气的影响。 但是在这种完全抽象，天马行空的画面面前，要么毫无兴趣的一掠而过，要么逼着自己定睛观看，让所有瞳孔注意力都放到画面上。 对艺术敏感，或者跟画家表达情绪有共鸣的人，也许就能感受出来那里面充沛的情感！ 这就是禅宗里面常说的“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在越过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阶段以后，绘画已经不是画面上那些技巧来体现的好看不好看。 而是期望用抽象的内容，表现画家的内心感受。 把喜怒哀乐呈现给观众。 这就要求观众起码能有点哲学思维，而且能够和画家的思路产生共鸣。 所以说对于国外艺术家的文化逻辑、哲学思想根本契合不上的国内观众，根本都欣赏不来抽象作品。 这是个文化沉淀的问题，我们才把扫盲解决了多少年，文化普及搞定了多久，高等教育比例达到多少？ 只有在文化层次普遍发达的时代，审美才能整体提高。 而不是成为极少数拥有天赋的艺术家小圈子孤芳自赏。 万长生眼里闪耀着光彩，不动声色的示意上面二层架着摄像机、照相机的马振宇他们，加大拍摄力度！ 趁着老黄搞一波！ 马振宇却用眼神提醒他，有个胖大姐绕着弯悄悄走到他身后来了！ 607、祝你岁月无波澜，敬我余生无悲欢 真有几位领导抱着手臂不由自主的凑近些观察，黄院长也不厌其烦的介绍怎么看这种抽象作品。 其实他从超级写实的成名作以后，就开始捣鼓抽象画派，挣扎了好些年，最近开始回到半写实半抽象，也就是能看出来画的啥，但绝对歪瓜裂枣的那种。 也许憋了很久，也想这样呼吁下，好好看待艺术品是怎么演变的。 他去年见过艾米拉，艾米拉的作品刚刚出现点风格，他就看过。 现在评讲起来也驾轻就熟：“我记得这位小艺术家给我表述过他的创作核心是裂变，大家看这密密麻麻的笔触构成，说好听是细胞裂变，难听点像不像一堆蛆啊……” 噫……有人都忍不住打冷颤了。 黄院长还欣喜：“对！这就对了，你共鸣到了些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伟大的艺术都有令人不悦的方面，但艺术应该是抚慰人心、令人陶醉和引人入胜的图景，我们越过让自己觉得不适的这点门槛向后面翻越，把精力都用来欣赏这些奇妙的二维幻象，为什么这里有种流淌的感觉，有种深厚的情感在流淌……” 老院长可能是没想到艾米拉懂汉语，起码艾米拉这一年来不太能说，但大多数日常交流能听了。 突然开口：“妈妈！想妈妈……” 蹦出来的单词就像他想表达的情感那么艰难。 黄院长的泪水都要出来了，手舞足蹈得确实是个艺术家：“就是……这个意思！孩子远离母亲，想念母亲，用什么方式表达呢？做个泥塑不会，画张妈妈的像也不会，就这样随心所欲的让自己情绪蔓延……” 万长生觉得自己好像在听跑江湖的卖大力丸，但眼角还是按照马振宇示意的注意到胖大姐挤到自己这边来。 确实带着点特别的香脂气息，四目相对压低了声音：“能……跟您谈谈么。” 万长生点头：“肯定可以，但不是现在。” 胖大姐似乎很谦卑的低着头：“感谢您的宽容，我会一直等着的。” 万长生看看周围想看懂抽象画的专注人群，忽然心中一动：“你汉语说得很好啊，学了多久？” 胖大姐低声：“我在平京留学过四年。” 哦……怪不得说得这么好，不对呀，艾米拉不是说他姐姐才十七岁吗？ 且不说在认识自己之前，就有这样的中国渊源？ 难道这位也是十二三岁就来中国学习的？ 正要问什么，黄院长却好像发现了上课不认真的学生，差点找个粉笔头砸过来：“万长生你也来评述下，很好，很好！” 他真是说得声情并茂。 万长生多惫懒，伸长脖子看眼：“樊教授，您以前就评讲过艾米拉的色彩，再讲讲呗。” 老师教授们都是久经场面的人物，一点都不推诿，鲶鱼头大叔抹抹自己的长发上去就开始讲透纳画派和艾米拉这种色彩透明气息的关系。 官员们虽然听不懂，但确实明白艺术是可以讲解的。 有些东西也不是那么深奥，其实艺术家也不见得是文化多高深的家伙，想法也很简单，只要看懂就会觉得画面之外确实还有诸多含义。 而且院长下来也跟秘书长、副部长什么站在一起交流，大家都议论纷纷，畅所欲言。 艺术氛围就出来了。 真的，看完这种纯粹抽象的，再去看那些具象写实，或者从具象到抽象的演变画面，就觉得轻松多了。 起码一目了然知道画的是什么。 重点是整个交易市场从美院学生手里收集各种作品的时候，首要条件就是得好看，有卖相，用美术生们的行话来说就是有菜味…… 艺术家对于目的是为了卖钱的作品，一概称之为菜画，这画就不是为了追寻艺术内涵的，就是为了迎合市场画出来能够卖个好价钱的画。 有点穷酸秀才不好意思说阿堵物的清高。 结果姜主任早就得了万长生的内部消息，故意在有张挺清新的水彩静物画幅前流连，被陈澄“怂恿”着掏手机扫描，才三百多元的价格，立刻乐得“付款买下”！ 让围观操作的院长和几位领导都有些惊讶：“真的是这个价格？” 陈澄赶紧解释：“价格都是画家自己定的，我们收取百分之一的手续费，超过该纳税的价位肯定也会纳税，但据我所知这首批挂在整个交易市场的作品，有相当一部分，在八百元以内。” 这就给交易市场增加了相当大的乐趣。 观众在看作品的时候，首先不要考虑价格，因为这摆出来的画太多太多，现在基本上整个市场一楼挂了有五百多幅作品，库存据说还有两三千！ 不可能一一比价找最低最高，那太费事了。 肯定是先看自己到底喜欢哪幅画，再扫描看价格自己能接受不。 不需要比较，只是看这个价格是不是能在自己喜欢程度之内。 那就成交买下。 一旦交易完成，马上有工作人员过来取下作品再做一次泡沫袋包装，询问是拎着坐地铁还是自驾车，可以帮忙送到车上去。 就这么简单。 老童都站在万长生旁边笑了：“有点意思，好像抓住了人性中有点探寻未知的趣味，不错不错，我觉得你这个生意做得，但是别把生意经太影响到学生身上。” 他当然明白成本问题，这样一张水彩画，颜料纸张可能十来块钱，镜框充其量五十块，技法娴熟的水彩画专业学生，可能十来分钟就能画一张这样的，简直就是画钱！ 但艺术品不能这么衡量成本，为了掌握这种技法那就可能是好多年的练习揣摩。 就像那个段子说的，维修机器的时候，用粉笔在故障位画个圈只值一块钱，但知道在哪里画圈就值999块了。 可艺术家总会担忧被金钱污染了画笔。 万长生不怕老大哥：“我不这么看，先要让学生赚到钱，解决生活学习的基本要求，甚至满足了谈恋爱、买房子的生存空间，才有更多的心思去追求艺术，当然会有些人一门心思的想多卖多赚钱，但他们很快也会意识到更好的艺术品才更有价值，譬如每周一次的拍卖。” 赵磊磊已经开始和稀泥：“这就是我们引导的责任了，新生事物的出现首先要肯定积极的一面，帮助学生解决经济问题，也解决了创作市场的问题，拍卖这个方式就可以用来对艺术品提高门槛，譬如说万长生这艺术价值多高啊，平京的别墅呢。” 老童和万长生正准备揶揄未来的院长，一起哈哈哈笑了。 万长生嘿嘿：“其实我们这还有个点，通过这种扫码了解价格的方式，后台能够有个明显的数据收集，知道哪些画更受市民喜欢，这样我们也能帮助希望赚钱的学生更有的放矢的卖菜画，只要拍卖市场真的做起来，有那种几万几十万的画作出现，那就给出了选择，是钻研艺术性，一幅画卖几万块，还是纯粹的流水化作业十张一百张卖几万呢？钱，永远是调动积极性的魔法棒，不是吗？” 这下连老曹都跟着这边二位老友猛点头：“是是是，三千万收买了你什么？” 万长生赶紧解释：“我到现在还没去看过……” 手机震动起来，摸出来接听是杜雯在询问：“交易市场的软文我要开始放了哦，你确定没有问题了吧？” 其实以这里本来就是网红景点的特色，今天搞个人潮汹涌的场面不难，但那就有点干扰领导细心品味了，重点要抓住。 万长生确认：“开始吧，只要领导把仪式走完了就行，艾米拉那个表现还挺好。” 杜雯好像还不知道艾米拉姐姐的八卦，嗯一声顺口：“别墅照片我发你了，没什么特别意见我就懒得装修了，直接按照工作室的状况来安排家具什么的，这边手续过户肯定要你的身份证件和本人到场……” 万长生随意：“就挂你名下吧，你方便些。” 杜雯立刻沉默了，几秒钟以后挂了电话。 万长生是真没在乎产权在谁名下，或者说他内心总想把自己能给予的都给予杜雯。 翻开微信果然看见杜雯已经发来一大堆照片，显然就是她自己早上过去拍的。 环境非常优美，直接对着那毯子似的高尔夫球场绿草坪，前后都有院子的两家并在一起，可能就算是联排别墅，地上三层，地下一层，比较特别的就是饭厅挑空的落地玻璃显得很大气，有点他在意大利看的教堂玻璃意思。 上面二楼左右俩卧室，三楼主卧加书房装修得都还挺富丽堂皇的那种深橡木色欧式风格，主要的床和餐桌椅都配了，卫生间更是装得有五星级酒店的豪华标准，只是其他什么都没有，显得空荡荡。 肯定一直都没有人住过，但维护保持得挺好，配得上三千万的高价。 可以想象，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就是个人生终极目标的家。 但恰恰住在这里的人，却大多只是把这当做人生临时停靠点，因为他们的眼里早就看到更远的地方。 正要把图片给玩笑的老童他们看，就看见杜雯发过来一段话：“我想装作云淡风轻，我一直想要两个自由的灵魂才是最好的爱情，我只想要这一生无怨无悔的感情，可是你倒是省着点别让我把胃口吊高了，我真是害怕我未来变得越来越物质了怎么办？真特么是你被什么打动，什么就是你的命。” 万长生想想回复：“那就越来越物质呗，我们这么努力，就是为了以后什么都买得起。” 杜雯再也没回应了。 608、人无善志，虽勇必伤 如果是万长生自己，他肯定不愿花三千万去买套平京的别墅，没意义。 哪怕是拿这三千万在江州买一百套小户型来出租给艺考家庭，他都觉得比这有意义得多。 但是既然来了，他也不会清高的拒绝。 因为他也认可那句，通过这种方式结成利益体，显然更方便他去完成自己的目标。 相比借用政府的力量，庙几代万长生更愿意依靠商业利益体。 譬如马上到来的青睐。 因为在满意的巡游完整个艺术品交易市场之后，铁西区领导热情的邀请市里面这几位领导、部门官员一同再去参观下钢花街道的文创园区。 这是铁西区现在最硬的一张名片了。 艺术就如同点石成金，硬生生的把一年前还无人问津的荒废厂区，变成现在炙手可热电影打卡圣地。 铁西区领导甚至想用艺术牌打造整个区未来的主要形象。 彻底扭转这个以前的重工业区灰扑扑的感觉。 万长生当然也要去，但是胖大姐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就解释：“你能保证在这里等我吗？这是个计划外的安排，中午左右我就能赶回来。” 胖大姐看着远处眼巴巴的艾米拉：“那就在他的公寓等您？” 万长生想想点头去了。 马振宇他们一帮人把奔驰越野车装了个满满当当。 老童他们自己有开车，院长居然开了辆福特皮卡，很大块头的那种。 这些搞艺术的确实有点另类，哪怕都这么德高望重了，还很追求个性。 和赵磊磊那辆mini反差极大。 万长生难免腹诽赵磊磊真的当上院长以后，还继续开这么个可爱小车卖萌？ 最后叮嘱下激动的陈澄：“整个过程都很好，但是你要结合你自己的条件，我建议你可以走憨厚路线，讲话和表现自己的时候都比较憨厚，这让听你讲话的人都觉得他们挺聪明，对你的好感度上升不少，这样假如面对复杂问题，你也能游刃有余的有退路，失误点什么也不打紧。” 陈澄是有点敦实的圆润，闻言有点呆滞。 哪有这么教人演戏的，真当了导演就开始习惯性推崇表演么？ 万长生还表扬：“对！就这么发挥，好好跟陈老板合作，但利益、立场一步都不要让，大美会支持你，蜀美也会支持你。” 说完跳上驾驶座走了。 留下交易市场总经理差点五体投地。 他比万长生还高一年级，所以年龄都差不多啊，偏偏万长生这么指点起他来理所当然。 当然单凭个学生会主席的身份也够资格。 但有几个学生会主席会心甘情愿的把这等露脸大事交给别人来赚业绩呢。 只能理解为万长生已经不稀罕这种功劳了。 对上迎过来笑逐颜开的陈太为，接连调整好几下表情，最后尽量涌起憨厚的笑容面对。 万长生这边在马振宇他们一片闹腾中赶着到新校区。 领导们也是从校区这边开始参观的，应该说任何第一次来大美文创园区的人，都会感觉耳目一新。 这样标准的钢筋水泥城市丛林里，这样一片红砖砌就的老厂房老厂区，忽然摇身一变就成了五彩斑斓的世界。 特别是最近收拾完的第六栋大厂房，补上了最后的一块涂鸦。 就是拥有火车头那个巨大厂区，国庆节后就会在里面举行江州本地汽车品牌的新车发布会，所以之前空着的一整面巨大墙体现在被绘制成了电影里据说是最打动人心的画面。 钟明霞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上面满是颜料色彩，露出来的右手胳膊上手上也都是五颜六色的斑斓…… 可汗湿的头发贴在白皙脸颊上，镜头仿佛就贴在尽是颜料的墙面，虚化的墙面，映衬着满脸认真坚定的少女。 高举右手的少女不顾身上各种颜料的脏污，所有注意力都在墙面绘画上。 虽然钟明霞只是摆造型做样子，但是发丝之间透出来的眼神，极具感染力。 这幅超过二十米高的涂鸦，就是体现出这幅场景。 用涂鸦的方式绘制正在涂鸦的电影少女，近距离看起来其实充满笔触和块面的色彩，几十米外就觉得栩栩如生。 那帮整个暑假都在画房间的大一新生，军训期刚完就把所有精力投入到这上面，借助投影仪精准投射在墙面上绘制，算是给整个文创园区又添一景，从停车场下来就能看见。 黄院长都忍不住摸出手机拍照了。 数百平方米的画面当然然有特殊冲击力。 问清楚是今年大一新生的作品，院长忍不住嘟哝：“在美院怎么没见他们画这样的东西？” 老童呵呵：“学院允许随便涂鸦吗？规章制度那么多，而且这么大墙面的事情，安全问题谁来保证，学校体制里面各部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都不想担责，当然就禁止搞这种事情，商业机构一定会责任到人，没那么推诿。” 赵磊磊听得若有所思。 上下五层楼的十个教学空间，几千人在一座厂房里面埋头狂画的场面，让教育部门和市领导都有些震撼。 哪怕听说过每年有一百万艺考生，都没有这样亲眼看见五六千人挥汗如雨的场面冲击强烈。 就好像工业学大庆时候的那种大干快上人海战术。 会让人非常吃惊规模的宏大，管理的复杂。 这么多人，光是个安全问题就让人心里发慌。 所以一路参观过来，各种消防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连防拥挤、踩踏的安全规范，疏导艺考情绪压力的温馨提示，都用漫画的形式绘制在墙面上。 到处都尽量透着一股轻松调皮的劲儿。 这时候再介绍万长生就是这座艺考学校的校长，任何一位官员都会觉得这个年轻人非比寻常。 因为敢这么做的人，一定得有大胸怀。 不怎么爱公开说话的老曹都主动：“以前是我在打理，始终在两三百人的规模，我觉得我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把大美交给万长生，曾经三五万一名艺考生的学费，被他硬生生压到两万多，整个全国艺考市场，这价位应该是最低的，但本科率是百分百吧？” 万长生承认：“今年高考没做到，三千多名艺考生里面有二十多人没考上，但重点本科率确实很高，我们的态度一直是首先把艺术专业当成一门手艺来报考，然后从中筛选有天赋的孩子再报考美术院校，所幸这方面我们的口碑和成绩都建立起来了。” 边说边参观了宿舍、食堂、为了激励艺考生们的美术生工作室瓢虫阵，整个大美艺考机构的玻璃办公区，都很让大家赞叹，姜主任脸上表情都有点按捺不住的喜色。 市里面的秘书长和教育部门领导立刻给予了高度评价，还敦促要给万长生加担子，赋予更多的职务，进而要参加今年的青年先进人物…… 万长生静静的听着，就像黄院长和老童他们也静静的听着。 他们都是艺术家。 明白艺术和政务无法兼得的道理。 所以等这边说完，象征性的征求万长生意见的时候，却听见他出乎意料的拒绝：“感谢各位领导的厚爱，我现在只能当个学生，未来更是只专注于青少年艺术培训和我自己的艺术创作，实际上连目前培训学校的具体工作我都打算放弃一部分，交易市场有我院学生会的优秀干部管理，学生管理公司也有运营团队操作，整个文创园区更是有精兵强将，唯有这样，我才能脱身出来搞创作。” 对他这样立场坚定的拒绝，领导们都有点吃惊，院长和老童他们却不怎么意外。 万长生也没那么生硬：“我们眼前看到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数千名美术生共同创作的成果，无论是墙面涂鸦，内部的改建设计，各种装修装饰设计，还有艺考培训的教学，上映的电影，都是我们拿得出手的艺术作品，这才是我们的价值所在，我们也更希望用我们的专业价值，来为这个社会做出贡献，请各位参观下校区外面的商业区……” 等走出校区大门，立刻进入一片充满艺术气息的商业社区，修葺一新的工业小楼、办公楼、小仓库之类，在这里都变成了灵动的艺术精灵。 哪怕只是个普通周一，富有特色的符号马路上依旧游人如织，还好平日里参观的各方人士就多，商业区保安早就过来这边等着，一路上尽量开辟出比较宽松的区域，让领导和艺术家们都能目不暇接的东张西望。 黄院长都有点不相信了：“全都是你们搞的？” 老童帮万长生解释：“他小子从小家里就是搞这种景区旅游的，驾轻就熟！” 市里面的领导关心的却是：“那能不能把这种成功的经验复制到我们市内其他地方呢？” 硬生生创造出来一个年产值十亿左右的旅游景点，这对于一直在强调旅游转型的直辖市，就是金娃娃啊。 万长生趁机：“对，这才是我们的专业所在，我们更愿意把我们的专业能力体现在这些地方，譬如先跟钢花街道谈好了要协助改善这个区域的……” 他还在斟酌应该用什么词儿，旁边的姜主任就接上：“文化扶贫，钢花街道的实际情况各位领导是清楚的，文创园区固然能够带动一些经济改变，但更重要的是文化扶贫，从精神文明建设的高度来改善下去市民生活文化环境，譬如这个美容美发彩妆培训机构，就是刚刚开始的尝试……” 走到三层楼的美妆培训机构楼下了，玻璃结构的外墙其实就是在原来的旧建筑外面包了一层，显得格外时尚。 可走进去，空荡荡的只有林楚妮他们几个在相互刺青做头发，一个学徒学员都没有。 没有事先通知的万长生说要给领导们看真实情况，这下翻船了！ 609、傲慢与偏见，就是杀人秘诀 所以说那么多人都喜欢搞面子工程呢. 就是怕出这种尴尬局面。 这栋三层小楼原来据说是特钢厂财务科，每层两三间大小不一的办公室，砖混结构很平常，红砖沧桑得都有风化感了。 结果外面这么包裹上有不锈钢抓连接起来的玻璃隔板，立刻充满设计感，就像万长生在雕塑里面体验到的，不锈钢和玻璃这种现代化元素，对比原本的砖楼很容易产生反差效果。 这就是设计师的存在价值，往原本落伍废弃的建筑立刻拥有了新的价值。 领导们还在讨论赞扬呢。 结果那原本能容纳二三十位工业会计忙碌的一层大办公室里，各种崭新的设备、化妆台、理疗床边寥寥无几，根本没有学习氛围。 林楚妮他们穿着培训机构的紫红色t恤，正在操作的要是化妆做头发也还好。 偏偏是在做刺青，而且还非常标新立异的纹在后脑勺上！ 这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官方推崇的场面。 谈笑风生走进来的领导们简直就是戛然而止，好像齐刷刷的被人攥住了喉咙。 还把后面急着想进来拍摄领导视察场面的记者们差点撞上后背。 总之堵在门后，不进不退的略显尴尬！ 略显是因为领导们脸上控得住。 越是职务较高越不会喜怒形于色。 黄院长他们几位都有点皱眉。 换个别的当事人，没准儿已经满头大汗的跪了。 好比陈澄那样太过患得患失的家伙，一定头大如斗。 好在万长生哪怕自己都跟林楚妮说过这玩意儿很难上大雅之堂，现在也无所谓的走过去开口：“怎么了？学员没上课，还是没招到学员？” 专注在人家后脑勺上的林楚妮抬头看见呼啦啦进来的这么多人，还有点不满。 但把东西递给旁边人，摘了手上的一次性手套起身没好气：“哪有这么容易，学费收得高了，小屁孩没钱，收得低了怀疑我们在下套，不收钱更怀疑有诡诈，这一带的年轻人早就被各种所谓的免费培训骗得鬼精鬼精的，上周还有个催乳师培训班，要求每位女学员都得给人当教具还摄像，我们也被当成一样的货色了。” 哎哟哟，这话出来，连姜主任表情都抽抽了。 可能林楚妮这号儿从京城来的小妞，很难把官员当成多了不起的噤若寒蝉，啥都敢说。 也就万长生笑着转头给领导们介绍：“目前我没有太多精力全力关注所有方面，艺考培训校我是捡了落地桃子，几位老师教授已经把培训机构的雏形搭起来，我们后面主要是做扩展，但这个独立面向钢花街道的美妆美发技能培训班，是我们从无到有建立起来，万事开头难，我们很有信心把这方面工作推动起来，不管有多少现实困难。” 姜主任特别给铁西区里面汇报谈过这个项目，更是今天一早在交易市场那边重点说的事情。 这会儿赶紧给万长生鼓掌捧场。 领导们只是轻轻配合拍两下手就准备转场了，还是参观视察整个文创园区吧。 看看站在那的几个年轻人像什么样儿。 九月底的江州还处在秋老虎的炎热阶段，都穿着印有培训机构标识的短袖t恤下，几乎个个都带着纹身。 那个看起来像男生的小薰，更是两条胳膊布满了各种图案好像袖套似的！ 看着就另类！ 林楚妮却慢慢把下巴扬起来：“我们倒是接了十多个想刺青的业务电话，打算用很低价格给做了然后打开口碑，从这些做了刺青的年轻人打开缺口，说服他们学着做刺青，你觉得这个办法好吗？” 本来大家想像皇帝新衣一样，装着没看见这一幕，都准备笑谈天气说别的话题了。 林楚妮却硬生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来。 也许姜主任都有点生气，这个看起来还挺秀气的女生怎么这么没有眼力，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场合吗？ 几位艺术家却充满欣赏的看着这个好看的女生。 真的很好看。 万长生更是注意到林楚妮那倔强的眼神和有点嘲讽的嘴角，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刺激到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妞儿了。 回转身直面：“哦，对不起，我忽略了刺青在整个培训班里面的独特重要性，这个办法很好……对，因为美发、美妆或者美甲这种培训班应该很多，但刺青能做到你们这个水准的不多，而且每完成一个作品，我想也就是个永久的宣传……” 从万长生自己的内心来说，他也不喜欢刺青，古时候这都是发配流放的犯人才在脸上身上刺字。 以前肯定是拒而远之的。 也就是看了林楚妮的水墨刺青，才有了彻底改观，但也仅仅当成比较另类的艺术。 毕竟这跟主流价值观不吻合，国家美术馆里面咋没看见这样的项目？ 可现在只看这林楚妮扬起的下巴，他立刻明白自己错了。 从自己的成见出发，下意识的就拒绝抗拒了这门艺术，这种态度是错的。 口口声声经常说要用开放的思维面对新生事物，用理性的判断破除成见，自己还不是下意识的这么做？ 刺青本身没有任何错，只是太多桀骜张扬的人把这当成了可以吓唬人的盔甲，林楚妮却真的把这当成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艺术。 这种带有成见和有色眼镜的态度，让她很在乎！ 越是成天表现得无所谓的人，内心其实越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是看什么人罢了。 万长生这会儿的眼神和语气是真的非常诚恳，甚至温柔抱歉：“宣传，我想想，其实应该把你们选出来的部分优秀作品也拍成艺术照放到艺术品交易中心，除了卖镜框画，也能宣传这个刺青艺术，那边可以单独开辟一个区域，怎么样？” 这样敏感又温柔的男生怎么可能撩不到姑娘嘛。 林楚妮看着他的眼，她的眼睛真的漂亮，很漂亮，可以说是一双眼就带动了整张脸的标准例子。 从外形上来说她有接近钟明霞的那样的高挑有料身材，只是没人家模特那么专业的塑形过，但只要懂得怎么穿衣服一样突出。 而五官面部是连杜雯都要承认自己差点的特色。 就因为她原本就精致秀气的五官，偏偏有双很大的双眼皮眸子，眼尾还很细长的那种顾盼生姿。 以前经常做中性打扮就够吸引人，现在蓄了长发别提多灿若星辰了。 那之前有点薄怒瞪眼的气势就那么在瞬息间可以看出来烟消云散，竟然变得有些嗔意。 好像错怪了万长生的抱歉，又好像你怎么早不说的埋怨。 也许就是被万长生的态度吸引，没说话，纯粹的用眼神传递了态度，手指都不由自主的捏到一起。 标准的小儿女姿态啊！ 可是，喂……麻烦你抬头看看周围，这可不是演偶像剧！ 周围那么多镜头不是导演喊咔的，都是记者，还有那么多领导！ 万长生其实还好，他是背对这边门口，他的表情只有那群想起哄的紫红色t恤能看见，连小薰都笑了。 所以林楚妮的这幅表情只能让这边所有官员领导印象深刻，简直就是现场看万长生撩妹！ 玛德，年轻、帅气、有才华、还特么有钱，撩妹就是信手拈来么？ 艺术家真是人神共愤哦！ 还这么漂亮！ 林楚妮还用实力诠释了有些衣服穿起来怎么样，还是得看人的道理。 普普通通的圆领t恤，被她随意的在腰间打了个结，就露出那么一点点若隐若现的小蛮腰，咖啡色阔腿裤让她这种衣架子身材穿出来就是刀切斧砍的两大片，更加衬托出腰细肩宽头小。 哪哪看着都是为了让美丽更美丽的。 撇开钟明霞的明星头衔，妥妥的文创园区园花存在啊。 在戏剧学院都敢当主持人的！ 关键还有那种从貌似强硬的眼神变成温柔，好像就是刻意在使性子似的。 真的挺刺激人，有个道行不够的区里面年轻主任忍不住开口：“这……不太合适吧。” 万长生也惊觉好像这场面不太合适，但维护艺术的态度寸步不让，转身笑：“我曾经也不太赞成把刺青当成艺术，但正是我们这位培训班负责人的刺青作品，突然让我想起当年抗战时候，我的家乡送走了很多川中男儿去战场，他们每个人的背上都刺着丈夫许国不必相送，古代更有岳母刺字，跟这一脉相承，这时候能说刺青是阴暗的上不了台面吗？” 对方立刻哑口无言了，其他人表情也肯定有了变化。 黄院长他们之前有点不以为然的态度都认真了。 万长生的态度是：“没错，刺青很容易跟黑恶势力、小流氓、不良团体联系起来，因为曾经都是不正经的人才做刺青，但时代在发展进步，允许每个人对自己的身体肌肤有不同的处理爱护方式，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错，甚至还正说明是我们生活条件好了，才会去追求这些个性化的彰显，与其说假装不存在，不如有效引导。” 这番话隐约还颇有高度和辩证眼光：“如果我们能把刺青当成优秀的艺术去发展，摒弃其中阴暗肮脏的部分，那么就能让这种艺术形式朝着美好去发展，而不是装着不存在，却被那些糟粕占据了主要阵地，譬如我们这位负责人就是以水墨刺青见长的特色，有外国客人不远万里都赶过来完成，这也是种文化输出嘛。” 领导听得都要多看他几眼，真是黑的都能说白！ 结果万长生还没让林楚妮展示她小腿上的水墨燕子呢，那几个紫红色t恤的小伙伴已经迫不及待的跳过来拉开宽大的篮球裤或者t恤袖子，使劲展现他们身上的作品。 两条栩栩如生的柔美尾巴金鱼，差点让人觉得那水纹波澜就在肩头。 一支后腰上的红梅花带着白雪傲梅的美丽，这姑娘腰可真够白的。 手臂后侧的一朵牡丹充满大写意的洒脱，后颈脊梁上的染墨荷花飘逸，让老童都忍不住凑近了。 必须承认这是艺术。 万长生只觉得林楚妮这业务可真没少做，周围朋友都被她祸祸了。 现在这姑娘不看其他人，更不看领导，只把目光灼热的停留在万长生后颈窝上。 还伸手了！ 610、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很多人心目中的刺青都是那种密密麻麻的龙虎争霸，杀气腾腾。 林楚妮的作品不是。 为了参加艺考，她肯定接受过美术基础培训。 也许就是万长生理解的那样，不是所有艺考生都能成为艺术家，他们更多是学到这个基本手艺，踏进无数需要美术基础的行业。 更重要的是提高审美能力，学过美术才能知道什么是美。 林楚妮的刺青就带着难得一见的飘逸洒脱美。 水墨写意的风格被她用这种特殊的形式表达得淋漓尽致。 从未学过国画的她，却能在刺青里面把这种气势理解得格外透彻。 这就是天赋。 有人曾经说过，人有三性，天性纯善，秉性纯恶，关键就在后天的习性，可善可恶。 对于林楚妮来说，也许就在那边缘摇摆的时候，美术把她带进了天赋所在的世界。 让她找到了自己的天地。 所以才会对万长生忽略刺青，那么在意不爽。 她的习性就是有点随心所欲。 当着对面那么多领导教授，捏住万长生的脖子开口：“既然你觉得美好，那就把这个伤痕做个刺青盖住呗？” 万长生像只突然被拎住后颈窝的兔子，本能的一转身，就让所有人重新注意到他脖子那片胎记一样的暗色，也许没有腿上那么难看，却醒目得多。 老童已经被这种新鲜的水墨形式迷住，绝对的立场转换成了刺青迷弟，马上帮万长生解释：“春节前，舍己救人被泼了镪水，整个腿上全都重新植皮，脖子和手上也被烧伤……” 黄院长被提醒，也赶紧给市里面的官员分享万长生的英勇事迹：“一个女老师被前男友泼硫酸啊，全靠他挡住救了人，不然那位优秀的女老师就完全毁掉了。” 哦，这就是优良品性了，刚刚还觉得在撩妹的艺术家，顿时高大很多。 万长生和林楚妮对视着，才说了不歧视人家刺青艺术，结果被将了军，拒绝就显得刚才虚伪，答应他又有点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 林楚妮好像看出来他的心思，居然弯腰伸手拉他裤腿。 万长生平日都是宽松的多袋裤，揣点速写本、练习石、刻刀、铅笔、绘图笔什么的极其方便，这下被拉住就不敢动，挣扎起来不好看啊。 林楚妮也就把裤腿拉到膝盖：“先做腿上吧，别人又看不到，你总不想女朋友看见这么难看的样子吧。” 这下几乎所有官员教授，都看见万长生小腿后面肌肉的补丁了，成片的补丁，触目惊心的那种。 完全可以想象这个看似高大帅气的青年艺术家，因此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和折磨，又是多么大的勇气才能面对，现在却轻描淡写的从来没提过。 如果不是这个做刺青的女生展现出来，大家甚至都忽略了这件事。 不是应该大书特书的英雄事迹么？ 所以众人这里哪还有半点刚才的羡慕嫉妒情绪？ 老童带头赞成：“做个做个，万长生做个好看的刺青掩盖下，我也很想看看你这样的情况能做出什么样子来。” 万长生不习惯让自己成为中心点，低头看着林楚妮抬起的眼眸，像是一整季的雪水都融化在了她眼里那样水盈盈的好看。 没再犹豫的点头说好：“那就麻烦你设计下了，我们还是按照标准的收费来。” 林楚妮喜笑颜开的站直谢谢：“那当然！你是有钱老板我们不会给你打折的，对不对？” 看她好像搞到大业务的欢快样子，无论是紫红色t恤的小伙伴，还是这边教授官员，都笑起来。 万长生再引导大家参观的时候，觉得他更鲜活近人，好像没有之前那么遥远的距离。 商业区其他部分完全尽善尽美，无论是色调独树一帜的商务酒店，小巧精致却五脏俱全的寺庙，充满艺术气息的咖啡馆，到处都是排队打卡照相的电影场景点，哪怕是巷子里面都随处看见靠在涂鸦墙上搞创作的游客，甚至有结婚新人或者淘宝店家、网红拍视频的团队频频出现，至于扛着长枪短炮故意转悠在这个区域抓镜头的街拍摄影者就更多了。 连官方安排的媒体记者，都不由自主的在追求画面感。 整个文创园区的欣欣向荣绝对不是假装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感很强烈。 那位市里面的秘书长本来很慎言不随便表态的，看了一圈下来都在说：“以前我真以为涂鸦是很破坏城市景观的违法违规行为，特别是欧美国家有些区域的涂鸦给我很社会阴暗面的感觉，但在这里我确实感受到了美好，万长生说得不错，文艺工作者就是应该站在这个高度来引导社会审美，引领正确的艺术氛围和潮流，时代在改变，涂鸦可以变得这么美好，刺青也可以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如果我们都不抓住这块阵地，那就完全失控了，对吧？” 教育部门的领导频频点头。 这就算是给万长生的工作有了个结论，之前一直有点冒汗的姜主任终于松了一口气，对区里面的领导也有了交代。 最后万长生本来想安排午餐的，姜主任悄悄说还是要注意影响，现在很在意这个了，那就大家各赠送一份独角兽的文创纪念品跟电影周边，直接在宽大明亮的文创用品旗舰店里准备好送到停车场。 花不了多少钱，还琳琅满目的一大包，大家都很惊喜，黄院长都表扬说确实把美院学生的特长发挥到了极致。 送走各界官员，教授们也打算回撤，只有老童看万长生也准备上车走人：“你不回去跟那位刺青女生安排下设计？我等着看呢，好歹也要把你那刺青面积给勘察计算下画幅吧？” 万长生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不是连屁股上都受伤了么？ 顿时有点想推翻这个事儿。 赶紧加速走人：“我还要回老校区那边有点事，一上午的课也旷了，下午肯定要被老郭骂，走了走了。” 赵磊磊提醒他：“这个艺术品交易市场还是要把动静搞大点，别开幕剪彩以后就悄无声息了。” 万长生保证：“我们有个专门的炒作推广团队，就看看这电影推广得多好？您几位就等着瞧吧，中午我就不请各位吃饭了，晚上凑一桌？” 教授们却纷纷：“算了算了，还是小酒馆聚聚喝两杯，家里吃饭……” 都不是算计那顿饭的人。 万长生想着跨国胖大姐的事情，赶紧招呼几句跑了。 却留下黄院长本来想爬上自己那辆庞大的皮卡，回头看看这五彩斑斓的涂鸦园区，特别是那几十米高的电影少女绘图画面。 忽然抓着扶手停下来，转身对老童他们：“我们随便聊几句？” 几位中青年艺术家有点若有所思的一起爬上了这辆宽大的皮卡车，很快那开着空调的车窗就不得不放下来半边，方便抽烟透气！ 几杆老烟枪坐在里面可真够劲的…… 万长生也不知道这边在围绕大美培训校或者自己谋划什么，边开车边打电话给欢欢，照例关心她午饭吃了没，申请晚上一起吃饭，虽然只去了平京一天，也耽搁两人周末见面。 贾欢欢关注昨天晚上的西亚组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万长生只能大概揣测：“那胖大姐在中国留学了几年，也许喜欢上这边的生活环境吃的东西？反正我听艾米拉的意思，他这姐姐就是想不顾一切的摆脱以前生活，可这跨国逃到中国来，还是说抓回去就回去了。” 贾欢欢也不是以前在观音村的乡下少女：“我们学校南亚的留学生不少，听说女人在家很没地位的，都不能用大男子主义来形容了，完全就是附属品，我看也有些女生啊，多漂亮好看的，就是有点黑有点胖，没想到生活这么惨。” 万长生也是猜测：“可能还是分贵族和普通人，不过我主要是反对她们为了自己的自由就要弄死那个侍女，那真是抓着头往墙上咣咣的撞啊，不当人看待，哪怕是小动物也不能这么下手啊。” 已经动手杀了不少小动物的医学生态度是：“反正能帮忙就帮帮，听着怪可怜的，我们村里藏个把两个人还是没关系，反正一问三不知这个事情，对吧？” 万长生谨慎：“先了解下再说吧，涉及到外国人跟宗教，万一一不小心就犯法了呢，好了，晚饭过来找你。” 贾欢欢主要好奇：“那把这个胖大姐晚上带过来一起吃饭呗，听钟钟说她中文还说得挺好，我这一开学就学得头昏脑胀的太累了想解解闷，免得成天都是各学部的来找我问你是不是就是电影导演，几十亿票房能赚多少，唉，问了一个月还是这么重复的问题，我都有点腻了。” 好吧，万长生觉得自己把老婆的学生生活干扰到，承诺尽量带上外国朋友去吃饭。 小夫妻闲聊几句就是恋爱过程了，也差不多抵达这边公寓楼。 电话询问艾米拉果然是跟他姐姐在家里等候，还没吃饭，万长生索性在楼下叫了外卖，还似懂非懂的回避了猪肉。 徐朝晖因为病情申请了军训免参加，但一直都跟在军训连队旁边坐着体验，从不缺席，这几天已经在跟着美术教育系准备大学生活，他母亲白天则跟着老校区的食堂做事，也算是闲不下来有份工资。 于是万长生推开这公寓门，就看见可怜兮兮的胖大姐坐在餐椅边，和从沙发那边站起身的艾米拉一起，马上就跪在地上磕头了！ 行这么大的礼，万长生顿时觉得这事儿轻松不了！ 咦，还差个人呢。 611、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 万长生对依旧戴着口罩的胖大姐只是点点头，并不伸手搀扶，却搂着艾米拉的肩膀到沙发上坐下。 三年前他和杜雯就是在这里踏上艺考之路，现在的艾米拉也十三岁了，一年多的时光窜高了不少，甚至从脸上都能看到些青涩的少年样。 大多数时间都是徐朝晖在帮忙照顾师弟，所以万长生先自我批评：“在我们中国，老师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传道、授业、解惑这三件事是同样重要的事情，听过这三个词吗？” 其实得益于艾米拉，他们几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按照徐朝晖倡导的用英语交流，包括钟明霞在内，大家的对话经验就丰富得多。 外语这事儿，就得在语言环境里面多说。 万长生边用英语表达，一边用绘画笔在自己的速写本上，写下这三个汉语词汇。 艾米拉能听懂大多数日常江州口音生活交流，说就结结巴巴，读写基本为零，但是万长生这一笔苍劲有力的行楷，很有艺术气息。 少年捧着看，胖大姐也蹭着站在沙发边，但保持了一米多距离伸长脖子看。 万长生其实主要是说给她听的：“传道不是说宗教，而是道德，传授做人的道理，这是第一，然后才是传授学业，教你画画……” 每解释个词，万长生就在字眼下把解释词也分别写上：“最后解答你的疑惑，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这是我应该做到的责任，但这一年因为我的工作学习都很忙，所以做得不全面，你做错事，我是有责任的。” 艾米拉对这种中式自我批评套路肯定不熟悉，赶紧双手抓住万长生的胳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 万长生果然马上标准国问：“哪错了？” 艾米拉愣住，使劲挠头，平时他都是江州街头男生的普通打扮，也就今天有活动，才穿上标准的阿拉伯白袍，这会儿摘了头巾和头箍，自然卷的黑头发有点蓬乱，明显有点懵。 万长生笑尽量让徒弟轻松些：“一个人人品的高下，不是表现在对待权贵、朋友的态度上，而是看他是否尊重比他地位低的人，这就是我教你未来看人的地方，还记得葛宁先生吗，当初我们认识时候，为你到我这里学习做担保的那位英国绅士，他的人品就很好，不管内心是不是觉得白人最高贵，又或者英国绅士天下第一，但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非常有礼节，之所以赢得了我的尊重，就是因为他在航班上为一位患病的孩子让座……” 少年听得很认真，还轻轻靠在了万长生臂膀上，缺少父爱的少年肯定对万长生这种长者之风的宽厚很依赖。 万长生由己及人：“我最担心你的就是这点，也许你的家庭条件不错，不管以后怎么样，你起码是衣食无忧的，但如果因此就忘记自己要尊重别人，要遵守规则，就容易变成一个得意忘形的人，知道这个意思吗？也许在你们的国家，粗暴对待一个下人很常见，甚至不会受到惩罚，但是这种骄横未来会来带更大的灾难，那才是无法挽回的惩罚，巨大的惩罚，因为越来越放纵自己的行为，超越自己危险的界限都不知道，迟早被眼前的随心所欲害死，明白吗？” 与其说这话是说给艾米拉，还有他姐姐听，不如说万长生是在对自己告诫。 一直他都在这样告诫自己。 观音庙最近二三十年有点树大招风了。 虽然在整个巨大国家，这座寺庙还不算什么。 但起码在宁州市，观音村的人越来越牛皮哄哄，几家联姻、宗族关系，再加上寺庙香火旺盛的源源不断收入。 是个人就容易膨胀。 财大气粗嘛，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很多。 隐隐然都不把宁州市放在眼里，动不动就是省城京城。 万长生前些年年纪不大，却已经感知到这种骄横跋扈的派头在蔓延，他一直在碑林老祖宗的古籍石碑上找办法。 显然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大家都有点不怎么听他的，庙守当成佛像供起来就可以了。 佛法那一套似乎也跟不上时代的变化，大家不过是当成赚钱的工具。 毕竟在观音村真正懂道理讲道理的，就只有万家核心的文化人。 恰恰在中青年这一代上，万长生父亲去世又断档了。 高考前的美术班算是第一次挣扎碰撞。 把塑像搬回去，把人带出来打工，包括把族亲里的钱拿来投资做了生意。 都是万长生在试探调整。 因为走出来的万长生逐渐找到方向，只有变得比观音村更好更有出息，才有底气面对观音村做出改革。 不然历史上那些改革者的下场就不用说了。 而自己这三年来，看似风光无限，可实际上万长生却觉得如履薄冰。 倒不是艺考培训或者学业上有什么错漏会出问题。 而是万长生太明白养肥的猪会被杀了过年。 所以他一直清醒的告诫自己要做个艺术家，洁身自好的把主要重心放在创作和培育上。 而不是个财大气粗的老板。 艾米拉竭尽全力的听了，但目光肯定还是有些迷茫，年龄和认知，还有不同民俗环境的差异都导致他理解这个还比较难。 万长生就说得更直白些：“假如那天一个失手撞死了那个侍女，所有的一切都会因为这件事翻过来，懂得汉语里面易如反掌这个词吗？看似好得很的局面，就像这样翻个掌一样简单，得去坐牢，也许还要偿命，什么都没有，假如还有各种舆论看法推动，整个人就毁了，一切之前以为的画画是梦想，自由是梦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全都成了泡影，这都是因为内心没有尊重别人，导致放纵了那瞬间行为的恶果。” 他这话其实有点和尚叨叨因果的意思。 只是掰得特别简单细碎，更因为对方多少都是有宗教信仰的，用佛教去跟人谈就鸡同鸭讲，但这个起码的道理得说通。 最后万长生转头对沙发头边站着的胖大姐：“我是艾米拉的老师，就有责任教导他明白这种做人的道理，免得他未来的艺术家之路被这种错误的心态行为影响，你能明白吗？” 基本上全程都是英语，相比一年多前刚对葛宁开口结结巴巴蹦单词的水平，本来成绩就不错的万长生口语还是越来越娴熟。 哪怕胖大姐汉语不错，万长生也想一揽子把姐弟俩都提醒到。 越是居于普通人之上，就越要明白这是众矢之的，随时可能被一点点错误剥夺掉。 回到公寓，虽然还是便装，但依旧戴着口罩，甚至还多了头巾的胖大姐也是一叠声的对不起，但是刚刚抬头要解释来龙去脉。 外卖来了！ 万长生不嫌弃打扰，他也饿了，招呼艾米拉跟自己去接过一堆餐盒，胖大姐也来帮忙。 在餐桌上摆了一桌子红烧牛肉、葱花鱼、油焖虾之类的美食。 胖大姐居然用盒子分别装了点，端到艾米拉的房间去吃了！ 万长生这才注意到那间以前杜雯的卧室是一直关着门的。 还能听见里面马上传来急促的声音又把门关上。 艾米拉讨好的坐到师父身边小声：“我姐姐很漂亮吧？出了名的漂亮！” 万长生莫名其妙，哪怕从没看见过胖大姐的脸，以他画画多年的审美来说，以胖为美也不能罔顾事实到这种地步，只能说是西亚地区和这边的审美不一样？ 他在乎的还是事情经过：“到底怎么回事？” 艾米拉小声：“具体的还是姐姐给你说，总之就是我那些同父异母的姐姐很恨她，其他女人也总是想把她嫁到最坏最恶毒的家里去，妈妈求了好久才让我能出来跟着您，从我经常发的照片，讲述的地方，姐姐知道中国这么美好，所以才决定找准机会就逃到中国来……” 万长生正在吃大盘鸡，所以思索能力有点分散，刚觉得这段话里面有哪点不对，嘴上已经下意识的直面现实：“可她是外国人，就像你终究也要离开这里，只是短暂的在这里学习的，签证啊什么的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艾米拉凑近些，满脸表情好像兜售糖果的小贩：“嫁人啊，我给姐姐说好了嫁给你，就能留在中国了，哈雅特也是这么说的！” 后面什么哈雅特万长生已经没注意到，立刻被前面嫁人的话吃惊得差点噎住，咳得空空空的满脸通红话都说不出来！ 艾米拉还惊喜：“你这么高兴？！” 高兴个屁！ 万长生对徒弟的观察能力有点绝望，跳起来不顾弄翻了餐椅，赶紧掰开袋子里的汤盒盖子，使劲咕嘟嘟给自己喝了几大口才把呛住的辣椒味憋过去，一边用纸巾擦嘴脸一边警告：“你别瞎说话，我们中国是一夫一妻，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一个丈夫一位妻子，我有太太了！” 艾米拉居然人小鬼大：“这有什么，只要我姐姐嫁给你，你再偷偷养小老婆就是了，徐说这种事情在中国很常见的。” 万长生顿时觉得自己这个徒弟的思想很有问题！ 干脆起身走人：“你好好反省下这个事情，如果还需要我帮忙就别提这个，实在不行我连你都一起送回国了，现在还有个侍女在新校区那边等着处理，是一起交给警察，还是怎么办，你们自己商量清楚，任何可能影响破坏到我和我太太的事情，我都坚决反对。” 他这求生欲也不是一般般。 艾米拉被他坚决吓着了，赶紧抓着万长生的衣服喊着谁：“贝赫耶！贝赫耶……” 阿拉伯语里面，这就是美丽，极其美丽的意思。 就好像中国人取名叫王金花似的，像金灿灿的花那么美丽。 很衬胖姐姐的形象。 612、出来逃婚是要讲信用的，说了要嫁就得嫁 卧室门哐的一下打开，万长生头上像挨了一闷棍似的。 异域风情的冲击真有这种实质性感受。 跳出来的女孩子戴着头巾，但却是把黑色头巾在头顶上包裹起来。 整张脸上都毫无遮挡。 嗯，万长生在观音庙刻章的时候，往往也戴着这种头巾装憨厚的乡下人。 不过人家包起来却是浓浓的阿拉伯风情。 当然这种风情是和容貌联系在一起的。 一张充满文艺复兴时期雕塑感的美丽容颜…… 鹅蛋脸肤色比东亚皮肤稍微深那么一点点，有点健康的小麦色，两颊的暗影肯定是传说中的粉底做阴影，林楚妮在美妆节目里面教学过。 肯定是化了妆的。 可这美丽的容颜主要来自于深邃的大眼，高高的鼻梁，绝对是东亚女性梦寐以求的那种起伏轮廓。 杜雯和林楚妮不是都给万长生各种教学过么，非得在鼻梁上刷点高光，两翼打点暗色粉底才能模拟出这种高高的鼻梁立体感，人家出厂自带！ 再加上丰润厚唇，这会儿还咬着个黄焖鸡腿儿…… 哦，这个稍微有点煞风景，但手忙脚乱之下拽了鸡腿连忙伸出粉红的舌尖快速在嘴边扫了一圈，别提多诱惑了！ 确实是画着妆的，很浓的妆，细细的眉毛一看就是画的，就好像毛线一样轻盈，眼影更是黑乎乎的凸显了眸子的明媚，因为瞳孔好像还是罕见的什么咖啡色啥的，就像她单边波浪散开的长发一样颜色。 用好听的审美说法应该是琥珀色的眸子吧！ 最让人瞠目的是身上竟然是件紧身露腰的绒线时装小衫，说这衣服保温呢，只堪堪包住了圆鼓鼓的胸口，还在胸间有个漂亮的打结造型，衬着深v领两边的金片装饰，露出了胸口的同时，也让光溜溜的腰肢展露无遗。 说这衣服是夏衣吧，可又严严实实的裹住了双手一直到手背，一点不透风。 但肯定是什么名牌设计款，看着就不便宜。 之所以拽了鸡腿，就是惊慌尖叫，发现万长生站在那看见她就慌不择路！ 带着汤姆和吉瑞那种脚底打滑的匆忙动作往回跑！ 结果转身就撞到正出门来的胖大姐胸口。 嘭的下，俩姑娘都哎哟哟的捧着胸口蹲下去了。 于是这后腰更露出大片滑溜溜的部位，胖大姐对着万长生这边的，也没戴口罩，徒劳的伸手还想帮鸡腿儿姑娘捂背，反倒提醒对方更加尖叫的双手使劲遮住腰！ 就这样，她那手指捏着的鸡腿儿，都没掉。 从胖大姐腋下灵活的钻进去，背身还踹了穿着t恤的胖大姐扑出来门外跪着，重重关上门！ 里面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可这叫声怎么莫名的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哭笑声？ 不就看门出来看了眼，怎么就搞得好像台风过境似的疯婆子一样。 万长生还有点莫名其妙。 艾米拉脸上已经带着心满意足的挑眉毛表情，男生之间常有的那种心领神会：“这下我姐必须嫁给你了，婚前只能给未婚夫看脸的，这下你还看了这么多，不错吧？” 万长生看眼狼狈不堪的胖大姐也露脸了：“那……才是他姐姐？” 胖大姐莫名其妙：“对啊，不然你以为呢？” 万长生目瞪口呆：“打电话问找艾米拉的姐姐，你说你是啊？” 胖大姐重复：“你问能不能通过这个电话找到她，我说这就是，意思是能找到啊，噎死的意思啊。” 看来在这个汉语课程上，胖大姐一定有点没认真听讲。 但是这个时候跟外国女性讨论汉语词汇用法肯定没什么意义。 万长生再确认下：“就是她要逃出自己的国家？” 这回胖大姐和艾米拉一起使劲摇头了：“不是逃出来，是要来嫁给你，你已经在婚约书上盖了章的。” 万长生像被炸了个雷：“什么？什么婚约书？” 胖大姐理所当然：“昨天你拿着印章在我们那张纸上盖了下，他们拿回去给贝赫耶的父亲交差，其实我们悄悄把那张叠起来的纸换成了婚约书，这时候应该已经带回国给她父亲了吧？” 可怜的万长生竭尽全力回想，昨天去接这位胖大姐，哦，还有艾米拉姐姐的时候，万长生自以为轻松的现场刻了方跟自己以前那个长生印差不多的章，刻完试试看是盖在纸巾上的，对方说还要盖个拿回去给老板交差，好像就是这个胖大姐递了张什么叠起来的白纸过去随便盖了下。 没想到叠起来的纸里面还有文章！ 跑江湖这么多年的万长生，有种小河沟里翻了船的感觉，气得指着艾米拉：“好呀！你，你居然这么对我！” 艾米拉百思不得其解：“我姐姐这么漂亮！我母亲也同意了，一定会在父亲那边解释，不同意就不回去，我还请我母亲去求了担保的那位葛宁先生，不就多娶个老婆吗？我们国家一般允许娶四个，可我们家不是普通人，我父亲娶了二十多个吧，这有什么不好的？父亲还会给钱呢。” 他表情还很委屈！ 怎么可能有男人不要自己姐姐当老婆？ 万长生感觉这才是鸡同鸭讲，根本就是还活在中国解放前远古时代的样子，说多了有用吗？ 只能按捺住难得一见的脾气：“你不再是我徒弟了……” 艾米拉看他没生气就欢喜：“那我就叫你姐夫了？” 万长生脑门都要被高血压炸开来：“我是把你赶出师门！我不管你了，自己回家去吧，你们都一起回去，我可以给你们出机票钱，你们这件事已经触及了我的底线，还欺骗我，从叫我去接你姐姐就是在欺骗我，所以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徒弟，自己准备回国，我走了。” 他真是难得这么生气。 转身就走。 艾米拉这才发现师父的情绪不是装的，赶紧跟着跑出门来抓着他的袖子，不敢喊贝赫耶了，眼泪水立刻出来打转：“对不起，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万长生没好气：“有你这样的吗，莫名其妙给我塞个人，我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 后面跟出来的胖大姐则直接跪地上，他们肯定没有膝下有黄金的说法：“万先生，小姐在家里过得很惨，他们准备把她嫁给那个王室成员，简直不是人，打死过妻子还染上病，本来她以为她的人生就是这样，这就是珍珠的安排，可恰恰把少爷送到您这里来，从少爷这里才知道了中国有多么好，所以找到在中国留过学的我来做助理，我也证明了中国是这么美好的地方，这里的女人有多么幸福，她才下定决心冒险逃出来的，我们回不去了，我回去肯定会被打死的！” 万长生看着胖大姐，很想说你被打死管我什么事，但显然哪怕人家不是同胞，也是同类，万长生说不出来这种话。 电梯来了狠狠心：“那是你们的事情，每个人确实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但前提是不能伤害别人，昨天你们的做法伤害了那个侍女，今天的做法伤害了我，所以你们就应该为此付出代价，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了。” 说完掰开艾米拉的手指，走进轿厢摁了关门下楼。 可电梯门合上的时候，艾米拉忽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胖大姐更是跟着跌坐在地上哭泣起来，眼泪都立刻洒在了水泥地上有了斑点。 这一幕深深的印在了万长生脑海里。 他内心其实很认可胖大姐那句话，如果没有见过太阳，很多人一辈子都会在黑暗里面认命苟活。 如果知道这个世上还有美好，那一定会成为心中的渴望。 活下去的最美好希望。 也只有最出色的人，才会拼了命的去追寻光明。 这份勇气其实已经非常可嘉了。 所以电梯到楼下，万长生已经有点后悔，后悔自己本能的站在自己角度，当时的反应还是有点脾气上头的不成熟，不管怎么说都有种见死不救的冷漠。 因为恰恰也是他，对胖大姐描述的那种生活比所有同龄人都熟悉。 中国是从民国正式宣布废除妻妾制度的，但实际上到解放前，达官贵人们都心照不宣的自行其是。 而蜀川乡绅更是从来都没有遵守过，直到解放以后才彻底根除。 作为家里就有活标本的存在，万长生看到听到过无数真实案例，看似电视上后宫剧争奇斗艳精彩纷呈，才子佳人和睦相处。 实际上在人类史上就是活生生的性别歧视、女性深渊。 好笑还有那么多女生看宫斗剧看得津津有味。 远了不说，蜀川几乎所有地主都有纳妾的习惯，著名的那几个蜀川军阀更是两位数起跳，强抢民女，枪杀老婆，或者原配随意决定妾室生死的事情比比皆是。 更可笑的是居然还有人在歌颂那个民国时代的温情，歌颂那些军阀和青楼女子之间可歌可泣的爱情。 其实不过是男人的劣根性，喜新厌旧罢了。 万长生对什么找小老婆的说法深恶痛绝，就是明白这事儿有多么伤害人。 如果艾米拉他老爸能找二十多个老婆，那他姐姐要是也嫁给类似的家庭，特别是真如胖大姐说的那样是个人渣，那艾米拉姐姐未来的人生一定没有中国女生幸福。 看看江州地区的男生地位，女人才是半边天好不好。 但万长生也没有立场掉头回去，那肯定就是猫儿偷糍粑，脱不到爪爪了。 只能开车回学校上课，只是这一下午，难免脑海里面会不时翻腾过惊鸿一瞥的那张叼着鸡腿脸蛋…… 真的很美呀。 万长生都想给自己脸上一巴掌了。 咋能贪恋美色呢。 哪怕是要帮忙，也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援助好不好？ 所以下午下课去医科大学的时候，万长生还是给徐朝晖打了个电话，简单解释下事情经过，当然不会说艾米拉这个姐姐万里迢迢是来找自己结婚的：“有点逃婚的意思，你可以旁敲侧击的推荐下，譬如躲到宁州那边去……哎呀，这事儿我先问问我老婆再说，总之就是拜托你母亲稍微照料下姐弟仨的生活，让她们躲段时间……” 徐朝晖啧啧啧：“这都什么年代了！” 万长生也赶紧附和：“对啊，都什么年代了……” 这话怎么听着就有点心虚呢？ 613、有人要就不错了，还逃什么婚啊 谁知道徐朝晖接下来一句就是：“那恐怕我得给他们腾地方了，他姐弟们就仨，而且两个大姑娘住在那我也不方便，早上看见她们的蒙面头罩差点把我吓得心肌梗塞，待会儿我就问问周围的中介，马上租个房搬出去，我妈肯定会照顾好的，小师弟的家人嘛。” 万长生对小徒弟又有点愧疚：“要不再请个保姆，还得拜托你照顾下艾米拉的情绪，因为就为了逃出来，那俩姑娘下重手把另个小姑娘打晕，我觉得太心狠了批评得有点重，你安抚下他。” 徐朝晖居然嘿嘿笑：“他该不是想把姐姐嫁给你，当你小舅子吧？我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没少旁敲侧击的问我你跟师娘的关系，搞了婚礼没，去拿了证书没……” 万长生倒吸口气，徐光头什么时候也这么第六感敏锐了：“别瞎说！” 徐朝晖哈哈哈的真不说了。 但语气好像什么都明白的样子。 快到医科大学的时候，万长生突然在想要不要给杜雯汇报下这个事儿，但肯定要被她嘲笑个够，接着想起该不该给钟明霞说呢，那个小探子还在她那呢。 那又是个头痛的事情。 所以停好车，万长生只能给钟明霞打电话说了下情况，就是那两位作案的黑袍已经跟艾米拉住在一起，这些天她注意隔离别让小探子知道，她也别接触艾米拉，容自己好好思考下，到底怎么处理这件事。 整件事的说辞和给徐朝晖的差不多。 钟明霞从接起电话就充满笑意，嗯嗯嗯的更是如同阳光下斑斓的清新色彩：“那个小探子挺好玩的，出门就一定要把脸上裹得严严实实，看见外面那么多人还眼晕的躲回房间去，还是我给她带的午饭，就像养的宠物一样，多带杯奶茶就乐成什么了，还给我说感觉到了天堂，死前也能喝到这么好的东西，说话真逗，不知道是不是我阿拉伯语学得不好听错了！” 万长生心里难免灰暗下。 他知道那话是真的。 不管那小探子侍女来自哪方，丢失了艾米拉的姐姐，她多半就是死路一条。 对于尊卑森严的社会，贱民的命还不如一条狗。 人世间就是这样残酷。 每次社会变革以后，就有些人跃升到新的阶层。 不加约束，不控制阶层差异的结果，就是强者愈强，弱者永无翻身之日。 最后沦为灰烬。 所以内心叹口气尽量：“你能听懂点阿拉伯语就勉强打听下……对，不要让她跟外界联系……这好像有点犯法，啊，这事儿真麻烦！” 难得都觉得有点烦躁了。 钟明霞尽量轻松：“那你晚上过来看看她不？” 万长生犹豫下说好。 钟明霞挂电话的时候，别提多开心了。 她才不觉得麻烦呢。 贾欢欢穿着白大褂下来的时候，也有点挤眉弄眼的发愁：“唉，上学期好几门课都只是勉强及格，我有点后悔来读这个医科大，他们说上什么大学都比这个轻松，我只是为了考到江州来啊，这么多大学，偏偏我怎么就选了这个呢？” 当初是为了距离美院近，其实小两口还不是周末才见见面。 万长生只好把外国人民的水深火热拿出来给老婆分享。 贾欢欢接受度明显比徐朝晖、钟明霞高得多，但是居然不怎么同情艾米拉的姐姐：“大户人家结婚不都是这样吗，父母定下的亲事，说什么就什么，好好的尊重丈夫，相夫教子，哪能说跑就跑呢？” 万长生啼笑皆非的帮欢欢把白大褂拿了，这姑娘还是极为普通的大学女生打扮，红色t恤外面罩件衬衫搭配牛仔裤，和万长生的工装风格打扮倒是挺契合。 但两人这么从教学楼往外，没走几步刚要说话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女生为主，但跟着的男生也不少，全都是瞄着贾欢欢过来问万长生的！ 当初万长生和那什么流量明星火星撞地球的时候没这么火。 毕竟很难联系到万长生身上，就算知道了也最多只说是运气好碰见明星了。 之前电影大卖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火，因为整个九月红的是钟明霞和电影，很多人在传递口碑时候并不习惯带上名不见经传的导演。 万长生又没在电影里面露面。 最多也就是传说下临床大二有个女生的男朋友好像就是《人间不拆》的导演。 这是种比较虚幻的形象，哪怕有很多人去找贾欢欢证实，也觉得不可思议。 等这几天万长生突然在网上信息曝光很多，从他票房分红大撒过千万给剧组，到昨天晚上就开始爆炒，今天稳稳上了热搜榜单前三的投资方重奖导演平京别墅一套！ 这些里面都出现了不少万长生的照片。 这就变得非常真实，非常接近大家的生活了。 毕竟过去一年万长生至少每周都会来医科大接欢欢，更是和欢欢的室友部分同学都见过面。 很多人远远都看见过这个身材高大的小眼睛男生。 就是媒体上的样子！ 这下彻底引爆了所有关于贾欢欢男朋友的话题，甚至把所有关于《人间不拆》的议论都盖过了。 真是难以想象，媒体上宣传左拥右抱，和那么漂亮的女演员、经纪人、化妆师在一起的青年导演，女朋友竟然是如此普通的医科生？ 贾欢欢是还算好看啦，但那也仅仅是在学生范围内的评价。 钟明霞这种有明星加成的气质，根本就不在讨论范畴之类，杜雯和林楚妮的外表更是碾压普通大学女生的存在。 很多人的看法肯定都认为是脚踏几条船，这不是那些娱乐圈最常见的事情么。 所以看见万长生出现在贾欢欢身边，简直能引发医科大的全面轰动。 好在贾欢欢已经见惯了大风浪，当初二中那么多学生对学长崇拜，她还不是驾轻就熟，摆出个很不以为然的悠哉游哉表情，牵着万长生的手，看他被包围被拍照，被七嘴八舌认得认不得的打听。 万长生真的很想说，你们看看那些还生活在中世纪封建社会的同龄人，不珍惜时间学习提高自己，成天追星干嘛啊。 而且《人间不拆》宣扬的不也是人生需要奋斗么，你们就不看看电影的中心思想，只知道刨根问底聊八卦？ 好在他这性格温和：“不要挤，不要摔着了，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美术生，电影导演只是因为和戏剧学院的工作挂个名的，至于那些片酬，都是为了做广告宣传，你们看为我们这样儿像是有钱人吗，千万别有缺心眼的绑匪以为我们有钱，最后大家都很失望啊……” 医科生们哄然大笑，还有女生尖叫！ 可能觉得大导演好平易近人，说话好风趣哦。 而且对内容就信以为真…… 这点从后面他们发各种票圈、微博、论坛揭秘都看得出来。 两口子好不容易到商业中心大楼上找了家比较贵的高级餐厅躲起来吃私房菜，才算是得了点清闲。 贾欢欢赶紧翻手机上的各种消息给万长生看。 万长生给老婆道歉：“这事儿真是影响到了你的学习生活，平时还是多注意安全，尽量在学校别单独回家。” 贾欢欢还是好奇：“拍个电影太出名了，连我们老师都来问我，你那边不是更得疯了一样？” 万长生下午去雕塑系都是偷偷摸摸的：“也没这么夸张，可能自己学校反而大家见惯了，没那么惊讶，我想也就一阵风，过段时间就好了，你吃点这个。” 贾欢欢还是幸福的：“嘻嘻，他们都好羡慕，主要是不敢相信，对了，那个胖大姐呢，不是说了要带过来吃饭吗，我们可以去吃隔壁的印度菜，还有那家海鲜自助餐，肯定会让她惊奇我们大中华的美食，嘿嘿，我是中华小当家，最近晚上在跟她们看这个，看得我晚上都好饿……” 万长生斟酌下，首次选择不完全告诉老婆所有情况，实在是太了解欢欢，真给她说这阿拉伯姑娘是过来嫁人的，她没准儿立马就要过去评估下跨国婚姻的成色，再见个面的话多半就会拜把子了，她对漂亮姑娘一贯没有抵抗力，特别是这么国际性漂亮水准，但回过头指不定有多少藏起来的失落。 何必给老婆添堵呢。 这不是以前杜雯那样可能会发生在身边的威胁，万长生有决心御敌于国门之外：“算了，就是过来逃婚的，在老校区附近租个房让她们住着避避风头，只要斩断了消息，要藏起来应该还是比较容易，半年一年以后再说吧，说不定跟丽贝卡一样喜欢上我们中国男生呢，跟我们没关系。” 贾欢欢才悻悻：“上回在中转机场看了些当地女人，都穿着袍子遮着脸，好奇啊，问雯姐说看起来胖乎乎的，这还逃婚啊，有人要就不错了！” 她始终对这种行为有点鄙夷。 万长生终于在一片灰暗中，被老婆逗笑了，哈哈哈的大笑：“也别这样说胖子，在喜欢的人眼里，胖点是福气，要是我变胖了，你还是会喜欢我吧？” 贾欢欢鄙视他：“你变成什么样儿，我都喜欢！你看你烧烫伤成那样了，我都喜欢。” 这也提醒了万长生，还是赶紧报备这事：“今天我和市里面、区里面的领导，还有我们美院的领导一起去参观了那个美容培训机构，那里不是在做刺青培训吗，你说我把这些伤口都做个刺青怎么样？” 贾欢欢根本不在乎刺青师那橡皮手套要在长生哥身上到处摸，立刻陷入选择困难症：“纹什么好呢？孙悟空还是观音菩萨？” 看着可爱的老婆，万长生彻底没了阴霾，哈哈哈的伸手抱过她亲一口。 第一次在外面被亲热了下，贾欢欢紧张得东张西望：“要是被人偷拍，你就出绯闻了！” 万长生索性探头更认真的亲一下。 贾欢欢其实多享受的。 614、舆论就是双刃剑，锋利得随时伤人，也能劈开一道新途 其实绯闻已经传开了好不好！ 万长生之前和各位美女的照片不少，但基本上都是各种官方场面的媒体照。 专业记者和专业器材，都能保证清晰漂亮，构图饱满。 和钟明霞在一起最有看头，因为女主演的眸子里经常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崇拜，哪怕是在媒体镜头前面，钟明霞都多半是在看着万长生，不管他面对麦克风访谈，还是面对镜头凝神，都能看见她在旁边眼眸明亮，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有时候还有喉结移动呢。 女孩儿也有喉结啊？ 经纪人则最让人惊艳，没想到能漂亮成这样儿，还表情灵动，聪慧过人，不是说了漂亮女生大多数脑子都不好使吗，这位真是个例外，和万长生在一起往往都是交头接耳在说什么，那专注的眼神充满了思索的内容。 而化妆师则是看上去最漂亮的，还有种冷冷的爱理不理，对上导演说话都不是冷笑就鄙夷，让网友纷纷猜测导演对着这肯定还没得手。 可他俩站在一起是最般配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媒体都是开局一张图，内容全脑补，看八卦的观众可不就喜欢这个调调吗。 越是欲说还休的若隐若现，越让观众好奇，这几天早就让人在网上传遍了。 话题核心就是优质导演们的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漂亮姑娘的过往。 顺带能被拉出来和万长生类比的，全都是国内最顶级的第五代、第六代导演。 钟明霞看着万长生样子，跟当年龚丽崇拜的各种挟菜伺候，导演看都不看一眼的架势有什么区别？ 所以万长生才拍了一部电影，享受的待遇已经跟最顶级的导演齐平，话题流量甚至远超那些前辈。 因为他们都老了。 万长生才二十三岁！ 啧啧，看看人家的二十三岁，只会让网友感叹，处在食物链的顶端就是好，有资源就是好…… 可现在却多了不少手机拍的日常照，导演牵着医科大女生的手，走在校园操场上的样子，手里还贴心的抱着女生白大褂，时不时低头说话！ 实在是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太多，欢欢那只到万长生胳膊上的身高，万长生随时都得弯腰低头。 怪不得他一直有点驼背！ 这居然就是影视剧里面常说的最甜身高差啊。 可弯腰低头之后那种溺爱的表情。 无限激发各种平常女生的尖叫欢呼。 如果说之前万长生和女主演、经纪人、化妆师之间的被揣测是吸引了大量酸溜溜的男生复杂情绪。 这里就是立刻吸粉无数的女生开始加入。 而且是爆款的那种。 任何女生都有被代入的甜蜜感。 跟那么漂亮，那么高挑的神仙美女们之间，都没看见这样的互动啊。 要知道网上流量其实不是键盘侠男生们创造的，女生才是影视剧、追星、粉丝经济的核心。 高大健壮的青年导演，多能给予女生安全感啊，还随时小心翼翼的护着娇小女友。 甜化了好不好？ 几乎就是瞬间路转粉，黑转粉，还战斗力极强的立刻爆发小宇宙，带着姨妈笑敢于怼一切牛鬼蛇神，各路妖艳货色们都退下吧！ 每张万长生和美女们的合影都被翻出来八一八。 真的，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时候来从头清理万长生在外面的影像资料就会发现，他跟所有女生合影都是保持着礼节上的动作。 看似亲密的合影里面，不是经纪人、化妆师的手抓着他的手摁在腰间，就是他展开手臂跟个布景板似的站在后面，女生们随意组合着拍照。 各种“剧组”内部人士的参与更是火上浇油：“以前跟着剧组做宣传不好说，但现在终于有明眼人我就匿名八一八，万导从来不在剧组过夜，所以从来没有潜哪位的机会，想潜他的倒是一大把，可经纪人，化妆师、女主演就挡住了所有野望吧，什么庸脂俗粉十八线，根本就没法靠近，跟经纪人接触不多不敢说，化妆师肯定没关系，但他俩最近开始合作做事了，这个以后再八，主要还是女主演，全靠万导一手拉起来，对他崇拜感恩不是正常的么，现在光是广告和各种分红已经六七百万了，听说还马上跟了部大戏，这样的命中贵人，叫我做牛做马都行，可我们看见万导对人家依旧彬彬有礼的保持距离，不是人设，我们早就知道他有这么一小女友，青梅竹马的，跟女主演关系极好，开机都来捧场，亲自跳大神的，不漂亮但绝对可爱，很得剧组尊重。” 最后这句话有点伤人，可也是事实。 谁敢跟杜雯、林楚妮她们这样儿的比长相，和钟明霞比身材啊。 贾欢欢以前在二中时候被人忽略欺压的外表，反而成了现在网上最推崇的……嗯，代入感吧。 任何平凡的女生，都能被代入她这样的角色。 谁不期望自己也有个这样的男朋友呢。 毕竟这世上平凡的人才是绝大多数。 聚光灯下那个光彩照人的男朋友，被各种千娇百媚围着的大导演。 回过头却能如此细心体贴的照顾好如此平凡的女友。 心都要酥了吧。 最甜美的爱情不过如此。 梦幻般的霸道总裁导演爱上我这个平凡小姑娘啊。 所以应该就是从五六点钟那一拨儿围观拍照开始不胫而走，七八点贾欢欢嘻嘻哈哈的被送回寝室时候已经酝酿开来。 等万长生回去地下车库开了车，杜雯都打电话来给他：“卧槽，你跟欢欢要秀恩爱，提前给我说一声，我好安排准备配合啊。” 万长生有点懵：“什么秀恩爱，配合什么？” 杜雯已经娴熟数据化：“瞬间热点爆发超过百分之79，而且这还只是起步，后期应该全面扩散出来话题性很惊人，谁能想到前面三番五次都没把你炒红，这下应该终于要你来接过钟明霞的流量了，可以可以，我们旗下两位明星轮番上阵，你这段时间把流量担当起来，等她下组以后，就该炒作电视剧的话题了，一直霸占头部流量的话，我们的转化变现就要到来了！” 万长生哪听得懂这些专用名词：“你说简单点。” 杜雯耐住性子：“你的青展金奖哪怕是前无古人的三项同拿，最终在艺术圈里面除了一片嫉妒的骂声，过了也就过了，除了评职称有点用处，泡都不会冒一个，普通群众根本不关心这个，至于培训校、文创园区，除了让政府看重你，便于发展事业，也没啥动静，因为逛景区的人很少关心背后是谁在推动这种改变，反而还让你的觉得和政府打交道多了不少顾虑，对吧？” 所以说杜雯才是对万长生最知根知底的呢，他都笑了：“就是，今天参观还问要我当先进，我赶紧拒绝了。” 杜雯也笑：“这就是因为你的名气还不够，他们认为政府能给予你这些头衔称号来笼络你，这个时候名利双收对你已经是无法掩盖的事实，不如索性摆出自己的人设，就是个逍遥游戏人间的艺术家，热心公益有社会责任感的艺术家，把这个名声做到极致，我想席导也是这个思路，在这个文艺工作者已经娱乐化，被名利迷了眼的时代，其实各方都需要一个健康形象，提到艺术，就应该是你这样的形象。” 万长生就不会有啊，我害怕这种局面的胆怯反应，稳稳的开着车嗯：“然后呢？” 杜雯讪笑：“老雷、老荆甚至老郭他们都想方设法的让你金奖题名，可这条路证明没啥效果，席导搭台让你拍电影，各方配合高票房，最后捧红的是钟明霞，本来我以为还要再铺垫两年，结果今天这个事情，现在猛然爆发出来从这个点，让你终于明星化，能够让无数观众找到共鸣，之前所有的那些辉煌业绩，才能被拉出来证明你的赫赫战功，有点偶然，但也是必然，一个看尽繁华，却回家吃饭的好男生形象，对吧？” 万长生只是意外：“这也能红？” 杜雯呵呵：“普通人也就看个外表，可是你有那么多漂亮绯闻，最终牵手的却是这样平凡的小女生，你有平京的别墅，千万奖金挥洒自如，这样非同一般的做派，独爱的却是那么平淡的生活，这多有反差逼格啊，多少女孩儿梦寐以求的高冷导演独宠我剧情？” 可能觉得自己语气有点难以抑制的讽刺，还调整了下：“这样对我们也是最有利的，好好把握，祝你跟欢欢幸福，我得去安排下怎么最大限度的利用好这个局面，从刚才开始，曾经联系加过微信电话的那些媒体、影视方大佬们，终于接二连三的给我发消息，想聊聊合作的事情，这下我们可能又要赚翻了，争取再买栋别墅，哈哈！” 万长生犹豫下，觉得还是坦诚相告：“那个……你说那阿拉伯公主的事情，还真是被言中了……” 杜雯刚才还有点萧索的语气，瞬间充满能量：“啥？啥公主？卧槽！怎么回事？” 八卦的态度跟那些网上粉丝也没什么区别。 万长生尽量平静些：“三个人中间高的那个才是艾米拉的姐姐，倒也不是什么公主，艾米拉的父亲应该是挺有权势的那种大佬，家里想把她嫁到王室去……” 杜雯已经尖叫了：“我的天啊！” 万长生纳闷有这么夸张吗，但还是抑制住郁闷：“关键就是那个章，你看见我盖章的那张纸，她们偷偷藏了婚约在里面的……” 杜雯尖叫得戛然而止，反正万长生听见那边哐嘡一下：“怎么？喂？喂？你说话啊……” 好几秒那边才传来杜雯慌乱的声音：“我椅子后翻了，那我就是你的二婚见证人了，人生真特么是意外不断啊！” 这能算二婚？ 615、这真是个看脸的世界 算。 万长生见到那个小探子以后，旁敲侧击的通过钟明霞这个二杆子翻译得出结论，婚约书这种事情，在她们所处的社会，几乎就等同于结婚。 钟明霞好歹已经能结结巴巴的知道基础发音和语法结构，结合手机上的app，昨晚就搞清楚了小探子名叫塞丽梅。 正儿八经的老爷家女佣，从小买过来就在老爷家里当女仆而不是艾米拉家，这次被老爷的原配夫人派过来跟着这不知道多少房的小姐到中国，以前跟艾米拉的姐姐确实不熟，更不用说那个中国通侍女了。 来的目的就是负责盯着这趟十天旅行以后该回国嫁人的小姐，寸步不离的跟着。 如果搞丢了，就等着回去死无全尸吧。 表达太太命令的时候，瘦小的塞丽梅甚至做了个细细剁碎的动作。 她肯定不会有钱小姐少爷才会学的英语，说话都是低着头偷偷摸摸。 钟明霞还笑。 所以艾米拉的姐姐和那胖大姐，必须下狠手弄晕这个称职的监视者，才算是摆脱她们逃脱牢笼的最后禁锢。 但是万长生如果盖章的是婚约，那就意味着他把这事儿揽下来了，人家沙漠地区国家也是有印鉴的，还很看重这个契约关系，几千年来就这样。 基本上等同于宣布，哦，这位姑娘已经跟我结婚有了契约，有什么事儿找我。 对于还处在部落制度的国家来说，结婚手续有时候就这么简单，并不是非要到什么机关办事处去领证，这份婚约只要回头长老父亲的什么的认可签字，那就算是结婚证了。 万长生头大！ 中午还有的那点见死不救愧疚心又飞到了爪哇国，你们仨不是麻子，是坑人啊！ 巨坑！ 如果万长生只是个籍籍无名的穷小子，没准儿会在什么样的外部压力下被牺牲掉呢。 这提醒了万长生，自己需要好好的成长得更强大。 这世界就这么现实。 如果没有文创园区，没有钢花街道为钟明霞站出来表明态度，哪怕秉公执法，她也会受到更多惊吓和按照程序的审查。 所以万长生前所未有的想让自己变得更强些。 因为自己站得越来越高，招来的风当然也会越来越大。 现在不动声色的还是焦急下对小侍女表演，说不知道那俩跑哪里去了。 这样万一等艾米拉的父亲家那边找过来，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但蒙着脸的塞丽梅只露出生无可恋的平静眼神，说希望小姐能幸福快乐，这就是自己的命。 本来就犹豫要不要把她交出去应付这件事的万长生，重新坐下来，看着这和欢欢差不多身高的小姑娘，没了黑袍，找了张深蓝色的床单顶在头上开个口子，看不到身材看不到容貌，就是瘦小的一坨坐在那。 所以他试着让钟明霞翻译：“我……给你点钱，你也自己走丢吧？” 不知道钟明霞翻得怎么样，塞丽梅懵懂的抬头，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去哪里，我只能回老爷家，我是老爷家的财产……” 钟明霞不笑了。 她好像终于听出来这不是玩笑。 万长生更没有笑，轻轻点头起身，他不是神仙，有很多事情是无能为力的，他在内心反复这样告诫自己。 如果自己真的成了世界闻名的大艺术家，是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的要求对方老爷把这个财产送给自己？ 想到这里他忽然脑子里面有个主意，没资格送，自己可以要求买啊！ 买卖人口虽然听起来有点古怪，但不失为一个办法。 所以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万长生瞬间轻松不少。 对钟明霞也笑着点点头：“其实可以让她先到林楚妮那里看能不能帮忙做事学东西，以后的事情，我们慢慢想办法，这几天麻烦你照顾下她，也注意别让外面的人干扰到。” 对于拥有六七千学生的培训校来说，校工、保安还有现在商业区更多的保安，都有两三百人了，防范普通的非法手段还是没问题的。 那么就要考虑法律允许的范畴，万长生摸出手机联络公司的法律顾问。 钟明霞也轻声给塞丽梅说两句，跟着万长生出来。 其实小探子才不在意呢，欢天喜地的打开电视，然后蹲坐到沙发边的角落聚精会神。 她连坐在沙发上都不习惯。 律师听了顿时觉得非常棘手：“中东地区国家，无论因为国情还是宗教都和我们有巨大的差别，能不要掺和还是别掺和，但首先这几位长期停留在中国，除了结婚获得居留权，其他就只有商务、旅游和留学签证可以选择，起码现在千万不要随便安排打工，非法雇佣劳工的问题牵扯到你身上，也很麻烦！” 万长生自然是也说那两位自己不知道去了哪里：“好的，谢谢您的提醒。” 律师再三强调：“涉外婚姻一定要谨慎，实情就是这些国家其实很不买账，我们才站起来几天？很多外国人士根本就不在乎我们的态度，所以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想得很简单很美好，尽量回避，不要惹火烧身，至于那个印鉴的问题，你完全可以推说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蒙蔽了，只是近期内不要去中东一带国家，免得有意外。” 万长生自嘲：“我还没忙到全球到处飞的地步，好，我明白了，走丢就走丢，跟我无关是吧。” 律师认可：“机场的情况肯定有监控，必要的话现在就可以联络要求报警找人，调出监控来证明那两位的走失跟你无关，保存证据。” 万长生嗯嗯，挂了电话却肯定没打算报警，警方一旦介入，这事儿就变得非常雷厉风行了。 没准儿明天就能顺藤摸瓜的找到人，押解出境。 万长生有点自嘲的笑笑，把手机揣兜里，要是没看见艾米拉姐姐的脸，或者说他姐姐就是那胖大姐，自己还会不会这么心里早就拿定主要要保护呢。 男人啊…… 冲冠一怒为红颜，古人诚不欺我。 光是想想那含着鸡腿的美丽容颜生活在悲苦之中，就觉得老天爷不公。 钟明霞看他收起手机才开口：“真的有那么吓人，弄丢了小姐，她回去就得死？” 万长生想想：“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解放前我们乡下，大户人家的仆人，打死了悄悄埋了也没多大回事，连女人露脸都不允许的社会，这样的女仆有多大的权利地位可想而知了，反正看她说起来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我们国家这几十年的改变真是叫翻身做主人。” 钟明霞难得主动提要求：“我把塞丽梅留下来做助理吧，她其实蛮勤快的，今天在家帮我收拾打理得很干净，不就多个人吃饭么，很好养活的。” 万长生也难得的苦笑：“可她不是中国人，那么她就不受我们的法律保护，如果我们留下她才是犯法，甚至她比那两位还要麻烦点，因为她没有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动力，知道吗？她认命了，认为自己这辈子就是被人奴役的命，只要老爷叫她回去，她就乖乖的回去，我们才是自作多情。” 钟明霞尽量把单眼皮睁大点：“那那位胖大姐怎么办呢？” 万长生才想起来：“其实那胖大姐是来中国留过学的学生，高的那个才是艾米拉的姐姐，她……十七岁个头快赶上你了，应该是听弟弟说了很多中国的美好，还特别找了个留学过中国的侍女随从，结果这位更推崇中国，一拍即合的就跑过来，真真是深思熟虑的愚蠢计划！” 钟明霞就不关心那高个儿漂亮不，只是点头：“是愚蠢，我也是愚蠢的宁愿跑到美院做人体模特，只要看见点希望，就会不顾一切的想抓住，还好遇见了你。” 万长生笑了：“这就是你努力争取的结果呀，虽然你没读过大学，但是你有种野生的，进攻型的工作方法，经验不够就用汗水来堆，相比演戏那种有点看运气的事情，你更信奉什么都自己一手一脚的做出来，所以你骨子里不是个创造型的人才，就是搞营销的专注，现阶段你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园区管理公司和帮助林楚妮的培训中心吧，等你去拍戏了，又能抓紧时间多学习多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这两种职业还真能相互补充，沪海那边关于商业有很多可以学习的地方，拍摄外景地肯定也有商业区，都可以考察学习，对吧？” 钟明霞又是那种满带崇拜的眼神，好像要把万长生的每个字都镌刻在心底，重重的嗯。 也许这也是万长生第一次当面评价表扬她吧。 四目相对，万长生拿手晃晃破坏她的眼神：“好了，别给她钱，必要的话让这个塞什么暂时和值班组女保安住到一起，别忘了你现在是大明星，万一惹祸上身很麻烦的，让她暂时就躲在这个校区，看看事态发展再说，千万不能落了把柄，我先走了。” 钟明霞背着手跟上脚步：“嗯嗯，我顺便去办公区看看……” 她依旧是散漫的宽松休闲裤和t恤，长发披在身后，手指更是背在后面绞啊绞，趿着拖鞋低着头尽量漫不经心。 仲秋时节没了那么多暑气，但还是带点闷热，好在夜里清风徐徐，两人从大厂房走出来，拂起女生的发丝，就像她的心一样飘啊飘的快乐。 就这么并肩走走都是多么快乐的事情。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刚出来就碰见林楚妮：“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姓万的跟我过去把刺青的草稿先打上……” 万长生真心想赖过去！ 616、化腐朽为神奇的就是艺术 钟明霞自然也当仁不让的跟着一起去看热闹了。 有谁比她更熟悉万长生那点伤疤呢。 林楚妮就是个包打听，什么都知道了还神秘兮兮：“明天跟我抽空过去看公主不？听说漂亮得很！” 钟明霞的表情就是那种哦，原来如此的恍然。 万长生很想说特么是那胖大姐……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决定帮忙，只能烦躁：“这事儿这么麻烦，你们还幸灾乐祸，都不许去看，晾她们几天没准儿就自己走了，我们理直气壮的装着不知道！” 钟明霞赶紧像听了诸葛亮锦囊妙计那样准备鼓掌。 林楚妮就呵呵：“我是你什么人啊，你说不许就不许？我还没勾搭过阿拉伯美女呢，明天我就过去拉个横幅，欢迎阿拉伯公主莅临参观！” 钟明霞一脸看别人恣意妄为的惊讶。 万长生马上：“人家这弄回去就可能丢人命的，你就这么忍心？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我还是不打交道了，我先走一步！” 林楚妮一把抓住他：“别找了机会就耍赖皮啊，赶紧乖乖的，我都构思好了，单凭这个你也不能让我浪费了心血，要是全国青展有刺青的项目，没准儿我还能冲击金奖呢。” 万长生立马心痒：“啥心血？” 林楚妮拿乔：“呵呵，说出来就被你抢走了创意，走吧，作品不到揭晓的时候，你会不会跟人到处说？” 万长生实事求是：“一般不说，但好歹这跟我关系也挺大，我有知情权吧？” 林楚妮太会拿捏了：“走吧走吧，一两句说不清楚，再说你那伤疤的情况我还没仔细看清楚呢，说不定还得要你协助。” 万长生这就更好奇了，乖乖的跟着去了那崭新的培训中心。 钟明霞明显在学习林楚妮这种高举高打的主动进攻模式，一言不发的跟着看。 林楚妮还是照顾了万长生的老板地位，穿过已经开始忙碌的一楼人群，在嘻嘻哈哈的起哄声音里面，带着他去二楼小工作间：“vip待遇，脱裤子吧……” 万长生好后悔自己不该答应这事儿，但又确实好奇能创作出什么来。 听了这句更别扭，甚至有点无助的看眼钟明霞，简直有点不幸中的万幸，好歹还有个第三者在房间里，不至于孤男寡女的尴尬。 钟明霞对眼忍笑：“要不要我也给你找个屏风啊？” 林楚妮其实转身在戴手套测试机器，闻言狂笑。 万长生确实觉得就像当初的钟明霞在自己面前脱衣服，哂笑：“那就最好了，实在是有点难为情，而且这……林老板，我真的想打退堂鼓了。” 林楚妮斩钉截铁：“没有这门乐器课程！看看这个吧……” 说着把自己的手机打开丢过来，上面有个手绘的稿子。 她居然在腿形上描了幅山水画！ 万长生真是看得眼前一亮，他不画这种水墨山水，但意境这玩意儿，林楚妮比他还洒脱。 嗯，就像相由心生，画画的意境也确实跟性格有关系。 万长生画东西常常都是严谨有余，飞扬不足，罗有道的天真烂漫才能画出那种满篇让人会心一笑的卡通造型，林楚妮虽然不擅长国画，但她用绘图笔描画出来就是有股子江湖烟雨十年梦的洒脱。 钟明霞也看：“这不够，他屁股上也有……” 边说还边在自己屁股上比划，那动作，乖乖，勾人心弦的背沟线加上q弹的臀部手感…… 让林楚妮闻言回头惊喜：“连屁股都有，啧啧，这回饱眼福了！” 钟明霞噗嗤：“其实他右腿也一样很多伤痕，作为供皮区也挺惨的。” 林楚妮都喜上眉梢了：“大业务，大业务！赶紧脱了给我看看！” 万长生马上找个折中的办法：“改天我穿个大裤衩再说，这牛仔裤真的不方便，先拉起来试试个局部？” 林楚妮那漂亮的大眼珠转转答应下来：“好……” 爽快得万长生都有点吃惊，但终于松了一大口气，就这么趴在护理床上，钟明霞还帮他把裤腿拉起来，给林楚妮比划：“从这里到这里是补皮区，旁边有些泼溅伤痕就没有补皮处理了，这里是供皮区，主要集中在这一带……” 林楚妮戴上口罩都忍不住调侃：“够熟悉的呀，来，专业的帮我给他刷点麻药。” 钟明霞欢快的承担了这个工作：“我本来就是学护理的嘛，你不先做个消毒清洗吗？” 林楚妮给趴着不想说话的待宰羔羊抱怨：“最烦跟专业人士打交道，各种事儿妈。” 钟明霞马上不说话了。 万长生还是想扭头看，可那动作要多别扭多别扭。 钟明霞聪明：“我拿手机给你做视频吧。” 万长生赶紧谢谢。 林楚妮瞟钟明霞眼，女主演就更不敢说话了。 其实林楚妮真的挺娴熟，对万长生拉起来的小腿后面用记号笔快速的勾勒个外轮廓，就抄起家伙开始在马达声里面突突突。 还安慰了下万长生：“其实伤疤遮盖在刺青里面是很常见的，也有一套专门的讲究，因为皮肤被破坏成了丝纹状，所以一般来说纹虎豹熊之类有羽毛的效果最好，但是你这么德高望重的青年艺术家，肯定不能这么俗气，对吧，所以我早就想过，最适合你的应该是皴法，你知道吧？” 说起专业，万长生所有的不适就消失了，差点欢喜得鼓掌：“嘿！你不说我还真的没想到！皴墨技法可不就是这种皮肤……哈哈哈，皴字本来就是形容皮肤挨冻受伤的干裂样子，哈哈哈，用国画的皴皱画法，麻皮皴来自掩盖这些个伤痕，嗯嗯嗯，有道理有道理……哎哟哟……嘶……” 钟明霞听得云里雾里也不在意，看见万长生脸皱成一团马上心疼：“怎么，怎么？疼得很吗？要不就不弄了，这伤好了就不折腾了！” 林楚妮却摁住点：“爷们儿点！这算什么疼……给你拿个毛巾咬嘴里吗？” 万长生苦脸：“疼倒是不疼，就是痒，其实我这皮肤表面好像没有疼感了，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痒来自皮肤下面，可真是要了命！” 钟明霞只好帮忙摁住腿，简直目不忍睹那墨水针在万长生腿上快速“钉”过去。 林楚妮轻松：“我们俩美女这么大好青春年华，陪着你虚度时光，你不是应该心里甜蜜蜜的吗，这算什么，当时怎么想的？” 万长生也觉得聊天可以分散注意力。 他本来就有说书的江湖卖艺口才，从自己和苏老师下车就看见对方过马路来说起，真是说得惊险刺激，身临其境，林楚妮都停顿感受了下。 钟明霞更是咬住嘴皮，好像自己都能感受到那种附骨之疽的疼痛！ 不过万长生自己很快习惯了那种异样感，趴着不难受了。 林楚妮快速的先拉了几根线，把大轮廓勾出来以后，就只专注于自己的手上，还对照手机屏幕。 那里有幅山水名画，正所谓勾、皴、擦、染、点，这就是中国山水画的精髓。 她没有完全照抄于人家国画家是怎么画的，而是只要这种感觉。 说起来很简单，勾出轮廓，皴出山体山石的凹凸、敏感、质感和立体感，就是国画山水里面那些看着粗糙麻面的石头画法，都属于皴技法。 万长生这植皮的伤痕，大块大块的根本没有皮肤纹路，都是那种好像绸子被拉了角的细丝云纹，乱糟糟的看起来是有点瘆人。 医生能把伤口修补成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他们又不是搞美容的。 但林楚妮恰恰就借助了这种皮肤伤痕，沿着不规则的伤痕轮廓，把山体山石刺上去。 进入创作状态的她，慢慢一声不吭，一贯的吊儿郎当都不见了踪影，专注于眼前，除了偶尔侧眼看看手机屏幕，就是全神贯注的创作！ 万长生从自己的手机视频里面，能确认这种眼神和专注，就是种创作，偷偷回头给钟明霞示意下，关了手机，趴在那也开始想自己的创作了。 钟明霞慢慢松开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眼前两人。 好像怎么都看不够那种。 就这样陪着就好。 明明有三个人，可这能摆两三张办公桌的小工作间里面，除了刺青机器的声音，一片安静。 还是杜雯照例发来的睡前信息，让万长生从自己的创作天地里面神游归来，随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啊？！都十二点了！” 钟明霞也从自己的目光里面惊醒：“真的！” 只有林楚妮满不在乎：“这算什么，你这个全部做完起码得几十个小时……” 万长生连忙鸣金收兵：“那就慢慢来，不着急，我看看现在……” 使劲扭着头转过去，有点愣住。 他一直没放在心上，但也不想看的那片伤痕，起码就在脚踝上面点，本来是最严重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一座突兀而起的奇峰，皴出来的山石山体上，两棵相伴而生的松树，竟然有些傲然而立的感觉。 旁边还有几只燕雀在飞翔，正是一行白鹭上青天的写照。 玛德，看上去居然有点飘飘欲仙的神往。 艺术，真的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硬是要得！ 617、师门不幸等归来 真香。 万长生第一次感到这种被打脸还乐滋滋的美好。 这么晚只能回办公室睡觉，躺靠在沙发上还爱不释手的别着脚欣赏自己的刺青！ 钟明霞也说自己想纹点什么，但是她多珍惜皮肤的，最后也只能说说。 林楚妮倒是疲惫的一脸满意，说自己再揣摩下，因为对万长生这张画卷来说，不规则的形态让她作画限制很大，但也更有创作的动力。 叮嘱万长生这几天估计都得天天来，因为一气呵成的效果更好。 结果万长生第二天晚上就忍不住先去小酒吧给老童他们显摆。 因为昨天就说了要请大家喝一顿的，忙起来就给耽搁了。 果然这种把国画画在皮肤上的效果让各位艺术家都惊艳了，纷纷表示有点理解颜从文在美女身上写书法的感受。 主要是老童比较激动：“这……她就是太漂亮了，要是长得普通点，我绝对要求着收她当研究生！” 众人哈哈哈的拿他取乐，自从把翻译娶回家，老童的各种艳遇就被严防死守，中年乐趣也就只剩下来喝点小酒了。 赵磊磊也很欣赏，但是他不说话，一贯都不爱多说话，最近更是尽量减少了言论。 这点跟那位上蹿下跳，到处张罗的国画系系主任形成的鲜明对比。 在场喝酒老师这会儿虽然都不拿赵磊磊开玩笑了，但基本也没想到他可能会在公开竞聘中获胜。 毕竟他太年轻了，在论资排辈极为严重的艺术圈，怎么看都像是个去陪太子读书的角色。 大家言谈中还是猜测老郭上去的可能性比较大，当着赵磊磊也这么说。 万长生把裤腿放下来，主要探讨接下来应该怎么画。 老童是画写意山水的行家，忙不迭的要过万长生的速写本，掰开几十块钱一支的高级绘画笔，取出笔芯抹在手指上，兴致盎然的画了几张组合：“按照这个来！” 大家又有点乐，说万长生纹个身还是名家草稿。 结果万长生九点过又去刺青工作室的时候，意外看见小苏老师也在！ 原来林楚妮得意的把那点初步成果拍照发给杜雯显摆，杜雯又给苏沐楠说了，这位当仁不让的要来关心进展。 把专门洗了水果带过来的钟明霞郁闷了下，昨晚两人漫步走回校区的时候可开心了。 但她调整快，忙着把车厘子推荐给苏老师，说自己往年都舍不得买。 今年可以敞开了吃。 苏老师欢喜又礼貌的尝了下，就报之以李说她家那边的大闸蟹正在上市，请爸妈多弄点过来大家尝尝。 钟明霞赶紧说那就聚个餐，反正万长生的生日也快到了。 苏老师说好，一定要把欢欢叫上。 钟明霞说那是肯定的，还问林楚妮都有谁，全叫上。 低头忙碌的林楚妮呵呵：“阿拉伯公主啊，她们没有不许吃蟹吧，一准儿让她们臣服在中华美食的精彩绝伦里！” 苏沐楠连忙问公主又是谁。 钟明霞吃吃笑：“你问他……” 万长生趴在那纳闷，这怎么搞得跟碎嘴婆子打麻将似的：“过几天外交部来找我麻烦，就是你们走漏了消息！” 苏沐楠吃惊：“真的有阿拉伯公主啊？” 林楚妮强忍笑意娇叱：“不许逗老子笑，手抖了别怪我！” 苏沐楠马上好好好的规规矩矩正襟危坐，可又皱了脸伸长脖子认真看那伤痕。 万长生专门换了条沙滩裤过来的，林楚妮倒是没有揩油的看屁股，就沿着昨天的小腿往上蔓延。 刚过来的时候万长生把老童画的那几张示意图给刺青师看了，她还不屑：“你创作的时候喜欢别人在旁边叽叽歪歪吗！” 万长生摇头，她就理直气壮的叫别打扰她。 所以听见这几句的苏老师啥都不敢说，其实她才是正儿八经的国画专业硕士，书法为主，篆刻为辅，但书画印三样在她那样的传统门派里面是不分家的。 相比已经天马行空、放飞自我的老童，她才是最一本正经的画法严谨吧。 但还是忍住啥都没说。 钟明霞倒是小声：“今天老徐把我那小公寓租了去，我就问了问，说他们仨过得可开心了。” 装着不知道的万长生意外：“开心？” 他脑海里面都是自己进电梯的时候，哭泣的侍女还有嚎啕的小徒弟，内心多少有点愧疚，甚至还有点担心这什么姐姐走投无路不会从楼上跳下去吧，虽然这种荒唐的念头只有一瞬间。 但显然万长生低估了阿拉伯人民的乐观主义精神。 钟明霞转述：“反正他从来没见过那两位女士，只要他在家那俩就躲在卧室不出来，但是呵呵，只要他不在，能乐得在屋里放音乐跳舞！老徐妈妈说那可真是能歌善舞，还能吃，把小区周围所有能叫的外卖都叫过了，不能吃的给徐妈妈和老徐吃，又想掏钱让老徐去买个车，她们好出去玩……” 万长生颠覆自己的想象，难道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 钟明霞恰好再压低点声音：“艾米拉倒是发消息问我你消气没，问你啥时候回去，他姐等着你呢。” 这姑娘也有点蔫儿坏啊，都听出来大概是什么剧情了，还一本正经的装着不懂：“等你干嘛？” 苏沐楠全程听得莫名其妙又专心致志，林楚妮终于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差点把刺青笔都扔了：“万长生！我说什么来着？你完了，你招惹上国际婚姻了，我跟你说，阿拉伯姑娘很认死理的，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万长生趴好装死：“我做了什么你们不是全程看见了吗，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收了这个孽徒，师门不幸！” 钟明霞忍住笑，继续一本正经：“那到底是等着你什么呢？” 万长生当然打死都不说。 也不问，就装作不知道那边仨霸占了自己的公寓，其实知道对方没有呼天抢地的要死要活，他还松了口气，猜测可能拖拖就过去了，大不了那套房老子不要了，随便你们住下去。 在这种事情上，万长生绝没有大是大非的那种坚决凛然，就像他妈和儿媳妇斗得热火朝天，都装不知道。 可事情发展显然不会是这么简单。 马上就国庆节了，本来贾欢欢还问杜雯要不要趁着国庆节出去玩的。 杜雯这些天操盘万长生的业务都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而且国庆节不是到处都人山人海么，她说自己回江州休息几天就不错了，顺便把工作新动向讨论下。 但万长生猜测她的主要目的就是过来看艾米拉的姐姐。 最主要还是文创园区从开张以来，终于迎来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假日经济考验！ 自己家就是景区，还去别处干嘛呀。 都没这个时间出去。 从十一前夕，哪怕有过观音庙的盛况作为心理准备。 万长生还是没想到直辖市主城区的网红景点，能红到什么地步。 这跟传统口碑的观音庙相比，有绝大差距。 之后的分析是，可能正好整部电影的上映在八九月，整个热映期间存积起来的网红效应，在这个国庆节得到了充分的释放。 有时间的本地人可能九月都来文创园区看了，多少看过电影的外地观众，可能都想着自己是别出心裁的趁着国庆来江州打卡，却没想到很多人都这样“别出心裁”。 直接就说国庆节那天早上吧，九点过，整个园区外面的公路已经堵到两三公里外！ 而且是纯粹人堵，根本就没车，连万长生他们的车都没法进去。 区里面早就提前五天划定园区周边为禁行区，所有车辆都不许从这边的马路上走，可还是严严实实的全都挤得水泄不通，各个方向都有一两公里的游客！ 文创园区内部，更是从广场开始就划定临时的那种往返通道，凡是想进入园区的游客起码排队超过四个小时，才能靠近商业区！ 整个停车场都开放来作为游客休息吃饭的地方，整个培训学校食堂都用来支援园区餐饮盒饭，所有校区、园区的保安、保洁、工作人员全部上岗。 几乎调动了铁西区所有警力，还从市里面增援了几个大队。 第一天接待了十四万游客！ 钟明霞根本别想到园区里面巡视工作，因为连警方都提醒她要是到了现场，稍微引发下游客骚动，都可能演变成为灾难。 所以她能做的只能是待在林楚妮的培训中心楼里，从二楼窗口远眺周围，通过对讲机倾听各组忙疯了似的，此起彼伏请求增援。 哪怕是商业区的小巷子里面，游客都后背贴前胸的只能小步挪动，各种餐馆、茶楼里面早就坐满了人，有什么吃的喝的随便端上来，只要能歇口气。 唯一能说得上舒坦的就是那栋五层办公楼改建的商务酒店，提前入住的游客天天乐滋滋的在阳台上俯瞰众生拥堵，说不出的优越感。 作为文创园区内唯一能住宿的地方，入住率根本就没有低过百分百。 整个园区里面的商铺老板，赚得都喜笑颜开了。 这种地方随便哪个转角卖白开水都能赚得钵满盆满。 所以申请入驻的商家也把招商电话打爆了。 618、论三座大山的远去 贾欢欢挤在窗口边：“我的天哪，这还来看什么？我们观音庙好歹排队还能上个香拜个佛，这能干嘛，可能游客觉得上当就再也不来了吧？” 林楚妮可不就是在那皇城根下的著名景点巷子里开过刺青店么，呵呵：“不来？你不来别人来，全国这么大，啥都缺，就是不缺人，这么说吧，只要这个景点不爆出宰客、危险、很负面的消息，越是这么人多，游客就越喜欢扎堆儿，这么多人都说好，都爱来看的地方，那就肯定好，正确的思维应该是下回人这么多，景区应该怎么做好对应措施。” 钟明霞连忙掏出自己的小本儿记下来：“林姐说得有道理。” 杜雯考虑的就是：“那接下来的宣传推广，还是要注意别过火，尽量围绕在文创园区的艺术美感，不然游客看了回去都说不就是一堆旧厂房瞎画，有什么可看的，对吧？” 林楚妮感受深刻：“我们戏剧学院旁边的胡同景点，跟平京城里各种胡同也没什么两样啊，但是一来靠着皇城边上，游客顺便就一起逛了，二来特色的餐馆、商店什么做得还行，其实不需要多好，不让人反感就行了，最好是能让游客平摊到平时来，这样爆发式的假期旅游就只能祈祷不要出事。” 钟明霞赶紧强调：“昨天晚上嫂子带我去小庙拜了观音的。” 也只有她这么称呼贾欢欢。 杜雯和林楚妮很心有灵犀的飞快对视眼，笑着继续聊自己的：“策划流量是当初刚刚拿下这个文创园区时候的重点，因为这里一无所有，我们需要按照自己的需求来设计卖点，然后据此无中生有的产生流量，拍电影和整个园区建设都是围绕这个流量来策划的，最终也带来了流量，那么现在我们已经进入到流量策划的阶段，就是已经有了流量要策划怎么选择角度放大做好，尽可能达到我们需要的目的，厘清这个思路就清楚我们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了。” 这下换钟明霞和贾欢欢飞快的对视眼，有点听不懂啊！ 林楚妮都吃力，拍下万长生的大腿：“杜雯这学术水平厉害吧，经济学、策划学什么都在读。” 万长生苦恼：“开会是很不错，但能不能换个环境开，我很别扭，感觉我趴在会议桌上似的……” 钟明霞和杜雯立刻忍俊不禁，林楚妮的刺青枪也在抖。 贾欢欢给他背上一巴掌：“不是怕你趴着无聊才陪着你嘛，林姐一直还忙着都没说什么呢，生在福中不知福！” 林楚妮假惺惺的客气：“拿了老板的钱，当然要把事情做好，我这是应该的，再说还有大闸蟹吃呢，哦？” 苏沐楠一直坐在旁边护理床上很没存在感，但也无所谓的主要皱着脸看万长生那腿，被几道目光集中才恍然抻平脸蛋：“啊？大闸蟹？到了到了，绝对的黄肥膏满，都是半斤大蟹！就怕吃不完。” 明明年龄最大，却像个小妹妹，又发现大家嘴角带笑，赶紧再挖掘下记忆：“我是觉得你们都好厉害，我除了写几个大字，什么都不会。” 贾欢欢居然马上跳过去跟她并排坐：“我也这么觉得！” 换个人这么说可能会显得很没情商，人家是谦虚，你就当真了。 可贾欢欢做出来就是天真烂漫的真心实意，苏沐楠还感激的对她笑：“真的，春节前知道要搞这个文创园区，还知道要拍电影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万长生跟大导演商量我还在旁边呢，到现在我一点变化都没有，可电影拍出来了，钟钟演得是真好，可最让我感触的就是我们都住在那个青年教师公寓的时候，我每天只知道写字，你却一点点积累学习，现在把这个文创园区管理成这样，就像杜雯说的策划流量这些东西，我也知道这是你一点一滴在积累，总有天也会爆发出来很闪亮的成绩，最后林楚妮你这个刺青……真的是颠覆了我对纹身的态度，你们都好厉害，我越发的觉得自己没用，枉读了这么多年书。” 其实形成现在万长生趴在会议桌上的局面，真有点因为林楚妮的创作。 放了国庆假，万长生起码不用去美院，时间单一得多，她就要求一鼓作气的这两天搞完，所以万长生在新校区这边只要不上课办公，就过来趴着。 大家不光因为凑这点空，实在是有点叹为观止林楚妮能画到什么地步。 迫不及待的想看。 之前不是在小腿纹了一座迎客松的山头么，有点黄山奇峰的感觉，那种怪石嶙峋、褶皱断裂的突兀险峻，很符合中国古代文人在山水画里面的风格爱好。 可万长生这伤痕是从小腿后肌肉一直连片上来，在大腿上甚至扩展到最大，从构图上来说由下而上很难表现的。 如果按照西洋画的思路，层层叠叠画上去，就跟很多纹身密密麻麻一大片差不多，掩盖了伤痕，却也难说有多么出彩。 所以艺术的价值，或者说天赋的体现，就在这一念之间。 林楚妮选择了云雾叠嶂，除了最下方的山峦是清晰的，上面所有奇峰异石、层峦连绵全都是藏在云里雾里的那种水墨效果！ 偶尔遇见伤痕比较严重的地方，精细刻画下皴出来的山峰峭壁，绝了！ 还因为清晰和缥缈的对比，一下就展现出中国画里面那种空间感极为悠远的宏大。 如果这是在国画画幅上，最多也就算行家里手的寻常之作，可现在偏偏出现在万长生的腿上。 居然还有空间感了都。 应该说大家本来都有点不太能接受纹身，可看见这刺青，都得承认林楚妮已经飞跃了寻常纹身的范畴，上升到了艺术的层面。 于是顺着苏沐楠说的话，都有点注视这作品。 杜雯忽然问：“之前伤痕的照片拍了没，前后做个对比，才是最有说服力的。” 林楚妮埋头苦干：“没有，这家伙遮遮掩掩的，第一天只拉了裤腿，没法拍整体，后面拍了两张，已经纹上小腿了。” 钟明霞小声：“我……那有春节时候拍的。” 众人意味深长的哦，贾欢欢还带头哈哈！ 她真是心大。 苏沐楠给了专业评价：“这就是应形取势，以势符法，原本老祖宗的说法是跟着山峦起伏，来取那种气势，用气势来符合技法，她这就是根据伤痕起伏变化来形成气势，偏偏又符合了国画意趣，小林你说你没学过国画，我是真的挺难相信的。” 万长生哀求：“别围着讨论好不好，我尴尬死了！” 杜雯终于体谅他起身：“大小伙子还这么害羞，算了，我到楼下去喝茶，这一时半会儿的根本就没法走，也没地儿坐，钟经理给安排个地方呀。” 钟明霞连忙：“不嫌弃的话，到我公寓去坐坐，只有那个塞丽梅在，我平时都不敢回去，收拾得天光地亮的，我都不好意思坐下去！” 贾欢欢对这个感兴趣，马上跳起来走走走。 于是连苏沐楠也被拉走了。 刚才还群雌粥粥的工作室安静下来，林楚妮沉迷于创作也不说话，万长生终于松口气的趴在那神游虚空。 这边仨姑娘还得掩护钟明霞，藏头遮脸的顺着墙根艰难回到校区宿舍楼，苏沐楠对这边翻天覆地的规模变化更加感叹。 钟明霞着重介绍了下自己的房客：“听万哥说那边那两位是想方设法都要逃离原来的生活，这个侍女就啥都不想，成天除了吃睡就是做清洁，干家务活儿，我那屋里又没多少事情要做，她就挖空心思的找些事来做，衣服全都洗过了不说，专业水准的哪些该怎么洗，都懂！连沙发家具床铺床垫，凡是能拆开的地方全都清洁了个遍，洗手间的瓷砖缝都能跪在那慢慢一丝丝的清理干净，不让她做还哭，我这简直就是过上了王母娘娘的神仙生活，万哥还说我不能给她钱。” 贾欢欢和杜雯马上羡慕：“那我回头把她带到平京去，那套别墅够她挖空心思玩几个月了。” “长生哥在村里的宅子也长草了，让她去收拾，准能解闷，哈哈哈！” 感觉把人家当成人形清洁机。 也就苏老师三观正点：“还是不好吧，我们家请的保姆只负责做饭和普通家务，这样简直有点阶级压迫……” 开门就更像压迫。 小侍女已经像个小布袋一样神出鬼没的跪伏在门边，隔着面纱念念有词的不知道说什么的欢迎回来，天气不冷没外套，那就伸手帮忙脱鞋，还从最前面的客人开始。 杜雯想闪躲，钟明霞无奈：“你还是让她脱吧，不然要哭，而且我们都等着进门呢。” 所以论到苏沐楠的时候难受极了，没有享受过这种卑躬屈膝的贴身服务，真的会浑身不自在。 贾欢欢还好点，嘻嘻嘻的专注观察人家的服务精神。 等四位到沙发上坐了，苏沐楠好奇大明星的跃层空间，杜雯探头探脑看那边的小厨房。 塞丽梅已经双手捧着茶杯茶壶过来，快速精准又温柔的跪在茶几边，行云流水的单手托盘，单手放上已经斟好的茶杯，从头到尾托盘里的东西都没晃动过。 钟明霞小声：“茶壶茶杯还是我跑旗舰店买的自家产品，她要求的茶叶、方糖网上买的。” 三位无产阶级接班人看着封建小女仆，做完这些就乖乖的侧坐到沙发边，随时可能弹起来的等候状态无比敬业状态。 面面相觑之下，觉得革命前辈推翻三座大山，真是功德无量。 619、摘掉心中的面纱 文凭最高的苏沐楠一针见血：“现在很多人在追捧民国的国学大师，才子佳人，说那个时代多么美好多么浪漫，更多人憧憬自己穿越回古代可以当王爷、公主，可拉倒吧，封建结构下是占据绝大多数的平民百姓供养贵族，几千年来的教育普及都只能在极少数知识分子里面传承，如果封建社会延续，我们很大几率是给人当奴仆而不是这样大多数人都能享受基本平等的权利。” 杜雯挑拨贾欢欢：“说你呢，你们就是地主阶级。” 贾欢欢马上反唇相讥：“你才是官僚阶级！” 然后一起给苏老师定性：“你肯定是小资产阶级！” 只有钟明霞当仁不让的是工人无产阶级。 但现在无产阶级最让人羡慕。 功成名就还有人服侍。 三位访客叹为观止的悄悄环顾周围，钟明霞没夸张，所有摆放在房间里的物品，连挂在墙上的画框都一丝不苟。 二楼栏杆上的玻璃，擦得都跟没有似的。 目光所到的任何旮旯死角，都清理过！ 欧美发达国家穷尽高科技想研发什么智能科技来服务人，封建社会只要用仆人就好了。 好比声控关灯得上百年技术积累才能完成，这里看一眼就成。 人机界面友好，精准完成零失误，维护简单还成本低廉，管饭就行。 只有苏老师认真：“所以说新中国成立以后，第一个通过的法案就是婚姻法，彻底把女性的权利撑起来了。” 杜雯却噗嗤笑：“我听说是因为从革命老区来平京告状的原配老婆太多，赶紧得把这股风刹住。” 贾欢欢这原配居然带头哈哈哈大笑，钟明霞眼明手快的赶紧把茶杯给她奉上。 人形小布袋静静的侧坐在沙发边，肯定观察到了这位是最尊贵的宾客。 所以接下来贾欢欢手不停脚不住的吃了个车厘子，刚在寻思要把核吐哪里才对得起这么干净的地方，塞丽梅已经默默的把手接在旁边了。 看着那应该同龄却布满伤痕和苍老印记的小手，连地主阶级贾小姐都受不了：“我的天啊！还是让我自己吐到垃圾桶吧。” 用杜雯的形容就是毛骨悚然。 这是经历过现代文明社会教育以后，很难再接受这种理所当然的阶级差别。 关键是小侍女唯一露出来的双眼，流露出来的都是竭尽全力要把自己的职责做好，她已经把这当成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几个女生在那真是坐立不安，主动要求撤了，钟明霞无语：“我都不习惯，成天在外面不敢回来，你们知道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听出语气不悦，塞丽梅的眼里马上有些惶恐，甚至可以说是惊恐，有泪水要出来的迹象。 一直注意观察的杜雯发现，长叹口气：“我算是能理解万长生为什么想帮忙把人留下来了，他那么善良的人，又无比清楚会面临什么，这真是会对他的良心产生巨大折磨。” 贾欢欢简单粗暴：“好！带回我们村里去，我就不信还瞒不下这么一个小姑娘，长生二舅妈家三表姐的大姑妈家正好差个女儿，就是她了，就说她是……她长什么样儿？” 杜雯轻轻帮贾欢欢把头发拨一下：“这是人不是物件，而且我们在一个法治社会，那就尽量遵循法律手段，特别是万长生地位越来越不一样，那就要加倍注意这些细节，那些什么庄主、老总翻船的时候，都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违法行为被彻底击垮的，作为他的家人，千万不要让他陷入这种法律被动。” 苏沐楠也马上明白：“对，万长生名气越来越大，别人要搞臭搞垮他，需要的就是这种把柄借口，哪怕这件事跟他无关，也可以说他知情不报、窝藏犯罪、影响国际关系，尽量得按照法律来处理，实在不行……只能送回去。” 钟明霞看着手足无措站在沙发边，甚至有点瑟瑟发抖的塞丽梅，过去伸手牵住她低声：“走吧，跟我出去吃饭……再去看看我们的办公室好不好？” 塞丽梅刚要呆呆的跟着出去，杜雯忽然开口：“不能这么出去，她这样出去太招人注意了，换身衣服戴口罩吧……” 那是，几千人里面出现这么个移动的懒人沙发，别提多醒目了，未来要是真有查找她的人，一问就露馅。 不管万长生未来会怎么处理，起码不能走漏消息。 但是大家好像都有点明白钟明霞的意思，强迫也要把这个小姑娘拉着出去看外面的世界。 于是赶紧齐上手，把毫无抵抗能力，也没抵抗意愿的小侍女给摁着换了衣裳，杜雯说还有种给洋娃娃换衣服的快感！ 钟明霞的t恤牛仔裤什么的塞丽梅穿肯定很肥大，贾欢欢想马上就出去买，大家温柔的拉住了她，外面人山人海呢。 塞丽梅其实拼死抵抗的也就是要给头上裹头巾戴手套，期望能不露一点肌肤在外面。 大家也尊重她的信仰习俗，溜达着出去了。 据说之前看见外面那么大的空间，那么多人走动，塞丽梅就不愿出门了。 这跟习俗无关吧，艾米拉那边那两位那么欢腾的。 对，钟明霞不是约了那边一起吃晚饭么，肯定不能让两边见面啊，所以主要还是带到办公区去转转。 相比外面商业区的人头孱动，这里就宽松得多，哪怕国庆节只有部分岗位放假，其他员工全都在支援园区管理公司的工作，这一大片的玻璃建筑还是比较空，钟明霞像无数次带队参观介绍一样，从管理公司到校方各部门都能如数家珍。 百忙之中的潘经理还赶紧接待了这几位看着参差不齐的年轻姑娘，起码认得贾欢欢是当初和钟明霞去找自己的，杜雯那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苏沐楠不起眼，但小家碧玉的教养也很明显。 只有穿得不合身又包头包脸的这位还偏偏被四位都围在中间。 杜雯出来再次肯定了这位潘经理对整个园区的意义，五星级酒店的大堂经理，可能让她具备什么领导艺术，商业才华不可能，但在领会现代企业管理的规章制度，还有服务意识方面真的是顶尖。 而且她还从一开始就把整个管理公司的档次拉高，无论是招商品牌还是员工精神面貌，都从高水平起步。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是穿着工作服的，比培训机构那边的氛围严谨多了。 杜雯说起自己也在反复思考大美社这个团队的管理模式，这几天干脆就住在这边多学习下。 钟明霞就赶紧带到万长生的办公室去，不知道是不是她有意为之，占据一半区域的管理公司老总办公区，就在旁边。 从走进中心位置的校长办公室，几个女生都不停的啧啧啧，杜雯调侃清京大学校长的办公室都没这么漂亮，贾欢欢是得意，感觉只有这才配得上长生哥，苏沐楠担忧是不是有点树大招风。 塞丽梅则从走进这个独立空间，关上门隔离了外面的声音，就长出一口气，马上找到旁边洗浴卫生间，找了抹布笤帚，开始做清洁，甚至连几位女生都感觉到她身上发自内心的那种欢快，有很多看得见的活儿要做那种欢快，脚步都轻盈了。 四人相顾无言，但只要摆脱了小女仆那种无处不在的服侍，大家显然轻松得多，聊天看电视，探讨学习工作，钟明霞还介绍了自己十月二十号左右就要去沪海下剧组了。 苏沐楠和贾欢欢都表达了想乘机去看俞天的想法。 打开电脑逛了一圈的杜雯怂恿：“想去就呗，你俩都在江州约好了自己飞过探班就是，打着看钟钟的旗号，近距离接触下大帅哥，欢欢看过的，但上了剧组造型感觉又不一样了。” 贾欢欢犹豫挣扎：“长生哥肯定是不会不高兴的，但我觉得这有点不守妇道。” 杜雯拖长音揶揄：“所以说你是地主阶级呢，大清国早就灭亡了，大……小姐，婚姻法都有了。” 苏沐楠都劝贾欢欢了：“一起一起，顺便去我家玩儿，挺方便的，我应该有年假，带你去江南水乡看古镇吃好吃的！” 贾欢欢更意动。 钟明霞却突然下定决心：“那我把塞丽梅带过去当助理，让她看看外面的世界，也看看大帅哥，希望她能慢慢把头巾面纱都取下来！” 杜雯竖大拇指：“心是好心，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改变了她的心态，她依旧只能回到那个环境的话，就痛苦得生不如死，每一天都在煎熬了。” 苏沐楠吃惊的多看两眼杜雯，可能是没想到这个漂亮得有些妖艳的女生，想得却如此深邃。 贾欢欢都感觉到了：“哇，你这句话说得好像长生哥的口吻。” 钟明霞摇头：“我相信万哥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他不会见死不救，那我就应该帮忙把小事情做好。” 杜雯眯眼观察这曾经不怎么起眼的前模特，有种逐渐打磨出来的气质，正在散发迷人的璀璨光芒。 当了大明星，就是不一样。 620、红颜浊世未可喜 林楚妮其实剩下的也主要是打磨画面。 因为整幅作品的手法、风格都已经确定下来，剩下就是精雕细琢的打磨，当然都是在皮肤上用刺青针快填充。 美术学院其实本来就有这项绘画技法，点阵绘图，用疏密不一的点来组成画面。 但很少有人用这种纯粹的工艺绘图方式来画国画。 不被围观，万长生也自在得多，哪怕操作到了他屁股上，掀起裤边他还能帮忙扒拉着，然后右手一直在勾画自己的东西。 林楚妮在给他那供皮区的右腿造型以后，终于有点疲惫的收工：“好了，明天再搞一天就能完成了，你没什么不良反应吧？” 万长生回头看眼只是有点成片红肿的纹样：“还好……应该给你多少钱？” 林楚妮清洗下刺青枪，摘了口罩调侃：“市场行情价呢，这么大面积两三万不贵的，但是都这么熟了，我还是应该给你打个折，你觉得几折合适呢？” 万长生把工装裤罩在沙滩裤上：“我觉得值这个价，更贵点都值，所以就厚着脸皮付三万了。” 林楚妮呵呵起身：“随便。” 万长生不随便：“那就顺便说说你这个培训中心的薪资问题，你想要股份还是工资。” 林楚妮还是漫不经心：“有什么区别呢？” 万长生娴熟的在手机上转账：“其实这全是你建立起来的，大美这边只是出了点钱，算是投资方，所以要个小部分的股份，应该由你来当大股东，未来也应该是你带领这个团队，你收一下。” 林楚妮不拿手机：“就像杜雯帮你打理学生团队，钟明霞给你管这个园区，我也就用这种方式跟你拴在一起了？” 万长生嘿嘿笑着凑近观察林楚妮。 漂亮姑娘就不怕看，她保持了犀利的高冷态度，一瞬不眨的对视，可能现万长生的眼睛实在有点小，她还骄傲的加了点鄙视。 可好几秒以后忍不住：“你干嘛，给了三万块就打算非礼我吗？” 万长生摇头：“我看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因为你这种拴在一起的思路肯定是有原因的。” 林楚妮那秀气好看的眉毛都立起来了，又马上压下去不屑：“哎哟，你现在撩妹的手段很多嘛，都会单刀直入了，还有什么尽管使出来。” 万长生本来打算坐在护理床上的，结果刚靠上屁股还是有点肿胀不适：“哎哟，我跟杜雯什么样，你比谁都清楚，钟明霞得到的东西是她自己争取的，你怎么不说培训校教务是6涛帮我打理，后勤是许大妈在管，艺术品交易中心是陈澄在张罗，还有什么？我真得多找几个男生来撑场面，免得人家一说起就是几位美女跟我有什么特殊关系，影响了你们的名声，只能说我认识的这几位有能力有理想的女生实在是太漂亮了，别人酸溜溜的只能说这些风凉话，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 说着还是往外走：“八点过，交通禁行放开了吧，看看还是不是这么多人。” 林楚妮皱皱眉跟着起身出来：“那你到底在我这里图什么？” 万长生没有直接回答，这栋原来的财务办公楼外面就是走廊，隔着玻璃幕墙能够看到外面依旧熙熙攘攘的游客，所有的商铺还在热火朝天，但夜幕已经有点降临，能看见远处钢花街道那些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影子。 他指了指：“家境贫困的女孩，如果漂亮，又没什么大的追求，到了社会就很容易出问题，因为她们天然的容易受到诱惑，对吧？” 林楚妮冷笑下：“所以钟明霞这样儿就殊为难得？” 万长生抱怨：“你就不能配合着说对？” 林楚妮终于有点笑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万长生指她了：“我们所有人当中是你最先接触周边社区这种灯红酒绿，这本来就是我们答应拿下这个厂区做文创的目的之一，改变这里的一些东西，当然我很清楚这件事比拍个电影，搞出商业区赚钱要难得多，因为这里就是典型的时代变革被抛弃角落，我们这帮人当中，只有你了解这种局面。” 林楚妮鄙视他：“你就直接说我混过一段呗！” 万长生下楼：“就像钟明霞现在体会到的一样，经历的每一段生活都不会白费，我是因为很长时间的待在碑林看史书、学古人那套，有点迂夫子或者也有点能看透世事的假老练，你那段经历恰恰也能让你懂得怎么跟这种年轻人打交道，这就是你的宝贵财富。” 林楚妮嘴角已经有点傲娇的上扬，说话还是不好听：“我宁愿要这种红彤彤的财富！” 说着点了手机上收款。 万长生点头：“钱谁不想要，有钱才能盘下这个地方，有钱才能拍电影，没钱啥都是屁话，没谁跟着一起搭档，因为没钱就起码证明没有能力，但是只要有能力赚到钱，我们就不要太在意钱了，所以我建议你这个阶段整个美容刺青培训都不要以赚钱为目的，艺考培训校这边会全力输血给你。” 林楚妮马上呵呵：“你就不怕我跟小薰他们合伙把你的钱黑了？” 万长生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从来不吝于用阴暗的思路去揣测别人，如果把美容刺青培训中心这边做成个跟慈善机构类似的钱窟窿，多半就会产生各种手段，防不胜防的骗钱手段，为了防备这些千变万化的手段，没准儿我们要花更多人力物力去健全制度，可那太费劲了，也太不划算了，多花那么多钱又能改变多少年轻人的命运了，所以我想取个巧，假如把这块工作交给一个已经明白了意义，又信得过的伙伴，我们就能简化很多程序。” 两人经过楼下大工作室的时候，好几个人正在做刺青，美容美确实是很难在这条街上有竞争力，穿着紫红色t恤的小伙伴还对这边招手示意。 林楚妮就端庄点示意下自己先走：“你这高帽子给我戴得，但我不保证我见钱眼开的时候控制得住自己。” 万长生点头：“那是你的事情了，我有个小建议。” 林楚妮其实已经很温柔了：“你说。” 两人走进外面汹涌人潮里，所以万长生声音压低了些：“你可以尝试我这条路，尽可能去得奖，用奖项来证明你的艺术性，然后反过来提升团队凝聚力，把这里搞得高档漂亮，平时的刺青什么业务做着走，这部分钱不少赚，这样你估计就没啥兴趣贪污培训机构的钱了，而且有了名气有了钱，再免费培养学徒，就顺理成章的名利双收。” 林楚妮嫌弃他：“绕这么大圈，就是想我别收了穷人的钱，专门杀那些慕名而来的羊牯，劫富济贫呗？” 羊牯笑：“好端端个事儿，你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恶狠狠的呢，这也是你的风格吧，行，这都八点过了，她们还不说吃晚饭吗？” 林楚妮马上来劲：“哦哦哦，说了要找阿拉伯公主吃大闸蟹的，她们不会已经开始了吧！” 结果她打电话一问，那边说早就在学校食堂随便吃了点，就等着晚上过去吃夜宵呢。 那就赶紧过去呀，还耽误什么，这个国庆节就指望这事儿喜庆点了。 万长生还想撇清：“我不去。” 林楚妮威胁：“可以啊，我不担保生什么国际纠纷，也不担保友好磋商下，达成什么莫名其妙的协议，你确定你真的不在现场？” 万长生只给杜雯说过那位艾米拉的姐姐是奔着嫁人来的，婚约都有了。 自己晾了这么五六天，也没见阿拉伯同志伤心而去，现在有种拖不过去的感觉。 咬咬牙：“那我干脆多喊几个人一起。” 林楚妮呵呵：“只要你脸皮够厚，你喊多少人都行，反正别人眼里，都是你带着一群妞儿。” 万长生已经放弃抵抗了：“清者自清呗……” 结果打电话一问，付仕亮和黄敏自驾旅游去了，丁晓鹏回家，马振宇和丽贝卡更是跑到滇南那边玉龙雪山去凑热闹。 最后也就剩下个徐朝晖还在周围，徐光头却说自己早睡早起不吃夜宵，连街头的烧烤味都不想闻。 乐得杜雯她们嘲笑满格，说万长生身边尽是些塑料兄弟情，根本就没人在乎他！ 万长生总不能这个时候把老童他们找过来吧，等到交通禁令时间过了，才装着一车姑娘出。 当然塞丽梅就自己回公寓去了，她还多庆幸的一溜烟跑掉，但走前有挨个儿给各位鞠躬。 因为满屁股的红肿，万长生没开车，斜撑着像个睡佛那样靠在最后一排座椅上，看了他的姿态，每位上车的姑娘都忍不住笑。 万长生也很郁闷，感觉自己故意耍宝逗姑娘开心似的。 这是真特么的屁股疼啊。 林楚妮开车杜雯就坐在副驾驶，回头看贾欢欢被钟明霞和苏沐楠拥在中间，没忍住疑惑：“以前他都这么喜欢和女生玩么？” 贾欢欢无可奈何：“可能我们乡下从来没看见这么多好看的姑娘吧。” 万长生恼怒：“你们够了！” 明明是你们想看那什么阿拉伯公主的，还要栽赃到自己身上。 621、宠妻狂魔量大管饱 钟明霞在车上已经开始讨论这个怎么带小侍女去沪海的事情。 毕竟尽量不想让她留下交通出行记录，这个时候还是一切都要小心翼翼点。 林楚妮建议钟明霞干脆开车过去，当然不是她开，而是让司机和保安开着她那辆商务车，带了小侍女过去，这也是很多明星下剧组的标准配备，当然钟明霞自己就直接飞过去，不用在路上这么近两千公里的奔波。 钟明霞看来真是要在塞丽梅身上倾注自己的保护欲：“一起，我跟她一起坐车过去，之前……” 后面及时刹车没说，其实当初她和万长生各地首映见面会的时候，就没少乘坐商务车从一个省会到另一个省会。 杜雯赞成：“你现在不可能单独坐飞机了，现在你的一举一动都关乎你的人设，在文创园区的露面对你自立自强的努力形象很有帮助，那么在航站楼这些地方露面，最好就不要穿得那种明星款。” 钟明霞呵呵：“我知道她们那种装着很低调，又深怕别人认不出来的穿法，不过我有什么明星款，还不就是这么穿。” 化妆师是专业的形象顾问：“这就是你的特点，我们不能说是人设，你本来就跟很多娱乐圈的演员不一样，你从心态上很稳，没有那种我现在这部戏红了，赚钱了，马上飘飘然的心态，可能你在模特圈已经见得很多，要起要落也就分分钟的事情，没有剧组，没有导演，没有制片人，没有资源的话再红也不过几天就过气，对吧？” 钟明霞雀跃：“对！假的，这些都是假的！还有很多坑呢，故意给你拉几个大单子，给你说月入几万几十万不是问题，信了吧，啪叽，下个月就没有了，难受吧，难受极了，刚买了房买了车，以为要年收入上百万呢，没了，什么单子都没，然后就疯了一样到处找资源，马上就被人骗上床了，多得很！” 苏沐楠目瞪口呆，应该怎么都没想到人世间有这么险恶，贾欢欢还心疼的把钟明霞挽紧点。 林楚妮呵呵：“所以很多女演员要红过，又跌下去过才知道的道理，你现在就懂，比你漂亮的多了去，比你演得好的其实电影学院、戏剧学院一大把，你只是恰好本子、导演、角色全都契合到一起，而且电影票房也因为各种原因爆了，才这么红，这有很大的偶然因素，不能因为这个就忘乎所以。” 钟明霞也呵呵：“万哥当时开拍就这么跟我说了，我懂，信了那些糟老头子的话，我才是上当。” 林楚妮总结：“所以你有自己的特色就好，我是长得不够精致，我是品味不够好，我是文化不高，但是那又怎样？演戏你爱看就看，不爱看没剧组找我演，那我就专心上班做公司业务，现在文创园区业务做得这么好，我才不一棵树上吊死呢，是这个心态吧？” 钟明霞乐得：“对对对，林姐你说得太对了！上班才是主要的，演戏就是敲到一个算一个！” 林楚妮笑：“反正我在戏剧学院也见得多，你这种真的罕见，那就反复给自己把这个心态提炼出来，从外表穿着，到化妆气质都表现出来，我很平凡，演戏只是运气好碰上了，我只是个素人演员，我最自信的反而是我的商务工作，这样以后对外接触就很驾轻就熟了，这部电视剧肯定也要上很多通告，到时候你把这种特点表现出来，绝对受欢迎！” 杜雯吃惊：“妮儿，你平时没这么积极啊，今天怎么跟开了窍似的。” 林楚妮给她个貌美如花的笑容：“万老板把刺青的帐结了，开心！” 杜雯却从闺蜜的眼里看见什么，笑笑扭身把话题揭过去：“钟钟，妮儿是造型出身，她对形象人设这块儿是专业的，哪怕你不爱听人设这个词儿，我也得说必须要塑造人设，因为明星啥的太多了，没有特点真的记不住，你好比最近这段时间万长生愈发推动起来的网上形象就是宠妻狂魔……” 呃……一车人，从司机到那个斜靠在后面的悄悄听得笑眯眯的男生都在作呕！ 贾欢欢的声音最大最逼真，苏沐楠慢了一步也跟上，还忍不住咯咯咯的笑起来被呛住了，贾欢欢赶紧又放开钟明霞去拍她的背。 杜雯满脸强忍恶心的表情：“可观众就喜欢看这个，最近我跟好几个比较出名的节目组敲定了访谈节目，还有几个代言广告，都跟这个形象有关，人家哪怕是采访三四十亿票房的导演，也要有个点，总谈电影多无趣啊，可是假如导演和漂亮女演员之间有绯闻，其实根本子虚乌有的独爱老婆，这种话题就很容易吸引观众，娱乐圈没几个好男人形象还在的，所以就凭这个人设也能赚大钱，因为我们有自己的炒作团队，哪怕没有影视作品，隔三差五也能找些话题出来炒作，保持热度，你也是一样。” 钟明霞尽量思考下，还是偏头：“万哥，是这个意思吧？” 万长生听得津津有味：“啊？是是是，林楚妮做形象是专业的，杜雯也真打算在经纪人、包装炒作上面做文章，这点是最难得的，你看江竹清她们刚出道，嗯，还有戏剧学院以前林楚妮认识那几位主持人，演技、外形都是很好的，可是就没有一帮做形象包装的团队，你们相互合作试试看，就当相互做练习，一定能出成绩。” 杜雯快速的和林楚妮对下眼，可能是笑谑那家伙又在撇清，钟明霞却轻轻点头：“那就拜托雯姐了，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林楚妮还借着假装把手放在扶手箱触摸板上，悄悄捏了把杜雯的腿，示意她注意这姑娘的言听计从。 杜雯风情万种的用眼神回应，对。 贾欢欢却不捕捉这里面的情思流动，抱着苏沐楠忽然开口：“那就帮苏姐包装下呀，最美书法老师……” 一直靠坐在座位角落的苏沐楠差点给惊吓住：“啊？不，什么？” 之前她不是表达过自己都有点迷茫或者小低落的情绪吗。 贾欢欢在意。 所以杜雯和林楚妮真是相对无言只叹气。 有些夫妻可能真是在一起生活久了，骨子里面就如影相随的类似。 杜雯笑着说：“好像……还是可以试试看哦……” 苏沐楠挣扎着探头，发现林楚妮刚顺着导航说抵达目的地，连忙如释重负：“到了到了，万……长生，你把后备厢的泡沫箱子搬下来吧，白天我都存在食堂冰柜的，我去找家能加工的餐厅，我要看着他们做……” 说完就拔栓下车一气呵成，剩下杜雯她们看着兔子一样跑掉的苏沐楠还楞了半秒笑：“原来苏老师这么害羞！” 贾欢欢低声：“还是要多帮忙，让苏老师开心起来呀！” 说完也跟着蹦下车，追着去了：“我会做，我会蒸蟹的！” 听着贾欢欢的声音，林楚妮回头嘿嘿笑：“万长生，你老婆其实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哦？” 杜雯还配合：“蜀川这边说叫面带猪相，心头嘹亮！” 钟明霞连忙站队：“不要这么形容嫂子。” 万长生慢悠悠的翻起二排座位出来，这车空间确实大，他这么大个儿进出也没难度：“都是聪明人，就不要说出来嘛，开下后备厢我当搬运。” 看他下车搬了东西，杜雯忽然想起：“联系了公主没？下来呀，难道我们还要去接驾啊？” 钟明霞恍然的哦哦哦，赶紧摸手机联络艾米拉。 林楚妮已经忍不住搓手手了：“我要看看万长生都说是美人儿，这得什么样！” 杜雯提醒她：“这是国际人士，你还是合适点。” 林楚妮鄙视她：“你就是缺乏战斗精神，迎难而上啊！” 杜雯呵呵：“上甘岭看着就是个土包包，联合国军打了很多遍也徒劳无功哦。” 林楚妮确实有点兴奋过头：“不打怎么知道呢？” 后面低头发消息的钟明霞忽然幽幽：“打了就知道，志愿军是战无不胜的。” 前排俩姑娘同时愣住，然后爆发出狂笑。 争先恐后的翻到后排对钟明霞左右夹攻动手：“都是聪明人，就不要说出来嘛！” 钟明霞可不怕动手动脚，她多熟悉各种姿势还经常健身，拼命抵抗还有反攻！ 所以等艾米拉带着两位包得严严实实的黑袍走进餐厅包间，看见的就是三位脸色红润，发丝紊乱，甚至都有点呼吸不均的美人儿。 这显着旁边唯一的男人多有战斗力似的。 所以高个儿的黑袍，把目光在这三位身上反复停留，几乎忽略了万长生另一边个头娇小的两位。 万长生基本上已经破罐子破摔，自己连趴在会议桌上这种糗事都做过了，就当是老婆来看稀奇，没准儿这种局面还能把异想天开的外国女同志吓回去呢。 本方队友的颜值还是很有战斗力的。 起码量大管饱。 622、哪壶不开提哪壶 "爱书网"访问地址 艾米拉一脸见到红军的热泪盈眶，冲过来抓了师父的手就哽咽。 贾欢欢还赶紧给他腾点地方，怕口水鼻涕眼泪溅自己身上。 但目光都一起看着黑袍的，她还小兴奋，使劲偷偷拉苏沐楠的衬衫示意吃瓜，之前塞丽梅虽然也穿得跟个人形大袋子似的，但肯定没这个袍子正宗。 小苏老师见识多点，使劲皱脸的同时悄悄皱鼻子闻，给贾欢欢耳语：“香水儿有点重。” 另一边靠得最近的林楚妮也嗅见了，她就分品牌：“艹，黄金艺术啊，我只是上回蹭慈善宴会化妆间闻过。” 杜雯惊讶：“贵的！上回我俩在银座看见过你还说。” 可怜的胖大姐就被忽略了，她也没塞丽梅那种毕恭毕敬的阶级差距感，想来也是，能到中国留学的中东家庭都不会太差。 只是站在小姐身后，连椅子都没帮忙拉开。 万长生就不看那视觉中心的黑袍，索性针对徒弟：“你知道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吗？” 艾米拉撒娇摇手！ 万长生无语。 钟明霞观察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纳闷上次怎么就没注意呢，她多喜欢观察这种小细节。 深邃的琥珀眼眸主要还是集中在万长生身上，看见教训自己弟弟，甚至有眯眼笑的动作。 杜雯和林楚妮又赶紧相互碰手肘提醒了。 个头小小的贾欢欢和苏沐楠，都情不自禁的把手放在桌子边，像猫咪似的哇……眼窝好深，眼睫毛好长…… 上次真的是大家都注意胖大姐的体形去了，忽略了这个总是躲在后面的身影。 现在完全展现在大家面前，毫不遮掩的落落大方，甚至有个斜肩的停顿，然后翩然而坐，很有女人味。 杜雯评价这个动作还是因为袍子有加成，有古人罗衫宝带香风吹的韵味。 但胖大姐在斜后方坐下来就是气吞山河。 万长生还是不回避，对胖大姐用中文：“今天是中国的国庆节，我们吃个夜宵也顺便讨论下这件事的解决办法，毕竟那位塞……？” 钟明霞马上：“塞丽梅！” 听语气她就是站小女仆那边，很有阶级感情的那种。 万长生点头：“塞丽梅是不是丢失了你们，回去就有比较严重的惩罚？” 这时候看胖大姐先凑上小声给琥珀眼说几句，就知道纯粹是个翻译举动了，可笑在平京的时候，他们还都以为这是小姐凡事都要跟侍女商量。 琥珀眼抬头开口，悦耳的伦敦腔还有点鼻音：“你能说英语吗，我听你说过英语。” 贾欢欢立刻又小声哇，满眼小星星。 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哇的。 万长生摇头：“这是在中国，也不是单独交流，照顾多数人的语言习惯是种礼貌。” 胖大姐马上翻译。 结果一群女生都在抱怨：“我能听懂！” “这么标准的音，你是怕露馅被鄙视吧……” 杜雯干脆：“ok，ok，别管他，你叫什么名字？哦，不是盘问，我叫杜雯。” 贾欢欢马上用初中对话：“卖累母意日家换换！” 林楚妮还强调：“这就是他太太。” 琥珀眼果然专注眼神！ 再次证明了林楚妮的猜测，她还兴奋又帅气的打了个响指！ 连苏沐楠都看出来这眼神有内容，撑着下巴在旁边好奇又有趣的打量，包子脸都快皱出褶子了。 只有钟明霞冷冷的看着贵族阶级，帮自己的新朋友对抗。 贾欢欢真不对抗：“你叫什么名字？” 琥珀眼终于：“贝赫耶，我的名字叫*%###*a……” 后面一长串儿，大家顿时觉得我们还是说中文好了。 正好服务员这会儿把点的菜肴端上来，就是以前杜雯和万长生经常来吃的那种大铁盘子香辣鸡丁、麻辣兔、火爆鳝段、辣子田螺、蒜蓉小龙虾、干煸小黄鳝，只是今天人多，份量肯定足了不少所以铁盘子挺大。 结果端进来的大厨刚把直径快一米的盘子放下，才看见旁边不声不响的坐着俩黑袍，吓得一哆嗦：“哎呀吗，这是什么呀……幸好我把东西放了……啊啊啊，你们慢慢吃，代加工的大闸蟹随后就上来。” 西亚贵族地主不知道是吃什么样的山珍海味，但起码这一大盘子活色鲜香的美味端上来还是很有冲击力的，贝赫耶有个双手捂嘴，再顺便抹一下用指尖在额头往两边拨头的动作，哪怕黑袍头巾压住了丝，但这个动作依旧展现出她涂了深红色的手指细长优雅。 还有好几个手指头上都戴着金色的戒指，很富贵！ 胖大姐马上凑她耳边指指点点的介绍那都是什么吃的。 这边几位姑娘都忍不住看看自己的手指，起码没装饰品啊。 万长生真的不关注，或者装着不关注美女，顺手先给贾欢欢剥个小龙虾，主要面对艾米拉：“我刚才问的还没回答我，那个小侍女怎么办？如果你姐姐她们不见了，她回去怎么办？” 艾米拉连忙看自己姐姐，正盯着各色菜肴的贝赫耶听了翻译，马上回应：“对不起，我真诚的道歉对不起，当时只为了赶紧摆脱之前的生活，没有考虑到……”还看了眼胖大姐。 这边也如同钟明霞一样马上提醒：“塞丽梅。” 贝赫耶如释重负：“没有考虑到塞丽梅的安全，我道歉，我会替她向父亲求情的，当然也可以让她跟随我在中国生活。” 林楚妮随手挟了条干煸小黄鳝用嘴角说话：“哟，听起来很干练哦。” 杜雯英语更精湛些：“怎么像外交辞令？像背诵的。” 林楚妮漫不经心的吃到嘴里，对面苏沐楠偶然瞥见，惊呼：“你吃的什么呀？” 江浙地区肯定没有这种吃盘龙的做法。 林楚妮才注意到筷子间这黑乎乎的盘旋状物体，也吓一跳：“卧槽，这是什么啊，看起来跟大便一样！” 杜雯调侃：“你怎么不觉得是巧克力冰淇淋呢？” 林楚妮随口：“我不是很少吃冰淇淋嘛……” 餐桌边顿时安静了下，连万长生在内全都哈哈大笑，贾欢欢还拍桌子：“哈哈哈，那你就经常吃……” 后面忍住了，笑得和苏沐楠要相互抱着支撑。 实在是平时犀利高冷的林楚妮难得有这样吃瘪的时候。 胖大姐也跟着笑，就艾米拉似懂非懂，贝赫耶则完全懵逼，满眼无辜的看着所有人，头上仿佛全是问号的那种黑人脸。 杜雯觉得不礼貌，赶紧用英语讲了这个笑话。 贝赫耶完全get不到笑点在哪里，深邃的琥珀色大眼睛居然有点可爱的迷茫。 根本就是长得深邃，才没有那么深刻的思想内涵呢。 贾欢欢都注意到了，难得和杜雯快对了对眼，都有点疑惑，这姑娘看着不太聪明的亚子？ 这会儿大闸蟹又上来了，确实大，数量也多，每人都能分到一两只。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苏老师终于光，用一支塑料小钎就给大家展现了专业吃蟹的技巧。 不需要什么大力掰碎，就是灵巧的从各种关节入手，真有庖丁解牛的巧妙，拆出一条条蟹腿肉，最后翻开红彤彤的蟹膏！ 贝赫耶聚精会神的看着那出神入化的操作，情不自禁的鼓掌！ 苏沐楠现自己一不小心成了瞩目中心，马上有点不自在，很客气的笑着把这盘大闸蟹端给客人，还用英语介绍了几句这种蟹的来由，很有文化底蕴。 结果贝赫耶马上示意胖大姐，那动作大家都看出来了，打赏！ 胖大姐可能还是明白中国礼仪，而且来的都是客，坐在桌上都是平等的，哪有帮忙拆个蟹就打赏的，连忙凑贝赫耶耳边进谏。 谁知贝赫耶还是笑着从自己手指上抹下来个金戒指递给苏沐楠，连声谢谢了！ 小苏老师目瞪口呆的接过这个精美的饰，反应过来想退回去，贝赫耶已经毋庸置疑的准备再抹一个下来！ 眼神就是，不够？那再添一个！ 苏沐楠赶紧谢谢了。 这边几位跟看戏似的，杜雯轻声：“这败家是一绝啊！” 林楚妮回应：“没事，地主家败得起。” 紧接着大家就看见阿拉伯美女用小勺挑了一点点蟹膏，娴熟的从面纱下面送进嘴里，哪怕隔着黑色面纱，大家也能想象那小嘴是多么优雅斯文的品尝，因为马上就在眼里绽放出惊喜璀璨的光彩来：“古德！！维尔古德！” 万长生都联想起当初自己看见那个叼着鸡腿儿的美女。 这姑娘好像在不怎么聪明的基础上，还有点好吃…… 贾欢欢是多么喜欢看外国人面对中国美食时候那种没见识的样子的，马上热烈的把剥出来的小龙虾递过去，还催促万长生再剥几个田螺：“刀呢！你那刻刀呢，该用的时候不用！” 万长生想翻白眼，当初他不给介绍这俩认识就有这个预估，现在更懒得梳理了：“那位女士，你还是坐过来我们讨论下这个事情应该怎么处理收场吧。” 然后对苏沐楠转过来的大蟹也敬而远之：“螃蟹是物，我吃了估计会肿成什么样儿了，你们饱口福……” 这会儿连坐着都是歪屁股呢。 胖大姐犹豫下，看贝赫耶已经陷入到中华美食的包围中，杜雯和林楚妮更是居心叵测的协助贾欢欢帮忙把各种菜肴弄出来给外宾奉上，所以贝赫耶忙得连抹戒指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应接不暇的哇哦，谢谢，古德都要连成串了。 终于放弃坐在小姐身后，转到万长生这边来：“小姐已经求太太委托葛宁先生来主持婚礼……” 啥？ 桌上除了忙碌的贝赫耶，所有人都转头看这边，又除了一脸紧张的艾米拉，其他眼里都有飞刀似的嗖嗖嗖！ 623、打西边来了个阿拉伯，打北边来了个伯拉图 万长生出奇的冷静，估计还是这两天趴在会议桌上已经让他觉得没什么更尴尬的场面了。 还气定神闲的听胖大姐说完，说葛宁先生这段时间去美国了，听闻很有兴趣过来主持仪式。 然后他才说话：“葛宁先生来我是很欢迎的，但跟婚礼无关，我已经咨询过法律界的朋友，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被骗印鉴，所以我甚至可以起诉你们对我犯法了，所以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再提我只有动用法律手段来保护我自己。” 胖大姐还想争取：“小姐说不介意你再娶妻子……” 杜雯她们赶紧兴致勃勃的看贾欢欢。 结果不负众望的看见贾欢欢抬头，面无表情的问钟明霞：“这外面水果店有柿子吗？陪我去买两斤……” 哈哈哈的又笑成片了。 钟明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传说，还起身，被杜雯和林楚妮使劲抱着坐下。 捂着肚子抽抽的小苏老师也认真的拉着贾欢欢，不让她去投毒。 贝赫耶正吃到麻辣兔呢，被辣得眼泪都出来，使劲扇面纱灌风，又莫名其妙大家笑什么，选择抹把眼泪跟着笑，再又怕又想的问贾欢欢：“太好吃了，还有什么好吃的？” 听语气她简直有昏迷的前兆。 贾欢欢终于代表大家提出最得人心的要求，用手使劲比划：“放下这个？取掉这个？” 杜雯和林楚妮赶紧鼓掌，她俩最唯恐天下不乱。 借助手势贝赫耶终于懂了，眉目含情的飞快瞟了眼万长生：“结婚前连丈夫都不能看，不过他已经看过了……” 犹豫下，看眼包间已经关上，居然就把面纱摘了！ 可怜的贾欢欢啊，她那宁州二中出来的川普英语，根本就没法听懂这么复杂的英语句子，万长生好歹这一年还经常和艾米拉对话，都比她好得多。 而杜雯听懂这句话的时候，贝赫耶已经把面纱摘了，还顺手把戴在头上的头巾取下来！ 促使她推翻自己风俗习惯的最大原因，可能还是菜肴麻辣太重了。 江州地区的口味和蜀川是有点区别的，全国各地能吃辣的地方其实不少，但是像江州这样做菜有事没事都要丢一把花椒的地方真的少。 很多外地人来江州吃饭，都是被麻得口舌都失去了知觉，可偏偏川渝地区口味又以调味精妙为特点，舌尖不同区域的味觉感受会特别新奇。 很容易吃得欲罢不能。 贝赫耶半推半就的摘了面纱，使劲用头巾扇风！ 一桌子女生都看呆了。 这特么是十七岁的女孩儿？ 高鼻子深眼窝就不用说了，眼影画得特别重，腮红也恰到好处，总之都不应该是十七岁这个年纪的打扮。 无论妆容还是气质，都显得极为成熟，起码比在座几位美女都成熟得多，特别是那被辣得红彤彤的厚嘴唇，真显得风情万种，特别是还加上点偷偷想躲着万长生的害羞。 美丽这个词儿，绝对可以用在她身上，不管这种美丽是不是会迅速衰老或者肥胖。 但起码这一刻，肯定是贝赫耶人生最美丽的阶段。 万长生都看了眼，强行收回目光看着胖大姐，却寻思自己刚才说到哪了？ 有种脑袋又挨了一闷棍的感觉。 居然有点断片。 贾欢欢肯定也把柿子都忘了，又有点情不自禁的哇…… 可能发现万长生看了自己一眼，贝赫耶强忍着麻辣，很不好意思的把那黑色头巾掸掸，就变成长条状，从后面兜住蓬松的褐色长发，再包到额前绞两下，重新缠到脑后打结，立刻就在刚才初见的惊艳之上又多了几分让人心动的魅力。 因为那黑色的头巾在额前自然形成人字形尖，衬着发丝和妆容，妥妥的阿拉伯风情。 这种风情还体现在对大家嫣然一笑，露出一口极为整齐的白牙，白得耀眼那种，可能正因为她的肤色比东亚女孩子深点，才显得牙特别白，真正的一颦一笑都勾人。 林楚妮都服气了：“确实比我在民族大学那边遇见的阿拉伯美女漂亮！可以打满分！” 杜雯有点发呆，然后快速的看眼万长生，居然发现那家伙在看自己，就没好气的笑着转头，被钟明霞早就呆若木鸡的样子逗笑。 立刻怂恿她：“要不要带着去沪海见见大世面啊。” 钟明霞只能艰难的保护自己阶级姐妹：“不要吧……她这么漂亮，还，她家应该挺有钱吧，听艾米拉说起来好像挺有钱的。” 贾欢欢本来已经和胖大姐换位坐过去，这会儿终于丢魂落魄的起身过来转到杜雯身后抱住她轻声：“天哪，怎么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我不想活了。” 杜雯知道她的意思，轻轻拍肩头的手安慰：“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这就到了极致，不会再有更漂亮的了。” 说完又补充：“真的只是看着乐，万长生什么样儿你还不相信？会处理好的。” 林楚妮小声：“如果他连这个都能处理好，那我就真的服了。” 贾欢欢长叹气：“我当然相信长生哥……可这，这也太漂亮了，我都觉得错过了可惜。” 俩平京妞儿一起转头白眼她。 你到底站哪头啊！ 万长生发现真的很难处理，和胖大姐哈雅特根本讨论不出来什么重点，那位英国老绅士是肯定要过来的，他如果够狠心，拍拍屁股走人，快刀斩乱麻的把这事儿赶出去就行了。 与自己无关。 可他的良心会问自己有没有尽责。 哈雅特简单的描述了下现状，哪怕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女人只要出嫁以后就是丈夫的财产，再美丽的花朵只要嫁过去之后，就没有了自己的自由。 而那位指名道姓的王室后裔出了名的花天酒地，在整个首都圈子里面名声都臭得要命，偏偏父亲的其他太太都怂恿把她嫁过去，总之就是一出活脱脱的封建狗血剧！ 哪怕是一面之词，听起来好像万长生不伸手，这么美丽的小姐就要掉进火坑里。 可最好笑的是，他伸了手，还会被认为是图人家的美貌了。 哈雅特似乎也意识到了贝赫耶的美貌并不像以为的那样无往不胜，更有点哀求：“我肯定也回不去了，小姐当然是通过小少爷的照片跟描述爱上你，可我做了她的助理以后也劝说很多，来看过这样美好、平等的国家，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留在那个环境，嫁到那样的王室家族，小姐未来的命运会很惨的，求求你了。” 这些话声音不大，只有旁边的苏沐楠能听见点，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看那扎好头发，又开始品尝美食的大美人，可能跟她岁月静好的生活反差太大了。 只能说哈雅特肯定比贝赫耶要聪明，也许是从艾米拉那里听到的描述，也许是她留学时候接触过不少中国人，总之准确的抓到了万长生这个善良的特点。 可是再善良，万长生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是有限的：“我再说一遍，哪怕是你们要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也是你们自己的决定，哪怕我们能帮忙，也仅仅是帮忙，不能以伤害我们为前提，你们动不动以婚姻来……这样吧，我建议你们可以真的再找个适合结婚的中国男性，我还可以帮你们找，怎么样？不然这事儿我就干脆撒手不管。” 哈雅特看眼吃得不亦乐乎的小姐，贝赫耶也不是没见识的大快朵颐，完全是被这种独特的西南口味吸引了，喜不自禁的这个也尝点，那个也吃吃，偏生这大盘菜又是好多个品种摆在起。 终于暴露出来她有点傻大姐的气质，吃两口就要赞美上天，而且又很习惯这样在围观之下吃东西，偶尔匆忙的抬头看眼眉头紧锁的“未婚夫”。 可能在她的世界里面就没有太多忧虑吧。 这时候万长生甚至能猜测这个出逃计划，更多来自于艾米拉的发起，哈雅特的极力怂恿。 对于贝赫耶来说，在哪里吃不是吃？ 这种吃法很可能在江州几个月就能变得和哈雅特试比重了！ 万长生脑海里面甚至闪过这个滑稽的念头，要是这姑娘变胖变臃肿了，命运会不会改变呢。 也许看出来万长生的坚决，上次就在电梯外面洒泪的侍女助理终于低声：“那……我再跟小姐商量下。” 万长生问明白葛宁可能在一周内抵达中国，就点点头不再讨论这个事情了。 艾米拉都比姐姐脑瓜子灵光，一直紧张的关注万长生表情，对哈雅特坐回去都不敢问。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万长生看了实在不忍，挤出点笑：“这些天画画没？” 艾米拉赶紧从自己兜里摸出速写本，给师父展示这几天的作品。 不知道是不是情绪上有了冲击变化，艾米拉那种以裂变为主题的抽象绘画有了很大的变化。 手上翻着速写本，万长生无意识的看看对面阿拉伯美女，脑海里面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贝赫耶还以为在观察她，那脸上的娇羞哦。 又好看了几分。 624、爱若难以放进手里，何不将这双手放进心里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英国绅士葛宁抵达江州的时间，就在繁忙的国庆小长假最后一天。 据说他还是连夜从香港直飞江州，所以万长生无论有多忙，都要赶过去接机。 顺便还把杜雯送回平京。 作为全国新晋最热门的网红旅游城市，巨大航站楼里面赶着回家的全国旅客人数可想而知。 拥挤程度堪比这几天的大美文创园区。 杜雯这几天确实都住在钟明霞隔壁的公寓，跟着园区管理公司体会了不少企业运营的实际操作。 也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做无中生有网聚力量。 而且这还是自己亲身经历，大家一手缔造的局面。 她虽然才是第一次来现场，但是从万长生拿下厂区，韩晓敏组织设计团队，大美社全力支撑起整个从校区到商业区的各个细节，远在平京的杜雯付出的心血应该比万长生还多。 最后一天的统计还没有算在其中，前面六天已经有近百万人次的游客抵达这个电影里面展现过的艺术园区。 为了缓解越来越多的游客，校区甚至不得不临时开放了那座巨大的火车头厂房来分散人流，没想到进一步推动了旅游热点，站在那面几层楼高的女主角涂鸦墙面前摆出姿势打卡，爬上火车头摆出各种造型，已经成了游客必备节目。 六七十家商铺在这个国庆节赚了个钵满盆满，管理公司已经把最后待开发的经营面积都准备上，再挖空心思的凑了些边角，最终还能供应二十到四十家店铺，数量多少，取决于面积大小。 但这些商铺的价位就不那么便宜了，先期免租、低价进驻的商铺现在只后悔当时担心亏损，大多只签了半年试运营租约，现在赶紧续签长约吧。 贵点都行。 看看江州市区那几个著名网红景点，现在都翻了多少倍的租金，又捧红了多少商家。 水涨船高是必然的。 所以国庆节后，整个园区管理公司才会迎来狂收一波的效益，哪怕大部分收益都会归于街道，但就像电影票房只要足够高，导演提成针对个人，还是很惊人啊。 园区管理公司只有万长生这董事长拿一成的红利，包括钟明霞跟潘经理她们都是拿年薪的。 这会儿坐在航站楼咖啡厅里，杜雯好像都还没从人山人海里面摆脱出来：“真的没想到，这样一部电影，就把园区变成了景点，还把你变成了明星，年底快接近，那一连串的电影节都要陆续开始参加典礼，你调整好时间，随时可能通知你出发，沪海、平京几个城市快去快回吧，目前敲定的三支广告拍摄我都安排在沪海月底的电影节前后，尽可能不要影响你的创作时间。” 万长生就是自嘲这个事情：“你看看我现在哪里还像个学生，哪里还像个搞雕塑的，成天各种支离破碎的事情已经忙得团团转了。” 杜雯已经习以为常：“我也基本上不再是个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现在我非常清楚自己的方向，专注于充实传媒管理等相关学科方面的内容，总而言之我们这个时候得梳理好自己手边孰轻孰重的事情。” 万长生惊讶：“你不会是在委婉的提醒我，别在这个阿拉伯同志的事情上消耗太多时间？” 杜雯摇头笑：“我可没酸溜溜的，再说这几天你也没张罗过她吧，我指的是教学内容。” 万长生喝口咖啡，舒适的靠在椅背上听杜雯安排：“可能你要逐渐减少一线教学工作，毕竟你现在每周再耗费十多个课时在艺考速写培训上，性价比很低，这就跟企业管理总经理还要去管保安纪律一个道理，小苏老师可是告诉我，你实际上在国画系还有课时要上，全都推掉了，两相比较，我更建议你把大学授课时间增加点。” 万长生点头说好。 杜雯掰手指：“大美社的运营已经上了轨道，这个小长假我算是实习思考了下接下来的工作内容，所以你再进一步减少这部分工作，重点在你自己的下一步阶段性成果要搞出来。” 万长生楞：“什么成果？” 杜雯像个高举小皮鞭的羊倌：“个展，你现在要把举行你的个展作为下一步重要节点。” 万长生挠头：“我这才出来三年，搞什么个人展览？” 杜雯摇头：“在这方面，你没有旺盛的创作激情，相反骨子里对搞培训中心，文创园区赚钱都更热衷，这可能跟你从小就在观音庙这种商业氛围长大有关系，创作只是你闲情雅致的爱好，但别忘了艺术创作才是你的根本，所以尽快举办你的个人作品展览，才是你要给自己设定的一个压力阀。” 万长生坐没坐相的把自己在咖啡座里面滑下去些更加懒散，注视着隔了桌面的姑娘，笑着点头说好。 杜雯其实比以前感觉瘦了点，眼神却温和恬静许多，一件随意的运动卫衣罩着，长发也是随意的盘在脑后，井井有条的分派了事情，发现万长生这目光，笑笑也不说了，端咖啡杯示意下，翘着二郎腿也懒散的靠着。 周围人来人往喧哗嘈杂，航站楼里特有的那种广播腔回荡，本应该是离别的愁绪。 却好像跟这里绝缘，桌边的安静充满默契，甚至还有点享受。 直到葛宁的电话打过来：“万？我已经到了。” 两人才起身，杜雯也顺便去看看这位英国绅士：“我研究过国内艺术圈的把戏，以你现在的金奖和导演名头，还有我们舍得花钱，到国家美术馆去租个展厅搞个展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搞了也就搞了，最佳方式还是到欧美国家去搞展览镀金，然后再落地回国搞一次，那么就类似海归的套路，无论哪一方都会更加重视，可以达到事倍功十倍的效果，所以你可以跟葛宁先生聊聊，他不是还在什么纹章协会当会员吗，英国玩儿这个的多少都有些老贵族血统，没准儿能帮忙牵牵线，他们那套已经没落了，但我们花钱来糊弄点名声还是没问题的。” 万长生想想居然笑起来：“我们想的几乎是同一个套路啊。” 杜雯眸子亮晶晶的看他下，欣喜又探询。 万长生解释：“对于解决这位阿拉伯同志的问题，看起来是个死局，好像不通过联姻方式摆脱环境就没法改变命运，但实际上呢，就像当初刚刚认识艾米拉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他，如果他成为一个画家，一个有名气的艺术家，也许他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甚至改变他家人的命运，这不就是应该给他设计的路线么？对于中东国家来说，如果在英美主流艺术圈能声名鹊起，恐怕比我们国内更加推崇吧，所以我本来就在思考，怎么让艾米拉快速获得名声，你这不就把方式摆在面前了？个展，欧美国家的个展……” 杜雯忍不住抱怨：“我作为经纪人为工作呕心沥血的想办法，你转头就拿去送给阿拉伯小舅子？！” 万长生都懒得反驳：“你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摆脱，怎么样，这个办法还不错吧？” 杜雯眼波流转的鄙视他一眼：“你确实真够郎心似铁的！” 万长生呵呵：“你说艾米拉家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不就是在告诫我们腐朽堕落的那套行不通吗？” 杜雯更想笑骂，这时候葛宁先生已经又是一身严谨的衬衫领带，手臂上搭着西装醒目的站在出站口，万长生挥挥手迎过去。 英国老头儿充满了惊叹：“我在香港和沪海都没看见过这么多人，这么繁忙又充满了秩序感！” 万长生解释这是一年几度的人潮高峰，现在中午不到，过去文创园区还能看到最后的盛况。 杜雯主要是静静的站在旁边，用微笑陪伴万长生。 葛宁先生当然不会错过对美丽女士的问候。 杜雯解释了自己和万长生的经纪人关系，顺便提了下万长生导演的电影刚刚获得近四十亿票房收入，顺带收获了一座人流量极大的艺术园区，这都是过去一年的主要成果，自己没法更多陪伴，得飞往平京打理万长生的生意。 寥寥数语间，就把万长生塑造成了非常成功的青年艺术家，还很忙的那种。 因为万长生多半不会显摆自己这些业绩，杜雯就抢先说了，然后展露笑容握手告别。 万长生站在旁边听杜雯略显絮叨的用英语说这个，有点无奈又纵容，可握手的时候就忍不住拥抱了下，杜雯心领神会的嘿嘿笑，俏皮的转身走了，步伐居然也有点蹦跳。 葛宁带着礼貌而饶有兴致的表情在旁边陪万长生目送佳人远去，对上万长生收回离开还有点想掩饰的目光时候才说：“我母亲曾经告诉我，胆小鬼永远赢不了淑女的芳心。” 万长生哈哈大笑的掩盖了自己的情绪：“中国非常大，在这个西南地区的男性，面对自己太太的时候，很多都是胆小鬼。” 葛宁也哈哈大笑：“现在我肯定你和阿拉伯新娘的爱情会受到很多考验！” 万长生从长计议：“就是要跟您咨询这件事呢。” 625、牛皮不是吹，神童满天飞 "爱书网"访问地址 登上奔驰越野车以后，葛宁对这位年少多金的青年艺术家还有点提醒：“以你现在的品味，宝马或者阿斯顿马丁更适合你，梅赛德斯是生意人喜欢追求的品牌。” 万长生根本没在乎过这个：“平时开车也少，既然有车开就行了，我不会去过于追求什么豪车品牌面子，在婚姻这件事上我也是这种看法。” 他现在英语表达好得多了，虽然还是尽量凑单词，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葛宁又开怀大笑，再用标准的伦敦腔和语法纠正重复了万长生的话：“不错不错，都能这么比喻了，不过我听说中国人不是还有好几位太太的传统吗？” 考虑到葛宁之前可能去香港比较多，万长生认真解释：“法律从几十年前就不允许了，也很严格的遵循一夫一妻制，我有未婚妻了，所以跟那位阿拉伯的婚约，就是个错误……” 他还斟酌了下单词，想从头开始慢慢讲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可越野车驶上宽敞整洁的高公路，江州独特的城市地貌展现出来。 很快进入一段长长的沿江高公路，国庆期间的城市肯定是火力全开，高楼林立的市中心大楼上各种显示模式，不是飘红旗，就是刷赞词，哪怕还不到中午，所有现代化建筑上的灯光都竭尽全力的渲染节日气氛。 葛宁被突然在自己这一侧隔江相望的繁华大都市规模给惊讶到，万长生也就暂停了自己的话题，带着自豪简单的介绍江州历史。 英国人确实是吃惊的：“我以为沪海的繁华是这个东方国度最灿烂的明珠，这里好像是内6腹地吧？这么达先进？” 万长生实事求是：“我们还是个展中国家，城市人口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然后还有大半人口依旧处于农村经济状态，只是刚解决了温饱问题而已，还有很多需要去努力的方面，但我们充满活力，并且努力在争取过得更好！” 葛宁沉默了，非常认真的眺望这座规模宏大，依山而建的立体化大都市，况且随着车辆快进入城区，万长生还得挑选不要拥堵的路段抱歉：“今天看到的不代表每天每月都这样，这是我们很重要的节日，一年也就两三次这样一周以上时间的全民假期，所以全国游客大流动，江州正是全国这两年游客最多的城市之一。” 很快车辆果然陷入到缓慢的车水马龙中，葛宁也好像看到了习惯的场面，重新靠在椅背上：“很抱歉我被这种繁华惊讶到了，我知道中国这些年展很猛，但是没想到在这样一座腹地城市，不怎么出名的城市也有这样的繁华程度，更主要是我确实看到了一种活力，曾经七八十年代我在美国看到过，没想到再看见是在这里，这比沪海对我的冲击还要大。” 万长生确实自豪：“其实您如果有空，顺着沪海到香港的沿海达地区走一遍就会现，这种繁荣在很多普通小城市都具备，但是广大的国土深处，顺着逐渐往西就会越来越有差距，但我们自己觉得都很美丽，因为这个时代是我们中国人创造历史，追求美好的最佳时机。” 葛宁轻轻的摇头：“中国人似乎具备一种独特的生命力，我在中东地区多年，从来没看见这种生命力。” 万长生也不说话了，相比让一位英国人了解中国，他觉得自己那点事，不是事儿。 还好他挑选的路段只是缓堵，很快抵达钢花街道，只是现在正是交通禁令的高峰期，哪怕是园区内部车辆，也别想过去，甚至连警车都放弃了在这些路段使用，到处都是警察在不厌其烦的宣传安全规范，然后数以万计的游客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只有公共交通车辆和地铁在不断吞吐送来带走人群。 葛宁再次被这种近距离看到的汹涌人群惊呆：“游行吗？这是示威活动吗？” 万长生更加自豪：“一年以前这里什么都不是，只有破产的工厂厂房，但我们借鉴了英国艺术家改造旧厂房成为艺术社区的方式，打造出这样的testbed试验平台，并围绕这里拍了一部青春校园电影，就把这里变成了热门景点，在过去的六天时间里面接待了近百万人次的游客，产生了近千万美元的销售，这就是艺术的力量，也许欧美国家在这方面是先行者，但我们很善于学习。” 顺着万长生手指的方向，葛宁远远的看见了巨大厂房顶部露出来的那点涂鸦，他甚至产生了下车步行过去的冲动。 万长生笑着解释只是带他来看看这种盛况，因为明天全国人民都要上班，交通禁令也会取消，有的是时间来漫步游览。 越野车就绕过这片区域去了老校区，这边一路上大多就是保持八十年代风格的旧城区了，万长生也不吝于展现，甚至还沿着一部分最为落后的铁路后勤生活区仓库区经过，解释这就是巨大国家的缩影，差距肯定是有的，但正在迎头赶上，譬如自己的团队就在做这种事情。 顺着铁路仓库区的破旧公路绕过来，忽然一下就从那种成年累月的灰蒙蒙旧工业区感觉摆脱出来，被眼前一亮的五彩缤纷涂鸦教室仓库给吸引。 就这，因为国庆节门口也门庭若市，好多游客在外面拍照。 好在这里并未成为全国游客知晓的重点，仅仅是本地游客，或者说是奔着艺术品交易市场来的顾客。 万长生慢慢把车开进去，马上有保安过来殷勤的给老板引导安排车位。 如果不是他地位然永远都留着专属停车位，满满当当整个停车场已经没地儿了。 那种从落后荒废区域忽然走进喧哗的感觉，让葛宁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之前好像被过于强烈的冲击导致忘记了，之后就一不可收拾。 两位保安左右护着老板走进作为展厅的一号楼，小声汇报因为人数太多，从国庆节开始，交易中心就开始收取五块钱的门票，但是只要购买任何作品，就会把五块钱扣掉，并且强调仅仅是节假日和周末这样售票，所有学生证和老年证免费不受任何限制，平时也都是免费。 万长生对这个设置很满意，因为走进去整个交易中心哪里还有艺术品画廊的优雅宁静，到处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哪哪都是人，哪哪都在举着手机扫二维码，然后抱怨为什么不直接标价，非要脱了裤子放屁。 还好英国老头肯定听不懂这些方言，感受不到这种和画廊档次不相称的语言风格。 万长生着重介绍这个初级艺术品市场的意义：“我的老师曾经说过：许多许多的历史，才可以培养一点点传统，许多许多的传统，才可以培养一点点文化，我们是个具有深厚悠久历史和传统的国家，但近代史上被掠夺和丢失了太多，所以现在正在一点点补上，包括艺术审美，我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艺术尽可能走进平民大众，让更多市民懂得欣赏艺术，也尽可能让美术生有一定的收入来源，才能更好的投入艺术。” 这样一位气质独特的老外和万长生用英语交流走在人丛中，是多么的抢眼，再说万长生也穿得比较正式，衬衫外面深蓝色绒衣，宽松休闲裤和帆布鞋的搭配挺文雅的。 所以不停有人给他们拍照，也不顾及人家愿不愿意被拍。 葛宁明显是在感受这种充满市井气的艺术氛围，和他高雅的看法截然不同。 当然这时候万长生肯定不会提到，掠夺中国最狠的就有英国，那是自己弱，怪不得别人贪，对于抱着金砖走在闹市的三岁小孩，换谁都会抢得不亦乐乎。 而且他的主要目的肯定不是给外国老头显摆这个刚开始产生数十万销售金额的大型画廊。 两人很快走到艾米拉的作品展示区，比较让人惊奇的是，哪怕艾米拉的作品都被标上五六百的价格，居然在这小半个月的时间里还是被卖掉了十一幅！ 杜雯评价应该是虽然看不懂，但艾米拉的作品有比较强的装饰性。 很多抽象画都有这个特点。 譬如万长生那种写实的《春晖图》几十近百位父母的长卷，金奖是金奖了，趣味性可看性也有，但普通家庭买了挂哪里？ 哪怕是别墅有那么长的墙都不适合挂。 还有人体、肖像之类，前者挂着别扭，后者谁会挂张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肖像在自己家？ 所以风景、静物反而是最好接受的。 而对于有点品位，装修档次也比较高的那种偏现代风格房间，具有装饰性的抽象画就最合适了，不要求看懂画的什么，当成装饰品就好。 特别是艾米拉这种黑白色调的抽象画，没什么具体物件的彩色风景画，放在任何家庭都挺合适。 所以看起来艾米拉仅仅靠着自己画画，也能养活自己了。 葛宁就再次吃惊的看着展板上面艾米拉的黑白艺术照，和他幼稚的签名，旁边用中英文标注着：“来自西亚的艺术神童……” 万长生就像自己刻章时候一样，从来不吝于吹牛皮。 也许正是这种独立成区的展示，也让艺术爱好者们容易特别注意到。 观察着葛宁的表情，万长生单刀直入：“我所属的美术学院有些欧美国家的艺术渠道，但我还是想问问您，有没有办法协助我，为艾米拉在英国伦敦或者法国巴黎，搞一场比较有档次的画展，当然，这个时间可以明年，后年，甚至更长远的时间，但我们可以朝着把他打造成艺术神童的方向去走，钱不是问题。” 为了能摆脱这个莫名其妙的异国婚姻，万长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但看在旁人眼里，恐怕就是为了捧红小舅子来讨美女欢心吧。 其实换个角度看也未尝不是事实。 626、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万长生的思路真的很简单，既然国内艺术圈，都一直把到欧美国家办画展当成镀金抬升价位的常见手段。 西亚国家应该更甚。 平时在大美社不是经常听那些小伙伴说，中东土豪很喜欢到英国买足球俱乐部来彰显自己的财力地位么。 包括艾米拉的父亲请葛宁这么个英国人来担任财务官，应该也有这种对英美国家的复杂心态，仿佛雇佣英国人给自己打工，就能化解那种内心的仰视了。 这种阿q心态，中国人都能懂。 让艾米拉去镀个金，在英国成为被追捧的艺术家也应该有异曲同工之妙。 相比找老童他们联络这种艺术圈的渠道，万长生认为找地头蛇更地道，也更容易出效果。 这点和杜雯建议万长生去欧洲办个展提升逼格的思路完全一致。 可葛宁居然摇摇头拒绝了。 他有英国那种顽固的骄傲：“我知道中国的崛起是不可阻拦的事实，我也知道英联邦现在也就剩下点这些传统的骄傲了，可我还是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艺术褪色，平心而论，这个孩子的画让我很惊讶，但也仅仅就是惊讶，他甚至还没到你那种充满东方特色的绘画技巧地步，我更惊讶的是你居然选择让他走这种自由的艺术成长之路，而不是让他完全来跟随你的技艺，所以我的惊讶是针对你，也不想让你的艺术才华染上这种弄虚作假的瑕疵。” 这话其实已经说得很客气了。 艺术掮客肯定在欧美国家艺术圈不少见，骗点东方艺术家的买路费，在什么不起眼的地方办个画展，搞个听着吓人其实毫无含金量的奖项，这种事情已经成了行业化操作。 没准儿还是中国人过去教的办法。 因为国内玩这个都上千年了，熟就一个字！ 万长生不想从蜀美的老师教授们那边找路子，就是想回避这种陷阱。 花钱他不在乎，但总不能当冤大头。 而葛宁却非常清楚这就是拉虎皮扯大旗的糊弄人。 他身上那种英国绅士固执的骄傲，再次展现出来。 万长生有点意外，但也不为难，示意两人慢慢往外走，楼上的工艺品区和展示制作区都不去参观了，带着葛宁走进后面的教学仓库，这边门口始终有很多探头探脑的好奇市民，但保安拉了隔离带，不允许随便靠近，但可以在门外一米左右的距离观望，看看艺考生是什么样，这也等于是个展示，不要让艺考那么神秘。 他俩当然能随便进入，任课老师还以为万长生带了什么大腕来视察教学，打起精神专注指导，负责的主要导师还用眼神询问万长生是不是要讲课，他们好马上组织安排。 万长生笑着摆手，只是带着葛宁来参观而已，顺便踱上有小教室的二层，因为主要的教学区都转到新校区，所以这边宽松不少，二楼还有艺考生可以休息的水吧。 万长生要了杯果汁，葛宁只是点了瓶矿泉水，他的目光主要停留在这种上千人聚集学习的宏大场面上 万长生等他看，自己慢条斯理的解释：“我只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看到过他们的学习规模，艺术家的培养在很多发达国家，应该是精英培育，而不是这样工厂式的流水线出品，但还是那句话，我们中国太大了，十五亿人口三分之二都是农民，还在农业社会转变的状态，就连城市人口的教育审美都刚刚起步，所以我要用这种批量生产的方式，尽量扩大普通人对美术的理解，也尽量给不同收入阶层的家庭提供学习美术的机会，这样才能从他们中间发掘丢勒、米勒、高更、梵高……” 他提到的几位名声如雷贯耳的大师，几乎都是穷人家的孩子。 如果没有欧洲地区持续数百年较高的文化素养普及哺育，是没法让穷人家的孩子都有机会接触到艺术殿堂的。 曾经的中国有明显的鸿沟，穷苦大众没有接受文化教育的机会，更别提画画了，所以神笔马良才是童话。 现在不过是在还债。 葛宁听得缓缓点头。 万长生的目的肯定也不是向英国大叔兜售自己的治学理念：“我也知道这种强调基本绘画技法的方式是为了迎合考试，但目前没有其他更好的方式，我只在几个很有限的学生中间试验天赋型自由想象力发挥学习，艾米拉就是探索之一，这是为什么他画画和我其他学生不一样的原因。” 绅士风度就体现在，哪怕他有不同意见，却依旧彬彬有礼的等着万长生表述，甚至连张张想说话的表达都没有，就是轻轻颔首表示听见了。 万长生却在这里急转弯：“本来我是打算持续培养艾米拉五年、十年，那时候他身边可能已经有几十几百个中国孩子在共同探讨这种学习方式，但很不幸，他的姐姐来了，一位名叫贝赫耶的十七岁女士……” 葛宁听得笑起来，依旧不说话。 万长生从自己被艾米拉要求去平京接他姐姐来这里开始说起，非常细致的包括那个印章的把戏都讲了，一直到在江州机场两人打晕了小侍女逃跑，再到自己恼怒的要求艾米拉联系姐姐来承担责任。 一直到差不多一周前的那顿夜宵：“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确认您要来参与这件事，我不知道您清楚我的立场了吗？这仅仅是两个还不太懂事的姐弟，试图追求自由的时候闯下些麻烦，我从那位可怜的小侍女那里听说她丢失了小姐，回去可能有很大的麻烦，甚至涉及到生命，而这位姐姐有非常强烈的逃离婚姻想法，据说她那位未婚夫人品很不好，这一切本来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有共同生活感情非常好的未婚妻，说起这样莫名其妙的婚姻都是笑话，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仅仅是本着一点同情心，想协助他们解决这个麻烦。” 葛宁终于把来龙去脉联系起来：“所以你帮那孩子办画展是这个目的？” 万长生点头：“我也很发愁，把他们四个人送回去，姐弟俩加两个侍女，一个失职，一个怂恿逃离，这对我来说是最省事的，可不知道他们会遭遇什么样的结果，在我有限的世界认知里面，如果他们遭遇什么样的遭遇，我想都是可能的，您能给我点提示吗，毕竟您跟他们打交道更多。” 葛宁看着万长生，原本他就有些高瘦的一板一眼气质，坐在那哪怕是摆出来了喝下午茶的闲逸姿态，还是直着腰背很有风度，慢慢拉起些苦笑：“我想我是没有资格劝说他们用文明的方式对待这几个孩子。” 这话依旧已经说得很含蓄了。 万长生笑笑：“一百年前，两百年前，甚至更长时间前的中国，那些大户人家的做法我还是知道的，所以我告诉过艾米拉，如果他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他母亲和姐姐的命运，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努力改变自己，当他自己有价值了，起码是在他那位父亲面前有价值了，才能给母亲和姐姐带来改变，这在父权社会里面是最常见的做法。” 葛宁完全明白了：“如果在英国让他成为名声鹊起的神童画家，也许就能挽回这个莽撞的麻烦？” 万长生点头：“他们以为只有嫁了中国人获取中国居留权，才能摆脱之前的环境，所以才邀请您来主持婚礼，我认为这当然是幼稚的想法，无论您是出于什么理由答应来，我觉得都可以商量出更加利于解决问题的方案，您说呢。” 欧洲国家一贯以来那种悲天悯人的思想，自认为高人一等，要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圣母心态，顿时发作。 这都不需要跟艺术有关。 英伦大叔展了展眉毛，端起矿泉水杯：“你是个善良的人，也充满了智慧，我们试试看吧，虽然这件事不太容易，但确实是解决这个局面的办法之一，另外我来，是应孩子的母亲请求，以担保人的名义来看望他，并且负责把新一年的学费生活费转到你的账上，正好上个月我就前往美国出差然后香港，中东，最后返回欧洲，这么看起来，这位莽撞的小姐，连我的行程都算在其中了，还是让我去见见这几个可怜的孩子吧。” 万长生马上发消息给艾米拉，询问他的方位，然后竟然被告知他们仨在文创园区！ 不是说了小探子在文创园区，尽量不要走漏消息吗？ 嗯，好像那位塞丽梅成天躲在钟明霞的公寓里面，足不出户，好像也没什么危险。 不是说这时候贝赫耶主仆俩也要尽量避免曝光吗？ 万长生只能邀请葛宁先到酒店下榻，摆了行李吃过午餐休憩一下傍晚再过去？ 这本来就是他预定的时间安排。 葛宁却兴致勃勃的希望能马上前往，他对这个艺术社区非常感兴趣。 万长生还得找老师询问下公共交通路线，带着远方来的客人，结结实实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人多。 地铁已经被挤爆了，各种手机软件上都不推荐走那满是红色的线路，甚至连公交汽车都不推荐，就差直接说您就别去凑热闹了。 可万长生他们俩一路过去，同行全都是兴奋好奇的游客。 哪有什么人多就不去的。 要的就是人多，人多才热闹，人这么多，一定是好地方。 来都来了，怎么也要打个卡才走。 九十九步都走了，怎么可能临到门口掉头走呢？ 站在公车上，万长生能听见周围全都是这种声音。 葛宁则抓着吊环，鹤立鸡群的还使劲够着点脖子，从车窗外看着公共汽车仿佛劈开巨浪的轮船，从人潮汹涌的路面游客中驶向前方。 太壮观了。 627、万众仰望 准确的说艾米拉他们三人受到的围观，还不如葛宁，因为遮得没啥看头，又没黑袍那么惊世骇俗。 英伦大叔个头瘦高还顶着点光头，标准的外国人长相，衬衫西裤笔挺整洁，走在街道中很容易被区分出来。 和艾米拉碰头的时候，俩姑娘没穿黑袍了，哪怕头巾和墨镜依旧遮得严严实实，但还是掩饰不住她们情绪的兴奋，万长生注意到贝赫耶那热烈的感受，只当她在沙漠里也没见过世面。 葛宁根本顾不上赞美西亚姑娘，他都对眼前的场景感到震撼：“旺盛的消费力，变废为宝的艺术魅力，这个国家太富有生命力了！” 万长生不知道是不是把单词理解错了，实事求是：“我们还很穷，大部分人都很穷，因为我们所处的环境，接触的人和事就以为周围都跟自己一样，其实这个园区这么火爆，是因为这是个免费的景点，现实就这么冷酷，人均游客消费也不高，纯属于人数众多堆起来的结果，我们还有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但这就像一家创业公司，正在艰难起步……这是我的作品……” 五人在广场雕塑上碰头，万长生就着五米高的雕塑给外国朋友介绍了自己的创作理念：“这就是我们这个国家的写照，正在破壁而出，但旧有的东西也具有顽强的生命，是割裂还是融合吸收，这都是我们在不断思考探索的，我很爱我的祖国，这里的人都很爱。” 三位致力于逃出国家的年轻人沉默了。 葛宁细致的品味着背后那句“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然后请万长生逐字逐句的给他介绍正面的《特钢赋》，结果他这英语还是差点，还是胖大姐站到他和葛宁后面，再做二道翻译。 贝赫耶跟弟弟没过来，就站在万长生的侧对面，偷偷摘了墨镜看着他。 那躲在头巾下面的深邃眼眸啊，热情似火！ 万长生本来在读赋词，偶然瞥见，哎哟喂，有点糟糕！ 后面都草草解释了，还是招呼着找个地方坐坐吧。 咖啡馆肯定没位，大老板来了也没有，最多能在后厨给找张小板凳，餐厅里面更是到处坐得满满当当，奶茶店门口根本别想靠过去，钟明霞的人形立牌都成了合影的热门道具，得排队，贝赫耶发现了，悄悄给艾米拉指，当弟弟的连忙踮着脚在她耳边汇报情况。 万长生想赶紧去校区，那边宽裕很多。 可葛宁喜欢看这个，还说这种人口红利是中国发展的巨大武器，而且用得很好，不像他走过的很多人口大国，空有人口却成了巨大负担。 万长生不懂经济，只能被拖慢节奏挨着逛。 艾米拉终于发现文创用品旗舰店，兴奋的拉着姐姐用阿拉伯语叽里哇啦，贝赫耶就拨下额头上的墨镜，凑近些看。 万长生看他指的橱窗，给葛宁介绍：“那件t恤是艾米拉的作品，销售还挺不错，每个月能分给他两三千块钱，嗯，大概等于几百美元吧。” 葛宁不显摆自己对汇率的熟悉，笑着点头，用优雅而坚决的姿态挤到巨大的玻璃橱窗前，认真的观看里面琳琅满目的各种周边产品，向万长生询问价格，看得出来他也经常挤人堆儿。 店里就别想去了，人山人海，游客们看见什么买什么，万长生知道几乎所有库存都要清空了，以前滞销的产品全都在这个小长假卖出去了，节日经济的消费真的不得了。 贝赫耶明显就不习惯拥挤，她很抗拒周围人距离过近，但又舍不得这种场面，所以全靠艾米拉和哈雅特奋力在她周围拉开点保护。 结果作为全园最大的商店，保安的配备里面有个小头目看见了万老板，连忙殷勤的过来用对讲机召唤了几个同事，要给老板提供包围圈。 谁知道没有这样的煞有其事还好，七八个保安一旦把万长生他们围起来，立刻就被周围游客注意到，多看几眼，有人就发现这好像是那位上过节目的电影导演！ 《人间不拆》的导演在现场，旁边还有位身材姣好的异域风情女子！ 这种黑头巾和肤色，一看就是老外。 更何况那外国老头彬彬有礼的商务样儿有档次极了！ 这是要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吗？ 特么消息传开，周围人群就像池塘里面丢下去一块巨石，顿时浪花冲天，全都挤上来了！ 保安队长吓得紧急呼叫更多同事来支援！ 万长生都想大骂这殷勤的保安队长了，这不是没事儿找事么？ 他也是低估了自己的隐隐然的明星身份，其实在机场已经会被人偶然凝视下，感觉他像那个谁，只是不敢相信明星大腕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在外面晃悠。 而且导演的形象确实也没有演员传播得厉害。 但现在自投罗网出现在电影打卡地区，那就太容易被对上号了。 有机灵的游客连忙递过手边的任何东西，请导演签名，还有人探头希望能合影自拍。 万长生态度挺好，笑着摸出自己的绘图软笔，在纸面、布面各种地方随手签名，合照更是来者不拒。 葛宁连忙退开点举着手机拍摄这种场面。 新来的保安连忙在小头目安排下，又严密保护好这边的外国友人，特别是被左右护着的高挑墨镜美女。 哪怕只是看身材，也觉得贝赫耶是美女。 哪怕她已经尽量穿得保守，可宽松衬衫在腰间打结，拖地长裙裤依旧风采过人，比那黑袍不问三七二十一遮住了所有，要美妙得多，哪怕头巾裹住了后面披散开的波浪褐发，都遮不住她这种鹤立鸡群般的气质。 她也偷偷举起自己的手机拍照。 这下万长生还是邀请葛宁他们朝着校区加快脚步吧。 英伦大叔还道歉：“我不知道你这么有名，也没想到你有这么多拥趸，太让我吃惊了，像个流行明星！” 万长生低调：“名气只是用来达成梦想的手段之一，那边是刺青美容美发培训机构，其实这个周边社区是比较落后的地段，我们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改变这里青年人的就业结构，让他们能够掌握一定的生存技能，而不是游手好闲的不知道干嘛。” 这时候葛宁已经完全能够明白万长生在做什么了：“青年领袖，你这样的思想和实力，已经能够称为青年领袖了！” 万长生谦虚：“我更想成为艺术家。” 后面的两三百米街道，基本上就处在夹道围观的状态中。 感觉各种店面和其他街道上的游客全都挤过来看热闹，好多人还提前占据有利地形，举着自拍杆不问四七二十八的咔咔咔猛拍，感觉拍了这趟就没白来，再挤点也值得。 万长生不得不抽空看了眼贝赫耶，您这不是走丢了么，被这么多镜头记录下来，最后不都成了证据？！ 自己都没法说自己不知道她走失去了哪里了！ 结果看见的是贝赫耶那墨镜几乎如影相随的看着他。 要说万长生心里没点男人的暗爽不可能，但更多还是理智带来的挠头。 得赶紧说清楚。 所以在这种万众拥戴的场面中，一路快速的签名，引导着外国友人走进校区，这边严阵以待的保安组连忙挡住了后面的游客。 万长生还有回身鞠躬感谢，倒是让本来有点闹腾的游客们不知道谁带头，成片的鼓掌。 也没了冲击保安组的势头。 葛宁看得津津有味，表扬万长生很有绅士风度。 万长生认真解释：“这是我们中国礼仪传统的美德，只是从近代史开始被冲击以后断了代，现在要一点点拿回来。” 英国绅士不说话了，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待近现代史的。 但校区宽松环境肯定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哪怕到处都能看见成群结队的学生，也肯定比外面的拥挤程度好很多。 贝赫耶又把墨镜卡到头巾上了。 万长生看看时间都一点过，只能邀请外国友人去吃食堂，数千名学生进餐的最高峰已经过去。 他掏出自己的ic卡帮葛宁结账：“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会儿的交通已经接近瘫痪，所以只能请您凑合吃点，晚上我们再宴请您。” 还很小气的让艾米拉自己给那俩姐们儿刷卡，虽然那ic卡也都是他给输的钱。 哈雅特连忙娴熟的帮助贝赫耶回避猪肉，大小姐则明显不在乎这种乱哄哄环境，兴致勃勃的很想把十多个大锅菜肴挨个儿试一遍！ 葛宁也认真看，每个菜都问，也想每种都盛点，还拍照。 食堂大妈都是观音村的人，对上万长生肯定不会手抖，对上拍照的外国人就更结结实实的扣上一大勺！ 葛宁就不敢挨着来了。 坐下接过万长生找来的叉勺，还说自己会用筷子，有点别扭但绝对熟练的开始品尝，立刻不顾仪态的惊讶：“好吃！” 贝赫耶早就吃得眉开眼笑了，虽然没拉开头巾却坐在万长生的对面，边吃边肆无忌惮的观察万长生。 万长生更觉得要马上吃完回办公室，当面锣对面鼓的把事情谈清楚。 可他这狼吞虎咽的劲儿，又把贝赫耶逗笑了。 情人眼里出帅哥啊。 更何况还这么年少多金，温和儒雅，哦，还有万众敬仰！ 完美！ 628、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只是空中扯了个篷的大型食堂，还被艾米拉说有老家帐篷的感觉，万长生想起来他们那机场设计可不就是这种明显的特色元素么。 旁边教学楼只在门口简单的看了看，十月已经临近全国联考，哪里还有什么午休，餐后的艺考生们已经回到各自楼层教室开始埋头苦画，葛宁被这种四五千人的规模再次震撼下，对万长生反复强调的我们国家人很多，肯定有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接着是橙黄色屋顶的工作组玻璃房，金秋季节正是气温最舒服的时候，各个设计工作组哪怕在国庆节还是有人在忙碌做事，大学生总是对学以致用充满干劲。 然后是宿舍楼，接着又是教学楼，中间是编织网架的人工草皮小足球场、篮球场跟社区健身设备，除了一帮艺考生坐在里面晒太阳兼画速写，没人运动，几乎所有人都充满了紧迫感，除了刚搬来几天有几个男生好奇的踢了下足球，其他时间一直都是晒太阳的主要区域。 越过这栋教学楼才是办公区，同样扯着白色大篷下面的玻璃建筑，就是黑色轮廓、底座、屋顶的造型，严谨很多。 再过一栋宿舍楼那边尽头才是火车头大厂房。 所有的厂房上都画满了涂鸦，跟中间的设施一起充满了崭新的氛围。 确实可以当做旧厂房改造艺术社区的典范。 葛宁一路拍照片，还找构图，很认真的样子。 万长生引导国际友人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成片儿的员工起身毕恭毕敬称呼校长好，胆子大的还敢用英语对外国客户说哈喽，欢迎来大美。 其实平时万长生来办公室，个个都不敢打扰他，这会儿有一个带头的，其他都赶紧给老板长脸。 万长生也确实觉得有面儿，不过回头发现，又摘了墨镜的贝赫耶昂着下巴，习以为常的在接受这种膜拜，估计她要是再摘了头巾，会引来更真诚的恭维。 只不过万长生这大老板有点露马脚，居然没有秘书，也没有服务人员，走进大办公室以后还得他自己关门：“随便坐，喝茶或者饮料……这里有冰柜都能选，我看看有啥……” 顺手摁键关了面对大办公区这边的轻纱窗帘，隔绝了外面好奇的目光。 满满当当的饮料柜里面从啤酒到咖啡一应俱全，又暴露出来他不太熟悉这崭新的区域，不过他也不在乎，快速的相互介绍下就开门见山：“既然葛宁先生来了，我们就谈谈这不可能成为婚姻的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宽大的三张带扣皮沙发以品字形排列，坐十来个人都没问题，万长生和葛宁各凑个角，三位阿拉伯朋友坐对面，闻言都是表情一凛，贝赫耶还把腰身挺直了，双手交握放在侧腿上，动作完美无缺。 万长生真是在脑海里面闪过艺用解剖课程上的说法，中东北非的阿拉伯女性天然腿长，从人体美比例上来说，秒杀东亚地区，幸好上次穿着长袍，不然其他女生就会觉得有点自卑了，好像钟明霞的腿长比例还行…… 发现自己怎么有点走神，赶紧专注的把情况解释下：“我很理解追求自由和幸福的想法，但前提是不要伤害别人，之前你们伤害了塞丽梅就错了，现在还在伤害我的婚姻更错，出于我和艾米拉的师生关系，我提出这个建议方案觉得怎么样？” 葛宁先生其实是第一次见艾米拉家的女眷，主要是很优雅的翘着二郎腿欣赏环境，拉罐的咖啡他也喝得跟高档货色一样，不说话。 万长生再次注意到，刚听说自己要去办画展出名，艾米拉一直轻轻拉着他姐姐的胳膊，胖大姐也小心翼翼的只是凑在贝赫耶耳边小声，不知道汇报些什么。 之前不是主要由哈雅特来说话拿主意吗。 所以他还担心这位好吃的主子没听明白：“我有太太了，在中国换做其他家庭，这甚至会造成婚姻矛盾，还好我太太对我很好，所以我希望不要再提这种事情了，我不是开玩笑的。” 结果还真是贝赫耶自己开口：“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个托掌指引的动作，万长生这办公室不是有个小后院吗，挺精致的白墙黑瓦摆了个假山，地上刮出螺旋纹路的白色小石子里还摆了段装模作样的枯木。 挺有品位的。 万长生觉得自己现在英语水平飞速提高，下意识看了眼葛宁。 他觉得这会儿只有英伦大叔是自己的同盟。 结果这位哈哈哈的笑着起身：“那我就欣赏下万有什么藏书了……”朝着大书架那边去。 艾米拉和哈雅特也赶紧要闪开。 万长生纳闷，怎么不吃东西这姑娘就有点不一样的感觉呢。 点点头过去推开玻璃门，这十月的天气就是好，不用空调的秋高气爽。 结果贝赫耶刚出来，哈雅特就机敏的在里面把玻璃门窗帘都掩上了，紧凑精致的空间里面顿时只剩下两人，而且四方的狭小墙沿更显得这里有点牢笼禁锢的味道。 艺术家的感觉就是敏感，万长生站远点：“你想谈什么呢？” 贝赫耶背着手走下台阶，走进人家精心梳理挂出来的白色石英石沙滩里，还用脚尖去刮，双手背在身后这动作就跟个雨刮器似的，光看背影甚至会情不自禁的冒出来“秋千细腰女，摇曳逐风斜”的感受。 她那衬衫宽松得很，可系在腰间打了结，反而衬出了拖地长裙裤的身姿来。 她不说话，万长生也不说话，静静的看，还得忍住不要掏速写本来，就这么看着吧。 贝赫耶的声音真的很悦耳：“我能把头巾摘了吗？” 万长生无所谓：“随便你，但是和那个什么丈夫看不看的风俗没关系。” 贝赫耶就背对他摘了头巾，又是顺手掸一掸裹在头上转身，脚尖如同圆规旋转的那种，好像还带点舞蹈的影子，平心而论，人美丽，动作更美丽。 万长生尽量平淡的看着，免得吟诗。 贝赫耶双手还是背在身后，这个动作前几天好像前几天钟明霞也做过，和万长生并肩走在夜风中，十足恋爱中小女孩的样子。 可贝赫耶没有，明明还要小三四岁，她做出来就是挺成熟的感觉，深邃的大眼睛看着万长生：“我是去年九月知道你的，艾米拉打电话给我说自己的老师多么好，这里人多么友善，还有吃的多么美味，但那时候他的手机只能通话，于是我只能在脑海里面想象这个地方，每天晚上和艾米拉的电话，是我最开心的时刻，从小他就是我最心爱要保护的亲人，感谢你对他的照顾。” 万长生想用别恩将仇报来形容的，但找不到表达单词，就点下头表示在听。 话说这么看着，也是赏心悦目啊，万长生已经忍不住在背后靠着的墙面上用手指随便勾勒点线条了。 这是种艺术家的本能。 贝赫耶一瞬不眨看着他：“直到我们打了五万多美元的国际长途通话费，艾米拉才知道应该去买部能拍照能上网的手机，用视频网络通话就几乎没有成本了，这是我们以前从来没考虑过的事情，但是从这以后，我就从他每天拍的照片和视频里面，经常看见你，看见他住的地方，还有校园，我想我对你的爱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万长生手指都僵了下，还是学葛宁稳定的只扬扬眉毛，摆出冷漠的表情表示继续，看你能说出什么幺蛾子来。 贝赫耶却嫣然一笑，玛德，感觉周围假山枯木都在发芽那种春色满园：“我认真的想过，应该还是之前那种只有语言描述的你，让我在脑海里面产生了很多对你的想象，想象了很多你应该是什么样的男人，年轻成熟又充满了智慧，还有温柔善良，这是艾米拉给我说得最多的形容……” 万长生这才明白这小兔崽子，原来一直在做媒啊！ 所以贝赫耶才不是莫名其妙呢：“等从照片和视频上看到你，我才知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完美，虽然听不懂你有时候在跟那位光着头的男人说什么，但我亲眼看见过他在你走后，轻轻哭泣，也知道他也是你的学生，一直都在帮你照顾艾米拉，更知道他得了重病，可你鼓励他完全找回了生命，这是很伟大的行为。” 万长生觉得面对徐朝晖，那是一个长兄应该做的事情吧，充其量自己有点钱，不在乎医疗费？ 可贝赫耶说的就是钱：“你很有商业头脑，赚了很多钱，但是你却把钱给予了很多穷人，艾米拉说你降低了学费，让更多孩子能够读书，这是珍珠赞美过的那种伟大和善良，比起我能看见的那些靠着家里有钱的男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万长生确实是够出色的，如果拿他去跟一堆不知所谓的烂泥糊不上墙比，那就更光辉闪耀了。 不过从这番话听起来，万长生虽然有点结结巴巴的要连蒙带猜，也能听出来这位好吃的姑娘，不像她上次吃夜宵时候表现出的傻乎乎气质啊？ 所以他听得更加认真了些。 629、步步为营，步步倾心 "爱书网"访问地址 甚至就算不懂英语，光是听语气，都能感觉到贝赫耶说话井井有条，和上次吃大闸蟹时候好像在背道歉词，有天壤之别。 当时可是连杜雯都觉得她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现在这绝对不是背的，背着的只有手，姿态优雅。 还朝着万长生走了两步，那双精心涂绘了眼影的大眼现在能清晰的显现出浓密的眼睫毛，更衬得眸子闪亮：“可我听艾米拉却说你经常睡在办公室孤独的画画做雕塑，你的太太没有照顾好你。” 万长生哑然失笑：“我妻子也是大学生，我们都还在学习提高自己，而且你可能不太了解中国文化里面，有种不要沉迷在享受中的思路，这就不需要你来担心了。” 用外语，万长生在单词上还是只能尽可能选择接近，肯定不如母语那么精准。 可贝赫耶的英语极好，游刃有余的开始步步紧逼：“可我看过资料上面说中国婚姻里面，男人和女人出轨的比例在全世界最高，男人甚至比女人还高一倍。” 万长生不慌乱：“第一，我不确定你说这个全世界第一是不是准确，但我不否认正是因为生活条件好了，才吃饱了撑的出轨，我们有句话叫饱暖思**……” 这句谚语说起来可真费劲，贝赫耶听得还有微笑，轻轻歪头的样子，美妙极了！ 还好万长生这两年被美女们摔打得定力还不错：“第二，就算是真的有这么高的出轨率，也总有些人能坚守自己的婚姻爱情，这就是因为多年来我们丢掉了一些好的传统跟文化，所以需要朝着好的方向努力。” 贝赫耶马上：“可我听说中国的传统文化就是可以娶好几位妻子。” 万长生那么能说的，硬是被这种语言短板压制得有点勉强：“那是坏的传统，就应该抛弃，我们有个词叫……算了，你既然都要离开你所处的环境，不就是因为不够尊重女性吗？如果中国还一夫多妻，还缠小脚，还随意决定仆人的生命，那还值得你想来看吗？” 贝赫耶背着手轻轻摇晃下身子，风韵中带点娇憨，依旧带笑：“你爱你的妻子吗？” 万长生斩钉截铁：“爱！我很爱她！” 贝赫耶的眼里闪过丝狡黠：“那为什么你身边还有那几位女性？” 万长生现自己已经有点招架不住：“那是我的朋友。” 贝赫耶的笑容变得恍然又夸张：“我能成为那样的朋友吗？” 万长生还是没有昧着良心：“如果不谈婚姻恋爱什么的，大家都能成为朋友。” 贝赫耶欣然点头，万长生居然有种看见她打太极拳收功的泰然，赶紧：“但现在的问题是要么你带着两位女伴回去，要么就得像我提议的那样，让艾米拉能够有名声有地位，也许就能抹平你们犯下的这点错误？” 贝赫耶却反问：“你不觉得艾米拉的年龄太小了吗？他才十三岁，目前的年龄再怎么有名有地位也很有限，哪怕你花了再多的钱帮他包装，也不过是个孩子，我们的男人要到十六岁才成年。” 万长生的优点就在于只要能讨论，他就不固执：“那……包装你？就用艾米拉画的画来包装你，其实他画的特点就是不需要绘画基础，更多是他那种无尽的想象力，举办画展，搞布会什么的用你的名义，这样能行吗？” 贝赫耶往前再走一步，已经算是和万长生面对面了：“那为什么我就不能展现我自己的能力呢？” 万长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点：“抱歉，我还不是很了解你，你如果有这样的想法当然很好，祝你能够成功。” 贝赫耶好像很享受这种主动进攻，又迈近些：“可我需要你帮助。” 万长生赶紧抬手：“好说好商量，应该保持距离，你说，我能帮就帮。” 贝赫耶没动了却耍赖：“还没想好，我们要先做朋友的。” 万长生有紧迫感：“你的家人追查过来怎么办？艾米拉还哭了，对，哈雅特也哭过，还有塞丽梅也哭，你在追求你的梦想时候，周围人在付出代价。” 贝赫耶轻松自如：“什么都是有代价的，我的父亲有三十来位妻子，这一年又娶了两位，我想他很少有精力会注意到自己少了个女儿，当有些人提醒他应该把我抓回去跟那个浪荡子结婚的时候，恐怕才会想起有这个女儿，不如到那时候再表现自己的价值吧。” 万长生觉得这个阿拉伯姑娘，绝对不像她看起来这么人畜无害，起码不会像吃大闸蟹的那样傻大姐。 想想也对，在那么复杂的家庭环境成长起来，不可能是傻白甜。 漂亮的姑娘真是没一个简单的！ 万长生觉得自己也算是达成了初步目标，不再谈那个婚姻的事情了：“那行，只要不越过朋友界限，我很欢迎你们来到中国，来到江州，只是我的工作学习非常忙碌，所以就请你们自己安排旅游生活了？” 这就等于说只要井水不犯河水，那就爱咋咋地。 贝赫耶笑问：“我漂亮吗？” 万长生点点头：“漂亮，我的朋友都漂亮，但也仅仅是漂亮的朋友，好，可以结束了吗？” 贝赫耶有点纳闷：“别的男人都总想看看我是不是说的那么漂亮，又总想跟我多待一阵，你怎么，哦，我从来没跟其他男人单独待过。” 万长生已经转身推门了：“在我们国家这个地区，男人是怕老婆的，我跟你多待一阵，妻子会不开心。” 听见门口的动静，艾米拉和哈雅特赶紧跳起来面对，葛宁倒是老神在在的捧着本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出版的佛像专辑看得津津有味。 万长生对自己徒弟摆架子：“现在是继续跟着我学习，或者跟着你姐姐去旅游，都随便你了，我提出来由你办画展，去争取出名的方案，被你姐姐否定了，你想怎么办？” 可能因为姐姐还没进来，艾米拉又怯怯的过来想拉师父的衣袖，万长生多心软的让他拉着了，但终于有孙二娘戳额头的想法：“我有太太，你还在搞什么？我跟你说过，男人只能靠自己努力才能改变家人的命运，你在搞什么？” 艾米拉眼泪又要出来：“我怕，我怕我长大，就来不及了。” 万长生无语，因为这句话太真实了。 结果这时候贝赫耶走进来，已经重新把头巾变成面纱戴好：“嗯，你只有努力才有他这样的成就，我也不是来旅游的，葛宁先生，我能跟您再谈谈吗？” 英国会计师欣然收起画册：“很乐于为您效劳。” 万长生就毫不在意的把自己办公室让出来了，结果艾米拉也被他姐姐撵出来，那师徒二人就去教学楼转悠吧。 艾米拉终于开始询问为什么不让他学习这种绘画方式。 万长生慢慢给他解释，但是也不限制他如果这个时候想学点什么绘画技法都行。 结果师徒俩在教学楼呆了整整一下午，三位不知道密谈商议了什么的外籍友人才找到教学楼来，葛宁爬上五楼俯看了下这种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都应该是罕见的艺考生学习规模，叹为观止。 贝赫耶似乎不再把目光随时停留在万长生的身上，也在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贾欢欢打电话过来：“和那位葛先生把事情谈论好了吗？” 万长生不由自主的瞟了眼贝赫耶：“都说好了，没有那种什么结婚之类的破事儿了，晚上想吃什么？” 贾欢欢不确定：“叫上那位好吃的……我们去吃海鲜自助餐？” 她就觉得那个最高档。 貌似在江州也确实就这个状况，最多不过是单价更高的海鲜自助餐。 万长生本来觉得英国人应该不稀罕海鲜自助餐，但老婆说了就好。 明天就要上课的贾欢欢，这两天当然是跟钟明霞在文创园区到处玩，感觉不过就是把观音庙换成艺术社区，反正都是自家地盘，今天还到庙里客串善财童子，给好多游客了五块钱的小红包。 这是观音庙从万长生懂事以后就开始的一个小把戏，逢年过节经常点小红包。 善男信女们求神拜佛那么多，恐怕从来都没收到过神佛反赠的红包，特别是很多一分钱没花的游客，后来都成了观音庙的忠实客户。 反正都要拜佛烧香，去观音庙更有人情味。 万长生真是习惯于先下点饵，然后慢慢收大鱼的。 可贝赫耶明明没有下什么饵，也气定神闲的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能只能说大户人家出来的，气质就是不同。 悠悠闲闲的跟在旁边看。 最后直到八点钟解除了交通限制令，才有培训校的商务车，把一行人送过去。 本来贾欢欢肯定叫了钟明霞一起，没想到那姑娘说今天晚上作为国庆节最后一天，试着推出了夜市，所以她要留在这边盯着工作进展. 既然是这样，贾欢欢也就没叫不太熟的林楚妮，等看见夜市亮灯了，才难得的单刀赴会过来面对一帮外国人。 结果万长生这回是眼睁睁的看着贝赫耶居然又变回那种好吃的傻大姐模样。 这是要跟欢欢飙演技么？ 630、孩子才做选择 夜市是万长生从一开始就打定要为周边居民提供生计的项目之一。 他提出了要求，又是当甩手掌柜。 具体方案基本是杜雯策划构想，钟明霞安排指挥实施，其实还夹杂了大量和街道办的往来沟通。 所以钟明霞自己很看重这个项目。 其实杜雯也就类似于说了几句，找几张照片，主要来自于东南亚夜市的灵感，不一定非要高大上的整齐漂亮，简陋的彩灯拉在天上，然后分成几排的夜市主要以纪念品、吃喝甚至卖艺为主，贾欢欢还从观音村找了几个卖跌打药和算命的、吹糖人的过来帮好姐妹撑场面。 虽然这些江湖卖艺不一定是街道办愿意看见的，但如果夜市有了这种元素，肯定会有趣得多。 江州市区已经很难寻觅这种老民间艺人了，看能不能抛砖引玉的找出来一些。 而且在提前宣传张贴的夜市宣传海报里，钟明霞一定会出现在现场的。 因为就在这两天，李明然那边的电视剧炒作已经开始，爆料这回是从俞天入手。 之前钟明霞不是有个白领装气质的照片被娱乐圈大v“爆料”，说是新戏的准备开始了吗。 这次是俞天被爆料日常照，他竟然增肥了！ 故意搞得好像偷拍的照片里，俞天一身灰色西装，一改他笔挺干练的潇洒形象，居然透着几分圆滚滚的油腻气息。 让女粉丝们只要看见就会怀疑，这还是那个俞天吗？ 可配词是：“什么样的戏，才会让俞天都狠下心来让自己变成这种无法接受的形象。” 俞天其实已经四十多了，平时健身和保养得好，看着始终跟三十上下的年轻帅哥差不多，但这次是真的一下就让自己放松到中年油腻男的形象。 接着另一个娱乐圈大v信誓旦旦的放出消息，这次跟俞天合作电视剧的女主角，就是刚刚在电影《人间不拆》里面红透半边天的小优扮演者，那个从来没有演员经历的幸运儿，钟明霞！ 这个消息甚至比俞天变胖了还要重磅炸弹。 如果说那部电影完全是钟明霞运气好，接下来又得到和俞天合作电视剧的机会，那就只能证明她的资源太雄厚了！ 绝对不是以前猜测那样孤零零的小野草。 于是好多游客又发出来许多许多关于钟明霞的照片。 她在大美文创园区的各种现场照。 这回算是彻底把她之前那些模特照彻底压下去了。 实在是太多了！ 这些游客照里面的钟明霞，基本上都是穿着一身白衬衫扎在一步裙里面的ol装，浅浅的坡跟鞋透着点白领的严谨和忙碌，同时脸上随时都带着亲切的笑容。 各种传言也是满天飞，说她根本就是这家园区管理公司的老总，当时就是为了推广园区才拍电影。 又有人说是先有园区和电影，然后才请主演当代言人，做园区吉祥物。 还有人揣测这背后都得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为了她拉来这么多资源，那得是多么宠爱她。 可好多人又爆料证明，人家根本就是吃住在园区公寓，成天进进出出有上千双眼睛能看见，从来都没男人进出…… 最后这部分，肯定就是杜雯在协同作战，招呼艺考生们参与了。 总而言之这两天，居然是钟明霞的消息比俞天还迅猛！ 于是搞得俞天的粉丝们很不舒服，四面出击讨伐钟明霞是在蹭天哥的热度，这种初出茅庐的新人不要太得意忘形。 番位懂不懂！ 钟明霞的粉丝二话不说就迎战，居然这都能两边掐得热火朝天！ 所以整个国庆节，本来已经要下线的电影上座率又热了一波，连带好多游客、粉丝都为了专门能在夜市再看看钟明霞露面。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去吃饭嘛。 再说她心里也有点打定主意先缓缓，反正再过几天就要下剧组，万长生还不是得去！ 所以光是想想就美滋滋。 等她带着发自内心的愉悦心情出现在夜市舞台上的时候，那叫一个欢声雷动，连刺青工作室那边的林楚妮都听见了。 托国庆节的福，整个培训中心忙得不可开交，负责刺青这边的四五个人是根本没停歇过，美甲也成天忙着做活儿，就美妆和美容美发的负责给打下手，游客的活儿都做不完，但来做刺青的还是大多都是钢花街道的本地人，果然有不少年轻男女开始慕名前来做纹身了。 林楚妮的水墨风格还不怎么受欢迎，这里要的是龙啊虎，情呀爱的，不过她也会变通，马上就重点给女生纹卡通形象，可爱卡哇伊的那种，依旧是最受欢迎的纹身师。 她的价位也是最贵的。 苏沐楠过来给林楚妮做了好几天的水墨顾问，白天她不是去写书法送给游客，就是到艺考生中间教授白描，虽然没有万长生那么深厚的功底，她也是研究生级别的娴熟，所以帮林楚妮再纠正些水墨画、书法上的基本原则，倒也忙得开心，直到最后一天才回学校做开课前的准备。 因为整个蜀美十月中旬就要换领导了，学生感受可能少点，整个教职工群体都在急切观望，起码苏沐楠这样的青年教师都一点不敢怠慢，万一新院长上台就是三把火立威呢。 所以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他们必须要关心这些领导更迭的事情。 而且还觉得万长生真是胆大妄为有底气。 反正呼声最高的老郭是他师父，上台肯定好处多多，书记上台那肯定也会重视这位青年佼佼者，哪怕是国画系系主任荣升，肯定也心态转变，不会觉得这个毛头小伙子会威胁到他什么，至于赵磊磊那就更是和万长生关系如兄长了。 这么看起来万长生还是因为拿了奖啊。 所以整个蜀美现在有种拿奖的热潮风气，说一千道一万，搞设计专业的要能赚钱，搞艺术专业的就要能拿奖，万长生再次证明了这是不二法门。 国庆节前后整个美院的学术气氛都很浓厚，估计也是做给新院长看。 另一边谁知道万长生是知道底牌呢，装着不注意的样子，在餐桌上仔细观察了贝赫耶跟贾欢欢的周旋。 倒也没啥可描述的，主要就是贾欢欢快乐的欣赏了外国人对海鲜自助餐的感叹。 其实菜品没有什么可取之处，葛宁主要是感叹这种把欧式高级西餐做得如此接地气的模式，更感叹中国人满不在乎的消费能力，拿着大白盘子成堆的铲白灼虾，成群结队去领大闸蟹，咕嘟嘟的大口玻璃杯干红酒，全都带着不把餐厅吃垮誓不罢休的革命精神。 就是把他最引以为傲的那套欧式风度，全都拆了扔在地上踩。 他不会说中国人没礼节教养，只是看得脸上一阵阵抽搐。 然后含蓄的评价跟他小时候看到美国人在欧洲的做派差不多，八九十年代日本人在美国也是这样的做法。 万长生笑说好歹这还是中国人在自家的样子，慢慢来，总有天会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葛宁听他说这是两千多年前中国的古谚语，就请万长生帮他写在速写本纸上，细心的收到钱包里，不知道是不是要拿回去考究一番。 万长生觉得这场面还挺有生活气息的，随手记录了几张作为素材。 贝赫耶不看他画画，连单独交流都没有，只是很“天真”的找贾欢欢请教这螃蟹怎么比前些日子吃的小了这么多？ 贾欢欢立刻觉得很丢泱泱大国的脸，承诺再买一批顶级大闸蟹过来回头品尝。 她也终于借着这次交流，艰难的张开嘴说塑料味的英语了。 贝赫耶的逢迎手段比钟明霞高超多了，那姑娘纯属嫂子嫂子的恭维个不停，贝赫耶却能不着痕迹的让贾欢欢挺舒坦。 吃完饭万长生内心的评价是贝赫耶的演技已经出神入化，和贾欢欢那种那性格融入演技里面是两种门派，各自都是在家庭环境里面打磨出来的演技派。 开车先把葛宁送到医科大附近国宾馆级别的五星级酒店，然后把贾欢欢送回学校，三位阿拉伯同志就自己打车回去吧。 反正哈雅特已经算是个中国通了，手机付账都用得相当娴熟。 贾欢欢还很开心，和万长生在医科大校园散了会儿步，把吃喝消食完毕才回寝室，对贝赫耶的印象果然挺不错，觉得这姑娘的性格并不像她外貌那么咄咄逼人，挺好相处的，居然还说可能孙二娘会最喜欢这一款。 万长生懒得揭穿贝赫耶的演技，免得老婆闹心。 只是回了男生寝室，洗漱上床看见杜雯留言的十月行程表里面，开玩笑的建议他把阿拉伯公主带上周游全国，才回应了一句：“基本上把这所谓的婚姻说清楚了，她也没有再说这事，其实这位小同志挺能随机应变的。” 杜雯的回答就是哇哦表情包：“原来又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聪明妞儿！好玩了……” 万长生有气无力的很想回个你们终究不是玩我吗？ 又觉得这句好像有点调情，忍住了没说。 闭眼入睡前，他真有那么瞬间想过，既然贝赫耶这么有心计，甚至在大家第一次见面吃饭的当口，就故意装天真来麻痹所有人，眼前这种局面到底是隐藏着什么呢？ 当然也仅仅就是瞬间，万长生现在需要考虑的大小事务太多了，连创作都分不出多少精力去思考，哪里还会在意这种事情。 只要不结婚就好…… 这是万长生睡前最后的念头。 梦里还是难免会出现这张美丽的容颜，不过和杜雯那宜喜宜嗔的表情好像在演对手戏。 631、逆时代而行就是螳臂当车 国庆节结束，其实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哪怕游客还是熙熙攘攘，但是警力已经大幅撤离，街道办事处连忙来跟园区管理公司开会联动，检讨这个高峰期的得失，还是发生了很多鸡毛蒜皮的事情需要汲取教训。 这从侧面展现出来姜主任确实是个能力全面的政务官，整个项目应该算是大获全胜。 管理公司潘总报出来的数字是明年租约调整以后，年收益能过五千万，一百多家店铺的租约更是热门抢手，主导权已经掌握在管理公司手里。 可以开始逐渐调整更符合园区定位的商家入驻了，而实际上作为名气最大的代言人也仅仅就在文创园区拿了十万左右的年薪，还没有这位外聘老总的工资高。 姜主任对细致完整的园区管理给予了高度评价，他也要总结上报，这绝对是今年江州市最明星的业绩，值得各方大书特书。 以教育机构为基础，发展支撑起文化旅游产业，还带动了周边经济，影响了周边环境，更不用说大火的电影已经成了江州市的名片之一。 有很多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私底下都在传言，姜主任肯定要高升。 本来四十左右的年纪就是最黄金的阶段，能把全市最落后最头疼的钢花街道变废为宝，不耗费任何国有资源，就改变成这样，功劳很大啊。 就等着论功行赏吧。 蜀川美院这边也在传闻万长生会被论功行赏。 因为他又不经意的展现了一把控制力。 昨晚回寝室前，他习惯性的把车停在竹庐下面，上楼看看大美社的工作规划安排，再溜达到街对面跟老友们喝几杯聊聊天。 老曹随口抱怨了几句，说现在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新院长挣表现，后勤教务那边从新学期就陡然加强了对师生教学的考勤，严苛到和小学差不多了。 这事儿本来也无可厚非，只是很多专业老师都是艺术家，难免有些散漫，晚上喝酒创作之类到半夜是家常便饭，早上八点就要准时到教室，简直要了命。 老曹提到的是，学生都没来多少，老师杵在那真的没事做啊。 艺术家的散漫真是从美术生就开始培养了。 众位老师艺术家就开始笑论这个细节，说最近这两个学期的课堂缺课率越来越高，无论绘画专业还是设计学科都有这个现象。 偏偏这些缺课的家伙，回头又都能交出优秀的作业，让老师们也无可奈何。 有人就直接指出来这种学生是万长生那边的人。 这帮兔崽子往往都是专业课来上个开头，课题、技法、内容和要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后面就销声匿迹，反正各种信息都在网上能够搜到。 绘画专业的他们扎堆在培训校那边的画室搞作品，设计专业的更过分，直接全都在自己的工作室搞了，有些专业譬如影视动画、摄影摄像、计算机辅助设计等等科目，这些家伙在外面不断更新设备、追求更新更好的软件，老师都搞不过他们！ 在这个日新月异的互联网时代，三四十岁的中青年专业老师都很难跟得上这种层出不穷的技术更迭，更别说五六十岁的老教授。 大学生们就如鱼得水。 扎堆儿的大学生更加适应这种局面，甚至会你追我赶的不亦乐乎。 谁在某种软件上面占据了领先地位，能做出非常精妙的东西，其他人跟进的同时，只要发现有更好的软件技术，会抢先去占领。 这种学习氛围，让基本都是吃老本的专业老师很难跟上！ 所以很多专业学科作业，让老师们甚至有种被降维打击的挫败感。 明明要求的是这个，学生过些天却用别的手段做出更好的作业来凑数，怎么办？ 是说这些学生不按照教学大纲走，给个零分，还是彻底承认教学大纲落后了，给满分？ 随之而来的还有美术学院师生体系的崩塌。 这在设计专业里面尤其明显，学室内装饰的、学广告设计的，很多学生都是边学边给老师打工，接点什么活儿来实践。 价格当然就是极为廉价的。 这种事情现在越来越行不通了，大美社的学生有的是自家渠道，环境设计、平面设计、影像制作的活儿要求比老师这边高超多了。 就比如说美院这边的影视动画专业老师能拿得出来什么响当当的作品吗？ 大美社已经有人参加过《人间不拆》的剧组，成天都在给自家拍广告，三天两头更换川渝两地的电视台广告内容，关于电视台那些制式、流程、结构的相关知识，比老师还懂得多，甚至跟那边广告部的上上下下人面儿都更熟。 这特么怎么教啊，直接断了很多老师的油水来路。 甚至连在座这些绘画专业的老师，都很难找到学生来给自己当学徒了。 毕竟对于每年都要出一大堆作品的画家来说，让学生作为廉价劳动力，把画幅先完成个七七八八，最后再亲自动手画龙点睛，已经是业内心照不宣的事情。 现在人家不但有的是授课收入，还有艺术品交流市场，学生们完全可以不用仰仗老师，就能把自己的画卖掉。 这简直有点颠覆行业规则。 虽然在小酒馆只是笑谑，而且这里基本都是油画专业的艺术家，感受到的冲击还没设计专业那么强烈，但听得出来有很大的隐患。 万长生无声的跟赵磊磊对视下，选择先要求所有大美社的成员按时上课，不然查到迟到旷课没请假的就扣课时费，扣设计提成费用。 既然是美院学生，基本的校方规范必须遵守，哪怕有因为要给艺考生上课的调整，也仅限于上课人次，该请假请假，其他时间不许待在画室和工作室完成课堂作业，课堂的东西就得回课堂上去。 当然万长生也带头检讨自己就爱待在外面做东西，所以从国庆节之后开始，所有创作学习都会回到课堂上。 他的做法总是这么以身作则又夹带了经济制裁。 结果第二天一早，唰唰的各专业教室填得满满当当！ 早上八点前简直浩浩荡荡的从工作室、培训校到各自外面租的公寓之类，全都拎着东西赶回来。 有些学生六七点就开车去搬画框画具。 好些教学楼走廊都挤得人满为患！ 院长、教务处长的话都没这么管用。 把万长生自己都惊了一跳，你们也太舍不得自己那点小钱钱了吧？ 大美社的美术生们还得意，感觉自家号召力超强，很有集体荣誉感的各种拍照发朋友圈发群。 连带那些不是大美社的学生，也都赶着来教室上课。 一时间整个蜀美各种班级系别群里到处都是这种照片和议论。 学生会主席做到万长生这样儿的，可能是独一份。 郭槐生课间休息的时候看见万长生，都嘲讽他：“最近万老板又有什么业务给我们做没有啊？” 万长生求饶，承诺一定会加倍专心努力学习创作。 郭槐生才心满意足的敲诈：“我听说你那边雕塑专业的练习全都换成了油泥，不再像我们这样土啦吧唧的用黄泥？” 万长生赶紧解释：“不断在进步嘛，以前没有专业油泥，当然都是用泥土做塑泥，但现在沿海有公司专门给国外生产销售油泥，其实蛮便宜的，一两块钱一斤，但我们搞了一两百斤回来试用发现不太好，要么腻嗒嗒的软绵绵，要么就粉得跟豆腐渣一样，根本没法做雕塑，好点能用的就得十几块一斤，我在试着用那种美国进口的差不多七八十一斤，做好试验了，再给系里面推荐？” 郭槐生就是这个意图：“新东西新事物，年轻人接受更快，这些东西不是一成不变的就非得延续下去，包括制作工艺、技术手段都要同步提升，国立美院那边据说在结合3d扫描和3d打印，我也去参观过，你有团队，有经济实力，可以在这方面试着探索下。” 万长生领命。 这才是亲生师父的宠爱，其他研究生班的同学看了都羡慕不已。 其实万长生在雕塑系真是享受了特权，他没有跟着大三基础学科教学走，从跨系过来就在研究生班上课，至于平时各种课程更是哪里适合需要，郭槐生就直接调他去哪个班跟着。 完全是当成研究生那么精雕细琢。 这要是郭大炮当了院长，还得了？ 反正雕塑系都是这么说万长生是近些年来最得系主任恩宠的徒弟。 但大家都不嫉妒，毕竟万长生能为雕塑系，为郭槐生提供的回报也太大了，这是人之常情。 人家对得起这份待遇。 也许就是这种太过明显的倾斜，甚至有点全系都袒护，才让国画系那边觉得没法笼络到万长生。 那位系主任一直对拿了两项系内专业金奖的万长生不冷不热，需要的时候捧一下，平时都是晾着，现在既然和郭槐生成了针锋相对的竞争关系。 自然就更加不把万长生当做自己人。 中午吃饭的时候，万长生接到苏沐楠发给他的消息，有些无奈的通风报信说赵主任在国画系教研室，当着不少老师抨击了万长生这种一手遮天的学生头头现象。 但是万长生所有事情没做错啊，哪怕从学生会主席的角度，也协助校方提高了考勤跟校风啊。 所以赵主任表态的重心就在师生关系上，万长生带动了这些学生基本上不按照教学大纲进行学习，那么要老师还有什么用？ 这种言论在老师中间还挺有共鸣的。 毕竟里面也涉及到了很多实际利益。 632、你唱罢来我登场 这还不算完，有人把大美社新生上个月试图签名表态支持谁当美院院长的事情拿出来说道。 用词是要警醒这种学生内部组织的影响力，毕竟在有些人看来，只要不被掌握的力量，那就是异端，要禁止。 好在杜雯早就把大美社正式注册成了有限责任公司，大美社这个称呼并不是什么学生团体，是正儿八经的商业公司。 可又有人居心叵测的牵扯到这些在校生是不是存在被压榨劳动力的说法上。 敢情给老师做事就叫社会实践，给商业公司做事就是廉价劳动力激起义愤了？ 这些言论都是在教师群里面比较多的。 有国画系系主任老赵带头表态了，自然就有很多老师众说纷纭。 真别把大学老师看得有多么高大上，其实跟各种办公室政治没啥区别，甚至还稍微幼稚点。 毕竟美术院校的老师基本都是从美术生成长起来的艺术家，主要身份是专业艺术家，然后承担教学任务，散漫的艺术气息决定了他们大多数都不怎么擅长勾心斗角，想到什么说什么的大嘴巴倒是挺多，更不用说什么政治远见和宏观视野了。 所以一时间还很闹腾，苏沐楠看得触目惊心，偷偷的都截屏给万长生。 万长生当然不在意，他知道底牌嘛，还安慰苏老师该上课上课，不要太关心这种议论纷纷。 搞得好像他是三十出头的中年人，苏老师才是十**岁的学生。 结果哪壶不开提哪壶，国庆节后大概就三天左右，还是出事儿了。 起因就是万长生之前批评学生不要瞎几把掺和院领导竞聘的事情，当时他真是随口说了句：“如果任课老师的教学方法有问题，可以通过正式渠道表点意见、态度……” 纯粹是语法问题，鼓励学生应该把这种热心关心事务的心劲儿用到教学上。 结果一语成谶。 也偏偏就是因为太多大美社的学生回来上课。 青年学生嘛，干什么事情都喜欢扎堆儿。 平时大家闲云野鹤的在各自工作室、画室完成作品还不觉得，等全都凑到一起体验这种久违的教室生活，难免就有点兴奋。 可是上了两三天课，就有一个班现老师教得不怎么样。 美院和很多大学不一样，很多专业课程是没有教材课本的，也就是说全靠老师师父带徒弟一样言传身教，譬如很多绘画专业都是学生画学生的，老师在后面转悠讲解点评，遇见特别典型的问题才集中讲解。 模式其实和艺考生也差不多。 而设计专业哪怕有些教材，也实际上都跟市场脱轨好些年，有些基础的艺术造型科目，甚至还在沿用七八十年代的教材。 所以老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是大美社的成员，可以说从考进美院开始，就基本上是尖子生，各专业的尖子生，再进入大美社这种各种实践机会大把，还得到市场验证出自信心来以后。 专业成绩在各自班级那都是成堆的拉开差距。 偏偏这次这个大二的设计专业班里面大多都是大美社成员，两三天下来就现这位新来的博士老师专业技能不怎么样。 也许写点语言晦涩难懂的论文还行，学生做的东西他连基本规范都不懂，软件应用更是一窍不通，只会照本宣科的拿着过时落后的教材，让学生按照上面的范本生搬硬套，被提出质疑还立刻强词夺理的要保证老师的权威性不容侵犯，简单粗暴的叫不愿听他的课就滚出去。 单个的学生可能很难表达什么。 这些大美社的成员，二话不说哗啦啦的就起身成群结队的走了，连带剩下几个不是大美社的学生，也收拾起东西，留下个空课堂让那位老师目瞪口呆。 如果这件事到这里也就罢了。 偏偏这位今年才外聘的博士老师，不知道是担心最近严格的考勤现他课堂上没学生，还是真给气着了觉得被冒犯。 总之回头就给教务处告了这个班的学生不服从教学秩序。 也许表达得非常愤慨，更有蜀美最近在大量招收博士学历当老师的背景，求爹爹告奶奶才请来这些高学历的青年人才。 教务处二话不说，马上就给了这个班集体处分。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整个班的学生第二天一早就正式全体罢课，还递交了完整的情况说明书，从该位老师的专业能力，到授课内容，以及事经过全都写得井井有条。 跟平时做的商业计划书似的，还整了个很漂亮的封面！ 一式几份，从院长办公室，到教务处，再到系里面，全都递交了。 万长生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问这帮兔崽子怎么不给他说一声，大家还很委屈：“你这么忙，这种事情怎么好来打扰你，而且万一这出了什么问题，也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牵扯到老大你身上，不是你说的教学方法有问题，可以通过正式渠道表意见态度吗？” 万长生无语，这特么在学校内部，已经接近于造反了！ 怎么可能不联想到自己身上。 还在这么敏感的时刻。 这还不算完，万长生正在考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中午前又有好几个班级递交了罢课声明书！ 无一例外都是来自于各种博士老师授课的班级。 这其中有大美社成员内部串联了同声共气支持的铁憨憨，也有起人毫无关系，但态度非常诡异暧昧的莫名其妙…… 正如当初师娘给万长生传授过，一切斗争都来源于利益，必须要学会透过表面看实质。 第一个班这罢课很好理解，老师教得不好，实际上就是损害到了学生的利益。 如果学生意识不到也就罢了，偏偏这些大美社学生专业技能上已经能够变现，非常清楚自己的价值，如果浪费时间在这里学不到东西，还要受气，那自然是要炸刺的。 但其他班级呢？ 有两三个班级压根儿就跟大美社没关系，带头人也不是大美的成员。 杜雯简单交流之下就得出结论：“背后有人在怂恿吧，面临院领导换届，无论是把局面搞浑，还是借着这个事情打击你，进而打击看起来和你最亲近的雕塑系主任，这都是很妙的一步棋，只是实际上很狭隘下作，这种人眼里只有权力位置，根本没有考虑是不是会影响整体的教学秩序，让学生来冲锋陷阵达成个人私利，最后受伤害的还不是这些学生。” 万长生肯定要保护自己的学生：“大美社的成员马上退出来？” 杜雯摇头：“学生头脑热了做的事情，你想兜头浇冷水，他们哪怕听了都会觉得很委屈，自己没有做错，为什么要低头撤回？” 以万长生的心态，怎么都不可能去干这种热血上头的事情，他总习惯谋定而后动，解决事情的办法有很多，不到万不得已，怎么都不会采用这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手段。 毕竟做为学生，先是服从于整个教育体系，破坏教学秩序的做法，只要遇见不问青红皂白的处理者，直接开除那葬送的就是几个学生的人生。 不是所有人都有万长生的大片庙产等着回去无奈的继承，这样一个污点甚至能在整个社会生涯里面都处处碰壁。 杜雯还是了解他：“你不会振臂一呼，把所有责任都扛下来吧？” 万长生苦笑：“牺牲我又未见得能保护他们，再说事情也没严重到这种地步，如果这些学生遭受了不公正待遇，我肯定会跟他们共进退，但现在这种局面下，我保留话语权肯定比铁着头一起冲要有用得多，好吧，你还是从大美社那边解释一下这种局面，希望大家保持冷静，不要在这个非常时期跟着起哄，破坏了教学秩序，对大家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毁掉之前努力建立的一切。” 杜雯表扬：“对，随时保持冷静，才是大家能够看清方向的标志，分头做吧，我建议你不要直接去找院长谈，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你这种行为很有谈判的感觉，不如找个能够传递声音的中间人，这样就柔和得多。” 所以说斗争也是要讲究艺术呢。 这种小细节上的拿捏，官僚子女比乡下庙守还是要与生俱来些。 万长生当然就是去找老童了：“我到现在才知道生了这件事，刚开始的相当部分学生确实都是大美的人，但后面就不一定了，这事儿真不是我们的大美搞出来的，我有责任，光顾了赚钱没有约束好大家尊重教学秩序……” 老童却出奇的淡定：“哈哈，你别这么紧张，美院罢课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我也罢过，你去问磊磊，他读附中的时候，还带头罢课呢……” 万长生才啊？！ 心里半悬着的石头落了地：“我是真害怕猛的一下处理学生，伤害到了他们以后的学习工作，连院长那里我都不敢直接去谈话，深怕觉得是谈判，更不敢问赵哥。” 老童点了支烟笑眯眯：“山雨欲来风满楼，每到这种时候，当然会有各种牛鬼蛇神跳出来演戏，你就慢慢的看戏吧。” 万长生叫苦：“我哪有这个神仙时间，只争朝夕啊！大哥……” 633、不动声色的渗透战术 观音庙千百年来能够香火传承，最大的祖训之一，就是不要掺和这些庙堂之争。 老老实实的保得一方平安就够了。 实际上纵览整个中国古代史，中华民族的集体国家概念形成是在抗日战争，在这场国破山河在的磨难之后，才逐渐有了近现代民族国家的概念，之前无论怎么变化，都叫做天下之争，无论是谁问鼎逐鹿，对老百姓来说只有战乱和秩序的被动选择。 观音庙就是给予周围一片始终屹立不倒的秩序。 所以万长生从骨子里就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 可人生在世怎么免得了这种斗争呢，孙二娘和贾欢欢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斗嘛。 美术学院这种名利之争更是不可避免。 万长生能按捺住不要下场，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老童直接指出就是博士学位引进人才触动了相当一部分老师的长期利益，肯定以后评职称、升教授的难度就加大了很多，人家博士天然有优势，各种论文指标就超出好大一截来。 万长生不在乎职称，可大多数人一辈子就指着这个一步步前进，多几个博士在身前，没准儿就是十年二十年的泡影。 然后万长生策动的学生社会实践，学生作品交易市场，又从另一面拆走了相当一部分老师的短期利益，现在很多老师根本找不到学生打下手，甚至有些学生一个月赚得比老师还多，人家随时都在教着几百上千的艺考生，教学经验比老师还丰富，更懒得理睬那种廉价业务了。 这当然就造成了背后暗流涌动。 万长生那帮毛头最终会罢课，说不定都是有人有意为之的引导结果。 这种情况下，万长生除了要求大美社的成员尽量不要去掺和，啥都做不了。 他从内心就反对用罢课这种形式去解决问题，可这种挂着博士名头来的老师确实教得不好，学生们有意见也是没问题的。 所以对于那些已经参与进入罢课名单的学生，他也只能让黄敏他们去提醒，所有的行为规范都首先考虑清楚自己是个学生，出发点也仅仅是为了学好专业技能，千万不要有过火的言论和行为。 再要求学生会干部积极介入沟通，做好学生跟教务处还有老师之间的桥梁。 他自己本身就不要露面了。 太敏感。 只能表现出这样一个不支持，不反对的态度。 和老童沟通完毕，心里也算是稳定不少，下午到雕塑系教室忙到五点过，其他连研究生都不敢跟他多说话，生怕在这个多事之秋被扯上关系。 万长生也出来大摇大摆的直接出校门，开车赶赴文创园区，今天就是第一次举办大型汽车上市发布会，之后还要把葛宁先生送到机场去。 英伦大叔来江州这三四天，结结实实的坐着出租车把城市逛了好几圈，据说贝赫耶跟哈雅特也跟他一起去转过，毕竟留学生哈雅特对中国的生活几乎无缝转换。 但后面葛宁转了哪些地方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今天晚间就要搭乘航班前往中东，顺便也能把这场发布会看了再动身。 万长生本来没觉得这商业活动有多重要的，就当过去陪着葛宁感受一下了。 第六栋火车头厂房，就在停车场旁边，所以万长生驱车抵达的时候，外面已经停满了各种车辆，还有不少媒体单位、技术拖车在忙碌，汽车品牌的标语、彩旗也是从文创园区侧面的马路上就一直延伸挂满，好些园区保安都换上西装拿着对讲机在执勤，万长生注意到大多数还把发型抹得油亮亮的很有范儿！ 所以他把车开进校区以后，看见潘经理立刻表扬：“不错不错，这种细节上的调整凸显了档次，是从高级酒店学过来吧。” 潘经理谦虚：“和明霞讨论出来的，是她督促保安组做形象调整，这孩子非常努力，就是要把园区的经营范围尽可能扩大，我们也在不停学习别人的艺术园区有什么样的先进经验。” 万长生舒心啊，相比带着一群毛头楞小子提心吊胆，这深谙职场规则的老手就是让人省心：“这个月她就要去下剧组，可以跟她多讨论下，怎么利用她这种拍电视剧的名气，又提升下整个文创园区的人气，还要拜托您多费心，多承担下她这段时间的空缺。” 潘经理也是一身大堂经理类似的西装，姿态礼仪都没得说：“这就好像我们这家五星级酒店，一直都不缺客源，总是在源源不断的有客人入住，所以我们要做好的就是服务，服务好游客，服务好商家，整个团队还是很有信心的，这个月底我们会逐渐从各部门开始搞团建，增强员工凝聚力，更加大对各部门的技能培养，完善工作规范，把整个薪资层级拉出来，一定要把整个园区做成明星企业，我非常荣幸能参与其中，明霞也委托了哈小姐来协助我的。” 万长生前面听得非常满意，后面忽然楞了下：“谁？哈小姐？” 潘丽蓉理所当然：“那位阿拉伯姑娘啊，已经跟着公司这边上了两天班了，虽然汉语挺好，但也促进了我们整个办公室提高英语口语对话水准，而且她主要就是协助明霞的工作，很勤快的。” 万长生有点难以置信：“有点胖，有点黑的那个？” 潘经理点头：“对啊，明霞带着来的，你不知道？” 万长生心里面莫名其妙，他是挺喜欢放权的，结果放权的结果就是特么大美社罢课，他都不知道，钟明霞带着胖大姐来上班，他也不知道！ 这是什么节奏呢？ 为了保持和钟明霞的距离，他平时都是刻意减少了联系，没想到这几天还有这个变化！ 两人在热闹喧哗的场面中顺着后台通道进入了火车头厂房，其实六座大型厂房的基本格局是一样的，原本都有巨型龙门吊，无论是车间用来吊熔炉，还是这里用来吊装钢材上列车，总之都有一圈半高的钢架楼层，所以无论教学楼还是宿舍楼都是在这个钢架基础上扩展楼层。 这个火车头厂房是唯一一座整面墙都空出来巨大门户让火车进入的设置，双轨道尽头停放着这辆废弃车头，估计是原来钢厂自己用来推动调度车皮的动力，现在静静的停放在深处，周围一圈十来米高的u型钢架上，有dj台，有灯光架，也方便了工作人员能够站在高处俯瞰整个场面随时做出调整。 曾经荒废的整个空间已经焕然一新。 火车头被重新清洗上漆，红黑白三色，显得精神抖擞，原本粗糙石子的轨道路基，早就铺上了户外砖营造出车站月台的造型，整体感觉是nba球场那种聚光灯下崭新的局面，国庆节期间就凭这也收获了一拨拨的拍照打卡。 周围墙面原本是故意保留砖墙粗糙风格刷白的，但潘经理介绍为了这个新车发布会，钟明霞和设计组的成员最后敲定了这种张挂幕布的效果，带点金丝绒质感的黑色幕布把所有墙面都挂满，二三十米高，上百米深度的墙面挂满这幕布，光布料钱都不止这发布会收的两万块场地费。 显然钟明霞瞄着的不是这次发布会赚钱，而是请了江州最大牌的车企来做了发布会，以后其他品牌产业来做就有了对比。 赔钱做买卖都不止，这会儿她自己也穿着身西装套裙，积极站在人家企业老总和主持人等中间，到处发名片握手合影。 明明她才是最大牌的影星，最火的当红炸子鸡，这会儿却毫无架子的随便拍照，好多嘉宾、厂商工作人员，甚至搞发布会的策划公司、广告公司找她合影，都来者不拒，只要没有身体接触就行，万长生果然看见哈雅特像个女保镖似的站在钟明霞背后，既没有头巾也没有口罩，专注于这个新工作，还时不时的拿着对讲机呼叫周围。 万长生若有所感的抬头到处扫视一圈，果然看见就在这大型的钢架平台远处，靠近后方角落的地方，贝赫耶戴着头巾，和一身西装革履的葛宁站在那，同样也在俯瞰着全场。 万长生就有点明白了，哈雅特纯属是在贝赫耶的指使下去做点什么。 所以万长生想想，给潘经理说了一声，自己就绕过这平台上站满的各种工作人员，靠近葛宁：“正准备给您打电话呢，很有兴趣？” 葛宁笑着握手：“按照贝赫耶小姐的推荐，我还去看了你导演的那部电影，很美，充满了人性的美好，也看到了这些工业厂区曾经退休废弃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伯明翰地区的老工业城，我在那里度过不少年幼时光，这确实是艺术让生命力重新焕发的完美写照，祝贺你。” 万长生谦虚：“我有一帮很好的年轻伙伴，还有很多具有深厚知识底蕴的前辈在支持我们……” 这时候随着下面激昂的音乐声响起，又是干冰喷雾，又是冷焰火绚烂多彩，灯光更是跑马灯一样翻滚着制造出热闹气氛。 火车头两侧的几部崭新车辆，开始缓缓驶进前方几十米空间，应该是同一款型的不同配置跟颜色，当先下来的司机居然是钟明霞！ 万长生隐约记得她不是连驾照都都才刚刚拿到么，还是驾校发现了明星学员，专门为了让她能合影张照片，派了最好的师傅协助她过关！ 这姑娘为了让客户觉得来这里搞发布会物有所值，还真是拼到把自己都当添头送出去了。 万长生偷偷笑。 活该她能成功。 634、老佛爷，修铁路的洋人把炮舰开到咱家门口了 "爱书网"访问地址 车展模特是钟明霞的老本行，哪怕穿着一身标准白领西装套裙，依旧不会影响她的挥。 身姿挺拔，举手投足之间都尽显风采。 带着仿佛跟车门共舞的动作下来，深情款款的走几步，再靠在车头边摆出各种姿态，让围上来的一大堆媒体惊喜连连的拍照，绝对的专业级水准。 这点在后面几辆车上下来的模特对比中可以看出端倪。 也许这些车模曾经还是钟明霞的同行，论模特的专业技能，可能不比她差。 但是这一年过去，钟明霞已经宛如脱胎换骨般的气场全开。 面对这么多镜头，她的心态早已经不是那个充满防备心的小模特，就算她不把自己当成声名远扬的当红明星，她也知道自己是家明星企业的副总，是高层管理者。 而且这几个月哪怕说不上颐指气使，钟明霞在潘经理教导下，也知道怎么指挥人了。 所以这会儿站在台上的神态气质，哪里是那些拿日结工资的模特可以比。 目光有神，动作洒脱，没有担心出错的小心翼翼，哪怕很久没有操练，也毫不在意那些细枝末节的瑕疵，反而成就了更加大气的表现。 连主持人都忍不住要感谢著名影星钟明霞小姐提供了这个气势恢宏的场地。 接着人家汽车公司老总上台来做演讲，也是先朝钟明霞握手感谢。 从地位上来说，大家是平等的了。 最后钟明霞在另外几名满眼羡慕的模特簇拥下，挥手示意下场。 背后留下的都是一阵阵嘉宾和各地经销商的热烈掌声，可能还以为厂家花了多少钱才能请到她呢。 万长生看钟明霞下来，立刻又抓过哈雅特手里的对讲机呼叫，马振宇他们一帮人围过去，看她指手画脚的在讲什么，这些拿着相机、摄像机的小伙伴又赶紧撒开。 明显就是要求大家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全面学习各个环节是怎么操作的，未来能够为各种场面提供一条龙服务。 她真是把这里当成自己未来事业倾注心血了。 这样的钟明霞…… 让万长生脸上怎么可能不带着笑，情不自禁的那种欢喜。 就像林楚妮说的，到了一定层面，或者在有些特殊领域，漂亮真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资本。 能够把自身条件挥到极致，已经如此成功了，还继续努力奋斗的女孩儿。 比什么都美丽。 万长生由衷的感到自豪。 双手撑在栏杆上，差点摇头晃脑的那种，因为这都是自己带给她的改变，而且是一开始连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么成功的改变。 当面不承认，其实还是可以偷着乐。 有种雕琢出绝世佳作的自豪感。 不过他这些小动作小表情，都被旁边的贝赫耶静静的看在眼里。 万长生更没注意到机车头前的站台上，那位车企销售老总慷慨激昂的在给当前汽车市场打鸡血，侧面黑色幕布上巨大的显示屏正在展现汽车广告片和新车售价。 直到葛宁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万长生马上回头，顺便也就看见了贝赫耶深邃的眼神。 他略过不多想：“怎么？” 英伦大叔真的有点伤感：“曾经最好的汽车工业就在英国，minindrover、劳斯莱斯，这都是最好的车，可惜都不属于英国了。” 万长生看过赵磊磊那辆小mini，他是想不到居然在英国人眼里有这么高的地位，可以和路虎劳斯莱斯比肩，当然他更不懂汽车，对国际工业形势也一窍不通，就不随便言露怯，只笑笑：“我们还有很远的差距要追赶。” 葛宁一贯都是气定神闲的绅士风度，这会儿终于卸下掩饰：“对，就是这种蓬勃的追赶气势，我好久都没有看到过了，这家企业在中国很有名吗？” 万长生不懂，马上拨电话给大美社最懂车的那几位询问，人家果然如数家珍：“中国最大的几家汽车产业之一吧，这是国产自主品牌，其实这家企业还跟福特、沃尔沃、铃木、马自达、标致雪铁龙这些品牌合资生产，年产值几百亿……” 所以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万长生转述的时候都在想是不是吹牛逼。 葛宁却看着下面生机盎然的局面若有所思：“中国人好像非常善于模仿学习，汽车工业是这样，这个艺术社区也是这样，我去过你说的testbed试验平台，就在伦敦切尔西地区的泰晤士河边，但这里好像更出色，因为这不是纯粹艺术家卖弄才华的空间，带给了很多人美好的感受。” 贝赫耶忽然隔着他探头轻声：“你的企业也做得很好。” 万长生笑笑不看她：“我不懂，只是我的伙伴们很努力，我们恰好生在中国最美好的时代，所以我们都在竭尽全力的想做到最好。” 贝赫耶也看着下面的场景：“嗯，我很羡慕你们。” 万长生能理解他们的感受。 就好像葛宁先生表现出来的伤感一样，国家大势不是个人能够决定的，哪怕可能贝赫耶的父亲在他那样的小国具有很大的影响力，但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改变全局。 也许他们没来中国之前，对这里的看法是另外的样子，但只要深入接触到这种层面。 就会现眼前的中国仿佛具有无限可能。 他内心无比自豪，但话语还是平静：“人只有活在当下，我们中国人勤劳又充满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所以一定会珍惜眼前美好。” 葛宁先生基本上都没再说话了。 等布会在漫天飞舞的彩屑中落幕，他们三人才顺着楼梯下来，哈雅特已经在这边等着了，一起送葛宁先生上了万长生的车离开。 奔驰车厢里面依旧宁静，豪华越野车的风噪也控制得非常出色，万长生几乎能听见葛宁静静的叹息。 离开市区驶上空旷宽敞的高路段以后，英伦大叔终于开口：“我们经常嘲笑蒙迪欧先生，因为很多保险公司给推销员标配福特蒙迪欧，所以专指中低阶层，一个个衣冠楚楚，系着皱巴巴的领带，靠职业着装来强撑着的自信，摇摇欲坠。” 万长生对车型确实没有概念，只能礼貌的哦：“这车好像也不廉价吧？” 葛宁先生摇头讪笑：“中国人好像很喜欢用车价来衡量阶层，我们英国不是这样，我们用品牌来作为阶层象征，英国本土品牌最高级，其次就是青睐欧洲车，日本车根本入不了眼，觉得和福特一丘之貉，至多略胜一筹……实际上呢，自诩比蒙迪欧先生高一两个阶层的中上流人，开着局促便宜，甚至二手的标致，雷诺，甲壳虫或菲亚特，从宽敞舒适的蒙迪欧旁吃力车时，依然得意洋洋，绝尘而去。” 语气真是自嘲极了：“这就是我们内心的极度矛盾，我们既瞧不起中东暴户的石油金币，可又不得不仰仗这些金币来打造伦敦金融中心，继而制造业空心化，产业金融化的结果就是我们浮在一片泡沫之上，还瞧不起这个或者那个，只以为自己才是最骄傲的帝国。” 万长生想了想：“两三百年前，我们这片帝国也以为是天朝上国，八方来朝，就是这种感受，结果被工业现代化以后的英国、日本接二连三砸开大门予取予求，掠夺殆尽，所以中国人才前仆后继的追寻美好，现在正在无限接近这种美好。” 葛宁又沉默了，直到看见前面夜空中璀璨的航空港灯光，才有了点笑声：“很感谢这几天的款待，也很感谢你给了我来中国腹地游览的机会，期待在不远的将来我有机会陪着你在伦敦游览，带你去看看那座testbed试验平台。” 万长生谢谢了：“艾米拉的画展或者艺术展可能短期内不会举行，但未来我还是想为他争取这样的机会。” 葛宁笑：“这方面贝赫耶小姐比你又更具备国际化的视野，毕竟她小时候曾经在伦敦生活过一段，那是她母亲和父亲感情最好的时候，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交给我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又仿佛触手可及，所以我们都试试看吧，在这个疯狂的时代，天知道会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万长生思忖了下：“我……还是不问是什么任务吧，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就越烦恼，我现在需要烦恼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看都要影响到我的艺术创作了。” 葛宁这下笑得挺舒心：“艺术创作这种东西是需要灵感的，祝愿你成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吧，前提是没有被这些美丽的女孩带来的烦恼淹没，哈哈哈哈……” 于是万长生就在这笑声中送别了葛宁先生。 他还真是忍住了不问是什么事。 回程路上却接到了韩晓敏的电话。 这就让万长生很意外了：“怎么？你那边工作有什么问题吗？” 韩晓敏的声音沉稳许多：“除了工作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机智如万长生马上反应过来：“罢课的事情都传到你耳朵里了？” 韩晓敏呵呵：“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嘛，现在我听见的消息是你在背后指使动了这场规模浩大的罢课，就是为了彰显你的培训机构存在价值，是给美术学院示威要求得到特殊对待的。” 万长生知道韩晓敏的大学时期，深耕学生会，哪怕毕业了影响力都很深，毕竟她可以算是蜀川美术学院学生会这条线走进体制内最成功的榜样存在。 有志于投身学生会前途的青年学生，肯定都会跟韩师姐各种维持关系。 所以这消息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635、凡事蹊跷，必有缘由 韩晓敏当然不会对万长生隐瞒，最多卖卖关子想逗下这家伙：“有人存心要把事情闹大，还往市里面的教育部门递请愿书，抨击这种为了获得博士生学位颁发点的形式主义，大量突击招收博士青年教师，却不考虑这些人的专业授课水平，只是盲目的追求数量，造成教学质量下降……” 万长生还听得点头：“话没错啊。” 韩晓敏恨铁不成钢：“你教我要透过表面看实质的！这当然要包裹一层道貌岸然的东西了，这么做抨击的是谁？不是博士，不是学生，是决定这么搞的领导！” 万长生哦：“那是谁要求搞这个破事儿的呢？” 韩晓敏远在他乡都比万长生更清楚来龙去脉：“这件事肯定跟老院长脱不了干系，不可能是老郭、老赵这些系主任能单独决定的，但是你应该清楚，学院希望有博士点这个出发点是没错的，制度又要求学院必须要有一定数量比例的博士人数，那么老黄拍板同意这么搞，其实也是没错的，对不对？” 万长生挺喜欢跟讲道理的人讨论：“嗯，你的意思是老院长拍板定了，但做起来下面走样？” 韩晓敏分析得头头是道：“那必须的，文件申请到了院长那，最多院领导开会讨论下可行，说不定这还是非常急迫可行的重要项目，我知道去年蜀美就想争博士点，可是居然被西部另外一家名气远不如蜀美的美术学院拿走，人家是集全省之力协调，蜀美吊儿郎当的以为自己名气大牌子硬，肯定能有，结果第一阶段就因为博士数量不达标刷下来傻眼了，今年强行冲博士数量就成了必然举动，可说老实话，好的博士愿意来蜀美？人家在平沪鹏这些一线城市不好？而且真有研究成果、学术价值的现在都愿意跑欧美去镀金，愿意来蜀美的基本都是……哦哦，你懂的哦？” 她一贯干练，哦哦两声还带点调侃的韵味。 万长生哪有闲情逸致调侃：“唉，接着呢？” 韩晓敏真的在飞速成长：“好，我们现在再来看这个事情，针对老黄是不可能的，他是国家级著名艺术家，地位超然毋庸置疑，这点小事情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名声，那么抓住这个事情做文章，只有两个可能性，第一经办人被盯上了，如果要求严查处理，就是要把这几个经办人弄出来背锅，不管里面有没有猫腻，反正他们来背锅，但这么做背后的利益点是不是有点小？” 万长生开着车都心想，你们几位人人都貌若天仙赛诸葛，我这是能偷懒呢，还是会更费脑子？ 韩晓敏的结论就是：“第二就是想推翻专业艺术家担任院长的惯例，这件事不针对老黄，针对的是这种似乎不合理的惯例，如果这是个懂得管理的院领导，行政管理能力很强的院领导，就不会出这样的问题了，这才是从根子上解决了这种艺术家掌权的浪漫懒散主义，这么想是不是就水落石出了？” 万长生只能拍着方向盘喊666：“高！实在是高，我祝韩主任科员未来步步高升！” 四位竞聘者里面可是有三位专业出身，这么说还是有点阴谋论。 韩晓敏回他：“讨厌！可是校内舆论故意牵扯到你身上，除了打击老郭的臂膀，也有放烟雾的可能性，我认为主要目的还是那第二条，不排除这种舆论是国画系那位制造出来的。” 万长生连忙正经些：“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 韩晓敏就差摇羽毛扇子了：“四位竞聘者，当然可以去找那位伍书记表下忠心，反正你跟老郭关系那么好，多押个宝又没错，这样四位竞聘领导里面有三位都跟你关系挺好了，以后怎么都不亏，不过这种乌烟瘴气的乱糟糟局面，还捅到市教育领导部门去，对谁的好处最大呢？浑水摸鱼往往就是实力最差的那个才会使出这种破釜沉舟的办法，赵磊磊是最没存在感的吧？” 万长生赶紧帮兄长证明：“他不会搞这些手脚的，我绝对相信他的人品。” 韩晓敏笑：“由艺术家担任院领导，这在全国各地都是不成文的惯例，也就平京戏剧学院那种太过重要的，一把手是高级领导兼任，常务副院长还得是席导这样的艺术家，所以这很难改变，从这里开刀改变那都是多大一盘棋的运筹帷幄了，根本不是我们这样小虾米能看懂的，所以我觉得这也不像是伍书记会做的，既然你说赵磊磊不会这么干，那就只剩下老赵了，我都能看懂，领导们更能轻易看懂，那么这个局面就很有意思了，为什么会出现赵磊磊这么个毫无存在感的竞聘者呢？针对领导的抨击是迷惑伍书记的影子，关于你的舆论是让老郭减分，对赵磊磊却啥都没做，起码说明他身上没什么问题，有时候这种不起眼的人，反而会不声不响的搞定一切。” 万长生心惊这女人的第六感，赶紧和稀泥：“翻来覆去都是你在猜测，这些事情我们又不会有发言权，你就说说我该做点什么才能面对这种谣言？” 韩晓敏居然说：“我不就是找个理由跟你聊天嘛，建议也说了，你去跟伍书记沟通谈心，就保证三方关系挺好，除非老赵上位，其他任何谣言在领导信任的面前都是浮云，对吧？” 万长生感谢：“我就不去刷存在感了，意思是我不做什么也没啥大碍吧？” 韩晓敏笑嘻嘻：“你是做不了什么，但风口浪尖上一定有你的戏份，谁叫你这么出色呢，躲不掉的。” 万长生真的不管了，难得送走葛宁，就去找贾欢欢吃晚饭，周末了嘛。 谁知道贾欢欢说她早就开车去了文创园区，带着自己的几个室友去仰慕钟明霞，顺带去夜市上玩，听钟明霞描述可带劲了。 好在对万长生来说都是顺路。 抵达的时候已经八点过，夜幕降临彩灯初放。 设计组的杰作，利用园区广场旁边一排三层楼的建筑，从上面拉了几根铁丝，让一排排彩灯挂满整个广场，但在白天只要收拉绳索就能让成排彩灯挂在建筑墙壁上，显得好像是故意的装饰。 白天拥有一片广阔的天空，晚上就轻而易举的营造出欢乐气氛。 最终形成的就是围着广场两圈夜市摊贩车，大多数是炒粉点心、烧烤麻辣烫之类吃食，中间是大片的塑料桌椅，定制款式看起来还是比较上档次的，虽然是户外型号，但据说还是被偷了一些走，所以现在加强了编号管理，每张桌子下面用铁链拴着几把椅子，也保证了不会被挪用空桌。 如果仅仅只是个小吃区域也不够吸引游客，搭开的露天幕布上播放些老电影，还能表演唱歌，好些摊位卖旅游纪念用品，还有卖艺算命的混在其中。 轻而易举的立刻把钢花街道的晚间热闹重心转移过来。 好多住在这边的白领下班通勤下车后，也欣喜的到这边来随便吃点晚饭再回家。 所以从国庆节最后一天试营业之后，就决定先在周末展开，以后看周边市民反应再决定要不要加大密度。 观音庙不是也在门前广场摆摊么，只是晚上从来没有，毕竟到观音庙朝拜的香客基本没有过夜，观音村的父老乡亲也没那么辛苦日忙夜忙。 所以万长生是天然喜欢这种氛围，停了车就出来，然后首先看见，贝赫耶戴着面纱和贾欢欢她们厮混在一起！ 接着是她们霸占的桌椅，竟然守着家炒粉店，是哈雅特在忙活操持！ 封建奴隶制社会把女仆们都逼成了十项全能大补丸么？ 但还是得走过去，贾欢欢看见就欢呼：“好吃！哈雅特在平京留学四年，居然一直都在西疆炒米粉店打工，超好吃的！” 贝赫耶只露出双眼嘛，但就是这么点表情展现，她也能流露出憨厚质朴的笑容来。 每当胖大姐完成了一份炒米粉，她就戴着手套帮忙端上桌，万长生发现哈雅特都有点惶恐，但贝赫耶演技稳定，甚至在享受自己的表演。 所以贾欢欢也主动帮万长生端了碗过来：“你吃的口味中辣就可以，芹菜加了点泡菜，你这个是鸡肉炒米粉，我这个是菠菜面筋，是借了这家炒米粉店来做的，但辣子和酱料是哈雅特自己带过来的，听说是贝赫耶自己在家里做的……” 万长生看眼贝赫耶那涂了红红指甲油的修长手指，结合塞丽梅那种服侍人的全面程度，鬼才相信她会做家务。 但东西真的好吃！ 艾米拉也在，新奇热烈的帮师父把筷子奉上，万长生就在一群医学女生和贝赫耶的目光注视下，偷偷咽口口水，再装着很淡定的挑起米粉来，其实光是那种酱料浓厚的扑鼻异香，就让万长生想狼吞虎咽了。 入口软软带酱的味道，一咬都是汁水，浓郁的孜然香料口味带着典型的西域特色，让万长生根本停不下筷子，西里呼噜的大口吃完。 也不得不对抽空过来充满期待表情的哈雅特树大拇指：“您这手艺光是在这夜市摆个摊，也能在中国过得很好了。” 哈雅特马上得寸进尺：“那我能不能从家乡找些人过来开家西亚风味的餐馆，我们一定会根据西疆菜式的特点改良，让这边的人喜欢吃。” 这有什么难的。 但是万长生瞥眼好像忙着在给贾欢欢推荐椒麻鸡的贝赫耶，满眼不在意这边的样子。 可分明所有事情都是她指使哈雅特做出来的，肯定背后有目的！ 636、人人都有套路，请君入瓮 林楚妮最后都带着一群伙伴收工过来，吃得赞不绝口：“就是以前望京那边那家的口味吧？怪不得这么正宗，正儿八经的西亚清真口味，这辣子可真香！” 万长生就趁着帮忙端碗，偷偷仔细询问：“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哈雅特忙得满脸是汗，灶台火光映着她的脸：“总得做点什么事情吧，如果开了餐厅，也能顺利的拿到劳务签证，再说最主要是您喜欢吃就好，还有很多菜品可以品尝，其实我在平京打工学习，改良的都是适合中国人口味，结果等我回了家乡想开家餐厅，他们都吃不惯，所以能到中国来开家西亚风味的餐厅，是我的梦想。” 万长生绝对相信这番话有水分，因为哈雅特说这话的时候，老是偷瞄贝赫耶。 所以压低了声音：“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哈雅特稍微慌乱下：“我都听小姐的，虽然她带了不少钱，可我们真不是来旅游玩耍，您说得很对，要获得尊重就要展现出价值。” 万长生纳闷：“就展现出炒米粉的价值？” 这么说了又觉得有点不尊重，赶紧换语气：“炒米粉当然是很好吃，也可以由小做大，可你们背井离乡上万公里，过来就是做这个？特别是她还算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我看都没做过家务事吧，到底有什么打算。” 哈雅特正有点招架不住，贾欢欢疑惑的探头：“你在聊什么，一份还不够吃吗？贝小姐叫你这份油少点，可以加点甜味，你去帮我们买几杯奶茶嘛……” 说这个的时候还有撒娇。 万长生只好无奈的去了，回眼看见夜市灯光下的贝赫耶被头巾包住了长发，遮住了容颜，所以完全收敛起来的气势让几位医学生都没特别感觉到，也对啊，当初她假装侍女跟在哈雅特后面的时候，连万长生他们几个都没注意到。 差不多周边商铺陆续关门下班，钟明霞才在一群西装保安的包围下过来，顿时又让整个夜市热闹喧嚣了下。 现比那些所谓的代言人，她才是真正的园区代言人，完全生活在这里日常出镜，从文创用品专卖店那边过来穿过广场，都签了数十个名，还合影无数，别人拍照就更不用说了。 保安倒是已经很习惯这种局面，保证秩序不要冲击到明星副总就好，还能笑着帮忙传递签名本、自拍杆什么的。 五星级酒店大堂经理传递的礼仪态度还是很有档次感。 过来坐下，钟明霞自己终于有点抱歉又疲惫：“唉，现在是越来越不能自己出来露面了，今天给所有摊位和商业区店面都发了调查报告，基本上都希望能够加开夜市……嫂子这个好吃！嘻嘻，这是鸡肉吗？鸡肉我可以吃点。” 贾欢欢的几位室友是看过电影以后来仰慕大明星的，难以置信钟明霞的平易近人，那位俞天的死忠粉沈丹再也说不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满脸崇拜又堆笑：“钟……钟大明星，我看见你代言那个运动鞋了，在我们那里有专卖店，国庆节挂满了你的宣传照。” 钟明霞笑得甜甜的：“叫钟钟好了，我才刚开始，签的都是小品牌，万哥厉害了，这回签了几个广告都是大牌子，还有手机广告呢，只不过还没有上电视，等他的广告出来，估计也是进进出出都要保安围着的。” 贾欢欢是真把钟明霞当自家人，看她坐下就起身安排周围保安们都吃点喝点辛苦了，新来不认识的赶紧偷偷打听什么来头，知晓是万老板的老婆，立刻姿态都坐得正了些。 林楚妮提醒：“这次万长生拍广告的时候，把他的定妆照拍几张给我，要不找你那边剧组的化妆师给他收拾下，有些广告剧组的跟电视剧还是差远了。” 钟明霞连忙记下来：“我最早那七八个代言广告，全都把店开在了园区，不晓得万哥这几个代言广告会不会也来开店，现在真是没有铺面了，吃紧！” 说起这个还是自豪，而且带着她父亲那种爱厂如家的主人翁责任感。 贾欢欢帮西亚朋友争取：“哈雅特说她想带些家乡朋友过来开个餐厅，比较上档次的那种，你一定要争取下，实在不行就在，就在校区里面修一间吧。” 说得好像搭个鸡窝狗棚那么简单。 钟明霞马上咨询具体细节，很专业的问面积要多大，摆多少张台子，需要包间不，还有外来员工有多少，据说如果有一定比例的外籍员工，她还能从区里面争取税费减免呢。 贝赫耶只会茫然摇头笑着指哈雅特，把一个傻白甜、白富美的形象诠释得相当到位。 从林楚妮来了以后，她就愈发的安静隐形，偶尔喝口奶茶，还表现得好像从没喝过这么好的东西。 万导演很想建议她跟着钟明霞去下剧组好了！ 鉴于这边女生太多，他主动去了林楚妮的那些男女伙伴中间，询问他们到江州来工作有什么感想建议没，其中有两个还真是刚从戏剧学院支援过来的舞台化妆专业学生，对万导演自然是尊重得很，现在都对江州充满了新鲜好奇，眼前的艺术园区就更喜欢了，和平京完全不一样的城市体验。 贾欢欢很有大嫂风范的又去搞了一堆烧烤过来分给两边，再问万长生要点白酒不。 最后万长生还是很随大流的跟着大家喝夜啤酒。 周末嘛，挺放松的氛围，恰好这里还没有大美社的同伴，也让万长生暂时忘却了蜀美那一地鸡毛的破事儿。 随手画几张夜市操劳的市民身影，林楚妮这些伙伴都有美术基础，自然是看得啧啧称赞。 贾欢欢习以为常的跟林楚妮聊起上回在平京撸串的口味，哈雅特其实也主要就是做给这群人吃，擦擦手坐在贝赫耶身边，悄悄给她不停的说什么，贝赫耶显然是在体验这种全新的自由生活状态。 比她住到弟弟公寓以后，更加自由。 没有宵禁，没有宗教警察，没有风俗限制，也没有治安问题。 钟明霞都说起来钢花街道原来耗费了不少警力，也有些治安问题，结果现在文创园区搞起来以后，区里面和市里都重点关注保护，白天随时都有警察执勤车停在路口，更是有巡警经常进来转悠，据说还派了便衣，晚上更是有治安岗亭垛在街对面，全力保证明星企业、地区名片不要被抹黑。 加上管理公司和校区保安总数都有百多人，钟明霞说之前万长生担心的安全问题还是想多了。 林楚妮提醒，这种夜市一旦搞起来，收入好了就容易有利益纠纷，也会让有些人看了眼热的进来欺行霸市，所以要随时注意这种细节。 大家讨论得其乐融融，一直到快十一点才随着夜市收场，大家散开休息。 喝了酒自然不能回医学院了。 贾欢欢早就计划好了，趁着周末带室友们去钟明霞隔壁体验公寓，反正一楼准备了好几间公寓是给金牌导师或者临时到校的客人用的，挺方便，明天一早还能去庙里烧香拜观音。 说起这个她更头头是道，差点趁着喝了两杯跳个大神。 哈雅特又悄声给贝赫耶翻译这种宗教差别。 林楚妮他们回外面小区公寓的时候，顺带把西亚朋友送到路边打车，在林楚妮的张罗下，大家决定明天去对面唱歌。 当贾欢欢换了新环境，就跟室友们在层叠阶梯式床铺上面拿枕头打仗，还结伙冲到隔壁去跟钟明霞战斗，逗得钟明霞奋起反击，吓得塞丽梅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时候。 贝赫耶盘坐在客厅舒适的航空真皮沙发上，和自己的侍女讨论今天的所有见闻感受。 复杂的阿拉伯语讨论得非常多，摘了头巾的美丽容颜，时而皱眉，时而甜笑，时而沉思，要是万长生看见，一定会有灵感画点什么作品。 艾米拉都只能一脸崇拜的坐在姐姐身边，偶尔参与几句。 万长生当然只好回自己办公室睡觉，打开手机却发现跳出来一大堆信息。 杜雯好像知道他在跟欢欢、林楚妮他们喝酒吃夜宵，清理出来今晚她看见的信息，总体来说就是罢课行动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有些高年级的学生在叫嚣要去市里面教育部门递交请愿书，如果还得不到回应就要去静坐…… 大美社内部已经开始反复强调不要掺和，各项目组开始检查业绩，是艺考培训课程上了还闲得慌，还是各种设计制作任务赚钱不痛快了？ 抓紧时间做自己的正事，哪怕最早提出罢课递交请愿书的那个班级，明确表达过自己的态度以后，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回到自己的轨道上来。 怪不得晚上都没人到夜市来放松，基本都被杜雯层层叮嘱下去的要求约束起来了。 万长生把部分言论转发给了赵磊磊，再给杜雯说声谢谢，就尽量抛开这些事情，整理下自己的手稿，带着创作思考的情绪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却被电话声吵醒，那边直接是赵磊磊的声音：“市里面教育部门叫我过去谈谈话，你跟我一起呗。” 如果是其他人要求万长生这时候去面对官员，多半能推就推，但是对上这位兄长。 万长生肯定二话不说的好。 637、 搭个台等你唱戏 两人碰头的时候，赵磊磊还嫌弃了万长生的奔驰越野车：“你还嫌不够招眼么，低调点嘛，坐我的车过去。” 万长生钻进那单门小车里，倒是比想象的宽松，就跟杜雯那辆小奥迪差不多。 想起昨天葛宁先生把mini拉高到比奔驰宝马还好的英国车档次，讲给未来院长听。 赵磊磊果然跟他的感受差不多：“时代真的是在不停变化，我读附中和美院的时候，哪里能想到整个社会快速变化到了现在的样子呢？更不用说让英国人来感叹差距。” 万长生点头：“对啊，越到大城市这种感触越深，以前在乡下，十年如一日的变化就没有这么明显，也许江州都比较滞后，还是要多出去看看，越看就越会思考，这个国家变化如此之大，我们在其中做了什么？” 赵磊磊吃惊：“你这思想够先进的啊！” 万长生笑：“可能这跟我从小的传统教育有关，我在庙里画壁画，讲那些忠孝廉耻的故事，妖魔鬼怪恶有恶报的故事，就是民间乡间的道德传统教育，待在碑林里面打石头，也是在把文化底子一点点传承，毕竟我们乡下以前教育水平低，只能靠这样的方式来传递，我们万家一直都有这种责任感，现在托国家的福，我们变得这么美好了，可我作为一个画画做雕塑的，为这个巨大变化的局面做了什么呢？” 赵磊磊以前扎马尾辫的，自从开始参加竞聘，也把自己剪成了平头，少了几分艺术家的洒脱，却多了点阳刚之气，现在哑然失笑：“不瞒你说，我和老曹、老樊他们从来不会这么想，越是我们这种身处整个美院体系，甚至从少年时期就进入了附中开始钻研艺术的人，就越不会这么想，因为我们所有的思维都放到了艺术之中，很少考虑家国民族这些东西，那怕有政治任务，要搞一些献礼工程，那也是迎合上意而已。” 万长生反而更像年龄大点那个：“你们一直在艺术金字塔里面啊，我在乡下，而且我接受传统思想里面，家国天下事，这是必须要关心的，我从来都不认为艺术是独立存在，这是整个人类社会中有天赋的人，有义务给所有人传达美好的一项事务，不要把艺术看得过高，也不要把艺术看得一文不值。” 赵磊磊笑：“我持保留意见，但是部分赞同你的观点。” 两人这一路聊得挺自在，中途赵磊磊还换了万长生来开车，因为他说得兴起要抽烟。 都抵达教育部门这边了，贾欢欢可能才起床，懒洋洋的看见万长生留言，发来消息说今天约了贝贝去烧香再爬山，万长生还想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不是她的什么室友，而是贝赫耶。 那姑娘难道也是学钟明霞，走嫂子路线么？ 这边容不得万长生多想，两人已经走进机关部门。 很快约了赵磊磊的几位官员就出现在小会议室，很客气的笑着相互寒暄认识。 万长生有点纳闷，这是罢课乃至要静坐的乱糟糟时期态度吗？ 感觉一点问责的感觉都没有。 当然也不应该找赵磊磊问责，之前所有事务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吧。 感觉好像是要旁敲侧击的询问情况。 果然坐下来以后人家首先就提到美术学院关于目前教学方面的问题在哪里。 赵磊磊说得比较客气，主要就是目前新上的专业类别比较多，各方面师资力量也在整合中，所以有些专业的老师难免出现拆东墙补西墙的现象，但几个拳头专业的师资力量是没有问题的。 人家又问根据反映师生矛盾较多，学生抱团不服管教的问题又是为什么。 赵磊磊直接把万长生推出来：“这是我们蜀美的学生会主席，也是学生团体的主要领导人，他来回答关于学生的问题比较清晰。” 万长生也学赵磊磊的语气：“目前专业更新换代非常快，学生们社会实践接触的新事物也多，所以有些跟市场接轨比较近的专业，难免出现学生比老师还钻研得深的情况，但传统艺术专业，国油版雕这些专业老师的实力还是很强的。” 结果也许欺负他是学生，马上追问具体什么专业，怎么会出现学生比老师还能干的局面，那学生到大学来学什么？ 万长生还是很清楚主次关系，只简单的介绍了几个和电脑软件相关的专业：“譬如摄影专业，很多老师一辈子研究的都是胶片，结果就在这么几年时间里面胶卷彻底被放弃，以前遵循的很多原则，在人手一台手机镜头的现在，又变成了另外一回事，虽然构图、色彩、动态等等美学原则没有变化，可是以前摄影曝光洗片的流程，现在全都成了拍完直接在电脑里面修片，有些四五十岁的老师连电脑都没有怎么接触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接受新鲜事物天然上手快，这种超越实在是时代变化太快了。” 赵磊磊不慌不忙的协助万长生：“学院当然应该会敦促教师考核，提高业务技能，但这几年各专业更新换代都很快，我们除了大力补充博士学历的青年教师，也在培养学生加强社会实践，紧追时代潮流的能力，至于到大学来学什么，恰恰他们就是来大学培养这种自主学习的能力，培养他们勇于探索的能力，甚至包括质疑老师，推翻老旧思维的能力，这对我们教师队伍也是个促进提高。” 万长生瞄了眼大师兄，发现您这江湖滚爬了十多年，也很能说嘛。 看来赵磊磊能被内定成为院领导，肯定还是有各方面原因。 所以他也配合了下赵磊磊解释：“美术学院是个比较特殊的环境，不像数理化都是不断攀登技术高峰，艺术探索有时候老师不如学生也是正常现象，不能说诺贝尔奖获得者的老师就没有意义了吧。” 这个说法让人无懈可击。 话题一转又谈起目前江州地区艺考市场被垄断的问题。 玛德，这明显又是被什么人打了小报告！ 赵磊磊还是支给万长生：“目前他是江州地区最大的艺考培训机构负责人，也是西南地区青少儿美术下乡活动的发起人，他对这部分工作更有发言权。” 万长生又腹诽这不是两年前你们扔给我的摊子么，如果不是当这个院长，你还不是股东。 脸上尽量轻松些：“这是个不同角度看的问题，以前确实散布在全市各种美术培训机构里面，首先就是老师水平参差不齐，其次就是生源到处转手，介绍人吃差价，最后导致艺考市场学费虚高，艺考生家庭不得不付出一部分给中间人的介绍费，平均学费在三到五万一年，还没法约束这种收费标准，但是通过努力以后，我们建立了很完整的招生渠道，所有艺考生不需要盲目的托关系找门路，就像南翔技校一样，学美术报艺考，就到大美培训校的广告持续推出以后，那些中间人、介绍人自然就没了生存空间，今年已经把学费压到两万左右，甚至还能包含住宿费，这就是用市场手段来约束行业乱象。” 人家到这时候才好像记录下来大美培训机构，又询问关于培训机构的运行状况。 万长生心里都有点纳闷了，前年开始大美就和江州、蜀川教育部门共同运行青少儿美术培训下乡活动了，然后去年搞得风生水起花落蜀川，不是还让江州这边的主管部门有点不舒坦，才有了今年的艺术品交易市场么？ 也正是由于艺术品交易市场的筹备，才让万长生和姜主任搭上线，搞定了文创园区，这也有江州教育部门的参与。 这几位怎么感觉一点都不知道？ 但万长生还是耐住性子，从头解释了培训机构这几年的发展状况，然后重点谈了青少儿美术下乡活动的意义，顺着一直谈到大美文创园区，包括今年刚刚下线的热门电影。 对面终于有点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就是拍了这部电影的培训机构啊……” 万长生无语，你们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么？ 怎么完全不闻窗外事的。 况且这还不算窗外事，完全是教育系统内部的大新闻啊。 只能说人家日理万机注意不到吧。 可是又有人发问：“那么你们每年培训超过五千名艺考生，给钱就收，如何保证艺术人才的选拔呢？” 万长生还是耐住性子：“我们只是商业培训机构，当然是学生和家长报名给钱就要收，青少年培养是个很大的课题，艺术是个很需要天赋的行业，大多数艺考生其实更多是在学习美术技能，提高审美意识，只要能够帮助他们获得更好的教育机会，考上美术专业就是我们的使命，至于艺术人才的选拔，实话说，这不是我们商业机构的任务。” 结果这番话对方也没人变色，反而笑笑继续询问要怎么才能选拔出好的艺术人才。 谈的人诚恳，万长生也就诚恳：“艺术培养不能急功近利，我们也是分两步走，短期内加大艺考生培训强化，帮助更多的高中生考上美术专业，具备更强的美术技能，长期就是从免费的少儿美术培训入手，让更多青少年能够早早的接触到美术学习，让很多青少年从未接触过艺术道路的情况得到改变，天晓得哪个孩子有艺术天赋呢，也许就是免费参加过一两次美术培训，就激发了他们的爱好，日后哪怕没人教也有个基础底子，所以从艺考市场赚到的钱，我们用来投入青少年培训下乡活动，持续两年多了，其中有些十几岁的已经走上艺考道路，大多是十来岁的还要五六年时间，我想大概五年、十年以后，这种长期铺垫的效果就会呈现出来，当然前提是不要断档，持续不断的投入，终究会看到成效。” 赵磊磊坐在旁边的表情，真是骄傲又溺爱。 638、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在这之前，万长生没有这样和政府官员打过交道。 姜主任不算，那是主政街道的政务官，万长生跟他打交道有点类似招商引资，是以投资方的角度大家商量怎么把文创园区做好。 这几位明显是教育系统的上级主管单位，对于蜀美这样的省属院校有管理职权。 这跟以前不多的几次接触教育系统官员，有点摆官威又有点不一样。 万长生刚进来的时候，就带着点防备，慢慢倒是聊得深入了些。 感觉对方不是来问责罢课事件的，更像是在彻底了解美术院校现在的实际情况。 而且重点还在了解大美培训机构。 如果是别的商业机构老总，可能会马上大肆吹嘘产业规模，希望能够得到政府支持，做大做强。 万长生却以肉眼可见的防备又退回去，谨慎拉开距离：“这是家原本有几位老师教授合作的培训机构，后来因为工作繁忙逐渐交给我来打理，现在我作为大三学生，兼顾学习工作，可能还有很多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但商业机构嘛，还是比较独立自由的，重点在于为艺考生提供支持，也带来了青少儿培训和美术大学生的实践平台，挺好的。” 千百年来观音庙经历这么多，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说收就收，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比任何人都懂。 万长生不是舍不得这片产业，他舍不得的是这种正在长期持续铺垫的培养投入。 可能防备心表现得太过明显，在场数人和赵磊磊都笑起来。 后面讨论得比较多的就是目前的教学秩序应该怎么调整。 赵磊磊还是有水准，并不把博士教师的事情拿出来背锅，提出了一系列教学方案整改，主要就是由学生来给老师打分，最终学生成绩再跟这个打分结合起来看，如果老师放水降低要求换取学生支持，最后成绩也不可能好，只有教得好，懂教学方法，并且认真对待授课的老师，才能让学生真正受益。 然后肯定会有大面积的淘汰，聘用制的教师体系可能要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赵磊磊提出的是搞个美术学院下属的书画院，跟艺术品交流市场结合起来。 凡是不能承担教学工作的教师，要么解聘，要么保留大学职称但是转到书画院自己搞创作研究，让一线教学工作留下真正的好老师。 万长生听得都想回大美照着做了，现在大美的年轻助教，数量甚至超过了美院，慢慢的其中也有些摆资格混日子的，很考验管理能力。 看得出来平时不爱吭声的赵磊磊，确实下了功夫在做准备。 而且真是不惜抱着炸药包去冲锋陷阵。 可以想见他这种做法一定会在蜀美引起轩然大波，解聘的估计大多是中青年教师，那种成天借着美院资源做私人业务的人精就不再续聘了，然后老得跟不上形势的那些教授副教授，或者混了一辈子不求上进的，直接扫到书画院去养老。 清理出来大量的教学岗位…… 等两人回到车上，未来院长说自己出了一身汗，要抽根烟，万长生就说甘愿为领导开车。 点上烟，赵磊磊才说到这种做法循序渐进也得三四年时间，那时候万长生的大美团队逐渐也有人开始毕业走上教学岗位了，正好填补空缺。 这就是排雷啊，不声不响全力支持万长生的团队成长。 万长生控制住自己表情：“你不会要我这么感动吧？” 赵磊磊笑：“我只是个艺术家，并不擅长这些东西，今天说的这些很多还是老童教我的，他多年来一直支持老黄，现在老黄要走了，他不想跟着去平京，更想跟我们一起看着你带领新一代成长。” 万长生又听出来点话音：“说句不要脸的话，我不可能以后走上你这么高的位子啊，你看看今天跟他们打交道，我真不习惯，从小家训都是敬而远之，冷眼旁观的。” 赵磊磊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都说了我只是个艺术家，但你说的我们为这个时代总要做些贡献，你让我画歌功颂德的东西又画不出来，那就只有硬着头皮来做这种改革了，你呢，你用什么方式来为这个时代做贡献？” 万长生赶紧：“我搞艺考培训，青少儿培训就是在做贡献了，我觉得我做这个还不错，然后真的想腾出手来搞创作，我要搞雕塑啊！” 后面都有点夸张的嚎叫了。 赵磊磊乐呵着说出来一句石破惊天的话：“行啊，那你就搞青少儿培训呗，附中要重新成立了，你来管吧。” 万长生差点一脚踩死刹车，惊骇莫名的转头，颈椎都拧出声音了：“啥？！” 赵磊磊在精致的小烟灰缸里摁了烟头：“今天本来就是之前递交关于申请重新开设附中部的研讨会，这事儿也不是我个人的态度，上次去你那参观以后，老黄提出来的。” 怪不得谈话内容这么诡异！ 万长生坚决拒绝“不可能，不可能，我还是个学生！我忙不过来！我说了我现在只想腾出手来搞创作，我都多久没出作品了。” 赵磊磊气定神闲：“不是要你又多个职务工作，而是把附中编制给你放到培训学校里，明白了吗，在你内部多个部门，叫做代培，蜀美把附中这部分交给你代培，我们可以委任比如老樊过去当校长，但实际上还是你们自己在管，给了青少年家长，特别是有天赋的孩子，一种更有利于发展的可能性，你要不要？” 这话诱惑就太大了。 等于是给万长生一份学历保障。 艺考培训机构再牛逼，也没有资格颁发任何被国家教育机构认可的学历。 现在如果有了附中这个编制，那么就能提供正儿八经的中专学历了。 这是有天壤之别的。 刚才还斩钉截铁的万长生马上犹豫了。 赵磊磊慢悠悠：“之前我就说了，我对你有些看法持保留意见，但是能够让附中重新开办，我们努力了好几年都没有成功，各方面实际上都觉得情怀大于实际意义，可最终这次能得到认可研讨，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万长生赶紧洗耳恭听。 赵磊磊无奈：“老黄信了你的邪，对你那个让更多人接受美术培训的思路很认可，曾经附中是培养未来成为大师的青少年天赋所在，是为美院输送最好的苗子，他说可以让你试试变成技术型美术人才的培养基地，大规模培养中等教育程度的美术技术人才，唉……” 说这话的时候，天才决绝的青年艺术家真是悻悻然，感觉多阳春白雪的附中，被万长生糟蹋成了烂大街的厨师培训班。 万长生倒是眼睛马上就亮了。 从小被吹得神神秘秘的万家技艺，被老祖宗藏着掖着的艺术秘技，万长生打心眼里不以为然。 古时候吃饱穿暖的生存放在第一位，万家传承技艺这没得说，可越来越当成自己宝贝束之高阁，深怕散开来少了那份神秘感、权威性，就慢慢的变味了。 他从在村里搞免费的美术培训班，就是想让更多没法接受高等教育的孩子学门手艺。 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进入高校，美术是最能够作为手艺传播的优秀技能。 但以前的大美培训校，只有往高校输送的存在价值，做其他方面的培训都名不正言不顺，除了免费培训很难有吸引和保障。 举个极端的例子，林楚妮培养的刺青师可以有文凭了。 哪怕只是中专文凭，这也是能够拿出手的硬货，得到国家认可的牌子。 家装公司的设计师，工艺线上的技术员，广告公司的操作员，这些行业其实需要大量的普通技术人才。 让美院学生去做这个不说大材小用，主要是数量不够啊。 还是那个道理，国家太大了，到处都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全都指望高等教育来满足各行各业的需求真的是杯水车薪，而且高校里面教授的那些东西也有点高射炮打蚊子。 赵磊磊真的很悻悻：“之前一直拖着不回应，这回加上了中等技术人才培训计划，立刻就有动静了，说是符合国家对职业教育的改革方向，这也是典型的产教融合、校企合作，你以为我想啊，这可是真的砸了附中的牌子，再也不是那个附中了……” 换万长生哈哈哈的笑着说好话：“行行行，这事儿我接了，宜早不宜迟，多带动一批孩子，那就改变一批人的命运，我会回头尽快催着大家做方案，到底怎么把这件事搞好，然后再给赵院长汇报。” 这么一开玩笑，才想起来国画系系主任也是姓赵啊。 赵磊磊讪笑下：“老赵啊，这真是官迷心窍，做这么多手脚，最终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国画系……应该会面临最大的冲击，无论来自哪一方面的变化，很可能需要青年教师来承担起以后的教学工作，你得帮我跟国画系内部多做好准备。”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万长生感觉距离自己向往的艺术创作天地，越来越远了！ 639、总有一招制住你 万长生在面临风口浪尖的社会责任时候。 贾欢欢正欢腾的带着一群姑娘拜观音，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没有观音娘娘保佑不了的事情！” 本来只是带着自己的三位室友的迷信活动，钟明霞肯定要百忙中抽出时间陪着嫂子啊。 工作时间林楚妮是不奉陪的，她又接了俩满背花臂的刺青活儿，合起来能挣三五万呢，感觉江湖气息浓厚的江州市，生意比平京还好。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贝赫耶居然带了哈雅特过来拜访，据说艾米拉还被撵到学校去上课了，就两位戴着黑头巾的女士，让本来想拉了塞丽梅一块的钟明霞庆幸小侍女不爱出门。 贾欢欢有疑惑：“你们有信教吧，也要去拜观音？” 哈雅特代表了自家小姐：“主要就是看看，感受这边的生活方式。” 钟明霞观察俩西亚姑娘的穿着打扮，哈雅特是牛仔裤加衬衫，背个双肩包，贝赫耶不声不响的依旧宽大裙裤配飞行夹克，比之前要时尚不少，明显是来这边买的衣裳，但脸上依旧遮得只露出双眼，除了遮住容颜更遮住了她的表情。 发现钟明霞在观察，贝赫耶露出点笑盈盈的眼神，拿起手里的奶茶示意。 钟明霞试着用英语提醒她，这玩意儿喝多了真的容易长胖。 贝赫耶表示自己不会。 职业模特心里就呵呵的不再多说。 怪不得中东西亚的姑娘年轻时候那么苗条好看，结婚生子以后就个个的变成水桶腰。 钟明霞是绝对不容许自己走样到那种境地。 沈丹这仨室友现在对贾欢欢的男朋友，以及她的朋友圈佩服到五体投地，就这么随便出行下，都是周围五六个保安围着。 虽然是沾了钟明霞的光，但看上去，贾欢欢格外适应这种被包围的气氛。 贝赫耶就更习惯了。 所以随着周围游客惊喜的不停给钟明霞打招呼，几个女孩子的队形都在发生变化。 贾欢欢开始嘻嘻笑着拉了钟明霞，还叫其他人围住保护大明星，可沈丹她们承受不住那种目光欢呼的堆积，慢慢躲到后面，却成了贝赫耶走在贾欢欢另一边，把她变成中心了。 直到走近香客不少的小庙。 本来开设庙宇是要经过不少审批的。 但这个开在园区内部的小寺庙，街道包揽了所有就不需要那么复杂手续，再说这一间殿堂的小庙，也没多少宗教活动。 主要就是延续了万长生东瀛游览以后的感受，崭新鲜亮的那种小庙，门口架上挂满了可以许愿的牌子。 更多是当成普通市民精神寄托的场所。 其实和宗教没什么关系。 因为供着的观音庙造型漂亮高档，在这边上班的两位和尚也业务娴熟，解签好听，所以从国庆节前开始，这里就成了不少周边市民喜欢来拜拜的场所。 国庆节期间更是香火鼎盛，哪怕只是卖十块钱的许愿牌和普通价位香烛，抽签解签免费，还是把建庙成本轻而易举的收回来了。 现在贾欢欢带着朋友来，胡家的僧侣连忙按人数把香烛许愿牌准备好。 没想到贝赫耶跟哈雅特只是静静的站在寺庙外不进来，带着审视的眼神，看异端的那种警惕。 特别是搭配她们的黑色头巾，格外惹眼。 贾欢欢煞有其事的传授了观音庙那套先伸哪条腿跨进殿里的法则，然后怎么双手合十拜观音，再捧心许愿，最后双手摊开在两侧磕头，心诚则灵，要全神贯注的报上希望找男朋友呢还是哪门成绩好，诉求要明确，内心独白要清晰，这样观音娘娘才能收到愿望啊。 钟明霞已经跟着她拜过好几回，动作做得娴熟又认真，关键是好看。 现在的她无论做什么动作，都能引来周围一片赞叹声，还有无数的镜头跟随。 不知道会不会引发“当红明星拜佛求愿……”之类的网上八卦。 总之周围肯定站得水泄不通，过了国庆本地游客口音比较多，特别是钢花街道的街坊来得多，他们可能不怎么逛其他店铺，对这个最近的社区小庙很热衷，现在都满带自豪的宣扬：“大明星都经常拜这里，很灵的，运气很好！” 看得其他游客更是跃跃欲试，只不过现在几位保安把殿门口堵住了，大家也理解。 唯独两位黑头巾在门外有点格格不入。 贾欢欢教了沈丹和那个挺合得来的陈瑶瑶一起许愿后，兴高采烈的看见外面醒目的黑头巾。 眼珠子那么贼兮兮的转两下，信手从供台上拿了张废的签纸，很麻利的撕扯翻折，变成一只燕子的模样…… 看她做法，俩和尚就知道庙守太太要做什么，一个煞有其事的开始高声敲木鱼念经烘托气氛，一个开始对着观音散香，做出类似太极拳的神秘姿态。 最后把供台上的一块木盘拿起来了。 有时候碰见供奉比较多的，就会用这个方盘子装钱，以示和尚不摸钱，但这画了梵文佛经的镶金描银盘子看着就高档，很让人有掏钱供奉的欲望。 贾欢欢也闭上眼念念有词，她本来就娇小玲珑又圆圆脸可爱，绝对没有杜雯那种媚气，也没钟明霞的身材那么很容易吸引人，就是邻家女孩的娇憨，这会儿更带点煞有其事的认真。 要是在家还能配上木剑之类的道具，这里因陋就简了。 配合极好，就在贾欢欢仿佛把道场做完的时候，那纸飞燕就摊在白生生的手掌上，撅起嘴顺着观音的方向这么一吹，和尚正好把方盘子递过来。 贾欢欢捧住盘子迈步，那纸飞燕竟然就一荡荡的飞起来了！ 就那么悬在木盘上方二三十厘米的地方，飘着不落！ 周围本就水泄不通的围观游客、周边市民，立刻齐声惊叹！ 宁州观音庙是个很有趣的家族产业，和全国的寺庙可能都有点不同，这里习惯用各种法子把香火商业化。 万长生从小就跟老婆学这些把戏，长大进了高中，也考究过这些把戏的科学原理。 这不过就是利用了木盘子侧面故意做出来的宽厚斜边，移动中产生的斜坡气流上升原理，悬浮极轻的物体。 但关键就在这木盘子是精心设计过的，纸飞燕的造型也有讲究，加上贾欢欢这明眸锆齿的小姑娘可爱认真，谁会想到她是在演把戏呢。 钟明霞看过两回，还是极捧场的热烈鼓掌，周围游客都跟着鼓掌，看贾欢欢端着盘子慢慢出来转一圈，那纸飞燕就在她脸前空中这么飘呀飘！ 一般这时候有万长生或者别的搭档会虔诚的放点粉红色的纸张在木盘子里，带动善男信女们都参与供奉活动了。 这里不用托儿，周边市民香客早就习以为常的摸出钞票来放盘子里了，动作还小心翼翼，深怕碰掉了纸飞燕！ 哪怕有科学常识的看见反应过来，看见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在装神弄鬼，一般也不会嚷嚷，况且贾欢欢最后也真是端着一盘子钱，放到观音像前就算是帮大家一起献祭了。 多好啊。 结果就把殿门外站在第一排的两位黑头巾看呆滞了。 贾欢欢故意的，嘻嘻笑着把木盘伸到这两位跟前，哈雅特差点呆滞的伸手去摸那纸飞燕，还是贝赫耶有点暴露本性的一巴掌打掉她的手，这点风都引得纸飞燕晃悠下差点掉下来，周围游客香客都惊呼了声。 还好贝赫耶手肘碰下哈雅特，胖大姐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从兜里摸出一叠粉红色的直接丢进去！ 所有看着的人又是一片惊呼，这……恐怕得有一两万吧！ 这俩黑头巾真有钱！ 贾欢欢都乐了，不动声色的向后退半步，娴熟的让纸飞燕轻柔的飘落在这叠钞票上，在一片惊呼转化为掌声中，稳稳的端着盘子回去，两位僧侣也适时的让念经显得格外圣洁。 法事完成。 贾欢欢心满意足的转身出来时候，已经俨然成为女生们理所当然围在中心的焦点了。 凭实力赢来的。 贝赫耶再看这个万长生的老婆，也流露出惊疑不定的眼神。 后面到附近一座山地公园爬山，贝赫耶又暴露出娇娇小姐体力不支的短板，连钟明霞都能步伐轻快的跟着嫂子一直爬到山顶小亭。 贝赫耶则跟自己的侍女，在半山腰就累得差点去见了珍珠，哈雅特的体力跟她主人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午餐后贝赫耶在临时开的园区钟点房睡了俩小时，依旧坚持着要参加贾欢欢带队的所有活动。 这回贾欢欢又稍微暴露了点，她以为钢花街道的那满街的ktv，都跟城里量贩式ktv一样，随到随唱两小时玩会儿就行。 结果人家全都关门闭户，钟明霞大概明白但不说话，让嫂子打电话问林楚妮。 那妞儿就哈哈哈的大笑：“夜场夜场，不夜哪来的场，晚上七八点以后再去吧，过来看我这边刺青纹身，有个很帅的小哥哥哦？” 女生们好奇的去了，只有钟明霞不屑，贝赫耶不稀罕。 所以等万长生忙了一天，想着找老婆吃晚饭呢，贾欢欢叫他八点过来就行。 他就索性再忙了阵工作，按照贾欢欢发过来的坐标走进到处鬼哭狼嚎的ktv，推开最大的一间包房门就听见林楚妮正在讲段子：“小时候想做公主，只要有梦想，长大了就真的能成为公主，只不过陪着的不是王子，而是……亲爱的万总！欢迎万总来喝一杯！” 结果这个段子只有她那些小伙伴能听懂，欢呼笑闹，贾欢欢和贝赫耶都是满脸莫名其妙。 钟明霞根本就不能来这种地方。 她已经有偶像包袱了，被拍了照那真是大八卦。 640、改天换日总在不经意间 万长生到夜场，就是接老婆和女伴们回学校的。 实在是他太忙了，这两天又是风口浪尖。 就如同平地一声雷，周一市教育部门主管官员就来蜀川美术学院宣布了新的院长人选。 赵磊磊以四十出头的年纪成为全国最年轻的专业美术学院院长！ 论资历他连油画系系主任都没当过，论名气也就是在他这一代青年油画家里面有些份量，准确的说在老童他们那帮经常晚上一起喝点小酒的画家里面都是不算最有名的。 偏偏这次力压两位系主任、一位院领导登上宝座。 只能说卸任的黄院长名气太大，全力推荐的份量太重。 甚至有可能说动了教育部门尝试在蜀美进行改革。 所以上周还在群情激昂的各种师生矛盾，罢课、请愿、静坐立刻销声匿迹！ 全院师生都被炸晕了的感觉。 万长生也是忍得住，连杜雯都没有透露这个消息，不过杜雯也是清美的学生，如果不是为万长生考虑工作，根本不在意这事儿。 所以保密效果做得极好。 据说有家属得知消息第一时间向赵磊磊的老婆道喜，他老婆都是轻描淡写的说开玩笑。 自家人都根本不相信。 然后从院办那边迅速流传出来消息，当召集了院领导、各系领导集中在会议室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 国画系系主任脸色极为难看！ 据说如果不是会议室有领导在场，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要拂袖而去。 也许是郭大炮或者伍书记上位，都不会让他有如此强烈的情绪。 都是艺术家，与会者把现场讲述得绘声绘色，还有好事者甚至顺手画了速写。 赵磊磊全程表情淡定的坐在旁边，老黄一脸的如释重负，老童嘻嘻哈哈拿着没点的香烟玩耍，郭槐生沉着脸不知道是不是也很不满，伍书记则春风满面笑。 宣布完毕，老黄起身握着赵磊磊的手，就算是交接班完成。 还是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中间，赵磊磊发表了自己作为院长的第一次讲话，言简意赅的提出要对教职工队伍，教学秩序做出重大改革，欢迎这段时间各系各专业领导教职工提供各种建议，自己的邮箱是多少多少。 和老一代领导的派头完全不同，穿着皮夹克的赵磊磊接着宣布本学期开始筹建新的美术学院附属中等专业学校，初步意见是跟大美艺术培训中心合作办学，全力推动中等职业教育普及，为社会提供大量知识型、技能型、创新型美术劳动者。 卧槽…… 当时会场上的气氛就有点轰然了。 美术学院是非常傲娇的。 傲娇到连文化课程都有点瞧不起，曾经有院系专业领导公开说过文化课永远不可能给专业课让路，艺术院校就是培养艺术大师的。 每位美术生都要带着自己会成为大师的那种野望来走进艺术殿堂。 哪怕现实是一茬茬的美术生几千人几千人的毕业都出不了大师，更别提被社会普遍认可的艺术巨匠了。 现在赵磊磊上台就直接扯下这块遮羞布，大学要改革，中专则干脆拿去做职业教育培训技校！ 就像赵磊磊给万长生表达的那样，他内心也是傲娇的，并不认可让美术学院附中变成技校的凤凰变乌鸡，但他又明白这是对社会有益的，更主要是万长生能利用这件事去推动很多改变。 他就头铁的直接上了。 搞得好像是他放弃了艺术的高贵，直接向官方和社会屈服了似的。 虽然从来看不到什么鸿沟或者隔墙，艺术圈是自成一体的封闭环境，基本上都是高傲的面对社会普通群体。 赵磊磊自己看上去都是个标准的艺术家范儿，这次却直接打破了这种隔阂。 后者的话题性，甚至掩盖住了教职工、教学秩序的改革举动。 直接让全院师生都忘了什么罢课。 全都乖乖的赶到各自教室课堂想知道接下来到底有什么样的变化。 大美社的成员知晓附中将会由大美来合作办学，肯定就明白万长生在新院长那里如日中天了！ 当初付仕亮、丁晓鹏他们那一届的大美艺考生，更是能说出万长生刚刚入学，还啥都不会画的时候，就是赵磊磊如天阶高手一般，飘然而至到教室，给了万长生启蒙指导。 这样的关系，大美社已经俨然成了蜀美的官方学生组织！ 可以横着走了！ 好多大美专业群里面都在欢呼。 反过来当然也就是对赵院长的一切工作全力支持了。 这时候还有谁敢提罢课什么的，不就是拆赵院长的台，拆万长生的台，全体上了一人一口唾沫能淹死掉！ 黄敏他们趁机推出全力支持保障教学秩序，就是对新院长的最大支持，大美成员一个都不少的要保证出勤率。 有帮家伙还趁机推广去找大美社之外的男女朋友，美其名曰扩大影响面。 当然最有影响的莫过于钟明霞，接连回美院油画系做了三天的肖像模特，又有效的冲淡了美院院长换人的巨大话题性。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影视明星的影响力就是正儿八经的大事大得多。 哪怕都知道院长的管理作风，施政纲领更对自己的未来有影响，师生们还是乐此不疲的全都挤到油画系那边看热闹。 都当了大明星了，还能延续和赵磊磊签署的模特合同，回来别无二致的做模特。 哪怕很多人都知道这是看在万长生面子上来的，但起码万长生支持赵磊磊的态度表明了，半数以上的学生都全力支持了。 教职工们更是各种挖空心思的琢磨改革献策，长篇大论的发到院长邮箱表忠心。 其中尤其以博士教师们最擅长，这比写论文简单多了，洋洋洒洒的一大篇，没准儿还能趁着新院长上台重新洗牌直接跃过新手村上位呢。 当然老教职员工就很清楚赵磊磊所处的那帮小酒馆沙龙画家，才是跟他关系最为紧密的。 这也导致蜀美最有实力的一帮画家，毫无争议的全力支持赵磊磊。 到这时候，有人才发现赵磊磊其实是当初四位竞聘者里面，牌面最齐全的。 学生，他有万长生掌控，老师画家这边有老童这一大片支撑。 相比不太合群的郭槐生，主要是在老教授里面有点影响力的国画系主任，基本和学生跟画家都不沾边的伍书记。 赵磊磊恰好是那个所有点都能联系上的中间位。 他上任，仿佛才是最能获得各方平衡的存在。 很有利于他的改革。 当晚万长生肯定带了几个人去小酒馆和老童他们喝酒了，赵磊磊再也不合适出现在这种场合，老童也就开玩笑的说万长生应该把这个责任担当起来，当初他可是作为老黄的传声筒招揽大家没事儿喝酒聊天疏通思想，保证了老黄对所有知名画家、主要骨干的情况了解。 其他画家嘻嘻哈哈，说万长生不用，现在几千学生都是他的人，随时能了若指掌。 赵磊磊这院长当起来应该比想象的要轻松，起码学生工作被万长生这边全力承担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万长生肯定扑在蜀美忙了个昏天黑地。 除了雕塑系正常课堂上的时间，其他基本都待在竹庐梳理大美社的工作。 各系各专业学生和老师之间的打分系统要怎么做，怎么才是最让学生能够有效参与的方式，大美社天然有优势来做。 附中的整个架构，专业设置应该怎么做，以前的附中有哪些值得借鉴的优缺点，也得万长生带领自己人来做。 学生会在这个阶段能够协助校方做哪些工作。 最后还有特别私下关心的国画系有什么样的动向。 这些都让万长生好几天只能抽空过去培训校看看教学情况，全力忙着协助赵磊磊改朝换代。 美术学院和其他大学可能不太一样，哪些体积庞大的高校换校长也许整体架构的改动是慢慢来的。 这里就立竿见影，真像足球俱乐部的换帅如换刀那样。 整个校风都肉眼可见的跟随新院长年轻起来。 教务处、学生处、后勤处这些大部门迅速指派了新的副处长，无一例外都是比较年轻的老师，有俩甚至还是今年来的博士教师。 教学不行，这些擅长写论文的博士其实搞点管理工作还可以尝试下。 哪怕没什么实权，却能有鲶鱼效应那样迅速推动各部门运转，因为明摆着人浮于事的结果就是会被虎视眈眈的副手替代。 各专业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连雕塑系都顺势把所有教职工数据拿出来考评，哪些忙着做业务不专心教学的，郭槐生就挨个儿谈话，要么挂钩公司不占编制，要么提前去正在筹备的书画院挂个名养老，这样许桡都有很大可能在今年留校任教了。 哪怕这有趁机提拔自己的人嫌疑，但不可否认的各系都在大换血，不适应教学任务的都得下课换岗，大量有实力的青年助教得到了留校任教的机会，而不是非得看学历。 这种局面也只可能出现在新院长上任三把火的时候，赵磊磊这种以前不怎么跟行政打交道的愣头青反而可以大刀阔斧的改天换日。 哪怕有人接连不断的给市教育部门举报现在蜀美院领导，作风粗暴，独断专横，都如同石沉大海。 那位伍书记可是不断在召开各部门会议，要求教职工全力支持新院长的工作，上级主管部门对局面清楚得很呢。 于是小苏老师也就成了给万长生偷偷通风报信的小耳目。 毕竟万长生能从大美社收集到的都是国画系学生这边的消息。 关于教职工之间的事情，就只有苏沐楠接触得最多。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贝赫耶不声不响开始发动局面了。 她还是没被那神秘的纸飞燕给吓着。 641、土豪的世界真不能懂 在万长生的心目中，西亚人民不是都穿着白袍，成天架鹰玩豹，各种土豪的世界不能懂么？ 应该没什么工作效率啊。 他也就五六天时间没有经常呆在园区。 这边稍微松口气，过去走进办公室就瞥见不远处怎么有白袍在晃来晃去？！ 玻璃办公区就有这种好处，除了老板经理的办公室能拉上窗帘、百叶窗，基本都是一览无遗。 万长生伸长脖子观察下那两三个白袍男人的长相，还有活动区域，发消息给钟明霞询问。 难道是抓小侍女或者找寻失踪人口的侦探？ 他脑子里面的戏也是蛮多的。 才知道几乎就是上次吃炒米粉的第二三天，人家一帮子白袍就飞过来江州了！ 一等一的效率！ 真的就是开办餐厅的人手，从厨子到管家一串儿！ 找大美社要了个装饰装修设计组来根据人家提供的照片，迅速完成西亚风格餐厅装修设计，这边已经在安排进场施工了。 大家看万长生忙，就没给他说。 钟明霞还是拎得清，没有贸然的带塞丽梅和这些祖国人民会合，而是先问了哈雅特的意见。 感觉都已经习惯了什么事情都是胖大姐做主，果然这些人都是她的亲戚朋友，跟贝赫耶家没关系，最好还是别让塞丽梅知道。 所以钟明霞已经准备提前和塞丽梅出发了，原本两小时可以去剧组的事情，现在得两三天。 万长生始终不相信贝赫耶那种只在他面前展示过的精明狡黠，会只奔着个餐厅来。 但是这会儿给钟明霞说已经没太大意义，只能叮嘱潘经理多照看下这家外籍餐厅，前五星级酒店大堂经理用心领神会的表情说懂了。 肯定也是看出来这家餐厅和万长生脱不了干系。 潘丽蓉现在彻底爱上了这份工作，比在酒店有前途多了。 说是辅佐钟明霞管理，其实那姑娘很清楚自己什么该管，什么不插手。 潘经理都特别喜欢这姑娘，合作起来很舒心。 于是万长生抽了个空还是偷偷去餐厅现场看了眼。 绝对按照五星级酒店的形象标准，只要还在装修期的店面，就会围上漂亮的“正在装修敬请期待”看板围栏，随时保证了园区整体氛围。 没有进去打探的万长生，就在围栏外和正在忙碌的装修装饰组成员见了下面。 看看浓郁西亚风格的装修效果图，就听见谄媚的小伙伴小声：“卧槽，土豪的世界我们真的看不懂，装修设计报价的时候，我们提着胆子报了个三万，他们就给了三万美元！” 万长生也吃惊：“装修也这么阔气？” 小伙伴得意：“没有！装修还是挺一分一厘算清楚的，就是那位胖大姐给我们设计费的时候特别豪气，我们说了是人民币，她说没关系！” 万长生不想去找贝赫耶当面讨论，吩咐拿了钱就把事情做好，而且尽量汲取这种工作经验，多带点人手，保持好传统。 小伙伴赶紧说必须的。 这种业务单子真的很促使人提高，当初连消防设施都会忘记设计的团队，现在已经有超过两百人，分成好几个团队在做不同项目，这次还是特别抽调的好手凑成组来承接跨国业务，杜雯说的是不要丢了万长生的脸。 万长生拿这事儿去问杜雯：“你觉得是什么用意？” 杜雯呵呵：“当女孩儿觉得看准了一个男生的时候，会一往无前的投入自己感情和未来，甚至会考虑未来的生活怎么样，我觉得似曾相识呢。” 万长生现在能调侃了：“她不是你，这绝对不是她给自己修个厨房那么简单。” 杜雯对贝赫耶的印象可能还是停留在那个吃大闸蟹的样儿：“反正我就看你会不会被阿拉伯的婚姻模式诱惑了，下周去沪海参加金鸡奖颁奖典礼……钟明霞肯定要跟你一起露面，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电视剧组你顺便去探探班，履行下你作为艺术指导的义务，你那几组广告拍摄也都确定在那个影视城，不管颁奖典礼上最后能拿到什么奖，这几支广告一出，你的风头就要和钟明霞齐头并进了，做好思想准备啊。” 万长生其实已经开始体会到：“今年算是彻底被这一堆事情缠住，就当是为了出名，明年真的要静下心来搞创作。” 杜雯已经反复分析过：“减少你对培训机构的投入时间，加强在蜀美授课上课的时间，你的创作氛围自然就出来了，培训校七八千人，再加个附中技校未来人数更加可观，你忙得过来吗，该怎么培养人手打理，我也出不了主意，只能这么提醒你。” 万长生在算时间：“明年附中开始招生的时候，我们已经是大四了，除了我这雕塑系得有大五，第一批小伙伴已经开始面临毕业，一定能从中找人手……要不，还是你来打理吧？” 杜雯的声音似笑非笑：“这是要我彻底拴在你身边吗？我在平京现在住别墅开豪车，对，我昨天在食堂外捡了只流浪猫，寝室不准养，我就养在工作室了，晒晒太阳，看着高尔夫球场，还能随手撸猫，嗯，下周上个月的票房分成就要出来了，我当经纪人的日子已经很舒坦了，你还要我做什么？” 万长生叹气：“那还是黄敏他们几个中间淘淘人手吧。” 杜雯难得问私事：“你就这么宠着欢欢，啥都不让她操心？” 万长生笑：“她那医科生的人生目标都还没搞清楚呢，等她自己摸索，就像我找到了艺术道路的目标一样，得自己悟。” 杜雯轻笑挂了电话：“好吧，我也过去撸猫了，刚招了几个实习生，我还得习惯他们看我的眼神，估计都以为我是什么大人物包养的小蜜吧，挺神秘的，年底叫钟钟和公主过来镇他们一下。” 那就是年底的亚太影展了，就在那著名的798艺术区举办，万长生又是好几项提名，肯定要到场。 前前后后十几个电影节的各种奖项，估计能因为这个跑完整个明年。 于是跟钟明霞连面都没见着，只是微信上简单沟通几次，她就真的带着司机、保安和塞丽梅开着辆别克商务车去沪海下剧组。 为了能让塞丽梅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万长生是循着电影节的时间过去，所以晚走这一周时间依旧忙得团团转，还给林楚妮他们那帮人开了个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附中的基本班底就会从这边开始，只是一开始美容美妆、刺青美甲这些科目不会那么太广而告之的宣传。 实在是连林楚妮他们都觉得不能步子太大，堂堂蜀川美术学院附中，居然教美容美甲，这估计能让蜀美老前辈的棺材板都按不住。 一步步来，连这帮本来只是觉得年轻时候做点什么有意义事情的年轻人，都有点吃惊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快成为附中老师了！ 万长生的思路是他们先和部分培训校的助教顶住，算是实验性的先带一届附中学生看，等第一批小伙伴毕业，就开始大量换血调整。 总之这个附中肯定是大量的一年制、两年制职业教育，和少部分三年制青少儿艺术天才双轨制。 林楚妮主要提醒万长生，这种跟技校差不多的职业学校，校风是最头疼的。 因为走进这里面来的，基本都是考不上高中的差生，社会习气会非常重，万长生就当甩手掌柜的问她来当这个教导主任不？ 顿时把林楚妮的小伙伴们笑得不可开交。 感觉这种乱糟糟的职校，要是真有个这么年轻漂亮的教导主任，估计学生们暴躁的青春荷尔蒙都会温顺不少。 难得正经的林楚妮气得怒骂万长生滚！ 众人赶紧安抚问她是不是大姨妈要来了，林楚妮那精致的脸蛋马上写满了想杀人的表情。 万长生就觉得他们这帮人的氛围也还可以。 总之把各个团队梳理得上了路，万长生才能放心的前往沪海。 这跟之前的状况截然不同，以前万长生随时出发都不会有影响，现在牵涉考虑的方面太多了。 领袖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驱车到了机场，回想当初第一次坐飞机去东南沿海做导师巡讲还挺新鲜，现在三年过去，已经成了空中飞人一样。 其实万长生还有点享受这种难得的安静，翘腿坐在航站楼照例勾勒自己的速写。 寻找自己那点创作灵感。 美术学院传授的只是创作技能和方法。 具体要创作出什么样的作品，还得艺术家自己灵光乍现和有感而发。 万长生得到金奖的那三件作品里，他内心把舞台雕塑排第一，因为当时在后台的触动确实很深刻，印章第二，那是对老苟的人生性格感悟，春晖图第三，就是因为群像画对他来说已经像个打印作品，没有创作的激情所在。 新的作品爆发点在哪里，万长生内心其实有点隐隐的着急。 现在只能做积淀。 时间到了登机，万长生现在一贯都是定商务舱，主要是个头宽大坐得舒服点，也能安静的保持休息或者个人思考，国内航班头等舱比较少，他也没那浪费的兴趣，连给予商务舱头等舱的高级休息室、提前登机通道他都没习惯用，就喜欢在人多的候机大厅观察芸芸众生。 结果拿着自己那不多点行李走进机舱，一眼就看见提前登机的黑头巾坐在那。 不是贝赫耶还有谁？ 等万长生找了自己的座儿，她带点笑眯眯的眼神过来装模作样：“请问这里有人吗？” 万长生好笑：“这话应该问空姐。” 空姐也来询问尊贵的小姐要对号入座哦。 贝赫耶轻描淡写的坐下：“哦，这几个座儿都是我同行的伙伴，那几位不来了，我可以随便坐吧。” 空姐眼热的躬身退下。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642、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老实说，贝赫耶这个微操作算是很强了。 在杜雯掌管全局，欢欢敢贴身近战，钟明霞从语言到生活范围都了若指掌，更有林楚妮若有若无的旁观下，她还能找到个间隙不动声色的乘虚而入。 一般姑娘真的做不到。 何况她才多少岁。 当然，有票子也是敢这么操作的基本因素。 万长生探头看看十来人的商务舱，包含自己只坐了三四位旅客，有点咋舌中东土豪的手笔：“你单独出来上路的？” 贝赫耶的思路清奇：“我雇了个女司机。” 哪怕知道她好像是买了个车，万长生还是噎了下：“在……我们中国，没有那么多不许处在同一屋檐下的限制，甚至连遮着脸都不太合适，你这样也很容易成为被人瞩目的焦点。” 贝赫耶想想摘了面纱头巾：“只要你许可了就行，那我以后就这样了？” 万长生啼笑皆非：“我许可什么？” 商务舱的座位再宽大，两人也是并肩而坐，贝赫耶身上那股带点甜味的浓郁香气几乎笼罩了万长生。 他不得不侧身坐正点面对：“一见面我就跟你说过，我有妻子了，站在艾米拉的角度，我肯定很愿意协助改变些什么，但在我眼里，帮助你和帮助塞丽梅都是一样的，更何况现在看起来，你还更倾向于自己帮助自己，所以不要再浪费时间在不可能的事情上了，好吗？” 第三次对上这张充满异域风情的美丽脸蛋，有又是公共场合，万长生不由自主的压低声音，语气也就显得温柔了。 就这，已经让空姐悄悄用眼角瞟这边的英语对话了。 贝赫耶笑起来有点点酒窝，更显五官立体，甜蜜的笑容好像让空客320的空气循环里面都能充满香气，优雅的手指略微有点兰花翘的撑着下巴：“可是我爱你。” 就几个单词，她说来就是能让人心醉。 万长生都没法生硬了：“要是有男人这样说喜欢你，就不顾你已经有爱人，非要谈情说爱，你怎么办呢？” 贝赫耶笑笑：“这样的男人很多，他们虽然没看过我的脸，但是听别人说了很多，更想从我父亲的财产里面得到好处，所以我很习惯，我知道这有点难，但是我们是缺乏交流，慢慢总会爱上我的，我不笨也不讨厌，对吗？” 对上这样的女孩儿，谁能说讨厌呢。 就算是心机多变，那也是为了更好的进入自己生活。 更何况，万长生还真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所以他嘟哝好几下，也找不到什么单词来表达自己复杂的情绪，靠躺回舒适的座椅里不说话了，只是呼吸间都能感觉到那种甜蜜香气。 贝赫耶的声音都是甜蜜的，好像倾身就在万长生耳边：“你可能无法想象，每天都生活在紧张焦虑和防备中，只有晚上那点轻松时光能听艾米拉讲述你的故事，对我有多么美好，我无数次的想象过你，然后从照片跟视频上，再看见你的样子，我就觉得这一切是注定的，你的智慧、温柔、善良早就迷住了我，所以我一直在为这次东方之旅做准备，从出来就没想过回去，但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成功，所以我一定会陪伴你到更加成功。” 啧啧，人家郭靖得了天字第一号女朋友，好歹也是宝马貂裘撒出去才换得美人心。 万长生这是人在家中坐，婆娘天上来啊！ 只能说是小舅子太给力，还是风俗习惯降维打击？ 而且还是“看脸必嫁”的这种，有没有天理呀。 万长生觉得是个男人都要陶醉，还好不是自己的母语，他还需要转换单词含义，辨别起来多了点理智，只能简单的抱怨：“你们也就是仗着自己漂亮！” 其实他说这句话，时有感而发，杜雯当初还不是仗着自己漂亮就肆无忌惮，钟明霞也差不离的还敢动手，长得美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可英语单词里面，你和你们都一样吧？ 贝赫耶还愣了下，立刻重重的在万长生脸上亲了下！ 还有搂脖子朝着正面进攻的趋势！ 那看似被黑纱遮住的青春容颜蕴含着热烈的情感！ 可把万长生惊得差点跳起来，猛睁开眼，和不远处同样瞪大眼的空姐一起难以置信：“你，你！” 贝赫耶也不计较万长生的挣脱，表情跟任何热恋中的女孩儿都一样，绽放出最美丽的笑容和惊喜眼神：“你这是赞美吧，就是赞美！” 万长生使劲搓自己脸上，深怕留下唇印回家被老婆收拾那种，还想挣脱座位跨到其他地方去坐。 空姐连忙出来帮忙助攻女生：“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系好安全带……” 万长生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坐好不吭声了。 男生在外真的要保护好自己啊。 贝赫耶脸蛋略显丰盈，笑起来有肌肤光泽得如有绮丽，大胆而炽热的情感都通过眼眸传递出来，甚至很享受这样的对视。 所以万长生在心里画了个速写以后，率先撤退，靠在椅背上还拉开点距离。 贝赫耶不乘胜追击了，等到航班稳稳的爬上高空，空姐也奉上了饮料和小吃，才侧身轻轻介绍：“十几年前我才四五岁的时候，在我们国家，举行了一场极为盛大的体育运动会，也就是那一刻，我们的国家才开始登上了世界舞台，很多从来不知道我们在哪里的人，终于知道这个国度的存在，而我父亲，就是在这一次体育运动会中，一举拿下了大半的建筑工程，才一步步建立起财富来。” 因为有英语单词，万长生不由得不认真听，有点吃惊这姐弟俩的父亲，居然不是因为石油能源暴富的。 这在基本都是躺着赚石油天然气大钱的中东土豪中间，应该是罕见的吧。 贝赫耶也这么说：“我的父亲在经商上面非常有眼光，当然他能做到这一步，主要是他第一位王室太太家里帮了他很大忙，所以这位夫人对我和艾米拉不喜欢的时候，他也只好把艾米拉送到你这里来。” 万长生无情的抨击封建制度的腐朽堕落：“看看，你看看，这矛盾根源就在你父亲娶了不止一位太太。” 贝赫耶笑：“我觉得你那位太太挺好相处的，我有这个信心，你看这么多年我都长大过来了，我很擅长搞好关系。” 万长生敬而远之：“谢谢了！不需要，我很爱我的太太。” 贝赫耶果然有种特殊的洞察力：“那位这几天不在的女人，才是你最爱的吧？” 万长生马上否认三连：“没有！别瞎说，哪有这种事情！” 贝赫耶不探讨，继续慢悠悠说自家的事情：“后来我父亲当然也拥有了能源公司赚到更多钱，但他一直牢牢的把首都建筑地产作为自己最大的价值，因为他不是王室，他也必须要有自己的价值，不然随时也会被夺走，不是吗？” 万长生终于点头还赞扬了：“在你这个年龄，很少有人能够看到价值的意义，很多人早就被钱迷花眼了，你确实有很优秀的智慧，但是跟我无关。” 贝赫耶摇头：“对，本来我也觉得无关，因为我看不到希望，再怎么努力最多也就是变成交易品，用婚姻去帮父亲换取一点筹码，反正他的儿女这么多也不在意，所以自从知道还有这样的生活跟你以后，我就着了魔一样的想逃出来。” 万长生不说话了，大家族的倾轧斗争，他也比谁都清楚，观音村有祖训压在那，孙家和贾家还能斗个几百年呢。 也就是他这里被压得尽量像婆媳之间的玩笑。 贝赫耶并不阐述家族内部斗争：“从小我就装着傻乎乎的样子才能活到现在，本来我随便嫁了也无所谓，可自从有了艾米拉，从小我就疼爱他，我不能看着他被牺牲被交易，所以宁愿嫁出去也要把他送走，一直在我母亲耳边念叨这个事情，终于幸运的遇到了你，你知道一个不受宠爱的孩子在几十个兄长姐妹中间，最后能活成什么样吗？所以本来我已经认命了，能让艾米拉离开那个家我就满足了，偏偏你又给了我希望。” 万长生没表情，他知道这话已经说得尽可能的没那么血腥了，他终于明白这姑娘怎么会变成这样，也怪不得要逃出控制就毫不犹豫的要把小侍女不当回事！ 以她多年来的战斗力，可能眼中各位女生都是渣渣，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这样的姑娘更不敢随便接触了，连万长生脑海里面都冒出来嘟嘟嘟的警报声。 如果说贾欢欢是开玩笑说医学生知道能有无数种下毒的方法，贝赫耶绝对是毫不犹豫就敢抖搂一袋子进去的那种！ 也许贝赫耶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就是不想太过杀气腾腾吓着了夫君。 她显然观察着万长生的，哪怕这大男生闭着眼尽量没表情，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出来什么。 声音更柔：“可是看见你，看见你的产业，我才想说这就是蒸主给我的旨意，我们就是命中注定。” 万长生脑海里面刚冒出来个问号。 贝赫耶就给他解释了：“十多年过去，我父亲那些为体育运动会修建的建筑，大多已经荒废，它们只是在体育盛会的那几天绽放过光彩，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光临，因为我们没那么多人，用不了那么大的体育场馆，王室也非常头疼，拆了又可惜，平时也没人用，这就像你们的厂房，需要有艺术家来重新设计，让那些荒废的地方变成宝贝，这才是我父亲需要的价值。” 此女眼界头脑开阔如斯，只是嫁入浪荡子家当个黄脸婆，真的可惜了。 643、就是拯救了银河 英国会计师都认可贝赫耶这个看似天马行空，却很有可行性的方案。 相比让某个儿子成为在欧洲声名鹊起的艺术家，贝赫耶这个用艺术来改变体育场馆现状的设想，完全就是脱胎于特钢厂改造艺术社区的思路。 贝赫耶这位父亲手里不缺钱，也不缺施工队伍，他缺的是怎么变废为宝，点石成金的那点艺术魔术棒。 更重要的是，整个国家目前正在面临几年后的全球世界杯，之前的体育场大多都派不上用场，又在全新修建体育场。 这就不是开个餐厅甩手给三万美院设计费的土豪手段能轻易摆平了。 一座能够容纳四五万人的体育场，起步就得多少亿美元！ 地主家再有钱，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啊。 贝赫耶给万长生这地主家儿子讲述的就是，为什么这样一个海湾国家，要花费巨资来举办亚运会、世界杯。 这是典型的赔本赚吆喝。 没谁会在赛期之外，来到这片不毛之地旅游、购物或者享受假期。 这里面包含了大量的国家谋略。 十七岁的少女从海湾国家之间的关系，到亚洲、欧洲之间的关系，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看着她打开的手机屏幕上地图，万长生有点叹为观止。 这种层面的豪门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要么是废柴，要么就是这种顶级眼光水准？ 掏出这笔钱来修建新体育场，国家不是没这个钱。 但既然花这么多钱是为了名声，为了形象，却抵挡不住现在各种负面消息。 有种花钱不讨好的感觉。 最开始是所有人担心施工工期是否能够完成，自从中国建设单位进入以后，迎刃而解。 然后是当地高达五十度的高温下比赛是否合适，随时可能剥夺主办资格。 花费九牛二虎之力解（song）决(qian)以后，现在又集中在各种人权、环保的话题上。 前者是因为高温施工死了太多工人，又得花费不少（zai）精（song）力(qian)来摆平。 后者就没法解决了。 因为建设这么多大型场馆对这个弹丸小国是不是合适? 哪怕如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荷兰、比利时都得合办欧洲杯，这石油富豪国家面积还没这俩一半大呢，就敢承办规模更宏大的世界杯，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场馆就是浪费。 一次性用过之后的浪费，哪怕用于本国联赛，这些场地都太大，耗费太高了。 毕竟这些海湾国家都是极少数本地人，加上大量的南亚劳工组成社会，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看球的普通老百姓。 所以使用起来就是不环保，耗费了极大的资源给极少数人用。 居然成了全球环保组织最爱念叨的反面案例。 在近些年环保等于政治正确的全球基调里面，这种声音根本没人敢反击。 用贝赫耶的话来说，那些白左圣母党就是疯子，她的祖国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整个国家能生存下去，有人还只关心环保。 当然她的父亲也是这一茬儿大规模场馆建设的核心力量，这时候正如日中天，也焦头烂额。 万长生终于佩服了：“居安思危，在情形好的时候，就能想到走下坡路时，这是种极为远见的目光，太难得了。” 贝赫耶似乎忘记了欣喜的感谢赞美：“我那些兄长成天就只知道吃喝玩乐，姐妹们也只想着嫁什么样的人，可是他们就没想过世界杯一过去，我们又要陷入下一个危险境地，所以我想离开也是看不到希望，直到你……你们这种用艺术改变的能力。” 万长生这时候也不是普通的艺术家了，当然明白整个艺术社区的改造并不是涂鸦那么简单。 这是个从外表到内在都要进行再创造的商业艺术行为。 全国、乃至全球，能做这样的人肯定有，但能够迅速做，还有成功案例的团队，估计就绝无仅有了。 更别提还有谁敢跟中国人比基建项目的报价呢。 这就是贝赫耶的认识：“葛宁先生已经带着所有关于你那座艺术社区的资料去找我父亲谈了，每天超过十万人的盛况规模，近千万美元的消费，这些他都收集了最详尽的数据回去，连你拍的电影，捧红的明星，搞出来的艺术学校，这些都成为最有力的证据。” 万长生只能承认，人都是逼出来的。 固然有很多人在残酷斗争里面崩溃，也总有人会笑到最后。 艾米拉没准儿就是因为姐姐太过精明强悍，保护了他有点恹恹的，一看就是富家公子不怎么有能力的那种。 而贝赫耶则充满了战天斗地的精神：“昨天上午我父亲已经基本同意这件事，希望你能带队过去谈谈，必要的话先搞出一座体育场馆艺术社区来，因为根据葛宁回去的统计，上次的亚运会，一共留下六座体育场馆，目前还在使用的仅仅两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急需过去搞这么一座项目来试试看。” 万长生谨慎：“该不会是因为你跑了，我一过去就会被扣住要求换人吧？” 贝赫耶嫣然一笑：“他们都认为你是我丈夫了，倒是真有这种可能性，要不你先派一队你的人过去？其实葛宁先生会一直陪着担保这件事运行的，只要涉及到英国人士，他们还是很注意名声，毕竟最近几年光是应对场馆的事情已经很焦头烂额。” 万长生不说话了，他不是那种见钱眼开啥都忘了的性子，首先想到的就会不会是个陷阱。 现在肯定陷入了思考权衡。 手指头还在扶手上轻轻的敲打。 贝赫耶不说话，侧身托着腮帮凝视这大男生。 空姐过来询问吃点什么美食，他睁眼，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美妙得像画儿的姿态。 换个男生没准儿已经迷得神魂颠倒，说什么是什么了。 万长生居然内心还有点得意，自己居然还能保持思考能力。 贝赫耶亲手帮他把吃的摊开来摆好，看得出来一贯被人服侍的她，动作还有点生涩，但很认真又带着甜蜜的笑。 万长生觉得还是讨论工作吧：“按照正规的做法，应该是你父亲那边出个什么文件，邀请我们去，这件事可以由蜀川美术学院或者江州的什么艺术机构来承接，这就是有官方背景，不会担心上当受骗了。” 所以真是要感谢实践。 如果万长生没有跟随郭槐生做过大佛业务，就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当然很多年轻人光是看见这赚钱的机会，已经不要命的扑上去了，根本不在乎背后有什么样的陷阱。 也就万长生这种更看重影响力和由此带来的团队结果，才会按部就班的扯上官方背景。 连郭大炮在外面接业务，都喜欢用蜀川美术学院下属公司的名义，哪怕是要给院里交点管理费，但这种工程做下来稳妥，跟很多喜欢挂靠资质什么道理是一样。 背景大，就不容易被欺客了，这在讲究设计师个人脑力成果的艺术界，格外重要。 只是万长生这拉背景拉到国家的地步，也算是叹为观止。 贝赫耶先给万长生分开餐具，等他开始吃了，自己才动手，声音也糯糯的：“嗯，你可能想象不到我心里有多开心，我只是想先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给我这个机会我们先讨论事情，慢慢你会熟悉和爱上我的。” 万长生马上又讨厌了：“两码事啊，我很赞成你找到这个切入点，彻底提高你的价值，我甚至不介意把这个团队交给你来运营，只要能让你摆脱以前的局面，获得快乐自由，还有别来烦我，免费帮忙都行。” 贝赫耶吃东西的时候有个用指尖在嘴角稍微抹一下的小动作，很好看也很优雅：“我不会要这个团队，我的价值就是你，你展现出来越大的价值，我就有价值，在我们的社会，这是女人唯一的价值，哦，还有生孩子。” 万长生得控制住自己怜爱的眼神，纯粹是对美好事物的怜爱。 他真的很难看见美女陷入沉沦，就像当初杜雯那一瞥的灰暗。 专心吃饭吧。 饭后贝赫耶帮他把湿纸巾准备好，餐后水果跟饮料都一一摆好，还给圣女果剥皮，贾欢欢都没服侍到这种地步，是个男人可能都有点膨胀。 万长生尽量稳住，让自己沉浸到思考这件事该怎么操作中去。 大业务。 这绝对是个超级大业务。 万长生多会忽悠业务，十块钱的刻章他都能忽悠到两百块。 场地改建设计，这是基础，施工是中国人去还是当地找劳工，那是另一回事，反正万长生的团队基本不涉及施工。 涂鸦手绘没准儿会做点。 但这只是个基础，商业开发才是核心。 那么潘经理那边就应该参与进来，要把这个原本荒废的地方打造成商业中心，至于海湾国家沙漠不毛之地，怎么吸引顾客还是游客，那就不是万长生他们关心的事情了，起码这里可以从一文不值变成商业地区价值。 经过这两步，才是推广，这种推广可以是电影，可以是广告，可以是网络舆论…… 万长生这才发现，自己身边居然已经完整的拥有了这一系列的团队。 拍电影都能一个电话把队伍凑起来！ 为海湾土豪拍一部宣传电影！ 这收费不来个几千万美元都不好意思吧？ 这价位是有点高，但这可不仅仅是为一个景点拍的，这是宣传整个国家的形象啊。 看看咱们这成功的电影，三千万搏了四十亿票房！ 说不定您投资拍个电影，我就这笔钱全给您赚回来了。 万长生靠在椅背上，想得太过开心投入，居然没忍住笑出声来！ 贝赫耶静静的看着他，笑容让过路的空姐看见都有点沦陷。 这傻不拉几的小眼睛大男生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吗？ 644、不在乎你有没有钱，反正都没我有钱 来接机的司机都吃惊了，钟大明星安排她来机场接老板，没提到又多了这么一位啊。 除了偷偷给万老板做眼色，就是不找边际的吹嘘钟总这几天的丰功伟绩！ 暗示现在钟姐可是如日中天，您就别再作妖了行不行？ 实在是钟明霞这来了一周时间，把跟着的这两位女保安兼司机都镇住了。 准确的说是把整个剧组都镇住。 四位女性一路近两千公里开车过来，两位司机轮流休息轮流开，还是安全起见的三天时间抵达沪海。 钟明霞其实算是彻底放松休息了三天，可以说这几年她都很少有这样三天时间什么都不用做，就待在车上悠闲的追追剧，看看剧本，再跟嫂子和工作部门聊聊天。 一路上再也不用算计怎么花钱才合理，直接住最好的酒店，请两位保安和塞丽梅吃最好的当地菜肴。 钟明霞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趟本来是为了小侍女方便的行程会如此惬意。 所以抵达剧组的时候，钟明霞的有种养精蓄锐的气色饱满。 让整个剧组成员都印象深刻，再加上俞天熟络的跟钟明霞立刻开始演练些对手戏培养感情。 妥妥的立刻上升到圈内顶级演员的待遇。 就凭刚刚上映这么红的电影，剧组各部分也不敢怠慢她。 况且人家来，带了俩保安加个助理。 哪怕俩保安还是潘经理安排的那种黑西装档次，特别来劲。 都遮不住穿着一身黑袍的蒙面外国助理，简直让所有人吃惊，大腕们现在开始玩儿这个了？ 您这和宣传上的贫苦背景出身反差太大了吧。 主要是从下车开始，塞丽梅就摆足了阶级差距！ 其实在车上，要不是钟明霞要求，这小女孩能一直躲在最后一排自得其乐。 她又不玩手机更不打瞌睡，好像能安静的躲在角落，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然后下车时候差点跪下去给钟明霞垫脚，最后因为在鄂州这么干差点被钟明霞打，这回记住了勉力站直当栏杆，方便钟明霞扶着下车。 跟特么太后驾到似的。 俩敦实的女保安自然是忙着搬下不多的点行李，其实还是一路过来买的。 钟明霞根本没有其他电影演员那么复杂的行头，既然来沪海，那就直接在这边买了，出差的三位姐妹都有。 她这样的老板，怎么不让三位感恩戴德的认真负责。 塞丽梅已经被这个巨大国家的面积吓傻了，跑了三天三夜都没跑完的地方，可能她以为比自己飞回国内都远。 然后肯定是寸步不离钟明霞。 哪怕钟明霞走到镜头前，她也尽可能在视线范围内，全靠两位保安摁住她，可能才不会被导演清场赶出去。 更不用说拍摄之外任何时间都是亦步亦趋的弯腰跟在钟明霞身后，随时帮她整理衣装，拿着东西。 绝对人形智能服务女佣的那种，见惯了各种影视明星大牌带着助理的，都没见过这款！ 听说过菲佣冠绝天下，还没听说过这种蒙面……好像是淡棕色眼眸的存在。 这就等于人人都是开车来的已经很有逼格，钟明霞开了个航天飞机。 中间还出了点小波折。 女二号是沪海本地这边相当有名的一位青春美少女演员，从开机仪式就明目张胆的撕番位。 毕竟以现在俞天的超高人气，他的剧当然是头番，任何宣传他的名字都在第一位，合影站台之类都在最主要位置。 这位年轻女演员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演的是俞天那个中年男人的女儿，却非要抢二番。 也就是仅次于俞天的咖位。 作为国产组合走出来的青春形象，这几年也就是参演过几部电视剧挣了点好感，但从来没出现过爆款作品，最多只能说在小花里面混个姓名，顶着几千年一见的美女名头，可能就真以为自己有几千年的资历要耍大牌了，还以为这是多有逼格的事情。 钟明霞倒是无所谓，她从来没把自己当大咖的，不过躲不过。 因为有点尴尬的就是对方一直宣传的长腿美女人设，只要和钟明霞站在一起，妥妥的低了一个多头！ 和钟明霞这种专业级人体模特，平面模特比身材，比腿长，真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反衬着钟明霞像个打排球的大长腿！ 这点身高，老老实实跟贾欢欢那样走娇憨路线多好，非要硬拗高冷气质。 这就形成只要她和钟明霞同框，拍照的记者、摄影人员甚至现场人员都忍俊不禁，和那位著名的悲伤文学教主身高一样，看一次笑一次。 尬得不要不要的。 所以全都到场开机合影了她硬是能玩消失不见，俞天见惯了这种场面不置可否叫大家先拍别等。 但总有人去提醒了下钟明霞，女主角赶紧就说随便拍几张，自己累了得去休息。 女二号才装腔作势的拿着开工红包来跟其他人一起，靠在俞天的怀里合影。 接着主演们第二天还是第三天照例围读剧本，她又缺席了，据说是在市区有什么活动。 大牌如俞天，都能为了表演细节，到编剧那等了几个小时讨论角色。 这时候已经有点不悦了。 总之从俞天的工作室发出来微博宣传，就只有他跟钟明霞同框的剧组开机照。 那位年纪其实应该比钟明霞还大两岁的青春玉女，居然还不识趣的频频使用替身！ 如果这是打戏，有很多危险动作，又或者是激情戏，有些为了形象的替代身影，那还说得过去。 这才刚刚开拍，一些站桩输出的无难度群戏，只需要她站在角上看俞天和钟明霞飙戏的场面，她也很不耐烦的要求用替身！ 一看就是不想跟钟明霞同框，更不想看人家成熟的出色演技刺激稚嫩的心灵。 结果在第六天，感觉整个剧组都比较磨合到位，终于开始拍最为重要的那场男女主角在演唱会初识的戏时候。 她又提出来要用替身。 在圈里口碑非常好，很少跟人红脸的俞天终于忍不住，直接问她要不要继续呆在剧组，如果不想演戏，可以马上走人！ 女保安颇有说书的潜力，眉飞色舞的样子万长生很想给她说自己来开车好了。 总之当时整个剧组全都愣住了。 这个作上天的女二号终于安生了些。 估计不在意的也就只有钟明霞和塞丽梅。 钟明霞是无所谓，从当模特开始她就知道组队团战，有些人是死活拉不动的，一群模特在车展或者什么地方展示的时候，总有些老鼠屎，为这种人生气发生矛盾是绝对不可能的，她永远都是做好自己那份儿，拿了自己的钱走人，不问后面发生了什么，现在拍戏也是这样。 俞天肯定不是这样，他是把自己每部戏都当成作品创作来雕琢的，忍受不了短板瑕疵。 当然塞丽梅是眼里只有钟明霞，紧紧盯着生怕把自己丢了的那种。 万长生莞尔，对贝赫耶微笑探询的眼神，也不多解释，只说：“塞丽梅可是在剧组现场的，你跟她照面会不会暴露行踪知道跟我们在一起了？” 贝赫耶摊手：“她就是大太太那边的人，放在昨天之前我可能也不想让她知道我在哪里，现在已经敲定这件事，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万长生还准备物归原主：“那就叫她还是回来照顾你？你不会觉得尴尬吧？” 贝赫耶轻描淡写：“送给钟了，你太太要不要，那位你最爱的要不要，还有刺青的那位，当老师的那位，干脆每人送一个女仆吧，要不给你也安排一个？” 万长生明显还没体会到人形智能女佣的方便好用，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不要！人与人之间都是平等的！可以有分工不同，但是不能搞出这种阶级差别来，我说你们那么多生存危机，就是搞这些事情搞出来的阶级矛盾！” 贝赫耶悻悻：“既然说动了我爸，我还给自己准备了五六个女仆呢，真不准用啊？” 万长生无语，说不准那不就是在行使丈夫的指挥权了，说准呢，又要让封建残余糟粕流毒过来！ 只能闭嘴。 万长生从来没有在谁面前怕过比钱，现在感觉踢到钢板了，而且人家还倍儿会花钱，花得非常娴熟。 低头看手机上已经临时组建了西亚工作群，贝赫耶跟哈雅特都被拉进群里，不过组长居然是丽贝卡！ 落地之后打电话给杜雯说了下这件事，经纪人自然是热烈鼓掌要抓住。 很简单，这是个万长生从江州走向世界的绝佳机会。 无论是蜀美、江州，乃至国内所有主流媒体，还有官方可能都会拼命宣传这件事。 做了业务不算厉害，能让各方不计成本的主动来帮忙宣传，那才叫牛逼。 而且相比各种工业产品输出，这种文化产品输出，可能会带来的轰动效果，杜雯认为甚至超过了什么金鸡百花奖：“就凭这个，你把她收了当小老婆吧，欢欢那边我去帮你说。” 万长生呸。 然后搞懂利害关系的杜雯就出主意让意大利妞儿当工作组长，马振宇可以趁机一起去西亚旅游工作，更主要是多了欧洲身份作为护身符，再加上葛宁双保险，基本就不会有问题了。 只是万长生自己确实暂时别去，但生米做成熟饭以后倒是可以考虑，譬如带个娃过去啥的。 万长生再呸的挂了电话。 但不管怎么说，西亚工作组已经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 这时候万长生忽然反应过来：“你搞餐厅，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的搞一帮人过来服侍你？” 贝赫耶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啊，还要买几辆车，修几栋房子吧。” 听听这口气，人家随随便便就是修几栋，而不是买房…… 这个婆娘岂是等闲男人能养活的？ 645、一理通百理 钟明霞自然也被惊住了。 万长生过来的时间都卡得很紧，本来就是踩着电影节的颁奖典礼时间过来，落地直接去现场，连外套都在车上换的。 因为剧组那边节奏压得非常快，原定她也要来接机就成了搭俞天的车到会场碰头。 结果被摘了面纱，若无其事走在万长生身边的贝赫耶惊呆了“她，她……” 然后直接跳过来挽住万长生，给自己找了个非常名正言顺的理由“我要帮嫂子看着你！” 接着又庆幸的对贝赫耶“本来塞丽梅也要跟着，我叫小何带她在影视城周围走走逛街，不然遇见你就麻烦了！” 贝赫耶无所谓。 从航班上面下来，就没再戴上面纱。 她的行李就挺大箱，万长生还是看不得女孩子推着那么大的样子，帮忙推到车上被司机接过去，这姑娘就全程背着手很轻巧的漫步在后面看。 依旧是遮得比较严实的拖地裙裤，应该还穿了高跟鞋，她那本来就属于中东血统的长腿，再加高跟鞋，还有那笔挺的深红宽大裙裤衬托，简直逆天，连带黑色的雪纺衬衫都格外贵气。 头巾扎在长发上更显异国风情。。 在机场快速进了停车场还好，没多少人注意。 现在走进人潮汹涌的万人体育馆，还有红地毯，到处都是欢呼声，近的远的到处都是镜头。 她还很享受的四周张望“能这样展示自己的感觉真好。” 却也不挽着万长生的另一边，而是笑眯眯的观察钟明霞和万长生的互动。 俞天笑着和万长生握手，也被这外国姑娘惊艳了下“你的朋友都很漂亮，特别是钟明霞，我觉得她的天赋还不是做模特练出来的，不用排练的第一场戏永远是最好的，最让人羡慕的天赋型选手，这次的白领演得绝了！” 万长生连忙帮着解释“还是下了很多苦功夫的，过去几个月都在把自己当成白领来上班，已经完全是白领那种思维模式和工作态度。” 钟明霞莫名的笑，又赶紧收敛些“剧本我也看了很多次，很能够理解角色的那种感受……” 整部剧就是爱而不得的那种虐恋，俞天揣摩得也很多，闻言哈哈哈大笑，万长生这种带个异国大美女来探班的行径简直渣到极点了，再看看钟明霞挽着他的欣喜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真特么是虐恋，怪不得戏里那眼泪说出来就出来！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女二号也到现场，她算是本地主打嘛，排场也给得挺够，钟明霞心情好好的还嗨招呼人家。 结果不知道是看见这边四位都是帅哥美女的组合不舒服，还是背后那辆钟明霞的别克商务车让她有了优越感，敷衍笑笑，手上更是很做作的关上保时捷车门，对自己的助理说“停远点，免得有些人看了不舒服。” 能听懂这句话的三人都毫不在意，俞天还给万长生调侃他就是来蹭热度的。 说起来迄今为止，出道十多年的俞天，居然没有主演过一部电影，最多客串下角色，自然也从来没有拿到过跟电影有关的奖项。 这种时刻往往都是邀请他这种顶级流量来当颁奖嘉宾，每年没作品参奖，也成了他年年逗趣的梗。 万长生就问为什么，俞天指钟明霞“这部剧完了以后，我很想跟她试着演部电影，不知道你能不能全力支持……” 万长生灵机一动，偷偷指贝赫耶“我这边可能有个大客户，西亚国家挺有钱的那种土豪，出资演部国外风景的电影怎么样？” 俞天哈哈哈笑，反而不再说演戏的事情了，等有了剧本再说。 贝赫耶却绕到钟明霞这边来低声用英语“刚才那个婊子说什么？” 钟明霞对她的用词犀利简直震惊“那也是我们剧的演员。” 贝赫耶的脸色就是冷冽刺骨“我说她说了什么？” 钟明霞复述了“小姑娘有点名气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正常，不跟她一般见识，你看万哥从来都不理这种事情。” 曾几何时，谁能想到钟明霞居然能用英语跟人对话，好在这种对话环境她已经持续了半年多，比万长生还娴熟点，平时追美剧都逼着自己不看字幕。 贝赫耶光是看看刚才的动作表情，就已经很不爽了，闻言冷笑下“这是中国最大的城市吧？” 钟明霞地理也不太好“好像……是。” 贝赫耶嘴角露出个呵呵的表情，那充满立体雕塑感的下巴一扬，高傲的刚要说什么，嘭的一声，现场主舞台上爆发出璀璨的冷焰火，活动热场开始了。 围坐在看台上的成千上万观众也开始欢呼，那位女二号好像还有一堆粉丝集中在一起，热烈的扎堆捧场。 钟明霞好奇的周围看看，好多粉丝都带着灯光板的，阵营分明的划出了阵地来。 各种流量明星的拥趸最多。 一路上俞天各种打招呼，万长生也有跟剧组成员频繁碰头！ 主创人员已经因为六项提名有机会到嘉宾席就坐，对于其中半数都是青年学生的他们来说，这已经是乌鸦变凤凰，一步登天的节奏。 如果不跟钟明霞比的话。 因为礼仪已经恭敬的带着四位到了前排就坐，有提名的女主角和导演，肯定是那种标注名称的席位。 礼仪还想引导贝赫耶到不分名字的嘉宾区就坐，西亚少女理都不理人家，无声的并肩站回万长生另一侧。 好吧，看这大户人家的傲气，俞天也认可了什么挺有钱的土豪身份，本来就在一路笑着跟人摆手示意打招呼的他，示意下请万长生身边的明星换个座儿，还拉到自己身上“让我蹭蹭票房喜气……” 被他点到的感觉多荣幸，哈哈哈让了。 于是四人堂而皇之的夹杂了个局外人坐在这重点坐席上。 钟明霞除了礼节性的挽住万长生，就是好奇看周围，看那些穿梭其间的礼仪，她连这种礼仪的层面都没达到过。 结果直接跳到坐席上。 俞天还以为她是在意看台上的粉丝，小声揭秘“都是买的，你们要买一样有……” 万长生和钟明霞就一脸的哦。 钟明霞还更小声“我听说票房他们都有买的，我的天，这怎么买啊。” 万长生嗤“这种事情你就不要关心了。” 钟明霞很小儿女姿态的嘟哝“好奇嘛，本来就是卖票钱的，还花钱假买，这买卖怎么做的？卖了票房多有奖咋的？” 俞天哈哈一笑，却不解释假票房背后各种对赌、洗钱、宣传的把戏“在剧组可从来没见过钟明霞这么高兴。” 钟明霞还害羞“很明显吗？” 俞天忍俊不禁的点头。 万长生脸皮已经很厚了“叫钟钟，我们那边的朋友都叫她钟钟。” 钟明霞当场揭短“怎么当着嫂子你从来不这么叫？” 万长生语塞的样子更让俞天开心，还探头看万长生另一边的贝赫耶。 那姑娘一直稳稳的看，她面相气质都是二十五六那种，沉稳极了。 其实这会儿已经有好多镜头在席位前面移动，俞天和钟明霞肯定是镜头捕捉的重点。 参加过无数次这种场面的俞天还给俩菜鸟介绍“其实每台机器都是连接到后面中控台的，你们看天上钢丝带着的，这些扛着的，远处固定机位的，还有轨道上，很多镜头同时都在拍，导演其实待在后面的演播室里，能够看到几十台摄像机捕捉的画面，就由他来指挥，这台去看看谁，那台围绕着转圈，然后稳住特写，无数台镜头同步，他就可以不停的切换过去切换过来，电视画面上感觉就非常丰富了，也好像电影电视那样一条条的剪辑出来效果。” 万长生恍然大悟。 仗着人家西亚少女听不懂汉语，小声把这个可能要开辟西亚艺术区的大业务顺口给钟明霞聊了聊，意思是她那边也要调出人手来去协助商业区的建立。 钟明霞听得恍然大悟，悄悄爆料“她去买了辆白色的大越野车，还从我这边要了个女司机过去，好阔气的。” 万长生不动声色“就事论事，我们不背后说人八卦。” 感觉这么说贝赫耶就是外人一样，钟明霞又乐滋滋。 俞天忍不住撑了下巴观察，他在演钟明霞的恋人嘛，这时候的钟明霞确实极为可爱，跟演艺圈那些妖艳货色比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纯真，返璞归真的那种挥洒自如。 而另一边贝赫耶也向内看这俩，于是不期然的还会和俞天碰上视线，不过她就没笑脸，淡淡的把目光挪开放万长生脸上。 她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眼神里面对这个男人的爱恋，周遭热闹喧哗的大场面都没这张脸吸引。 还显着她见过不少世面。 就在四人这样的局面中，热场的歌舞表演逐渐到了尾声，主持人开始上台，结果开口就拿《人间不拆》说话！ 夸赞到现在某些影院还在零零星星的播放，总票房已经达到四十一亿！ 肯定是今年最爆款的影片，最难得还属于比较文艺的片子，而不是纯娱乐片，这说明观众的欣赏水平一直都在线，这跟网上评分一直保持在八九分高位也对应上了，真正的叫好又叫座！ 跟主持人搭档的老导演则针对钟明霞赞不绝口“这小姑娘身上有种成人与孩童的矛盾气质，而且她的表演一直是内化型演技，没什么轰轰烈烈的爆发，却把力量都蕴含在每个表情和动作中，这就是日常的积累跟时刻准备，这种演员对于导演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也没有科班出身的套路，反而让她没受到任何技法上的束缚，更加富有感染力，我很看好她！” 万长生听得非常认真，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在对待艾米拉这样的天赋型学生，原来影视真的和绘画是共通的。 对他来说，也不啻于是种点化，触类旁通的点化。　　　网址77dus 646、众星捧月 作为国内电影界最高奖项，能获得提名，已经是种响当当的资历。 毕竟只要看看那巨大屏幕上闪现出来的其他几位提名候选，几乎个个都是红遍两岸三地的著名影星！ 每位都是才艺双馨的名角。 就能显着钟明霞是多么的如日中天，能跟她们齐名了。 镜头是实时的。 也就是当大屏幕上宣布最佳女主角提名候选的时候，每位候选人身前都有一台镜头在对着演员。 然后屏幕上看见的就是这几人等待宣布的表情。 大明星老戏骨们要么若有所思，要么满脸笑容，要么充满期待，要么仪态万千。 就钟明霞只满脸崇拜的看身侧男人，目光不看台上只有依恋。 这特么是什么时候啊，好几个电视台都在现场直播呢。 真是急死了所有看画面的观众！ 那旁边的神仙男人都是谁啊？ 偏偏这种拼凑放在大屏幕上的多个小画面，就像大头照似的，只能看见被拍明星的头颈部位。 现场那些拿了钱进来当粉丝的观众，就是在这个时候，不知怎么就齐刷刷的反水了，从零星的：“钟明霞……” 到后面突然成片成看台的齐声叫喊！ 后来也有人在网上解释过当时这种拿了钱还反水的行为到底是怎么脑残出来的。 “就是八卦呗，就想看看她旁边男的到底是谁……” “为啥要喊她名字？你没看过体育场馆现场吧，几万人演唱会的那种，中心台前能看见的明星就跟蚂蚁似的，不用望远镜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而且打光全是正面的，只要不上台就很难分清脸，只要叫她转头示意，就能看见旁边男人了，你没看见我刚买了五十倍光学变焦镜头吗？” “我也不知道，就是听见别人喊，我就跟着喊了，电影好看表演好，本来我是粉她的，结果免费能来看她还拿了钱，就只好卖身举着别人的灯牌，不过那是买不到我的心的！” 不得不说钟明霞过去几个月太红了，只要追星饭圈的粉丝们，就没有看漏了《人间不拆》的，就算有各种爱豆情结，但是面对美好的画面，美好的故事，谁都没法挑刺。 美终究是可以洗涤一切灵魂的存在。 所以上面主持人刚刚和嘉宾念出最佳女主角提名，每位演员的作品还有个几分钟的高潮剪辑画面时。 看台上就这样由小到大，由远及近的呼声越来越大…… 声音大得中心嘉宾席上的明星们都有点惊奇的左右回头看了，这不明明都举着谁谁谁的牌子吗？ 怎么感觉这声音四面八方都有呢？ 有人气急败坏，有人就乐得看戏，更多人主要是摇头羡慕，娱乐圈就是这样，红了，红到这种地步那就是命。 一部电影就能红成这样，多少演员期待梦想的地步啊。 有水准的笑着看淡点吧，人与人之间要是这点心态控制不住，那就崩了。 所以年轻演员里面有些人驾驭不住自己的情绪，当面拆台、撕番之类的做法，就是眼红到极点。 自己也沉浮攀爬了多少年，怎么就没这么好运的。 站在自己角度，当然是这么想。 钟明霞也好奇吃惊的周围看，带动大屏幕上的她动作，更引起热烈的欢呼！ 观众们喊得更来劲了！ 嘉宾是位老戏骨，泰然自若：“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现场观众投票施加压力的，所以……” 一边说一边煞有其事的打开信封，成功的把所有注意力跟欢呼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所以没有获得这次最佳女主角的同行们，不是你们演得不够好，也不是你们的功力不够深厚，只因为遇见了各方面都刚刚踩到步点上的……钟明霞！恭喜你凭借《人间不拆》里面内敛又激情澎湃的表演，获得最佳女主角！” 其实观众们是失望的，卧槽，怎么一大片明星都在回头看，就跟芝麻点似的，谁能看得清谁的脸啊，光线不算很好，又都是浓妆艳抹，根本分辨不出来哪个是钟明霞。 这下终于看见有个女生从人堆里站起来！ 哦哦哦！ 现场居然首先爆发出来是这种乱七八糟的欢呼声，好多长镜头估计都在这个时候凑上去了。 看见的却是她左边的男人在伸手扶她起来，可钟明霞手上放开的是右边男人，卧槽这什么情况…… 好在大画面终于直接全屏给了钟明霞。 等观众们从巨大的舞台屏幕上看清那扶着钟明霞的是胖俞天，叫声都要疯狂了！ 实在是钟明霞听见自己获奖，第一反应是有点不真实。 她的内心应该是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会获奖。 也没关注过什么夺魁呼声的话题，这段时间本来也扑在新剧上，要说来参加这个典礼最开心的，恐怕是趁机挽着万长生乐呵下。 有点呆滞的看着舞台。 所以拿了无数电视剧奖项的俞天赶紧推她起身，还低声提醒：“一定记住感谢其他几位提名前辈！一定记住！” 这就是会做人，情商高的反应。 站起身的钟明霞手上甚至有点舍不得松开，回望下左右。 赢来更大的欢呼和掌声。 万长生的提醒是：“感谢，感谢观众。” 钟明霞就马上在座位上朝着所有方向鞠躬…… 结果愣是让摄像机稳稳的只好停留在她这里。 这一幕后来在网上被吵得水火不容，代表很多其他明星粉丝的声音都在骂趁机搏出位，拖延时间要曝光度。 更多的观众粉丝则一片赞美“看看那表情，那么诚恳、真挚，就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才没有那些大明星的摆架子呢！” “就得上这种年轻演员，有颜值，有演技，片酬低，没偶像包袱，好极了！” “最见不得那些装模作样的明星，这才是本色反应！” “这是演员吧，都是演的吧，只能说演得好……” 用杜雯的话来说，不怕被人骂，就怕没人骂。 她也跟观众们一起看见钟明霞挽着的万长生，还是那身意大利西装，还是那种淡笑的小眼睛样儿。 可很多金睛火眼的观众都跟她一起，发现坐在万长生旁边那位阿拉伯美女，美到冒泡还气定神闲笑眯眯看万长生。 这种万众瞩目的最佳女主角时刻，不看主角，看万长生这个导演？ 这是什么节奏？ 俞天扶着钟明霞，钟明霞挽着导演，导演旁边是另一位美女？ 贵圈太复杂了！ 杜雯是知道贝赫耶去了沪海的，只是没想到这姑娘居然敢摘了面纱公开露脸。 好在钟明霞这会儿已经在司仪、礼仪的催促下，走出通道，款款上台。 这些台风她不缺，当着再多人走台，也比穿着暴露诱惑的内衣拍照要轻松。 甚至比很多职业演员更有仪态，接过颁奖嘉宾的金灿灿奖杯以后，站在麦克风前，竟然还有些仪态万千的标准站姿，又获得一片浪潮般掌声。 司仪连忙请她说几句获奖感言。 这姑娘没有感谢各方tv，开口就是先感谢观众对自己的感情：“我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是你们去电影院买票看电影，才给了我这么好的名气，以前我都很自卑的，所以感谢李明然编剧，是您要我来演这部戏，也感谢各位提名前辈，你们给了我上台领奖的机会，呃……最后感谢导演，感谢你改变了我的人生命运，祝你跟嫂子永远幸福！谢谢！” 这时候有大量高清的画面镜头特写，这位单眼皮的姑娘一身小风衣配衬衫的打扮，只能说比普通白领上班要讲究点，庄重是庄重了，绝对不能算出席这种场合的礼裙礼服。 包括她的发型都是很简单的日常发髻，梳理整齐细致，却没有精心雕琢的光鲜。 格外接地气。 就跟她这番感言表述一样，明明应该是激动的，这么平凡的姑娘，长得也不是漂亮到艳光四射的地步，可站在那就是充满了平静，有一点点红眼眶都被观众捕捉到了，还在网上忍不住讨论这到底是眼影腮红，还是她的内心表情反应。 总之不爆发更动人。 在掌声如雷鸣般轰动的场面里，她只是稍微站下，朝着各方再次鞠躬以后，就下来了。 这让之前骂她是故意拖延时间想搏曝光度的声音，瞬间闭嘴。 结果这只是今晚的开胃菜。 最佳摄影、最佳美术毫无争议的被《人间不拆》拿走！ 前者主摄影师是平京戏剧学院的副教授，上台就笑着示意给万长生看：“我帮你拿了啊……我就是个扛镜头的，就说这画面吧，当时他这做导演的可不在现场，但画了详尽的脚本要求是什么画面，全组还乐得跟什么似的，因为他要是在，鸡毛得要命，烦都烦死了，拍了晚上给他看，成就成，不成第二天重新拍，所以这个奖的主要功劳是导演……” 后者最佳美术是老雷上去的，更乐：“我是来帮万长生拿这个奖的，他作为导演也不好意思跟我抢这个，但剧组里面美术的活儿，都是他抢了，你这生怕大家不知道你是美术学院的学生？” 什么叫众星捧月，这就是了。 从钟明霞开始就合力哄抬万长生这导演。 647、我也不想显摆啊，谁知道这么赶鸭子上架呢 万长生上过不少综艺节目，频繁露过脸。 但导演始终是导演，他的形象只能大概给人个模糊感受，高大身材小眼睛，具体的外表印象，肯定不如演员。 就这已经算是顶尖导演的待遇了，第一部电影还没上映就频繁上节目。 除了当时给的资源足够，就是他年轻。 形象上能跟所有的主配角一起参加综艺节目。 但直到这次，才是成为主角式的露脸。 每当有关于《人间不拆》题名的奖项时候，摄像师就会晃悠到坐席前给万长生特写，导演那边也会切换画面给电视观众。 摄影师和老雷在台上调侃万长生的时候，台上台下笑声一片，更是会有万长生笑着对台上鼓掌的特写。 如果这时候贝赫耶还只是觉得怎么频频有摄像机在前方晃悠。 她还能保持看戏的态度，惊叹这个国家人口众多，活动规模宏大，到处也流光溢彩的充满时尚华丽。 她听不懂嘛，也没人给她翻译。 等到最佳改编剧本奖没有给《人间不拆》的李明然，看台上的观众已经开始成片的起哄喝倒彩！ 最佳音乐没有给《人间不拆》最后的《相伴》时候，看台上齐刷刷的高喊黑幕！ 这种大奖颁奖是要讲究各方面平衡的，能够让五月才杀青，八月底才上映的电影参选并获得六项提名，已经是非常非常特例的行为。 没有一众大佬帮忙是不可能的。 总不能因为一部电影就否定了全年那么多影视从业者的努力吧。 所以雨露均沾才是常理。 一部电影包揽一大堆奖项的事情，极少罕见。 更主要还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这种超高爆款票房，对整个影视圈都是新课题。 三十亿以上的票房，就意味着差不多有一亿人次去看过，十几个人里面就有一个。 刨掉广大农村的人口算三分之二，城市地区不计算重复刷很多次的忠实影迷，这个比例可以猛增到两三个人就有一个看过。 能被这么多人看，就意味着巨大的认可。 所以这种电影一旦拿出来评奖就意味着横扫一切的威力。 之前出现的几部高票房电影，不是旋律味过强，就是娱乐性太高，在以文艺性为主的这种奖项评选里面天然不占优。 这种矛盾还不突出。 谁能想到这次文艺气息浓厚的《人间不拆》，直接把现场观众都唤醒了。 明明大家是拿着各家明星爱豆的牌子来上班的，等大屏幕上出现那些熟悉的画面，熟悉的旋律时候，他们居然忍不住为这部戏贡献自己的声音了。 也许一开始是反正就我自己悄悄喊一下没什么。 到后来彻底成了，这么多人都在喊，我还不是随大流！ 这在娱乐圈，在饭圈叫什么？ 翻墙！ 最被明星恐惧的粉丝群体叛逃啊！ 以前这种大奖一般都是在大剧院之类的地方举办，两三千人容纳量，除了后排两侧少数观众席，整体可以说是影视圈内部晚会，数百近千名嘉宾就把席位坐了。 这次来沪海，却搞了个大场面，有人猜测可能是搞大规模的同时，顺便多卖点粉丝团队的票，顺手赚个几百上千万，何乐而不为呢？ 结果却促成了这种局面！ 所以有时候把投票权全都交给观众，就会造成这种要绑架舆论的局面产生！ 他们看不到更深远的东西。 只知道随着情绪决定。 特别是主办方把几部提名的最佳音乐开始在大屏幕上面播放的时候。 那首已经在春晚都流行了二三十年的《相伴》，熟悉程度、艺术感染力，简直碾压一堆莫名其妙的什么电影音乐。 其他曲子根本就没听过好不好？ 看电影的时候，谁会注意背景音乐？ 又不是音乐片，音乐在这个时候应该是为画面情绪服务的啊。 圈内人都懂的道理，普通观众可不懂。 加上合唱又是最有感染力的唱法，人家各部电影提供的都是影片内容剪辑，《人间不拆》却直接用了音乐学院的那首mtv。 上百名女生在春夏秋冬的不同季节，用人海战术演绎这首曲子，再有钟明霞的影片画面穿插。 别家只是顺便剪辑下曲子，突出的是音乐，你们简直作弊的搞了首成本不菲的mtv。 这效果当然天差地别，太不公平了！ 可现场观众不懂这些，对这种肉眼可见的差别，不满得齐声高呼！ 嘘声成片的在看台上接力。 最好笑的是，沉着脸抬头的领导看向周遭，却发现那些看台上，尽是举着各位流量明星称呼的灯光牌子！ 锅自然就扔给那些莫名其妙的流量明星了！ 颁奖典礼翻车…… 这种说法马上同步在网络上面传开，也促使了更多人打开电视，打开网络直播，围观这场本来没被多少人关注的晚会。 下一个翻车的就是最佳导演。 现在主办方后悔极了，早知如此，把最佳导演也跟着最佳影片，放在开始就能避免了。 因为刚刚在大屏幕上出现最佳导演提名里没有万长生的名字，没有《人间不拆》这部电影，观众们已经彻底不买账了，念一个名字都是一片铺天盖地的嘘声！ 甚至连是不是真看过电影的观众都在跟着闹，这时候喝倒彩已经成了宣泄情绪的闹腾。 甚至跟是不是为《人间不拆》、万长生打抱不平都没关系了。 为了嘘声而嘘声。 这就是民众的态度和力量。 那位最终获得最佳导演的中生代导演，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倒霉的导演。 莫名其妙的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是数万人齐声骂的那种。 足球场上常见的局面，居然出现在这种档次的颁奖典礼上。 他还得硬着头皮上台领奖…… 现场导播都不得不掐了环境采集音，不然没法播。 不停的给电视屏幕前切换广告，现场司仪请观众们遵守秩序。 万长生的形象反而没有怎么出现在画面中，他也探头跟俞天交流过：“这种事儿多不多？” 自己都上去颁了个奖的俞天摇头：“第一次见，太罕见了，应该还是你们的电影好，感动了观众。” 万长生也摇头：“这是绑架啊，应该有引导的声音。” 贝赫耶也问了他这是在喊什么，万长生觉得有点丢脸，摇头说没什么。 然后终于到了最佳导演处女作。 后来有人承认，本来最佳导演应该压轴的，就是想淡化《人间不拆》一览众山小的局面，故意把大奖集中在前面，然后留了一堆鸡毛蒜皮的奖在后想混过去。 结果没想到反而促成了万长生来压轴，所有人后来也都说，这种局面才是天意。 如果真让万长生这处女作导演先领了奖，后面那位最佳导演再上，可能会被巨大的反差弄得在台上只想找个裂缝掉下去。 因为从大屏幕上出现《人间不拆》的时候，全场声音瞬间转成欢呼！ 好像这一切都是他们争取来的，好像这个奖就是临时颁出来平息情绪的。 当然其他两部陪万长生的提名电影，估计连票房都没有，根本名不见经传。 话说有几个导演的第一部戏能上院线？ 这已经是个巨大门槛了，那两部戏一个是知名演员演而优则导，一部是大老板投资给自己拍的生平传记。 万长生就好像两米八的大汉对上俩婴儿。 轻而易举的就获胜，颁奖嘉宾都不敢故弄玄虚了，赶紧宣布万长生获奖！ 万长生站起身的时候，真真是集万千目光于一身。 钟明霞当时站起来的时候，都没这样的气势。 因为她得到的只是单纯对她的喜爱。 万长生则获得了全场如军士大胜以后对将帅的忘情欢呼。 钟明霞眼里的感情啊，仿佛她心目中的男生，就应该获得这样山呼海啸的呐喊。 给到万长生的特写镜头，却让人一眼就看见他身边这坐着仰头鼓掌，不由自主的双掌合十凑在鼻子前，双眸已然含泪的最佳女主角。 她自己领奖的时候都没这么动情。 万长生笑着经过俞天时候，电视画面上居然都不会觉得他比俞天差了。 就有这么强的气势。 当然也可能是最近的俞天有点发泡，降低了战斗力。 贝赫耶终于目瞪口呆，可爱的小嘴半张凝固在那，从万长生起身走上台，都难以置信。 之前钟明霞上台，她还小声给万长生表扬过看着不错，好像家里捧个姨太太当电影明星是基本操作。 却没想到万长生自己走上去了。 她全程听不懂说的什么呀。 马上摸出手机一边拍摄一边换到万长生的座位问钟明霞：“什么？他上去什么？” 钟明霞也急切的想有人分享自己的快乐：“前面几个奖没给他，观众们已经很不满了，现在终于给了他，最佳导演奖！” 在她心目中，这就是最佳导演，没谁比得上。 万长生那套那不勒斯西装啊，版型确实很适合他，俨然有种翩翩少年的宽厚洒脱。 比那些精心打扮的男明星也差不了，甚至现在流行的各种花样美男，反而衬托出来他那打石头的阳刚之气。 拿过这个没什么含金量的奖杯时候，也没有欣喜若狂的表情，直到凑在麦克风前，对四周这么一展示奖杯，引起更加热烈的欢呼后，甫一开口，竟然就让现场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听见他那带点蜀地口音的普通话：“《人间不拆》讲了一个美好的故事，奉献给大家美好的一段时光，但更希望能奉献的是一份善良……” 贝赫耶听着钟明霞断断续续的翻译，终于决定自己要学好汉语了。 毕竟她的意中人，居然无意中给她展现出了这么大的排场。 仿佛平时的淡定，都是为了衬托这一刻站在聚光灯下的伟岸。 这样的男人在说什么，她是多么想搞明白啊。 648、基操勿六 万长生不喜欢这种名利场，因为他知道很多人会在这里迷失自己。 他也不喜欢这种山呼海啸的群体氛围。 因为越是这么热闹就越缺乏冷静和理性，更不用说还带着盲目在贬低别人，破坏秩序。 他对着麦克风，也对着无数翘首以盼的观众只能尽可能的传递：“我们坚持善良，并不是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而是坚信，善良能够带来光明，我们有责任，让善良和美好得到赞美，对吗？艺术的作用应该是传递美好，越是面向大众的艺术家，越应该把美好呈现给所有人，如果艺术还不能再点亮生命中的光明，我们的世界会一片漆黑，谢谢大家，我祝愿大家都拥有善良，在这个美好的时代，谢谢。” 说完就下来了。 这就仿佛一股清流，完全不同于现在娱乐圈那些矫揉造作的所谓审美。 镜头前面的万长生，自信、成熟而淡定。 无数屏幕前的年轻人终于记住了这位导演的脸。 终于认定了他们的爱豆应该是这样。 因为这一刻，杜雯终于开始发动了。 她没有去沪海，就是为了待在平京能够全面掌控这个推广的绝佳机会。 传媒公关公司现在是正儿八经有办公室，有固定员工的职业工作室了，那套别墅没有改动装修，却把家具全都换成办公样式，地下室作为专业设备空间搞了个小小的录音室和一堆电子影像设备，一楼客厅跟饭厅是标准的办公区，二楼两间卧室改成主管办公室跟员工休息室，三楼的书房跟主卧室才基本保留原貌。 七八个从平京戏剧学院跟清美毕业生里面招聘来的员工，加上一堆实习生，今天算是加班在办公室全力奋战！ 通过他们，杜雯再全面掌控三千人以上的大美社大学生，和五千人以上的艺考生。 公司小股东林楚妮在江州协调呼应，配合得行云流水。 才能做到指哪打哪！ 试问国内有几家做媒体公关的团队和公司，有她这样的人力资源配备？ 名正言顺的五毛党，发一条推广信息，计数五毛，手指动动转发分享就能快速赚点零花钱。 这基本上是大美社艺考生们不多的那点闲暇时间的习惯性动作。 更不用说今天还是给万长生点赞。 看着那站在颁奖典礼台上的万长生，还有视频里面汹涌澎湃的欢呼声，大家是感同身受。 层层转发下来的各种信息、图片、个人简介、通告、花边消息，有条不紊的朝着各种渠道散开。 瞬间就能在微博、微信、热搜、论坛、贴吧等各种社交媒体版块形成多层次的轰炸。 作为蜀美双学位优等生，学生会主席，全国青年美展前所未有的三项金奖获得者； 四十亿票房的大热影片导演，却把票房分成分发给了剧组成员一千多万； 引领国内工业艺术区改造风潮，整个国庆节期间达成数千万旅游销售； 在西南地区推动青少儿免费美术培训下乡活动，三年来已经让数万名青少儿接触到美术基础培养； 全国最大规模的艺考培训机构领军者，出书立作多本教材范本的金牌导师，每年数千名艺考生成功走向各种美术院校的教育普及典范…… 万长生那些响当当的资历现在开始按照不同的侧重点进行推送。 实际上就是要让人全方位了解他。 一系列软文、照片开始让人更加清晰他的形象。 顺带把钟明霞的热度也推广了下。 以处女作登上金鸡奖最佳女主角的最新出炉影后！ 这个消息绝对是可以跟万长生的热点并驾齐驱。 这两人都算是土森传媒公关公司旗下的金字招牌，刚来上班不到一个月的新员工们还不卯足了劲冲锋？ 于是等到万长生他们从沸沸扬扬的颁奖典礼现场出来，俞天都有点吃惊新收到的消息：“我的经纪公司说你们的各项流量数据在今晚已经达到了顶流的水平，经纪公司不简单啊！” 万长生看看他手机上的各项数据，心知肚明：“我确实有个好经纪人和一大帮好伙伴……小酌两杯庆祝下？” 俞天欣然应允：“正好跟你聊聊这部剧的感受，我有好地方介绍。” 他就是从沪海起步演艺之路，当然算是驾轻就熟。 结果是那种弄堂里面的小酒吧，带着爵士乐曲调，外面到处都是梧桐树跟落叶，静静的月光洒下来，斑驳如腐蚀银版那么布满缱绻疏影。 典型旧时沪海的那种优雅味。 万长生自然很是喜欢，坐下来随便要杯鸡尾酒，跟俞天畅所欲言。 他对剧本也是很熟悉的，听俞天提到拍摄过程中的新感悟，就随手把自己的看法思路又勾画在速写本上。 贝赫耶比来时更加恬静，也更适应这种高级场所，她不喝酒却端着无酒精饮料轻抿，有种要重新认知万长生的感觉。 实在是从见面伊始，万长生表现得太平淡了，住在办公室，穿得寻常简单，出入低调，感觉除了庞大的教育产业，很难跟他的导演身份联系起来。 和她认知里面那些有点成就有点背景就神采飞扬的年轻男人，差别太大了。 国庆节被那么多游客包围，都没有今天这样的颁奖典礼带来冲击力更大。 哪怕不清楚具体奖项是什么，贝赫耶也能看出来档次和规模。 真正做到了万众仰望。 偏偏散场以后，万长生又立刻回到这种波澜不惊的状态。 甚至还没他跟人讨论画画时候的表情来得热烈。 偶尔转头，看见钟明霞正按照万长生说的拿手机联络杜雯那边，沟通现在的情况，和万长生如出一辙的淡然。 她也就低头看看阿拉伯文的手机。 等十一点过，聊得兴起的二位终于注意到两位女士有点倦容，招呼返回影视基地那边的时候，贝赫耶却提出来就住在这市中心的最繁华地段，旁边就有最高级的酒店。 看看时间，万长生也没什么异议，俞天索性跟他彻夜长谈算了。 好像他也从未怀疑过万长生跟女士之间有什么关系。 贝赫耶的排场保证了俩女生的高级套房，让女保安睡客厅。 第二天一早，当万长生也要跟着俞天、钟明霞返回影视基地，探班、下剧组履行自己作为美术指导的义务，还顺便拍几条自己的广告时候。 贝赫耶又提出来自己要在这中国最大最国际化的大都市逛逛，把钟明霞的车和司机都借给她呗。 万长生还是没什么异议的答应了，交代保安注意安全负责退房，自己跟钟明霞搭俞天的车先走人。 他多争分夺秒。 钟明霞想跟他单独相处下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全被俞天霸占了。 不过新晋影后也没表达什么，一直低头在手机上看两人的消息，已经在各种网络媒体跟社交平台上火得一塌糊涂。 偏偏万长生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连抵达电视剧剧组以后，导演、制片已经把全组都集合起来热烈鼓掌欢迎。 能够在金鸡奖拿到女主角，基本等于影视演员国内最高巅峰，绝大多数演员奋斗一辈子都沾不上边。 而万长生那个奖含金量虽然少了很多，但也类似于全国青展拿了金奖，只是比全国美展稍低一筹而已。 当得住这样全剧组的热烈恭喜。 万长生居然摸身上问要不要发红包？ 顿时让不熟悉他的剧组成员们觉得太平易近人了，等拉他进群以后，果然连发几个大红包，立刻把欢乐气氛烘托出来。 科班出身的电视剧导演还请他一起观摩了拍出来的部分成品。 万长生又是那种二话不说，用脚本图来表现自己看法的方式，只是电视剧就含蓄得多，已经拍了的他就基本上说好好好，接下来没拍的有些构图、场景能不能这样…… 这就是情商体现，丝毫不因为自己功成名就马上出风头的抢人家饭碗，依旧谦逊的讨论建议。 加上有俞天在旁边认真探讨，整个主创团队的气氛还算热烈。 就那位女二号有点摆脸子，跟吃了大便一样。 可能觉得又多出来几个小时不拍戏，讨论怎么拍得更好，是在浪费她争分夺秒的青春赚钱时光吧。 后面索性回到自己的保姆车上去睡觉了。 结果就是这一上午的时间，中午吧，电视剧组几十百来号人正在安排放饭，连俞天都是跟着一起吃盒饭的时候。 钟明霞的别克商务车回来了，只是女司机一个人在车里表情怎么都按捺不住，因为身后一辆骚包的亮蓝色低矮跑车，无论走到哪里，都一定会成为瞩目焦点的中心。 这次贝赫耶稳稳的坐在副驾驶，等穿着西装的4s店女销售经理一脸恭敬的停稳帮她开门下来，整个剧组都已经凑过来看热闹了。 哪怕大家在电视剧剧组已经见多识广，但这种新款超跑的美妙造型，还有眼前的崭新程度，还是让大家有点激动，纷纷议论感觉和这位阿拉伯美女的气质怎么就无限匹配呢。 “卧槽！法拉利f8啊，这得几百万啊……” “把速度和舒适性结合得最好的超跑！” “那是那是，开着兰博基尼和488这些去泡妞，简直就是折磨，这位美女很识货哦！” “嘘，小声，好像朝着……万，卧槽，我还以为找天哥的呢，万长生的？” 好像感觉香车美人儿，就应该是她这样的……土豪气爆棚！ 刚端着盒饭在腹诽这菜肴有点味淡的万长生目瞪口呆，嘴角还沾着点冬瓜粒儿。 贝赫耶迈步过来，当着那位还在遮阳蓬下坐躺椅的女二号。 在人家不由自主坐起来的视线里。 笑盈盈的面对万长生：“祝贺你得奖，这是我送给你的庆祝礼物……” 钟明霞都忍不住倒吸口气。 您这太阔气了。 649、睚眦必报真女子 万长生哪里会收这么贵的礼物，回去不让欢欢找个机械键盘来跪着打一首《长恨歌》？ 可4s点漂亮的销售经理过来，双手捧着好像红色鹅卵石的法拉利车钥匙毕恭毕敬：“先生，按照您太太的吩咐，这部现车的手续已经办理到您名下，我们有提供专业驾驶培训，以及赛道驾驶体验，看您什么时间有空能预约，我现在也可以为您做简单的基本驾驶讲解，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钟明霞都想故态重萌的挖这位销售经理去自己公司当副总了，绝对让人感到自己像个大人物。 不过她回头一看，塞丽梅从看见摘了面纱的贝赫耶过来，就吓得缩成一团躲到保安身后，还是叹口气去安慰小侍女了。 留下万长生独力面对：“呃……？我名下？怎么办到我名下的？” 贝赫耶轻笑着摸出万长生的身份证，昨天办理入住时候就丢给保安了。 没想到居然被贝赫耶拿去做了这？ 万长生难得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退，能退车吗？” 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已经跟太太讨论过，销售经理笑眯眯：“八折回收，并且已经缴纳的税款跟保险费六十余万元就不计算在内了哦。” 咝…… 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还是俞天好奇的咬着筷子探头过来，看见这闪瞎眼的跑车：“哇哦，法拉利啊，我能试着开一圈吗，我好歹也拍过赛车手电视剧的……” 销售经理估计没想到这位太太的先生逼格这么高，随便旁边都站着俞天。 刚才还专业素养的姿态表情秒变星星眼，激动得言语都有点哆嗦：“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请，请……” 俞天就真的跳进只有俩座的超跑，在漂亮的销售经理简单介绍几句如何启动挂档之后，帅气的带着她绝尘而去！ 于是万长生就在众目睽睽下单独面对贝赫耶了，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还是稍微隔远点距离吧。 因为本来就是电视剧拍摄场景，背后带着法式建筑风格的弄堂、树影还有浓厚的生活气息中，这高挑的阿拉伯少女面对万长生。 剧组成员边刨白饭边忍不住想拉过摄像机，简直是在拍偶像片！ 万长生注视着迄今为止接到过的最大礼物赠送者，尽量温柔而坚决：“祝贺我收下了，但不能收这样的礼物。” 贝赫耶轻描淡写：“我的兄长们就最喜欢这车，所以我一直都幻想过，等我有了丈夫一定要送他一辆。” 万长生摇头：“我不会要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句话你肯定没有听说过，这是我们中国人最好的思想，还有，我希望你真的能找到你的幸福，可以把这辆车送给你真正应该喜欢的那个男性，我想他一定很高兴。” 贝赫耶背着手笑：“我知道这对你不算什么，我也非常喜欢你这种很有男人气，很像大人物的气质，只有小孩子才会因为一辆跑车就乐得到处炫耀，这是你该得的，当你站在那么多目光前面，就应该拥有最好的东西，这才会吸引更多人来跟随你，崇拜你。” 万长生还是摇头：“那是你们的传统，不是我们，越是成功的人，越要保持低调谦逊，好了，我要吃饭了，已经有点冷了。” 贝赫耶眼里闪闪亮，笑着站在旁边。 可能这时候看着万长生拉屎，她都会觉得帅气吧。 这让端着盒饭的万长生对刚为自己花了几百万的金主也不好怠慢，总不能咆哮怒吼吧？ 面对这样的人儿，谁会这么做呢？ 所以看看一直站在旁边的姑娘，起身把自己坐的塑料凳让出来：“你吃了没？” 贝赫耶笑着坐下：“因为我是用的国际信用卡，所以手续办起来稍微有点麻烦，其实定车只花了十分钟，等着没事在他们那吃了点点心，不饿。” 万长生很没仪态的蹲在旁边吃：“多少钱？” 贝赫耶耸耸肩：“没多少，好像六十多万美元吧，我的兄长们有好多辆法拉利，所以我的家族是可以查到贵宾名单的。” 端着盒饭的万长生，还不知道法拉利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摸透了富豪消费者心理的厂家还设了门槛，非要有资格筛选的呢。 不过他哪怕花了上千万买楼，也从没想过花几百万来消费辆车。 在万长生的消费观里面这是两码事，楼宇始终是固定资产，不管涨价跌幅，总能放在那遮风避雨。 汽车这玩意儿买来就贬值成为消耗品，他也从来都用不着豪车自抬身价啊。 那辆奔驰越野车就算是被家里强行消费了。 只能略微好奇：“你不是说你跟弟弟过得比较艰难么，到底有多少钱？” 贝赫耶笑笑：“父亲很喜欢我妈妈，所以钱我们是不缺的，艰难是指就因为这种宠爱，被其他人孤立和恶意对待，我十六岁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父亲就给了我五百万作为生日礼物，这些年其实我自己也存了点钱，平时也没地方花呀，再说现在我算是出嫁了，妈妈说正在让父亲给我准备结婚礼物……” 被结婚的万长生无语，只能把有点冷的回锅肉嚼细点咽下去，好像还有毛没清理干净。 终于遇见个比自己还不在乎钱的主儿。 其实俞天转了一圈就回来了，稳稳的把车停在这一坐一蹲的男女面前，赞不绝口：“法拉利这种超跑，快已经不足以说明什么了，实际上也没那么多机会超速跑，如何能够快又轻易控制，才是真正价值所在，这车是我坐过的法拉利里面舒适性最高的，很棒！要我给你说说不，还是有些窍门的。” 万长生感激他圆场：“还是不耽误你们拍戏吧，这场戏我这么想了下……” 贝赫耶坐在几十块钱的塑料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挺直的腰板好像坐的是龙椅，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让整个剧组看了，都对万长生油然而生敬意。 不知道阿拉伯谚语里面有没有“富贵不能淫”这样的词，总之万长生体现出来这种对豪车金钱的不在意，反而让贝赫耶觉得无比欢喜。 只有不平凡的人才会做出这样非同凡响的反应吧？ 起码在她的家族视野里面是这样看的。 所以她非但没有送礼不成不识抬举的沮丧恼怒，反倒更舒心的坐在旁边，聚精会神看整个剧组忙碌起来。 塞丽梅抖抖索索的还想冒着丢命的危险过来见小姐，被钟明霞劝住，让她待在商务车上，还留了个保安陪着她。 直到叫拍戏女主角才下来。 贝赫耶都看见了。 更看见那位女二号扭曲着脸上了自己的保姆车。 哦哟，这白色的房车看着比别克商务车大多了，阿拉伯少女可没万长生那种宽宏大量的心眼，呲个牙都必报的招手叫过那法拉利销售经理。 人家从成交大单就乐成什么了，还不用额外付出什么就拿了提成，现在又能零距离接近偶像，完成了任务也待在旁边假装有事实则追星。 连忙过来甜甜的英语：“能为您做什么？” 简单极了，贝赫耶指指那白色房车：“马上买辆奔驰的这个车来，我知道有那种里面带床，还有桌椅的那种，马上，必须要比这个好。” 语气淡然，好像叫人帮她买瓶可乐，根本就不问价。 销售经理差点跪了，没想到自己多停留会儿，又是个大单，虽然法拉利不卖这玩意儿，汽车行业内部资源都是通的：“奔驰威霆，有的有的，不过都是高级改装厂的产品，马上叫人发照片过来给您挑选。” 贝赫耶懒得看：“开过来付钱就是了。” 正所谓，早闻中东土豪大名，实际遇见多半五体投地。 哪怕如这些经常和土豪打交道的车商销售，也一点不敢怠慢。 等万长生好不容易平息心情，专注于画面效果，跟着看了一下午的拍摄，从忙碌中脱身出来，哎哟，什么时候停了一排奔驰威霆房车在剧组旁边？ 全都打开了侧面滑门，恭敬的等着。 俞天都被这种全都崭新的车队吓了一跳！ 他见过那么多大老板的，也没这么骚包啊。 贝赫耶已经随手挑了一辆，叫钟明霞的保安拿身份证注册办手续去了。 现在车队留在这里就是让女主演再看看有没有特别需要更换的。 人家把所有能拿出来摆着的可乐瓶都敞开了选。 店大会欺客，这客大了以后，店就巴不得跪舔了。 钟明霞也难以置信的捂住嘴。 贝赫耶笑嘻嘻的拉了她上车：“有些带床，有些带按摩座椅，还有电视机大小不同的，你看看喜欢哪个，好便宜，才十多万美元……” 俞天和万长生对视一眼，著名演员慢慢点头：“现在我相信你说的土豪要拍电影了。” 万长生也慢慢说：“我说投资几千万美元拍个电影，他们不会嫌我粗制滥造吧？” 好像摸清了各位的底牌，贝赫耶开始逐渐撤掉自己之前那点好吃懵懂的人设，就像露出这张漂亮的脸蛋一样。 展现出自己的实力了。 650、只有一个和无数个的区别 钟明霞没有万长生那么傲娇。 实在是这份见面礼送得太合她心意了。 听销售经理介绍，中国才是这种豪华保姆房车的全球最大改装基地，当然以前主要是出口全世界。 所以跟法拉利在中国比中东贵不同，这种用奔驰威霆定制改装的头等舱车型在中国真是白菜价。 里面还豪华得让人难以置信，驾驶座和后面隔窗升起来就是大电视屏，完全封闭的后舱静谧舒适，满铺巴西酸枝木光可鉴人，忍不住就让人很想光着脚走走看。 最后一排的折叠沙发能变成休息床，两张独立按摩头等舱座椅甚至能变出电动折叠桌板来，光是车内灯光方案都有几十种，能随便在触控屏上转换。 中东人民不就最喜欢这种五颜六色的酷炫玩意儿么。 累了一天的钟明霞，躺在按摩椅上就真的不想起来了。 她心态再跟着万长生学淡定，也挡不住身体的诚实。 当初在蜀美做模特的时候，可不就全靠万长生给了她一套青年教师公寓，每天中午能午休一下，解决多大的工作困难，不用在仅有的一点午休时间里面还要奔波回家才能睡会儿。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那种无处可去的尴尬疲惫。 这剧组可不也是这样。 每天哪怕是女主演也不一定是每分每秒都在拍，断断续续的碎片时间非常多，又不能回酒店休息，现场有辆房车就基本上是各位大牌明星的标配。 总不能像龙套演员那么随便找个墙根就靠着打瞌睡吧。 所以钟明霞当初决定开辆商务车过来，杜雯和林楚妮都多赞同的。 只是那量产车的座椅再怎么放平，腰背感受都跟这种顶级按摩座椅的差别太远了。 销售经理介绍光是这头枕座椅一张就小二十万！ 俩字，舒坦！ 可以随时回到车上休息回回血，甚至还能在后面舒舒服服的睡个觉，拉上帘子还是更衣间化妆室，各种设施完备整齐，除了不能做饭上厕所，这就是个豪华舒适的小家，还能随时办公呢。 钟明霞曾经在车展上还给这种车做过模特，都没想过自己买一辆！ 她就属于压根儿没这种消费意识。 看着写了自己名儿的购车合同，有点嚅嚅：“我……把钱给你吧。” 虽然有点小心疼，但还是给得起了。 光是这部戏也赚了四百万呢。 贝赫耶舒坦的把自己也躺顺些：“我知道他喜欢你，所以我也喜欢你，送个这有什么，以后还有的是钱呢，我会帮他赚到更多钱。” 这话就太豪气，太自信了。 钟明霞还是有立场，感受着按摩头对身体肌肉的放松，还抓紧时间调重了点，才慢慢开口，好像谈崩了之前还能尽量享受会儿：“我……永远都支持嫂子，就是他太太，不可能跟你一起。” 贝赫耶笑，看菜鸟的那种眼神：“为什么要针对他太太？要是我也嫁给他了，你不也就能嫁给他？男人嘛，老婆只有一个和无数个的区别。” 钟明霞还在艰难的转换英语单词跟含义。 贝赫耶直接掰手指头：“那个杜，他一定很喜欢，你，我，还有他太太，只要入了我们国籍，娶四个太太就是法律许可的了，他这样的艺术家，未来一定是全世界知名的，有几个太太算什么，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钟明霞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 明明自己都是年入几百万的档次，却被贝赫耶这百来万的保姆车就收买了。 所以从小眼界决定了高度啊。 等吃晚饭的时候，她已经亲热的挽着贝赫耶胳膊了！ 万长生绝对想不到贝赫耶用什么方式搞定了第一个同盟军。 还有点纳闷呢。 但又总不能去给钟明霞说，你不能因为我就收了人家的车…… 凭什么呢？ 反正自己不碰那法拉利就行了。 还有女仆…… 这都什么事儿啊，不跟那什么蹩脚网络小说似的，少爷在外面被打脸了，快！出动家族所有女仆和豪车接少爷回家么？ 一身正气的传统文人雅士，会被这种东西收买吗？ 不会的！ 万长生才不去看那车上有多么舒适呢。 更不会去摸那什么几百万的超跑，那么贵，才俩座！ 每个座位是金子做的吗？ 号称什么时速几百公里，这哪块公路上允许跑这么快了？ 真是莫名其妙，绝对不会要的，碰都不会碰！ 结果第二天就被定律打脸！ 广告团队来了啊。 杜雯安排筹备时间，让人家来这边也主要就是契合这里的设备齐全。 哪怕是广告拍摄方调用各种灯光、设施都能找电视剧组借用租赁。 因为从代言合同签订开始就特别强调了要严控拍摄效果，制作水准。 毕竟万长生自己顶着著名青年导演的名头，拍出来的广告要是乱七八糟，那真是要被笑掉大牙了。 但显然前天声名正隆的金鸡奖颁奖典礼，让各位广告商有种买了巨大潜力股的欣喜。 加上又在沪海这个商业、时尚前沿，所以直接来了上百人！ 从广告商、代言方、制作拍摄团队甚至沾亲带故的想来看看俞天或者钟明霞的粉丝一起，浩浩荡荡抵达影视基地。 结果一眼就看见，停在法式建筑前面罩着亮蓝色的车衣的法拉利。 等工作人员问到就是万导太太给他买的金鸡奖礼物时候，广告方灵感乍现：“拍进广告里去，好不好？” 他们觉得是个彰显品位的道具，这么新，这么高档的停在这里，不用白不用。 而且不光广告商觉得好，几家代言方听了，居然掐起来，都觉得挺好！ 这是广告拍摄里面常用的桥段，吃着十块钱一袋的点心，从几百万的超跑上面下来，都会觉得升值不少。 更何况这回有两家代言还真是挺有牌面的，这两家就掐得最凶。 因为这种噱头明显只能有一家用。 不然以后出现的广告、宣传画面啥的，不同产品，都有这辆辨识度极高的宝蓝色超跑，那就贻笑大方了。 也别把代言方看得有多高大上。 譬如手机是年产值上百亿的大公司，但万长生代言的只是其中一个青春系列型号，来的更是这条产品线的营销总监，也就是个年入可能还不到百万的高级白领。 还是中国太大了，不像当年香港请代言人，哪怕随随便便一个香港本地代理商，那都是实打实的富豪。 其实有个女保安大清早起来就跑到车旁边守着，深怕有人来蹭了，反正她们也没事做。 主要是她俩商量，可能觉得高层在酝酿大变动，小虾米还是抓住表现机会勤快点好。 赶紧捧了车钥匙去给万长生汇报。 说起来贝赫耶真是不在乎，几百万的新车，直接把车钥匙丢给保安揣着。 万长生本来啼笑皆非的，可听了保安说两边已经把租金上升到十万，顿时有点心动！ 就像钟明霞有钱也不会想着给自己买辆好车，穷惯了，抠惯了。 万长生就是过手的毛，不抓一把简直天理难容，这跟观音庙有多少钱没关系，十块的章刻成一百块，也能给欢欢买几包糖不是。 观音庙的钱，全都是这样几块几毛凑起来。 他也是习惯了。 就问了问怎么个拍法。 其实广告商都很娴熟了。 当然不会把法拉利的标志拍进去，甚至全车车身出现都不用。 各种局部剪影，能表现出来是架超跑就行。 他们拍广告没少租这种车，万儿八千一天也正常，但那品相显然不能跟这部全新车比。 最后手机厂商获胜。 看过剧本以后，万长生自己也手痒的把人家那拍摄脚本加画了辆超跑，果然让厂商觉得这钱物有所值！ 所以他居然叫保安去盯着，别让贝小姐过来看见就行。 不过挪车万长生还得叫俞天帮忙开这种排挡杆都没有的超跑。 广告摄制组是没谁敢开的，看他挪个车都要找俞天这样的大腕来动手，品牌厂家那就更难以言表的仰慕，觉得花个。 主要是把车开到背景幕布上，根本就不用发动。 静态拍摄就好。 动态广告更简单，万长生只需要从车里出来对着镜头摸出手机就好！ 所以说艺术这玩意儿，真的拼天赋呢。 本来的脚本看起来也就是比那什么快手、抖音拍的段子视频高端些，万长生看了以后，笑着拉旁边电视剧导演商量几句，俞天再哈哈哈的提几句建议。 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那位广告导演也不是等闲之辈，基本上推翻之前所有的拍法，欢喜的迎上万长生这些思路，说自己早就想拍这些有创意的思路，可甲方不认可！ 唯有这金鸡奖导演得主随便说什么，甲方都不敢吭声。 还一直恭维是艺术家创作，牛逼！ 万长生猜测，可能还是西装保安很傲慢的站在旁边说这车是他的。 有钱又有名的代言人，让甲方心服口服。 看得另外几家都有点垂涎，这女保安居然又说旁边那辆奔驰威霆的保姆车也是咱家的，您要不要参观下，考虑也租下来拍？ 化了一个多小时妆的万长生耳中听见，决定回头分这保安一万块。 只不过好几个镜头啰里啰嗦的拍下来，万长生终于打开法拉利f8的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啊，真香…… 可能就像女人天生对亮晶晶的首饰感兴趣一样，男人对这种极致的机械美也着迷。 能卖几百万的超跑，自然是每一方寸之间都充满了设计美感，无论是按键式的倒档，还是赛车式方向盘，又或者整辆车充满动人曲线的外表，无一不展现出意大利人那种难以言表的设计美感。 万长生得用莫大的忍耐力让自己别坐在这里面兴致勃勃把玩，玛德，收了这个月的票房分红，老子自己去买一辆…… 光是想想就觉得还是算了，没必要花这冤枉钱。 乡下地主家的思路跟钱多钱少没关系。 按照剧本设定潇洒的推开门下车来…… 啊，动作不太流畅，再来…… 这特么车身太低了，起身要帅气，再来…… 如此三番折腾好几遍，终于有点熟练的下车动作了，摸出手机刚要对口型，哎哟，什么时候贝赫耶已经笑眯眯的靠在那边上看得津津有味了！ 感觉好像偷奸被抓了现行的，万长生顿时忘了词儿…… 又得重来！ 651、我就静静的看着你发光 其实广告片拍完，在现场稍微粗编一下的效果就出来了。 因为杜雯谈下来的这部手机代言就是主打拍摄，用导演这个特殊的身份来给手机代言，主题是“把生活拍成电影”。 画面是从万长生一身艺术家导演穿着打扮，戴着墨镜非常装逼的扛着电影摄像机的正面特写镜头开始。 还特别仰视捕捉了背对太阳的眩光，显得艺术气息非常浓厚，这也是万长生和电视剧导演他们主力修改的画面。 就是整个画面，大三分之二都是电影摄像机带着滑轨的那种机械美感旁边，万长生故作高深的扬下巴动作。 眩光就在他的黑色墨镜跟大镜头黑色之间。 广告片导演本来只是打算拍他坐在摄影车上感觉忙碌拍摄的导演身份，现在顿时充满了艺术冲击力！ 这就是同样的剧本，不同艺术表现力的结果。 而万长生他们对画面感的追求是极致的。 普通甲方看不懂的画面，疑惑这么拍出来好不好看的东西，看半成品甚至会骂娘这特么什么玩意儿…… 艺术家就是有这种敏感，出来一定好看。 在这样的画面冲击力下，万长生再从超跑里面出来，笑着说：“不是只有f1赛车才能谈得上驾驶乐趣，拍电影也是同样的道理，此刻，拿起v28手机，从拍摄开始，把生活拍成电影，你就是生活的导演……” 后面那两句十来个字的时候，画面已经切到产品大画面了。 超跑、导演最终都没抢了手机的风头。 把专业摄像机比喻成f1专业赛车，用超跑来隐喻了这款主打拍摄的手机，却只字未提超跑。 半遮半掩的就提升了自家逼格。 作为今天拍摄的第一条广告，厂商看了还没精修的粗剪片子，欢喜得直鼓掌！ 这比他们之前那种只会拿着手机搔首弄姿的剧本精彩到哪里去了！ 贝赫耶也看得非常专心，用英语要求人家把最终版本尽快发过来。 玛德，就凭她的长相和气势，厂商跟广告方都不敢问她是谁！ 今天换了身杏黄色格子长裙外加风衣，虽然依旧是把脚踝到脖子都遮得严严实实的款型，但迪奥今年的新款，确实也要在沪海才容易买到。 气场全开啊。 万长生就不想去保姆车上拍广告了。 可那厂商付了四万块的租车费，求爹爹告奶奶的都要在那上面拍！ 还很纳闷：“来都来了！这不是你自家的车吗？” 钟明霞正好拍了几场出来休息，笑得使劲捂嘴，也极力推荐万长生去拍，她还摸出自己的手机来拍照留念，帮他削弱贝赫耶的存在感。 手机厂商真是鼓起所有勇气过去问她能不能送她部手机，留着自己玩儿都行，根本不敢提拍她拿着这款手机的照片。 明星代言都是要钱的！ 只求她真的觉得用着顺手，被其他记者什么拍照记上了。 钟明霞笑嘻嘻的白拿了这台过来，给万长生拍照。 贝赫耶还好奇的凑她旁边一起欣赏创作。 实在是这家产品是眼镜，主打时尚轻盈舒适的太阳眼镜和光学眼镜，相比之前万长生还刻意表现导演在片场糙老爷们儿的形象，哪怕最后从跑车下来已经收拾得油光水滑，现在换了衣服再精修化妆一小时！ 因为这片子就是纯粹的搔首弄姿，人家不要创意剧情。 所以精确到每根头发都要帅气好看那种，一堆人围着万长生忙碌。 他难得低头把玩新手机。 收了人家的钱，万长生自然是要用人家的手机，当然也就是多个手机号双枪将，在譬如朋友圈、发微博等显示手机型号的地方要展现出来。 所以他这种收费四十万的代言，比钟明霞之前那些只拍拍照的要高端不少。 但这个价格还是便宜，特别是在签约之后还拿到了金奖高光的场面。 感觉买了潜力股的厂商，再多花点钱拍广告也是心甘情愿的。 于是等到万长生终于开始坐进威霆保姆车拍摄，一直看得饶有兴致的贝赫耶也得了厂商腆着脸送的一部手机。 可能相比前两位，厂商更觉得这位贵气逼人的女性会不屑一顾这特么什么牌子啊。 结果他真的低估了阿拉伯女性对丈夫的崇拜，万长生代言的产品，那都是有特殊意义的，贝赫耶仪态大方的收了，还吩咐女保安去那几家都收一份产品作为纪念，并且拿下联络方式。 搞得卖眼镜的、卖男装的、卖手表的都还好，卖车的顿时有点呃……您能一直开我们这车，我们就送。 做艺术品网站的就只能表示我们送一堆vip账号行不行？ 贝赫耶简直不屑这些小气吧啦的厂家。 其实收了人家的钱，万长生拍摄还是很认真的。 坐在豪华保姆车里的画面反复拍了两三遍，他都不是很满意，广告导演啥都不敢说。 最后还是万长生征求了厂商的意见，把车厢内部的画面全都变成黑白。 才有了最终他需要的那种艺术味儿。 这种精雕细琢的进度自然就慢，一整天也就拍了俩。 但这两家都非常满意，纷纷表示这跟青年艺术家和成名导演合作就是好。 出来都是艺术品，也争先恐后的表达会尽快投放。 贝赫耶肯定不着急，随便慢慢拍。 反正待在保姆车上也能办公。 当然她办公都不需要笔记本电脑啥，直接打电话吩咐就行了。 万长生还没回江州呢，丽贝卡带队，马振宇和另外七八位大美社成员，外加一位蜀美的副教授，一位市教育部门的外事办主任，组成第一梯队飞赴中东。 毕竟按照万长生的要求，现在已经是那边国家级的城市投资公司发来专业邀请函，这边以江州市外事活动的名义出发。 排场和保障都做到了极致！ 主要任务是做前期勘察和全套方案解释，其中蜀美大一就去了一位，徐朝晖。 因为只有他英语、阿拉伯语都比较流畅，还是实打实的美术生。 马振宇他们要表达什么艺术概念，他都懂。 阿拉伯语怎么交流，他也熟悉。 所以当初带着艾米拉学习的时候，没有非要让人家学汉语，而是如饥似渴的想要抓住生命的最后时光，什么都学点。 谁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呢？ 万长生对这个队伍配置没什么意见，丽贝卡他们其中五人今天就登机出发了，其他人包括徐朝晖还在办理护照签证，所以他提醒杜雯，可以让费雪雁也跟着去中东开开眼界啊。 杜雯笑他是给徒弟乱点鸳鸯谱，但说已经安排下去了。 也看到了钟明霞拍的万长生眼镜广告时候的照片，很满意，提醒他可以用这种形象去上电视台访谈节目。 所以万长生在沪海再停留三天把剩下的广告代言拍完，还上了四次节目通告，一次是跟这个金鸡奖获奖有关的官方常规采访，三次都是和艺术类、影视类节目有关的人物访谈。 沪海确实体现出了足够的文化底蕴，和平京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也是万长生第一次比较深入的感受到海派文化。 其中两次访谈都在沪海一家创意产业集聚区进行，万长生只是提前看了看对方发过来的现场照片，就主动带上了贝赫耶。 因为那也是一座利用上世纪三十年代屠宰场老建筑改造的创意园区。 非常值得借鉴。 贝赫耶要他开上法拉利，被万长生死活不同意的拒绝了，保姆车也不愿意，最后还是司机开商务车送老板过去吧。 果然，访谈内容已经不是万长生关心的重点。 这座就在沪海市中心的屠宰场，居然是上世纪初由著名的英国设计师完成设计，五层楼的巨大建筑非常复杂，而且具备很多和国内建筑迥然相异的设计风格。 地主家的儿子很难想象那个年代，为什么要投入巨资或者花费这么大的设计审美来完成个屠宰场。 但呈现在眼前的水泥建筑确实带着浓厚的时代痕迹。 而新增加的这些文化创意改造又充满了设计元素。 准确的说比特钢厂文创园区更有技术含量。 不过听园区方面介绍，这个改造项目光是从设计到动手施工，就花费了四年准备时间，经营到现在十多年时间，也没完全填充完成。 期间还担当过很多部电影的拍摄场景，可又从来都没达到过《人间不拆》那样的宣传效果。 这就让万长生觉得非常有趣了。 位置比大美园区好，就在著名的外滩附近，步行都能过来的距离，可商业氛围差很多，绝对没有成为那种热门打卡圣地，也许是沪海的景点太多，太高贵，没有大美园区那么接地气？ 艺术氛围则吊打大美园区，真真切切的告诉了万长生，不是所有建筑涂鸦画画，就叫艺术，甚至连他们要求园区商业铺面要格外注意门店造型氛围的要求，在人家这里都是小儿科。 相比平京的798社区，这里都显示出了融汇东西方特色的深厚艺术气息。 更显着大美园区充满了江州那种草莽江湖味。 所以未来中东文创园区的设计建设，会带上什么样的气息呢？ 这就是设计师需要赋予的灵魂了。 652、尝尝我四十米长刀的滋味 "爱书网"访问地址 结束访谈和参观以后，万长生继续在整个园区逛游体验。 贝赫耶显然把这当成了两人约会。 又是一身迪奥的小风衣加长裙裤，她总是在刻意遮挡自己的身体曲线，还给万长生解释：“不能让丈夫以外的人产生想法，你喜欢我这么穿吗？” 万长生则总在试图把氛围拉回到工作中来：“你就不能关心下这个环境？” 贝赫耶的态度是：“扫地做家务是仆人的事情，开车是司机，修房子是工人，你只需要能安排下面人去做就够了，具体不用自己费心吧。” 这说法倒是跟杜雯差不多。 万长生打石头出身，怎么会放弃亲力亲为：“我先是个搞雕塑的、画画的、刻章的，然后才是搞教育培训，搞这种……在这种地方开辟成艺术培训的地方好不好？我是说在你们的国家，你们的城市。” 这座建筑太大太复杂，和特钢厂厂房长方形的立体盒子一个个排开不同。 而且大美园区的商业街，都是当年从办公楼、仓库延伸挨着搞的违章建筑群，泾渭分明的厂区马路分隔本身就有商业街的雏形。 这里是个巨大的堡垒式建筑，里面好几层跟迷宫似的，本来是让动物进来以后分到各处屠宰工作的不同车间，所以到处都是好像欧洲城堡内部的那种伞形柱穹顶。 很有哥特式建筑特色的立柱上方跟伞一样张开撑住屋顶。 走在其中隐隐有点古堡游记的阴森，还好当年设计为了让屠宰气味散快点，到处都是镂空设计，便于空气流通的同时，也让光线能够形成无数神秘而富于变化的形态，确实是影视剧很喜欢的感觉。 据说也是很多摄影爱好者的创作好地方。 但对普通游客就不那么友好，或者说太艺术了，有点阳春白雪。 万长生慢慢现了这个细节，哪怕在文化素养普遍偏高的沪海，这里改造出来的艺术气息还是太高端了点。 所以贝赫耶的国家呢？ 要征询客户意见嘛。 贝赫耶还是漫不经心：“走得有点累了，脚疼，坐会儿吧。” 万长生心知肚明的当直男：“那你先到那边坐会儿，我再看看。” 贝赫耶没跺脚撒娇的行为，默默的再跟着走。 这就像下棋博弈，万长生又觉得人家确实对这种实际操作层面的事情不感兴趣，非要拉着客户逛什么呢。 反倒找了家咖啡馆坐着。 不过他是尽情的观察建筑结构，氛围特色，贝赫耶则静静的端着咖啡杯注视他一举一动。 但她又终究只是十七岁初涉爱河的女孩儿。 没一会儿就忍不住：“能给我说说你太太吗？我看她非常快乐，这一切的快乐都是你给她的吗？” 万长生反对这种女人应该围绕男人要死要活的思路，一边画自己的结构图，一边随口：“所有人给予的，她的父母非常疼爱她，父亲更是只有一个老婆，从小一家三口闲着没事会在家里自己打牌，为的就是练好了技术跟我打，想上学就上学，不想上她妈就帮她装病……卧槽，我终于现欢欢为什么成绩不好了！” 最后这一句是中文，贝赫耶赶紧问什么意思，万长生解释：“在比较懒散的家庭长大，从小性格就乐观开朗，根本没有一点压抑的情感，喜欢笑，喜欢热闹，没有什么事能让她不开心，从来不会觉得低人一等，就是有种莫名的自信，心态特别好，特别能调整自己，跟人沟通也容易，她这种性格，真的不是后天能够培养的，而是从小长期生活在所有人的喜爱里面，才会养成，可又不会骄纵，因为她总想着能帮我打理好家族。” 对于贾欢欢，万长生不吝于用最好的形容词。 贝赫耶叹气：“好羡慕她。” 万长生闻言看了对面一眼，确认是真的忧伤表情，美得不可方物那种淡淡忧伤，他又低头画自己的：“你这叫矫情……英文我不知道怎么用词，中文是这么写，塞丽梅从小生活的奴仆模式，羡慕你吗？你在斗争激烈的家族里面成长，这个我完全能够理解，但是比起生活在最底层，还在拼命想求温饱的人来说，已经很幸运了，套用我们中国人的说法，明月装饰了你的窗，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只要没放弃生活，每个人都在承担自己的压力，表面上的让人羡慕，不代表所有真相，冷暖自知吧。” 贝赫耶就捧着矫情二字的纸页情不自禁哇…… 万长生奇怪的看她眼，怎么这种反应。 这时候贝赫耶终于暴露出来她还是十七岁的少女，脸蛋红润，表情温柔，深邃的眼影都遮不住眼底的笑意，看见万长生看她，还赶紧双手捂住脸颊：“月亮装饰了我的窗，我装饰了别人的梦？这好像是诗歌。” 万长生笑笑：“这算什么诗歌，中国文化最美好的就是诗歌，只有真正搞懂了汉语文化，才知道诗歌是多么美好的存在。” 贝赫耶认真：“我要尽快学习汉字！当时就是看了你在讲课时候说话的视频，我才到处托人找了哈雅特来给我做助理和翻译，但现在我认识到还是要自己能够听懂关于你的一切。” 万长生不劝了：“你的生活是你自己的，如果这件事能做好，你确实展现了自己的价值，你完全可以享受让人羡慕的人生，而我跟你最多只是暂时交叉下，我们不是一路人。” 所以英语表达不如母语呢，贝赫耶的理解就是：“你会跟杜一路走下去吗？还有钟。” 万长生语塞了下：“她们也有她们自己的人生，希望她们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我很祝福她们。” 贝赫耶认真思考：“我觉得你太太就没有压力，也没有烦恼。” 万长生笑了：“她的烦恼就是你们！要是没有漂亮美丽的姑娘出现在我身边，那整个世界都是最美妙的。” 贝赫耶居然说：“谢谢你的赞美，我希望你每天都能这么对我说。” 喂，关注点不在这里，好不好。 但贝赫耶显然很享受这种单独相处。 考察完毕往回走的时候，还买了个冰淇淋，终于说自己把杜说的这个冰淇淋笑话搞懂了，又问万长生对林的刺青看法怎么样。 万长生没解释自己身上就有一大片纹身，只说：“她改观了我对刺青艺术的看法，我相信在不久的未来，她也一定会因为自己的才华得到名气，这就是我很愿意协助她的原因。” 贝赫耶居然也说：“我说原因是因为她漂亮！” 万长生哑口无言：“我能说恰好你们几位都很漂亮么，我的培训学校里面，每年我都在帮助几千人找到艺术方向，只是因为你们漂亮，才显得特别……” 结果还是这个你和你们的问题，贝赫耶甜蜜的说谢谢赞美了。 她是真喜欢听这个。 一直到上了商务车还在慢慢吃冰淇淋，温柔得要命。 可回到影视基地，刚决定顺便去给剧组告别下，走进拍摄区域，先就遇见那位女二号了。 这几天其实人家态度有一百八十大转弯。 也许是钟明霞展现出来了无可争议的女主角演技； 更可能是在金鸡奖颁奖典礼上看见了万长生的人气和地位，特别是导演这个身份。 导演天生就是力压演员的存在，不然那么多演员想去潜规则导演呢，就连钟明霞现在网上到处都是一片说法，她肯定是把万长生搞定了才有这样的顺风顺水。 有演技的人多了，关键得遇见好导演，可以量身定做的把演员身上的特色开出来。 那才是一辈子的资本。 好比钟明霞才拍了一部电影，现在已经挂着演技派青年演员的名头了，这些天杜雯都说有人在找她询问钟明霞接戏的价码。 所以从看见法拉利之后，人家女二号已经比较注意调整态度，多次天真无邪的对着万长生嗲，说希望能帮她指点下演技…… 这会儿更是马上泛起惊喜的笑容：“正想找你呢，一天都没看见你了啦……” 带点鼻音的话音未落，贝赫耶已经脸色冷得跟霜打的茄子，用英语：“滚！” 万长生内心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暴爽。 因为他从来都做不出来这么冷冽的反应，就连那位对他恨之入骨的林建伟，最多也就是调侃嘲讽下，做不到这种直接提刀砍的态度。 女二号吃惊得花容失色！ 可能出道以来一直都是被捧在掌心，粉丝众多名气也挺响亮，早就忘了会有人这么毫不留情的当面驳斥！ 她第一反应是朝周围看几眼，现只有自己的助理在几米外，还不至于丢脸就准备反击，居然也能说英语：“你是什么……” 可她那语气还没提起来，就被贝赫耶举起四十米的大刀砍翻：“你再敢纠缠我丈夫，我就让人把你埋在沙漠里！用石头砸烂你的头！滚开！” 最后一句的气势，让万长生都吓一跳！ 这才是久居人上，不把人当人的封建贵族阶层口吻吧。 只不过她是怎么区分对待的呢，对上钟明霞她们就从来没有这种态度。 653、不期而至的灵感 贝赫耶说自己从小就能分辨什么女人是装腔作势，什么女人是真心实意。 万长生很想说塞丽梅不就真心实意的服侍主人嘛，但是想想那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就没开口。 贝赫耶还很有经验：“所有恶意，都该被狠狠的反击回去！认为好人不该有攻击性是种很懦弱的想法，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是一回事，拔掉自己的獠牙利爪是另一回事，没有攻击力的人，就注定不会成功……” 万长生赶紧划清界限：“我就没有攻击力。” 贝赫耶那琥珀色的眼瞳亮得跟宝石一样：“我就是你的獠牙利爪呀。” 万长生发现在英语表达上容易吃亏，就不做口舌之争了，专心对付航班上美食。 怼了女二号，跟钟明霞和剧组告别以后，两人立刻就被送到机场返程了，昨天贝赫耶就通知4s店过来把那辆售出以后还没开过几公里的超跑用平板车拖送回江州去。 钟明霞还给嫂子带了她收集的沪海特产。 就凭这点，贝赫耶觉得自己又被比下去了，在沪海机场买了一大堆东西。 最后还不是万长生负责拿。 贝赫耶还总结这次出来的观察：“你对钟的态度不一样，无论语气、神态都不一样。” 万长生嗤之以鼻：“我对每个人都可以不一样，你别想多了。” 贝赫耶就多提要求：“回去之后我想去看望你太太。” 万长生问心无愧：“何必呢，就算她是快乐的，我也不想添堵，让她心里不高兴，知道自己丈夫跟美女一同出去了，当太太的心里都不舒服。” 贝赫耶又当成是在绕着弯赞美自己，连忙说谢谢。 万长生无语：“叫美女是我们的口语，就跟称呼小姐是一样……” 边说边转头，这回就是贝赫耶坐在靠舷窗的座位，外面恰好是黄昏，云层稀薄得能够看到下面的大地，仿佛又能看见远处的太空。 正所谓看见山川壮阔，星河闪耀，还看见江流入海，皓月升空，可都不如眼前这张容颜美丽。 外面那彩霞满天的光芒正好照在贝赫耶的脸上，扎起来的头巾和黑色绒衣高领都一起衬托出这熠熠生辉的脸蛋。 唉，美丽真的可以打动一切。 更容易打动艺术家。 万长生不说话了，贝赫耶也静静又甜蜜的看着他。 应该相互都会深深的把这一幕镌刻在心底吧。 直到空姐过来收走餐盘，才打扰了这对儿狗男女。 贝赫耶温柔了，轻轻用双手压住自己的脸：“我不去看望你太太了，我不应该让你为难。” 万长生看看周围的商务舱座位，发现还是有两三个空位：“那不是你订的吧？” 贝赫耶想起来时候的样儿，噗嗤一笑，宛若百花盛开那么美妙。 万长生就解了安全带坐过去：“那你别打扰我画东西。” 掏出自己的速写本在上面勾勒出刚才的感受。 因为他有种强烈的创作欲望。 实在是不想当着贝赫耶画。 贝赫耶好奇的在座位上跪着伸长脖子，但她似乎确实有种独特的洞察力，光是看万长生投入认真的样子就真的不过去，还给空姐示意不要打扰。 看看她一身贵气的穿着打扮跟气质，空姐啥都不敢说。 万长生靠在座位上时而奋笔疾书，时而闭目思考，稿纸更是翻了一页又一页。 直到抵达江州。 双手各拿一大包沪海特产出站的时候，脑海里面都还在思考创作，结果就忘了跟登机时候那样戴上口罩和墨镜棒球帽。 因为没啥箱子行李，刚刚先于整架航班的旅客走出来就被机场代拍发现，也就是专门在各大机场蹲守拍明星，然后卖给各种媒体的狗仔，惊喜看见这当红炸子鸡的舆论人物，而且旁边还有那身材修长美丽的外籍女伴，现在网上早就传遍了！ 咔咔咔，一顿猛拍！ 刚开始只有三五人拍，接着风驰电掣的从其他地方赶过来一堆同行，左右包夹！ 贝赫耶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感受，吓一跳，赶紧把自己的口罩和墨镜都戴上。 但已经晚了。 应该说从颁奖典礼以后，两人被刻意抓拍到的同框生活照有了。 而且贝赫耶的外表状态太好了，习惯于每天都化妆当成礼貌的她，绝对不会有不施粉黛的懒散样儿，出现在狗仔拍摄照片上都是光彩照人的完美形象。 万长生稍微凌乱点，但好歹中午也是参加了访谈节目的形象，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被放到网络上了。 这几天待在剧组，哪怕天天都有接到杜雯关于目前形象炒作的进度状态。 也没那么直观的亲身感受啊。 万长生又一贯淡化处理自己的这些话题舆论，好像在他自己身边就不存在似的。 现在更是低着头快速穿过越来越多举起手机好奇拍照的旅客，穿到地下停车场回家。 贝赫耶完全是跟着跑，下电梯后还甜蜜的看了看之前打昏塞丽梅的卫生间，才匆忙的上车走人。 万长生基本一言不发，冥思苦想的样子手指还在方向盘上急促的敲动，幸好不至于影响驾驶安全，行云流水的把贝赫耶送回公寓，阿拉伯少女刚想来个吻别，他呼的一声就驾车跑了。 留下贝赫耶伸长脖子看了好一阵车尾灯，还把经过的一位大叔看呆了，扭着头砰的撞到柱子上，差点没晕过去。 被惊醒的贝赫耶扯下头巾戴上面纱，决定还是搬家了，这里还是太乱太简陋。 另一边万长生直奔自己的新办公室，匆匆忙忙的停好车，夜幕中都没看见已经静静停放在旁边，被严密保护起来还罩着宝蓝色金丝绒车衣的超跑，冲进办公室忙不迭的翻出自己那高级雕塑油泥，开始充满激情的忙碌。 还好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室没什么员工，不然肯定要被老板这种疯魔状态吓着。 但过上过下还是有巡查保安发现老板的车已经回来，夜幕降临后老板办公室的灯亮起来，接着到晚上十点过，十一二点，那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保安远远的去看了，自然……把消息反馈到了钟明霞那。 哪怕钟明霞远在天边，但文创园区的职工基本上都只认她，而不是大美社的老板杜杜。 钟明霞第一反应就是吃东西没，累着没。 只恨自己不在家照顾，最后联络林楚妮帮忙去看一下。 林楚妮跟伙伴们在ktv嗨完吃夜宵，完了才拎包烧烤过去，倒是对万长生这种沉浸在创作状态的样子很理解，就像她纹身时候也喜欢这种人物两忘的状态，于是不打扰的放了吃食走人。 可第二天中午，钟明霞又发消息说万长生还在忙活，她就有点上心了，跑过去发现留下的烧烤倒是吃了些，沙发上还有乱糟糟的被褥，不过万长生明显处在一个高度亢奋的状态，注意力全在那金属雕塑台上。 林楚妮远远的观察了下泥塑好像是个女生头像，促狭的笑着偷偷拍张照片，顺便看了下万长生放在大桌子上的手机，一堆各种信息未接电话都关了铃声。 发现林楚妮进来，万长生也是随便点点头，继续忙自己的。 这姑娘就到在外面给有点担心的办公室主任交代，最好别去打扰他，安排食堂弄个保温桶给万长生把饭菜端过来摆桌上。 然后发消息和照片给杜雯，还调侃她去通知万太太呀。 杜雯态度和钟明霞差不多：“好事儿，难得他有创作的激情跟灵感，其实他这段事情各种杂务繁忙，心里着急得很，你给欢欢说一声，就缺个人照顾。” 林楚妮一边腹诽凭什么自己去说，一边还是打电话给贾欢欢了，这边更轻松：“哎呀，发癫嘛，以前在碑林写写画画打石头着了魔也是这样，几天几夜就好了，周末我再过来，这两天我们月考！” 就挂了电话。 可该来的不来，那不该来的刚挂电话就来了，贝赫耶自从摘了面纱，真是招摇过市气势磅礴。 真的，她给万长生买个超跑，给钟明霞买的保姆车也华贵，不知道为啥去沪海前给自己买了辆肥大的越野车，身材很壮硕的那种，搞到园区和校区只要看见这辆内地比较罕见的白色红杉就知道阿拉伯同志来了。 可能还是沙漠地区呆惯了，始终相信丰田车才是最皮实保险的。 餐厅还在装修，二十多位阿拉伯男女已经开始上班，餐厅建筑是之前的一个厂区澡堂院子，现在被彻底改建，院子上方甚至和办公区上方类似，拉了个复合材质的白色顶篷，倒是一眼就有了阿拉伯地区的帐篷味道。 大小姐自然不去工地上看乱糟糟，直接来万长生办公室，林楚妮都能接待外国顾客了，英语也不错：“哟？你怎么都摘了面纱……哦，前几天在沪海看见你的照片，放下风俗习惯了？” 贝赫耶就没有对待阶级敌人的冰冷刺骨，笑着招招手展示身上的迪奥风衣：“我太爱中国的快递了，在沪海买了东西随便都能要求他们发过来，回来就能穿上新衣服……下午我们去市里面逛街？” 林楚妮当然有眼光：“哟哟哟，这么高档的衣服我可消费不起，回头你约杜杜，她有钱，不过在平京我能给两位富婆带路赚点赏钱，比沪海品牌还齐全。” 贝赫耶很自然的原地旋转下，好像足球里的马赛回旋那样，绕过林楚妮往办公室走：“办公区外我给他买了辆车，待会儿我们开那车去？” 林楚妮马上就卧槽：“那法拉利你买的？车钥匙呢？” 贝赫耶一指外面的哈雅特，这姑娘就乐颠颠的跑出去，完全把万长生抛在脑后了，管他去死！ 早就想尝尝有钱人开豪车的感觉了。 654、论为什么要推翻封建社会 其实贝赫耶也没打扰万长生。 因为看了眼那深灰色油泥头像，她就有点叹为观止，然后轻手轻脚的出来，叫哈雅特马上张罗三个仆人在办公室门口听候，保持距离不许打扰，但是吃的喝的用的什么都要服侍好。 哈雅特赶紧趾高气扬的发号施令去了，感觉还得申请一堆劳务签证。 但这事儿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 然后贝赫耶上了法拉利，林楚妮正聚精会神坐在驾驶座上翻看4s提供的简约说明书，f8真是近几代法拉利里面最好掌控的，绝对没有脱缰野马的感觉，也根本没有什么复杂上手难度。 主要还是林楚妮胆子大，土豪在身边，万长生又是个不坑人的家伙，出点问题都不怕。 第一次开超跑就敢直接上路，还丝毫不惧堵车车流。 没有一颗大心脏，是做不到这种事情的。 结果贝赫耶主要是找她谈谈自己要纹身的事情。 还说是已经征求了万长生的同意。 林楚妮马上听出来点意思：“进展挺快啊。” 贝赫耶不谈法律许可共同努力了：“这次我们准备在中东做文创园区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林楚妮主要是后悔该带上墨镜，周围各种车辆上面俯瞰下来的目光太多了，发现驾驶座是个大美女，好多人都忍不住想看副驾驶是什么样儿，结果贝赫耶哪怕戴了墨镜跟口罩，还是很非同一般。 只要是个车，都会故意加快速度或者减缓平行看看。 那种装满人的公交车窗户就更不用说了，眼光可以论斤的丢进来。 林楚妮还是很暗爽的：“知道！听说园区管理公司那边都轰动了，全都在偷偷办护照，想去国外出差。” 贝赫耶笑：“我就想找你问问，这里的政府是什么意思，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哈雅特说这两天来的官员特别多，这对万有什么意义。” 林楚妮吃惊的飞快看眼副驾驶，还是专注于握紧方向盘吧，之前确实接触不多，自从公开摘了面纱，印象中的娇憨吃货，怎么就变得犀利起来了？ 好在这个话题问全国绝大多数女孩儿估计都是懵逼的，唯独平京妞儿，她都梳理了下才能尽量简单：“只要能做上外国人的业务，那就是大好事，万长生是个不吃亏的主儿，当初救钟明霞，他就知道第一时间用政府的力，这次的事情他也故意把事情推给政府，教育部门和这边区里，还有他属于的美院，肯定都当成非常非常重要的成绩。” 贝赫耶点头：“怪不得哈雅特说之前办理劳务手续挺麻烦，这两天突然就简单了。” 林楚妮笑：“这就是中国特色了，再复杂的规章制度，只要领导关注了，那就简单，他的份量就会越来越重，话说这事儿可真是意想不到啊。” 贝赫耶舒坦的靠在这橘黄色的高级座椅里，和绝大多数法拉利标配桶形赛车座椅不同，f8彻底向舒适性低头，不但松软宽松，还有电动调节加记忆功能，这才符合美女的认知嘛，只有钢铁直男才会开着马力强劲，内饰简陋的颠屁股超跑去撩妹，妹子又不懂什么包裹性跟推背感。 所以她选这车是真有眼光，不过就没想过万长生拿去当收割机不是助纣为虐么：“听万说你的刺青很棒，所以你有没有想法到我们国家去开店，其实刺青在我们那里的女性市场很大。” 林楚妮眼睛亮了亮：“黑袍下面是遮不住的风情万种？” 贝赫耶笑着点头：“越是遮住的，就越是狂热嘛。” 可过了几秒，林楚妮就嘿嘿：“你不会是故意要把我支开吧，怀疑我跟他有什么？” 贝赫耶居然对林楚妮的聪慧鼓掌：“没有没有，我希望你能把你的事业做大，就像他这样，又不是他过去，下面人去就好了，只要是他的朋友，我都愿意全力帮助，这样他就会开心了。” 见多识广的林楚妮终于好看的张开嘴有点合不拢：“喔靠！你这讨男人欢心的办法有点狠啊，收买身边所有人？” 贝赫耶笑：“我也喜欢这些朋友啊。” 林楚妮服气的用津门腔：“姐姐，你可真不是平常人儿啊！” 贝赫耶还赶紧问她这句话什么意思。 等到了江州最好的商业中心逛起来，当然是贝赫耶全程买单，唯一的问题就是江州的消费水平真的有点低，都没啥好衣服可买的，随便买点化妆品保养品吧，下回去平京买衣服。 这个就是林楚妮的专业了，在商场顶级化妆品专柜，直接踢了柜姐自己上手，服侍得贝赫耶超级舒坦，每样打包双份……不，三份，四份，五份，等贝赫耶问要不要给那个不常出现的小个子温柔姑娘也买一份的时候，柜姐已经跪下了。 肯定是辨认出来贝赫耶的阿拉伯血统。 结果不等回应，贝赫耶已经顺手说六份了，算计这点东西，她丢不起这人。 分别打包，一份寄平京，一份寄沪海，虽然那两位那边都不缺，多少是个心意。 这种收买大法，谁顶得住？ 林楚妮还算有皇城根下的傲气，能假装淡定的拒绝了贝赫耶想给万长生买香水的思路：“中国男人大多数都不喷那玩意儿，特别是他这种土鳖，跟要了他命一样，其实东亚男性体味不重，没那需求。” 贝赫耶最后还是很有少女思路的挑了瓶宝格丽的白茶，说是闻起来有点饿。 这让林楚妮确认这姑娘本质上还是那个吃货。 于是带了贝赫耶去吃私房菜，还假惺惺的说自己请客。 俩姑娘能吃几个钱，还抵不上一盒粉底呢。 她们这边舒服轻松，万长生那边就是呕心沥血。 四天时间吧，也说不上是不眠不休，但哪怕蜷在沙发里面打盹，也是看着雕塑台的。 万长生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创作中，这本来就是种可遇不可求的状态。 这时候就能体会到为什么封建统治阶级会死死抱住这些腐朽堕落不放手了。 万长生做自己的创作，只要他终于觉得饿了，一转头，热腾腾的饭菜随时在茶几上摆好了揭开就行，人家三位女仆不间断的热饭菜，然后每过两三个小时就换新的！ 咖啡、热茶这些随时都在手边，甚至还按照杜雯调侃的建议，搞了瓶五粮液在桌上。 只要稍有疲倦的摸摸脸，外面无声的就进来位躬着身子的女仆，戴着面纱端了热水盆和毛巾，水温都刚刚好，微烫不伤手。 什么人工智能可以全面到这种地步呢？ 所以封建阶级真的是阻碍科技向前发展的最大阻力，因为他们花点钱就能达到目的。 完工以后，万长生还真打开白酒，自斟自饮的喝了两杯，好像在脑海里面把最后放大样的思路给梳理好，也精准的标注在手边的稿件上。 才倒在沙发上酣然入睡。 自然又有女仆进来关上灯，拉上窗帘，帮他盖上被单。 直到贾欢欢过来把长生哥叫醒。 迷迷糊糊间被胸口的什么触感弄醒了，睁开眼正是贾欢欢那眉开眼笑的样子，让万长生都笑了，随手揽住她要抱到怀里。 旁边有噗嗤的笑声，万长生眼睁大点，林楚妮和贝赫耶都在沙发后面看热闹呢。 贾欢欢也赶紧挣扎：“听说你辛苦了好几天，我来给你做个检查，现在我能听心音了，各种杂音、吹风音我都是我们组里最先搞懂的！” 万长生一低头，果然看见贾欢欢煞有其事的拿着听诊器在自己左胸印来印去，他自然就随她去了。 结果贾欢欢比划了半点：“咦，咋没声音的，换个地方，咦，还是没有声音呢，没有拿反啊！呀！长生哥，你怎么了……” 听闻这咋咋呼呼的医学生动静，万长生才把目光从自己的雕塑台上收回来，啼笑皆非：“你咋没把听诊器挂在耳朵上呢？” 贾欢欢才恍然大悟的哎呀，从脖子上摘了听诊器戴上，煞有其事的分析好久，觉得万长生是健康的。 贝赫耶眼神羡慕，却又极具克制能力的站在沙发背后凝视。 林楚妮不看这撒狗粮的样子，背着手转身凑到那完成的雕塑前面欲言又止。 实在是那人像光是看高高的鼻梁，就铁定是阿拉伯姑娘的特征啊。 这会儿当着贾欢欢说肯定有点不合适。 但贾欢欢不在意，给患者检查完毕，收起自己的听诊器才转头过来看那深灰色的雕塑，还想伸手去摸！ 幸好林楚妮给她手拉住了！ 实在是因为造型有点精妙到毫巅的感觉。 大概半人高，挺昂贵的美国油泥，万长生用了几大箱，光这成本可能就得几万块。 但眼前的艺术品肯定已经不止几万块了。 贝赫耶就趁着贾欢欢过去看雕塑，偷偷给万长生做个飞吻，算是辛苦奖励！ 她已经尽量不做出得意的样子来。 可能她妈的人生经历让她没有争当老大的思路，小老婆可能还更得宠呢。 眼前这尊雕塑不就说明了这点么。 一尊轻纱盖在脸上的女性形象…… 明明是雕塑，可那朦胧的五官上覆盖着薄如蝉翼的轻纱，带着非常柔顺的各种褶皱。 不是阿拉伯面纱那种绷紧的蒙面，而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含蓄。 感觉好像随便吹口气，就能让这轻纱被掀起来。 从雕塑功底上来说，已经有巧夺天工的精细味道了！ 但显然艺术品并不仅仅是展现技巧。 655、这就是艺术 这就是很多普通人没法区分工艺品和艺术品的关键。 很多工艺美术大师，能够做出精妙无比的东西，可他们的作品始终只能算是工艺品。 因为没能给那心血凝成的作品注入灵魂。 万长生这种近乎于炫技的轻纱质感，从技巧上来说并不罕见。 十九世纪中期就有过，意大利一位雕塑家斯特拉扎用这展现过面纱之下少女的沉思。 要表现出那种若隐若现的恬静，才是艺术。 其实也就是中国传统艺术里面的意趣，意境。 很多民间艺人，包括现在抖音小视频里面都能看见没受过任何美术教育的老头老太太，拿个瓢一堆树叶都能画得一手好看的画。 都是手艺，不是艺术。 艺术得有个说法，作品里面要有思想内涵。 所以看似民间艺人出身的万长生，轻而易举的就能达到。 他在这里有个向米开朗基罗致敬的做法。 当初他不是去意大利看了米开朗基罗著名的挣扎奴隶嘛，好像没有雕完的奴隶在石头上呈现半成品。 万长生这尊头像也是从立方体里面衍伸出来。 只是就像当初那枚纪念苟教授的印章一样，这立方体做得横平竖直刀切斧砍的刚硬，立方体，和柔美曲线的面纱少女形成了巨大对比，两者之间也不是生硬的连接，而是好像坚硬的物体部分软化成了这样美好的尤物。 很明显有种挣脱生硬束缚，化为柔美的含义。 但没有米开朗基罗表现得那么绝望和无声控诉，甚至连少女高高扬起下巴的脸庞，都没有呐喊抗争的意思。 首先是美感，盖着轻纱的脸庞依旧展现出朦胧的美感，什么都挡不住的那种美感。 把万长生凝视贝赫耶时候的最大感触全都表现出来。 比她美的人肯定大有所在。 如果按照东亚人种的审美，甚至会觉得她嘴太大，额头有点窄，或者别的看法，但相比那些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的样子，贝赫耶充满了无声的抗争。 她无比向往美好和自由的昂扬。 从万长生第一次看见她，就感受到急切希望冲破的挣扎，冲破居然还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封建束缚牢笼。 站在万长生或者大多数人的角度，那么荒谬、愚昧和残忍的礼法，居然还能堂而皇之的大行其事，这不啻于是对所谓现代文明的嘲讽。 有钱或者有地缘政治的因素，就能允许存在，然后还视而不见的去抨击环保，指责奋力挣扎想活命的穷人用多了塑料袋…… 这就是现实。 如果说三年前，万长生看见杜雯那有点灰暗的眼神，他除了伸手还不知道怎么去表现。 现在他会了。 看似方正冰冷的立方体，就是现实跟礼法，在美丽面前是那么的让人生厌。 这挣扎幻化出来的美丽，没有血淋淋的残酷，也不是贞子那样的冤魂，而是充满自信昂扬的向往。 没错，就是向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光明所在的向往。 无论生活有多么艰难，多么残酷，生而为人，就应该坚强的向往，向往那美好的所在。 雕塑其实比绘画更艰难表现神韵。 因为这样单色的塑造，很难表现眼神这些思想性的东西，只能用面部表情，甚至一点点细微的眼肌变化来展现神韵。 可万长生偏偏又覆盖了一层面纱。 让这种表现更加模糊不清。 这中间固然有他对面纱这种特殊物件的讽刺隐喻，也有降低整座雕塑锋芒毕露的斗争性原因。 米开朗基罗是到了晚年，才在束缚的奴隶这样作品上，用没有完成的半成品，来隐然表现自己对现实的无奈和挣扎。 这种把戏其实在中国文人书画印里面早就玩了几千年。 被万长生娴熟的倾注到雕塑上。 当他沉浸在创作中的时候，眼前不再是塑泥，呼吸间已经模糊了感受，那面纱真的仿佛可以随手掀开，每一道面部起伏跟面纱褶皱，经过无数次的权衡和深入，终于凸显出充满生命张力的弹性。 褶皱深处的一点点变化，都如游丝般带出了灵魂的颤动，在最无声处喷薄，在最细微处广大。 一句话，能看懂的会从灵魂深处感到共鸣震撼，看不懂的只哦哦哦的惊叹这特么面纱刻得真像！ 林楚妮明显就是能看懂的，其实只要把握住面纱这个特殊的点。 结合这几天贝赫耶摘了面纱的行为，就能明白万长生的创作内涵在哪里。 她自己都是把水墨倾注到刺青里面的天赋级别，看了就不说话。 静静的站在那仿佛要完全搞清楚里面的含义。 贾欢欢当然是看不懂，她才不需要看懂呢，有些事情搞那么清楚干什么，老公给阿拉伯美女做个头像又怎么了，只是转身顺手想把沙发上的被子叠起来，咦？怎么不见了？ 万长生刚起身去小院的卫生间洗漱了，被子呢？ 贝赫耶是根本不看雕塑，全力应对贾欢欢，眉开眼笑的指门口刚刚鬼魅般消失的黑影，表示仆人已经把东西收走了。 贾欢欢的英语水平连四级听力都成问题，只能讪笑比划，但也还算能交流。 贝赫耶连忙恭敬的拉了她到旁边沙发上讲述自己的家乡，翻开手机上各种异域风情的照片，邀请她什么时候能一起去沙漠玩。 贾欢欢就很享受这种亲近，还很好奇。 但很有民族自豪感的强调我们也有沙漠…… 这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万长生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和谐场面。 林楚妮却叫住了他：“最后是什么材质？” 哈哈，这才挠到了万长生痒痒处，连忙到雕塑边比划。 一般来说泥塑只是雕塑家做出来的基本底稿，最终放大才会转化为更符合设计初衷的材质，所以不用做得太大，真人头颈大小是比较常见的。 万长生这做成半人高，头像有大号西瓜这么大的其实不多。 但他一来有这么多高级油泥，二来也是做大菩萨泥塑做惯了，最主要还是想做出更多细节。 现在沿着头像脑后部跟立方体融合的部位示意：“头像是汉白玉，但后面是不锈钢，这个交接的地方如果有水墨感就最棒了，可惜金属材质跟汉白玉之间不可能做出这种渐变的感觉。” 林楚妮秒懂：“破茧而出的感觉？” 万长生重重点头：“对！” 这才是艺术家有知音的感觉，做出来的东西有人懂。 林楚妮脸上再无一贯的揶揄嘲讽，专注的凝视着深灰色泥塑：“白色的汉白玉……象征着美好跟纯洁，不锈钢……呵呵，跟你在园区广场上那个雕塑有点一脉相承的意思，那是从石头里面蜕变出不锈钢的现代意味，这是从冷酷的钢铁里面破茧重生的美好纯洁……祝贺你，我觉得这个比我们校门口那个更有……怎么形容呢，既有艺术的大气，又有你一贯骨子里的圆滑，你赋予了这件作品很多精湛的可看性，让很多看不到背后蕴含意义的观众也能看个热闹，至于能看出门道的人，那就更能领会你这种至繁跟至简之间的强烈对比，情感在这里，对吗？” 万长生着急半成品进度：“你们聊，我去雕塑工厂联系安排放大，等我完成了最终品，召集大伙儿吃饭！” 林楚妮难得：“我想去看看这个过程，因为我始终觉得从不锈钢到汉白玉的过渡是个难点……” 贾欢欢已经在和贝赫耶筹备到沙漠自驾游了，挥手去吧去吧。 郭槐生就一个劲皱眉，他甚至认为林楚妮说的至繁跟至简之间对比太强烈了，不推荐把不锈钢做成生硬转折的立方体，而是做成带有中国古韵的顽石流线体不好吗？ 现在不锈钢材质也能做成无数曲面的那种浑圆凹凸形态，艺术美感更胜一筹，还没那么尖锐：“搞这么尖锐干嘛？你要放在哪里？你那园区游客磕着捧着边角还找你赔钱呢！” 林楚妮站在旁边，红润的唇瓣动了动还是没说出来。 万长生果然圆滑，嘿嘿笑着给师父分析来龙去脉：“我们派了一组人去中东考察体育场馆改艺术社区吧，可不得做一系列的艺术品放在里面，我们雕塑系来个阿拉伯风情系列打包卖给中东土豪怎么样？也算是我们系上走出国门，给蜀美长脸了。” 郭槐生的眼睛不可能不亮。 林楚妮给贝赫耶言简意赅的表达真没错。 吃了几百年外国人苦头的国人，对于把东西倒腾到外面去长脸，有种难以言表的热衷。 万长生是把自己摘出来，但实际上最近这十来天时间，从他去沪海五六天，关门创作四五天，其实蜀美已经闹腾成一大片了。 其中一大半就为了这个事情。 马振宇他们过去就直接被一串越野车队拉到体育场参观拍照，没有杂草丛生，只有日晒没有雨淋，十几年的时间下来，当初的五六座体育场馆除了一座还有翻修的价值会用于几年后的世界杯，其他基本处于荒废闲置状态。 这可都是综合体育中心，一座五万人级别的大型运动场，旁边附加游泳馆或者篮球馆两三座，再有训练中心、室外运动场一大片建筑，都荒废了。 当初举土豪之力，尽善尽美的完成这些大型设施，根本没考虑未来怎么保存使用，运动员村之类的宿舍现在都是给了外国劳工住宿，本国人根本瞧不上！ 也根本没那么多人去用。 这特么全国两百多万人，只有不到四十万是本国人，其他全都是为当地人服务干活的南亚、东南亚劳工。 全国高级人坐进来都填不满。 所以在海滨，在市区，在皇宫附近，这些原本的面子工程，现在就像癞疤一样难看。 这个来自中国江州的艺术团队正好奉上了恰如其分的解决方案。 656、得加钱! 这个解决方案说穿了真是简单到要命。 英国人发明，欧洲人推广，美国人做到极致，但中国人来慢悠悠的把成本打到骨折。 跟这个世界上无数的发明创造都一样。 中国人总是热衷于搞懂以后把成本搞成白菜价。 也许中国人太多了，总是本能的希望用薄利多销的形式赚规模化大钱。 这跟西方动不动就想垄断技术，用高价位每年轻轻松松做点活儿，然后享受人生的思路绝然不同。 中国人总是在勤奋的从头忙到尾。 看似有点劳碌命，却真的很要西方国家的命。 好比这个艺术社区的思路，欧美国家能够拿出各种一揽子解决方案。 毕竟这些现代艺术的潮流，都是他们玩儿剩的。 但是贵啊。 土豪是不差钱，也无比跪舔欧美发达国家，瞧不起中国，但是这个项目太大了！ 一座五万人以上的场馆，知道光是设计图就要画多少么？ 信不信欧美国家的设计事务所能把一座场馆的改造项目报出几个亿的天价来，还是美金！ 因为这是艺术！ 得加钱。 甚至体育场馆本身的造价都没有他们的艺术改造价格高。 大美社能分拆成一张设计图五百块的白菜价，而且欢天喜地的小伙伴们一天就能出一百张图，信不信？ 煞有其事的欧美国家搞艺术的时候，效率是千万不能指望的。 人家拿了天价自然就要把戏份做足，断然没有草草了事的场面。 所以工期也遥遥无期。 而中国人嘛，第二拨刚刚办好签证的队伍已经扑过去了。 丽贝卡作为项目发言人，提着胆子在一大群白袍面前仔细讲述了整个特钢厂项目，从立项到完成投入运营的所有资讯。 马振宇他们能提供从荒废时期到国庆小长假盛况，再到日常状况的所有影像资料。 无论是细致到墙角破损的沧桑，还是航拍的整个区域景象，应有尽有。 这里必须得提一下马振宇他们的影像团队，从文创园区完成运营以后，他们已经组织拍摄了超过十支广告宣传片。 积累了大量素材，也连夜组织出来最好的一系列ppt展示。 光是其中一个加快镜头的从荒废到最后涅槃重生登场的展示，就足以让人领略到这个社区的变化，傻子都能看懂。 总体改建费用更是一目了然。 大美文创园区是建立在一家艺术培训学校的基础上，再配套商业园区，最后用拍摄一部全国大火的电影来推广成功。 最终录得几亿美元票房，过百万人流量，过千万美元的景区销售收入。 很让白袍大佬们开心的是带有明显阿拉伯风情的餐厅已经初具雏形，即将投入试运营，所以也非常热情的邀请各位能够到江州去参观考察。 这是个无比经典的变废为宝案例。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艺术社区改造了，而是一揽子全方位推广计划。 杜雯让马振宇他们带过去的报价，自然就是从纯设计、带施工、到包括推广包装的各种不同阶段价位提供。 当然考虑到中东地区人流量和中国游客的差异，未来的阿拉伯艺术社区要做成什么样，还需要深入探讨交流。 目前第二梯队过去的目的，就是带着国内设计团队拿到第一手现场照片以后，开会讨论出来急需获知的各种尺寸、某些角度的照片、资料，以及已经成系统的分出来各种细节要求。 过去协助第一组展开勘测工作。 因为报价太过实惠，再说还有葛宁在旁边推荐，在丽贝卡介绍完的当场，原本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贝赫耶父亲拍板，先搞一座吧。 暂定一百七十万美元的设计费，预计不超过三百万美元的改造人工费，材料费另计，并另外提供每名中方参与人员一万美元交通差旅费。 对动辄多少亿美元的城建项目，这才多少钱。 人家真不差这点钱。 但是这对于蜀美来说，已经是破天荒的超级业务。 这不仅仅是在于多少美元的事情，也不仅仅是蜀美，连江州市外贸部门和教育部门都被惊动了，大张旗鼓的找蜀美研讨这件事。 因为那边去签约的消息刚刚传回教育部门，就被当成重要范例来被领导关注，甚至比万长生那金鸡奖还有青展金奖更加重大。 背后的意义，远比这点收入重大，据说还契合了什么带呀路的大方向政策。 堪称在赵磊磊登上院长宝座的时候，万长生给兄长提供了最有力的支持！ 所以万长生埋头搞创作的这么几天，蜀美这边已经跟政府相关部门开了好几场通气会。 有市领导指示各部门要全力支持蜀美把这业务做好。 这可是给江州市都长脸的事情，少赚点钱都行。 还好美院基本都是钱串子，艺术都是要加钱的，哪怕不能跟欧美同行比，那也是要赚的。 赵磊磊打电话问过万长生，知道他在闭关搞创作就不打扰他。 但郭槐生是真没想到万长生暗戳戳的在里面给雕塑系藏了这么大个单啊！ 赚美元的单，系主任哈哈笑起来：“怪不得这人物形象有点偏欧系，那你这寓意就有点深刻了。” 他还是老辣，一眼就看出来万长生有设计意图。 万长生再问：“这时候就觉得深刻点好了吧？” 郭槐生呸，笑眯眯的摸下巴：“那……最近几天在雕塑系搞一场亚非拉雕塑讲座？” 万长生跟狗腿子似的：“大三的马振宇去中东了，我叮嘱他好好专心搞懂客户需求，大二有四个去平京国家美术馆参观过，咱们那国家美术馆不是号称亚非拉之家嘛，让他几个先凑一台？” 郭槐生斜眼：“现在请不起你了？！” 万长生是把机会让给其他人：“我当听众，好好学习！” 郭槐生满意得不知道说啥：“大一几乎全都是你的人吧，好好给我带着，前天晚上那个电视节目，你看你都瞎说些什么了！” 万长生还有点懵：“啥节目？” 郭槐生看旁边高挑秀气漂亮的女生，已经习以为常的调侃：“你是他的助理还是秘书？他接受艺术人生的访谈节目没给他看？” 林楚妮自己都做过主持访谈，仪态发音都没得挑：“万总这几天全力以赴在进行艺术创作，实在是无暇关注这些媒体方面的消息，接下来我们的媒体公关会保持跟进，协调各方面声音。” 郭槐生听着那字正腔圆的播音级普通话，还有装腔作势的甜美秘书味，硬是被噎住，然后哈哈哈的狠狠指几下万长生，走了，免得吐血！ 因为会有种强烈的中年男人嫉妒感。 万总个屁。 万长生无辜的回头：“这是我的系主任，也是最关照我的长辈，你给我逗这些幺蛾子干嘛？” 林楚妮若无其事：“我又没说错话，你这次去沪海的访谈谁知道他们追金鸡奖的热度，这么快就播出来，你这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跟杜杜能做的就是尽量弥补……” 万长生还是莫名其妙：“我说什么了？” 林楚妮翻手机上面的视频，万长生真是看了自己的表现才能想起那几天心不在焉的都说了些什么呀。 应该就是和贝赫耶在那座创意园区接受采访时候的场面。 当时阿拉伯少女就坐在演播厅边上，全程听不懂万长生在说什么，但表情满是对男人崇拜的专注倾慕。 难道那会儿万长生有点飘？ 当时那位主持人也只是想烘托下场面：“作为青年一代导演中的领军者，还是获得多项全国金奖的青年艺术家，在这个频出几十亿票房，艺术品拍卖屡创新高的时代，您认为艺术终于引领了这个时代的声音吗？” 这种访谈节目说点不痛不痒的场面话本来就过去了，万长生回应是或者不是，其实都行，吹捧下这个局面，又或者做着很理智的沉思者展望未来都行。 他却不知怎么，可能真是看见贝赫耶的身影，鬼使神差的说：“艺术从来就没有资格引领，搞艺术的人要清楚的认识到，一个时代不是靠艺术灿烂美丽起来的，只有经济发展、社会稳定、科技进步、国家富强、人民生活水平提高，艺术才有生存的土壤，所以我们这个美好的时代，首先是靠岳飞、靠沈括、靠商鞅，靠无数工农商研究人员来铸就，而不是靠卖弄嘴皮的唐诗宋词，歌舞升平，艺术只是用来让大家过得开心点，从来没有资格引领，好好的做好协助辅助，才是文艺工作者的本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艺术家们可不最爱把自己当回事么。 他居然自毁长城：“我们只是一群恰好拥有这方面天赋，又幸运的走上了这条能够运用天赋的道路，那就好好的善待这份天赋，尽可能的用来服务大众，我想这才是艺术的本来用途，别捧得太高，受不住，怕摔着……” 这话一出，艺术圈都炸了。 你倒是吃干抹净，好处占完，然后抹抹油嘴说这一行啥都不算。 你让别人怎么活？ 658、以点带面 万长生这是在最当红的时候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杜雯倒是不发愁，关注和争议从来都不是公关传媒公司的难处，反而最怕就是没有关注，没有争议，那就是凉了。 现在这种局面，除了让艺术圈像吃了玮哥那样亢奋。 对于其他方面都是好消息。 艺术圈、娱乐圈赚钱多，本来就是让普通大众津津乐道又眼红不已的地方。 换做那些巴掌大的国家，譬如贝赫耶的家乡，全国才三四十万有国民待遇消费能力的人口。 说起来还没个铁西区人口多。 再怎么出个明星、艺术家的号召力也就那么点，跟乡下二人转的演员影响力差不多，自然没有这种烦恼。 连英国、欧洲的明星都要去美国大市场才有暴富。 所以中国这样巨大的市场，光是个电影票房都能造就神话。 这是市场大，而不是艺术家或者娱乐明星有多牛逼。 年年都有人在号召把光环和财富给予那些国之栋梁，而不是戏子，却只是空喊口号。 现在终于有个当红的既得利益者，却主动泼冷水。 而且上次万长生给剧组分了过千万分红的新闻还犹在耳边，现在又发出这种声音。 在网上真是博得一片好感…… 实在是没得黑呀。 收获好评无数。 艺术圈声音再大，大得过网民声音大？ 所以林楚妮和杜雯都不咋发愁，还顺势推广一波，把万长生的手机代言通稿发一圈，人家多掏了十万租车费嘛，免费帮忙推广下。 万长生看着公众号上的自媒体软文，把自己拍广告期间的现场和故事讲得有声有色，笑着把手机递回去，还是专注于放大样吧。 能够把这些事情交给经纪人，确实是个很省心的做法。 不用把注意力放在这些虚名流量上。 林楚妮也不废话，靠在旁边看万长生给雕塑工厂的师傅们交代技术细节。 难度不小，整尊雕塑会被放大到三四米的高度，这次会被处理成更为冷峻的拉丝不锈钢表面，背面看起来就是一尊四四方方的金属体，这都不是事儿，难度还是在于汉白玉面纱塑像和脱胎幻化的不锈钢体之间的衔接，能有过渡当然最好，但就连仿佛融掉的不锈钢面要怎么制作出来难度都不小。 换句话来说，有点烧钱。 在还没跟土豪老板签约的情况下，就开始这么制作，家里没矿是不敢的。 万长生也想过就如同自己当时和杜雯最喜爱的那颗法国纽扣那样，做出天青色的烧陶工艺，取代汉白玉，然后若隐若现的打磨出点釉面不锈钢的效果。 老师傅们一口否决了，这么精细的面纱雕琢，用石材表现都要精挑细选，几种昂贵的进口石材或者岭南石材才能达到，稍微硬度过高的石材可能都会容易开裂碎掉，哪里还敢用烧陶，那铁定是会收缩变化的，没法精准表现出来。 所以这活儿得好好琢磨。 林楚妮忽然出声：“能不能用金属针在石材上用密集的点表现渐变，就像刺青那样。” 老师傅们几乎都没接触过刺青，表情都是啊？ 林楚妮不扯自己的细腿牛仔裤，直接拉万长生爬上旁边脚手架，推他裤腿，露出那小腿上的水墨画，使劲捏着若隐若现的黛色部分给老师傅们看毛孔和针脚：“只要密集到这种地步，就能形成渐变……” 一群四五十岁的老工匠目瞪口呆：“万小哥……你这不得了哦，画都画到自己身上去了！” 回头的万长生真是有种茅塞顿开的新奇感觉：“能行？” 师傅们被打开新世界，他们对技术还是熟悉，马上就试着搞点出来，找块废的汉白玉，在上面打个孔，镶进去一颗金属钉，再用设备打磨抛光，连金属和石材打磨成一个平面，多镶几颗就有疏密变化了，打磨出来还有那种泪滴状的偶然连接效果。 全都惊叹：“搞得搞得，就是有点麻烦，你怕是要多给点工时费哦。”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万长生开心的在自己那泥塑上标注出衔接面，预支点开工费，还请大家切两斤猪头肉庆祝下，自己贡献一瓶五粮液。 陪着喝了一杯，才在开心爆棚的老师傅们中间脱身出来。 林楚妮裹着墨绿色的军版风衣跟在后面，还回头看了看那片充满工坊气质的雕塑工厂：“我挺喜欢这里的气氛，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东西。” 万长生点头：“我从小也是在农村、匠人中间长大，他们有狡黠也有质朴，但总体来说没读书人心眼多。” 林楚妮并肩：“你确实也有这种狡黠又质朴的两面，很利于你跟大佬们打交道，你也用得很娴熟，我就不行，总会不耐烦或者回避。” 万长生理解：“你不是那种温室里面的花朵，甚至比杜雯接触过的阴暗面还要多，对人性理解更灰暗，所以缺了点天真，跨过这个坎儿就好了。” 两人已经漫步出校门，因为是周末，学生没那么多，但看见万长生和个大美女一起，都是远远的指指点点，认识的还挥手，现在居然都不会贸然过来打扰他了。 林楚妮习以为常，甚至比在平京的时候更加放松自然，听万长生这么说还有笑意，却也没接话，一起过了马路到大美社的办公室。 竹庐里面就是一片超级繁忙的景象，为了承接中东这个单子，已经有超过五百人的队伍被发动起来，其中相当部分是大一新生。 这才刚上大学，军训完毕专业课程都没展开呢，就跟着大二大三的学长进入各种分组。 因为都是大美培训校艺考出来的，专业水准高低，还在艺考时候就被助教们摸得一清二楚，其中的设计专业尖子生，开学就被学长们笼络进了各个分组，其他人又是羡慕又是发奋，大美社勤能补拙的例子太多了。 毕竟要比天赋，没几个能比过万长生和罗有道这种妖孽，所以其他人都得比勤奋。 而反过来有能力的学长也更容易被低年级的高手跟随，这也是个双向促进的过程，有些学长擅长开辟更多的活儿，有些更愿意把利益均摊，总之是各显神通，特色纷呈。 从那边项目组反馈回来的具体工作，只要挂出来立刻就能被不同组别领了去，有专门负责创意设计，靠脑瓜子吃饭的，也有专长于制作图纸、能把效果图玩得溜熟，赚技术钱的，更有赚钱都不放在首位，只想有表现机会，能够到海外出差！ 所以看见万长生进来，都是齐声欢呼！ 就黄敏脸色鄙夷，连看林楚妮的眼神都不好。 万长生明白，笑着过去搂她肩膀解释这可是杜杜的好姐妹，黄敏才给林楚妮吐槽：“就像自家养的金毛，喜欢得不得了，就是喜欢到外面叼些水灵灵的白菜回来，还不能骂，保不齐那颗大白菜就带来几百万美元的业务了，是吧？” 林楚妮就最喜欢这种男人婆一样的妞儿，哈哈哈的扒拉开万长生的手，自己搂着亲热去了。 万长生也就只能帮付仕亮祈祷下他的女朋友不要被掰弯。 然后召集在这边所有参与中东项目的伙伴开会。 郭槐生叫他去给雕塑系上风格指导课，他躲之不及，这里就责无旁贷。 悠闲的坐在原本的乐队高脚凳上，打开自己手机上的照片投射到这边的大屏幕电视上，重点介绍自己在沪海文创园区的感受。 “马上组织一个小组，到沪海去考察这个园区，去感受人家的艺术特色，真的，这就是我的切实感受，平京、沪海、江州，三座城市，三座直辖市的艺术社区，就是体现出三种不太一样的城市气质，平京的798艺术社区，带着北方的大气，还有点混不吝的粗枝大叶，而且处处都能看到国际艺术潮流的影响，这跟作为首都的艺术氛围、外籍人士众多有很大关系，他们总能接收到最先锋的艺术思想，表现在艺术社区就显得洋洋自得，天下第一的傲气……” “沪海精细、唯美，非常多西化又被吸收淬炼过的艺术气质，虽然作为国际化大都市，反而不怎么随便接受外部影响，因为他们已经接触世界太长的时间，习惯了中西交流合璧，这点优势太大了，没去看之前，我绝对没想到和平京的艺术社区有这么大的区别，但他们又过于精细，而且有很多限制，可能太过显眼，这样那样的忌讳比较多……” “这就是我们江州的优势了，西南地区远离他们这样的世界舞台，于是显示出我们独有的城市特点，江湖气、草莽味，不那么高雅，也没那么精致，却更有市井气，没那么遥远……” 大家听得可认真了，还有人记笔记。 台上那个穿着套头衫宽松多袋裤的大男生，比曾经的黑夹袄时尚帅气很多，但依旧是那个沉稳可靠的大哥。 黄敏嘴上不满，手上却悄悄拍照。 林楚妮发现了，小声在黄敏耳边惊呼：“你喜欢他！” 黄敏拨拨发丝表情自若：“我们都喜欢他，甚至崇拜他，所以希望他是个完美的领袖，我会一直跟随他，这跟爱情无关，对吗？” 林楚妮笑了：“你在告诫我！” 黄敏傲慢：“杜杜最好！”然后马上又沮丧：“可如果他抛弃乡下老婆，我又觉得有违道德，该怎么办呢？” 林楚妮愈发喜欢，哈哈的搂紧黄敏，对台上高呼：“其实是你的气质！不那么高雅，不那么精致，却更有市井气的接地气，对吗？” 刚才还严肃认真的场面顿时活泼一片，不少男生还跟着这爽朗的大美女一起高呼对对对。 黄敏叹口气看看她，漂亮，这比杜雯还漂亮秀美的大妞儿，当然就没自己这么容易放下了，对吧？ 所以有时候长得太漂亮也不见得是好事。 658、才是共同发展 感觉有了这几位高标准的大美女作为标杆，其他女生多半都知难而退，起码连苏沐楠都不怎么轻易联系万长生了。当然她也知道万长生忙。 关于附中建设的工作已经紧锣密鼓的在培训校内部作为最重要的教学项目。 同时中东艺术社区的设计工作就这么展开了，万长生的新作品放大工作也如火如荼的成了雕塑系关注的重点。 因为整个系都知道有机会赚中东土豪的钱，更是传说园区那边有个阿拉伯公主是他新女朋友，虽然大多相信万长生的人品，知道这是个善意的玩笑，但关系好是肯定的。 不是连阿拉伯餐厅都在装修了么。 那还不密切关注万长生这吃螃蟹的风格、手法，包括好些青年教师，画了手稿都会找机会跟万长生探讨下合不合适。 在钱面前，美术界从来都不计较。 但是在权力面前就未见得了。 赵磊磊登上院长宝座以后，精力先放在整顿教学秩序的一线问题上，万长生这个时候撺掇出来海外大业务的事情，也确实帮他缓解分担了不少压力。 有些之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师教授，难免会被引导着向钱看，如果交不出来更好的教学质量，那还是顶着这个名儿去赚钱吧。 机会这么多，学生们都在开始赚中东土豪的美刀了。 这种思路很容易贯通。 但那位国画系系主任很难吞下这口气。 机关算尽一场空，这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越是渴望得到这种权力，其中必然就包括了一堆追随者，因为这种人总是相信人多势众影响力大。 却没想过影响力再大能有学生多？ 而且这种院长的综合考量，有时候还真不是看追随者多。 所以经历那么一场勾心斗角，他也要向自己的追随者们交代，之前许诺的功成名、论功行赏都成了泡影。 自然也会带来分崩离析。 有人放弃他投身到赵磊磊那边去，有人灰心丧气之余还讽刺嘲笑，更有孤注一掷生怕事情闹不大的，甚至别有用心的怂恿各种使绊子。 搞乱搞浑才有机会嘛。 一时间教职工这边，特别是国画系等几个部门里面可以说是乌烟瘴气。 好笑的就是当初明明还有人抓住博士引进计划来到处告状，其实国画系才是引进博士最多的专业。 现在反而教学开展也是最混乱的，这其中当然也有系主任在竞聘结果宣布以后刻意放任自流的结果。 要说这些博士有多高学历低能力，也未见得，只是盲目的为了数量招揽进来的博士，人家都郁闷专业不对口，咱们更适合做研究发论文，叫我们去一线教书真的不擅长啊。 这种情况下，退休的、摸鱼的、明哲保身躲开的比比皆是，教学质量可想而知。 能坚持一板一眼做好工作，还得到学生好评的，可能也就苏沐楠这种老实姑娘了。 每周六堂篆刻课，八堂书法课，涵盖了大一到大四的毕业指导，甚至还有考研辅导，她干脆在自己的教室里面开了个免费指导课程，为所有准备考研的毕业生提供咨询，收集了国内各大美术院校国画专业的研究生类别进行指导。 整个系上二十来位教职工，也就那位博士里面姓杨的老师在协助苏沐楠一起做这方面工作。 其他人都避之不及，这种多事之秋，很多人的想法还是多做多错，不如看看风头，看清方向再说。 学生们自然也把消息传递到了万长生这边，都是小声八卦那种：“那个老杨对申申很殷勤，觉着他有心思！” 万长生果然是存着祝福朋友的心思，愈发不去打扰。 他对那位杨博士有点印象，两个月前开学时，挺正统严谨的样子，应该没有之前那位高云野的情绪暴戾，挺好的。 再说他确实忙。 既然他从创作中走出来，赵磊磊也得拉着他站台。 所以说杜雯是好帮手呢，对于这次的中东业务，只有她看的不是美刀，而是拿这件事去请教了她爹。 老杜虽然喜欢纵情山水，业务还是精通的，听女儿稍微讲了讲来龙去脉就确认这是个比青少儿美术培训更有前途的大单。 为此专门整理了一堆文件给万长生，并且专门打电话过来耳提面授：“现在的大局势是不怎么提那个带路了，因为有点受挫，这个点恰好能契合上！” 万长生对政治议题从来就不熟悉：“什么带路？” 老杜笑：“这是关系到国家发展命脉的世界格局大路，小老百姓看不到也是正常的，但前段时间提得太多结果引来国际上一片反扑，因为恐惧我们的经济实力，所以内部也有不同的声音，认为是不是太不韬光养晦了，我们就是靠夹着尾巴做人才能苟到现在，是不是太张扬了，搞得几个很有前途的高科技巨头不是被制裁就是被抓人，这里面的孰是孰非就不说了，有些人总是幻想能够一直苟到胜利，斗争其实是无处不在，终究有爆发的那天，早点晚点其实很多人都是马后炮，重点在于现在怎么办？” 万长生对这种态度就非常认同：“对！很多事情瞻前顾后太多，总得做了才知道，但这件事怎么能契合上呢？” 老杜言简意赅：“之前的国际政策，就是用制造业打通国际局面，用我们的工业产品换取更多国际话语权，但是被发达国家反应过来以后自然是要掐脖子的，所谓环保问题就是一招，各方面限制，变相的提高我们成本，我们为了制造立国，只能靠中低端制造，利润低，污染大，这都是因为落后付出的代价，发达国家靠的就是高尖端制造产业和文化产业在赚钱，现在提出的就是经济转型，发展高科技，可还从来没谁提出过搞好文化艺术产业，因为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成功案例，在这方面我们一直在被动挨打，明白了吗？” 万长生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其中的机遇：“怪不得最近几个部门跟院里开会，不赚钱都要求把事情做好！” 老杜笑笑：“他们未见得看到这么远，直接经办人当然是希望出政绩，我们在文化输出方面几乎没有胜绩，毕竟我们才扭转吃饱穿暖多久，所以目光短浅的人看到只是这点政绩，可长远的着眼点应该是推广这种模式，小雯跟我谈到这种变废为宝的团队是你们的优势，那么实际上在全世界这种情况都是有的，如何抓住这个点，悄无声息的把它做好，才是文化输出的大局面，我作为一个教育行业的艺术外行，能够告诫你的就是先不计一切的降低中国元素，更好的凸显当地文化，特别是加强艺术性，这样最大可能的降低别人警惕性，文化输出永远都是最高境界，我看到你那个电视上的访谈说法了，有失偏颇，你把文化的价值看得太低了。” 万长生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搞艺术的别太自视甚高，这就是个服务角色，就像您说的这个局面，没有经济基础谈什么文化输出？首先还是得有钱吃饱穿暖了再谈文化。” 教育行业的老油子居然嘿嘿笑：“对，你就用这个伪装你自己，摆出瞧不起文化文艺的样子，就像个商人那样推广你的艺术社区，会有人注意到的，别忘了我们老杜家多少还是有点底子，会把这个点提醒给有些人。” 万长生又习惯性的溜边：“但这事儿我就不用去冒头了吧，有很多原因，甚至我都不方便去那边。” 没想到老杜更笑得意味深长：“哦……我听说你骗了个公主过来要死要活的结婚，还牵扯到了王室？” 这简直就是以己度人，一直觉得自己洁身自好的万长生觉得比窦娥还冤：“谣言，都是谣言，不信谣不传谣才是正确的态度。” 老杜哈哈哈的大笑挂了电话，感觉完全没往心里去。 这就等于是高考先透了题，万长生就知道接下来再面对政府部门该怎么说了。 果然是闭口不谈文化输出之类的大口号，只说这是蜀美院方全力以赴打造的文化社区设计推广团队，非常有信心多快好省的把整个业务搞定。 还跟赵磊磊商量在蜀美专门成立了个艺术社区研究办公室的头衔，开始全方位收集关于国内、国际这种废旧厂房、场所改建艺术社区的案例，邀请了一位今年新来分到艺术展览馆的博士老师担任研究办公室主任。 这么高的规格，除了让博士物尽其用，也让相关部门感觉蜀美确实非常重视，满意的给予了相当多政策支持以后，会议都没那么密集了。 因为只要这位博士去参加的会议，基本上都能被他滔滔不绝的引经据典专业术语搞得各方领导睡眼惺忪。 这样万长生他们才能腾出时间去参加那些亚非拉艺术风格雕塑讲座，组织一场接一场的内部设计研讨会。 刚开始还是大美社成员自己内部的激烈探讨碰撞，后面就逐渐邀请各设计专业的老师、教授加入，接着也演变成相关专业的课题研究。 所以到十一月中下旬，这边又派了第四拨二十多名大美社成员去西亚出差，马振宇他们那一组终于带着黝黑的皮肤回来时候，蜀美内部关于这次中东西亚地区艺术社区改建工程的设计项目已经成为学术探讨一般的热门话题。 这就好像一个大工程能带动一整片的产业的发展一样。 整个美院设计类各种专业，都在围绕这个大型项目实战演练。 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浓厚学术氛围。 然后国画系的那位赵主任，终于按捺不住辞职走人了。 659、横行无忌恶霸万 导火索还是发生在课堂上，一位搞美术史论的中青年教师，本来也算是这位赵主任的骨干，竞聘时候上蹿下跳的帮忙串联拉拢了不少关系。

最近可能是心灰意冷，上课就基本上是信口开河。

杜雯不是就曾经在那位老教授的美术史论课程上表述过么，主流的所谓美术史论，基本上都是西方艺术史，因为欧洲人已经研究艺术史几百年，早就形成了欧洲中心主义的基调，我们国内不停的在断层，也非要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和文化素养积淀，才能慢慢把这些研究断层连接起来。

所以很多搞美术史论的老师容易崇洋也是有原因的。

这位习以为常的在课堂上抨击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也就罢了，还带着标准的语法，陷入思考后的结果一定是体制的问题，好像只要能推到这上面，就能显得自己多么清高和具有批判性，更是对目前的院领导不屑一顾，更是放言现在处在什么黑暗的时代……

可能他也是习惯了学生在自己课堂上打瞌睡开小差，没人认真听，就随心所欲的张嘴瞎说。

不过现在这些90后、00后学生已经非常习惯于发表自己的看法，甚至拥有比中青年更正面的社会认知。

很快就有人举手表达：“老师，美术史论说这些不太合适吧？”

老师被当面指正以后又要维护自己的权威，嚷嚷言论自由，如果不允许发表不同的声音，那才是社会的悲哀。

这下学生们就有点鼓噪了，早就有人觉得话风不对举着手机拍摄录音，现在更有人直接挑明这是课堂，大学校园更是把传道授业解惑当成主要功能，如果大学教师都不能有一个正确的社会价值观，混淆视听，那才是败坏学风，大家是可以举报这种错误言论的。

老师马上大骂这种举报之风就是道德败坏，流毒遗风。

学生们据理力争，错就是错，目前这种学习氛围浓厚，蒸蒸日上的社会环境，不就是一切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么，谁能保证这么大的社会运转一点问题没有，正确的做法是保证秩序运转的前提下，查漏补缺的改正修补，而不是这样动不动大放厥词的抹黑抨击。

如果万长生在，一定是收起自己的书本走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成年人的思维模式都很固化了，清谈误国，还是专注于实干兴邦吧。

结果那位老师的思路果然是根子都坏透了，怎么改都没用……

这下学生们真是被捅了马蜂窝，直接写了大篇投诉信，联名签字再加上视频录音一起交到院办。

赵磊磊也简单，看了以后和那位伍书记简单碰个头通个气，就宣布解除这位老师的聘用资格，等于直接开除掉。

这本来是最正常的维护教务秩序，甚至某种意义还有点庇护这位同行，并没有非常严格的通报其他院校或者教育部门备案，只是驱离蜀美就是。

毕竟因为艺术思潮是最容易受到国外氛围影响的，更有大量的艺术家实际上饭碗红利都在国际市场，也大多都有出国考察学习的经历，和那些海归大多是在实验室课堂度过海外生涯不同，艺术家基本都是交流思想，这种开放的思想环境特别容易出现对体制的抨击，毕竟自由的艺术氛围也最反感体制的约束，恰恰高校本来就是个重灾区。

结果国画系的那位赵主任就认为这件事完全是小题大做，也是看菜下饭的故意收拾他的人。

气势汹汹的找上门去跟赵磊磊讨说法。

具体说了什么不知道，反正新官上任的赵磊磊寸步不让，课堂就是课堂，体制哪怕有问题，也不是老师给学生灌输消极破坏言论的场所，共同努力改进发展才是正确做法，害群之马留不得。

赵主任很大可能性还是被自己人架着当枪头，叫嚣要去投诉、举报这种报复打击清除异己的行为。

这个好笑的地方跟那个博士的事情一样，骂学生的时候就是言论自由，举报投诉是道德败坏，轮到自己就是积极抗争了。

总之标准都是自己对。

赵磊磊二话不说，再宣布国画系主任暂停职务，暂停所有教学工作，对整个国画系都要进行教学工作整顿。

正如他当初给万长生表达的那样，哪怕眼前是雷区，他都毫不犹豫的会趟过去。

这真是一点颜面都不留，直接正面刚！

论年纪他比那位赵主任还小了十多岁，人家当教授的时候，他还没进美院吧。

平时看着挺清秀白净个瘦瘦眼镜样，下起手来跟他用油画刀一样狠辣。

网上马上涌现出来一大波各种美术圈里面对赵磊磊的抨击，目无尊长，不讲情面，独断专横什么的。

都不需要万长生特别叮嘱，杜雯那边已经顺手接过了这个业务，全面清理关于这件事的网络舆论。

对她来说，这就是练手，公关危机的处理方法，迅速组织一大批学生采访言论，制作了一些学生之间聊天截图，若隐若现的放出那些被打了马赛克的言论视频，全方位的展现发生了什么。

让那些之前居高临下发声各种同行，立刻销声匿迹。

稍有点分寸感的，都明白那位美术史教师的授课言论有很大的问题，真要被追究责任都跑不掉。

有些大是大非的问题容不得含糊。

赵磊磊快刀斩乱麻的处理本意就是不想讨论这事儿，免得把更多艺术圈的大嘴巴拖下水。

崇尚自由、人性自我的艺术圈，本来就天然跟任何体制不怎么兼容。

于是还沉浸在老一套社交关系拉舆论的那位赵主任，突然就发现没人敢帮他吭声了。

问过去全都含含糊糊的说你看看网上的风头吧。

用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理智风格说什么都没问题，只要含糊其辞的歪曲赵磊磊人品，立刻就会被一拥而上的围住抨击，还敢接招那就扒出言论来处，做得是娴熟迅猛。

万长生偶尔看见大美群里面的留言，都会觉得杜雯是不是太雷厉风行的，那姑娘叫他别管，她自有分寸。

玛德，上回万长生拿了三项青展金奖，就被这些艺术圈的自媒体、艺术大咖、艺术大v们骂得狗血淋头，从那时候起杜雯就有心想要试着面对这种网络舆论了。

等钟明霞伤人**、炒作**以后，就付诸实施，就等着这一次次的拿这些不问青红皂白的营销号或者傻帽来练级呢。

结果可能就是在这种毫无胜算的局面下，那位赵主任索性选择了最能保存颜面的方式，辞职去了别的院校，美术学院系主任出来还是有大把的高校会接纳成立美术专业的。

所以这就跟万长生之前见过的那位一样，竞聘上岗失败的赵主任带走了一大片人手。

这对于清理蜀美的教学氛围当然是好事，还腾出来不少编制呢。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国画系的教学工作近乎于瘫痪，万长生这样儿的肯定要被叫回去顶班了。

而且还不仅限于篆刻，他不是国画都拿了青展金奖吗，上个白描课那都是妥妥的能够胜任，说起来现在国画系剩下的七八位老师，所有出版的教材可能还没他一个人多。

大美社的国画系学生中间当然立刻就是一片欢呼，有种拨乱反正的欢喜。

万长生自己倒是觉得没问题，别的不敢多说，白描还是有些心得，只是这回到国画系面对苏沐楠就有点尴尬了。

不是他俩之间有什么，而是那位姓杨的博士好像特别在意万长生的感受，嗖的一下就跟小苏老师拉开距离，摆出一点暧昧私交都没有的撇清，然后对万长生百般热情恭维！

苏沐楠一张脸真是从见面儿，就不由自主的皱成大馅儿包子。

好气又好笑的活久见。

真的，万长生作为一个纯粹的艺术家，从观音村庙守的身份开始就最腻歪各种勾心斗角的斗争，也不喜欢掺和复杂的人情世故。

这可能真是他宁愿和美女打交道的原因，大家就是简单的相互欣赏，比工作关系、利益关系中那些复杂的算计轻松多了。

国画水墨写意教研室的组长，工笔重彩教研室的组长，都跟着老赵走了。

年纪大的三位教授都是退休返聘根本不管事儿，连上课都有点言语不清了，剩下六七位青年教师全都是这两年进来的人手！

尤其以今年的居多。

这种情况下书法篆刻教研室的代组长，苏沐楠老师居然成了职务最高的，可她又不喜欢冒头，看万长生也皱着脸艰难和杨博士寒暄，就过来解围：“杨老师，还是你去跟关老师衔接下，先把教学工作分配安排好吧，我们先上课，不耽误学生的课程，后面的调整慢慢来，院里面一定也会支持我们的。”

关老师就是系办公室剩下的行政老师，明显也有点跃跃欲试的准备猴子称大王。

所以杨博士的脸上真是控制不住的喜色，但又要保持距离感，连连对万长生和苏沐楠：“好好好，你们二位坐，坐，不打扰你们，这个系里面的工作要支撑起来，还是需要二位全力支持啊！”

万长生把脸上表情皱得再紧些，重重的点头，不然真的要哈哈哈笑出声来。

苏沐楠也皱着脸，坐在万长生身边不动声色：“唉，前些天上课都还好好的，自从赵主任一走，这想当官想疯了的心思就按捺不住了，还跟我说他相亲对象要过来，关我什么事？！”

万长生没忍住哈哈哈，赶紧假装捂脸揉双颊表情闷声。

杨博士看来真把他当成横行无忌的恶霸了，根本不敢染指小苏老师啊。

就为了换取万长生的支持？

660、脑力激荡大碰撞 确实是横行无忌嘛，蜀川美术学院内师生都知道他跟院长那是拜把子兄弟一样的关系。 更不用说这几天电视和体上已经频频看到万长生代言的广告了。 连苏沐楠都看过，发现杨博士没有注意这边，就偷笑：看到你那个手机广告了，你都没用那手机，算不算虚假广告？ 万长生连忙从兜里摸出来备用机：还是有的，必须要用 苏沐楠嘻嘻笑的拿过去看：他们还把够收集到的你和钟钟所有广告都做了合集，你戴眼镜那个，哈哈哈，超乎想象的帅 万长生讪笑：全靠化妆师的功劳。 苏沐楠的心病就在这：对，化妆师都比我有意义，林楚妮写了个关于附中职业技能培训的计划书，说是我文化高些，拿给我帮她润笔，我真的有点怀疑我读了二十年书，到底有什么意义。 万长生听出她的口吻有点不对劲：啊？你不是好好的在教书法和篆刻吗？ 苏沐楠看着那边全力表现自己的杨博士，低头自嘲：还不是得怪你，还记得春节前你带我去见你的篆刻导师，当时你给他谈过书法篆刻已经慢慢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吗？ 万长生赶紧自我批评：我跟老荆就喜欢这样相互损着开玩笑的！书法多有意义，篆刻更是传统瑰宝！ 苏沐楠把手机递回万长生手里，有点刻意的双腿在椅子下离地摆两摆：真的想还是个孩子那样啥都不用多想，连手机都会慢慢取代摄像机，这个时代变化太快了，我这种老古董完全跟不上节奏，我只想天天躲在工作室里面写书法，上上课，逃避现实，可理智又告诉我这是不对的，你们都在努力奋斗，我真的找不到努力的意义。 万长生想顺口说要不要去中东旅行一下，话都到嘴边了赶紧刹车，也许去一趟中东，对谁都合适，偏偏对这个一直钻研传统书法篆刻的女生找不到半点关联，他确实是有点没想到苏沐楠的心态到了这种地步。 原以为仅仅只是有点矫情，但显然她很煎熬。 有时候文化越高，确实就会越发的煎熬。 因为总会去购物，邀请世界明星去买房地产。 现在证明都是泡影，神经病才会专门去中东沙漠地区购买全世界其他地方生产的商品。 马振宇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在投射大画面上全面解释自己的感受：钟明霞那种走市场的办法，也被我们用上了，一两个人一组，沿着城市街道甚至沙漠海滨，我们每天步行好多公里，就是为了搞清楚能够做什么，站在我们的角度，总会本能的思考石油天然气不是无穷无尽的，也就几十年卖完了怎么办？当地人不这么想，一切自有上天安排，他们成天就是玩儿，所有社会上的杂务都由外国劳工完成，这是我航拍的体育场馆 付仕亮作为整个大美社关于设计体系的管理总监，也很伤脑筋：设计不是问题，现在我们已经基本完成了对体育场馆的所有建筑建模，可以说只要一夜之间，我们就能把所有外观重新包装交出设计效果图，但前提是搞清楚我们要设计什么，这个艺术社区为什么服务，产生什么样的吸引力，才能吸引当地人，甚至全世界游客。 黄敏是大美社的运营总监，杜雯之下所有直接管理权都在她手里，黄姐在大一新生眼里已经位高权重的大姐大了，说话也是份量很重：赌博是不允许的，酒吧喝酒是不允许的，红灯区是不允许的 这一连串数落下来，所有人这段时间最大的苦恼就在这里：怪不得迪拜拼死拼活的也就搞了个购物地产的定位，这种鸟不拉屎的海湾沙漠地段到底能做什么啊 马振宇操控自己的视频画面，尽量客观：骆驼，也许我们可以在骆驼上面做文章，每年的赛骆驼是他们当地人最热闹重大的节日，搞个骆驼城？ 那不就是个超大号的农家乐？ 不行不行，一年才多少天赛骆驼？ 丁晓鹏他们这些搞绘画专业的基本旁观，但也能出点看法，譬如涂鸦之类就是他们上人手了，现在瞅着旁边巨大的喷绘地图更一筹莫展。 笔记本电脑上手机上，都是前面已经去了四五十人陆续发回来的各种照片视频，议论纷纷。 马振宇他们这第一组当时在签署协议的时候，已经和后方商量过，选了更靠近首都的这座体育场，而不是海边，就是想借助市区的人流量。 但现在看起来，可能还不如开发海边的娱乐项目，有座亚运会为水上项目服务的体育场馆可能都要有特色得多。 万长生大多数时候不说话，准确的说他也是绘画专业，那就不要瞎指挥。 但是却对目前这种局面暗地里感到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种所有人在群策群力的努力思考分析讨论，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轻而易举的迎刃而解。 这次如果能想方设法的解决问题，才是积累了最重要的经验。 体验这种雕琢淬炼的过程，才是这个年纪最需要的经历。 所以他开口都是安慰提醒：多想想上次我们是怎么解决的，涂鸦这个念头怎么来的，商业区是怎么考虑的，不可否认上次肯定比这次简单，但如果能成功，我们就会依样画葫芦的进行下一个体育场馆的改建，而且掌握了这种方法，我们还能对国内一些废弃建筑场馆做类似的业务，我们还得专门成立一家公司来做这个项目，各位未来的著名设计师，什么？ 整个场面好像从轻松的气氛里面突然暂停，全都盯着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车衣？ 后面后面 憨包？ 然后马振宇心有灵犀的从自己电脑上调出一段视频 661、三百个臭皮匠，总能抵个诸葛亮 海湾地区什么最不值钱？ 除了沙子和海水，可能最不值钱的就是石油了。 土豪国们全都靠着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石油天然气发财，所以各国油价自然是比水还便宜。 当一个从来都不事生产的地方，衣食无忧成天无所事事，又没有麻将这种天字第一号的智力玩具时候，更有各种限制不能赌，不能醉，不能瓢，唯一的优势就是油比水便宜…… 那必然就是游手好闲的喜欢玩车。 到迪拜的游客，除了购物体验所谓的奢华消费感受，最受游客欢迎的其实就是沙漠冲沙。 这是中东甚至整个阿拉伯地区，最受欢迎的民间趣味运动之一。 比什么足球流行多了。 越是没有工业生产能力，就越是对车辆机械这种工业产物着迷。 富豪们热衷于购买名车超跑，普通民众就喜欢玩车，特别是皮实耐用的日本车。 中东地区喜欢玩车的着迷还跟全世界不一样。 他们并不热衷爆改、研究性能之类，而是把车当成牲口瞎几把玩…… 马振宇从自己电脑上调出来的视频，就是他们在城郊结合部的公路上随手拍到的。 一群当地年轻人，在公路上疯狂飙车！ 就是挺普通的越野车、皮卡车，他们却用来玩超级惊险的漂移甩尾，重心颇高的越野车每次看起来都像要立刻滚翻出去的样子，还有单边两轮冲刺，那侧立起来只用两轮高速跑的越野车，居然还有人从车窗爬出来露头，这是杂技么？ 周围除了习以为常开车经过的民用车辆，就是扎堆儿举着手机拍摄的场面。 马振宇介绍这种情形……其实跟国内网红地街拍，快手抖音差不多，都是些不要命的年轻人追求刺激，然后拍了上传到网上获取点击量。 如果说这还只是极少数人的疯狂爱好，接着放出来的冲沙玩车视频，就让所有人把这个主题逐渐炼化出来。 作为城区外面触手可及的沙漠，其实也是有沙丘起伏的，那些把车胎放掉气增大接触面抓地力的越野车，就如同海浪里面翻腾的鱼儿，就在这样的起伏里面疯狂的攀爬、飞跃。 越野车随着地形跌宕起伏，很有坐过山车的感觉。 花费两三百块，马振宇他们都去过体验那种坐在一两吨重的机械玩具里面，跟随一起从几米十几米高沙丘顶部重重砸下去的惊悚感！ 也许这就是在基础设施匮乏的沙漠里，当地人自己开发出来的过山车游戏。 马振宇谈到他们大多数人尝试的只是最简单模式，就心有余悸的不敢再跟着玩儿。 可实际上当地人自己玩的时候，比面对游客要疯狂许多。 堪称癫狂。 那么就在巨大的体育场里面，把这种沙漠版过山车游园化？ 把大量的沙子堆砌在体育场里面，玩场地冲沙？ 美国不是有那种在体育场中央堆砌沙土草垛玩大脚怪的表演吗？ 再把园区街道改造成为更具有安全性的飙车街道，整个体育场馆园区，就有了极限赛车这个主题。 起码保证当地人有参与的兴趣，不至于变成空城。 接着拓展里面的商店、餐厅、咖啡馆等一系列配套营业，有了生活化的配套，才是酒店旅游设施的参与。 大美社的能力就是可以把这堆废弃的场地变成美轮美奂的沙漠珍珠，这是绝对可以做到的。 但怎么才能让这里不要空有金玉其表，还要变得有人气，有价值。 这已经不仅仅是个艺术团队考虑的事情，大家越来越多有了商业团队的综合思考能力。 人多力量大就是这种体现，坐了几十近百人的竹庐大厅里面，气氛热烈各抒己见。 台上主持的马振宇和付仕亮就好像拍卖师，把大家提到的点子，一个马上从视频、照片里面找出相应的契合点，激发更多思路，另一个写到黑板上作为记录点，更多人又拓展开思考。 脑力大碰撞说的就是这种局面，很多媒体公司、创意公司、甚至剧本团队都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相互激发灵感。 显然眼前这个庞大的团队做到了。 好些大一大二的学弟学妹，就挤在门口欣喜又羡慕的看着这种场面，急切的想参与进来。 他们甚至清楚，在这样的团队跟随成长，两三年以后，只要自己够努力，也能站到这台上。 因为那个一直笑眯眯的老大，坐在台侧好像什么都没说，却又为大家铺平所有一切能够协助的台阶。 中国人在这种事情上面确实是潜力无穷的。 话题推展到这个地步，马上就有人推敲出来：“搞个国际冲沙极限挑战赛，做好场地，要挨着经过的路线，最后计算时间获胜，比赛不是重点，而是通过这种东西制造噱头，电视节目推广，等于给这里又增加了旅游项目……” “你要这么说，那还应该成立国际冲沙协会了！” “为什么不行呢？美国人自己搞个摔角比赛，都能说是世界大赛，这些他们早就玩过的把戏，现在还不是可以用起来。” “可以，可以，有搞头，那谁，马上形成文字，配图片，做视频，搞出商业计划书，请人做翻译……呀，老大，您那大小姐不是有个平京话说得倍儿好的助理么，让她来翻译？” 万长生能不沾就不沾：“这是正常开支，人家付了美元设计费给你们，该请翻译请翻译，这明显也是个持续较长时间的业务，有心的人甚至可以考虑学习阿拉伯语，钟明霞就会点，你们这些大学生有她忙？学习底子有她低？要努力啊，没准儿未来这家主力跟中东做生意的公司，老总就是某位设计可能差点，制作也差点，但是很会来事儿，阿拉伯语说得很好的家伙，我很看好你们哦……” 这样的团队怎么可能不轰然叫好？ 后面过去中东的人手，不是负责测量勘察，就是对施工监理比较熟悉的，带队的老师跟教育部门的官员已经心满意足的回来了。 所以还真需要有人懂点阿拉伯语。 人多就是力量大。 真是不是吹牛的一夜之间，从文案到宣传海报、体育场外包装效果图，整个场馆园区的主题氛围，甚至连招商店铺的设置安排都做得妥妥当当。 不包括设计费，耗资不到六百万美元的园区改造预算，充分发挥了这个江州团队的小家子气。 一点没有仗着艺术就狮子大开口的派头。 把留在那边当发言人的意大利姑娘惊讶得难以置信。 不是价钱的便宜，而是效率。 之前和马振宇他们去中东感觉还没这么强烈。 现在只是拿定主意确定方向，就能这么争分夺秒的突进，和什么都讲究按部就班的欧洲人，特别是地中海周边的慵懒风格，差别太大了。 况且意大利人缺乏的组织能力、德国人被诟病的刻板、法国人的傲慢、比利时人的呆板、荷兰人的抠门、英国人的自大，这些在欧洲早就成了段子手题材的著名特点，构成了效率低下分散。 中国人却好像特别擅长这个。 万长生都没拿去找贝赫耶那边做什么预估演练，直接就让丽贝卡联络客户介绍设计意图。 跟他猜测的差不多，人家土豪爸爸根本就不太在意这里具体做成什么样儿，重点是改变这种废弃的状态就好。 没花多少钱，就能达到政治、名声等等方面的目的，那就够了。 根据准备得元气满满，想去充分解释下整个项目的丽贝卡噎得不行。 人家根本就没有耐心看厚厚的商业计划书，只看了精心制作，充满阿拉伯风情，用骆驼剪影跟沙漠图案契合起来的建筑外墙大型涂鸦方案，再看看焕然一新，几乎跟照片一样的“沙漠体育场”，“园区赛道”效果图，甚至还有热烈鼓掌欢呼的围观白袍，静态巡游式高清模拟图，都以为这是真的了。 听闻三个月时间内绝对能够保证完成，二话不说就点头同意了，设计费、施工前期费用一次付清，连工程监理或者项目衔接人都懒得安排，说好到时候去验收看结果就行，施工费用按时结算…… 这让全体挤在竹庐充满紧张期待情绪的大美社设计团队，也有种憋出内伤要吐血的感觉！ 钱是收得很爽啦，可这甲方也太漫不经心了吧？ 让大家卯足了劲的心情完全没有释放出来。 好在监理施工组的成员现在已经有经验了，安排施工计划，测算人手工期班次，唯独是这海外劳工没接触过啊，难不成真的要安排几百上千的美术生过来搞人海战术涂鸦？ 所以这种时候，万长生一开始就拉上美院跟政府的好处显现出来。 他断断没有好处自家刨了的贪婪，请美院给教育部门申请配合，江州地区本来就有海外劳工中心，专门就是负责协调各种海外工程人员输送的。 大把的工程公司专业人员可以配合，人家那些工人出国都多少次了，对亚非拉地区的生活习俗，生活条件比美术生清楚得多。 人家涉外工程公司更有成熟的工程设备配套和调用体系。 那就马上动工搞起来吧！ 662、小时候用哭的方式哭，长大就用笑的方式哭 对于那些瞻前顾后的人来说，总会找到无数理由来推脱前进。 连江州都没走出去，一群大二大三为主的学生，居然就敢走出国门去承接这种几千万造价的业务？ 但实际上运转起来，大家仿佛觉得跟去蓉都或者别的国内城市搞工程也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十来个小时的国际航班，这对于热切期待出去看世界的美术生来说，是福利不是折磨。 付仕亮甚至还得排出一张工期单，限定整个工程期哪些小组可以轮到过去施工现场学习。 这也许就是大美社最独特的优势吧。 青春总是无所畏惧的，什么都敢去尝试下。 一贯喜欢摆出生人勿近，看透世事表情的林楚妮也终于鼓起步伐再走出去些。 万长生周日晚上碰见的她。 刚在培训校给艺考生们上了一堂速写课出来，就看见林楚妮也带着自己的几个小伙伴往外面走，十二月初了，下周就要进行全国专业联考，一月最主要的是蜀美校考，今年大美还组织了八百多人去参加清美、国美以及平京美术学院的专业校考，力争把最好的艺术苗子分别送进更适合他们的美术院校。 然后从现在已经开始有明年的艺考生家庭开始来踊跃报名。 但附中就要慢得多，明年九月才开始运行，如何招揽初中毕业学历的美术人才，还要从中分出普通职业教育和真正天赋异禀的两条线。 复杂程度可见一斑，林楚妮就是负责职业教育这边的全面工作，所以除了带十多个刚刚开始起步的学员，就是和自己的小伙伴们在考虑校舍、宿舍等各方面工作，也挺忙的，一眼瞥见很漫不经心：“月底前有个刺青大赏，我报了你那刺青，跟我去现场走走？” 万长生忙着开车走呢，还是条件反射的疑惑：“我去干嘛？” 那几个包括小薰在内的伙伴窃笑着走了，万长生更觉得有问题。 林楚妮轻描淡写：“作品展示啊……” 走出去两三米的小伙伴们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跑远。 林楚妮的表情居然控制得住。 万长生摸摸自己纹身：“这得露屁股啊。” 林楚妮漠然：“多稀罕，你那什么金奖不展示作品拿得到？谁叫你伤口在那呢，再说可是你叫我应该去参赛获奖的，这会儿不支持了？” 万长生发现自己又有点进退维谷：“你就没更好的作品？” 林楚妮都不耐烦了：“如果仅仅是普通皮肤上的刺青作品，我觉得深度不够，就是利用了伤痕皮肤的这种肌理纹路，发展成了写意山水的效果，才有意思，哎，不干算了，那我不去了。” 万长生真是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听了她那带点烦躁的语气就好好好：“那出发前你告诉我，你包路费啊。” 林楚妮其实也有点绷不住表情了，赶紧快步走：“瞧你那点出息！” 然后转过墙角使劲捂住嘴，憋笑憋得有点内伤。 万长生寻思这特么根本没听过什么刺青比赛，别是什么半地下的那种先锋艺术场面，唉。 也只是飞快的想想，就开车跑了。 主要是晚上贾欢欢她们从机场回来，开了车不用去接，但好歹几天没见，也甚是想念的要去医科大吃个夜宵。 果然，等他把火锅串串香的菜肴点好，那牛油翻滚的香气刚刚升腾起来，女生们就更想念火锅的冲进来。 万长生还偷偷观察了下苏沐楠的表情，感觉从言谈举止笑容，都没有任何问题啊，这叫什么抑郁？ 贾欢欢就是真的欢腾，丢了手里的行李，接过万长生递上的筷子，二话不说就先烫个毛肚再说，十几秒好了的时候还纠结下，依依不舍的先给长生哥。 万长生连忙说自己已经尝过了，贾欢欢马上心满意足的收回自己碗里裹上香油，嚼出响亮的感叹声了。 苏沐楠就文静的慢慢来。 万长生找话题打听：“顺便回家看看了吗？” 苏沐楠认真的点头：“嗯，爸爸开车来接的我们，妈妈也去看了钟钟拍戏的，说她演得好好！” 贾欢欢哧哧笑：“我怎么觉得人家那导演和你导电影完全不一样呢？” 两个她的室友现在已经是满眼崇拜。 万长生不怕丢脸：“我根本就是外行，人家想捧个艺术家做典型才抓我的壮丁，充其量我对画面感还有点看法，但实际上拍戏导演的要求非常高，场面调度，剧本调整，演员走位，表演情绪、体态，摄影机的跟进这些讲究多得很，还好上回拍电影的时候我有自知之明，把这些部分全都给了副导演，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导演专业研究生，我简直觉得有点抢夺人家的劳动成果。” 三个医科生恍然大悟。 苏沐楠却说：“可这个研究生没有你带上路，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她自己说得轻描淡写，万长生却听出来语气有点不对，确实是比较消极的那种。 可能还是研究生这个身份又刺激到她了，就有这么敏感。 三个医科生马上有点苦恼，对于她们来说，本科只是个基本门槛，稍微要想有点成绩，那都要考研。 宿舍还要关灯锁门，所以欢欢她们也只是解解馋，快速吃了就回学校。 万长生顺便把苏沐楠送回教师公寓。 苏老师上车就坐后面，对万长生意外的表情还笑：“我爸在副驾驶贴了个老婆专用座，我觉得挺好。” 万长生想想，深以为然：“明天我也贴个。” 苏沐楠也会调侃他：“惹着杜雯了可别扯上我。” 万长生已经不尴尬了：“怎么会，她现在根本不在乎这种小事情。” 那是，就在这两天，整个九月结算的票房提成，又是税后一千多万，还有昨天到账的国际业务应收款，那可是上百万美刀！ 杜老板还会在乎这么个副驾驶的事儿？ 自己买个车不更简单？ 苏沐楠就顺势说到她：“欢欢说寒假跟杜雯约定了大家要去自驾游，带着阿拉伯的朋友去西北看看沙漠，看看敦煌，我也很想去，没问题吧？” 万长生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冲沙么？” 苏沐楠还莫名其妙：“什么冲沙？” 万长生给她解释了下：“就在昨天已经收到了设计费和部分工程款，已经算是开始动工了，马上从海外劳务公司调人过去，我们会组织几十人的设计监理团队轮流在现场，但这最多也只有百来人会去体验西亚风情，干脆……嗯，这次寒假我召集下，看大美社能有多少小伙伴一起，我们一起去西北，感受类似中东的荒漠气氛，说起来我也没看过，很期待！” 苏沐楠嘴角苦笑下，真是下意识的消极语气：“真棒，我这边玩个两三天毫无意义，你们却又努力做出了成绩……” 万长生听出来，看看后视镜啥都不好说。 苏沐楠这次周末出游也未见得有多调节心情迹象：“钟明霞在现场除了拍戏，居然还请了个阿拉伯文和英文老师，一个企业商务管理的老师，外加一个戏剧发音的老师，每天除了拍戏，所有间隙都在上课，把剧本用英语对话翻出来，原本配音的角色也尽量试着自己原声音练习，戏里面的白领角色，更是被她把职业味儿演得特别浓，导演和俞天都赞不绝口，我好羡慕她这么明确自己的方向，每天都过得这么有干劲。” 万长生想说你也可以很有干劲，可看看后视镜里面意兴阑珊的眼神，这心态上的事情，哪里是旁人随便劝几句就能扭转的。 只能把苏沐楠送回教师公寓，先打电话给欢欢说起这事儿。 二把刀还是有点专业洞察力了：“是有抑郁症的状况，我专门查了书的，你们那边不是事儿多么，经常带着一起玩儿啊。” 万长生好笑：“现在大美社主力冲那个西亚的艺术园区，书法篆刻真的沾不上边，玩什么呀，忙得很！” 杜雯也是这么说：“性格决定命运，换我遇见个真心喜欢过的男朋友，结果发现是恶魔，我也会心有余悸，但不会像她这么愈发内向，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谈个恋爱，打开心房，我看好你去试试看。” 万长生怂恿：“你行你去，春节这个自驾游，你承担这几个朋友的费用，我来承担大美社成员的，凡是要参加的人，象征性交点钱一起去冲沙，怎么样？” 杜雯简直大翻白眼：“你怎么又是这种把戏，这回还变本加厉的要带上多少人，而且你懂不懂地域差异，敦煌冬季很冷的，再说哪有那么多冲沙的机会，没有专业人士带着哪里敢做这种事情，你忘了我们上次在草原上欢欢骑个沙滩摩托都翻车了……” 万长生推得一干二净：“具体怎么做，你让他们自己凑主意呗，年底了就当是福利奖金，也顺便让大家更有凝聚力。” 杜雯嗤笑：“更有凝聚力的事情是公司股份，怎么样，这次中东业务用了家之前申请的新公司，原本是你我、欢欢还有小钟的股东，趁着这个事情发展几位股东？这可是大三了，翻过年很多人都会突然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毕业季，大美社要交给新来的学弟学妹，是让他们去自立门户，还是跟着一起长期跟随，你要拿定主意了。” 万长生把经纪人当万金油了：“你跟他们分别谈谈摸个底，有信心想自己搞，还是以后一直不断发展做成大企业，你拿主意。” 杜雯可能就喜欢这种掌控的感觉，甜美回应：“好咧，老板……” 她这赚到大钱掌了大权，确实不怎么考虑什么意义之类的玄学话题。 663、才子佳人总相宜 贝赫耶这几天是没露面的，她也从没到蜀美和竹庐来抛头露面的习惯，但万长生听说她的餐厅已经开始试营业，最主要是她也带着哈雅特正式搬到餐厅去住了。 没错，听起来好像是卧薪尝胆的励精图治，其实万长生从装修设计组那边默默递过来的图纸和照片，知道贝赫耶在餐厅楼上给自己装了个豪华舒适的阿拉伯闺房！ 真的没错，租下四五百平米的商业门面，还是现在那么当红的艺术园区紧俏的商业门脸，钟明霞肯定是带着内部照顾的心态，才东拼西挪的给阿拉伯朋友张罗出来个大院子。 顶上拉个膜结构篷，一楼摆餐桌，二楼是包间。 贝赫耶再直接在楼顶搭了间挺大的帐篷屋，然后就她带着几个女仆住在上面，楼下是餐厅兼自个儿的饭堂，出门是热闹喧哗的商业街，晚上还有得看有得逛的夜市！ 这种封建地主阶级的日子别提多舒心了。 听说林楚妮她们几个女生晚上都不去ktv了，直接去贝小姐家呀，人家装了套挺专业的hifi音响，歌舞升平得很呢。 万长生都只能说这种享受阶级的心态，自己想学都学不来，只能忙碌着帮人家干活儿吧。 贝赫耶也从来都不过问艺术社区的进度到什么样了。 反倒是葛宁先生跟万长生联系比较多，毕竟所有财务资金的衔接都是葛宁在安排，国际资金这是个技术活儿，他还介绍了自己在沪海的合作会计事务所、法律事务所给万长生，都是收费高昂，动不动给世界五百强服务的那种派头。 他觉得万长生配得上这个档次了。 所以事务所的行家们对著名青年艺术家也挺尊重。 其实万长生自己兜里还没落几个钱呢。 票房分红看着有几千万，实际上这种税重得很，要扣掉一千多万吧，怪不得那些大明星拼了命的要偷税或者转换国籍了。 好在万长生和杜雯这块儿有共识，该多少是多少，只是尽量按照正规手续走就是了。 不过大美培训机构，新一季的收学费时光又要来临了。 今年因为参考人数太多，又跟教育部门有这么多良好合作，直接把全国艺考联招专业考试就设了个点在大美…… 这下好了，全市还是能凑起来两三万艺考生的，分了一万在这边集中考试。 结果那两三千从各处汇集起来的艺考生，走进大美以后难免卧槽！ 看看人家的艺考学校是什么样，自己又是什么样儿。 数不尽的羡慕目光。 于是这就等于又打了一波艺考生圈子里的现场广告。 一天的联考完成以后，新校区这边的办公室就尽是从江州周边赶来的艺考生家长和学生，希望为明年的全年强化补习报名。 同样的老校区那边办公室，现在已经彻底成为报名处和形象展示点，这段时间都排着长龙报名交钱。 因为就凭那个艺术品交流市场的展示，也让好多普通市民知道了美院，知道了艺考，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条成才之路。 为啥非要去挤奥数、学而思啊，又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学好数理化。 在这种蒸蒸日上的局面下。 万长生都跟老童他们几位股东照例领了每人一百万的分红。 只有赵磊磊没份。 他这当了院长，确实得避嫌。 不过不管院长有没有钱拿，今年蜀美的专业校考，已经确定把主考点设在大美了。 根本无惧外面一片哗然。 因为各方纷纷揣测大美这根本就成了预科校，还不把蜀美自己的考题知道得一清二楚？ 万长生连连鼓掌，每年光是这个租车去考场，七八千人也要花几十万呢！ 谁敢放任这些孩子自己分开去考场，要是迟到漏考了谁承担责任？ 这个小举措他是最赞同的。 赵磊磊却自己发了个微博，调侃了网上舆论的说法：“当年附中作为美院的亲儿子，也从来没听说过泄露考题的破事儿，现在仅仅是正视现实，方便艺考生人数最多的培训机构不用劳民伤财，就会背上泄露考题的嫌疑，那就欢迎举报，如果拿到真凭实据重重有赏，我私人提供奖金赞助一百万。” 下面又调皮的备注：“顺便透露个小消息，蜀美定于明年重新恢复附中招生，招收十四到十七岁特别具有艺术天赋的优秀美术人才，具体招生简章和报名手续，请向大美培训机构咨询，谢谢。” 这就是抓住舆论热点的时候，顺势把附中重开这个消息在整个艺术圈放出来。 自然就立刻引起各方关注。 毕竟全国各大美院，在世纪之交的时候都迎来了一波附中关门潮，虽然有那么两三家还坚持保留了附中，但当时已经断定这种延续了几十年的青少年培训机制在新时代冲击下失败了。 现在选择重开，肯定是有相当说服力的理由。 以至于很多人都没注意到这个重开的蜀美附中跟大美已经联系上了。 不过万长生作为大美培训机构的掌门人，和赵磊磊这个新蜀美掌舵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是让很多人心知肚明，乃至津津乐道的事情。 四十多岁的知名美术学院院长，二十三岁的大型艺考机构校长，这年纪轻轻的师兄弟俩到底要干出什么样的业绩来呢？ 之前对万长生不问青红皂白的抨击，对赵磊磊乳臭未干的嘲讽，基本上不见了踪影。 因为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位站得太稳了！ 他们能够获得如今的控制权，绝对不是白来的。 美术学院院长的任命需要政府介入，艺考机构的存活要看考试成绩和市场反应。 起码在蜀美内部，现在几乎是一边倒的全力支持新院长和学生会主席。 这种局面下，所有院系的专业教学秩序，绝对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之前教学质量不达标，不能获得学生认可的教师，甭管是不是功成名就的教授大腕，都排不上课，反正所有学生打分都公示在了学院教学网站上，任何教授讲师也能公开提出自己的试讲课程，如果能有足够的学生报名参加，试讲打分足够的话，也能新开课程。 曾经有人担忧这种学生打分的方式，会不会失去教学重心的主动，却没想到这种模式一经推出，居然得到学生踊跃支持。 一贯以懒散自由出名的美院学生，这次居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积极主动性。 各系主任教研组长都发现了这个情况，这些积极主动的学生中间，尤其以大美社的学生为主。 而且他们总是能轻易带动整个学习气氛。 绘画专业的拥有丰富教学经验，基本功极其扎实，这都是在大美培训里面做助教积累下来的实力，更不用说其中百余人已经是非常娴熟的专业导师了，还有十多人每年都会参加金牌导师团，从十月以后开始到处巡讲获得更多经验沉淀，赚得也是钵满盆满。 设计专业那些大美生则更为明显的具备很强实践能力，往往能够超越本专业课程，提前开始跨越专业等级学习，最离谱的是这些已经推出不少成功案例的家伙，在各自专业班级还很低调，据说都是跟着万长生学来这种派头。 明明在设计项目或者周边产品提成里面，每个月能拿小一万甚至几万块收入，平时也不哼不哈的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干出更多业绩的工作组里。 这在讲究个性飞扬，自我意识的美术生里面，极其罕见。 不过看看万长生的做法，好像也蛮有道理的。 有哪个学生的业绩有他闪亮？ 一堆头衔，一堆奖项，一堆收入，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开着奔驰越野车，据说培训校那边还有辆外国美女送的法拉利，人家愣是从来没有开车到校内显摆过。 广告代言上看见穿得衣冠楚楚的明星照，下来每天跟任何学生穿着打扮档次都没有区别，上课时间不是在教室就蹲在雕塑工厂。 感觉任何人只要稍微招摇张扬一些，被小伙伴同学们指指万长生，就得灰溜溜的低调下来。 人家都那么牛逼了，其他人有什么资格得意？ 一时之间，大一被崇拜的话题人物，大二被女生成片表白的偶像人物，到了大三居然低调得全院学生都习以为常，连传说中万长生唯一的仇人，那个还在美术教育系的男生，都被大家忘却得差不多了。 蜀美基本上铁板一块，提到万长生都是发自内心的说好。 唯独就是美女这个事儿，让大家有点酸溜溜。 传说中来露过面的那位清美的美女高材生，从大一之后几乎没在蜀美出现过了，最受美院学生喜爱的钟明霞更是成了大明星，和钟明霞不打不相识的韩秘书长也毕业高就了，一度传说有点什么的国画系小家碧玉申申也很少看见往来，感觉这家伙在校园里终于有点形单影只，让大部分单身狗美术生觉得他终于完美可爱了。 偏偏最近又忽然出现个比之前所有都漂亮的高挑女生频频在雕塑工厂露脸。 而且林楚妮还是那种秀气精致中带点中性美的男女通杀风格，远远的看着挺高冷，但是大美社有些跟她稍微熟点的男女生打招呼，又是大大咧咧的爽朗。 更别提和黄敏她们动不动就抱着的亲密动作，丁晓鹏这些绘画专业的高手还得过她好哥们儿的搂肩。 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可她所有时间只要一来蜀美，就直奔雕塑工厂和万长生待一起。 因为身高和气质的原因，两人走在一起的样子也无比般配，真是让人看了就男默女泪。 才子佳人真是只能相互成就么？ 664、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其实林楚妮真是奔着艺术来的。 应该说从当初认识万长生开始，她看见就是这个大男生的艺术才华。 毕竟在那么漂亮的四位专业级主持里面，只有林楚妮是跟绘画艺术沾边，或者说万长生彻底点燃了她内心的艺术天赋。 那就是有种不由自主的吸引力。 从刺青风格上其实就能看得出些端倪。 万长生刚刚看见的林楚妮那些水墨刺青，她也只是刚刚揣摩出来些自己的风格，还远远没有上升到艺术的档次。 可能从内心来说，林楚妮自己也没把刺青当成多高级的艺术，越是敏感别人对刺青的看法，越说明她内心有点发虚…… 她也知道自己身边那些赞美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万长生那对事不对人的认可才显得那么珍贵。 这肯定是林楚妮正儿八经接触到的第一位真正的青年艺术家。 千万不要低估了艺术家对文艺女青年的致命吸引力。 一贯恣意飞扬的林楚妮决定来江州呆段时间，又莫名其妙变成长期要在建立职业教育体系，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这个十二月，几乎每天跑到雕塑工厂去的感受，她是莫名畅快的。 平京戏剧学院已经是全国最顶级的影视戏剧院校，但不是美术学院，两者区别很大。 舞美专业的化妆艺术也远不能跟美术学院的艺术味相比，更不能和全国首屈一指的雕塑专业氛围媲美。 用郭槐生的话来说，这里最大的财富其实是这些积攒了好多年的专业师傅，他们一代代的陪伴了好多艺术家。 现在跟万长生的关系好得很。 可能这跟万长生骨子里还是个乡下地主家儿子，习惯了和手艺人打交道有关。 其他雕塑生多少都有点城里人心态。 所以万长生从一开始就跟他们打成一片，什么都自己上手捣鼓。 林楚妮也跟着混进去。 戴上口罩和护目镜，拿着精磨机爬上脚手架一点点修整雕塑上的钢钉效果。 对于能够一口气花费几小时时间，极其枯燥用点阵组成画面的刺青师来说，只要沉浸到这种细致的工作里面，轻而易举的物我两忘。 让那些老师傅简直惊叹。 某种意义上来说，林楚妮比他们更细致更专注，她可能比谁都熟悉“点”这种最基本的元素，经过疏密浓淡的组合会幻化出什么样的效果。 也是她的参与，硬生生的把原本指头粗的圆钉改成了一两毫米的钢针！ 同样名片大小的面积，原本十几颗钢钉就能铺满，现在变成几百上千钢针才能搞定！ 这可是好几米高的巨大雕塑！ 工作量大了几十上百倍！ 需要消耗的钢针都应该数以万计！ 这还是跟电影那个道理有点类似。 万长生只是导演或者编剧，作品在他的阶段是一回事，放大成品的时候中间每个环节都可能算是再创作。 他做出来的小样再大也只有一米左右，现在放大到四五米，那就有很多完全不同的新问题出现，特别是他自己都没完全想好这个金属和汉白玉衔接部位的技术处理，能够有渐变的感觉那当然是最棒的。 但不锈钢这种东西和汉白玉……呃，怎么都沾不上边吧，衔接起来要么泾渭分明，要么就是斑驳的泪痕斑，就这已经是工匠师傅们的极限了。 林楚妮完全不认同这种做法，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你们还没搞清楚细致可以细到什么程度，工时？用得着给他省工时费吗？他是要当大名家的人，出作品那当然是要不计成本了，我们只要最后的效果！别谈什么做起来麻烦复杂，只要能够达到效果，花多少钱，都要做到！” 口气有点毋庸置疑的不客气。 如果不是看她是个大美女，老师傅们一阵起哄就能让人下不来台。 但显然光会说确实镇不住这些老师傅。 所以林楚妮的做法就是自己找块汉白玉在旁边花了三天时间做了大概巴掌大一块来证明可以达到渐变的效果。 那就是无上限的追求细密！ 如果缩小到普通钉子螺丝的大小打磨以后的斑点，可能会形成让人不舒服的密集恐惧症，那就再细密，再细致些，除非让人凑到汉白玉上，用放大镜才能分辨出来那些毫米级的钢针点打磨后的点是怎么回事。 那才算是达到效果。 万长生发现自己要掉进林楚妮这个坑里了。 他和杜雯讨论过很多关于自己雕塑创作的风格、符号的问题，这是成名成腕，形成创作系列的先决条件。 和娱乐圈搞人设是个差不多的道理。 他的特点是技艺精湛，传统佛像雕塑和现代雕塑结合起来的手艺强悍，却又不拘泥于传统雕塑很喜欢加入现代元素来对比冲突，最终选了不锈钢这种很具有现代特点的材质来和其他搭配。 第一尊玩笑性的给杜雯做了个喷不锈钢漆的宫女称重像，第二尊才是真正用不锈钢做的立方体猫，第三尊就是那用了老爸形象的朱八戒塑像，一步步走来，做特钢厂雕塑的时候，又过于行政化，艺术气息少了很多。 当然那尊雕塑他只是在尝试不同材质之间的结合。 效果只能说还好是放在自家广场上，没有甲方挑刺。 那种破而后立的气势，其实和万长生习惯润雨细无声的温润风格有太大的差异。 就像他获得认可的第一尊获奖雕塑，舞台雕塑总体表现就很圆润，没有太多攻击性。 这段时间万长生一直没有出作品，就是这个技术性的问题没有解决，他实在是没有想好自己的作品到底要怎么表现出自己想保持的那种内在关联。 要有现代和传统的感觉，要有中西合璧的感受。 所以才会出文创园区广场上那么个不伦不类的东西。 石头、不锈钢、书法…… 尝试嘛，总要遭遇各种挫折和打击的。 现在不锈钢和其他材质，如果真能用刺青的原理，制造出这种水墨渐变的感觉…… 万长生知道自己内心有多么跃跃欲试的悸动。 这不就是他一直在追寻的中西合璧，中国画味道么？ 甚至比他到姑苏博物馆看见的那种中西合璧建筑大师的韵味还要深刻。 有种梦寐以求，拼命找寻方向，被人一语道破点穿的光明感！ 如果那不是个漂亮姑娘，万长生估计已经抱着啵啵啵一阵乱亲了。 脸上还是装着很淡定的样子，让老师傅们按照林楚妮的方式来解决衔接部分的问题，他就专注于整个雕塑汉白玉头像这边的面纱效果。 为了方便在脏兮兮又到处钢板、铁丝的雕塑工厂里面行动，林楚妮自然也是穿成工装打扮，因为钢针排列以后，还要不停打磨汉白玉跟钢针，直到光滑成一个手感平面，所以尽是粉尘、火光。 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不是应该吃喝玩乐享受吗？ 这种反差也太大了。 所以才不光雕塑系，闻讯来的其他专业美术生都喜欢偷偷到雕塑工厂门口打望。 好在大美社的成员不怎么来凑热闹。 除了这段时间艺考忙，设计忙，更主要是疯了一般的全都涌去学车买车！ 全都因为万长生说寒假大家一起去西北荒漠自驾游，他来承担所有旅途费用…… 其实从这点就看得出来，他真不是想给什么一大帮姑娘出去玩儿找什么掩护。 无非就是简单的我能去看看，那就尽可能让大家都去看看。 就跟学美术的各专业每年都要出去写生一样，万长生是平时缺课太多，所以根本都没参加过。 还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 春节呢，可能大多数人还是要在家配父母吧。 觉得能凑个几十百来人就不错了。 谁知道杜雯促狭的把这个消息发布在了大美管理群，让他们再分别跟自己的团队、分群询问下意见。 大美社就乐翻天了。 万长生有钱，家里就有钱，这两三年掏了不少来帮大家起步做事，大家都知道。 整个文创周边产品还欠着他百来万呢，但这也挡不住他肯定还是赚了钱。 具体赚多少不知道，但这会儿能打秋风，那自然快乐得不得了。 哗哗的报名组队，四五个人一辆车，能凑出一两百部车来！ 就没有不想去的。 相比回家串门走亲戚，只要听闻是美术生就得给人画像，出去旅游多开心啊。 走走走！ 还相互提醒也不是打土豪，既然是自驾游，那车马装备啥的都自己张罗。 剩下万长生要负担的也就是个油钱过路费还有伙食费。 心思细腻的小伙伴能想到这一路上这么多人，住宿肯定是个大问题，没有哪座城市敢保证几百上千人的团队去了就能住上，所以睡帐篷，睡车里都成了备选方案。 正好到了年底，今年只要是卯足了劲努力的家伙，多半都有不菲的收入，这可是还在厚着脸皮找爸妈要生活费的大学生生活。 几个人凑钱买个车，或者借各位的钱付个首付并不困难。 万长生听说以后，顺口提了句自己不是代言了个平京的国产品牌汽车，还有钟明霞请那江州的汽车品牌来做过新品发布会吗，都应该可以争取点优惠特价。 大家更欢快了。 结果有个男生跳出来说自己有好主意。 665、到底谁在约束谁 这世上总有些骨骼清奇的人，能在电光火石间，秀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炒作。 这个叫陈大伟的男生从大美艺考的时候就属于掉进人堆儿看不见的那种，在广告装潢专业大二的各方面专业成绩都很普通，也挺踏实的跟着各个组干活儿，除了逗乐子开玩笑甚至搞恶作剧比较积极，别的都很普通，但绝对脑瓜子灵光。 他先总结了下大家伙儿对这两款车的看法：“老大代言的那个平京产越野车，看着挺粗犷的，很符合我们美院的审美，但质量真的不算很好，用起来各种小问题很多，十几万的价格准确说是买个外壳，钟钟认识的那家江州本地产就可靠多了，外观虽然平庸了些，但各方面性能更均衡，我推荐大家一起去买后面那个车。” 美院可不是讲究个性嘛，不少人闹哄哄说就喜欢那个粗犷的。 陈大伟不管：“你要买自己买去，那车我推荐标价18万那个型号买的人最多，但现在我要说的是我们这里有个别人没有的优势，这一口气要买一百辆甚至更多的车，如果这么大的批发量不去谈个大折扣，那真是可惜了，如果把这个购买力还分散了，就更可惜。” 这下大家立刻安静了，除了少数几个对外形特别喜欢，其他人都关心到底能便宜到什么样。 陈大伟和盘托出：“第二个优势就是我们这么多车出游，如果不卖点车身广告，那简直就是白瞎了这么多移动广告位，所以要么车商来承担这个，要么我们另外找商家问，钟钟代言那几家品牌我觉得就很有可能，因为他们都不是一线品牌，对于我们一路上去的这些西部城市还是有影响力的，他们只要给钱，我们就全套制作自己完成了，根本不要甲方爸爸劳累，对不对？” 热烈的掌声已经响起来，万长生脑瓜子转得快，但不代表他对城市里面这些门道清楚，使劲鼓掌表示支持：“我该给的还是给，但是这笔钱就能用来改善不少条件了。” 陈大伟显然是全面考虑过这件事的：“第三点，由此推开，我们需要采购几百套睡袋、帐篷、对讲机、水壶还有任何装备，都可以去谈折扣或者赞助了，因为我们有这么大的量，更重要的是，我们能把这事儿炒作得稍微有点热闹，譬如美术生西北采风，探索古代丝绸之路的艺术风情，再或者勤工俭学的几百学子上路前行，全程在网上直播或者曝光，又把老大或者钟钟的名气拉过来用用……” 其他人立刻就反应过来：“《人间不拆》的实景地创作团队再出发呀，这个噱头绝对传开就能有热度，然后各家赞助商，凡是想跟着露脸的，要么给东西，要么给钱！” “有得做，有得做，绝对有得做，把我们这次旅游的商业价值最大化，杜杜的媒体公共团队正好安排上！” “好了好了，老规矩，开黑组团，大伟来当团长，谈车价的一组，谈赞助广告的一组，谈装备赞助的一组，搞炒作直播宣传的一组，搞整个活动标志、旗帜、logo、周边配套设计的一个组，这是我能想到的，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大家跟上……” “跟上，跟上，我们还要搞个后勤组、安全组……” 原本只是几个女生之间约着出去玩的小行动，不知不觉已经演变成了一场商业行为。 而且是大家都还没太意识到的实战演练，对于广告媒体推广行业从业者来说，基本上要入行好些年，才有机会主导的案例。 这里无意间就形成了。 就像当初的独角兽周边产品的出发点，仅仅是为了让越来越多的大美生能够找到“就业点”。 结果成了以此类推，可以在电影、电视周边，观音庙周边，现在中东艺术社区都用得上的招牌猛菜。 更不用说本来只是为了帮新校区张罗出来的文创园区，彻底引发了一种优势产业的掌握。 很多技能在演练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未来会发挥出多么巨大的战斗力。 万长生又是全程笑眯眯的坐在旁边，看着小伙伴们相互发掘能力。 最后大家还嫌弃他：“你个开奔驰越野车的，哈哈哈，毫无商业价值！” 撵了他自己去雕塑工厂忙自己的事儿。 于是万长生回了雕塑工厂脸上都忍不住这种微笑。 林楚妮敏感的发现了，掀起护目镜扯开点口罩警惕：“一脸的淫贱，又看上哪家的美女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哪怕戴着棒球帽，身上更是深蓝色劳保工作大衣包裹，还是遮挡不住汉白玉的粉尘沾满了眉毛和鬓发，依旧身姿窈窕，表情生动。 真是卿本佳人，非要勤奋。 万长生看了只想伸手去帮她拂拂粉尘，不能更喜欢。 好在也知道这伸手必被抓的道理，强忍着爪子描述刚才的场面：“这就是我的成就感，看见这么多人变得这么优秀，更想看到五年、十年以后他们会变成什么样。” 林楚妮使劲让自己的表情不要柔和下来：“还不是因为跟着你能赚到钱！” 万长生也戴上口罩和护目镜：“这本来就是前提，不能打土豪分田地，老百姓也不会跟着红军走的，信仰、梦想这些东西只能打动极少数意志坚定的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是跟着利益走，这不矛盾，能够协助大家变得更好，这就够了。” 林楚妮尽量嘲讽：“真像个老和尚！” 万长生笑：“这是我根深蒂固的思想，寺庙或者宗教的出发点本来也是这样，只是很多后来又因为利益变味而已，所以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不忌讳钱，但又不完全依赖钱。” 其实这些日子的放大工程，两人没少这么交流，毕竟蹲着打磨也是蛮枯燥的事情。 林楚妮还是拉上口罩笑：“那你就是老狐狸。” 万长生已经开始忙碌：“我看老书比较多，读史书，读传记，这些都能知世故，你是在社会上接触很多，看过很多好的坏的，没准儿还是阴暗的东西比较多，但看破很多事，依旧还是择善而行，没准儿就是因为你骨子里对美好的这种向往，从你做的刺青就看得出来，多好。” 这直面内心的话，可不比那轻轻拂过发丝的动作还撩人？ 林楚妮拿着台精巧的角磨机，却发现自己有点静不下心来细致碾磨了。 放下工具，走到雕塑工厂的门口，顺手从老师傅们摆在门外屋檐下的小桌上抽出一支烟点燃，潇洒的靠在门边让青烟袅袅。 最后摸出手机来发消息。 两天后已经临近圣诞节了，中午过来就没上手忙碌的她，看着已经趋向完工的雕塑，等万长生起身打量自己迄今最满意的作品时开口：“走吧，跟我飞平京，没什么意外的话，后天就回来，不耽误你跟女朋友过圣诞。” 万长生什么时候对洋节感兴趣了，但还是有点意外：“马上？” 林楚妮甚至连包都没有一个，双手插兜一件暗绿色飞行夹克和细腿牛仔裤，根本不像要出远门。 但是想想人家本来就是平京人，还是快速收拾下手边工具，把剩下的细节给老师傅叮嘱下拍照出门。 林楚妮看见他贴在副驾驶的“老婆专用座”就鄙夷得很：“我就看你这自我约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万长生也不矫情的非要她到后面去：“我对我自己有信心。” 林楚妮靠在车门上凝视驾驶员：“你给我交个底儿，你到底爱杜雯多些，还是你女朋友多些？” 万长生摇头：“我确实是有点不谨慎的给你暴露了点内心想法，但也过去两年了吧，我现在对这种纠结已经很释然了，可能你想象不到杜雯对我的意义有多重要，对于我这么个刚刚从乡下出来，还带点封闭思想，没打算跟外界多交流的土包子，冲击其实是很大的，所以那并不是什么爱呀爱的。” 林楚妮立刻聚精会神：“你不说我怎么想象得到？” 万长生却说起别人的故事：“你知道我钻研过一段香山饭店那位建筑大师，他有个师兄叫梁思成，作为刚刚留洋回国的人，那是极其稀有的人才，如果留在国外专心做建筑师，他完全可以成为另一个跟师弟一样的人物，名利双收，但是他选择回到军阀混战贫穷落后的国内。” 林楚妮知道：“嗯，他在平京挺有名，老婆更有名。” 万长生点头：“对，我就是想说他老婆，当时国内仅有两家华人建筑师事务所，有大把的建筑工程单子，以他的才华和能力，还有关系，哪怕回到国内，随便画画图纸就可以赚得钵满盆满，哪怕不做建筑，就凭他们夫妇俩的英语水平，在沪海、香港的外资洋行，喝喝咖啡打打高尔夫也能过上轻松富足的生活，可面对那个国破山河在的局面，他没有拿起刀枪的能力，那就尽一切可能保护研究古建筑，免得硝烟散尽以后，什么都不剩了。” 林楚妮也知道：“嗯，真正是中国脊梁的那种知识分子，你的榜样？” 万长生笑：“我比他圆滑得多，但最让我感动的是，当他骑着骡子走遍华北各县，寻找那些无人问津的古寺古庙，爬上尘土蝙蝠聚集的房顶，测绘那些房梁斗拱，画下几千张详细图纸的时候，他太太一直在陪着他，这样的相濡以沫，剑胆琴心，可不比关注那些花边情感更重要？” 林楚妮想想撇嘴：“你要说杜雯肯跟你吃糠咽菜，我不太相信，你那女朋友是肯定会的，可她完全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万长生哈哈大笑刚要开口就戛然而止，因为路边贝赫耶笑眯眯的在招手。 林楚妮也刚聊得兴起，只能叹气：“我有点后悔叫上她来约束我了……” 666、走出舒适圈才666 林楚妮真是主动邀请贝赫耶一起的，当然顺便贝赫耶也就承担了一路上的费用，哪怕这不是林楚妮的初衷。 更让万长生吃惊的是，三人在平京国际机场抵达以后，根本就没有出去，直接转到国际航班飞赴日本！ 万长生看着林楚妮从她兜里摸出来自己的护照：“杜雯给你的？！” 因为办税、办公司、办手续很多事情都是杜雯那边打理了，万长生的护照一直放在经纪人那也很正常吧。 林楚妮潇洒的挑挑眉毛笑：“所以我才打听你俩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没有仆人会不会不习惯？” 一句话切换中英文。 贝赫耶从江州飞平京的时候，就跟林楚妮坐一块儿，林楚妮还感谢她把之前买的机票都升舱了，然后贝赫耶一直在艰难的练习中文，看来这段时间没少跟哈雅特努力。 现在也摇头：“既然决定要在中国生活，那肯定要试着习惯这边的生活方式。” 万长生难得的打断女生交流：“再跟我解释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林楚妮隔着贝赫耶探头：“没什么来龙去脉，国内怎么会有正规的刺青大赛？这个东京的稻川刺青大赏，在国际间非常有名，基本上都是日本人垄断了大奖，我也是来试试看。” 说完还对贝赫耶重复英文，贝赫耶居然说：“你们可以说中文，慢点标准点，我买了个翻译机，慢慢听慢慢学，哈雅特说我要是一直用英语交流就没法学好中文。” 万长生也不争论了，只是原本准备顺便去看看老荆，约老雷吃个饭的，估计得等下次。 林楚妮看他表情准备调侃两句，却因为贝赫耶忍住了。 三人同行，感觉确实没有一男一女那么暧昧。 万长生也发消息给贾欢欢说了这个情况，贝赫耶说是跟林楚妮约了到日本购物。 林楚妮还说她早就给贾欢欢说过。 欢欢则回应她们今天解剖课是生殖系统，然后她切了个蛋蛋，一不小心横切了精索静脉网以后，看见那密密麻麻的小静脉血块，密集恐惧症爆发以后到现在还浑身起鸡皮疙瘩！ 说得万长生也有点浑身发麻。 土豪国的护照当然不需要签证，哪里都欢迎他们去。 登机出发都没什么可说，贝赫耶一路上都在看各种中文字，对日文里面也有中国字感到很吃惊，怀疑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 等到东京降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贝赫耶明显是最兴奋的那个，然后在机场门口不顾林楚妮的劝阻，习以为常的就举手打车前往酒店。 当着日本司机，林楚妮没敢丢脸，然后一直注意观察副驾驶上万长生的表情。 地主家的儿子本来也没在意，但晚上又看不到什么周边景色，最后不由自主的注意到了翻飞数字的计价器。 有点难以置信的看了几眼，然后保持表情转头问林楚妮现在汇率是多少。 果然，等最后抵达市内的酒店时候，合算人民币近两千块！ 都能买张回平京的打折机票了！ 还是那句话，万长生不是掏不出这钱，而是没这种消费习惯，坐地铁电车过来才多少钱？ 贝赫耶理所当然的这才多少钱。 酒店档次更是一如既往的五星级朝上几千块的套房账单，让万长生也忍不住问她餐厅生意好不好。 您这很容易入不敷出吧。 这姑娘还是茫然的啊：“我不知道耶。” 而且还没放行李就准备在价格超贵的酒店餐厅吃点什么，这回林楚妮终于能强烈推荐到外面的烤肉店吃夜宵了。 反复给阿拉伯女土豪灌输：“既然来都来了，我们要尽可能体验当地生活特色。” 贝赫耶还不解：“不是听说日本算是很发达有钱的国家吗，也没多贵呀。” 想吐血的两人只好尽量点点贵的硬菜，满足下贝赫耶高消费的欲望。 贝赫耶还推荐万长生和林楚妮喝点酒，说那架子上的酒瓶看起来挺高档，虽然她对这家店的档次不敢恭维。 万长生说算了，人生地不熟的尽量别喝酒。 林楚妮合上点菜本儿给服务员，揶揄他是怕酒后乱性承担责任。 贝赫耶认真的听取了成语解释以后，连连点头说这就是蒸主不允许喝酒的原因，其实看她的样子还想建议最好别喝酒。 林楚妮就当着她抽烟，万长生从来都对抽烟没啥好感，在观音村甚至有点厌恶那些成天叼着烟的年轻人，可林楚妮抽烟的动作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好在牛肉和海鲜很快就端上来，让万长生和贝赫耶少了二手烟伤害。 面对从来不做事的土豪家女儿，很少能把家务做好的地主家儿子，当然就只有林楚妮举起灵活的芊芊玉指烤肉了，她还自荐自己烤肉是一绝，因为对肉类手感很有体会，但是对这些价格超高的牛肉原料还是有点战战兢兢。 好在这俩有钱人对味道都不讲究，随便蘸点酱料也能吃。 只是贝赫耶明显很少睡得这么晚，没吃几筷子就有点打呵欠，但又硬撑着要陪万长生，林楚妮则愈夜愈精神，就摸出手机给贝赫耶看雕塑完成情况。 不知道贝赫耶有没有看见过自己这么大的头像，果然又被扯起来些精神头。 偷偷看了万长生几眼，自豪的说起她父亲那边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目前虽然只动工了十来天，但中国工人的效率是早就公认了的，最让她父亲那边惊讶的是那群中国青年设计师，专业又时尚，葛宁说那些都是万长生的学生。 这可算是狠狠的在贝赫耶家都长了脸，因为英国会计说万长生拥有数千名学生，巨大的园区规模，那种上下五层楼坐得满满当当的盛大场面，在她的家乡只可能出现在寺庙里。 语气充满了崇敬。 可能在他们的理解里面这些学生都跟信徒似的。 据说贝赫耶的母亲都想来中国看看。 说起这个，十七岁的少女眼里终于有些思恋的影子，林楚妮飞快的和万长生对视下。 还是万长生开口：“所以这还是我给艾米拉提到的，只有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才能改变自己和亲人的命运，你现在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贝赫耶当着林楚妮也不提结婚的事情了，稍微斟酌下：“我想成为家族里面的中国通，我觉得中国是个伟大又美好的国家，所以家族未来会跟中国有很多生意往来，其实现在就有不少，可是在平京那些人你也看见过，他们永远都生活在我们自己人的圈子里面，除了谈生意从来不走出那个圈子，我父亲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这肯定看不到中国真正的样子。” 这番话说得已经很超越她年纪了，万长生还要高要求：“可听说你也成天待在餐厅不出门啊。” 贝赫耶飞快害羞下：“没有丈夫的许可，我还是尽量少出门吧。” 林楚妮好像早就知道这茬儿，哈哈哈狂笑，引来人家烤肉店其他客人火热的眼光。 但是从烤肉店到五星级酒店的服务人员，都明显对阿拉伯长相更加尊崇，顺带才让万长生和林楚妮享受了下更优质的服务。 这点得到了多次来日本的林楚妮小声评价。 吃完以后顺便到附近的药妆店买了点护理品保养品的三人回到套间，除了贝赫耶有个小行李箱，万长生他俩啥都没带。 面对一间大床房和一间两张单人床的室内分布，林楚妮又调侃自己无论哪种组合方式可以，贝赫耶马上观察她这番话的表情真假。 万长生根本不上当，关上大床房间门的时候，还能听见林楚妮的笑声，也不知道贝赫耶会不会想到她有过女朋友。 第二次来日本了，万长生没什么旖旎的念头，只是站在七千多一晚上的五星级酒店落地窗前，欣赏了下东京夜晚的璀璨，发了张照片给欢欢，再跟杜雯照例讨论下工作，就抓紧时间入睡，但因为莫名其妙跑到日本来参加刺青大赛，还是有点忐忑。 这事儿跟敦煌出游也类似，一点点改变，初衷就千差万别。 原本只是支持下林楚妮的艺术探索，还是万长生建议她去参加大赛，走获奖之路。 一直想的可能就在各方面新生事物比较多的平京，万长生还没太当回事，这来了日本，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只能说这个时代，大家的眼光都已经很高了，动不动就是中东业务，日本大赛。 顶着不能丢了国人脸的思路，万长生坚决不会露屁股的想法，总算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俩女生出门血拼，选择这家地处银座附近的酒店，就是为了方便来这全世界都堪称顶级的购物圣地逛逛。 林楚妮还想叫万长生去当搬运工，贝赫耶这点挺好，坚决维护男人的尊严，只要能花钱，什么搬运找不到？ 根本没有使唤男人的习惯，连叫万长生陪着的念头都没有。 所以万长生还能自己悠哉游哉的信步走在这日本最高档繁华的街头体验异国风情。 直到林楚妮终于发来消息：“便宜你了！” 万长生一看就觉得没好事儿。 667、感同身受的羞耻大坑 作为日本象征自然、历史和现代的三大景点，富士山、京都和银座，万长生居然已经逛了两处。 恰逢他本来就在思考传统和现代的创作结合点。 能够和巴黎香榭丽舍大道、纽约第五大道并列世界三大繁华中心的银座购物区，也能给他非常直接的艺术冲击。 这里就是昂贵、奢侈、时尚的代名词。 连绵两三百年的商业进化，基本上没有遭遇历史、政治、战乱的中断，一直发展到极致的商业现代化，就是这种感受。 全世界所有顶级大牌如果没有在这里开设自己足够气派的店面，或者说各家店面没有提供最全的奢侈品，那就说明已经落伍了。 上次来日本旅游看到的，把传统文化发展到极致的京都，呈现出精细宁静的和风之美，这里就是另一个方向的极端，繁华跟时髦，仿佛走在街头的人个个都很有品位。 恰好适逢接近圣诞节购物季，所以到处都是打折促销的广告牌，更显热闹。 万长生从来就不哈日，也不崇拜这些外国的场面。 只要给予中国足够平稳的社会发展空间，迟早能达到。 而这两处地方就恰好给他提供了两种时代美感的范本。 人文传统的美感，科技商业繁华的美感。 到底是从哪些细节，哪些元素深深体现出来的呢？ 这就是艺术家需要去提炼，并且在自己作品里面展现出来的关键。 准确的形容，眼前的场景更像他最新创作里面不锈钢的部分，而汉白玉的部分就是京都的那种传统感受。 这是对自己艺术的考虑。 再扩展下，这两种极端的氛围，谁更适合譬如西亚体育场馆的艺术社区改造？ 是让整个社区呈现出阿拉伯传统艺术的怀旧风，还是充满高档奢侈品的商业街道？ 这就是开阔眼界的好处，搞懂这种思考方式，就能套用到以后的每个艺术社区改造上，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 所以万长生看得很仔细，几乎从来没有走进过任何一家气派的店面，就是在街面步行，除了时常举起手机拍照，偶尔拿速写本会勾勒几个印象非常深刻的建筑、专卖店甚至路人、店员的身影。 这就是信息时代在万长生身上的变化，曾经主要是手绘的他，面对越来越海量的信息冲击，也不得不以拍照记录为主。 好在基本上没有人来围着他看热闹，周围的行人、游客都是快步匆匆。 总之，走在这著名的奢侈品商业区，万长生一分钱都没买，反而充满了思考。 午餐时间到了，也只是转进繁华主干道背后的小巷，随便找家拉面馆解决肚皮。 林楚妮发消息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过了，叫他回酒店换衣服准备出发。 推开酒店套房大门，哪怕有点心理准备，万长生还是被客厅堆积如山的采购战绩吓一跳：“这！搬得回去吗？” 应该主要都集中在服装，常见的奢侈品包包和化妆品之类反而不多。 但托这些著名品牌包装的福，手提袋、纸盒都相当精美漂亮，层层叠叠感觉可以直接开家店了！ 贝赫耶瘫软无力的靠在沙发上满脸愉悦感：“感谢蒸主，以后我要经常来这里，便宜！” 对于巷子里吃碗面都要七八十块钱的地方，估计也就只有她会这么评价了。 看起来确实是购物高潮释放过后的绵软，连抬手示意林楚妮的动作都娇滴滴了：“你帮他，我得躺会儿。” 林楚妮不愧是经常连续工作几个小时的劳动人民，状态好得多，赶紧从几个黑白色充满设计风的袋子里面找出衣服：“杜雯最喜欢的这种独立设计师品牌，公主也有鉴赏力，今儿我算是见识了，刷了差不多三十多万美元的消费吧，退税单打了一堆，回国又要缴关税，我的天啊，我真是体会不到有钱人的那种满不在乎！” 一上午时间，光是逛街买衣服之类，就能消费两百万？！ 万长生表示这娘们儿谁敢娶娶了去！ 可等他换了这身充满雅痞风格的高领绒衣加西装，和焕然一新的两位姑娘出发时候，贝赫耶解释，差不多有三分之一都是给她妈买的，实在是那个沙漠上的弹丸之地真的没多少挑选余地，有钱也花不出去，而且哪怕迪拜这样的购物天堂近在咫尺，作为女性也没那么多机会去，所以长期跟母亲逛街的结果就是看见好的当然要给妈妈买，委托酒店安排物流公司打包送回祖国去，另外也给万长生的妈妈买了几样礼物。 万长生还是把属于自己的那堆衣服折算成人民币转账给贝赫耶，这姑娘居然是喜滋滋的收了。 也不知道她的出发点是什么，那就干脆把给自己母亲的东西也付钱了吧。 林楚妮旁观：“我们的礼物就不用付钱给公主了吧？” 贝赫耶一边询问公主是什么意思，一边感谢：“如果不是你陪着我，哪能买到这么好的东西呢，下次我们还要到平京去购买，那就没有关税了吧？” 林楚妮光是计算这个可能要付出的六位数税费都叹为观止。 很大程度上，这档血拼也冲淡了她来参加刺青大赏的重要性，更让万长生直到现场，看见她的诡笑，才想起来自己要当作品展示！ 林楚妮说的福利就在这里。 三人到了规模庞大的一家剧院，相当古色古香的那种，入场以后满满的观众怕有两三千，绝对不是游客那种鲜衣怒马的花哨，但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种肤色各种民族，又随处可见纹身，有些人甚至毫不避讳的布满面部和脖子。 最让万长生瞩目的就是门口居然站了一排警察！ 可就算是当着这么多日本警察，还是有不少外国人士对着这边刚从酒店礼宾车上下来的三位吹口哨欢呼！ 所以贝赫耶不由自主的抓住他胳膊，万长生也没甩开。 实在是三人外形太出众了。 万长生一如既往的短平头，林楚妮还用酒店提供的小剪子飞快的给他修理了下，眉毛和鬓角是重点，现在搭配他的身材有点痞痞的魁梧。 但还是给两位女生做陪衬，贝赫耶的米色针织衫长裙披着咖啡色大衣，宽腰带松松的扎一下，既凸显身材又有点阿拉伯风情袍子味，头发也是林楚妮专业级的表现，反正就是晚会型的能够保持几个小时就好，雍容华贵！ 而化妆师自己走朋克风，羊羔毛领的超厚黑皮外套，搭配黑色直筒针织裙、马丁靴，感觉和贝赫耶有呼应，却又各显风姿。 本来她的长相就是亚洲人最崇尚的清秀精致，和贝赫耶那种东西方通吃的深邃相得益彰。 一来就成为现场颜值焦点，更衬得万长生好像多有地位似的，还一左一右的挽住他，同样的高挑。 连那些日本警察都频频瞩目，还带着微笑。 可又对三人的护照检查得一丝不苟。 就在门口签到领了号码牌和座位牌的林楚妮明白：“在日本现在纹身师正处于进退两难的时候，前几年开始所有没有医师执业证的纹身师都是非法行为，而且是承担和非法行医一样严重的后果，虽然现代纹身艺术是在日本发扬光大的，全世界很多顶级纹身艺术家都在日本起步，可纹身在日本社会还是和黑涩会有太多太多关联，普通民众是非常抗拒的，只要看见纹身就容易联想到黑道，所以大部分公共浴池、泳池、温泉都不允许纹身人士进入。” 万长生恍然大悟：“那说起来我们国家其实才是最自由的哦？” 林楚妮其实都没发现自己在变化：“社会主流对纹身的看法，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改变，但年轻人对刺青纹身当成了时尚，那就是种普遍的改变，我现在有点认同你的态度了，与其说放任这种艺术变得越来越阴暗地下，不如从一开始就提出正面的标准，全面推动纹身师许可制度或者规范这个行业，对吗？” 万长生讪笑：“我现在是被架到贼船上，连温泉泳池都去不了了。” 林楚妮推着他往后台走：“可是现在你能走进新世界……” 真是便宜万长生的福利了，后台一大片大片没穿衣服的刺青作品，不乏很多身材火爆的姑娘！ 很多偏偏都在隐私部位。 更不用说那种满背满身都跟鲤鱼鳞片似的刺青图案，根本就没得遮。 贝赫耶肯定是在门口惊鸿一瞥，就差点想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赎罪了！ 赶紧撒手掉头跑回坐席上！ 还把自己的墨镜摸出来戴上，生怕污了自己的眼睛。 因为男的也很多…… 万长生马上想打退堂鼓，林楚妮双手用力的顶住他后背往火坑里推：“来都来了！想想钟钟被你看的样子，美院那么多男模特，又不要你完全脱光，背对展示而已……” 她作为纹身师是要陪同一起的：“我帮你做雕塑可没要你一分钱！花了我这么多时间精力，你就这样对我？” 万长生苦笑：“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好不好？你就这样对我？” 林楚妮难得软语相求：“帮帮忙，让我最后再证明一下，看到底能不能走出条路来！” 668、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看得出来这个挂着日本东京都多少届大赏的比赛非常正规。 哪怕后台都站着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刺青，穿行其间的工作人员都目不斜视，显着门口相互挣扎推动的青年男女还有点不合群。 所以在一大堆各种目光注视下，万长生放弃抵抗，嘟哝着跟林楚妮过去站在工作人员面前，报上号码牌，人家对照手里的表格然后给了他一件浴袍和一尺白绫…… 当然肯定不止一尺长，万长生拿到手里目瞪口呆：“这是要我上吊么？我现在确实有想死的心！” 林楚妮竭尽全力的忍住笑，好温柔的解释：“日本男女老少都有这种兜裆布穿法，标准的叫法是廻……要不要我帮你穿？哈哈哈……这确实没法一个人自己穿……” 她实在是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万长生肯定宁死不屈的，人家有工作人员协助，也有可以遮挡的更衣间，只是这些以展示纹身刺青为主的“作品”们，自己有点按捺不住相互比试的心情罢了。 有些欧美人士毫不遮掩还可以想象他们的民族文化就这样，怎么有些看着亚洲人也这样儿。 太不含蓄了。 其实就是白布版的***，万长生也承认自己在京都或者大阪那些介绍看见过，日本祭祀或者竞技活动中，无论男女老少都有这么穿，可能跟这里四面环海动不动就要下海忙碌有关吧。 工作人员非常认真的帮他一板一眼的穿好，其实就好像是为他的纹身量身定做似的，正面有一大块遮羞布，跟四角短裤也没多大区别，只是后面就只有手掌宽不到的布条在屁股沟，让万长生害羞不已。 玛德，真是从来没想到害羞这个词儿还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只能像林楚妮说的那样，使劲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就当是体验下人体模特的心情。 罩上浴袍抱着一堆衣服出来，林楚妮还呆呆的坐在外面长凳上，看着面前各种各样的刺青“作品”。 万长生本来都到嘴边的埋怨都憋回去了。 来都来了。 看看那些浑身上下就裆里戴个勺的大汉，万长生觉得自己算穿得多的了。 人家还大大咧咧的到处晃悠呢。 林楚妮马上抬头对他笑下，不过表达的却是：“看着满不在乎的他们，我忽然有点犹豫，纹身、刺青确实还是在挑战好多人的心理底线，特别是考虑到我们中国人的传统观念，起码欧洲的天体营，再过一百年我估计也不会出现在中国，就像你说的，我们既然有这个创造美的天赋，就应该珍惜的创造给更多人，对吗？” 万长生之前的不适好像都不见了，掖住浴袍坐到对面：“我也在不停的跟自己强调这点，我在寺庙里如果要画一幅壁画，是孟母三迁吸引人，还是金瓶梅的春宫图更多人看呢？肯定是后者，可我画这个东西的目的到底是为了让更多人追捧看我画，还是要让这幅画对社会有意义呢，你可以说春宫画也是艺术，但到底哪样更有意义呢？” 林楚妮看着面对面的大男生，表情前所未有的柔和，看着万长生轻声：“我是不是可以自作多情的认为，你是为了让我明白道理，才让我纹身，让我更全面的来看看这种场面呢？” 万长生想想：“我还没这么伟大，我只是非常想让我们这种有天赋的人，能把这种天赋点用到更广阔的的地方，我还是那句话，不否认刺青是艺术，但你拥有的天赋只展现在这个狭小的范畴，可惜了。” 羊羔毛就是那种短绒很温暖的样子，最早是美国航空兵给飞行员穿的，让他们能在高空御寒，现在厚厚的衬着林楚妮那张精致秀气的脸，愈发娇艳可人，哪里还有以前的高冷和犀利。 忽然这么展颜一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还真的有点像个和尚，别以为你说了好话，我就临场退缩了。” 万长生让自己不那么局促的看着周围无数“作品”：“嗯，就当是个体验吧，无论搞什么艺术，总得先解决生计，然后才能谈意义。” 很快外面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响起，两人就这么探头，从后台看到舞台上，应该就是歌舞伎表演，一张脸涂得跟白面馒头似的，捧着个三弦吧嘣嘣嘣的弹棉花，还有和服姑娘在面前跳舞，动作也跟僵尸差不多。 完全就是不同文化就很难理解的艺术，幸好当初在京都没花钱去看。 可能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刺青也是这样。 紧接着福利就来了，一群脸上涂得没那么白的和服女生，梳着很正式的那种古典发髻，挤在后台的时候还是小声叽喳的现代姑娘样儿，其中还有人偷偷瞟着万长生和林楚妮低语的。 随着外面一阵叽里哇啦的日语，她们马上肃清表情，小碎步提着和服边出去…… 万长生还以为她们也要表演什么舞蹈呢。 谁知道齐刷刷的转身，身上的和服朝着后面一松，哎哟喂，后背上满满的刺青就全露出来了，更是让后台看了个满满的正面…… 有女孩儿还对这边俏皮的做鬼脸！ 万长生有点猝不及防差点瞎了狗眼，黑脸一红赶紧非礼勿视的扭头后躲，却没想到林楚妮也伸长脖子在他后面看呢，结结实实的两人脸撞一起，是不是嘴对嘴不知道，反正幽香扑鼻好闻得很。 还把林楚妮啊哟哟的捂住嘴，另只手使劲指着万长生说不出话来。 万长生鼻子也挺疼，但这会儿主要是红了脸不知道咋办。 周围人来人往的上台，好一会儿林楚妮才缓过劲来，松开手感受：“那回我就差点被噎死，看来我要离你远点！” 万长生只能使劲点头，您这话太对了。 但很显然，姑娘娇嫩的嘴唇破出了血，还有点肿胀，凑在化妆台的镜子观察一番：“再严重点就跟梁朝伟的那个香肠嘴差不多了，啧啧啧……” 正抱怨呢，又忽然听见外面叽哩哇啦跟英语，她就转身推万长生：“嗯嗯嗯，到你了，第四组，你这……你就学刚才那群姑娘背对着把浴袍脱了这么提到身前，然后穿上回来就是，这就完了。” 边说她还边拿自己的皮外套做了个演示。 万长生咬咬牙点头，跟着七八位根本就不遮挡纹身的“作品”出去了！ 总算能体会到钟明霞从屏风后面走出去的心情。 林楚妮捧着嘴也忙不迭探头看，又忍不住笑。 实在是平时看见的万长生，不说风流倜傥举止洒脱，还是比较落落大方的，这会儿拘谨得像个瞪羚羊，基本上都走成同边手了。 只是众位“作品”也不是专业模特，动作都七零八落。 主持人还招呼定位，这其中唯一还裹着浴袍的万长生最显眼。 他也确实害羞，走出去就背对观众席。 林楚妮到后台是不能带手机，禁止拍照的。 贝赫耶手里拿了一叠手机，伸长脖子吃惊的看见万长生这装束，她知道万长生来参加这个刺青大赛，身上肯定也有纹身。 以她的文化传承，不反感这个，虽然她们流行的汉娜刺青和这个有点区别。 但看看周围其他男女那种密密麻麻的场面，有点难以置信，更竭尽全力的让自己目光只集中在浴袍上，强迫自己目不斜视，坚决不多看其他人。 主持人用日语和英文挨个儿介绍，来自哪里，主题是什么，旁边的大屏幕上也会出现刺青画面特写，方便整个剧场都能看见，但舞台前方一排评委就能近距离清晰的看到所有刺青图案。 有些浑身前后都纹了的，还要缓慢旋转“作品”。 然后评委们会飞快的给出分数，接着在场所有观众也都能用自己的手机投票，进场的时候下载app即可。 贝赫耶还赶紧把手里的手机准备好，其实她能解锁的也就自己那部。 林楚妮好像没了那么多患得患失的心情，眼睛亮亮的看着那个被强人所难的男生，站在那紧闭双眼昂着下巴好像上刑场的样子。 明明是他很不愿意做的事情，明明根本不图自己什么，却站在那。 现在她似乎能很清楚这里面没有爱情，可能有点友情，但更多只是为了才情，惜才的情感。 所以林楚妮索性靠在后台通道口边的墙上，连头都靠在墙上，脸上有点露出自己都没察觉的姨妈笑。 其实最终能上台参赛的“作品”只有六组四十八位，这是大赛方已经筛选过的结果。 终于叫到万长生号码时候，这家伙好像已经老僧入定，谈笑风生的主持人叫他好几遍都没有反应，看台上已经传来一阵阵哄笑，看了二三十位“作品”的各国评委也有点审美疲劳的放松笑笑。 虽然是冬季，因为剧场内部暖气非常足，穿着无袖t恤露出两条精美花臂的欧洲籍评委还响亮的吹了声口哨。 万长生才在主持人拍肩下反应过来，咬紧牙关的背对脱了浴袍，有那么一刻，他是真想只提起下摆来的。 可那动作太像撇大条下蹲前的动作了，万长生都怕自己条件反射。 还是按照林楚妮说的动作，滑下提在身前，斜眼还瞥见那姑娘站在后台边做动作引导呢。 结果整个剧场就是哗的一声，嘈杂得要命！ 要说万长生这个穿着浴袍的先抑后扬，可能也起到了作用，其他“作品”满不在乎的这么走出来，可能还想多点被人看见的时间，结果就没了他这种突然展示的……惊艳。 虽然这个词儿，用到他这么个虎背熊腰的男生背影上很好笑。 可对在场大多数人来说，就是这种感受。 669、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之前那些日本姑娘是作为日本传统作品的展现，并不属于参赛选手，除此之外现场已经展示过二三十位参赛“作品”。 他们所有的刺青大部分都是以青色为主，夹杂局部彩色的传统作品，强调的是制作精美细致，少部分是花里胡哨的纯彩色，那更是色彩缤纷的乱花迷人眼。 万长生是这纯黑色。 哪怕有人把世界名画，照片写实做成刺青纹身，都没有眼前的画面冲击力大。 仿佛水墨就是和刺青有天然契合的因子。 因为皮肤这个“画纸”的原因，皮肤有再生修复能力，无论多鲜艳色彩在一定时间以后多少会褪色，这也是很多纹身时间稍长就会变得发青的原因，所以以色彩取胜的画面，往往只能看一时。 而画面效果，大多都是日本浮世绘的风格，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刺青名家都出自日本的原因。 浮世绘，这种影响了西方现代艺术的装饰性画法，确实是最适合刺青图案表现的。 可从来没人想到，中国水墨画在这个时候却展现出无与伦比的魅力。 对林楚妮来说，她曾经有好几年的时间都是在钻研金鱼、燕子、游龙戏凤的这些水墨画精髓。 如果一直停留在这个阶段，她的作品也就是小品和电影之间的差距。 再精美的鱼儿、飞鸟，那也仅仅只是个局部。 整体的画面感，借用国画山水，特别是皴法展现山脉苍松，那就不知不觉已经走进中国画的世界。 其中最出彩的应该还是意境。 在场可能有三分之二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刺青纹身师、爱好者，欧美居多，不知道他们以前有没有看过中国画。 起码这一刻，他们应该看到了中国画讲究的那种意境。 对外行来说，勾、皴、擦、染、点，这些技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看见从万长生的小腿之上，云雾缭绕的那种远山朦胧、若隐若现的仙境。 水墨画可以说是中国画里面最为神奇的类别，祖师爷们巧妙的运用了水跟墨之间的自然晕染散开，还有毛笔这种饱含水分的工具，宣纸又要分生宣熟宣的吸水性不同。 仅仅黑白两色，却能绘制出千变万化的层次。 其实在其他艺术形式对水墨的借鉴中，只要制作认真，几乎都是精品，譬如动画、广告、mtv，带上水墨元素以后整个超凡脱俗的范儿都不一样了。 万长生其实觉得自己屁股上的肌肉，也就是艺用解剖里面提到的臀大肌不由自主的在抖，不知道是应该紧绷结实，还是放松自然，总之根本不受他控制的发抖，哪怕周围人肯定看不到这种抖动，还是觉得丢死人了。 观众席的惊呼，让万长生两侧的“作品”们也不由自主的侧身侧头看这个提着浴袍的家伙。 虽然身处乡下，万长生也没干过多少光膀子的活儿，所以虽然有宽阔雄厚的背部肌肉，却也细皮嫩肉，愈发显得两条腿上的山水画面意犹未尽。 和其他作品几乎都是填满了皮肤不同，万长生这有大量空白。 本来只是为了掩盖伤疤，完好部分就不用纹，却也正好契合了中国画意境里面的留白，这是中国画和西洋画里面最大的区别之一，可以说所有西洋画都是满铺，唯有中国画几乎全都有留白的存在，甚至大面积留白比画了的还多，而那些留白从来都是画面的一部分，把中国人传统审美表达得相当深刻。 甚至连中国人做人留余地，话只说三分，点到为止等等很多文化内涵，都跟这种留白的审美有关。 外国人哪懂这个，他们看到的只有山水，那些腾云驾雾般的山头，除了小腿后侧最为清晰的山石劲松之外，其他越来越遥远的山石、云雾缭绕，一直延伸到了画面上方……嗯，就是万长生左边屁股上。 大屏幕画面上也适时展现出来关于这幅“作品”的介绍，首先就是手术后斑驳残缺的伤疤照片，介绍这是一幅典型的修补刺青，为了掩盖这种植皮手术以后的伤痕创作。 整个看台上不由自主的就出现了一整片恍然大悟的哦…… 接着掌声就起来了。 对于在伤痕皮肤上创作的难度，比一张白纸好作画难多了。 眼前的最终作品可以说是巧夺天工！ 那一排坐在看台前方的评委，之前都是稳坐观察，现在居然有几个忍不住起身凑上去看！ 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忍不住对看台也是竖大拇指表达自己的情绪。 如果给这些老外一张山水画，没准儿他们很难理解那种感受韵味，偏偏在刺青上，这是他们熟悉的技法，针刺墨水的形式，竟然有人能绘制出这样的景致。 天地之间，云雾水汽，树木山石，这些目光所及的东西，无论任何民族、文化，都能看到的景致。 越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用西洋画法就越难体现。 偏偏中国人的水墨就能表现得有种仙气。 万长生听着背后前所未有的动静，都想回头看了。 因为好像能听见些关于神奇、美丽之类的赞美叫喊。 他还是有点自豪的，以至于主持人叫下一位的时候，他又楞了会儿才把浴袍裹上。 不由自主的瞥了眼后台，却发现林楚妮好像没有感受到外面的欢呼，依旧是那个抱着手臂靠在后台通道墙边的动作。 不知道她清不清楚自己这种歪头杀有多好看，特别是光线黯淡的后台深色衬托下，女孩儿的脸更如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那么冰清玉洁。 所以万长生对着那边笑笑。 没注意到后面一片惊呼的打分。 下场后林楚妮似乎也没注意分数，赶紧转身把万长生那堆衣服抱着：“换上吧，别受凉。” 万长生赶紧跑：“你态度这么好，我反而觉得不踏实。” 林楚妮更破天荒的乖巧笑笑：“我确实有个新想法，但还要考虑下。” 万长生进更衣间之前哀求：“放过我吧！你看我都什么样儿了……” 林楚妮却没了之前常见的哈哈大笑，坐下来帮万长生留在外面的鞋袜整理下，又有点自嘲的的轻笑。 贝赫耶就纯粹激动，不能解锁的手机也能拍照摄像，一手拍台上，一手拍观众席，等万长生退场时候，更是跟着其他观众一起热烈鼓掌，还尖叫了！ 哪怕摘下面纱以后，她也从来都没有这样奔放的行为。 今天可能是受到环境气氛影响，有点难以自已。 等到万长生他们从后台出来，赶紧把视频和照片呈现给他们，惊叹不已：“太美了！没想到你给他做了这么漂亮的刺青！我也从来没想到会这么美。” 林楚妮挑挑眉毛诡笑：“比你那个还美？” 贝赫耶马上窃笑：“现在我知道我这个是艺术品了，谢谢你！” 万长生诧异，什么时候贝赫耶的刺青也完成了？ 不过他脸上控制得好，看不出来。 林楚妮嘿嘿的心安理得：“还要感谢老板提供路费支持呢，不管最后能得到什么，奖金就用来我们分享吃饭了？” 万长生看着台上陆续的展示也已经到了尾声：“还有什么场面呢，奖项是现场宣布吗？” 林楚妮已经淡然了，靠在椅背上跷二郎腿：“我也不知道，既来之则安之，对吧？” 只要不露屁股，万长生又恢复到温和的样儿，点点头。 果然很快就宣布了前八名的名单，邀请纹身师携“作品”上场。 贝赫耶在听到号码时候，先于万长生林楚妮发出尖叫！ 果然是愈隐藏愈热烈。 她这种长相又是最得欧美审美喜欢的，引来一大片目光。 倒把这两位搞得有点讪讪的跟着起身，所以得了周围其他好多纹身师、纹身爱好者的祝贺，还有人想试图跟林楚妮拥抱，被她哈哈乐着推万长生顶包。 等到十几人上了台，这俩简直有模特台风的外形，在所有人中间鹤立鸡群。 特别是所有人发现这位刺青师居然是如此年轻漂亮的姑娘，现场爆发出更加喧哗的口哨声！ 玩刺青的，确实也没那么高雅。 看看其他几位刺青师，不是满脸满脖子都是刺青的老头大叔就是鼻环耳环一大堆的哥特男女，不管审美是什么样，林楚妮这清清爽爽的样儿，差别还是太大了。 而且和其他“作品”都还巴不得再展示下自己不同，万长生这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也独树一帜。 本来这前八名上台以后，带点模特走秀的感觉，要在舞台上携手最后再展示一圈，人家都是非常张扬的抓住这个展示机会。 好些刺青师可能一辈子走上台面的机会，向往的就是这样，就像很多服装设计师，在自己的作品走秀以后，抓着模特的手出来溜一圈。 有个看起来就有点轴的日本刺青师甚至泪流满面了，估计又是他们那种人生梦想实现的巨大成就感吧。 万长生和林楚妮却仅仅并肩轻松的走了走。 来了，体会过了，哪怕没有最终夺魁，也波澜不惊。 因为心态、眼光已经不仅仅是眼前了。 670、先紧后松的欲擒故纵 后来好多刺青师、刺青爱好者在推特和脸书上面，猜测这中国刺青师放弃了这个不是机会的机会，是不是没有最终夺魁的根本原因。 因为本来就说的是请刺青师上台致敬，没有非得作品展示吧。 日本籍的主持人还抓住机会，问漂亮的刺青师自己有什么纹身能够展现给大家看么？ 台下立马一片期待的笑声。 林楚妮对后来组委会方面展示的照片有点恼怒。 因为她那嘴皮真有点肿，可好多外籍人士留言都是特别喜欢这丰厚的嘴唇！ 丰厚你麻痹…… 万长生都以为林楚妮好歹可以把她小腿上的双飞燕展示下呀。 当初第一次见到水墨刺青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呢。 这姑娘却好像很不爽的老是偷偷捂着嘴，顿了顿笑着摇头，说自己没法接受其他人的表现手法，自己又没法给自己纹上这样的作品，所以就没有…… 就像理师没法给自己剪头一样。 台下又是一片失望的叹息。 连评委们都很失望。 感觉得罪了评委，这颇有石破惊天效果的作品最后综合评分只得了个第三！ 宣布的时候，现场居然还有很大的嘘声。 万长生和林楚妮却心知肚明。 因为最终获得冠军的，是来自美国的著名刺青大师，已经蝉联好几届冠军了，而第二名是日本传统刺青大师，据说还有个什么三代目的头衔，人家在横滨专门有个刺青博物馆，更是在伦敦做过个人展览。 就像万长生夺得金奖一样，越是历史悠久，越是地位崇高的荣誉，背后就越是各种内定，能给到林楚妮这样一位籍籍无名的青年刺青师季军，说不定除了手法创新，也是看中她的颜值跟市场影响力。 国际刺青协会非常郑重的对她颁了金奖证书。 前三名都是金奖，只是奖牌不同，和拿了银奖的另外五位选手，分享了约十万美元的奖金。 紧接着就立刻包围住林楚妮做采访，世界各地的媒体都有，甚至还有俩中国人。 她却有点一反常态的简单交流几句，就推脱了采访，只答应会尽快把自己所有作品合集送给大赛组委会，并且邀请有兴趣的刺青师都可以到中国江州去访问，她拥有一间规模不小的工作室。 站在旁边听她说这话的时候，贝赫耶高昂着下巴，骄傲得很。 万长生就琢磨林楚妮这是哪根筋不对？ 但就算是这样，还是一直到十点过才离开剧场。 林楚妮把那本含金量很高的金奖证书，丢给万长生：“可以拿去挂在附中的荣誉室了！呵呵，还不能给领导参观时候介绍的荣誉。” 万长生赶紧鼓励：“这已经很棒了！你不会因为没赢过那俩大师就泄气吧？我那什么青年金奖都不能跟这个比，这可是两位几十年功底的大师，你现在也能挂上大师的头衔了吧？” 林楚妮却不理他，搂着贝赫耶：“意大利菜，我们去吃意大利菜好不好？” 贝赫耶佩服：“你真的有价值！很棒！” 林楚妮做出得意的样子：“现在我要高要求自己，我是个艺术家了！” 贝赫耶使劲点头，感觉林楚妮成名成家，她的刺青也能升值一样。 十点过哪怕是回到银座，很多高级餐厅也关了，但林楚妮却带着去了家据说有米其林星级的餐厅：“他们会营业到十二点，以前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想着来吃，今天开个荤。” 这种专业奖项本来就不是以奖金高昂著称，万长生拿了全国金奖还一分钱奖金都没有呢。 林楚妮也就拿了几万块钱奖金，对她的意义和对万长生、贝赫耶肯定不同。 但她身上断断没有钟明霞那种穷人家孩子出来的节俭计算，爽快的就打算一股脑消费了！ 以牛肉牛排为主的美食确实很棒，她还开了瓶挺贵的红酒庆祝。 万长生谨慎的只倒了个小半杯底儿，很有章法的按照自己去意大利旅游时候学来的动作晃杯轻抿，林楚妮就咕嘟嘟！ 贝赫耶赞美美食，又对万长生喝酒的礼仪表示了欣赏，因为金碧眼的帅哥侍者看着林楚妮的牛饮，真的有点心疼。 林楚妮才懒得装模作样呢，跟撸串差不多，还一个劲儿找万长生劝酒。 就差猜拳了。 万长生愈觉得她有算计：“有话直说，你这点酒量还不行。” 林楚妮抬手都准备再叫一瓶酒要大战三百回合，可能还是想想酒价忍住了，端起杯中酒对万长生：“今天确实要给你说感谢，从我做刺青开始，我就觉得我不是一般人的想法，我是真热爱这东西，可一晃几年过去，如果没有你提醒，我绝对不会来参加大奖改变眼界心态的思路，以前只觉得这种做法很俗，其实是有点愤世嫉俗了，谢谢你。” 这话好，万长生欣然碰碰杯子抿点。 贝赫耶听不懂，但她不着急，优雅的示意侍者斟上，光是看眼神表情，来判断这俩男女在说什么，她还觉得很有趣呢。 林楚妮继续：“第二个感谢你，就是这幅刺青，没有非要让你服气的思路，我也就不会花这么多心思去琢磨设计，最后也出不了这个效果，所以我做了两三百幅刺青了，用心和不用心是两码事儿，感谢你的配合。” 万长生点头：“这个深有同感，我们这种艺术创作，很多细节糊弄糊弄就过去了，但最终的效果也许就是无数个细节叠加起来的，每个糊弄都是打折扣，无数个折扣叠加起来就注定是个平庸的东西，祝你再接再厉。” 又喝了点。 林楚妮真是咕嘟嘟的一大口：“最后第三个感谢就是今天这事儿，其实完全出你的朋友义务，更过你心理上能接受的底线，但你还是坚持做了，确实是难为你了。” 万长生赶紧：“就这一回，我也不会再上当了，吃一堑长一智。” 林楚妮笑得又有点眯眼：“反正都上了这个当，不如再帮忙帮到底……” 边说还边吧嗒下嘴，厚厚的红润得很哪。 万长生满脸的表情都是我就知道你有招，全力戒备：“没有！我绝对不会再有今天这种场面了，绝对不会再参加任何什么比赛展示，卧槽，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有各种照片或者影像资料吧，我这名声都败坏了！” 林楚妮碰杯：“我的想法是，刺青的探索我已经走到头了，真的，这行当能玩的花样其实今天你都看见了，几十年的大师最终也就那样儿，你说我是不是有点飘了？” 万长生认真分析：“今天的成绩确实很出色，水墨技法被你运用到山水画以后，就完全脱离了小鱼小鸟的那种小家子气，所以你现在有种成就感也是很正常的，庆祝欢喜在这个时候都是应该的，回过头继续冷静前行就是了，我们搞艺术的和做生意还不一样，有时候嗨点、头脑热也不至于做错什么选择，说不能还能更酣畅淋漓的激情迸创作呢。” 林楚妮马上就使劲点头：“所以我想做个新的选择，跟着你开始学习做雕塑，行吗？” 万长生还楞了一下：“这就是你要我帮你的？” 林楚妮嘿嘿嘿的笑：“是不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相比还要脱了裤子去展示作品，顿时觉得收个徒弟不算什么了，再说我也不差吧？” 万长生真是长出一口气：“这根本不是事儿，我们雕塑系外面就有个工作室，是大美社和雕塑系一起搞的，主要就是给初学者、爱好者、艺考生入门体验的，你想考我们系都没问题，嗯嗯，你有不错的空间感，又有自己的想法，我很支持你。” 林楚妮却说：“我不想去学校学了，附中未来也有雕塑基础课程，我更是要把刺青这门手艺带起来，我只是想在工作之余从头开始钻研雕塑这个门类，你能做我这个师父吧，今天酒也喝了，大餐也吃了。” 万长生轻松得很：“原来你绕这么大圈就这个，那你可是艾米拉的师妹了，辈分不能乱。” 林楚妮总算又有点揶揄讽刺的口吻：“哟哟哟，这会儿又开始暗示提醒了，你说我要是长得不怎么能见人，你今天会上台不？喝了酒我就脸皮厚点自恋。” 万长生认真想：“你还是谦虚了，漂亮好看是肯定的，但跟我今天上不上台没有因果关系，艾米拉、老徐或者小费，如果是他们有这个需求，我该上还是会上，好比今天你获得这个季军，当你站在台上的时候，欢呼比任何人都热烈，你说他们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还是技艺精湛？我认为外表肯定有加分，但根源来自于你自己的手艺，不然天底下漂亮好看的人多了，那么多好吃懒做，认为自己凭借外表就能坐享其成的人，我想永远不会得到你这样的尊重。” 林楚妮马上飞快的瞟眼旁边的阿拉伯少女，不动声色：“你是在暗示她么？” 贝赫耶察言观色的能力可强了，立刻疑惑：“你们说到我了吗？” 她才不是好吃懒做呢。 671、时代舞台万丈光芒 阿拉伯少女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我协助万不断能够从我父亲那里完成项目就行了，难道我还需要自己去搬东西挖沙子吗？” 这么一想，好像也对。 整个中东项目的起源，也是她敏锐的发现了这种旧城区旧厂房的改造，能够移植到那些废弃体育场馆上。 没有她，就没有整个项目，十七岁的年纪能抓住这个点，已经殊为难得了。 而且贝赫耶更明白这种项目的重要性：“我父亲不是王室成员，但如果能持续解决这种场馆改造的项目，起码在短期内二三十年都有价值，毕竟几年后整个首都周边又要出现十来座新修的体育场，所以我们要牢牢的把这种改造能力，抓在自己手里，不能让人夺了去！” 很明显她对这种斗争残酷性非比寻常的在意。 万长生认可：“我们的优势在于物美价廉，全球那么多艺术团队，能做到我们这样全方位提供服务的，肯定做不到我们这么低廉的价位。” 贝赫耶是个优秀的卧底：“我父亲告诉母亲，其实他们的心理底价是在两千万美元以内，能够用修建一座体育场馆都不到的一亿美元，改造五座场馆，改变现在城市现状和环保压力，非常划算。” 回国的航班，林楚妮还是贴心的为土豪选择了走沪海，果然等三人辗转返回江州的时候，不光时间缩短还少了些关税，只是这边订票转机更加紧俏，只能请贝赫耶跟万长生都一起挤经济舱。 但好处是三人能坐一起，林楚妮还让万长生坐中间，享受两边都是美女的待遇，所以贝赫耶也就不抱怨座位狭窄，服务不到位了。 毕竟这算是前所未有的坐得近，比头等舱近多了，她还觉得可以牺牲下以后都坐经济舱。 很喜欢这样亲密说话的感觉。 林楚妮对这种讨论只能咂舌：“唉，可能有些眼界就是从小培养吧，一亿美元还是划算，我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得了了。” 万长生不爱在外面公开讨论这些，索性开始履行师父的职责，低声在自己的速写本上勾画一些关于泥塑的基本功底，林楚妮这种有绘画基础，又不要文凭的雕塑新手，那就可以直接从泥塑起步，但是利用素描深刻体会个中立体关系也是关键点，毕竟相比绘画艺术，雕塑是立体造型。 贝赫耶不觉得自己被冷落，撑着下巴靠在万长生另一侧静静倾听，哪怕她听不懂中文，恬静优雅的样子，还是让空姐和其他乘客经过时候，忍不住会在心里卧槽好几句。 文艺艺术之类的就是好撩妹啊！ 这种感觉在抵达江州机场以后更明显，毕竟俩女生的穿着，在银座可能显得一般，沪海机场也不会特别抢眼，在江州就不一样了。 三人刚走出来，特别是万长生还推着个装满崭新箱子的行李车，立刻就吸引了好多目光。 然后轻易就被认出来是当红导演，两位同行的漂亮女生立刻上了好多人的镜头画面。 只能再次腹诽，导演这行业真是桃花盛开的地方！ 之前不是这个外国妞和钟明霞一起陪着万导演出现在颁奖典礼上么，怎么大明星不见，换了个更漂亮的妞儿？ 又潜了一个？ 各种爆料八卦传得飞快！ 以至于杜雯晚上都能立刻看见这些照片：“不错啊，我还以为你们会留在东京过圣诞呢。” 万长生简单解释了下林楚妮打算学雕塑的思路：“这次我的新创作，她也帮了不少忙，希望她在这方面能真正展现出天赋实力吧，耐得住性子倒是肯定的，所以这趟日本之行也算值得。” 杜雯想想：“我还是有点佩服她敢丢了平京的学业直接去江州，不说这个，这两三天那个陈大伟的进度你知道了吧？” 万长生嗯：“确实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前都不怎么起眼，我甚至觉得他没多少艺术天赋，现在体现出来……商业？” 就在万长生离开这两天，陈大伟居然已经带队把江州本地产的那款越野车车价从12.8万讲到了9.6万！ 一百辆车，包含整个活动中为这家车企提供车尾广告！ 而面积最大的车身广告，则被陈大伟建议另一个组去跟所有钟明霞代言过的品牌接触了一番，正在等候人家各家总公司的回复。 然后又提交了一套方案给杜雯，请她依样画葫芦的找平京那家车厂，万长生代言过的品牌也去讲价打折，但杜雯无奈的发现不知道是不是自视甚高，平京那边慢吞吞的没回复。 好像挂着平京背景的企业，做事都有种不慌不忙的派头，比起那些随时紧跟潮流的企业，应变力确实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因为从美术生的角度来说，平京那家厂的样式确实很让大家喜欢，哪怕仅仅是买个外形也值得。 所以预计一百五到两百辆车的规模，还是腾出来几十辆的数量可以采购平京这边的品牌。 毕竟大家都笑称等下个学期开学以后，满校园都是一模一样的车，一共就那么七八个颜色，肯定会闹出很多笑话来。 这还不算，最有灵性的居然是这个陈大伟顺势给那家江州的车企，推销出去了自家的周边产品包装设计！ 以三十万的打包价，为这家年产值几十亿的大型车企，提供全方位的品牌卡通人物到周边文化产品的设计！ 仅仅是设计价。 理论上来说这些周边产品的生产制作也要通过大美社提供，所以还能雁过拔毛的赚一笔，只要价格不离谱就行。 想想那些4s店里面稀稀拉拉的周边产品卖出天价吧。 这很可能是个非常好的业务开端。 汽车产业的周边文创产品，真正是出得起钱，又有足够的需求。 杜雯笑：“还不仅仅是这样，明天邀请了对方的企划总监，到文创园区设计工作室参观视察，正式签约付款，所以他来问我能不能联系点网络媒体宣传，这是其一，他还把明天准备接待的临时工作组准备好，把人头点给我看看，询问这几个合不合适。” 万长生立刻来了兴趣：“嗯？他怎么安排的？” 杜雯罗列出来：“五个人，两个人负责关联所有跟交通有关的事情，谁来谁到怎么走，两个管饭，就是不管人家吃不吃饭，反正都能准备好，最后一个给他打下手跑腿，还说这是为接下来自驾游活动做准备。” 听起来非常简单啊，观音庙庙守没经历过这种事儿，只能说：“比较有章法？” 杜雯真是笑出声来：“下午他给我发微信的时候，我也只是觉得他比较有章法，正好今天回奶奶家吃饭，放了电话说起这个事情，奶奶说这小子是家里有讲究的，这是应付大场面的路数，还说你应该知道古时候就有这种官儿，专门负责操办待人接物的，哪怕几千上万人，也是这么五个人起步。” 万长生略一沉吟也笑起来：“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孙家就是做这事儿的，我们那也是跟着这一套学的，但离正宗的差得远，儒官嘛，专门负责祭祀之类的大型活动，现在政府还有？” 杜雯嗯：“各级部门迎来送往本来就是门学问，你可以多观察下，如果他这方面真能做得井井有条，就让他把整个所有这些公司、园区、校区的外联工作承担起来，你想想园区每年有多少来参观，我说迟早啊，我们那园区会有市级、省级甚至更高级别的大佬来视察，你又不喜欢出头，那就正好需要这么个人。” 万长生只能舒心的说：“谢谢你的提醒。” 杜雯干净利落：“好了，我去撸猫了，还别说，我从来没想到养只猫就觉得自在舒服多了。” 万长生从来没养宠物的习惯，能想起的只有钟明霞的狗子，但也知道这时候聪明的不要提。 其实钟明霞索性带着甲鱼下剧组去了，反正商务车上多个玻璃箱子也没多麻烦。 塞丽梅把这种没见过的动物估计当成珍稀怪兽在养，精心得很。 贾欢欢还给万长生看过那边俩带着甲鱼看电视的小视频，狗子伸长脖子看得可认真了。 结果最近突然就开始冬眠，塞丽梅还以为宠物死了，差点准备以死谢罪。 幸好贾欢欢找资料给凑了套冬眠饲养法，保住了小女仆的命。 她也是挺忙。 万长生他们回来经过医科大找她吃饭都分秒必争，所以别说过圣诞了。 贝赫耶肯定不过圣诞节，但是要跟林楚妮把东京采购的东西带给贾欢欢，主要就是昂贵的漂亮衣裳。 贾欢欢也对贝赫耶的消费能力感到咂舌。 这会儿还是专注于学分考试吧，寒假前一定要把学业保证。 据说她那几个室友听了她的宣传也想跟着去大西北旅游。 还说这么多人，总得需要几个保健医生吧，再说这大冬天的去西北，还要经过高原海拔，各方面需要考虑防范的事情真不少。 这也提醒万长生回了美院，就先去找陈大伟把把脉。 他没大模大样召见下属的派头，直接溜人家寝室请教。 结果陈大伟正在带着几个人忙碌，桌子上丢了一堆胸卡牌，全都是用打印机弄出来的工作卡，设计得很专业的小卡片，“大美文化创意传媒集团”“美鸦艺术设计工作室”“美图建筑造型工作室”…… 万长生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和杜雯搞了一堆公司，不同的方向，不同事务组合就用不同的公司名头，虽然大多都带着大美的头衔。 却没想到会这样形成一个集团的称呼。 难道叱咤风云的商业帝国，就要从这个打印机吐出来的纸面上开始登上时代舞台了么？ 672、某在午睡时，地球在转 陈大伟白胖不高，平时看起来真的很平常，这会儿却如数家珍：“工作牌，先让那边工作室、办公室的戴上工作牌，实在是我们这个规模太大，就连在美院本身的两千来人，相互很多都是只能挂着脸，叫不出名儿，明天在工作室跟办公室那边接待外面人，要是出乱子就好笑了，得先准备好。” 万长生看了眼，没什么稀奇呀：“有什么讲究呢？” 陈大伟还是带着这个年纪的跳脱，表情挤眉弄眼：“牌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带子！挂脖子上的这个带子，蓝色是老大你那边办公室的，黄色才是我们各种工作室的，绿色就是后勤保障的人手，所有人看一眼就知道是哪个部分，该怎么说话，明天一早我们过去先让各部分都挂上，争取能让大家养成这个习惯，杜姐说她已经给许大妈、陆主任说过了，会全力配合我们。” 万长生套话：“明天不过是个广告业务的什么总监过来，用得着这么细致吗？当然我是觉得很好了，是不是看起来很正规的感觉？” 陈大伟居然摇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远的不说，这几天其实我们私底下聊得很多，一百多辆车自驾游，这得多大的规模，有多少人驾驶技术过关？老实说我听见这事儿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我们本来不应该这么搞的，这么多车跑高速路，往返四千公里，还有很多人是新手，这一出事就是生命危险，老大，可能我凡事先想出事，可这么多人，这么多车出事的几率真的很大。” 那几个小伙伴有人悄悄拉陈大伟。 万长生的脸色不可能不凝重，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这话可是老祖宗就说过的。 原本只是欢欢带头要跟贝赫耶她们一起去敦煌自驾游，七八个人只要自己开车仔细点就没问题。 扩展到几十上百人还不算什么，那就要注意挑选驾驶技术好的。 现在很可能近千人的规模，那就完全是另一个性质。 就好比三五人的工作室管理，跟三五十人的公司管理，三五千人的企业管理，绝对不是简单的十倍百倍叠加，所谓管理机制，管理成本都是这样暴增出来的。 一个疏忽大意，就可能酿成大祸。 当初大美培训校迅猛扩大，万长生就特别注意这点，不要因为一丁点安全问题炸雷，就毁掉了大美的良好局面。 这些天专注于雕塑完成，又被诳到日本去了一趟，万长生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没来得及细想。 这风险陷阱可不是一般般！ 不过杜雯也说过，这事儿现在后悔停止，对于整个团队的士气，还有这个老大的威信都有影响，最好就是把整个事情做好。 并且由此真正发掘出来一些适合管理的人。 这就是万长生听了陈大伟说法以后，瞬间的反应。 在这个时候立刻畏手畏脚，怕事退缩，那也是注定做不成事情的。 所以他还是笑着拍拍陈大伟的肩膀：“那你们几个先忙，大伟跟我去走走聊几句。” 陈大伟还叮嘱了几句，才转身跟万长生出来：“我们摸了一下底，男生里面有驾照的大概三四百个，但其中大部分根本就没多少开车机会，都是高考完了时髦去学的驾照，这种情况下就算买了车有保险，如果出事还是很吓人的，一百多辆车，光是在高速路上排开都得多长的队伍了，还很有可能违反交规，更不用说这种成群结队出发，技术速度参差不齐，还有些人激动兴奋乱超车，啊，光想想我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万长生还能笑：“那你觉得有什么办法呢？” 陈大伟掰手指：“所以就是规矩啊，我当然想得比较极端，但既然要这么干，那就尽量用规矩约束大家，譬如说二十辆车一队，分别贴上不同的颜色区分，拉开距离出发，必须压住速度，哪怕慢点过去，也不能超速抢道疲劳驾驶，全程必须随时通过对讲机和手机掌控每个队的位置，分开进服务区休息，不能因为一百多辆车影响了别人的驾驶秩序，一路上规定必须在哪里进服务站休息，必须保证副驾驶监控驾驶……” 他说起来真头头是道，万长生终于好奇：“你为什么会知道想这些？” 陈大伟嘿嘿挠头：“我爸以前就是部队上的，其实他主要是负责接待工作，但这次的事情我问他，他说部队上几百部车行车也有规矩，如果不按规矩来，早就出大事儿了。” 万长生就习惯当跷脚老板：“那行，明天你先带着人把这个接待工作做好，然后先全面负责这个寒假自驾游的事情，安全的事情没小事，全力以赴的张罗好，我认为这也是个锻炼人的机会，甚至可以通过这件事，发现哪些人更适合团队合作，哪些人可能随着毕业，还是最好去单飞打拼，甚至可以找出来一批可以为我们这个越来越大的团队做管理的得力干将，你说呢？” 陈大伟不讳言：“老大，我专业成绩只能说一般，跟了好几个组都是打酱油，以前的业务都是你拉来的，我们只跟着做就是，这次有机会我想试试看，整个团队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暑假回去我就没少跟老爸讨论我们这帮伙伴，从小耳濡目染的有些东西我觉得能帮上忙。” 万长生得控制住脸上的喜色：“这本来就是我带着大家伙儿做事的想法，每个人都能物尽其用的找到自己最舒服，最得心应手的位置，哪怕只是在大学这几年打磨自己的能力，毕业以后各奔东西的另有高就，那都不枉费这几年的大学生活，我会全力支持每一个想出头的伙伴。” 陈大伟就差纳头便拜了：“我爸妈都说我赶上个好时代，赶上帮好伙伴，还有赶上个好领头人，老大你就等着看我表现吧！” 这真不是大话，大美社的成员在整个蜀美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特点。 这是万长生从院办和好多老师那里都能得到的反应。 那些搬弄是非，担心大美社成员会抱团对抗教学秩序的人，基本都是不了解情况的瞎胡扯。 因为整个大美社，俨然已经成为优质团队。 在优秀的人周围，很容易带动出一群优秀的人，而在一群优秀的人中间，也很难让垃圾生存。 在现在这个年头，不沉迷手机游戏、社交媒体或者其他娱乐方式的大学生就堪称优质。 再跟着万长生学习那种成天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的节奏。 这样的大美生，哪里还有兴趣影响教学秩序？ 都是如饥似渴的在课堂上学习，抓住此外的所有时间做设计搞教学，哪怕自己有半点松懈，周围的小伙伴都在腾腾往前赶。 没谁敢落后。 万长生当初带领大美社的时候，肯定也没想到过这种局面。 特别是现在大一新生已经达到四分之三都是大美生，随便哪个专业密度都很大，他们又有高年级的学长作为榜样，更对自己的身份团队引以为豪，相互鼓励催促，有非常迫切希望能提高自己，能够越级挑战担纲的冲动。 陈大伟带人去接待那车企的什么总监时候，万长生居然可以放心不用去现场，自己的雕塑接近完成，他也终于可以抽出时间去国画系上课，面对那些充满跃跃欲试的大美新生。 总之从万长生走进国画系大一的画室开始，绝大多数大美生就按捺不住嘿嘿笑，好像对万长生来给他们上课又是期待又是骄傲。 甚至连课程都是他们熟悉的，万长生依旧从白描的线条开始讲起，只是相比艺考生阶段的立竿见影，现在就强调基本功和塑造能力。 这又导致大美生们会比零散的极少数其他同学要更容易上手。 和油画、雕塑这些专业的画室往往立着各种画架画板不同，国画系都是大桌子，平面的桌板上铺着毛毡铺上宣纸，差不多一堂课的示范讲解以后，万长生照例让大家开始俯身绘制，他开始背着手晃悠查看。 还是不一样。 在艺考时候，大家都是用铅笔、炭笔或者钢笔在速写本、画板上拉线条，现在是毛笔，执笔习惯都不同，更何况这要求悬腕的水准，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达不到。 绝大多数学生都是先拿铅笔画好了形，再用毛笔趴着一点点顺着描，根本不是万长生要求的那种提笔翻腕一气呵成！ 好比万长生这样的功底，那就是十几年当中有半数时间都在拿着毛笔悬腕，自然驾轻就熟。 现在的国画专业在进入之前，有老童、苏沐楠那样家学渊源的是极少数，都是进了大学才从头学，十八九岁的年纪已经有点晚了。 相比设计专业抓着鼠标电脑，立竿见影的十天半个月就能看见变现能力，还有多少国画系的学生能沉住气练基本功？ 何况练出来又能如何？ 其中有多少人能成名成家成大腕？ 连能够进入体制内的书画院衣食无忧都是极少数。 立志能够成为大师、艺术家的道路上，天赋、机遇和灵感缺一不可。 所以那么多历史上的名家大师无一不是在饥寒交迫中度过一生，那些作品偏偏到了死后才身价倍增。 讽刺得要命。 能够在大美这样的培训机构带学生已经是很好的解决方案，大多数只能转行。 这就是站在万长生这样的高度，不可避免会思考的东西，如何寻觅一条可行之路来保证国画技艺传承，又不会被时代抛弃。 他把这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673、昨日种种，才成今我 这就是时代变革带来的大势影响。 绝大多数人是看不到这种变革的，他们依旧只是把考上美术学院，当成自己踏进艺术殿堂追求天赋爱好的道路，只会沿着这条别人踩出来的道路前进。 甚至更多的人只会人云亦云的把艺考当成解决高考的捷径。 而更多更多的人，连艺考这条路都不知道。 万长生在二十三岁的年纪，却已经在考虑怎么走出一条新路。 不是那谁说过吗，走的人多了，自然就会变成一条路。 回眼前最具体的局面，万长生能够给出来的解决方案就是：“练好书法吧。” 悬腕是国画技能里面必备的门槛，某些老师为了在自己的课程里面快出成绩，直接跳过，只要能画出来东西，管你什么手法都可以。 但实际上把手腕放在桌面上勾画的习惯，和能够大开大合自由挥洒的悬腕，有天差地别。 这也是目前各种美展被评价越来越乏味的原因之一，基本功都没了，那种气势自然也就没了。 相比枯燥的悬腕拉线条，练习书法要有韵味得多。 能够在辗转腾挪之间把书法悬腕写好，再拉线条白描就事半功倍。 不过他这么一说，教室里面顿时乐得起哄：“那不是要跟申申双剑合璧了？” “就是知道老大有这个心！” 真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万长生懒得骂人，解释清楚悬腕的重要性，要求大家在课余时间，都要抓紧练书法，还用上了恐吓：“这门课结束的时候，当着我悬腕写书法，过不了关的，不管这画画得多好，本门成绩别想过！” 大家不但不哀嚎，反而一片起哄：“为了申申的书法课好上，老大你也太卖力了！” 万长生真想对这些家伙树个中指。 但现在的学生就有这么活跃，只要考进美院来，没有再把头染得五颜六色，万长生已经觉得阿弥陀佛了。 感觉大美艺考最大的功效，就是让艺考生慢慢走上正轨，走进正确的审美中来。 赚了一上午的课时费，万长生下课就跑雕塑工厂，下午继续挥着鞭子督促大家练基本功，放学又跑艺考校督战，还有不到二十天时间就要参加专业校考，不能有半点放松。 鉴于每年有十万+的艺考生报考蜀美不到两千个名额的本科，今年八千余人参加全国联招的大美，半公开的了个通知，如果有参加全国联招以后，已经锁定哪些高校美术专业的艺考生，可以提前离校参加高考准备，培训校会按天结算多余的补习费和住宿费。 这本来是个好心，这里过半数是没有考上美术院校可能性的，可以理智的先把方向锁定在普通高校，也可以顺便给家里省点钱，哪怕学费降价了，两三千块还是有的。 可几乎一个艺考生都没走…… 半大孩子们表现出来的就是两种心态，要么知道自己考不上美院，但舍不得走，知道在这里多学一天专业，未来可能就会多一分水平，哪怕明年考上普通院校，也不会落后。 更多的却是今年不行明年再来，卯足了劲要考上蜀美，今年就算水平不够，却去摸个底，知道自己的差距到底有多少。 明年自然就会有的放矢了。 因为这是个让他们感受到热烈积极的地方。 甚至有些是去年一起艺考的同伴，看着他们走进蜀美，成为大学生以后，立刻激情昂扬的投入到那么多有意思的项目里面，有人当了助教，有人设计出来漂亮的物件，甚至还有人到外国出差？！ 所以当初那个校区设计是有道理的，那么多工作组，每天有数百人分布在那些圆形工作室里面忙碌，让艺考生们每天随时都能看见，这就是最清晰的榜样。 当他们对枯燥乏味的艺考生涯感到痛苦的时候，只要去看看那些更加努力奋斗却充满意气风的美术生，就会知道眼前这点淬炼不过是在挤掉自己身上的杂质，要让更好的自己，才能加入到其中。 没有颓废无聊，没有沮丧悲观，哪有时间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忙得可有干劲了。 哪怕同样是考上大学，都成为大美生，留在蜀美的感受绝对和散布在全国各地的同伴不一样。 那种自豪劲儿，甚至越了考进其他更好美术学院的尖子生。 考进蜀美，参与到这个充满生机的团队。 成了无数艺考生非常直观的梦想。 万长生只能敦促考到各地的大美生，要尽早把分部建立起来，保证各地大美生都能和蜀美一起产生交流共进。 不过今天万长生刚到培训校这边，就看见所有工作人员，助教都挂着色彩不一的胸牌，一目了然。 然后就是上晚课的同伴给他描述了陈大伟他们今天的情况。 对于一家年产值几百亿的级巨无霸来说，每年在广告投放方面的资金都是八九位数字，所以对各种配套产业、广告公司来说，企划总监也是前呼后拥的存在，各方业务部门都巴结得不行。 按照老一套的思维，疏通这种关系先考虑的是要付出不少好处。 但大学生团队的优势就在于完全不考虑所谓的市场惯例、潜规则之类，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态度，热烈欢迎了过来考察参观的车企企划部门。 要说陈大伟有什么立竿见影的调整改变也未见得，各部分还不会听他指挥呢，但起码手里有个五人小组。 那片七星瓢虫似的工作园区作为参观重点，立刻获得一片好评。 试问国内有哪家广告策划企业，拥有这种数百位设计师的规模，而且还不是装模作样摆场面。 大家本来就忙得很，《人间不拆》的周边开已经完成，文创园区、美术生独角兽形象这些是可以一直开延续的，观音庙和电视剧的文创周边开趋于完成，中东地区正在展开。 到处都是堆得琳琅满目的样品、试验品，以及热火朝天的工作组形态，各有各擅长的材质、门类、厂家，专门做手提袋的、手机壳的、t恤的。 一看就极为专业，绝不是临时凑场，也不怎么在乎来参观的客户，随便看随便问但是别打扰。 而且这种文创周边团队也不过占了可能三分之一的区域，环境设计、工业造型、建筑装饰设计等等工作室一样忙碌。 这就是学生团队的优势。 任何一家商业公司，都很难随时养着这么多专业人才，市场行情最低收入也得几千块月薪，每个月都得是上百万的薪水支出，偏偏在大美，大学生可以在没有做出业绩之前零收入。 这种运转成本和专业竞争力谁比得过啊。 所以在外部的企划总监他们看来，这家到处都充满了设计师的园区，实力也太雄厚了吧。 商业区文创产品旗舰店，可以展示所有批量生产的文创产品销售业绩，这又证明了整个团队的市场贴合度。 大学生设计或者创业，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纸上谈兵、眼高手低，做出来的东西充满理想化不够接近市场，好多大学生充满期待的在各行各业自立门户，却往往铩羽而归。 这在大美看不到。 三年来大家已经是非常娴熟老练的设计团队，新生进来以后都能很顺畅的被各种工作组消化吸收。 更主要是在万长生那种市场检验是唯一真理的态度下。 只有能卖出去的畅销产品才是好设计。 艺术院校设计作品里面常见的清高病、文青病、艺术病，在大美社很难存活。 人家这位企划总监，真是眼前一亮，非常感兴趣的把所有文创产品门类都了解记录了一番，最后签署的合同仅仅是三十万初期设计费用，如果能够全面推动这家汽车品牌的周边产品设计开生产，会有更广阔的合作空间。 可以说摆脱万长生这个大老板业务经理的设计客户，终于成功出现了。 陈大伟还能再上一步台阶！ 签约以后已经午后一点过，顺便请企划总监的团队吃了个阿拉伯餐，他居然去请贝赫耶跟哈雅特来坐镇。 谈谈在中东第一处汽车艺术社区设立形象店的可能性。 没有场地费，甚至连装修维护都不需要汽车品牌方提供过多的费用，几台车，足够皮实的民用车辆，没准儿就能打开这个中东地区的销售推广。 装饰豪华地道的阿拉伯餐厅，戴着面纱的阿拉伯“客商”，还有正在展开改建装饰的以车文化为主题的艺术社区照片视频。 立刻把这位四十多岁的企划总监吸引住了。 之前都没说加微信啥的私人联络，现在赶紧把这些照片、资料过来，说是回去给企业大佬汇报再做决定。 万长生只能说是惊喜吧。 大美社的最早一批成员已经走进大三，学业过半，是时候考虑毕业季的问题了。 杜雯提醒过他，这么多人一届届的毕业，不可能都揽在一起，逐渐商业化、企业化是必然之路，有独立创新精神的学好了手艺会自立门户，有些滥竽充数或者不敢面对外面市场冲击的想一直待在这个大团队里，这都是未来要面对的事情。 万长生如果自己去打理，肯定是比观音庙庙守还要繁琐的事务。 谈什么艺术创作了。 所以能够出现陈大伟这样，具有全面掌管这些具体事务能力的伙伴，万长生求之不得。 他没有那种大权在握，无比享受所有人仰仗自己吃饭的掌控欲。 从小在观音村已经被所有乡亲父老仰仗惯了，万长生就想做个安安静静的艺术家。 但显然他没想到这一刻陈大伟冒出来有什么意义。 陈大伟自己都没想到。 674、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在元旦过后没几天，万长生的最新作品完成了，因为不锈钢渐变的工艺加入，提高了成本，也增加了相当令人满意的后期效果，比万长生那尊塑泥原型更完善。 郭槐生想让弟子把这个保留过这一整年，然后参加明年的全国美展，这就是美院艺术界的最高级别存在。 可万长生这孽徒却只留下详尽的影像资料，马上就安排运到中东，送这尊雕塑到中东客户的面前去！ 在这方面，他确实从来不留恋自己手里的出品，印章都是随手打磨重刻的，泥塑也是完成以后就回炉加热软化，还被林楚妮要了一部分去做练习。 当然不可能是空运，万长生也是看着吊车把自己的心血打包装车带走，才知道往南一直到出海口登上货轮，这段6运产生的运费比后面货轮到目的地要贵得多，或者说仅仅在那边都港口从码头到艺术园区的运费，就基本等同于这几千公里的海运。 最便宜的运法，就是和江州那家车企一样，把三十辆自己的产品装箱登船，顺着长江一直到沪海转海轮，这样才能以最低成本抵达那片遥远的沙漠之地。 没错，不知道是那位企划总监特别有想法，还是这家车企有非常强烈的开拓中东市场意愿。 陈大伟陪他在园区参观后两天就由销售企划联合派人前往当地核实。 然后在元旦前雷厉风行的拍板，愿意免费承揽这个艺术社区的近两千平米展厅，用来展示全系列汽车款式产品！ 当然这个展厅的设计、施工费用也就承包给了大美社，无论契合当地风土人情还是施工，没有人比他们更合适。 对这样一家品牌来说，仅仅花费几十辆自产展示车辆，近乎于零成本，就能在中东地区出现一个规模庞大的展示销售窗口。 而且还处于一个汽车文化艺术社区内，没有比这更划算的方案了。 可以说在这其中的每一方都是赢家。 贝赫耶的父亲选择了这种改建方案，还没有完工，就已经获得了中国厂家品牌的入驻，他要的只是把这里变废为宝，把这里填充完整起来，至于里面能不能赚钱，那根本不是他关心的事情。 他要的是场面。 汽车品牌这边就不用说了，他们甚至向陈大伟咨询了下如果需要获得这个艺术社区冠名权的可能价位，如果这家展示销售中心真能挥作用的话，他们是不吝于投入这点的。 毕竟相比国内市场已经是血海一片的厮杀，能够走出国门，去复制当年丰田等日系品牌在中东地区的神话，国内车企就没有不向往的。 专注于打造平民车辆，涵盖了轿车、面包车、皮卡车、越野车几乎所有类别的这家车企，这点投入不过是洒洒水。 而对于大美社和陈大伟来说，这就是个巨大的鼓励。 集合起来的团队，打磨出来的技艺，面对市场需求的时候，终于能够展现出与众不同的价值。 这时候，才真正证明了那句话，读书无用论，是最大的谎言。 所以郭槐生嘲讽徒弟赶着去给狗大户献殷勤的时候，万长生的解释是：“我这放大没少花钱，但免费白送给他们，就当帮整个园区的艺术雕塑打广告，后面每尊雕塑的业务就顺理成章的算进去，价格先合适点，大家赚点成本价，让我们把这个社区的整体艺术效果做出来？” 郭槐生没话说了，爱徒终究是爱徒，对得起他每分偏爱。 他贵为著名雕塑家，当然不会去跟学生们争夺这种小业务。 但除了在万长生的雕塑出前，召集全系来体验学习这件作品，现在更顺势要求全体雕塑系师生，投入到这场海外业务中来。 整个体育场馆园区的分布图、效果图，主题都挂在雕塑系办公室，大家先做泥塑小样甚至电脑效果图，整体报价。 等客户方通过打款，才开始放大制作。 这种盛况，在雕塑系已经很多年没有了！ 十多年全国城市雕塑比较红火的时候，有过。 经济形势严峻，特别是政府开支越来越严了以后，那种城市雕塑的盛况冷清许多。 很难有让全系师生都有机会参与实践的大型项目了。 毕竟广告策划、包装装潢专业动员起来的文创周边项目，成本要低得多，机会也就多得多。 这个中东项目终于能全面带动蜀美各专业都参与进去。 连崭新的赵院长都笑称万长生成了全院的业务经理，能不能再给中东土豪卖点画过去，挂在墙上也不错啊。 万长生算算后面还有几个场馆呢，拍胸口保证有这样的机会。 现在停留在那边的工作组，已经在勘察其他场馆做规划。 他的想法真是无私奉献，把自己当成诱饵去敲定整个艺术园区的雕塑工程，也实打实的展现了蜀美这边能够提供的高水准艺术品。 起码从万长生自己这里对这件作品还是很满意的。 但后面会带来什么，是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 元旦之后当然就是忙碌蜀美校考。 今年的考试出现了两个新情况。 第一就是报考蜀美的全国考生人数剧烈下滑，最终只有约八万人报名，同时其他美术院校的报考人数却有大幅度上升！ 刚开始招生办那边还有点担忧，是蜀美的品牌受到了什么影响吗？ 结果在全国各地报考点做了个简单的询问调查，就现居然在全国艺考市场，蜀美已经开始被列为最难考取的美术学院之一，甚至已经过了以前的全国最高美术学府京美，国立美院，清京美院这些名校。 原因无他，因为各地艺考机构都给考生们传达了这种信息，蜀美当地有家大型艺考机构，每年招生百分之七八十可能都会被这家机构包揽，于是蜀美可能只剩下三五百个名额对外…… 十万考生，竞争三五百个名额！ 原本蜀美这两年成为报考热门，就是因为水平中等、难度较低、名气中上，江州这座城市也挺有吸引力，综合考虑算是性价比很高的。 并不是因为专业性有多高。 结果被这家艺考机构搞成了地狱难度，那谁还来呢？ 第二点就是蜀美校考前后，除了清美的校考，大美去了两百多人参加，后来的几家著名美院，几乎都没人去报考！ 尖子生们普遍表达了留在蜀美才是最好选择的看法以后，校内成绩中上的那些艺考生一片哀嚎！ 你们这些王八蛋，明明可以去更好的美院，非要留在蜀美占用名额，还是不是人啊…… 当然这种半玩笑半绝望的血泪控诉产生不了任何作用。 前面两三届已经证明了，也许去清美、平戏的还能照应下，其他美院、美术院校的学生在大美社很容易边缘化，也很容易被自己学校的氛围影响，跟不上大美社本部的节奏。 所以考不上美院的，全力以赴冲击平京戏剧学院舞美专业，这也成了大美培训校的内部共识。 就是要尽可能留在这个能让自己不断奋进的团队内。 在这种气氛下，万长生带领的第四次专业校考终于结束了。 他带领过的艺考生，也成功突破一万两千人，显而易见的是，未来会不断高刷新这个数字！ 原定要在新校区这边设立高考强化分部的，现在看来都不行了。 前面的考生刚去宁州，这边报名的就纷至沓来。 两千人起步的寒假前期班立刻排上了！ 教室宿舍甚至都还没来及彻底清理整修。 以前校务后勤起码还能一年松口气，休假一两个月到春节后初四初五再开学上班。 现在无缝接轨！ 只能是趁着人少，轮班调休。 助教们则欢天喜地的凑合了期末考试，练车咯！ 整个蜀美校区的车流量都瞬间增大了许多！ 停车位更是吃紧。 集体采购的那款城市suv就像蟑螂一样出现在蜀美和大美校区的每个角落，相似的外观和车牌让人头痛不已，连这些家伙自己都经常看错自己的车。 直到这个时候，平京那家车企才给杜雯回应，可以为五十到一百辆车的批量采购提供7.8折优惠。 这时候距离放假已经不到十五天了！ 再从平京批量提车也不现实。 可报名的美术生依旧踊跃。 杜雯完全是无妄之灾的被迫增加工作量，带着工作室成员跑车企那边协调好几趟。 陈大伟这边也联络江州本地4s店经销商，甚至还联系上了蓉都和西部几个省会4s店，赶在放假前凑齐了六十辆车，其中大半都得在江州之外的各省去提车。 这倒也顺便缓解了整个车队的庞大规模。 实在是这款外形和牧马人极为类似的粗犷派越野车，对于美术生具有难以言表的吸引力。 在大家一致公认牧马人是性价比极低的壳子货以后，大家还是踊跃的凑钱购买了这辆国产壳子货。 再次证明了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都得看脸。 杜雯也没白跑，顺着这件大单，更因为万长生代言过这个车型，虽然没谈下来更多的广告投入，却给万长生要到了一辆代言期间使用权！ 就等于是白捡了一辆来用！ 回头清美、平戏那边大概有四十多个人，就会以这部双门四座的越野车跟她那辆七座塞纳为交通工具，直接前往敦煌那边会合。 当然大部分成员只能高铁或者飞过去，等车队过来会合。 蜀美这边的期末考试是参差不齐的，到了大三也没多少文化考试，陈大伟很早就开始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因为按捺不住的大美成员们，从各自考场出来，就成群结队的以十辆、二十辆车为一队，出！ 奔向那自由自在的广阔天地…… 就跟当年知识青年下乡似的。 675、莺飞草长在路上 林楚妮开上贝赫耶那辆红杉，带了苏沐楠和哈雅特，装着满满一后备厢的物资，跟在万长生的奔驰后面。 最终从江州出发的车大概有一百四十辆，有些之前买的车和大美培训校的商务车都开上了。 途中要陆续会合六七十辆车，除了部分新提的越野车，还有些是沿途小伙伴回家开车过来。 所有车辆都被陈大伟编号登记，每辆车上有哪些人，还要签署安全责任书。 不管最后有没有法律效力，起码有个约束。 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难得有个他这样忧患意识严重的细致人。 万长生这一组当然就是指挥中枢了，陈大伟带着人坐在商务车上全程对着地图标注了解各组情况，好几部手机用微信群qq群掌握每组进度。 每个组每辆车上又有对讲机，同组内部呼叫管理是没有问题的。 组长之下还有副组长，一前一后把整组队形保持住，不许超车更不许超速，三令五申的在各队群里面反复强调安全问题。 可还是挡不住每个组里面欢快的把歌唱。 也挡不住有些组全体亢奋的一根筋往前冲。 第一天晚上居然就有轮班开车，跑了一个通宵的组。 一口气跑出两个省去！ 让陈大伟在微信群里逮住，警告对方要是不马上到服务区停下来反省，就取消参加整个活动的资格，自己灰溜溜的回去。 他并没有把严肃纪律的锅甩给万长生来背，自己才是个大二的小弟就敢挨着几个老大哥批评。 所以万长生是真的轻松。 贾欢欢带着自己的两个室友，不但不帮忙开车照料司机，居然在后排把座位全部放平，铺上睡袋、靠垫和行李箱，三个女生在那盘坐斗地主！ 听说有好些车里除了驾驶员，其他人也这样放平后备厢打麻将，扑克那种形式的麻将牌。 陈大伟得到反馈，又是一顿吼，各组群里面挨个儿发语音，苦口婆心强调高速路上每个人都应该系好安全带保证安全，万一任何人出事，整个大美社所有人都会罩上灰暗的阴影，何必呢？ 万长生的手机连了车载蓝牙，听见陈大伟的声音他也只好以身作则：“还是……系上安全带哦？” 贾欢欢大为不满的抱怨：“这是谁呀，跟个婆婆嘴似的！” 但说归说，还是翻到副驾驶系好，再扭着腰跟陈瑶瑶、沈丹继续打牌，幸亏她身姿灵活。 万长生不敢跟老婆争辩，但自己做到了就敢跟着发声，让贾欢欢拍照发到群里。 其实俩医学生在后面是羡慕的，那个之前还有点做作的沈丹现在一丁点小姐脾气都没有了，边打牌都边询问：“钟明霞来不来？她们剧组杀青了吗？听说俞天要上春晚，她会去吗？” 万长生摇头：“不知道，除了有时候剧组会发些拍摄视频过来聊聊创作，其他跟我没什么联系，欢欢更清楚吧？” 贾欢欢专注于算牌：“钟钟说她尽量赶过去，这几天我们考试还不是昏天黑地的，一个2，哈哈！” 陈瑶瑶却好奇这么多人的出游：“听说你们美院每年都有这样的旅游课程？” 万长生解释：“是写生，从半个月到一个月不等，每年起码一次，我是因为请假缺课太多，加上又没有挂在任何一个班上，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参加，各个专业都有不同的侧重点，也跟专业老师的喜好有关，譬如有些专门跑少数民族地区搞创作，彝族、苗族、藏族这些都是很有特色的艺术创作源泉，所以我们学校作为西南地区最大牌的美术学院，比全国其他美术院校都有这种优势，很多地方我们都有固定写生交流点……或者说好些景点，其实都是从我们几十年来的写生点发展起来的。” 陈瑶瑶打牌明显不认真：“原来是这样，敦煌也是？早就听说了但是不熟悉。” 万长生其实也没去过：“敦煌在艺术界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佛像雕刻、壁画绘制，这都是鼎鼎有名的，这个景点开发……欢欢记得碑林里面那个张二匪不？爷爷说以前在我们村里做过师爷的那个张二匪。” 贾欢欢忙得很：“瑶瑶你认真点哦！没有配合怎么斗地主呢？就是那个被土匪抓去做了几天土匪师爷的家伙？不敢回家在我们村子里躲了两年，爷爷说他画画很有名？” 万长生点头：“好像还被你把他的画拿去做风筝了……是他带队去发掘的敦煌，当时民国战乱，如果他不去，可能那里就被欧洲人一块块全都偷走了，但是他去了，又是临摹又是修补，保护那里的同时，也把那里搞得有点乱，他不是个合格的文物学家，只是个画家，不过凭着这件事，他在民国倒是赚得挺肥的。” 陈瑶瑶肯定做了点功课，吃惊极了：“那么有名的画家，在你们村子呆过？” 贾欢欢瞧不起：“有啥子了不起的嘛，还不是鬼画桃符，哎呀，赢了，这剩的牌都不用出了，我算给你们看……” 明明三人手中还有好几张牌，她都能算得一清二楚的讲出结果。 跟这种高手玩牌也挺无趣的，所以两位室友都心不在焉。 沈丹更忍不住：“你们家到底有多少钱啊？” 贾欢欢一如既往的视钱财为肥猪：“火钳！我们是家大业大，乡下人有什么钱，几百上千口人跟着吃饭，也，现在美院这边跟着你吃饭的都有几千人了哦？” 万长生没什么压力：“总体说来大家还是有得赚，这次买车我看了下，一次性掏十万块出来的还是有，因为是特价车所以不能办贷款，大部分是一个寝室或者关系好的凑钱买一部，算算一共花费了一千七八百万的费用，这两年文创产品销售提成、助教收入、项目设计费，哈哈，差不多把这些家伙赚的钱都掏掉了，也好，免得乱花钱。” 医学生只能实名羡慕：“我们学医就根本不可能这样社会实践，早早的回本，本科学习五年，才能开始考临床医师资格证，还有执业医师资格证，中间还要实习、规培，稍微有点追求都得读研，一顿折腾下来那就基本要十年，想想都绝望！” 万长生发现这也是欢欢最迷茫的地方：“医者父母心，行医是需要大德大智的岗位，越是艰难收获的才越是硕果，我们学艺术的相比之下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不能跟医生这样的雪中送炭比。” 仨医学生都表示大道理在学校也听得多，但还是有点疲劳。 现在课业繁重得都有点厌倦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当然，眼前还是看外面的景色比较美妙，包括万长生和贾欢欢在内，也没有看到过这种从郁郁葱葱的天府之国穿行到西北之地的景致变化。 指挥组是早上出发的。 万长生开车稳定得很，哪怕两小时休息一次，中午已经跨越到第二个省，按照陈大伟的安排在服务区停留吃午饭后要休息一两个小时才能上路，最好是有司机更换。 下来凑着吃服务站快餐的林楚妮调侃万长生：“我俩换着开好不好？” 万长生却问她最近做的泥塑头像照片拿来看看。 摆足了师父的教导派头，林楚妮好想把不锈钢餐盘扣他脸上。 可也只好循着徒弟的本分摸手机。 艾米拉和徐朝晖这两位徒弟则跟着另一辆指挥商务车，这会儿有机会凑到一起，万长生还顺便问光头去西亚出差的感觉。 还是沾了当徒弟的福，徐朝晖九月初就作为第一批去了日本考察学习，十一月又跟着陈大伟他们那组人去过西亚现场。 现在还是那么瘦，可黑了不少，反而让精气神更加出色，生命力都显得顽强很多：“我是去跟着那些设计专业的当翻译跑腿，只有出去看过才知道家里好，以前根本想不到会飞十几个小时到沙漠国家去，也看到了好多中国海外劳工在辛苦建设，挺感慨的。” 贾欢欢忙着闻贝赫耶身上的香水味，沈丹也跟上。 陈瑶瑶却和哈雅特专心听徐朝晖的描述：“如果我去学数理化，读清京平大，不知道好多年以后会不会慢慢搞懂这些道理，反正一直待在二中是不可能明白的，看到这些海外劳工，就清楚了我们以前能够输出的只有廉价劳动力和廉价日用品，却被高端服务和产品赚了不少钱，现在我们也能逐渐反攻这种文化艺术商品了，走在还在建设的艺术社区，我真是很骄傲，也更有动力要把美术培训这件事做好，基数大了，我们才能培养出更多更好的艺术家、设计师。” 万长生满意的压低些声音：“你觉得陈大伟怎么样？” 徐朝晖实事求是：“我们去西亚前后三批人，除了我是翻译，其他都是设计专业，专业上他很一般，但脑瓜子很灵活，做事很细致，我们在西亚的时候他就很注意观察，和客户那边打交道的时候，最喜欢问我他们说什么，实际上我能懂的都是和艾米拉练习的日常会话。” 万长生在餐桌上拿鸡骨头摆造型：“园区管理是潘经理和钟明霞在做，培训校这边我能放的精力越来越少，所以你要和许大妈多联系沟通，她负责后勤，你把总体规划搞好，陆涛则全力保证教学，这些关系你要梳理清楚，然后……如果这次自驾游梳理得成功的话，可能大美社的商业公司就要让陈大伟来试着管理，我觉得你也可以从他身上学到些东西。” 徐朝晖早就习惯了万长生当甩手掌柜，更不惊奇他随便就敢提拔这些大二大一的家伙来独当一面：“好！待会儿我就跟他一个车，认真学习，三人行必有我师。” 还别说，恰好就是徐朝晖午后主动去找陈大伟交流，认认真真的跟了一天的这种自驾游规范梳理。 不至于让整个车队在失去陈大伟以后群龙无首。 两百多辆车，十二个分组小队，换个人看起来都头大，陈大伟却组织了四十多人的各组督查，助理，前导，善后等岗位，忙得有条不紊。 结果第二天还没到敦煌，杜雯就打电话来给万长生，叫陈大伟马上带几个人走！ 去西亚！ 676、风雨兼程的日暮不赏 万长生内心很抗拒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的血统论。 这不过是生命狭隘的自私心理，企图把遗产传递下去的辩护。 就好像孙二娘在偷偷破坏观音村的规矩，想把最好的揽给儿子，因为在她眼里，儿子就是最好的，是继承整个观音村财富权势的真命天子。 杜雯不是引用过名著里面的话么，任何组织只要没有外来压力，都会朝着有利于内部精英的方向演进，再合理的组织结构都会被血统传承给破坏掉。 因为这只会导致强者恒强，弱者越来越弱，整个社会结构就会固化崩溃，好比观音村外姓人就很难翻身上位，越来越多庸碌无能的四家人却过得逍遥自在。 这是不对的。 但实际上又不得不承认血统论在某些方面又有说服力。 万长生坚信的是人生下来都一样，关键就看成长环境，家庭出身和长辈的眼界见识能够极大影响决定孩子的前途命运跟发展方向。 鸡窝里面飞出金凤凰的概率，就跟这句话一样极低极低。 好比万长生自己，如果落到普通家庭，也许碌碌无为一辈子，都没机会接触雕刻、绘画，哪怕偶然触类旁通的画几笔，也很难走到现在的高度。 陈大伟的工作能力，超乎同龄人的事务发展预见性，很大程度还是来自于他那个父亲的言传身教。 更好比杜雯这样的家庭，哪怕没有权大势大横着走的资本，她却有家里看多了的见识，还有随时能提供建议的父辈祖辈。 换做普通家庭，有谁能意识到春节和海外工程的关系呢？ 之前她就提醒催促过万长生，赶在春节前动工，不要拖到春季，白白错过了这样的机会。 因为宣传、外交口有这么个传统，每年春节会对全球华人拜年问好…… 美国、加拿大这些传统华人聚集比较多的地方一般都是重点，春节期间大使馆、商会搞团拜会都是很例行的事务了。 可能体育场馆改建改造项目这样的小工程，放美国根本不起眼。 但对于眼前这个丁点大的沙漠半岛小国来说，就无比显眼。 如果再有有心人提醒下这个文化输出的意义所在。 那就是顺水推舟的结果。 当地大使馆领导决定春节除夕时候，到这座在建的艺术社区慰问，一起欢度新春。 这是个目前仅限于内部的消息，通知发到企业大概是在几天后，而现在距离春节还有十三天。 杜雯的决定就是马上让陈大伟带人过去负责这次接待。 不是说这位大使领导有多了不起，而是没人能清楚该怎么接待，包括万长生和杜雯在内。 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这是个技术活。 好在杜雯的奶奶提醒了她。 万长生本来有点不以为意的，但是跟陈大伟交流几句后，这家伙马上就决定先通知那家车企，而不是贝赫耶的父亲。 果然，人家国企背景的大集团总监马上能反应过来，立刻承诺他们会安排集团高层负责此事，而且会全力支持艺术社区的接待工作，如果有什么需求现在就可以安排，不计成本。 陈大伟竟然就当着万长生，给对方提了一系列具体的要求，要几个保健医生，要媒体记者，要接待礼仪，要能说会道的工作人员，但是都最好别要小年轻，自己这边会马上安排各种场面化的东西…… 也就是大美社这边会立刻点出一两个设计组，立刻远程制作设计要求江州那边的配套公司完成，做宣传看板、写真宣传，甚至包裹幕布，让遍地癞疤的工地看起来足够漂亮的面子活儿。 万长生有点目瞪口呆的看陈大伟一顿咔咔咔猛操作:“为啥最好不要小年轻？” 这俩自己都才二十的二十三呢。 陈大伟掰手指：“这种大场面就怕出岔子，我高中就在学校操持了好几回，我爸也反复指点过，抓大管小善待老这三条是不二法门，抓紧大人物的接待，足够尊重这不难，谁都能做到，可是把小人物管严点才是关键，特别是话多麻烦多爱折腾的小人物，一开始就别给脸，重点是小记者小年轻，因为跟着领导来或者啥的，一被好脸接待就容易膨胀，反而是大领导们很客气很听指挥，领导身边的人都是麻烦，万一再来几个老资格的带着警卫、秘书、保健医生的就最难伺候，不是老资格难伺候，是他身边这些人，所以防着老的身体不支出意外，就万事大吉……” 万长生只能感叹这就是经验之谈了，没经历过看再多书也摸不到这种细节，没父辈师父言传身教，不知道吃多少亏才能摸到窍门。 陈大伟说他爹上万人的大场面都操持过，虽然只是个部队小官，却到现在也离不得岗，从小到大那真是手把手看着来的，娴熟！ 但实际操作他也是理论联系实际逐渐尝试，以前没这种机会。 这些话都是万长生送陈大伟去当地机场的路上交流了。 陈大伟得第一时间返回江州，和目前还在江州的大美社成员一起把准备工作做好。 至于他点到的几个助手，只有两人有护照签证，那就先协助徐朝晖把整个自驾游去程安排好，然后再从西北飞江州，跟他赶赴西亚。 磨刀不误砍柴工，做好准备再出发。 对于大使馆领导去工地上过年的意义，陈大伟都比万长生这个地主家儿子更清楚：“再大的国家和再小的国家，放到这个时候也是一个级别，春节这种举国同庆的时候，好比各个部队要挑选最好的场面给全国人民看，海外华人也是一样，现在看起来我们这个艺术社区非常有特点，那就能做出不一样的吸引力来，连大使馆都关注到了。” 万长生却想起了老杜当初的叮嘱，这种文化输出不要太张扬，免得最后搞得跟那什么春秋大学一样，被到处抵制。 只是给陈大伟没说得那么复杂：“我们还是低调一点，把好话给客户，这都是人家的创意，人家的文化，人家的地盘，我们最多做做施工搞点设计，好吧？不管怎么吹得天花乱坠，毕竟我们的目的是要接着把那几个场馆的改建工程拿过来，怎么样？” 陈大伟领命而去。 万长生在这西部城市还顺便转了圈，给欢欢买了当地特色吃食拎回去，重新开拔上路。 徐朝晖接过了陈大伟的操作方式，标准的萧规曹随，甚至大美生们都没意识到指挥换人了。 也幸亏是有陈大伟提前事无巨细的安排，陆续汇集起来的车队已经开始显现出庞大惊人的规模。 所到之处绝对的视觉焦点。 百余辆外表一致，只分了几个颜色的江州产城市suv，六十辆更加狂野的正牌越野车，外加四五十辆杂牌军，随着抵达西部省份，开始靠近敦煌，终于密度越来越大的会合上。 那种兴奋是难以言表的，手机微信群、qq群，对讲机，有些家伙还购置了功率更大的车台安装在越野车上，全都充满了各种欢歌笑语的呼叫。 贾欢欢一直捧着对讲机，听那些家伙在频道里中气十足的笑骂对方是敦煌人，就觉得很纳闷儿。 这是什么意思呢？ 一路上其实已经经过了无数充满西北粗犷风格景点，有些组也好奇的下高速路去参观过，只要全组统一行动这也不是事儿，关键就在于不能落单。 好在有先导组直飞敦煌，原定是尽可能的提前定下快捷酒店、商务宾馆之类，结果反馈回来的消息，市区酒店、旅舍还是受到春节影响，要么有游客，要么会关门停业，分散零落得很，但好消息是市郊有大量的农家乐，成片包下来，价格便宜量又足，最大的惊喜还在于这些背靠沙漠的农家乐，居然还能提供沙漠露营区域。 这可把大家欣喜得不行，精力旺盛的大学生们居然有半数都准备了要野营的。 万长生觉得让他们体会下西北地区冬季的严寒也是好事情，再说他自己也挺好奇。 而且这么两百多辆车，在市区扎堆那也肯定会影响交通，所以按照先导组转悠比较的地段，就在距离市中心不过几公里的沙漠边缘，差不多把那条马路上所有的农家乐都给包圆了。 其实前面看着是农庄农户的小楼门脸，郁郁葱葱的防护林还很茂密，让千里迢迢过来想看沙漠的大学生们还有点失望，结果开车进了大门后面就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就在这戈壁滩边，已经安装了成片的帐篷，还有沙滩车这些玩耍设备。 而且是越往深处去，就越没有石子和任何植物，开始变成连绵到天边的沙丘！ 乐得这些艺术生，忙不迭的冲进沙漠里面打滚！ 贝赫耶从车上下来就有些呆滞，静静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沙丘…… 真的想家了。 还好有贾欢欢，欢快得跟什么一样，到处张罗今晚的烤羊大会，豪气的让周边先准备个两三百只羊吧，估计这个春节肯定不够！ 然后豪气的打开自己手边包包开始发钱！ 医学生三人组，在长途跋涉的两三天时间里，早就对外面的荒凉景致审美疲劳了，于是跟贾欢欢一起包路费红包，每辆车四千…… 过路费油费加起来，往返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光是这，万长生就掏了小一百万！ 贝赫耶被贾欢欢这种动静给吸引了，看到处欢天喜地的领钱。 相比阿拉伯土豪喜欢把钱花在豪车享受上，万长生和贾欢欢更习惯这种花钱的方式。 大哥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677、敦煌当然就是壁画多咯 艺术家就得到这样的地方来感受天地造化。 整个旅游行程是按照专业写生来制定的，整个寒假期间会在这里停留十五天左右，加上前后路程就是二十多天。 敦煌本身主要只有两个景点，茫茫黄沙中神奇的一汪月牙泉，这是普通游客感受沙漠的重点，而美术生这些专业游客当然就要去诸多佛像、壁画扎堆儿的莫高窟打卡了。 万长生还专门到院办申请了介绍信的，凭借这个还能够开放一些不对普通游客开放的艺术宝库。 就凭这个，就值得很多绘画专业的学生在这里呆上半个月。 连设计专业也可以在这种具有独特装饰画风的圣地，揣摩到很多艺术沉淀，其中最为世人所知的现代成果当然就是那部《九色鹿》动画片。 那就是典型的莫高窟画风。 不过那也是快四十年前的作品了。 当然因为方圆四五百公里范围内，有数不尽的荒野自驾游胜地，所以耐不住寂寞的成员也可以组队到周围去探险越野、戈壁穿越、翻越山脉，甚至还有无人区，光是想想，都能让大家欢喜得嗷嗷叫。 女生们忙着先到农家乐洗漱，男生们则欢腾着在戈壁荒滩上搭建成片的帐篷。 等到夜幕降临，连成片的农家乐后滩上，到处都是篝火烘烤的羊肉飘香时候，不知道是谁偶然抬头，带起一大片惊呼！ 面对已经沉入夜色，只剩下一片暗黑起伏的沙丘边缘到天际线。 顺着护卫了这座千年古城的成片防沙林望向天边，明明一侧的天光还有淡蓝色影子停留，可带状云彩已经如同层层渐变那样一直朝着西边逐渐演变，直到成为沁入人心的金黄色。 什么样的画笔才能绘制出这样美妙的色彩来？ 水彩画不出这样的浑厚，油画点不了这样的飘逸，国画好像很难有这样满篇暗色的画幅。 雕塑就别提了，风景根本就是雕塑最难以企及的范畴。 对于见惯了这种自然风光的当地人来说，只是偶尔抬头瞥眼推断明天的天气。 可是这些美术生就太震撼了。 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完全看到的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特别是现在光影掩盖了所有地面人类活动的痕迹，仿佛轻易的就进入到了自然之中，会让自己感觉是多么的渺小。 值了。 马振宇他们这些器材党，赶紧打开各种镜头，拍摄记录这些让人沉迷的景色。 刚梳洗收拾好的女生又赶紧张罗思考准备怎么利用这美景，拍些漂亮的个人艺术照来。 贝赫耶跟林楚妮随便站在边上，眺望这些景致，都能被好多镜头打着创作的名义群拍，还好她俩不怎么反感，林楚妮还要了好几个人的微信，要把照片给她。 苏沐楠基本上都呆呆的坐在椅子里，包裹着厚厚的御寒服，明显被这种广袤苍茫的局面迷住了。 个人那点小情绪，在这种天地面前荡然无存。 当然，贾欢欢关注的还是羊肉好了没，特别是这里的烤羊腿简直一绝，闻着就让人垂涎欲滴，更不用说那肥美的羊肉串，绝对是现杀那么新鲜。 徐朝晖还得忙着开始安排晚上到机场接人的车队。 6续还有两三百人会从全国各地飞过来。 话说光是单程机票就得一两千，打折的多半要转机过一天才能抵达这里，所以一车四五人的自驾游成本低不少，更主要是自由自在。 可以携带太多普通旅游方式没法携带的装备。 帐篷、睡袋、气垫床都是寻常物件，居然有人还带了电饭煲，一路上从服务站就自己煮饭吃，说是吃不惯外面的糙米！ 比万长生这少爷还娇贵了。 所以现在加上人家农家乐能提供的帐篷，最后搭建出来过两百顶帐篷。 光是把营灯分别挂在这些帐篷里面，组成夜空下的连绵的“灯笼”组阵。 都又让美术生们灵感大。 再把成排的车辆整齐列队，全都打开雪亮的车灯，让荒凉的戈壁滩居然有了几分仪式感。 又或者关上大灯打开车厢灯，营造出那种温暖的车文化，好像一栋栋小屋出现在这童话般的场景里。 这美术生，就是花样多。 精心创作的艺术照让大家纷纷起哄，说回头要找厂家卖钱。 万长生也终于可以放松自己，搬出后备厢带来的五粮液，畅畅快快的和大家围着烤羊把酒言欢。 大家平日里对他多少还有些距离感，不敢随便接近，现在还不抓住机会喝点名酒？ 当地特有的啤酒敞开喝起来，才对得起西北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气质呀。 除了气温迅降低过了零度，全靠火堆顶住温度，大口肉大口酒的幸福时光就只剩下惬意。 等到十点过，本来已经有不少人躲进帐篷钻进高寒睡袋里，却听见喝酒这些人惊呼漫天的星空。 顿时又把所有人从帐篷和室内引出来。 在大城市待久了的孩子，都这样没见识。 可那站在沙丘上，仿佛就能直接投身进银河里面的浩瀚夜空，也太让人理所当然的陶醉了。 杜雯他们就是这个时候抵达的，十多部车到十多公里外的机场把平京团队接过来，那两部车要后天才能到。 见面她就给了睡眼惺忪的贾欢欢一个热烈的拥抱。 贝赫耶还主动伸手等着了，所以杜雯也笑着抱抱她，很有外交味道的询问来到中国大西北有什么感受。 阿拉伯少女对沙漠落日跟星空肯定没那么震撼，但对这个国家的巨大，终于有了些模糊的轮廓：“这可能就是伟大的国家，天然就这么伟大。” 林楚妮还挑逗：“万长生那边不拥抱下？今天刚掏了一百万的路费，正在借酒浇愁呢！” 杜雯轻笑不语，也跟自己的平京闺蜜拥抱下。 一百万算什么，光是这周的宁州二中转账高考补习班提成就三百多万！ 宁州二中现在已经把这当成全校最重要的成绩来源。 毕竟全国拼重点高中，那真是刺刀见红，持续稳定的三年下来，做好美术艺考生的高考强化反而成了很容易刷数据的好项目。 而且每年稳定过五千人过来强化半年，光是周边生活配套等等，就有无数文章可做了。 在加上素质教育的大旗，面子里子都有了，比百尺竿头更进一寸都难的高考工厂轻松得多。 产业一条龙就是这么形成的。 不过杜雯这时候不跟万长生谈论工作，让他难得的放松下。 先把费雪雁补充进徐朝晖的指挥部，又不动声色的把整个指挥方案拿过来检索分析，最后拉了苏沐楠一起钻帐篷，她俩也挺好奇野营的感受。 事实证明，只要帐篷和睡袋的质量等级够格，还是能够抵御这种程度的荒漠严寒。 只是第二天一早起来，要在露天户外餐桌边吃早餐，实在是有点冷得慌。 但有几个早起看见了沙漠日出的，向同伴们强烈推荐。 油画专业马上决定明天早上起来写生，今天还得适应帐篷生活。 感觉跟温暖的客房结合起来用，这种模式就挺舒服，还帮万长生省了不少住宿费呢。 杜雯则连夜把新的游览方案制定出来。 万长生和苏沐楠负责带最早的两百人队伍去莫高窟，凭借介绍信再缴纳费用，保证接下来可以不用每次都买票进入，出于保护古迹的理由，大家也不要一股脑涌过去。 贾欢欢肯定是带领游览队的，月牙泉估计不够大家玩，所以兴致勃勃的各组现在分头朝着四面八方前进，凡是涉及到要过夜要穿越的线路，就要从农家乐聘请导游，携带给养。 至于周围那些人造景点就算了，各种游记上面都能搜到这些大坑，建议大家还是不要上当。 第一天就尽量不要聚集在一起扎堆，各处看看晚上再交流，免得都掉进坑里。 感觉指挥权被杜雯拿回去，先还是延续陈大伟的三令五申纪律强调，这也是美院出来写生的铁律，绝对不允许单独行动，最少也是十人一组，任何分组行动都要向自己之前的组长和她这里汇报动向做记录。 最最重要的，就是作为外地人来到这些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千万不要嘚瑟！ 各大美院太多太多张扬的美术生和各地混混友好互动的案例了。 最终吃亏的都是大家。 众人轰然叫好，连农家乐提供的早餐都不吃，立刻做鸟兽散的水银泻地到处跑！ 之前还闹哄哄的戈壁滩很快上就稀疏下来。 杜雯不跑，舒坦的裹着加厚羽绒服，贝赫耶在日本给她选的时尚款，靠坐在沙漠前的凉亭下的折叠导演椅里，和林楚妮一起聊天。 仿佛一个从江州去了平京，一个从平京来了江州，有种错位的交流。 再说以林楚妮的性子，她才不稀罕扎堆儿呢。 万长生就带着人去扎堆。 对方管理处先惊讶春节还有写生队伍，更惊讶这个队伍的人数和派头。 美院来写生，居然是清一色的自驾游车辆！ 几十辆车在外面把停车场都放满了。 可是等万长生他们按照为写生队伍开放的洞窟忙碌起来。 万长生仅仅看了下人家现在收集保存的两百多张壁画线描，又给出个令人惊讶的建议。 “这只能算是记录，不算是艺术保存，对未来的艺术研究会产生误导，把这套复印件借给我们，这个写生期，我们来帮你们提供全套的专业级线稿，免费的。” 见多识广的管理处工作人员、文物修复团队的专家，第一反应是想笑。 哪里来的后生不知天高地厚？ 678、不破不立万长生 敦煌飞天壁画，在全世界都有不可比拟的艺术地位。 别看这里偏僻得跟个乡下山头差不多，却拥有全国最高级别的文物保护地位。 来过这里的大师、名家如过江之鲫，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么个小年轻废话？ 人家根本不会半信半疑，直接就想挥手让他走人。 可那一两百个大美生，都半笑不笑的围在周边看热闹。 笃定窃笑的表情很容易让景区工作人员，还有那国家级的文物专家们纳闷，难道你真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万长生真有。 就凭那个全国青展金奖的资格，也就算是国内国画的专家了吧。 连出十一本白描教材还热销的算不算专家？ 但他不用这些个名头来压人。 直接坐下，当面把眼前这一窟的壁画线描展现在自己的画板上。 小伙伴们默契的帮他把小马扎，画板画纸，绘画笔给伺候上，然后退开，把围观万长生的位置留给在场各位。 大家看多了，已经不稀罕了，但有默默的举起手机录下这个装逼时刻…… 万长生真不是想装逼。 只奈何这确实是他的老本行。 最擅长的本行。 敦煌壁画啊，最主要的题材就是尊像画，也就是人们供奉的各种神佛、菩萨、天王以及法相，更是以这些为主角的佛经故事画。 这可不是万长生最熟悉的活儿么？ 如果说曾经在观音庙绘制的那个少年，还仅仅停留在画匠的水平，这几年的不断精炼提升，让他的手法已经越来越趋于精湛技艺。 能够在全国青展上面获得金奖，说明起码在技艺上已经无可挑剔了。 为什么他居然敢说敦煌壁画不咋样呢？ 其实他看到的这些线稿，大多是文物修复专家或者说工匠照着临摹的壁画线描。 甚至更准确的说，那些斑驳墙面的壁画，都不能说绘画技艺有多高，毕竟从前秦、北朝、隋唐到西夏、元代的几百年间，到这个人迹罕至的荒凉之地来绘制的大多数都只是工匠。 非要形象的形容下，这些举世闻名的敦煌壁画内容，就像李白、杜甫、苏轼的诗歌一样荡气回肠、脍炙人口。 但仅仅是壁画的内容、风格凡入圣。 具体到题写在墙面上的笔迹书法却未见得多么精湛。 同样的书法，工匠、普通人来书写，和书法家写出来是两码事儿。 单单一笔横竖笔划，书法作品就蕴含了落笔收尾的筋骨。 白描也是一样，看似一根普普通通的线条，其实充满了中国画的各种讲究。 敦煌壁画，金贵的是从一千多年前就开始积累起来的这些珍贵艺术品，几百年间积累下来的这些宝贵想象力，匪夷所思的色彩和造型。 是这浩如烟海的几百窟窑洞里面光辉不减的艺术魅力。 修复保存当然是原样就好。 没必要断章取义的非得要每根线条都经得起推敲，因为敦煌壁画要的就是这种充满西北粗犷的特点。 但是整理继承这些艺术造型的时候，最好还是请画家来画。 因为就像万长生说的，这些东西是要作为艺术保存下来，然后流传的。 这种艺术瑰宝，哪怕是粗犷的线条，那也要画家来甄别，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更不用说如果是学术性展这一门派的画风，那就更需要有人来提炼其中的精髓。 如果万长生大言不惭的这么解释一番。 没准儿还会引起争论，谁说了敦煌壁画就非得修正到符合中国画技巧，谁说了这些文物非得按照传统技法来保存？ 敦煌壁画在世界美术史上，都有自己独树一帜的地位！ 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小年轻来说还需要改进了？ 很多事情争论是没有结果的。 万长生能动手，就不比比。 对着那洞窟里面的晚唐菩萨伎乐图，起手就是精准修长的线条，丁头鼠尾，金钩铁线！ 根本不需要铅笔打草稿，打印模式开启以后，一气呵成的从画纸一边，熟极而流的信手拈来！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在场各位哪怕不是美术专业的人才，大多也能拿笔勾画这些文物，这一刻立刻有种鸡皮疙瘩从身上过电的感受。 越是平日里画过的人，就越知道这笔画包含了多少功力。 连苟教授当年都说过，万长生的白描里面有古法佛像的塑造功底。 可能论到仕女图、花鸟、水墨都不是万长生的强项。 唯独这种佛像壁画，或者说经变画，也就是从隋唐时期兴起的大型壁画，用来综合表现一部经的整体内容，宣扬想象中的极乐世界。 这是万长生最有心得的形式。 哪怕浸淫莫高窟壁画多少年的专家，看惯了这周边绝世无双的精美壁画，这一刻也忍不住惊叹：“山外有山人外人……” “啊，这手指，原来应该是这么画的，我说这指尖比例……” “不是比例的问题，是线条，这位老师确实是把线条运用得……给老邢打个电话，这次是真的遇见高手了。” 没错，万长生并不否认敦煌壁画的精美绝伦，他提出的仅仅是记录，如果要把敦煌壁画用线描的方式记录下来，整理成为文献手稿之类的资料时候。 最好还是提高点技术性，这就是学院派和民间艺人的见仁见智了。 他恰恰是从民间艺人跨步到艺术家的转型。 更期望这种值得永久流传的顶级艺术品，能有更严谨精湛的面貌。 等大半个小时以后，这边博物馆馆长匆匆赶来，看见的就是一张完整的壁画线描图！ 而且是几乎原样拓印的整幅墙面满稿！ 更把其中部分剥落缺样补上了！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敦煌的线描手稿，大多是单个物体摘出来的记录，几乎没法做整面墙满稿记录。 因为每个洞窟的壁画，往往就是从天到地，四面八方的满绘。 这就等于画纸是半球形，或者弧顶的，如果转画到平面白纸上，很多细节就必然对接不上。 这也好比地球是圆的，俄罗斯那上面翻过去应该是加拿大，但世界地图摊平了以后，北冰洋那边就是割裂变形的，或者说所有世界地图纬度越高就越变形，俄罗斯并不是地图上看起来那么大。 普通人很难把穹顶的画面转换成平面。 所以只能单独把中国放在中心表现准确，或者画某个国家。 很少看见敦煌壁画的整幅墙面手绘满图。 万长生轻而易举。 因为他明了这种画法，甚至清楚那尊佛像表达的是什么。 所以遇见因为自然风化剥落的画面，他结合周围线条图案，也知道缺的那块儿是什么，信手就在自己的稿纸上补齐。 这下可把整个围观的工作人员，研究专家连同博物馆领导惊得炸了锅：“你知道那是什么？” 万长生平淡无奇：“对啊，在一个专业画家的眼里，这根线条就应该是这样走的，这有什么难的……” 人家要哭出来…… 有些文物修复专家，在这里研究几十年，修补进度慢得要命，甚至这边还没修好，那边又剥落了。 敦煌壁画的特点就是菩萨并不是都庄严宝相，反而带着强烈的拟人化，不是婀娜多姿就是刚健雄壮，可真是让修复专家们白了头。 到处引经据典的找寻这个造型是怎么来的，非要确认有出处无误以后，才敢下手。 可是在万长生这种画家眼里，或者说他自己都经历过画那么多壁画的时候，哪有那么多造型严谨，手艺人只要忙起来都是哗啦啦的高效率随心所欲。 应该说这就是艺术家和修复专家这两个行当之间的距离问题。 当这个国家还没那么多艺术家的时候，修复专家是技术工种，而不是艺术工种。 这就跟皇宫博物院的情况一样，老荆头他们都是从职工子弟，内部职业学校培养起来的员工，先是技术工种，然后才开始往艺术工种靠。 可他们研究的那些东西，都是历史上最顶尖的艺术大师作品，其中有些需要艺术天赋的东西，就未见得能跟上了。 也就最近十多二十年，才有大量的工艺美术家走进修复专业，把真正的艺术天赋融合到修复里面。 那是都，一切都优先顾着的皇宫博物院，也要最近几年才开始成系统化。 对于这片到处都充满顶级文物的文明古国来说，要铺满到敦煌来，还有点时间，当然，也不远了。 就像万长生这样儿的出现在这里，是偶然，也是必然。 所以接下来的场面才是必然的。 只能说这么些年，来来往往这么多写生的画家。 恐怕多少人站在敦煌壁画面前，就忍不住要跪下去。 也就万长生这种怪胎，还得加上9o后、oo后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才会敢冒大不韪的提出这种石破惊天的建议。 老祖宗的东西固然是好，但我们也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改良。 不然故步自封的就越来越活得还不如千百年前的古人了。 历史上还有个这样毁誉参半的家伙，就是那个张二匪。 679、关己则乱 苏沐楠全程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 她就是最典型的那种传人，一切都有讲究有来历，一切都要按照师父说的法门去遵循。 从未想过突破这一切，去撞开一片新天地。 也许这就是万长生和她同样都在研习书画印，却有着天壤之别的原因吧。 其实在艺术界和文物界，对当年那位张大师就有天壤之别的态度。 在那个战乱连天的时代，万长生不是推崇过那位到处收集保护古代建筑的梁大师吗？ 那就是典型的技术思维，每到一处先精准测量，原样描绘，保留记录所有数据资料、工艺特点。 唯有这样，才能保证古代建筑技艺不会失传，泯灭在战火纷飞中。 而这位张大师就是典型的艺术思维，千里迢迢耗资巨费的来到莫高窟。 惊喜连连的发掘瑰宝同时，当他发现大量壁画是层层叠加的时候，因为更推崇某种风格、某个朝代的画风，就直接剥掉外面的画层！ 更是对很多残缺部分，直接按照自己的喜好去填补修复。 从文物考古的专业角度来说，他这种做法简直就是人神共愤，造成难以估量的巨大损失。 因为考古的意义就在于通过任何能够反映那个时代的细节，去触摸历史的年轮，去窥探那个时代的风貌。 这个疯子仅仅因为瞧不起那个时代的画风，或者不喜欢那个画工的风格，就剥了扔了！ 这确实是错的。 但在艺术家的眼里，又没什么了不起。 话说杜雯她们不是在欧洲收了一袋儿印章么，算起来起码也有两三百年历史，一样可以用文物的心态去揣摩找寻背后的意义。 万长生却仅仅看下，觉得没多大艺术价值，那就磨了去…… 苟教授那枚印章石，也是这个道理。 在文物专家的眼里，那是几百年前的墓葬文物，哪怕有一丁点擦挂磨伤都是不行的，因为从文物身上能找到那个时代的信息。 从玩家收藏的角度，那是价值连城的珍宝，罕见的六面鸡血黄，攥在手里能够升值投资赚钱的宝贝。 但在艺术家这里，那就仅仅是个印章。 苟教授喜爱把玩揣摩这枚印章，万长生更无所顾忌的打磨甚至重新雕琢。 最终把这枚鸡血黄变成了更具有艺术价值的金奖作品，却完全抹掉了原本的文物价值。 他的做法，从文物的角度，跟那位张二匪是如出一辙的大错特错。 但万长生不在乎。 对他这种看惯了家里什么都是几百年，千年传承文物的家伙来说，时间沉淀都不算什么。 甚至包括眼前这些所谓的艺术瑰宝，也不过如此，来认真学习、汲取消化了，踩着这片莫高窟的肩头，攀登下一个艺术高峰就是。 至于这里，是留给文物专家和游客看的。 但艺术要更好的流传下去，那就应该提炼升华。 这才是他对这片艺术宝藏的感谢回馈。 仅仅一间洞窟的壁画记录完成之后，博物馆领导就商谈了整个写生期间的工作配合。 之前的门票费用全部退还，所有来现场的美术生配发临时工作证，在文物修复组的配合指导下，进行全面的艺术绘制，还能在这边食堂吃午饭呢。 当然也就能够把所有的洞窟对万长生开放了。 下午三四点，万长生回来笑称自己的手艺又赚钱了，起码赚了几十万的门票费！ 这每天两百人，十多天的几千人门票都赚回来了。 众人却调侃他还藏着掖着，没有给人家展现他的菩萨雕像功底！ 万长生得意算计：“万一下回还要来敦煌，再露一手继续骗吃喝呀！” 林楚妮没好气：“你是不是傻，现在你去皇宫博物院，就不认识你，不给你吃喝了？明天带我去看看雕塑！” 万长生恍然：“也对啊……欢欢呢，欢欢怎么还没回来？” 自顾自的就跑了。 杜雯不参与这么傻的对话，观察依旧不声不响的苏沐楠：“去艺术殿堂朝圣的结果怎么样？” 小苏老师忙乱的稍微啊一下，才从自己的艺术世界跳脱出来：“怎么样？很好，很好啊？” 杜雯刨根问底：“有没有被他这种绝世才华迷住？” 林楚妮听见，反呕的哦了几下赶紧走远，主要是觉得有影射讽刺的含义。 苏沐楠却认真的想想：“才华……其实未见得，要说比他画得好的，国立美院一大把，我都敢说我自己的线描功底跟他各有所长，但是我想最可贵的可能是他从来不墨守成规吧，我们已经习惯了长辈教导的那些条条框框不能逾越，哪怕求变创新也只敢在前辈没有说过的那些领域去挖空心思，可几百上千年来早就有无数人把这些各方面都搞了，所以我们现在真的找不到方向。” 杜雯笑眯眯：“他呢？” 苏沐楠是真心实意：“他就敢于推翻所有的权威，莫高窟在传统艺术领域的地位多高？他说革新就革新，人家认不认可我看他都不在乎，反而是这省了几万几十万的门票费比较可喜，因为艺术本来就得不断打破原来的桎梏，才能探索到新天地。” 杜雯像个捧哏的：“那你呢？” 苏沐楠也笑了：“他帮我谋了个小职位，我专门负责填补撰写壁画上的书法……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是墙上壁画什么样，也战战兢兢的照着描下来，一点都不敢出错，可现在我会考虑这字到底有什么意义，这面经变画想传达的是什么，结合朝代跟意义，选择更合适的书法来表现，我自己的书法感受。” 杜雯挑眼角的样子真有点媚：“找到感觉了？” 苏沐楠听她调侃的语气，好歹也是大学研究生都读过来，还谈过恋爱的，正准备反唇相讥说什么，忽然又把包子脸皱成一团使劲眯眼，竭尽全力的要看清杜雯背后的什么东西。 杜雯连忙回头，然后就跟苏沐楠一起目瞪口呆的看着天上。 随着呼啦啦的轰鸣声，天上飞过来一架巨大的风筝，按说不应该这么闹腾吧。 可眼瞅着这带了发动机声音靠近的红白色风筝，下面居然吊着个淡绿色的人影，那可不是贾欢欢早上穿的防寒服么？ 苏沐楠都不由自主的抓了杜雯的胳膊哆嗦：“那……那是，是……” 杜雯也花容失色…… 整个营地的小伙伴都轰动了，全都闻声跑出来看天上。 还有人用长焦镜头放大拍照！ 万长生自然也被拉出来，更是吓得都发抖，话都是说不出来，这太颠覆认知了！ 近些再近些，能辨认出来使劲挥手的真的是贾欢欢，这姑奶奶居然挂在这红白间色的大风筝下，背后还背着个巨大的风扇，你都在干什么呀！ 反正万长生腿都软了…… 林楚妮见识多：“嘿哟！动力滑翔伞啊，万长生，我这师娘胆子可真不小……” 万长生只剩下有气无力：“喂喂喂，别，别挥手，别打扰她，等她慢慢下来，她要真是欢喜忘了双手都举起来，可不就掉下来了！” 林楚妮哈哈：“腿上有个兜兜，人都装在兜兜里，主要靠双手掌控方向的……可以啊，贾欢欢这玩得有模有样，我也有点手痒，只玩过，不对，她这个是动力三角翼，比滑翔伞危险大得多……” 万长生差点没跪下去，根本不敢抬头看。 那就是骨肉相连的感觉，一颗心紧张得要蹦跶出来。 只敢紧紧盯着那天上的红白翅膀下小绿点，生怕出现什么意外，也不敢起身去挥手惊扰。 飞在天上啊，那该多么复杂危险。 也就没看见顺着三角翼过来的方向，几辆那种四轮沙滩摩托车正带着滚滚黄沙尘烟跟在后面，带头的显然是个当地人后座还有人拿着对讲机在仰头不停叫喊什么。 后面有两部慢点的则是哈雅特和贝赫耶尽力想跟上，但是对沙漠戈壁起伏间的移动还是不怎么熟悉，被甩开不少距离。 人家那拿着对讲机的沙滩摩托，冲到沙丘顶部是敢高高飞跃再砸到沙滩上的！ 好在这时候后面的农家乐老板出来，探头看看习以为常：“哦，景区那边的飞蛾子嘛，摔不死人的……” 不说还好，万长生直接跌坐到地上去。 哈雅特护着贝赫耶骑过来，摘了头盔也有点急喘气：“太太，太太玩了三四个小时了，她就想飞到这边来，说是看见你们的车队回来，她就飞过来了！” 万长生难得咬牙切齿：“打屁股！待会儿抓下来打屁股！” 这时候他终于还是觉得自己太纵容了，这姑奶奶真是从小就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引得杜雯她们一片揶揄的嘘声：“真是从来没看见你吓得这么魂不守舍……” 林楚妮只好奇：“多少钱？多少钱飞一下？” 哈雅特汇报：“我们都试过了，本来五百块钱十五分钟，给了五千块包一天。” 啧啧，这做买卖的店家真是美滋滋。 万长生不关心多少钱，仰着脖子眼巴巴的看着那三角翼被指挥着盘旋降落，眼瞅着只有几米高了，才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在沙丘上企图接住这真是飞起来的老婆。 结果贾欢欢可能看见他走神，一个倒栽葱扎进沙丘里。 戴着头盔倒是没安全问题，就是吃了满嘴沙漠里特有的那种细沙…… 虎头虎脑的样子，怎么舍得打屁股嘛。 680、分水岭迟早会到来 万长生还是没当着这么多人打屁股。 况且看了贾欢欢那满脸飞过来献宝的表情，他也没脾气，只能背了贾欢欢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沙丘回来，林楚妮已经迫不及待的骑着沙滩车过来准备接着飞上天。 杜雯帮万长生说了：“看你在天上，他可是吓得脚都软了，担心得要命。” 贾欢欢趴在背上一个劲怂恿：“你也去，你也去飞飞看，很简单的！” 杜雯有自知之明：“我恐高，这事儿就算了。” 贾欢欢还意犹未尽：“回头我们自己买一个在……我们那边没空地啊。” 万长生只能求饶：“你就放过我吧，江州哪里去找这么大的沙漠沙滩，要是在我们那边这样摔到地上，脸都能给你拍平了！” 贾欢欢又怂恿他去试试。 万长生更是抵死不从，一点没有面对漫天神佛洞窟壁画的挥洒自如。 于是这贾欢欢显然就成了整个旅行团最能玩的带头人。 迅纠集了一大帮贪玩的小伙伴跟着她折腾。 反正每天能去莫高窟的也就一两百人，其中还得是国画专业、设计专业的居多。 油画、水彩、水粉专业分别摆开自己的画箱，对着沙丘、落日、朝霞，还有那景色奇异的茫茫沙漠中一汪碧水月牙泉来风景写生。 但还是有很多存心来玩儿的。 万长生也支持大家忙碌了一整年，放松自己到处玩，只要能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聘请本地向导，其实也就是农家乐老板的亲戚朋友们，带着周围各处越野玩耍。 在沙漠里面飞三角翼，骑骆驼，骑沙滩摩托。 这方面其实贝赫耶知道的玩法更多。 甚至中东设计组，还真的搞了几辆车在店家的指引下，尝试冲沙。 不体会这种感受，怎么能贴近用户的设计要求呢。 和马振宇他们在中东体验的类似，无非就是快顺着沙丘冲上坡顶，根本无法预测翻过去以后是个陡崖还是顺坡，更不知道那边的落差有多大，飞跃着砸过去的感觉充满了刺激。 国内的惊险程度再降一档，坡顶专门站个人指引度。 但是这种冲沙的车，就千万别想在上坡的停住，被陡坡上的流沙溃滑下来也就罢了，要是车身被带横了，很容易从坡顶这样横着滚下来。 那就有伤亡了。 所以这种东西不经历下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丽贝卡现在知道贝赫耶就是东家老板的女儿，积极的提前沟通关于整个体育场馆改建的意见反馈。 贝赫耶不爱在休假的时候谈工作，表现出来就爱理不理。 意大利女孩一点都没有欧洲人的骄傲，连忙顺应的谈她在那边都看到的女性权利兴起。 贝赫耶居然不太清楚这种事情，丽贝卡赶紧打开话匣子，谈论最近几年因为王室推动的改变，好多街头女孩子都在摘下面纱了。 就跟贝赫耶一样勇敢。 贝赫耶听得有些神往，又有点不明所以的冷笑。 但是大家一起出游去感受丹霞地貌，荒漠上面驰骋，穿越无人区的时候，就会叫上丽贝卡了。 更何况市区里面那个夜市也成了大家经常结伴前往的好地方。 这当然也是贾欢欢现的，每到晚上就有汇集了古玩、纪念品、手工艺品和纺织品的诸多摊位，比大美文创社区那个夜市搞得还要好。 万长生看了就让贾欢欢拍照给钟明霞。 欢欢纳闷：“你跟她说工作非要我干什么。” 但照办以后果然让钟明霞更加归心似箭。 还在她看中的几个店铺，有没有兴趣到江州去免费开店，她帮忙安排低价住宿。 因为以沙漠、戈壁和骆驼为主题的彩色沙瓶、木盘手工雕刻、铝板画制作，这些都在现场完成的工艺品，都带着强烈的西北风情，还大多有敦煌飞天主题，比江州那个夜市文化气息浓厚多了。 连万长生都叫版画系的小伙伴来看看人家的胡杨木板雕刻，铝板画制作工艺精湛得很有水准，没点传承和天赋是不可能的。 如果能把这些店面一股脑裹带到江州，不但让文化社区的艺术味儿更浓厚，也让这里的相互竞争没那么激烈。 雷同的铺子数不胜数，旅游旺季的时候可能还行，现在这种冬季没什么游客就有点看天吃饭了。 请这里的人试着到外面去看看，说不定不光能让蜀美受益，万长生也想让这些雕刻手艺得到更广泛的认可。 他也是从手艺人转变过来的呀。 说起这个，当万成生看见满街都是的胡杨木印章时候，忽然想起老荆头说他有个老朋友在西北，有很多这种木料，他倒是不贪人家的印材，主要是能交流下这种手艺，那就受益匪浅。 拍照给老荆头看看，顺便给师父拜个早年。 当然，最吸引大美社这些伙伴来夜市的，还是美食。 烧烤、羊肉串、烤羊腿就不用说了，烤馕、驴肉黄面、茄辣西，也就是茄子、辣椒、西红柿一锅炒了的菜肴，看起来简单粗暴味道却很可口。 于是很快就成了万长生这边带着一多半人成天专心画画，小半的人跟着贾欢欢他们到处游玩。 晚上大家再汇集到夜市大快朵颐撸串的快乐局面。 小伙伴们纷纷觉得比在家里走亲戚，猫嫌狗弃的过年要自由多了，已经开始畅想明年的春节大家到哪里去过。 万长生说得看自己明年能不能赚到钱。 这都花了一百多万了！ 大家赶紧安慰他，起码莫高窟景点的门票钱省了呀。 那都是几十万。 而且其他景区的门票，大家就自顾自的结了。 最远甚至到了距离敦煌六百多公里外的魔鬼城，据说那是唯一一个公开允许私家车自由出入的戈壁景区，里面还不是沙漠，尽是那种硬地平面的级广阔戈壁，就是那些大片里面级跑车这样纵横驰骋，背后拉出一条滚滚尘烟的地方。 所以马振宇带着自己的队伍过去，为两家品牌的车辆都拍了好几组广告，看回头能不能从厂家那卖点钱。 他们已经愈精湛的航拍技术，在配合这种广袤场面的时候，特别具有视觉冲击力，有几个影视动画和舞美专业的家伙，都想把这拿去当成自己的毕业创作了。 不少人都有点遗憾，要是这时候把老大那辆法拉利弄到这里来，拍一组大片，绝对回头可以去冲击奖项。 总之这种以敦煌为中心的玩法，让大家都乐不思蜀的绝对不会感到枯燥无聊。 等到钟明霞过来以后，贾欢欢又扩大了自己的队伍，开始壮着胆子去周边乡下抓羊杀羊，美其名曰练习解剖技术！ 其实钟明霞过来会合的时候，已经是春节前三天。 基本上待在农家乐晒冬日太阳的杜雯，说是对这种景区游早就感到乏味，敦煌更是她六七岁就来过的地方，没兴趣，成天都懒洋洋的放空自己，有点后悔该自驾游把猫带过来。 但看似悠哉游哉的她，可没闲着。 陈大伟已经带着两个人飞过去中东，又迅组建了一个五人接待小组，配合车企方面过去的几个部门经理，以及那位企划总监一起做好充分准备等待出席春节的到来。 杜雯尽可能的从这边支援他工作，也等着那边出成果，好做一番热烈的推广宣传。 顺便还遥控了一轮钟明霞跟俞天饰演电视剧杀青的粉丝炒作。 整个剧组一百二十天的拍摄期，还算顺利的杀青，万长生也远远的祝福了这个场面，当然他的微博互动都直接归杜雯在操作。 这一轮春节前的媒体公关热议，终于得到李明然的注意，跟杜雯商讨合作一起推广这部她很看好的电视剧。 前期一直在铺垫协助电视剧热度推广的免费投入，看起来得到认可了。 这让杜雯更欢迎钟明霞回归。 钟明霞一行四人一甲鱼，当然是乘坐那辆奔驰房车过来，之前的别克商务车直接拖回江州了。 可能这车实在是太舒适，千里迢迢过来的钟明霞毫无倦色，又是那种回到团队的春风满面，更有要回到自己商务工作中的如释重负。 感觉四个月时间赚了四百万，她还多不情愿。 当天晚上先去夜市跟人家谈到江州开店的合作，大明星驾临的招商气势，可把人家小老板们惊呆了，二话不说就答应跟着去。 钟明霞越来越娴熟的利用自己名气来协助工作，也许这才是她愿意去拍戏的最大原因。 当然主题还是协助嫂子过好春节。 贾欢欢她们去沪海探班的时候就坐过那辆豪华房车去姑苏看园林，现在自然是要开上跟车队出，现在基本上都是宽阔平整的铺装路，法拉利来都不会有什么困难，更别提这种商务车了。 在大年三十这天，万长生他们雷打不动的早就早上七点就出去莫高窟、千佛洞画画。 贾欢欢他们也有两三百号人组成车队下乡去抓羊，也是为除夕晚上大家能吃上最好的沙漠黄羊，据说味道特别鲜美细嫩。 跟之前去的牧场羊区别很大。 要偏远很多。 却没想到改变贾欢欢命运的分水岭，就生在这天了。 681、人总是要长大的 玩了十来天，大多数人已经对周边驾轻就熟。 晚上就是除夕，自然也没有人跑长途去什么地方玩， 所以除了去莫高窟的，还有半数人画画搞创作，留在农家乐跟杜雯商讨运营工作的一帮管理团队之外，大都开车跟着贾欢欢走了。 距离市区一百来公里，不算很远，但是很偏，乡村砂石公路居多。 所以去的除了那辆房车，基本上都是户外能力挺强的那款平京越野车，带足了各种拖车绳、铲沙板、备用轮胎等越野配件的车队，根本不担心出问题，个别车抛锚都能拖回来。 早上分开的时候还挺欢天喜地，抓羊车队调侃了壁画车队大年三十都没得休息。 搞壁画的这边却没有任何人抱怨，无论他们是在培训校做助教，还是属于各种设计的工作室团队。 这个寒假中每天都能保持专注的绘画临摹。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在夯实自己的专业技能，好比万长生那一手让人惊叹的技艺，都是这样练出来的。 735个洞窟，四万多平米的壁画，现在基本上都开放给这些写生的队伍，如此难得的待遇是万长生争取来的，所以大家争分夺秒的在画。 因为只有这么十五天时间。 万长生自己画的同时，还要到处寻看，指导调整大家的描绘技巧，他每天能画两到三幅洞窟就算是不错了。 况且文物修复所那边还尽量邀请他去画那些残缺度比较大的。 进度多半就更慢点，但万长生就能看到很多公开游客，甚至领导视察都看不到的画面。 确实是受益匪浅，徜徉在艺术的海洋里面不能自拔。 好在苏沐楠能够协助更多教学指导工作。 所以他们这边的气氛完全不能和抓羊车队相比。 全都是唱着歌，喝着当地特有的杏皮水饮料，就像小学生春游似的，抵达荒漠边上沟壑里面这处村落。 向导带着他们六七十辆车，来开车队都有好几公里长，刚刚驶下公路，城里来的大学生们就有点触目惊心。 没什么绿色植物，只有稀稀拉拉的沙棘散布在荒漠和丘陵上，然后有些羊就这样自由自在的飞檐走壁到处吧嗒嘴找吃食。 刚开始大家还惊叹这些神奇的羊。 等一串车辆停在预定的农户门口时候，这个自然村的破旧程度就超出了大学生们的认知。 就像很多城里孩子，根本想不到这个庞大的国家，还有很多贫困地区，更有这种自然条件根本无法扭转的地方。 看得出来这里已经是各种行政村管理的最边缘，相关部门已经竭尽全力的扯了电线，搞了自来水，甚至还给这里修了挺整齐的那种砖房。 可整个地区就透着荒凉，所有每个角落都是风沙冲刷过的的陈旧，甚至连玻璃窗都没有，全都换成了农用肥料之类的袋子钉在窗户上。 向导介绍风沙季的时候什么玻璃都留不住，所以政府给装了新的砸烂以后，村里人都是用塑料袋子蒙窗户。 这种很不适合人类居住的村落，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大学生们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向导也很无奈：“青壮年都走了，去城里打工，孩子也不会回来，这里都是老人，他们除了种植沙棘养点羊，什么都不会做，去到城里当叫花子么？再说留在这里种沙棘，还能得到些防灾补贴……” 这时候贾欢欢刚从钟明霞那舒适的房车里面下来，耳中听得贝赫耶正在车上教大家都要拉起面纱注意防风沙。 欢欢还觉得让外国人看见这样的落后场面是不是有点丢国际脸。 就看见路边有个弓腰驼背，衣衫褴褛，头戴头巾的老太太，膝盖已经弯成严重的o型，双手费力的杵着一根木头拐杖。 顺着道边艰难行走，每步都很艰难。 整个佝偻的身形，可能执导贾欢欢的腰间，大二医科生看得出她膝盖应该非常疼痛。 立刻把国际脸的事情抛到脑后，跑过去伸手扶着老太太问她是不是生病了。 老太太一脸呆滞的眼神，茫然摇摇头。 向导早就看出来这个娃娃头双马尾的女生是数百千把人的头头之一，殷勤得很，跟过来大声吼问几句。 贾欢欢皱眉。 向导都看着的，等老太太回答以后解释：“耳背，她耳背根本听不到，早就病了，几十年了……” 养羊的农户也出来：“我们好多人都有关节病，开始关节疼痛忍着，忍了几十年都畸形了，前几年有医生来，我们好多人都病了，可是真的做不起检查，拍不起片子，吃不起止痛药，如果不是政府搞义诊，挂号费都舍不得啊……” 钟明霞她们都蒙着脸下来了，一起站在贾欢欢身边。 老太太似乎知道在说自己，双手杵着拐杖，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自然泛开的慈祥笑容，这个世界没善待她，可这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却充满童真和纯净，看着这些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孩子。 没有羡慕，没有嫉妒，只有看见美丽花朵的那种惊叹喜爱。 贾欢欢蹲下来，伸手顺着那破旧的衣衫去摸膝盖。 难闻的气味，破洞的袜子，更破烂的鞋子，脚趾头有两三根露在外面，补丁套补丁的衣服，也掩盖不住畸形的关节变形。 沈丹和陈瑶瑶从别的车上下来，也看着眼前的场景。 农户还在讪笑：“义诊的医生很厉害的，只看了几眼就说这个除了手术，没别的好说，准备十万块钱，把两个膝盖换了就好了，哪有这个钱。” 三个医学生诧异的对看眼。 哪有这么简单？ 如果有这种包换包好的手术，就不会有那么多关节病人了。 这么多车呼啸而至，基本上也把村子里仅剩的几十口人，都吸引到了村口看热闹。 高高低低的蹲在山坡上，带着几乎类似的质朴笑容。 放眼望去，普遍年龄偏大，普遍都有营养不良和过度劳作导致的重度畸形残疾。 可他们却依旧每天早出晚归农作放牧，依旧每天下地干活给自己收获不多的那点口粮。 就像千百年来他们的祖辈一样。 艰难的生存在这片贫瘠的风沙土地上。 在观音村长大的贾欢欢，说起来是个农村姑娘，其实从来没看过这么艰难的场面。 深吸口气抬头起身，走到钟明霞她们中间轻声：“我要治好他们。” 哈雅特连忙悄悄给贝赫耶翻译。 阿拉伯少女有点不以为然，这两天塞丽梅来了以后，都不敢面对小姐。 阶级差别的思路很难扭转的。 在贫穷中成长起来的大明星更现实，这种时候也不惟嫂子正确论了：“穷人多得很，你能治好这些人，能治好隔壁村，隔壁县，隔壁省吗？大道理我不懂，问万哥吧，他一定会给你正确的答案。” 读到大二的欢欢，反而没有钟明霞那么盲目相信自己的男人，或者说她太熟悉万长生了，知道万长生会说什么，一边示意其他人去协助村民抓羊，一边摸出自己的手机来打电话。 惊奇的发现直到这里，都有满格的通话信号。 她是给自己的老师打电话，最信任最尊重的专业老师，讲述了自己看到的症状，给出自己的判断：“那位义诊的医生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三十多岁的女博士沉默下：“我很欣慰，你能够看到这种人间疾苦，知道在路灯尽头的那大片大片的漆黑中，还有那么多被痛苦折磨的灵魂，小贾，如果看不到这种痛苦，也就永远不会懂，这位同行前辈说出这句话的绝望，我们是医生，也是人，那么个人的力量就有极限，我希望你能永远记住这份触动你灵魂的感受。” “未来，当你走上手术台之前记得严格按照无菌消毒，要知道这一个关节置换，这几万块钱，是几万斤粮食，是几年甚至十几年一家人的全部积蓄，千万不能把这台手术搞砸了。” “以后，你遇见很贫困的病人，能给他们用普通的纱布就行了，不要用敷贴，不要乱开昂贵的药，因为那会带给一家人沉重的负担。” “当你再看见那些无法承担医疗费用的病人时候，用最和蔼的态度，去教会他们生活中要避免什么动作，要锻炼什么部位，注意什么姿势，尽可能的去安慰，甚至去撒谎，去隐瞒，让他们不要再去到处试野法子乱花钱，好好做康复动作，会慢慢缓解的，别急于求成，也别乱吃药……”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能听懂我说的话，这就是我们医生的使命。” “医者仁心，明白了这个道理，你才不会被这种绝望击倒，用更加平静，宽和的心态，去面对患者。” “好好思考下吧。” 从头至尾，贾欢欢都没来得及对那边的导师寒暄说春节快乐。 电话已经挂上了。 看着眼前豪华舒适的房车装饰，看着身上从日本采购的名牌防寒服，再对比周遭的荒芜贫瘠，绝对不是大城市流行的反差萌。 只有鲜血淋漓的现实撕扯。 这就好像那什么游戏里面，大家都从天上跳伞下来。 有人落地就是顶级装备，有人却一无所有。 将满二十岁的贾欢欢，终于意识到，万长生一直以来静静的点亮沿途路灯，从未让自己看见过大片的漆黑。 自己终于该长大了。 不再是只有观音村，姨太太、凶狠婆婆跟长生哥的小女孩了。 682、算计还是不算计，是个问题 万长生对大年三十贾欢欢找自己一本正经询问人间疾苦的话题有点吃惊。但是听贾欢欢讲述了今天的所见所闻以后，想想摸出手机，给贾欢欢展示了韩晓敏前两天刚给他的信息。 小两口之间，万长生从来不隐瞒自己的手机内容，贾欢欢却也从来不翻看他和别人的交流。 教育厅主任科员出了和贾欢欢类似的感叹：“我从来没想到，还有这么贫困的山区儿童，这个寒假的下乡活动巡访中，我不光看到了偏远山区的贫困儿童，还有真正的城市贫困学生，这么大的城市，随便干点什么，也不至于穷到这种地步啊?” 万长生对韩晓敏的回复就是：“每个人的起点不同，谁也没法选择投胎，但既然我们投胎还不错，那就有责任义务帮助别人改变命运，相比改变已经失去了人生梦想和希望的父辈祖辈，我更倾向于帮助青少儿，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很支持你搞这个美术下乡活动的原因，我们帮助他们拥有技能，掘天赋，才是让他们摆脱现状的最好途径，这个时代已经很幸运了，起码我们能够有力量有机会去改变，他们也还能看见改变的希望。” 对上老婆更温柔也更没原则：“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我们努力赚钱，不就是为了让观音村的所有人过得更好么，我对村里人的态度也一样，父辈、祖辈我很难改变他们的固有思维，但是年轻人就比较容易被改变，文创园区、培训校的食堂、公寓、酒店、市，已经基本上把村里所有的年轻人都带出来了，我听说今年还有好几个村里人跟着艺考班在旁听学习，这就是改变，当然你想帮那个村子的人治病，我肯定支持你，但完成这个心愿之前，可以试着想想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贾欢欢还需要习惯这种思考方式：“如果帮他们做手术治好病，会有什么害处吗？” 万长生温柔的分析：“人性是最复杂的东西，帮一个人并不难，难的是帮一群人，帮所有人，因为你没法揣测掌握每个人的心态变化，做手术的十万块哪不算什么，但之前之后的护理康健恢复都要做好，才能保证手术不是一次痛苦，那么这就必然改变了他们一生视野看见的世界，有人会感激，有人会痛苦，甚至比伤痛病魔的摧残更加痛苦，因为他们会问这个贼老天为什么如此的不公平，原来还有这么美好的生活，为什么给予他的就是残酷，村里的祖训不就讲过，饥荒过后放粮，千万不能让饥民吃得太饱，因为他们饿极了就会撑死，所以哪怕顶着骂名，我们也要往米里面掺沙子，吃几口就会撑住不舒服，就是这个道理。” 贾欢欢喃喃：“原来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就是掺了沙子的米面没人贪了去卖呢。” 万长生细心解释：“也有这个道理，人性就是这样，总有人投机取巧，总有人自私自利，各种复杂精巧的制度，都是用来防范人性的，所以我从来都不直接给予任何好处，而是帮助别人看到希望，让他们自己努力去达到改变。” 贾欢欢睁大的眼眸，确实有了愁苦：“可是看见老妈妈那样就不能帮忙了吗？” 万长生心疼的帮她把脸颊丝拨开：“假如我们只有十万块，帮了老妈妈就不能帮徐朝晖，我会选择徐朝晖，因为他年轻，有更强大的潜力，帮了他能够带来更多回报，他能够产生更大的效益，去帮助更多人，这就是成年人的算计，如果没有这种最冰冷的算计，就没有结果，没有效率，没有组织，没有管理，不能帮到更多人，这就是成熟的代价。” 贾欢欢愁得都有泪花了。 万长生却笑：“可是你不用算计啊，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 谁不想率性而为，快意恩仇呢？ 那就把这最美好的特权留给欢欢吧。 远远看着坐在凉亭下交流的两口子。 充满了算计的杜雯就哂笑：“小事情，我们就不要操心这种小事情了，把电视和平板电脑都准备上吧，看看今年的春节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全力以赴，拿下中东市场的其他几个场馆改建，这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事情。” 钟明霞更习惯于算计：“我们能不能把艺术园区管理公司扩大，每成立一家艺术园区，我们就派出管理人员过去帮忙建立当地的管理团队，就像那些五星级酒店的管理集团。” 她这就是受了潘经理的熏陶。 杜雯眼睛一亮：“对！还记得我们在平京那边去的那家江南小镇景区吗，那就是统一品牌管理的结果，你这个提法……让贝赫耶来当这个国际艺术园区管理集团的老板，你没意见吧？” 钟明霞不会哦哦哦的说好了，抬眼看着杜雯，眼神就是你得给我个说服的理由。 这点子可是我想到的。 杜雯的视野高度就是钟明霞难以比拟的：“你来敦煌只有两天时间，其实这是个很有趣的地方，仅仅两处全国乃至全世界都著名的景点周围，还有很多野景点，既有气势宏伟的自然景观，也有粗制滥造的人工景点，更有专门为拍影视剧建造的影视城，其中甚至还有好电影留下的好场景，可无一例外都游客寥寥，包括那些漂亮的自然景观，客流量都不能跟月牙泉、敦煌比，更不能和你的大美园区比，为什么呢？” 钟明霞的表情不由自主骄傲了些。 杜雯摊开手：“先是江州这个直辖市，比这个孤零零的塞外城市方便太多，游客去趟江州，能够综合感受很多优质景点服务，这里除了艺术价值很高的壁画就是沙漠，普通人欣赏不了的高雅艺术吸引不了太多游客，这就是环境给了你更好的平台，典型的站在风口上，猪都会飞。” 钟明霞差点拍桌子了，但忍得住！ 你才是猪！ 杜雯笑眯眯：“可江州也有那么多搞得很糟的景点，那么多人想搞好却不如你们，这就是管理团队的功劳了，电影固然是最大的推广，可是现在看看网上各种评分评价，对大美园区都是高分好评，特别是对你的评价非常好，这反过来进一步又推动了你作为影视明星的人设稳定，你的努力换得了双赢。” 钟明霞这下不骄傲也不拍桌子，也学着笑眯眯的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杜雯有想法：“我一直没想好怎么把贝小姐的资源用到最佳，你这个点子就非常好，我们完成了这座园区设计改建以后，并不是就放手了，我们能提供一揽子管理计划，派出管理团队招募当地人管理园区，并且把这种管理模式向其他艺术园区延伸，如果在海外有几家管理园区的存在，反过来我们又能在国内推广这种园区改建管理，这就是个大生意了，很大的生意，这就好比那些房地产商修楼已经找不到利润点，开始转向商业中心一样，我们在全国各地开这种废旧产区文化艺术区，这个生意能做到很大很大。” 钟明霞慢慢点头，她确实没想到这么远。 杜雯思路开阔：“对！我们甚至能把培训校这样配套开到很多文化艺术区去，这也是万长生最在乎的东西，其实在整个文化艺术区的规模里面这都是小事情了，那么能打动各地政府给予我们优惠的，恐怕就是来自中东土豪投资的噱头了，我觉得比你那个影视明星的噱头更管用。” 钟明霞几乎是瞬间投降：“哦，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我这屁的明星噱头啊，我告诉你没，上次我还想在我家厂子周围做点什么，你猜猜怎么样……” 杜雯听了就是冷笑：“对啊，他们是把你当成肥羊，咬一口算一口，网上不是有那个什么大衣哥成名财以后，周围亲戚朋友找他借钱不还理直气壮么，就是这种心态，他是祖祖辈辈都在那里生活，没法离开，你还算干净利落的走了。” 钟明霞瞥眼凉亭那边小声：“所以……春节我跑出来过啊，叫我跟他回去呢。” 杜雯马上忘了丰功伟业，凑近些打探：“现在跟你家怎么说的？” 钟明霞又不傻：“怎么说都行，你家怎么说？” 杜雯拖长音：“哎哟……会反击了！” 钟明霞立刻趁势追击：“说来听听看嘛，贝小姐给我说了点想法的，可以跟你分享哦。” 饶是杜雯机巧百变，这会儿还是有点好奇了：“我家……能怎么说？我爸什么情况都知道，说起来我跟我爸的关系还因为他好了很多，他是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婚姻的，所以对我捞了一套平京的别墅，年收入过千万，挺满意，就这样也挺好。” 钟明霞目瞪口呆：“你赚了这么多啊？” 杜雯嘻嘻笑：“还不是主要靠电影分红，你赚了多少？” 钟明霞立刻转移话题：“还不就是那点辛苦钱……上回贝小姐不是跟他到沪海去探班嘛……” 杜雯听得眼色频闪。 远处林楚妮和苏沐楠看了就觉得这俩一定在讨论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表情诡异！ 683、未知苦处，不信神佛 鸡汤界不是有句老话嘛，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这句话在除夕之夜也灵验了。 除了上午经历的这场乡下老太太灵魂洗礼，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个大年三十的除夕无比满意。 林楚妮没去抓羊，她带一帮人到处搜罗烟花去了。 这种偏远城市根本没有禁止烟花爆竹。 所以这个除夕之夜，就是在沙漠边的戈壁滩上烤羊、看电视、烟花大会了。 虽然不能跟日本看的那个烟花大会相提并论，但景色肯定秒杀小鬼子。 要的就是这个气氛。 再说人多力量大，从下午各处写生画画的队伍汇集起来，整个营地就开始忙碌准备，张灯结彩有点过年的气氛了。 相比目前两三千的大美社总量，没来的都有点后悔，大多还是因为想家想父母，或者没扭转这种春节就要跟家人在一起的固有观念。 这段时间看着各种群里的视频直播，前几天真有买高价机票或者高铁票赶过来的。 只是之前最能带领大家闹腾这种场面的贾欢欢，今天却沉默了。 万长生竭尽全力的想让她永远保有童真，她也这么在做。 可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也总有抬头看世界的那天。 今天显然戳到了她的心灵深处。 实在是那种穷困、病痛跟善良笑意混合起来的冲击力太大。 万长生最后给老婆解释得很简单：“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满了残酷和不公平，宗教的初衷就在于让人接受现实，然后去仰望穹顶之上的那点光明和，这就是观音庙的初衷，但就像赈灾一样，任何东西都会被聪明人利用，所以我们才需要文化，来塑造文明，约束欲望，这也是为什么万家会成为观音村之首的原因。” “如果我们留在村里，那自然就是一切照着老祖宗的规矩办事，我们都不用想这么多，可是时代变了，我们迟早要走出来，你迟早会看到更多更全面的人世间，一味的冷漠理智算计得失要不得，傻白甜的不动脑筋迟早吃大亏，所以把握这个度，你就还是那个热情开朗，热爱生活的欢欢，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贾欢欢裹着保暖棉服坐在烤羊的篝火边，吱吱滴油的鲜嫩香酥羊肉都不能吸引她的主意力了，红彤彤火光映着脸庞。 她说要自己想想，前所未有的想想。 贝赫耶想过去跟她说话，被钟明霞拉住了，让她别打扰，还是介绍春节这个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吧。 农家乐本来没什么大电视，就一幅投影画面被当成最主要的看板。 但擅长操控设备的小伙伴们，还是把好几台客房里面的电视搬出来叠放在桌椅上，这样可以同时收看好几个频道的节目，因为大家也不知道关于大使馆领导在工地现场欢度除夕的画面会出现在哪个频道。 陈大伟有匆忙的发了消息过来，那边上午十点过就开始陆续有工作人员抵达清场，因为中东跟这边有几个小时的时差，当这边春晚开始的时候，那边才下午两三点吧。 总之五点过就没法接到他的信息了，还是有个在现场用笔记本电脑的家伙快速发了个信息，说是在中东局势错综复杂的时候，要进行全面的信号控制，他后来也没消息了。 大家只好尽量打开所有电视频道同时等待。 总体气氛还是欢乐的，西部地区落日的时间比平京、沪海要晚得多，所以标准的春晚开始前新闻节目时，这边天光还发白。 男生们兴致高昂的趁着天色还好，把农家乐的几部沙滩摩托排开搞竞技赛。 女生们则抓住今天所有拍摄团队都在精心准备要出作品的状态，要求给大家分别拍些漂亮的画面。 林楚妮在这个时候获胜了。 她本来就有不错的艺术天赋敏感，又在戏剧学院熏陶了几年，前几天就瞄上了一个场景。 今天叫上马振宇他们，等到落日余晖的时候，还没到那种漫天金黄到深紫色的状态，故意让落日跟沙丘上沿齐平，光着脚专门换上衬衫和长裙的她，爬上沙丘顶部跳舞…… 衣裙都是借了钟明霞从剧组带回来的款，毕竟她从十月就过去下组，各种季节服装都有，最主要是她喜欢的衣服都宽大。 于是整个画面就成了逆光的女生，那金黄色的落日把整个轮廓都勾勒上了一层金边，挥舞的手臂、裙摆更是被温暖的阳光半透着。 再加上傍晚的凉风吹起裙摆、长发，顿时充满如梦如幻的飘逸！ 其实就是简单的长袖善舞动作，不需要什么舞蹈底子，也不在乎颜值身材有多出色，蹦跶就行。 但这种被温暖阳光包围的剪影，出奇美丽！ 好多女生忙不迭的要跟着学，钟明霞连忙叫司机把自己的房车开过去充当更衣间，林楚妮这么会儿就冷得有点发抖了。 但是对最后的十几秒动态效果很满意。 杜雯还调侃万长生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吧？ 这家伙偷瞄贾欢欢：“我都不知道是应该让她知道疾苦呢，还是一直都这么乐呵。” 杜雯也看看：“就算你们是夫妻，她也不是你的附属品，她也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你来决定她的人生，不然和贝小姐那边的风俗有什么区别？” 万长生张张嘴没说话。 结果一直忙着用书法在给烤羊刷油的苏沐楠，倒是一眼瞅见有台画面屏幕上：“拜年了，海外各地给全国各地人民拜年了！”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几十号人连忙把目光集中到“电视墙”上。 是国际频道海外新春特别节目，杜雯立刻在手机群里面群发消息，提醒大家收看，负责技术的小伙伴哪怕回家了，也能从电脑高清画面里面截屏。 这都是能够为海外艺术社区推广造势宣传的素材，起码对于江州这家车企，就是非常有谈资的筹码。 没有这次加入中东项目的机会，他们要想在这时候上个新闻那要付出多大的公关费用代价呀。 钟明霞也赶紧坐过来，她不是接触过那边的销售公司搞新车发布吗，在微信里拜年问好，顺便提醒海外拜年可能有中东这边新项目的露脸机会。 浑没把自己当成影视明星。 结果人家那边说除了大老板去参加春晚，整个集团高层都在看这个，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可能有大领导会出现在中东拜年！ 因为正好有个国际论坛在迪拜召开，几位外交、经济方面的大佬正在那忙碌。 所以没准儿会抢了半岛这边的风头，但只要能露脸就好。 企划总监也是从下午就断了联系，这次已经赚大了。 摆开的餐桌上各种热腾腾的吃食都端上来，嗑着瓜子花生，喝点小酒热茶，看着电视上北美、南美华人街一片热情的舞狮欢腾，杜雯就把准备请贝赫耶来担当这个艺术社区管理集团公司的老板，抛砖引玉的让大家商量。 这也是难得所有人头头都聚在一起的场合。 林楚妮作为未来职业校的管理团队头头，裹住了羽绒服捧热茶看热闹，培训校的未来校长尽量严肃，费雪雁却帮他把光头上的绒帽再拉紧些。 徐朝晖还满脸不自在。 黄敏一脸若无其事的帮男朋友剥了一堆花生米，广告平面设计团队总监哪里还顾得上吃这个，非常吃惊的看阿拉伯少女。 这年龄还是太小了点吧，虽然看着很成熟。 要知道一单艺术社区的改建、设计、运营都是以千万美元来衡量的。 就为了拿下未来这两三年的几个艺术社区改造项目，直接把这个团队交给外资入股带领了？ 不过杜雯描绘的场面确实激动人心。 这是个宏大的计划，先输出项目赚钱打基础，在三五年内搞定这几家中东地区的体育场馆艺术社区改建以后，加上大美园区一起，就成了整个艺术社区管理团队响当当的资历。 再出口转内销的来国内做类似项目！ 这肯定是个未来注册资本金会从上千万美元起跳的大产业，甚至能源源不断的吸纳大美社好多届专业人手的进入。 起码接下来几年内，付仕亮主导的这个庞大的设计团队，就拥有了充足的业务量。 多少美术生能够得到锻炼。 而且商业运作如果一开始就挂上国际化经营的招牌，很多政策上的事情就容易迎刃而解，也更容易得到各地政府的接纳。 外资嘛。 贝赫耶肯定也是和杜雯详谈过，这会儿侧头听着哈雅特在耳边轻声翻译，搭配她那国际化的外表气质，有点女总裁的味道了。 对她来说，何尝不是把自己价值最大化的选择？ 以女儿身却能领导这么大的规模和重要技术力量。 还有谁敢小瞧？ 所以从杜雯拿出来这个方案以后，她当然是全力赞成，唯马首是瞻。 仿佛之前面对钟明霞和林楚妮都无往而不利的手腕，还是在杜雯这里有点甘拜下风。 讨论很热烈，各种细节被补充，整体思路是得到了大家认可的。 那么接下来就是贝赫耶从国内招募些人手进入钟明霞的管理公司学习参与，等到汽车主题的体育场馆改建完场，这个管理团队就能走马上任，钟明霞这边也要扩充人手…… 这时候万长生却一眼就看见了汽车主题的体育场馆出现在电视画面上：“来了！” 和之前看到的海外频道各地华人华侨报喜拜年的喜庆画面不同。 这个镜头居然是出现在全国主要电视台七点过的联播新闻里，那几位原本在迪拜参加国际论坛会议的领导人，竟然出现这座体育场馆工地上！ 所有人都被这个超高的意外规格惊呆了。 这次机会就这样被陈大伟抓住了！ 684、敬盛世，敬美好 当陈大伟那白胖白胖眼镜形象出现在投影大画面上的时候，美术生们都沸腾了。 连苏沐楠都提醒万长生赶紧把消息通知给赵院长，她已经把这个画面拍照发到美院教职工群里面，引起莫名惊诧。 不声不响的陈大伟居然放了个卫星。 他不是设计骨干，也不是施工经理，但是就像他说过的那样，在这种需要挑选一个年轻学生来表达海外学子祝贺新禧的时候，任何安排方都会怕踩雷。 从接待工作开始就体现出与众不同，有礼有节指挥得当的陈大伟，自然就被安排来站c位。 其实也没说两句，就是领导们走进装饰一新，窗明几净的海外汽车体验中心时候，所有在那边的美术生都跟车企员工、大使馆工作人员、海工劳工代表们一起夹道欢迎。 领导亲切的挨个儿握手，到了陈大伟这里停下来询问两句：“你们是在这里为祖国辛勤付出，远离亲人和故乡，有什么感想？” 真的，真的，只有亲身经历恐怕才会明白，很多人这个时候已经秃噜嘴了。 心情激动或者紧张，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发抖。 这跟对方是哪位领导没关系，大场面必须要有大心脏，没经历过的人，真的会发慌。 陈大伟表情、语气、态度都恰到好处，脸上有些激动兴奋的样子，又饱含激情：“我们是来改建汽车艺术园区的美院学生团队，非常感谢这个美好的时代，给了我们施展才华的机会，也祝福祖国母亲越来越强大，祖国人民生活越来越幸福美好！” 平时他要是这么在寝室或者教室这么说，一定会被同学们嘲笑到用鞋底儿打。 但这个时候，就是恰如其分，甚至觉得振奋人心。 整个篝火烤羊的戈壁滩上，围得水泄不通的美术生们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 好些人忍不住：“大伟真棒！” “看不出来这小子，真是上得台面！” “太给我们大美社长脸了！” 其实陈大伟露面的镜头就这么一下，后面都是主播的画外音：“这是个由蜀川美术学院学生组成的设计团队，正在利用十多年前兴建的亚运会场馆改建文化艺术社区，充分传递西亚民族风格……” 镜头就是几位领导人在一大群白袍的包围下，视察已经初见轮廓的艺术社区建筑。 果然体现出陈大伟的接待能力，开工不到两个月的这么大面积，不可能有什么地方已经接近完工，他偏偏就在前往西亚之前，提前安排制作了大量的喷绘写真，直接过去贴板包围，愣是收拾出来一个能见人的汽车主题展示空间。 这必然是面子工程，但镜头出现这么十几秒，要的可不就是个面子？ 确实充满了西亚阿拉伯风情的纹样、装饰画面下，光鲜亮丽的环境中，江州车企提供的十多辆不同型号车辆，和当地玩车一族可能凑起来的一堆改装车摆在其中。 彰显出蓬勃的沙漠生机，特别其中一幅越野车狂飙突进，背后黄色滚滚的画面，极具冲击力。 艾米拉欣喜的跳到投影幕布边，指着其中一个蓄了小胡子的中年白袍！ 杜雯她们一起扭头看贝赫耶。 这位已经有跨国企业女总裁的派头，微笑都充满分寸：“这是我父亲，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级别的外交场面中，他一定很高兴这次的合作成功，旁边……旁边那两位是王室成员。” 万长生也点头，他为艾米拉的父亲画过像，当初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大佬，在更高级别的大佬面前，热情欣喜又雀跃得像只猫头鹰。 大家都知道，稳了！ 刚才杜雯说起来还只是个设想的艺术社区管理公司，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可能性会搞定。 看看画面上大佬们的表情。 这个艺术文化交流项目一定会得到很多方面的认可。 果然，万长生的手机立刻接到赵磊磊的电话，询问关于这个新闻的来龙去脉。 因为老童马上就提醒新任院长，即将有很多方面的政府官员会找蜀川美院问起这件事，他作为院长总不能说等我去问问看吧。 先得做好准备。 老杜也给杜雯打来电话，惊喜运气如此之好！ 因为只有关心最近的国际形势，才能明白为什么这些国家领导人会离开迪拜，来到这个邻国看望海外劳工跟设计团队，大使馆领导都最多算是向导陪同。 怪不得从中午开始就屏蔽了通讯信号保证安全，规格如此之高！ 这是在为这个海湾小国最近的舆论形势表态。 恰好就用这个准备最充分的艺术项目来顶上了。 其实整个新闻镜头不过四十多秒，最后一个镜头，就是几位尊崇的白袍和领导人一起拉下盖着金色绸面的雕塑幕布！ 为万长生的这尊创作剪彩揭晓！ 拉丝不锈钢四方体的整个结构，显得庄重肃穆，又充满了时代高冷的气息，可是视觉中心显然是那覆盖着轻纱的汉白玉阿拉伯美女面容…… 不管宗教信仰或者审美观点如何，起码这一刻，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关注点。 艺术家对面纱质感的把握，若隐若现的美好面容，两种不同材质仿佛水墨渐变的神奇关系。 这一刻整个画面中，微笑着一起揭幕的大佬们，仿佛都成了陪衬。 是啊，四五米高的头像，再有名的脸也没这么大吧。 大佬们都在仰头欣赏艺术呢。 万长生听见赵磊磊在电话里面都忍不住：“卧槽！你这雕塑……” 哪怕是一瞬间的镜头就晃过去了，定格在大佬们握手的特写中。 万长生这尊雕塑已经是近些年难得一见出现在这种新闻里面的国产艺术品了。 赵磊磊都问：“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没有自己过去，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了，这是哪个系的？” 万长生如果知道会有大佬去现场，可能更不会去抢这个风头，热烈介绍了陈大伟的情况：“专业方面可能没那么强，但是对于运作管理有自己的特点，我准备把大美学生团队的商业公司交给他来负责。” 新闻画面已经转到下一条，周围好多小伙伴的耳朵跟眼睛都聚精会神在万长生这里，听到万长生对陈大伟的表述，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也许这就是万长生给他们最大的鼓励。 就像罗有道是个偏才，万长生都煞费苦心的帮助他运作到平戏去搞动画。 而陈大伟这样的非专业尖子，又被发掘出来送上这样的高度。 何其所幸！ 这么好露脸的机会，万长生居然都让给了自己人。 大家还有什么理由不争先加油呢？ 只要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和才华，总有这样的机会留给做好了准备的人。 赵磊磊肯定也听见了这片掌声欢呼，赞许表扬：“好，好好带领这些充满朝气的家伙，我先来迎接下各方声音，老童还在提醒我这尊雕塑会不会有什么忌讳，毕竟那边是比较反对偶像崇拜，对于人像雕塑不能保存的，但现在看起来，既然这个画面新闻都播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有问题我来承担。” 万长生却不放手：“如果真有问题，更应该我来承担，您可是要带领这么多师生的，这些小伙伴无论我在哪里都能继续努力。” 赵磊磊笑着挂上了电话。 杜雯已经无声的给万长生倒了一杯酒，让他放下电话顺手举起来：“这不算什么，只是时代的车轮走到这个时候，恰好我们站在了那里，这一杯酒敬那些春节除夕，依旧在海外为了我们这片安宁盛世努力奋斗的同胞，敬他们所有！” 无数的杯子都举起来，无论是白酒、红酒、啤酒还是饮料。 欢呼！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应该是敬所有努力奉献的人们……” “我们就是了……” 这一刻充满了对这个时代的敬仰！ 如此的岁月静好，真是有那么多人在负重前行。 还有什么理由不珍惜呢？ 贾欢欢也端着杯子，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一切。 杜雯正好注视着她，两人的目光交错。 更漂亮的那个露出探询又温暖的微笑。 三年多的时间。 杜雯已经从当初那个充满咄咄逼人气势的美艳少女，变得如此文雅淡定。 这到底是谁的功劳呢？ 而万长生比起那个穿着黑夹袄的乡下少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哪怕他的心态永远都是那么温和。 可在场这么多人，也许只有她俩才明白，万长生做出了多少闪转腾挪的调整。 让自己更顺应这个时代，顺应这股潮流。 欢欢也笑了，举杯示意下，仰头喝了。 这时候艾米拉的电话响起来，接听一下顿时脸色大变，双手捧给自己的姐姐，贝赫耶稍微皱皱眉头又展颜微笑凑到耳边，开始用阿拉伯语快速交流。 钟明霞这种二把刀肯定听不明白说什么。 但是和其他美术生正沉浸在快乐的一杯又一杯不同，她紧张的关注着贝赫耶通话的表情态度。 还好这份紧张没持续多久。 放下电话的贝赫耶走到投影幕布前，抓过本来可以唱卡拉ok的麦克风，朗声用英语宣布：“刚刚我已经接到我父亲的电话，希望万能够和我一起回国，签署其他四座体育场馆艺术园区的改造合同，并且正式注资成立国际艺术园区管理集团……” 可怜的美术生们，能听懂这串英文的人真不多。 于是徐朝晖、杜雯、林楚妮他们惊喜的掌声，显得格外清脆…… 大家也只楞了一下，不管什么，肯定是好事儿！ 鼓掌欢呼，喝一杯！ 685、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很显然，这个时候万长生再去西亚，肯定没有什么被扣住的人身危险。 可这家伙居然马上就拒绝了。 还振振有词：“事情到这个地步，我去不去已经不重要了，请赵院长去，带上院里几位领导一起过去，没准儿还能跟那边的艺术学院拉个关系结对子什么的，这件事就彻底做成了皆大欢喜的局面，就这么办吧。” 杜雯笑得别有意味，转头跟旁边的钟明霞低语：“看见没，关键时候他心里敞亮得很呢。” 钟明霞也摸到点含义了：“是……那个意思？” 杜雯眨眨眼：“这要是去了，就有奉诏成婚的意思吧，能促进多大的国际关系，通个婚算什么。” 钟明霞咬牙切齿：“有时候真想打昏了塞过去！” 杜雯哈哈哈的笑起来：“这么想？是谁那时候说强求太多，怕是要遭天谴？” 钟明霞顿时愣住，然后哑然失笑：“我又在昏头了。” 杜雯摆足了过来人派头：“正常，我也经历过。” 贝赫耶还想争取：“我要跟你单独谈谈。” 万长生摇头：“没什么可谈的，这事儿你做得挺好，从一开始的谋划就好，刚才更是知道抓住机会趁势推动，但这种时候你要注意的就是别太把自己这种……我们中国人形容叫做手腕，知道意思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腕，别太迷信自己的能力多有手腕，这一切最大的特点在于你会借风向，借着这种专业团队的能力，但你知道能够达成眼前的成功，是多少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其中任何一个环节断掉，都不可能形成现在的成果，别太把你或者我看得有多了不起。” 看着把自己手掌翻来翻去形容的男人，贝赫耶有点难以置信：“这个时候，你告诉我这个？” 林楚妮嘻嘻笑：“这叫理智帝，专门在你得意的时候泼冷水。” 徐朝晖难得认真开口：“这不是，理智帝清高帝总是喜欢道德绑架的装模作样，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指责别人，师父这番话是清醒的自我认识，提醒我们每个人不要得意忘形，甚至这还不是个好事，对吗？” 换成中文，万长生就流畅多了：“对，太快了，如果我们是把整个艺术社区做完，拼尽全力的去争取能够获得后面的订单，大家的汗水跟努力才是最重要的，一切取决于项目是否能够带来改观，能不能有艺术价值，现在呢？现在也有价值，但不是艺术价值了，哪怕老付你们设计得像狗屎一样，也会接到订单，因为这已经是国与国的事情，随之而来对你的团队是什么感受？” 付仕亮懂了：“哪怕敷衍了事，随便糊弄，也能把这些项目完成？因为他们那边也不在乎我们做成什么样，这就真的成了面子工程，就像那些体育场馆只是为了政治目的被修建起来，然后变成鸡肋？” 万长生满意极了，比之前大家兴奋讨论整个大项目的时候还要满意：“对，别人怎么看待我不在乎，理智清醒的剖析自己，在座各位我们都已经不是单独的个体了，你们都分别带领那么多小伙伴，你们做出的每个决定，会影响到很多人的利益得失，有位长辈教我过，要学会透过表面看实质，当你们站在这个层面的时候，也要学会这种分析判断的思考能力，才能更进一步。” 其实周围站了不少人，大多都是跟随管理团队的小伙伴，哪怕还是学生，已经算是中层干部了。 实在是整个规模太庞大了。 两三千人的体量，还在每年新增一两千人，太多人可以脱颖而出，也急切的希望展现自己才华。 所以能围在周围倾听的，都很认真专注。 顿时轰然叫好。 感觉万长生能超乎寻常，除了专业能力，这为人处世的道理，也是很值得学习的。 好些人举杯找他诚心诚意的喝一杯，进了蜀美，大家能凝聚在一起，受益良多。 杜雯也心满意足，连塑料椅子都后仰支着双腿揽林楚妮的香肩：“这个男人还是不一样的，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林楚妮转头鄙视：“塑料花姐妹情！说的就是你！” 杜雯的态度是：“他有句话非常重要，我们已经不是单独的个体，明白吗，如果你一文不名，再会看什么实质都是神经病，地位不同，身份不同，眼界不同，就要有相应的心胸，明年我觉得可能是非常关键的一个大转折点，是更上一步台阶，还是有别的什么样变化，整个团队已经到了很重要的分水岭，把握住机会呀，我的好姐妹。” 林楚妮终于承认：“我怎么也没想到会留下来搞这个什么职业培训，我特么好歹也是一风华正茂的时尚前沿工作者……真是上了这条贼船。” 杜雯调侃：“可以下船啊，我们的媒体公关公司明年估计就能赚钱了。” 林楚妮也学她把椅子后仰，只不过杜雯做出来是妖媚慵懒，她就是洒脱：“玛德，我本来是觉得看透了，混着呗，这世道这圈子可不就是这样儿，可能我看到太多太多长得好看又没文化的小姑娘了，我想我挺喜欢她们就是因为有种莫名的保护欲，看着她们那种喜欢打扮却又充满风尘味的浓妆，纹身，衣品奇差，喝酒、抽烟、逛街、溜冰场、网吧、ktv是她们的最爱，各种酒桌上的游戏比谁都熟悉，就知道她们未来是什么样。” 杜雯嗯：“最后泯然众人？” 林楚妮喝啤酒的动作还是咕嘟嘟：“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她们都喜欢花钱，可她们会做什么呢？枯燥乏味的工厂生活不想要，高效专注的白领做不来，只能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去兼职去揽客，这样每天都能拿到钱，每天都可以潇洒挥霍，慢慢就把自己这份上天给予的美好，变成丑陋臃肿，我本来以为是无解的，结果这俩月，我们那培训班真的开始收人，男女都有，终于意识到多念点书，多学点手艺，这个选择在一念之间，也许就能彻底改变他们的人生，我有点上瘾了。” 杜雯才是上瘾：“那我们把这个职业校炒作起来？吸引这种长得好看又没文化的小美女们来学手艺，反过来又成了金字招牌，吸引好多高富帅来……这好像又有点变味了。” 林楚妮才是哈哈大笑：“这可不是就是各种艺校嘛，搔首弄姿的多了，我们要树立的是自力更生榜样，我宁愿搞成网红培训基地，有一技之长的美女才有前途！” 聊到这里，不由得看着杜雯另一边的钟明霞，这可不就是文化不高，却靠着自力更生赚了大钱的榜样么。 钟明霞一直在倾听万长生和那边小伙伴的聊天，这边耳朵也没闲着，转头对上目光：“杜姐你这样搞下去，到处当大老板，赚得也太多了吧！” 杜雯马上用了电视上那句话：“感谢这个时代！” 的确是要感谢这个时代。 起码在座所有小伙伴，谁能想到自己考上大学，才这么一两年时间，居然能自驾车来到大西北过春节？ 这样烤羊美酒星空下，真是忍不住有那种“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的气势。 有这样的团队，这样的领头人，这样朝气蓬勃的前程，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所以趁着这样的美景，开怀畅饮，回去以后才有更加旺盛的精力和心态去面对新的挑战。 这恐怕才是度假的意义。 可能稍微沉默点的就是三位医学生吧。 她们是和这个团队不一样的，她们的前程和意义也不太一样。 曾经的贾欢欢没有这种界限感，长生哥的一切，就是她的一切。 万长生的前程，就是她的前程。 但今天她终于看到了自己。 有哪位名人曾经说过，自我这种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只有撞上些别的什么，反弹回来，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所以跟很强的东西、可怕的东西、水准很高的东西相碰撞，才能更清晰的明白自己是什么。 这才是自我。 因为职业，终于让贾欢欢有了和万长生不一样的感受。 所以有点出奇的沉默。 和平时那个欢天喜地无忧无虑的欢欢差别太大了。 以至于两个室友都发现了她的情况，坐在旁边跟她一起看着热闹的美术生，看终于有人在夜空里面点燃烟花爆竹，除旧迎新的时光来临了。 陈瑶瑶话不多，却往往更能抓住重点：“欢欢，你是因为什么要考医科大的？” 沈丹也纳闷：“对啊，你男朋友这么厉害，每年都培养这么多人考进美院，你为什么不去美院呢，你看他们搞艺术的多自在，哪像我们医科生这么苦逼。” 贾欢欢也有点冥思苦想，为什么当初根本就没想过跟着长生哥来学美术：“我……好像是因为长生哥的爸爸，因为生病早早去世了，见到了他的悲伤，所以我才想当医生，以后能照顾好他，再也不让这些病痛缠着他。” 可是当学会的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不再只面对那一丁点自留地了。 686、善恶摆心间 陈瑶瑶看起来就是标准的学霸，认真又眼睛亮亮：“我也差不多，但我是亲身经历，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就生了场大病，爸妈带着我到处求医，挂不上号，只能半夜去排队，在门诊大厅打地铺，好不容易在个三甲医院看上了，医生却冷言冷语的没好脸色，跟我妈说不用再复查了，一看我就是自身免疫缺陷病，只能维持治不好，还说国家政策可以再要个孩子。” 俩室友惊讶得张开嘴，沈丹就算是不太会说话的了，还有人说话这么难听？ 陈瑶瑶记得很清楚：“就在那家医院的走廊里面，我妈抱着我嚎啕大哭，真的，我那时已经满十岁多点，懂点道理了，心里真是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怕死掉，怕妈妈不要我，更是恨那个医生，可这时候有个胖乎乎的白大褂爷爷经过，就问我哭什么。” 贾欢欢的眼泪也要出来了。 沈丹已经忍不住咒骂。 陈瑶瑶却说：“就在那个边缘上，把我拉回来了，就是那个科室的主任，给我们加号，让我不要怕先别哭，拿了病历本去复查，告诉我这个病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要经常去医院玩，经常去做治疗，看我样子就是小学生，还叫我每次看病早上七点半就到，他先给我看，永远排第一个，看完还不耽误上课。” 贾欢欢情不自禁的鼓掌。 陈瑶瑶也笑，脸上表情柔和极了：“对，就是这个老爷爷让我心里生根发芽，要做个好医生，为了鼓励我治病，每次到医院都会送点小礼物给我，小钥匙链、小玩具、小本子我到现在都还收着，所以我高中早早就确定要考这里，这是他学过的学校，可是前年高考完了，我跑到医院去想告诉他好消息，才知道老爷爷是返聘的，几个月前就突发心梗过世了，所以一直到进了学校我的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好在遇见了你们，看见了万长生他们这些努力的人……” 转头却是对上沈丹：“丹丹，不是医生这个职业好不好，是人，每个医生都是不同的人，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当医生，就好像我们刚认识万长生的时候，有人说艺术生男女关系混乱，还有人说万长生身边经常有漂亮女生，可每个艺术家也是不一样的，我们做不到要别人怎样，但起码我们自己能做好自己，这就是万长生他们给我的启迪，现在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也许有个妈妈领着小姑娘，抹着眼泪说希望救救她孩子的时候，我有足够的能力去治好那孩子，还能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早上七点半过来医院，我也能给她加号，这就是我报恩的方式，就在那所医院，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位医生，一个教会我绝不要成为第二个他，一个教会我医者父母心，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所以我会拼命认真的学习，我知道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沈丹脸上一片赧然。 贾欢欢却眼神愈发明亮，好像那些泪花彻底让神采都璀璨起来：“怪不得你成绩这么好，我懂了。” 是真的懂了。 这个除夕的晚上，注定对很多人都是难忘的。 陈大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哪怕强抑着语气情绪，也激动兴奋：“我爸给我打电话，说他操持了一辈子的接待工作，还没上过新闻，真是洪福齐天。” 万长生转述了大家对这个新合同新方向的看法：“初步决定，就是你来带领大美社的商业运作，单独成立一家运营公司，具体要怎么做，你自己做个方案，这几天就麻烦在那边再呆些日子，我已经联络了赵院长，请他带美院的领导和市教育局的官员一起过去签约，这个约怎么签，你也跟杜雯那边多商量，以后关于大美社的人员管理归黄敏，专业上付仕亮和丁晓鹏来负责，怎么衔接这些工作关系，你正好可以趁着在那边思考下。” 陈大伟重重的嗯。 甚至钟明霞那边都接到了车企销售总监的消息，询问他们这个派到西亚的年轻负责人真的还是大学生？大概有什么样的薪资水平，他们那位企划总监是赞不绝口。 决定挖角了！ 钟明霞赶紧给万长生报警：“要不要我马上拒绝他们？” 万长生淡然：“如果陈大伟真想去那就去，我们要的是一起前行的伙伴，又不是要拴在一起的利益共同体。” 可实际上第二天，大年初一的早上，陈大伟那边就反馈回来消息，车企想跟着下注在艺术文化社区上，深度参与。 电话里面陈大伟简单的表述了下：“互联网时代嘛，企划总监跟我谈的是他们想实施从传统制造型企业，向制造服务型、创新型企业转型战略，从整车制造企业转型为整体出行方案的提供者……” 万长生听得有点头大：“我觉得这话怎么是绕傻子的呢，就跟你们设计专业做的那些设计概念一样骗鬼的，跟杜雯谈，我没这么新潮。” 陈大伟嘿嘿笑：“那就说点实际的，他们想找你定个雕塑，我好好的吹嘘了下你的雕塑地位，他们想做个集团雕塑，彰显气势的那种。” 这个可以有，万长生笑着应承下来，但主要还是推广雕塑系到西亚的雕塑业务，要陈大伟尽量考虑这个。 陈大伟满口答应下来，最后才说：“企划总监也确实来跟我谈了谈有没可能去他们那边工作的思路，毕竟我本来也是广告装潢专业，和企划还是沾边的，我说我更愿意带着我们这个团队，再为他们企业提供全方位的整体服务。” 腔调还是人家的企业战略那种。 看来已经把万长生那种抓住一切机会都要揽业务的死要钱嘴脸学到了精髓。 万长生哈哈哈。 更不用自己千里迢迢过去了，还是陪着老婆吧。 贾欢欢没了以前玩什么都新鲜的劲头，大早就准备自己开车过去老太太的村子，就用万长生那辆平京越野车，性能还是很胜任的。 万长生犹豫下，没张罗几十辆车浩浩荡荡跟着去，而是自己开车陪着。 结果就因为他要去，还是跟上了一堆人，最后又浩浩荡荡了。 贾欢欢在副驾驶有点皱眉：“我们不是去玩的，我们想把这个村子为什么普遍有这种关节病症做个调查，深入了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生活习惯，营养不良还是当地有什么特殊情况，譬如我们观音村太祖祖有一辈就是因为断了盐帮的盐用省内盐，好多人生病，对吧？蜀川历史上就缺碘，这是有科学关系的，他们这么多人跟着就好像我们又是去玩！” 两位室友坐在后面也嘿嘿点头，沈丹还拍座椅。 有点硬。 唉，一路坐惯了奔驰gls来，再坐这十几万的硬派越野车，就感觉在拖拉机上面抖了。 万长生意思是：“有这样的梦想肯定是好的，但是要保持足够的自身防范，不能因为自己善良，完全放弃了安全考虑，还是我们那个美术教育下乡活动，今年寒假有超过三百个乡镇县市的培训点在免费授课，没来的几百位美术生，大部分都是坚持在执行这个活动，这也是我们第一次把点深入到乡村级别，目的就是点燃孩子们心中那点对画画的爱好，知道画画还可以成为理想，成为职业，可是这三百多个点，就有那么个地方出了点问题，大年二十八反馈过来的，嗯，就是钟明霞过来那天。” 三个医学生马上专注倾听。 万长生也是从韩晓敏那里听来的：“我跟欢欢也是乡下来的，乡下是什么样儿我们很清楚，三百多个点，哪怕有些不理解冷嘲热讽，那都是极少数，绝大多数欢迎得很，一来免费，二来可以帮忙把熊孩子管着，所以这个活动三年来一直都是好评，结果我们有个大二的女生，就被她去的那个村子一个光棍看中了，每天去骚扰，女生委婉的拒绝过两次，那家人又去送瓜果蔬菜，她还是拒绝了，结果这一家三口就天天过去蹲点，大年二十八这天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县里过除夕的，那光棍就强行过去撞门扯衣服，父母在外面把风……” 这下真的把医学生吃惊得难以置信。 万长生苦笑：“这就是意外，我们不能因为这种意外就毁了整个美术下乡活动，更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了所有参与者的良知。” 贾欢欢着急：“到底怎么了！” 万长生摊手：“我们美术生还是有些警惕性的，她虽然没像钟明霞那样拿着美工刀，顺手抓了定型液喷了对方一脸，趁着这个机会跑进卫生间反锁，拿洗衣机顶住门，打电话报警，后来那光棍被抓走的时候，他父母还大喊大叫，说我们这个女生已经被他儿子上了，不干净了，只能嫁给他们儿子，结果也一并被抓走了，现在是省教育部门在跟进这个案件，肯定会从重处理。” 医学生才长舒一口气，欢欢还念经保佑了。 万长生的态度就是这样：“我们每个人都可以用自己微薄的力量，给予那些困境中的人希望和光芒，但这个社会又是残酷和充满荆棘的，所以在散发自己善意的时候，也要注意保护自己，这方面钟明霞的体会很深，城里的女孩子大多从小被保护得很好，所以没有太多接触过社会中比较恶的一面，我都见得少，要多警惕。” 陈瑶瑶也重重的嗯。 断不能因为这世间的恶，就放弃了心中的善。 687、临走画个圈 果然，万长生到人家这村落的做法就完全不同。 先让车队别轰隆隆的一大堆涌进去，大家在周围看风景，买羊子，甚至开着越野车擂坡坡玩耍都行。 他自己带着几个男生陪贾欢欢她们到处做访问，顺便了解了这一带的风土人情。 马振宇没来，但是他那个组有个擅长玩航拍的家伙，对整个村落和周边地形都做了拍摄。 下来放给村里人看得时候，所有人都啧啧称奇，还很兴奋。 万长生从之前听说这里在种沙棘，就打了点主意，现在指着村长电视机上的画面跟大家讨论：“我们在做个研究项目，需要在周围大量种植沙棘，但是要成活，每种一株给一块钱，成活以后再给两块钱，但是每个月上限每家三千株，超过了我们也没钱给呀。” 他这种地主家儿子的口吻，顿时引得蹲在村长家院子的村民们哄笑，村长却认真的问种苗在哪买，果实怎么收。 万长生说每年会派人来拉，那时候果实照例算钱，当然就比较便宜了，毕竟这沙棘果基本都是自生自灭不需要养护。 几个小伙伴也赶紧装着很艰难做研究的样子，就是外面那辆亮黄色的双门四座越野车太不寒酸了。 坐在门口跟老婆婆仔细询问病情的陈瑶瑶，很诧异他们几个自成一台戏的表演风格。 万长生还很抠门的把种植要求手写列出来，一手钢笔字得了不少村民表扬。 重点就在这个航拍。 万长生强调哪怕他们离开这里，还是能够通过航拍卫星图片看到实际上这里的种植范围。 为了佐证他这种说法，航拍的小伙伴又立刻打开手机上面的卫星地图，精确到这里放大，确实能明显区分出种植区跟荒漠的差别。 村民们啧啧称奇，对这些高科技的大学生不敢小瞧，连连说不会作弊骗人。 因为万长生说每年派人过来拉果子的时候，也会做这种实地勘察。 最后村里二十一户人，全都来签了种植协议。 贾欢欢有样学样，拉了那个老太太说她们也在搞个研究项目，可以帮她做关节手术，但是要配合着到省城去做研究治疗。 可能还是骗人的把戏没有万长生娴熟。 老太太惊大于喜，畏惧情绪非常重，一个劲摇头说不敢去做研究。 其他村民也马上谨慎起来，差点把万长生的种植项目都搞砸了。 让下定决心要帮老太太治好膝关节畸形的贾欢欢，碰了一鼻子灰！ 万长生哭笑不得。 回程路上才给老婆面授机宜：“为什么我们观音庙要做佛庙？就是找个由头，其实拜观音，拜真武大帝都行，这样灾荒时候放饭放粮就可以说是菩萨的旨意，道场要做全套，你一点准备工作都不做，就贸贸然的给人说要拉去做研究换骨头，换你你去不去？我都能给吓死！” 贾欢欢还嘟嘴，平时还多古灵精怪的，这种时候还是不习惯动脑。 陈瑶瑶都知道问：“你为什么要定下上限三千株呢？” 万长生真是做了功课的：“我问过我们那店家，沙棘比较好种，真要图快赚钱，一个劳力拼命搞，一天就能种四五百株，我们又不是来让他们种沙棘致富的，就当是为防沙治沙做点贡献，但前提是真得种活，然后慢慢看效果，反正以后每年我们都要派人过来敦煌写生画画，顺便检查下种植面积，收获果实据说运到我们那边还是很有特点的，请人研究搞点什么在艺术园区里面卖，适当的回补下投入，如果真能赚点钱，那才是阿弥陀佛，功德无量。” 陈瑶瑶都会双手合十祈祷了：“一定会成功的！好心有好报！沙棘果听说很有食疗美容价值，真的，沙棘油提炼出来是高级化妆品原料！” 贾欢欢就拍板：“那搞个提炼厂！” 万长生又笑出声来：“这是专门生产企业的事情，如果有利可图人家自然知道这么干，我们只是在我们自己的范围内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投入上千万资金买机器买生产线甚至搞厂，就为了帮助一个地方脱贫种沙棘？那我不如把这钱用来投入到青少儿美术教育上，起码这个我有百分百的把握做到最好，明白了吗？做决策的人切忌不要拍脑袋发热，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是非常重要的原则。” 贾欢欢又嘟嘴。 中午吃饭都不想理这个铁算盘铁公鸡。 但内心又承认长生哥说的才是对的。 第二天就知道找钟明霞借她的保安姐姐俩一起去村子里了，马振宇他们又凑了几个车，美其名曰过去做航拍测绘。 一直到大年初五，整个自驾游团队要开拔回程了，贾欢欢她们才收集了大量的病理样本准备回去化验检测。 老太太是不可能跟着她去做手术的，联络了那位女博士老师咨询，那边也不建议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做这种关节置换手术，术后并发症和恢复机理太困难了。 贾欢欢最后只能从市里面买了批止痛药和几架拐杖跟轮椅送到村里。 陈瑶瑶都懂得要叮嘱村长，这些止痛药得限制发放，因为一旦形成依赖性，那又会形成新的恶性循环。 其实按照万长生的建议，连止痛药都最好不要这样留下的，因为当习惯了有止痛药来排解病痛以后，没药的时候就会比现在还要难以忍受。 贾欢欢坐在车上都有些发飙了：“这也不许！那也不行！就不能简单直接点吗？” 是啊，这年头公众号、网络小说、短视频这些东西带来了简单粗暴的风气，简单舒服的不用思考就能满足愉悦感，慢慢就习惯于不要思考这些复杂的东西了。 但总有人能看到以后，看见远处，因为那些简单粗暴的始作俑者最终不会为别人的人生买单。 这个世界也就慢慢成了思考者和懒于思考者的两极分化。 万长生温柔而无奈：“所以做慈善的人很伟大，他们不但要跟自身贪欲作斗争，更要和各种人性较量，还时时刻刻都要接受这种道德拷问，到底是帮助别人缓解一时的痛苦，还是长期痛苦，做善事不是简简单单把钱物丢给别人就完事了，真正的慈悲，是帮助人自己走出困境，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千百年来都是真理，但做起来就难得很了。” 贾欢欢鼓腮帮子，开上高速路才悄悄伸手摸万长生的手，表达自己复杂的情绪。 后面俩室友尽量装看不见。 但万长生这个寒假的成绩是所有人都看见的。 十多天时间，他在莫高窟千佛洞，画成精美的三十六张尊像画，每一张可以单独成画的那种。 文物研究所那边喜不自禁，现在已经知道这个二十出头的温和年轻人是什么来头，这已经可以算是名家名作了，这些画面都是有收藏价值的。 万长生还是不在这些尊像画上署名，除了复印一套自己带走，全都赠送给文物研究所存档，而且不限制任何版权使用。 只是杜雯要求对方签署了一份授权书，任何用于商业用途的版权使用，需要书面通知万长生。 万长生本来觉得这有点多此一举的，但既然经纪人决定了，他肯定就随她去。 同样苏沐楠贡献了三十幅经变画，其他美术生更共同把整个五百多个洞窟都按照编号全面临摹。 这其中缺损最为严重的壁画，几乎全都是万长生来填补完成。 所以不管他体现出来的这些尊像画艺术价值如何，文物修补专家们绞尽脑汁的那些大片大片缺损，在他这里起码提供了一种完整的填补方案。 其中有些修补简直匪夷所思。 但这都比不上他对佛像的修补…… 这个超级讨厌的家伙，之前十多天居然都忍得住，全力以赴的画画。 直到最后走的那天下午，得到消息的好多位专家还有文物研究所、景区领导都过来道别。 毕竟不拿一分钱，留下这么多资料，相当于协助了很多工作开展，更不抢功劳。 这样的活**，谁不喜欢？ 都在说下次有空再回来研究学习，就不要把自己当外人了。 已经在皇宫博物院不被当外人的万长生，嘿嘿笑着，等众人经过一处佛像修复工地的时候，几乎天天都要从这里过，他忽然随手拿起人家工匠的模型塑泥。 大概就桃子那么大，嘴上商议：“那还得请领导给我们蜀美一个合作单位资格，我们最近刚刚取得和西亚卡塔尔的艺术社区合作资格，大年三十的新闻上看见没？” 周围七八号人，哪里有闲心聊什么新闻呀。 因为都看见这家伙手里的塑泥被娴熟的捏成个尖头桃子，然后居然从兜里摸出来个金属雕塑刀，就跟做糖人似的刀下生花！ 看动作就不是什么生手。 你不是画画的吗？！ 什么时候居然开始做泥塑了！ 小伙伴们捂嘴顺边跑掉，因为知道万万又开始下饵了。 他在乎的好处绝对不是什么润笔费之类，要的是各种能够长期合作运用的关系！ 连皇宫博物馆都让成了大美社每个月都有小组过去学习考察的基地，这里为什么不可以？ 画了这么多天的画，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仅仅是个精通佛像壁画的画家以后，这时候才露出本来面目。 负责研究佛像雕塑的专家都愣住了：“这什么，什么？这是什么？” 因为看万长生手上动作，一尊如手掌般的佛像在成型！ 背后有叶子般的背屏，很多佛像都有这种表现火焰光归纳型的背屏。 万长生笑对那山崖洞窟里的佛像努努嘴：“天天过路看见，我也想了很久，这缺损的一块石头印是什么呢？《华严经》里面提到摩尼珠‘发焰流芬普周遍’，这句话就是底下为莲，其上为火焰光的背屏，你看这里缺了一块，是被硬掰掉的一块，说明这里原本是有个凸起的东西，绝对不是平整的雕刻，结合这块火焰状的缺口，这里就应该有一尊巴掌大的小佛……” 戴着眼镜，一看就有点老学究的专家说话都哆嗦了：“不，不不不，不是，你这刻的什么，你会刻佛像？” 刚刚跟人签了授权书的杜雯终于噗嗤：“他现在主要的头衔就是青年雕塑家，做佛像是他的老本行……” 人家恨不得抓了万长生绑在这里天天做泥菩萨。 688、层层推进结善缘 实在是万长生太讨厌了：“《摩诃般若波罗蜜经释论》里面也说过‘复次，是诸光明，变成千叶金色宝华，从舌相出此千叶金色宝华，光明彻照，如日初出’，所以这洞窟里面整尊佛像背光的火焰纹上，就应该有坐在莲台上的小化佛，那些想盗取佛像的人，掰走这一两米高的佛像不可能，就只有砸掉背光火焰纹上的小化佛了，这里就该是这个东西……” 还是那句话，做泥塑做得好的，对佛像未见得钻研，佛像做得好的，对佛经未见得熟悉，对佛经如此滚瓜烂熟的，都当方丈了，捏什么泥巴啊。 复合型人才万长生，对这些东西就太熟悉了。 观音庙没有这么丰富的艺术宝藏，但好歹千百年传承下来没有断档，寺庙几经战火摧残，却从未被这样弃置上百年无人看管，一直都在被万家默默守护。 所以还是有些家底儿的。 特别是碰上万长生这么个在寺庙集市上练了好些年手艺的家伙。 早就手痒痒了，好久没这么雕泥巴了，眼花缭乱的手法！ 那套佛罗伦萨雕塑刀的特点就在于精细，六支双头雕刻刀，十二种刀口效果，把国产竹板刀两三把的粗枝大叶轻松比下去，这两年万长生已经用得得心应手。 一把最熟悉的小叶刀那是出神入化。 而且他是泥塑，这里现场是石刻，两者之间，肯定泥塑要精美细腻得多，最主要还是他熟悉。 很多普通人以为佛像坐在莲花台上，那莲花瓣是向上捧着一瓣瓣的，其实只要蹲在后山碑林的池塘边看看，就知道那荷塘春色时候的造型，莲花瓣得向下，才能衬托出中间的莲蓬，花瓣也正好成了整个造型的底座，甚至连花瓣叠放的层次，都有特色讲究。 生物上的特点万长生不懂，但造型烂熟于胸。 火焰光气更充满蓬勃生机，最后就在这一群人伸长脖子瞪大眼的屏息凝神下，完成了手托着的小化佛，那位佛像雕塑的专家欢喜的接过去，爱不释手又难以置信：“这，这焰光流畅得很，流畅得很，可是有点北魏的造型特点。” 万长生承认：“是，我的泥塑风格和这里不完全匹配，但可以作为一个参考，您是做文物研究的，我是做艺术雕刻的，相互印证吧。” 专家心无旁骛的埋怨：“怎么早点不说！” 万长生嘿嘿嘿：“这里多高级啊，好多见都没见过的手法，天天经过这里也要揣摩啊，譬如这个……” 又手指着旁边的一个洞窟，里面是壁画，可这壁画的特点却有不一样，中心的菩萨是把壁画和浅浮雕结合起来的，也就是用錾子把菩萨造型稍微打凿出来，在周围满满的壁画中，让飞天看起来似乎要从墙壁上飞出来了！ 最大程度上的模糊了真实与虚幻的边界。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二次元和三次元的边界，从平面到立体都结合起来。 所以说了不起的人在哪个时代都有。 也许只是蹲在这莫高窟不起眼的一个匠人，在上千年前，就能无师自通的创造这样的艺术形式。 万长生内心也是真的在朝圣：“我现在其实是学雕塑的，从小也是画壁画、做泥塑菩萨，可是就从来没有想过把两者这样结合起来，画满壁画的墙面却可以这样用浅浮雕来展出立体感，模糊了两者之间的关系，景仰！” 这又让研究所、景区的领导们自豪不已：“所以活到老学到老啊，多来多回来多交流！” 专家却认真：“这一点点意义有这么大？” 对啊，对莫高窟来说，几百窟壁画、雕像，几万平米的画幅、几百上千尊的佛像，你关注点居然是这么不起眼的一点点浮雕？ 万长生也就认真解释：“我是蜀川人，我们蜀川的浮雕砖其实算是比较有名的了，但实际上如果联系世界艺术史来纵览，相对古希腊古典主义而言，中国古代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浮雕，散点透视，符号化，山石树木全是人物和情节的投射，造型主观化，整体布局更像是一种拼贴，这种特点在各种古墓雕刻砖，还有大户人家的床板雕刻上面都能看到，这就跟中国画讲究把气韵生动作为第一目标一样，我们是在法度和既成的语言中寻求无限拓展的空间，自然法则和理性客观的真实感则被摒弃了。” 周围一大群人听得一愣愣！ 多半都有点跟在听天书一样，不明觉厉的那种漂浮。 每个词都明白，可是组合起来怎么就有点晕呢？ 贾欢欢在的话，一定会高喊：“长生哥！你又在忽悠人了。” 起码唯一还在这里的杜雯就使劲忍住笑。 她也知道这招。 没错，这跟万长生在观音庙前刻章忽悠游客的那些什么朱雀青龙的词儿如出一辙，只是以前用文言文和凶险吉兆，现在换成了高大上的设计科研专业术语。 就像他笑话陈大伟那样，这可是设计专业必备的功底啊，五分的作品，都能忽悠得跟九分十分一样！ 那位专家还严肃的点头：“这个思路，我们从来没想过，你说的浮雕砖对比这个，应该是有些不同的。” 万长生笑：“您这是研究文物，我们看待的是艺术差异，来，您看这菩萨的肩部线条，用錾子轻轻切下来又打磨过，这就是古希腊古典式浮雕的特点，能看出来空气感，人物、动物无论正侧面，依据自然态势在石面上渐次凸显出来，再看看这髻，他放在身前的手掌，对比出来没有？这里制造出了前实后虚的观感，从手掌指节的精细，哪怕只是一点点浮雕，再到脖子，最后这点头依次渐隐，最后慢慢融化在石头中……理解到这种感受吗？这后面的石头一开始就被当做了透明的空气，这尊佛像是从空气里面慢慢透出来的感觉，这就叫做空气感！” 在场这么多专家，天天和这些雕塑打交道，可能也是看得太熟视无睹了，完全没想到可以换这种角度来观察这尊很不起眼的浮雕。 就像有些特殊设计的图案，只要被引导从特殊角度去观察，就会看见完全不一样的立体世界一样。 惊呼声从这些人嘴里不由自主的出来。 连杜雯都凝神看着这佛像。 是啊，同一件事物，换个角度，平淡就成了美好，甚至神秘悠远。 专家已经忙不迭的先把刚才那尊小化佛给旁边助手，从兜里摸出手套戴上，轻轻触摸那浮雕边，很肯定的点头：“对！很光滑，很细致，你的意思是……” 他眼里居然已经有些狂热的激动兴奋。 万长生讨厌的摊手：“我不知道，我可没说，我也不懂，我只是从一个搞艺术的角度来评价这种浮雕形式，现在称为薄肉塑，是典型的古希腊古典式浮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许就是某个画工雕工突奇想的个人行为吧？” 专家只想一脚把这个家伙飞踹到层层叠叠的山下去：“课题！这是个意义非常重大的课题！我省附近还有一座石窟，那里北周时代的飞天雕塑更有这种风格，绝对不是偶然！” 万长生马上：“哪里？我去看看……” 行政领导都想一脚飞踹了那个专家！ 立刻围上来，就差捂住那个书呆子专家的嘴：“课题！秦工不用说了，马上申请课题，论古希腊浮雕手法从西域传递入境的可能性，刚才小万说的都记下来了吗，刚才拿着手机摄像的那个，录音清楚吗……” 另一位更清晰关键点在这里：“强强联合，这确实是个新课题，艺术学院和文物研究所之间强强联合，我们有必要在这方面深入寻求合作探讨，蜀川美术学院看来在这方面有相当深厚的积淀，我们应该把这方面的工作开展起来。” 万长生连忙满意的扎紧口袋：“我这边回到美院，就正式函过来，成立个研究课题……” 瞟了眼杜雯，经纪人会心的接上：“协会，敦煌莫高窟艺术研究协会，可以在民政部门注册成立的民间研究组织，但能够提供全面的研究课题内容，美术学院和艺术机构能够提供经费拨款。” 相比财大气粗的皇宫博物院，这天远地远的景区和研究所虽然游客众多，收费也多，但那肯定不能跟皇宫比，更不能随便挪用半点经费，修补保护的经费消耗更大，所以对于这种就差说能够赞助的民间机构，立刻忍不住鼓掌！ 万长生总算是心满意足的帮蜀美在这里结下个善缘关系。 真正能够给予蜀美一个高规格的合作伙伴地位。 这才是他这个寒假，能够交给赵磊磊的圆满成绩单吧。 相比之下，那个西亚的艺术社区大单，万长生更愿意看成是给大美社成员们的成绩单。 杜雯也是带着这样满意的心情，先飞回平京，准备如法炮制平京戏剧学院、皇宫博物院跟蜀美之间的合作关系。 哪怕她是个清美的学生，但这时候帮助万长生把蜀美的江湖地位推高，才会让大美社成为最大受益者。 最终体现到万长生身上。 689、统一战线战壕情 这就是杜雯不游览不玩耍，坐在沙漠边的凉亭里面，给万长生琢磨出来的未来方向。 也许只有她才明白万长生未来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 三年多的时光，不光两人各自努力提升自己，连万长生这个主攻方向该怎么走，杜雯也是在摸索调整的。 好在除了清京大学有足够的知识宝库让她提升自己，还有仗于家里一直在教育体系的根底。 曾经她是想协助万长生在艺术奖项上走到最高的。 这也是赵磊磊、黄院长他们能够奠定自己艺术家地位的标准模式。 但新时期好像这种方法有点失效了。 万长生能获得全国青展金奖，这已经是在校美术生非常高水平的顶级奖项。 可是连撸三奖，最后都无声无息…… 艺术圈已经封闭得不光老百姓不关心，连政府都不关心。 想想二十年前、四十年前的那些全国奖项获得者，几乎是举国皆知，上遍了各种宣传手段。 现在这个青展金奖除了全国巡展，什么动静都没有，而且就连这个展览，除了艺术圈的人，普通市民根本就不知道。 这有什么意义？ 杜雯甚至能预见，万长生哪怕像郭槐生期望的那样，去冲击全国美展，最后可能也只会落得这个结果。 根本就无人关注。 这什么金奖，除了评职称、涨工资或者进入什么美协艺协有点资历证的意思，一点效果都没。 甚至连赵磊磊他们这些中生代，凭借这种金奖，去获得画廊、拍卖市场青睐的含金量都下降了许多。 因为奖项本身也受到很多质疑。 所以拍电影，拍广告，这都是杜雯在试着让万长生去适应新时代眼球经济的调整。 可那不是万长生的初衷，也不是他的艺术本行。 哪怕席导他们在拉着万长生，希望他能够成为青年艺术家的标杆人物。 万长生能够拿出手的东西还是太单薄了。 更主要是怎么真正获得被整个普通观众到政府都认可的艺术家地位。 这是个和万长生自己不太愿意去炒作，出入名利场相矛盾的方向。 真当导演啥的，那就要有足够的曝光量，足够的作品，看看娱乐圈的现状，只要几天没有消息，再红的腕儿也会被嘲讽过气。 万长生哪有那么多神仙时间去陪着炒作。 而且是持续不断的炒作。 看看前段时间为了电影铺垫的那些事情，让万长生有多勉为其难。 杜雯是舍不得让他再去这样抛头露面，当个综艺明星的。 漂亮的经纪人在这方面真是殚精竭虑的操碎了心。 还有点着急。 毕竟她可不愿看到万长生中年以后才按部就班的走上赵磊磊这样的地位。 现在这个时代，出名要趁早！ 最终还是赵磊磊的上任、中东项目的开发，让杜雯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高校本身来。 她自己承认，这还是老杜打电话来给她支的招。 走奖项，走热度，都不应该落下，但目前万长生这种状态，最应该把握住的还是建功立业！ 既然有整个蜀美的学生基础，还有赵磊磊、郭槐生、老童这帮肝胆相照的兄长师辈，更是拥有大美培训机构这样的教学明星，那就应该把重点放在为蜀美冲锋陷阵，攻城掠地上面！ 把本来在全国排名中上的蜀美真正跻身到一流地位，那才是功成名就。 正如刘海粟之于中国现代美术教育，徐悲鸿之于平京美院，林风眠、刘开渠之于国立美院的贡献。 万长生现在已经具备了为蜀川美术学院全方位提升实力的条件。 以他现在半工半读的状态，妥妥的学术带头人吧？ 如果真把万长生丢到国立美院、平京美院，甚至清美这样的顶级美院里面，多半还没这么出挑。 毕竟家大业大，各种资源强手如林，要想出头难得很。 就是在专业实力原本就比较单薄的蜀美，还经历两任院长两次部分教职工出走，教学资源是在明显下滑的蜀美。 他显得格外一枝独秀。 包括最近元旦前那位原国画系系主任带走不少人，就是要等着看笑话。 没想到先是大美艺术园区承担了话题，接着在这个春节时候，蜀川美院居然用这种形式，登上了官方新闻，爆了个大瓜。 改建艺术园区，这种艺术形式，简直就是独辟蹊径的打了其他美术院校一个措手不及。 还是国际项目！ 万长生虽然没有出头露面，但所有蜀美师生都知道这是他搞的事情。 两人简单商议以后，如果能拿得敦煌景区、研究机构和蜀美之间达成专业合作关系。 这也绝对是个蹭热度、蹭名声的好生意！ 就跟和美国总统握手合照的套路是一样，敦煌在全世界的艺术地位都是毋庸置疑，但总体来说偏偏又更倾向于文物。 蜀美正好可以补这个缺口。 国立美院、清美、京美这些大牌美院又做不到倾全力来合作这么个项目。 蜀美却绝对愿意。 万长生还没回到江州，就在电话里面跟赵磊磊全面细致的沟通了这件事，那么蜀美领导层几天后前往西亚，签署艺术社区改建合同的同时，谋求跟那边艺术学院搞点合作项目，也就很有必要了。 为蜀美广结善缘打名气！ 赵磊磊很清醒：“这是个不破不立的阶段，教职工走了这么多，再退休的退休、解聘的解聘，整个院校教学岗位就腾出来了，但这个腾出来不是让人看笑话和不计好坏的重新招揽，反而是虚位以待，我不惜花三四年的时间，等我们的学生毕业进入教学岗位，也要让这些宝贵的教学资源留给自己人，那么这几年这个教学任务的阶段，我可能就要学你当初那个办法。” 万长生还在想什么办法呢。 赵磊磊发过来一张联络清单，整个寒假他都在跟各方美术学院、艺术圈子的名家名角沟通，临时聘请大量的专业客座教授。 挖掘蜀美本身这些以创作为主要工作的画家们教学潜力，让他们凑成目前教学的大盘，再尽量添加不少名家导师卖他和老院长的面子过来临时任教，提高各专业画龙点睛的能力。 也就是这两三年根本就不急着招聘专业人手，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等着乘虚而入的人无处可见。 目的就是等着培养自己的人手。 另外，从欧美顶级院校聘请专家过来可能一时做不到，从西亚找几个阿拉伯艺术的专家过来撑场面总行吧。 这也算是个独辟蹊径。 搞国画、油画、设计专业，搞不过最顶级的那几所大牌美院，咱们借着这要搞两三年的阿拉伯风情艺术社区，好好的在阿拉伯艺术这块冷门项目上做文章。 赵磊磊都说：“不少江州和教育系统的领导沟通之后，都说我们找到个重要的突破口，因为欧亚大陆市场开发，国家战略都很倾向那边，需要大量的艺术人才投入到这边，我们作为西南地区首屈一指的美术院校，距离西亚最近，也最有责任在这方面发力，我准备组织老樊他们也到西亚去考察采风，争取下个学期，搞一场有水平有档次的西亚采风画展，你也要参加！” 面对这样牵强附会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万长生偷懒：“我那雕塑不是已经做好了吗？” 赵磊磊哈哈笑：“所以我给你的任务就是我出发前，你还是把那边的艺术院校这事儿帮我铺垫下，总不能让我去眼巴巴的找吧，多没面儿。” 万长生只好请钟明霞去给贝赫耶委婉的提一下，能不能请她在回国的时候找神通广大的富豪爸爸牵线这件事。 没想到贝赫耶居然说她也不回去，但是安排这件事很简单，一个电话就行。 搞得万长生感觉欠了她好大的人情。 事实也是这样，如果没有这个决定逃出西亚找寻自我的少女，压根儿就无从谈起这整盘西亚战略的运营。 更何况这事儿的几个关键点，都是贝赫耶一手促成的。 这样的仙女儿，也就万长生还敬而远之的保持距离，车队浩浩荡荡的返回江州，一路上还不停有车辆告别返家的漫漫途中。 他都能从来不去接触。 真真算得上是郎心如铁了。 林楚妮也跟着杜雯飞回平京了，最后一个学期她肯定能交出来一份满意的论文，带着蜀美附中职业教学部主任的工作去向，论述舞美化妆在职业教育体系里面的发展空间。 从立意就高得不是一般般，老雷还叫她过去讨论有没有考研的可能性。 对其他学生可能是求之不得的黄金道路，林楚妮却只是决定过去商量看看。 其他除了苏沐楠飞沪海回家看看，大学生们都跟着自驾回程，毕竟这会儿敦煌的机票可不是一般的昂贵。 本来万长生以为钟明霞和贝赫耶不缺钱的也要飞走吧。 整个春节都躲在客房不敢跟贝赫耶照面儿的塞丽梅，现在完全可以坐飞机了呀。 结果钟明霞说她特别喜欢这种长途驱车前往，舒适又放松，两位司机保安轮流开车保证安全就是了。 贝赫耶也不飞，上了钟明霞的车谁也不敢说她不许吧。 塞丽梅就跟着哈雅特去坐那辆大红杉了。 等回到蜀川境内的时候，马振宇他们再分兵前往蓉都以后，只剩下六七十台车前往江州。 万长生把两位医学生转交给了钟明霞，自己和贾欢欢也回观音村了。 贝赫耶明显想跟着去，重新得到告诫不要遭天谴的钟明霞劝住她，实在是万长生那个母亲不是一般人。 阿拉伯少女果然很在意这个情报，马上转移注意力询问各种细节。 钟明霞知无不言…… 总得给友军送点弹药吧。 690、只有你觉得重要，才是最重要 所以万成生短暂的在观音村呆了两三天，主要是参与一系列需要庙守出席的祭祀活动。 更要对观音村周边三村五乡的乡亲们派发观音红包，请吃流水席。 过去的一年，万长生挟电影导演的威名，那可是在观音村周围大大的出名了，连宁州市都派人来参加了活动，并且邀请万导演加入市政协。 万长生当然以自己还是个学生，婉拒了这件事。 这回连二中的范校长都过来朝贺了。 短短三年时间，那个还站在二中主席台上画壁画的青年，已经成了蜚声海外的青年艺术家和知名导演。 更不用说每年能为二中带来几千稳定的学生。 宁州二中已经在考虑转型专做艺考生高考强化了。 这也是跟蜀美的思路一样，差异化竞争嘛。 年年都在超级中学里面排名十几位，却随着城乡教育资源的变化，特别是大城市综合素质的提高，宁州二中这种典型的高考工厂，越来越跟不上时代，竞争起来吃力。 必须寻求变化。 万长生自然是把自己关于职业教育的做法和盘托出，附中也相当于就是高中资质，万长生拿到这个合办教学的资格以后，也需要提供文化课程，宁州二中能够提供所有文化老师到江州去任课。 无论薪资水平，还是到直辖市去工作的条件，对中青年教师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范校长一口答应下来，他也是有机会提升到教育部门去，但都拒绝了，不如一直在二中这个实权位置坐得舒坦。 万长生忙碌这些的时候，贾欢欢却一反常态的安静陪伴，没有像往年那样忙着去跟孩子们抢红包、抢头香，跳大神，玩打筶，一直陪在万长生的旁边，像个娴静的妻子一样帮他待人接物，然后主要观察倾听丈夫跟人谈论的事务。 所以对这种场面最不满的就是孙二娘了，儿媳妇霸占了一整年，春节回来还寸步不离的守着。 而且最让她觉得恼火的就是她早就对好多婆娘夸下海口，万长生要把大明星带回家来的！ 结果没见着！ 恨不得拿竹篾条打这不成器的家伙！ 赚了多少钱嘛，忙成这样！ 关键是现在还没法用经济手段约束这个逆子了，万长生在赚钱了！ 回来就先腆着脸给当妈的奉上张银行卡，说是存了钱给老妈打麻将。 让孙二娘想笑又气得不行。 于是等万长生赶着返回蜀美送赵磊磊他们出国以后，孙二娘决定元宵节要过去看看钟明霞。 看看这成了大明星，有什么态度变化没。 贾欢欢没有马上陪着万长生去江州。 回到乡下，回到这个和敦煌周围不一样的农村地区。 在这个著名的天府之国，春暖花开、土肥水美的地方，她想重新认识看看。 徐朝晖和费雪雁陪着小师娘到处去看看，毕竟徐朝晖家里是乡下的，费雪雁也算是城市家庭条件的底层。 都能带着她看到另一面。 况且费雪雁还想借着小师娘的支持，跟家里坦白自己和徐朝晖谈恋爱的事情。 为了这个她没少发愁，都有点掉头发了。 倒是跟徐朝晖蛮配的，就这她都小甜蜜。 万长生把舒适的奔驰越野车留给他们，开了自己那部亮黄色的代言越野车返回江州。 才大年初十，赵磊磊就带着十余人的考察团前往西亚签约，连老童都跟着去感受下西亚风情，所以艺术家团队反而有二十来人，万长生自然要来送客感谢各位兄长前辈的支持。 其实在机场，已经能看见万长生这辆越野车的广告出现了，老童他们自然又是一阵揶揄。 江州市相关部门的官员听闻这才是整个项目的发起人，更有教育部门的官员对万长生已经各种熟悉，所以肯定是要挨个儿介绍寒暄一番的。 只是问到为什么你作为项目带头人，怎么不亲自过去签约或者督战呢。 老童他们几个脸上马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 还好赵磊磊绷得住，认真解释万长生这边还有大量的艺考生工作要负责，从初五开始，全国各地集中过来的艺考生已经报名超过五千人，又是一派全新的教学场面，更何况这边涉及到附中合作办学的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展开，走不开呀。 交接了钟明霞传递过来的那边艺术学院院长资料，贝赫耶的爸爸果然有实力，二话不说联系安排上了，就等这边去商量沟通，人家对于能互派留学生、搞合作项目之类，都是很欢迎的。 毕竟这个中东半岛国家正在不遗余力的寻求国际地位跟生存空间。 这让万长生独自驾车返回那个医科大外小家的时候，难免想是不是应该给贝赫耶说声感谢。 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己这边从她那获利，如果觉得理所当然的接受了，是不是太厚脸皮，也太认为别人的资源付出就是应该的？ 最后还是强行说服自己，这对于贝赫耶也是有好处的。 让钟明霞转告说谢谢就行了。 无形中钟明霞还成了两边的传话筒了。 万长生回小家也是时间晚了简单收拾下睡觉，第二天一早马上全力扑到新一届艺考生工作中。 整个春节其实强化补习班就没停过。 这种三百六十五天不休的强化机器运转，全靠大美社人手足够多。 换做普通培训班哪里顶得住这种强度。 万长生赶紧先给这些家庭条件较差，舍不得春节加班工作的小伙伴们发开工红包，感谢大家在春节的坚守。 允诺春季第一批到日本、意大利和中东考察学习的名额，就从这些助教中间轮休，希望也不要因为教学工作影响了自身的创作追求。 保持对创作的渴望，才是艺术家们最终能走向成功的王道。 万长生自己就是这样在对小伙伴们言传身教的。 第一天中午，他甚至把所有助教集中起来，上了一堂关于敦煌壁画的教学课，把自己在敦煌画的那些线描进行了幻灯片展示。 气派豪华的校长办公室里面，二三十个助教或坐或站，专注的倾听他分析敦煌画派的特点，无论是绘画、雕塑还是设计专业，都能从中汲取到宝贵的营养。 最后也像个老大哥一样，坐在桌子角上跟大家分享了目前蜀美的情况，大多是大二大三的这部分助教，未来如果有教学方向的突破，应该怎么去探索自己的教师之路，如果能够从艺考生教师的层面，上升大学教师层面，那又应该怎么要求自己去提高。 两三千大美社成员，总有各种各样的家庭情况和心态。 全国人民都在欢度春节的时候，自己还苦逼的在这边工作赚钱，就连那些平日里人来人往的工作园区都空空如也，其实是很不好受的。 谁不想过得潇洒自在又快乐呢。 万长生最大程度的照顾了那些敏感又渴望成功的心理，这堂课最后是在欢声笑语中结束的。 原来自驾游这帮人也不是都在玩儿啊，还是有很多学术成果的。 万长生吹嘘着自己在莫高窟成功的两次装逼，得意洋洋的推荐大家也可以报名去敦煌的学习写生组，没准儿以后还会有人要常驻在那边呢。 快一点半，大家才兴致高昂的一起到食堂吃饭。 谁知道刚走进专门给助教、导师们留菜的食堂，万长生就惊讶的发现贝赫耶居然也穿着一身雪白的后勤工作服，戴着淡蓝色头巾，系着大美文创出品的碎花围裙在柜台后面掌勺！ 她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不过这也太美了吧。 哪怕还还戴着透明的餐饮口罩，还是遮不住这异国风情，而且同样的后勤工作服，她这怎么看起来收腰又婀娜，跟定做版本似的！ 更别提那绽开的可爱笑容。 助教们连忙小声给老大汇报：“已经有两天了，早中晚都在这边掌勺，从来不手抖盛得特别多，估计是怕她让食堂亏本，十五分钟轮班下岗……” “今天肯定是等着了！” “是怕艺考生们暴动吧？排队打饭的场面早就被拍了放上网！” “已经得名食堂西施了……” 万长生总不能躲开吧，还是拿了不锈钢餐盘挨着过去，随便点了两三个菜。 贝赫耶果然是拿大勺挖着尖尖的扣上。 万长生瞥见食堂负责人表情都抽抽了！ 他还是低声：“你怎么想起来做这个？不是应该跟管理公司学习艺术社区管理吗？” 贝赫耶笑得更加甜美：“我正在学习做家务。” 万长生看着她那更像是时装的美美工作服，有点无语：“家务是家务，这是食堂工作，我不是觉得这种工作低人一等，而是你明明正在负责更重要的工作。” 贝赫耶拿着大勺轻笑下：“可是你觉得不重要。” 这是什么样的笑呢，仿佛比刚才甜美笑容终于露出一点点真实。 有点自嘲，又有点难以言表的无奈。 二三十号人呢，排在长长的食堂柜台前，高峰时期这里两三千人用餐，所以这点老师的人数简直不在话下，但包括柜台里面的工作服们，都跟老师一样默契不过来打扰，可又个个都磨蹭着不走开。 要是他们头上装了监听雷达的话，这会儿肯定都是高功率工作状态。 搞得这边俩好像在靠着食堂打菜窗口谈恋爱。 还被围观! 万长生头大。 691、甜甜的外套 万长生还是稳定的端了餐盘回到桌边吃饭，不看贝赫耶在柜台后拿着大勺继续安静甜美的样子。 本来其他小伙伴还鼓起勇气过来想延续之前的和谐气氛交流，可立刻感觉如坐针毡，不光整个食堂工作人员都在看这边，更主要是贝赫耶那安安静静的表情，有种山雨欲来的爆发前宁静。 看似她还站在那，表情也依旧甜美如昔。 可是仿佛多了些淡淡的冷漠，对，应该是眸子里透出来的距离感。 仿佛这时间的一切与她无关，好像就是在这人世间历劫的，冷漠的走一遭，转眼也就过了。 肯定没人敢去她那边打菜！ 于是有人忍不住悄悄碰万长生：“老大，老大，喏，喏……” 万长生抬头看眼站在柜台后的打菜姑娘，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倔强的样子，头更大。 众目睽睽下，只能再赶紧刨几口饭起身，刚想把餐盘拿回收拣台，就因为在另一个方向，小伙伴们连忙按住：“去去去，我们帮你放！” 感觉让这么美丽的女孩儿生气都是天大的错。 就好像女生说，好了，我不生气的时候，往往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托艺术敏感的福，美院的直男系数还是比较低，都能察觉这种核爆级别的危险。 万长生对这个看脸的世界已经习以为常了，走到柜台那边看着眸子里波澜不惊的姑娘，开口：“你……你吃了吗？” 贝赫耶轻轻摇头，甚至还露出个特别治愈的笑容：“我要等着你吃过饭才能吃。” 万长生环顾能容纳两三千人吃饭的巨大斜拉篷下，所有目光都若有若无的瞄这边，跟他对视还有慌乱逃开的。 可大多目光就紧锁不放，这多好看，多下饭啊，咸吃萝卜淡操心，就是说这种美味看戏的感觉。 怎么都不适合在这里说话：“我们还是出去走走吧，我送你回餐厅那边吃午饭。” 贝赫耶依旧淡淡的说好，收起大勺，摘了淡蓝色的头巾，哎哟喂，万长生才发现她居然剪了短头发。 连餐桌那边的小伙伴们都忍不住小欢呼下。 贝赫耶还露出清爽的笑容对周围挥手做再见，厨房好些人赶紧回应。 她那褐色的浓密长发被剪短以后，好像还做了什么发型，齐耳的短发半边垂在脸颊，半边却斜着压到耳后，更露出修长的脖子。 衬着那富有立体感的鼻梁，自带眼影效果的深邃眼窝，对的，明显眼影比以往清淡了很多。 也许就是这点变化，让一贯显得成熟美丽的阿拉伯姑娘，终于现出跟年龄吻合的少女气。 这就是万长生只瞥一眼，就能带着艺术的眼光得出结论。 是真好看。 不过表面上看不出来，他慢步往外走，早上过来以后就全心扎在教学中，这会儿才发现外面商业区超乎寻常的热闹。 想来也对，春节假期，过了大年三十那两三天以后，游客本来就多。 所以自己这两人走出去，被围观的可能性很大，探眼看看校门外街对面的鸡腿堡快餐：“那个你能吃吧，我去给你买一份？” 贝赫耶略显诧异的抬头看看，先点头再开口：“我叫他们送过来……” 万长生已经摆摆手出校门了：“哪有那么麻烦，能自己做的事情，不应该依赖仆人什么的。” 看贝赫耶还想跟着出来：“就在那等着，你这出来，可不跟动物园一样了。” 贝赫耶肯定还想了想怎么和动物园一样，接着忽然笑笑，洗掉所有阴霾和冷漠的笑容，哪怕只有瞬间又恢复到原来甜美的样子。 还是让校门口的保安连忙目不斜视的假装没有盯着看。 快两点了，用餐的人不多，万长生简单的提了点吃的过来，虽然园区内商业街没有车辆，但络绎不绝的游客中，他还是有点类似奋力游过小河的忙碌样儿。 却没想到这种习以为常的体贴温柔，在贝赫耶眼里是什么感受。 那可是以男人为天的社会架构。 所以接过温热的快餐，她没急着吃：“这是第一次有男人给我送来吃的。” 万长生对这个纪录吃惊：“你随便点个外卖，有的是人给你送，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到办公室坐坐吧，这样被围观的样子啥都说不好。” 贝赫耶又回到低头跟随的样子，只不过这次就低头看着手里的袋子，不知道想什么，进门时候还差点撞玻璃上。 幸好万长生伸手扶了下，虽然是一触即放的动作，还是让贝赫耶又露出甜美的笑容说谢谢。 真挚得万长生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演得深入骨髓了。 这可是当初连杜雯都能骗过的演技。 办公区里面已经有半数的员工开始到岗，这会儿对校长带着个“食堂员工”回来，都装着没看见。 谁还不被那万丈艳光给闪瞎眼呢。 万长生当然就不拉上办公室的窗帘了，坐到相对的沙发上：“本来就在想着应该给你说感谢，你促成了艺术社区的后续签约，更是协助美术学院这边和艺术学院接触交流，这对我们学院很重要，非常感谢你。” 可是从坐到沙发上，两人隔着三四米的距离，贝赫耶又有些变化。 没有上次在小院子里，要求面对面谈话时的嫣然、成熟、狡黠、大方，也没有最近展现的甜美、淡然，整个气势都收缩下来，卸掉防护的那样靠坐在沙发头上，显得很柔弱。 实在是这个办公室空间高大，沙发也是挺有设计感的宽大型号，让姑娘也显得轻盈许多。 声音也轻：“我对你，就只有这个价值？” 万长生噎了下，很想说你抬起头来，从而可以判断这有点沮丧的语气到底是真是假：“贝赫耶小姐，我们说过，从你来到中国，想离开原来的生活环境，我很荣幸能够帮助你去实现你的价值，这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 万长生觉得自己跟贝赫耶这些谈话，简直让自己的英语水平突飞猛进，现在他居然可以选择多种假设、否定、疑问等等各种语气交流了。 贝赫耶还是弱弱的：“可是你知道我把你当成丈夫。” 还抬头露出柔情似水的表情。 这就好，面对面那就好得多了，万长生反而轻松的笑起来：“好了好了，不要演了，人生如戏肯定是要经常表演各种角色，但自己到底是什么样，还是要明白的，我们开诚布公的谈谈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贝赫耶还是坚持原定剧本的中心思想：“我听说中国人也有娶好几个太太的婚姻，电视上成天都在演，而且你太太也不反对你再娶太太的，你已经是个成功的男人了，可以这样啊。” 万长生已经不想抨击腐朽堕落的封建制度了：“一个男人如果需要用自己有多少女人来彰显自己的能力，那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贝赫耶有理有据的辩论：“可是你足够优秀，那就应该拥有更多的妻子，让家族更加庞大和具有影响力，这是生存法则！而不是因为你有更多妻子，才显得优秀的。” 万长生看对方辩友的表情终于真实了点：“真正的婚姻和爱情是克制、专一、忠诚于自己的配偶，懂吗？克制，如果丈夫可以娶很多太太，放纵自己的欲望，凭什么要求妻子就非得只忠诚于家庭婚姻呢，解释不通这个，就只能用荒谬的礼法来约束这是男人的特权，女性就活该单方面压抑，你觉得合理吗？你不也是因为不想面对这种局面，才寻求摆脱吗？” 反方辩友此路不通就换个方向：“是我不够漂亮，还是你不在乎我父亲的财富？” 万长生摇头：“一切源于克制，我对我太太很专一，你的美丽我很欣赏，但仅限于欣赏，甚至我更欣赏你超越美丽的头脑，如果能够结合好这种美丽和聪明，再辅以你父亲的财富……嗯，你也说了是你父亲的财富，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能自豪的说，这是你的财富？” 贝赫耶不上当，见惯了财富的姑娘，就不会轻而易举的被财富诱惑：“我听说你有个庞大的家族，那么两个家族联合起来，未来一定有更好的前景。” 万长生啼笑皆非：“我不否认家族确实具有更强的生存能力，但是抱歉，我反而是尽可能在避免家族化，因为无数的例子证明，这往往是麻烦的根源，我在非常克制的保证我的家族尽量不要扩大化。” 感觉被左支右挡的各种招架，十七岁的少女终于有点按捺不住：“克制！你的克制到底有什么意思！” 万长生想了想，面对不同文化、不同国籍、不同族裔的差别，选了个最能贯通的，指指校长办公室外那排特别的停车位，正好他开着那辆十来万的越野车停在那，旁边就是盖着车衣的法拉利：“我能赚钱，也买得起你那辆车，其实我也很想开那样的好车，可是我得时刻告诫自己不要，因为沉迷这样美妙的东西，会玩物丧志，能理解玩物丧志这句话的意思吗？” 贝赫耶艰难的理解完成语，终于有种恍然的表情：“你在苦修？！” 692、全心全意做贡献 这么解释也不是不可以。 因为贝赫耶说她的家族中也有人投身宗教，用最虔诚的心态去苦修，过着最简单清贫的生活，放弃一切可能的物质享受。 万长生还觉得世界大同，道理都是类似：“你就这么认为吧，所以我非常愿意看到你展现出你的价值，也很荣幸能够参与其中，但是和我的婚姻不要产生牵连，好不好？” 贝赫耶怀怀疑疑：“可是这也不妨碍他们娶几个老婆，没有婚姻我就没法保证我们之间的关系稳定，你随时可以就像冷落我这样，放弃跟我父亲的合作，所以我才告诉我父亲，我已经嫁给你了，按照你们的婚姻方式。” 万长生暗地里偷偷倒吸口气，真是一个比一个狠，当初钟明霞还只是说男女朋友关系，这位就敢信口雌黄。 不过这倒是也说明了为什么土豪爸爸那边现在如此干净利落。 也许有女儿联姻的局面，他也很放心吧？ 这让万长生忽然想到什么隐患。 但这会儿还不那么清晰：“未来会证明朋友、合作的关系也足够稳定，艺术文化社区肯定是我们重要的项目，目的真不是从你父亲口袋里面赚多少钱，而是通过这种模式积累名声和实力，有朝一日我们长远的考虑还是回到国内，打着外商投资的旗号，在国内各地做这样的艺术文化社区，这会事半功倍的做成很多这样的艺术社区项目，你应该从这里面找到自己的安全感……” 说到这里，万长生终于意识到了重点：“你是不是很没有安全感？就是没有人可以相信，没有人可以依靠?” 贝赫耶不说话了。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小心的把自己隐藏在哈雅特跟塞丽梅背后。 当现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原来的世界时候，立刻毫不犹豫的斩断了最后一丝联系。 然后，就是万长生看见那个叼着鸡腿的少女。 在杜雯她们面前忙着吃大闸蟹的少女。 被万长生明确拒绝了结婚模式，甚至连哈雅特和艾米拉都哭出来了。 她却联络上葛宁先生，起了第一轮艺术社区的改建可能。 看起来每次和钟明霞、杜雯她们的相处，她都在尽量融入，就好像现在穿着食堂工作服，尽量融入这边的工作环境一样。 可谁都能一眼都看出来她没法融入人群，谁都看得出来她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可这种微妙的格格不入，好像又不仅仅是外表、族裔决定的。 哈雅特、艾米拉身上都没这种感觉，甚至连塞丽梅都没有，那个小女仆只要能活下来就行，成天尽量让自己隐身，别被人注意到最好。 贝赫耶不一样。 万长生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破天荒的贝赫耶没勇敢炽热的看着他，而是扭头看着玻璃门外的后院，枯木假山的禅意造型，好一会儿才说话：“艾米拉还小，父亲随时可能抛弃我们，或者把我当成得到什么关系的代价，除了母亲，我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如果没有艾米拉，我只要不被人嫉妒不被欺负的强硬就好了，大不了拼死，可是艾米拉可能会威胁到她们儿子的继承，我要保护好艾米拉，就要让所有人相信我们是没有威胁的，要讨好所有人，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和妈妈，你知道我这种感受吗，我从来不敢相信谁，直到你……可是你却拒绝了我！” 万长生居然笑了：“十七八岁的年龄，怎么可能没点这样那样的情绪，你习惯了在那种凶险的环境下成长，这可不再次证明了你父亲有那么多太太，是个多么错误的事情？” 贝赫耶马上转回头认真的看着万长生，竖手指：“四个！四个是最合适的，我们的法律也规定是四个，四个就好像平行四边形，你知道吗，有很大的缓冲变形，二对二或者一对三都容易换取平衡，相处起来也没那么难，这是好多贵妇圈子里面讨论的结果。” 她声情并茂的样子，就像个分享安利的推销员，积极又热烈。 万长生彻底哈哈哈大笑起来：“我还是那句话，欢迎你来到中国，这是个与众不同的国家，我们有过悠久文化的历史，你们经历的那些我们都经历过，我个人认为现在是个最美好的时代，最大限度的保证了每个人尽量公平，起码勤劳的塞丽梅也能找到自己的生活，所以你放轻松点，不用斗争、威胁、讨好谁，如果你能掌握一大堆人手管理好那些艺术社区，按照我们中国的公司股份法律，你就能依靠自己完全掌握你的命运，旅游购物，跟其他喜欢的人恋爱结婚，都很好，我们这群朋友，哪怕是因为艾米拉，也会对你很好，更何况你还真的带来了这么大的业务，我们会很认真的把你捧着当好朋友……” 这么说又觉得自己太现实了：“这世界确实就是这样，塞丽梅只能做点家务，她的价值也就体现在那么点，哪怕我们还是会善待她，可也没你这样有价值，只有自己有价值了，才会得到更好的善待，这本来就是种合理的秩序，对吗？” 贝赫耶不笑，看着万长生好像是在分辨真假，然后石破惊天的问出来一句：“你是不是喜欢男孩？” 万长生目瞪口呆：“为什么会这样说？” 贝赫耶的脑回路是：“我很漂亮吧？不喜欢我的男人，肯定就是喜欢男孩。” 万长生不知道是不是揣测起什么混乱的场面：“好了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得很清楚了，我……”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居然是赵磊磊。 电话里面有点兴奋：“哦哦，我是真的没想到，这里居然有座这么漂亮的教育城，你来看过没？” 万长生当初连机场都没出过：“顺利吗？” 贝赫耶这才放松下来，好整以暇的靠在沙上看着万长生打电话。 赵磊磊是惊叹：“我们早上到的，现在还是上午，立刻就跟这边的教育城董事长……”哪怕那边肯定听不懂他的汉语，赵磊磊还是压低了声音：“我居然有点觉得牌面太小不自信了，这个教育城是直接找了六所美国名校和两所欧洲名校过来开分校，为这些高校提供宽阔场地、世界级教学设施，并包揽一切办学开销，每年资助3.2亿美金！” 万长生也倒吸口气，他已经知道中东土豪壕得很，但是没想到这么壕：“那……艺术院校是谁？” 赵磊磊叹口气：“佛吉尼亚艺术学院，伦敦大学艺术学院，光是后面这家就秒杀我们了，现在我觉得出前说我们要跟这边结对子的思路，有点想当然了。” 万长生赶紧给院长打气：“不就是帝国主义多抢了点东西吗？哎呀，你说这会不会暴露我们的生意，他们自己就有艺术学院，会不会跟我们抢生意？” 赵磊磊还是专业，毕竟他也有过欧洲游学经历：“我也马上想到了这点，旁敲侧击的问了问，结果这里只是把伦大艺术学院的考古、文化遗产和博物馆专业弄过来，准确的说我们还是有价格优势，他们不可能会这么便宜，更离奇的是那位艾哈麦迪先生居然不知道有这么个教育城，他来看了也有点吃惊，询问之下才知道这里的建筑好多就是他公司搞的！” 啧啧，这比那位小目标是一个亿的地产商，还要牛批，连自己盖的楼都忘记了。 不过没等万长生笑出声，赵磊磊再次压低声音：“我主要就是打电话先问问你，他怎么说你跟他女儿已经结婚了，你这地下工作也太隐秘了吧？” 万长生恍然大悟！ 刚才他听说土豪爸爸知道女儿联姻，就觉得有什么不妥！ 果然穿帮了！ 忍不住偷看贝赫耶一眼，然后马上被没有安全感的少女敏锐抓住。 所以万长生只能若无其事的回应：“我没有，你就装着没听见，他那儿子不是在我这里学习嘛，姐姐过来就不想回去，随便找个理由，我这是背锅啊，先把业务拿下来，等两年估计这姑娘随便嫁了谁都行，各得其所。” 赵磊磊嘿：“老童一顿瞎侃，从婚礼盛况到婚后旅行，听得人大老板津津有味，聊得我都以为是真的了！” 哎哎哎，万长生只是说的装着没听见，老童你个大龅牙怎么就张嘴胡说呢，连贝赫耶都没见过吧，也能编出花来？ 哦，据说他老婆还跟着这次的公务旅行团当翻译！ 什么话都被他两口子说了吧？ 万长生有种被损友推进大坑的错愕感，忍不住捂头：“别越描越黑啊！” 赵磊磊语重心长：“不是很胖很丑的话，你就担待克服一下，这也算是为我们蜀美的展做出全身心的奉献，这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 万长生不想认识这种人：“老大！你要注意你的身份！” 赵磊磊换个腔调：“好好好，我已经答应回头给你安排从单身宿舍搬出来，福利分房还是应该有的，你觉得平房好还是楼房好？” 周围已经能听见老童他们一帮无良中年大叔的哈哈笑声。 万长生觉得这都是什么人啊。 693、今日的爱理不理，才有往后的高攀不起 贝赫耶却也不问万长生这电话是谁打来说了什么，虽然她知道那肯定跟自己有关系。 然后听钟明霞说，这姑娘随即加强了自己学汉语的强度。 近乎疯狂的学习。 话说在这个中文环境里，还有哈雅特这样正儿八经的留学生带路，这事儿不难。 万长生接下来听说贝赫耶在食堂都坚持用汉语跟艺考生们对话交流。 报菜名，倒也是个练习口语的好办法。 哪怕怪腔怪调的发音让艺考生们忍不住要模仿，她还是在坚持说。 万长生自己就避免去食堂吃饭。 但接触还是有。 主要是钟明霞经常出没于他的办公室，毕竟园区管理公司就在隔壁，万长生又没秘书，周边工作没谁敢跟她抢。 这姑娘一回来，就以超级敬业的态度投身到管理工作中，丝毫不因为自己又去拍了部四百万片酬的电视剧就飘飘然，甚至更热忱的钟爱自己这点事业。 早上全面参与所有业务会议，上午再巡场整个商业区的店铺、商家，耐心接受游客要求签名合影的各种要求，下午又认真的和各种店长、经营户讨论商量目前的工作得失，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一切都是为了把整个商业区的销售业绩做得更好。 看得出来她是真爱这个工作，比当演员都爱。 也许钟明霞在这份工作上面对的所有人，都太尊重她了，这种尊重甚至比片场的那种虚假的各种称呼钟老师还要真诚热情。 所以会出现在各种十八线小明星身上的傲娇，都跟她没有任何瓜葛。 这反过来又推高了大美艺术文化园区的游客密度。 因为那个“小优”又出现在景区，每天跟游客见面了。 就像杜雯说的那样，这是个良性循环。 钟明霞已经成了园区的招牌，更加吸引游客。 光是围绕这个话题，电视剧炒作内容都又出了好几轮通稿，“去年最红新星就这样无奈成了白领？”、“小优玩大了，青涩倔强的少女步入职场社会的文艺浪漫”、“男主角到底是谁，钟明霞新剧探班”、“对合作女星赞不绝口，俞天眼中的最美”…… 简直就是螺旋形上升的标准案例。 万长生则开始策划一场飞天画展，因为赵磊磊他们刚和卡塔尔教育城艺术学院联盟签下合作协议，相互派遣五到十名学生老师进行交流，费用由土豪方全额提供，算是收获颇丰！ 可敦煌这边反而给出个不置可否的回应。 非常乐意青年艺术家经常保持交流，但是关于跟蜀美合作艺术协会因为行政关系的原因，不宜推动，因为已经跟东京艺术学院、美国大学等签署类似合作协议。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配。 蜀美确实是高攀敦煌，这个没话说。 但敦煌地位高，是因为那些洞窟，可不是那些人，或者那些行政地位。 万长生接触的不过是文物研究所，实际上整个行政架构极大，对这个不太感兴趣的当然就是负责美术那边的人。 老童熟悉情况，立马就在群里有点调侃：“几代人辛苦艰辛，临摹了两千多幅画，开会的时候还当成业绩，多少年了？六七十年，两万多天，那么多人这数据根本就不能看，到现在为止所有原洞窟都没有复制完成十分之一，怕被看出来吃大锅饭磨洋工吧。” 万长生不这么看：“也许他们有他们的思路，那地方还是太艰苦了，不管是看不上还是另有原因，我们不争论这个，但这次有两百多人去参与写生，更是得到了人家全力支持，那我们就准备推出一场以飞天为主题的画展。” 老童呵呵：“人家会觉得你侵犯了版权，从他们那里拿了好处，说不定以后连写生都给你停了。” 他把这些勾心斗角的破事看了太多太多，不愿当领导做个逍遥派也是有原因的。 万长生独辟蹊径：“那我们把整个画展放在青年艺术品交流市场搞，卖出去多少钱，最后高调宣传把钱全都以莫高窟的名义捐给那周围的防沙固林工程，怎么样？正好我带人在那周围搞了点种植活动。” 整个蜀美这帮老友的群里顿时狂笑。 只有老樊担忧：“这些学生不一定都愿意捐款吧，卖出自己的画作呢。” 万长生理所当然：“谁要他们捐，卖了该得自己得，我来捐，正好最近又赚了点。” 这下连赵磊磊都感叹：“有钱就是任性！我也捐点吧。” 老童更是哈哈乐：“对对对，老子有钱就是不捐给你们这些勾心斗角的行政单位，我就是从你们那赚到的钱，然后捐给周围的环保工程都不给你，我也凑点。” 大家纷纷表示都可以凑点，感觉要是凑的金额越高越开心。 赵磊磊确实有院长的视野和气度了：“除了捐钱，这些话也就开玩笑内部说说，长生你该搞就搞，我来沟通行政上的事情，现在确实是我们名气地位都不够，自己更拿不出来什么有实力的东西，所以更要把蜀美教学推动起来，走出来看看也挺好，刚才你们在说这个事情，我就有个想法，敦煌有敦煌的高度跟辉煌，我们江州也有著名的龙山石刻，既然雕塑是我们院的拳头，长生你跟老郭商量下这个事儿，在这个上面做文章，然后国画主导，油画版画敲边鼓，也搞一组以龙山石刻为主题的画展，怎么样？” 众人轰然叫好。 还没从卡塔尔回来，就开始各种安排，就等大年十五元宵节前后开学立刻张罗。 上个学期十月底上台，赵磊磊算是过渡清理了几个月，这个新学期开始就要显出新气象新面貌了。 不再是按部就班的新领导上台，萧规曹随的不痛不痒，必须要搞出来些完全不同的场面。 让精气神都提起来！ 也许这就是青年领导拥有的干劲。 没那么多瞻前顾后。 当然，这也跟西亚这个工程项目搞定有很大关系。 连江州电视台的新闻，都播放了关于蜀川美术学院到中东地区签下总额五千万美元的艺术社区改建工程项目，并且跟卡塔尔国立教育城艺术联盟签下友好交流协议…… 有了这样闪亮的业绩，做什么都对。 更何况大美艺术园区这个金字招牌放在这里，连铁西区都当成香饽饽全力支持。 赵磊磊的改革之路也就轻松多了。 所以万长生在大美社顺势发出这个画展号召。 还不仅限于绘画专业，希望各种设计专业也能参加，毕竟敦煌壁画真的是宝库，那种特殊的色彩搭配，优美线条极具装饰美感。 无论用在装饰装潢，还是广告装帧，以及各种平面设计中都是极美的。 刚刚回到家的学子们，大为振奋，可能还以为是跟那边合作的呢。 带着刚刚充满激情的感受，有些立刻就返回学校来。 那些工作室又开始充满忙碌的身影。 让新一届的艺考生们，再次接触到这个充满生机的团队，对自己未来的艺术之路充满向往。 徐朝晖则抓紧时间对整个宁州二中的高考强化班做了部署调整，保证六千多名艺考生的吃住学习完善。 贾欢欢这次就主动提出让观音村所有在宁州的资源都参与协助。 以前她从来不插手万长生外面的事情。 现在贾家和孙家的很多物业、出租房、商务酒店、餐馆都被她提出整合起来为这个高考强化服务。 也等于是开辟了新的产业机会。 当然她自己不参与，只是把事情交代给爸妈，还知会了婆婆。 然后自己开车返回江州，有点独立女性的那种味道了。 孙二娘都有点惊诧儿媳妇的气质变化。 当然，走前陪徐朝晖去了费雪雁家。 根据她给万长生的描述，比想象的轻松得多：“费爸费妈很热情，还询问老徐的病情稳定下来没有……我认真的给他们做了解释，其实我观察他们可能是想顺着女儿，感觉雁子现在这样，他们已经非常开心了，老徐还给费爸费妈买了个大猪头提过去，费爸都赶紧接了说是怕他给累着。” 万长生求生欲也蛮强的：“好！下次我也买个大猪头提给你爸！” 贾欢欢轻打他一下：“你就是一直把我当孩子哄，结果我现在没有雯姐那么厉害，比钟钟也差得远，但是我现在有方向了，我要做个优秀的医生，你从心态上去扭转那么多人，我从生命上去挽救性命。” 万长生大力鼓掌：“那还是你更伟大些！” 看着如此溺爱自己的丈夫，贾欢欢眼底满满的都是温柔。 可紧接着林楚妮也在开学时间返回，带来个让万长生诧异的消息。 老雷的意思是席导要求万长生这个学期开始准备报考平京戏剧学院的硕士研究生，她和老雷来给万长生推免，而且是硕博连读…… 万长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去读戏剧学院的研究生？！这不是开玩笑吗？我又没打算在影视圈继续走下去。” 林楚妮摊开手：“又不是表演专业，艺术理论研究生，博士生，席导就是博士生导师，五年吧，他们没有直接给你打电话，让我来转告，就是说基本这件事已经在推动了，这不是你愿不愿意去读的问题，是必须去做好这个标志性的事情，你这三年成绩优秀，国画系已经毕业，雕塑系年底就是大四，创新精神和业务能力没得说吧，所以对你，对蜀美，对平戏，都有好处，这也是杜雯帮你想了很多办法推动的结果。” 貌似最后一句的威力最大，万长生不言语了。 694、 开个玩笑孙二娘 对蜀美的意义肯定很大。 现在还在想方设法的招募各种博士呢。 不管万长生怎么对体制或者文凭嗤之以鼻，当初他也得因为文化馆的文凭要求，捏着鼻子出来考大学。 哪怕孙二娘后来说了只是个圈套，只为把儿子踢出来找儿媳妇。 但也说明了在这个如同大机器运转的社会里，有些硬性要求是必须的。 只不过三四年前的大学本科文凭，现在变成了硕士、博士。 蜀美要成立博士点，那就要有足够的博士数量，还要有拿得出手，够硬够权威的专业项目。 按照杜雯给万长生的设计，他是要成为蜀美学术带头人的那种悍将。 要为这个空有一身架子，连名称都有点不符实的学院，争下一片天地。 如果说万长生之前还有点满不在乎，起码这次敦煌的回应就告诉他，有些资历还是要有的。 才华，有时候反而是别人抗拒的原因。 因为那会映射出某些人的平庸。 蜀美需要资历。 万长生未来也需要资历，自己都不是研究生，有什么资格面对硕士，博士？ 相比在蜀美读研究生，去平戏这样硕博连读的含金量高得多。 唉，说到底，蜀美连研究生份量都不够。 万长生像个小门派的弟子，还得去少林武当镀镀金。 林楚妮嘴角拉起个笑容走人，潇洒的侧身打个响指：“记得给老雷说是我说服你的功劳……” 她还是有影视圈的底子，开玩笑都是用的睡服这种港台腔发音。 正好万长生的办公室玻璃门给推开，这姑娘侧头没看见外面，孙二娘可远远就发现这白色套头衫配黑色七分裤，露出端脚踝脖子却穿着高帮帆布鞋，再罩着件牛仔色风衣的高挑女生。 好像是个工匠工作服的感觉，可气质发型又绝对的亮眼。 赶紧加快几步冲跳过来，在门口正好听见这句：“睡服？！你都把长生睡服了？” 语调里面充满惊喜。 办公室主任见过校长母亲，肯定叫住了前台热情招呼还没跟上介绍呢。 林楚妮看了这穿着不像城里人的中年美妇，结合这话语一下就能反应过来是谁。 虽然衣着品味还得提高，可在同龄人当中肯定算是底子很好的保养得当了。 林楚妮对万长生的家庭情况多少还是了解，瞬间变出阳光般的笑容：“你是万长生的姐姐吧？” 后面的万长生差点一头撞自己桌子上！ 孙二娘对这一口悦耳的平京腔又喜欢得不得了，再说漂亮到林楚妮这样儿的姑娘，有几个当妈的不喜欢呢？ 关键是林楚妮的漂亮是以秀气当伪装的洒脱，带点中性美，很难让人觉得讨厌。 比杜雯那种有点妖艳的气质更讨好。 所以本来是听了食堂那边传回去的闲话，听说儿子勾搭上个外国姑娘，皮肤还有点黑，赶紧过来看看不要找个黑炭头回家的。 结果看见这仙女儿，立刻欢喜得抓了林楚妮就不松手：“叫什么名儿，多大了？！” 林楚妮还有看不出来这架势的？ 笑着指万长生：“林楚妮，叫我妮儿好了，比他小一岁。” 孙二娘就更满意了双手抓了说好：“真的睡服了？” 万长生赶紧解释：“说服的意思，游说的说就是发音睡的，这是我们负责职业教育的同事，也是杜雯的好姐妹，这是我妈，你们就不要摆出这种相见恨晚的姿态了！” 林楚妮没鄙视的表情，换成俏皮的捏捏手再见：“哈哈，阿姨你先跟他聊，我刚从平京回来呢，晚上一起吃饭！吃西亚菜吧，我来组局，包阿姨你喜欢！” 不得不承认，江南地区的小家碧玉，蜀川江州的泼辣伶俐，跟北方大妞的那种感觉是截然不同的，特别是平京姑娘的大气洒脱独一份儿。 让孙二娘满脸笑意合不拢嘴，探头弯腰追看林楚妮出去的背影，一个劲儿问儿子：“感情好不好，我觉得这个好！最漂亮就是她了！” 万长生已经习以为常了：“喜新厌旧说的就是你，同事，工作同事，正好今天过大年，待会儿我们去找欢欢吃元宵，听说前两天你还把宁州的房产都交给她在安排。” 孙二娘分得清主次：“那是拿去赚钱的，她赚了还不是给你，我又没说不许你娶她进门，我是见不得你拴在她这么个啥都不会的笨蛋身上。” 万长生不劝：“那我去跟她过元宵，说好了的，你真不一起？” 孙二娘根本不挂念儿子：“刚才那不是说了请我吃什么菜？态度又好，比看见欢欢舒服多了！” 万长生拉了母亲到自己的大办公桌边坐下，自己趴旁边画图：“这是我们这个培训学校，前面这部分商业区是钟明霞在打理，你知道的，上次你给的钱，我在这边买了两片楼出租做公寓，就跟宁州一样是租给学生家长里面条件好的，生意也还不错，然后这个圈就是我带出来的几千个美术生，商业是陈大伟在管，人手是黄敏……” 一项项慢条斯理的说给母亲听：“最后这个附中里面关于职业教育的，就是把我们观音村里面那种高中都考不上，成天游手好闲的初中毕业生收到这里来学美容美发、美甲美妆，还有刺青，这就是刚才那位林楚妮来管，加上徐朝晖现在管理的高考强化班，我每年都能赚个几百千把万，就因为我有这么多人。” 孙二娘听得很仔细，就是每个名儿都要问是男的女的：“杜雯还是能干吧，我当初看见她就觉得这个女娃精明得很，她对你又是真心实意的！” 万长生以毒攻毒：“那你又张罗这个？” 孙二娘有一个算一个：“那你有本事把杜雯收进家里来呀，我准保不提了！” 万长生摇头：“妈，我就当你一直在开玩笑逗着玩，欢欢已经长大，再过一两年我跟她就要去办结婚证圆房，你就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孙二娘也摇头：“你别管！听说你还找了个外国的……” 万长生只好叹口气，想解释又觉得这个其实最麻烦：“你还是陪我去吃元宵吧，晚点我开车送你回乡下。” 孙二娘才不轻言放弃呢：“哦哦哦，嫌弃你妈了啊，前两年还说要接我到城里来过生活，现在又嫌弃？” 万长生好言相劝：“真的都是好姑娘，你说什么姨太太小老婆的，那是在侮辱人，千万不要提这些耽误了别人。” 孙二娘可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培训出来的高手，马上听出来动静：“还不是要喜欢你，才愿意被耽误！我们万家又不会亏待人……” 万长生真的管不住自己妈，也不带她去吃元宵，免得欢欢看见婆婆就知道她来干嘛，何必添堵呢。 孙二娘也不在意，说自己本来就约了钟明霞吃饭…… 不过出来金睛火眼的发现了奔驰越野车旁边那车衣盖着的犀利身影：“听说是那个外国的送给你？” 万长生抓方向盘的手都攥紧了：“我真后悔叫村里的人来帮我做事，全都是包打听！” 孙二娘悠哉游哉：“一切尽在掌握中！去吧去吧……” 还伸长脖子看越野车消失在停车场那边，一边欢天喜地的掏手机联系，一边好奇的掀起金丝绒车衣查看这传说中超跑。 保安有专门瞄着这车的，赶紧过来想把这乡下打扮的学生家长劝走，碰坏了谁都赔不起。 孙二娘一点都不狂拽炸天：“听说是外国人送的？要多少钱？” 保安肯定要给自家人长面子：“我们学校外国大客户，石油土豪！这车得七八百万吧！” 法拉利那跃马标志看了就金灿灿，反正朝着贵了说没毛病。 孙二娘吃惊了下，喜滋滋请保安把车衣掀起来拍个照。 保安对学生家长还是客气，只配合的掀开点车头：“好了好了，您别害我把工作丢了。” 孙二娘还多有礼貌的谢谢人家。 转手发到观音村的群里，有人认出来是法拉利，听说七八百万都说挺正常。 这下孙二娘更要会会这土豪儿媳妇了。 果然钟明霞的建议也是去吃西亚餐。 打电话给贝赫耶的时候，那边说已经知道了，正在化妆！ 多郑重其事啊。 万长生出门就无奈的给林楚妮发个消息：“我妈爱开玩笑，你就别往心里去。” 林楚妮的回应是：“我又不是开不起玩笑，逗你妈开心呗，帮你看看她最喜欢谁……唉，苏老师还没回来，三缺一！” 万长生都怀疑自己这种时候不在场，会不会大错特错了。 钟明霞过来培训校接孙二娘的时候，照例得是七八个保安前呼后拥。 这已经是她在商业区每天露面的标配，不然根本没法保证工作。 可往日大多是小西装工作服，今天的暗红色高腰长裙配搭黑色高领绒衣，再挽个成熟的发髻，亲和又柔美，把单眼皮那种笑眯眯的亲近感发挥到了极致。 最主要是显得腿特别长。 她都人体模特了，身材比例已经算是很匀称完美的，可也比不过人种差异呀。 所以谁说不比呢。 都有颗争胜的心…… 695、富中更有富中手 孙二娘别提多满意了！ 哪怕在观音村都能横着走了，也没体会过这种一群保安包围着耀武扬威，横行街头的感受啊！ 而且还有这么多人热烈的围上来问候拍照。 当明星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看着前面全力以赴的保安开路，两侧又举手阻挡蜂拥而至的手机跟各种笔头，后面再严密防守越积越多的围观游客。 好爽的！ 古时候大官出行，威武回避的霸气也不过如此吧，还没这么多欢呼呢。 发自内心的热烈欢呼：“小优！” “钟明霞，我爱你！” “哇，真人更漂亮，值了，值了，我还以为别人说这大明星天天都在景点不可能……” “这是在拍戏还是啥，真的假的？” 确实有种挺魔幻的感觉。 就像那迪士尼乐园里面各种著名卡通人物出现其中一样，可那是童话人物，钟明霞这电影角色都是现实主义的超级接地气。 是让游客非常惊叹。 钟明霞已经不受这种气氛的影响了，亲热的扶着孙二娘手肘，一路细心介绍这家店什么卖得好，那家店做了多少营业额。 真心实意的让孙二娘感觉到这姑娘没变，一点都没因为自己当了大明星就摆架子，还是那个当初陪着她走市场的小姑娘。 也许这种心理上的满意，比保安的煞有其事更让孙二娘满意。 时不时的伸手拍拍胳膊上的温柔小手表扬做得好。 所以这种母慈女爱的场面，也让游客们好奇不已：“这是你母亲么？好漂亮好年轻！” “保养得就是好啊，你们母女俩真像！” 钟明霞都是笑眯眯的致意不语。 孙二娘肯定觉得有这样的儿媳妇再满意不过。 漂亮、身材好、认真、听话、能赚大钱，简直完美。 可是等到走进西亚餐厅，看见那包着头巾的阿拉伯少女时候，又荡然无存了。 贝赫耶可是直接上手就喊妈妈的！ 淡淡的小麦色皮肤，健康活力还反而衬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连这都能让孙二娘内心震撼。 精巧细致的柳眉，深深的眼窝和充满立体雕塑感的五官面容。 真的，钟明霞那单眼皮本来已经算是挺有立体感了，可真的敌不过这人种差异，轻轻松松笑起来都能让两颊显得饱满圆润又甜美。 万长生不是感觉到贝赫耶能随时保持甜美的外表示人吗。 可惜他没看见这会儿。 娴静甜美又优雅大方，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大家闺秀。 必须得承认那些三从四德的封建礼教，打压出来的女性形象就是最能获得婆婆青睐的那种低眉顺眼。 林楚妮都吃惊了，没想到这阿拉伯姑娘居然这么豁得出去。 简直就是讨好得差点见面就跪拜，弯腰屈膝对着孙二娘欢喜得眼泪都要出来那样：“妈妈……” 不怎么标准的汉语发音，更显真挚。 孙二娘呆滞，她听说是外国黑姑娘，还以为是黑炭头那种，因为食堂的小道消息没人敢偷偷拍照，有也是几张背影没想到这么漂亮大方，米色上衣桃尖领，深咖啡色长裙摇曳生姿，那黑色包头巾更显着脸蛋精致。 连忙上手扶起来呀。 贝赫耶就顺势抱着胳膊了，还马上就把头温柔的靠孙二娘肩头！ 这贴心小棉袄的架势，让孙二娘都有点紧张，因为还看见后面一串女仆井然有序的迎接！ 伸手等着脱下外套的，跪下来帮她擦鞋换鞋的，奉上热毛巾擦手的，端了热茶润润嘴的，全都一水儿的黑纱黑袍，人形智能机器人那种。 所以说封建社会，地主阶级怎么会有发展科技创新的动力呢，全都把精力用在怎么享受上了。 成百上千人服侍主子，什么样的智慧家居都赶不上。 不过可笑还有很多人想穿越回去这种社会，真以为自己能成为万里挑一的地主阶级。 能活成塞丽梅那样有条命就不错了。 就连孙二娘再深受观音村那套地主家传统荼毒，也没见过这种阵势，再说就算万长生的爷爷辈，也没享受过这么极致的阶级差别服务啊。 蜀川乡绅能有中东地区那连绵数千年的享受传承深厚么。 真有人上人的感觉了。 钟明霞都忙不迭把手撒开，感觉自己瞬间被甩开几条街那种。 贝赫耶说中文还差得多，只能靠哈雅特时时跟在旁边翻译：“这里是我现在的家，希望您能来跟我一起住，这是我最大的幸福……” 林楚妮和钟明霞肯定没想到贝赫耶是这种直接爆boss的打法，只能相视讪笑的跟在旁边。 她们都来过贝赫耶这里好多次。 一楼的大堂餐厅周围一圈高一点，摆满了餐桌椅，容纳个二三十桌客人没问题。 中间铺着红底儿锦纹的地毯，那是表演节目的地方，营业一两个月，摆平了家里关系，现在连舞姬都从那边组团带过来，表演改良过的肚皮舞是没问题的！ 其实本来也就是主子自家欣赏的助兴表演，本着平时不浪费的态度，在餐厅表演赚得满堂喝彩了。 今天当然是清场没放游客进来，相比之下贝赫耶哪里会在意这餐厅赚不赚钱的小问题。 亲热的介绍着那些墙上壁画是她家族的历史，就凭这大美社画的图案，又找老爸要了一大笔钱呢。 孙二娘已经被这种唯我独尊的气势吓着了，这个儿媳妇的来头背景太惊人了吧。 而且还这么亲昵自己。 能不飘飘然吗。 上楼的脚步都是登云梯那种，楼下是顺便开个餐馆养着这么多人有事儿做的，楼上才是贝赫耶自己的地盘，其实也超级简单，除了周围一些小房间给哈雅特带着一众女仆住，就俩大房间，客厅满铺地毯，摆着靠垫手枕，席地而坐，电视、游戏机、卡拉ok音响一应俱全，卧室则百多个平房，少女梦幻的床边随时都有女仆倚靠着打盹服侍的。 这个孙二娘见识过：“对对对，长生那个床外面也有丫鬟座位等着服侍的，以前的老社会，就有丫鬟服侍……” 感觉非得这样表达了，才能显得门当户对，咱们也不差。 这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无产阶级的钟明霞和林楚妮估计都在腹诽，那都什么陈年老谷子的事儿了，再说以万长生现在的心境，他能干那种开历史倒车的事情？ 但总之就是觉得在开历史倒车。 贝赫耶就是堂而皇之的把自己家那套全都搬过来。 扶着孙二娘在垫子上坐下，抬手示意下，立刻有侍女把那一百多寸的液晶电视打开，播放关于汽车艺术园区改建工程项目的形象片、进度画面，其实都是马振宇的人在拍摄制作，那边的白袍们从来不管这种事儿。 但贝赫耶却注意到了，一直在要求整理，这下午才得到消息说万长生的母亲来了，她就能准备上。 不得不说精明二字当之无愧：“这是万在我们国家做的第一个艺术园区项目，我父亲非常赞扬他的能力，现在第二座园区设计已经开始，后面还有三座，而几年之后，肯定还有不断的这种工程会继续完成……” 那是，为了世界杯又修十几座大型球场，到时候空置率是必然的，还不如这样未雨绸缪的设计出新的功能来。 一百多寸的液晶电视画面还是很震撼的，本来按照设计那边的思路，搞个激光投射屏才多少钱，就像现在大美培训校里面那些大画面一样。 价格便宜效果又好。 可在土豪的世界，最贵当然才是最好，不就几万块钱嘛。 孙二娘看得有些咂舌。 万长生回家从来不吹嘘自己做成了什么事情，赚的钱也是轻描淡写交给欢欢和老妈。 这次的电影才算是让整个观音村的人惊叹激动。 但这到外国做出来的大场面，让孙二娘忍不住自豪了。 哪怕现在只能看到那汽车形象店的雏形，其他都还是一片工地的场面。 画面上还是很壮观的。 可能是大领导们视察参观的那几天拍了些画面，更可能是土豪爸爸找了些公子哥还是儿子们来撑场面，开了一堆超跑排列在形象店的外面。 估计这也是彻底搞得企划总监那边不敢小瞧了万长生这帮人的原因。 哪怕认不得这些超跑的款式价位，孙二娘还是被那些卓然不群的千奇百怪造型震撼了，忍不住暴露出乡下婆娘本色：“哇，这些车，都好贵的吧？” 林楚妮难得能介绍下，这个是法拉利，那个是兰博基尼…… 钟明霞看着那些豪车有点出神，曾几何时，她连做车模都轮不到这种顶级豪车，因为不合群不疏通关系，现在居然可以视这些为粪土了。 贝赫耶更不在意，只是有点着急自己不会汉语，这种时候多个翻译还是不方便。 打牌都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孙二娘还是照顾她情绪的，笑着问贝赫耶：“你这……我看你给长生买了辆车，你买车是不是就跟买菜似的？” 贝赫耶听了哈雅特的翻译，艰难的思考了下为难：“不知道耶，我……没买过菜。” 林楚妮最无所顾忌，听了哈哈哈的大笑。 钟明霞也忍俊不禁。 孙二娘就觉得这个儿媳妇是最有富贵派头的了。 一定能把万家变成大家族！ 696、过犹不及贝小妹 找到方向的贾欢欢果然有了显著变化。 不再把所有的思路都集中在什么姨太太之类的事情上，而是热切的专注在自己的学业中：“我开始跟着导师给带回来的取样做化验检测了，从显微镜下面能看到另一个世界！” 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万长生还得帮老婆画解剖结构图，根据照片或者模型把骨骼和肌肉走向画出来。 这对万长生来说自然是驾轻就熟，而且还能通过医学解剖结构重温知识点。 雕塑更用得上这种需要扎实基本功的积累。 所以他倒是非常乐意效劳。 只不过边吃着汤圆，边画股骨头球窝关节是不是有点太类似了。 还好餐馆的服务员已经见惯了附近医学生这种状态，不会大惊小怪。 欢欢才有点哀叹：“我怎么都画不好！” 万长生得忍住笑，他就是看了老婆的课堂笔记，见识了贾欢欢这种灵魂画手的技法，才忍不住伸手帮忙的。 也许从小他就太清楚贾欢欢没有半分绘画天赋，才从来都没有强求欢欢也来跟着自己学手艺。 还是这样自由自在，找准自己喜欢方向的欢欢最可爱。 那真是灵魂出窍一般的人体画法，手脚结构用儿童画来形容都嫌斯文。 哪个病人要是长贾欢欢笔下的样子，可能会被送去当外星人参观。 看得都蹲到座椅上，靠万长生肩头，贾欢欢有个念头在萌芽：“我这位老师是博士，她从临床到硕士转的检验，她说我的性子其实适合做检验……” 万长生认真听欢欢讲述了临床和检验的区别之后：“如果是专家的建议，我肯定也觉得可以听听，但更重要的还是在于你的兴趣，愿意投入精力去钻研的才是你未来方向，不然天赋都不足以支撑。” 欢欢说自己再想想，主要是本科转专业，那就意味着成绩必须要好到前几名，得像万长生这种吊打其他本科生，才可以国画跳雕塑，又从雕塑反过来去国画当助教甚至讲师。 万长生也说起自己可能要去平戏读研究生，他过来路上已经和老雷简单的打了个电话。 老雷的意思是类似于函授，毕竟研究生大多是做课题研究而不是天天坐堂，艺术理论这种有点玄学的研究生，对万长生来说完全可以交出足够扎实的研究内容。 这个硕博连读对万长生的意义主要就在于，让他能够成系统的把自己艺术定位搞完整，真正从硕士、博士的高度去融会贯通很多理论上的东西，当然更主要是抓紧时间取得过硬资历。 万长生多数时间在蜀美这边，按照老雷的要求博览群书，隔三差五去平京交流上课，相当于在职读研究生。 贾欢欢已经不会哀叹长生哥怎么把自己甩得这么远，而是握紧拳头鼓劲：“好！那我也要赶上你！” 仿佛浑身都充满了能量干劲：“眼前的小目标，就是冲上我们这个成绩前五名，然后才有资格谈能不能转专业，只要想起老奶奶杵着拐杖的样子，我就拼命的想让自己能够做点什么，不能光说不练假把式对不对？” 还是那个心无旁骛，金子般纯真心灵的欢欢，边说还把碗里最后个元宵给喂到万长生嘴里。 万长生手上也满意的画完解剖图：“生命可以用价钱来衡量吗？医生就仅仅是一种职业？如果后者成立，那生命就是商品了，你怀着对生命的好奇和尊重选择了医科，但这种问题终究会出现，就像我画画，如果仅仅把这当成骗钱的手艺、当成一种职业，那我们不如继续在观音庙混日子，我也有太多的好奇，太多的疑惑想去探寻，生命太美太玄了，为什么我们有生命力，人死了到底是什么灵魂消失掉？为什么有些人庸庸碌碌一事无成就跟死了一样，有些人却普度众生或者辉煌灿烂，哪怕死了还一直在发挥影响力，对不对？” 蹲在店家的椅子上，欢欢顺势搂住万长生的脖子嗯：“嗯，导师说，医生是人间和死神之间隔着的最后一道门，随时可能是病人最后的希望，所以我们不能有一丝懈怠，现在我知道你说的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是什么意思了，我突然很迫切很认真的想上好每堂课，也觉得书本上的那些东西没那么复杂难懂了。” 万长生很清晰的明白，欢欢这是上路了。 另一边孙二娘就跟上炕一样，盘膝坐在大地毯垫子上吃女仆们送上来的美食。 哈雅特不愧是在平京打工那么久，改良过的酸辣口味很得孙二娘喜欢，据说这西亚风味餐厅的生意也极好。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谈论万长生，贝赫耶没有钟明霞那些藏着掖着的心思，更不会有杜雯的各自心头了然的点到为止，那都是大张旗鼓的浩浩荡荡。 打头阵的就是万长生给她做的那尊雕塑，大屏幕画面上那几米高的塑像被拍得很是壮观，纵然掩面也能辨认出跟东亚女性完全不同的五官特征，贝赫耶就说起来是万长生和自己去沪海时候想这么做的。 两人逛在沪海那错综复杂的艺术社区时候，万长生看着她给画的这样。 说这话的时候，贝赫耶脸上还有适时的娇羞，只可惜不会说汉语，还得哈雅特转述，所以在表现形式上算是短板。 林楚妮最没心理负担，笑嘻嘻的观察钟明霞表情。 可钟明霞现在是专业级的表情控制了，既不急着插话打岔，也不郁闷着急，聚精会神的倾听，偶尔跟林楚妮对上眼神，还敦促她也认真听英语啊。 就跟那小学生班上上课最认真的女班长一样。 其实林楚妮才是最熟悉这尊雕塑的，亲手参与了很多细节，这会儿更多是在揣摩万长生这点创作意图，真是因为色迷心窍做出来的？ 那咋没看见给自己做呢？或者杜雯、钟明霞又不差…… 应该还是东西亚文化差异的冲突吧。 艺术创作终归是需要冲突，材质上的冲突，形式上的冲突，还有这种文化上的冲突。 从阿拉伯少女的猛冲猛打里面听出来拿下山头的坚定决心，孙二娘也借着吃酸辣鸡块的动作，偷看另两位姑娘的反应。 她也是观音村方圆好几里都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人心性情的高手了。 难免觉得现在城里的姑娘可比乡下婆娘城府深得多！ 钟明霞稳得住，林楚妮满不在乎。 接着贝赫耶就开始上中军帐的主力：“我知道他跟那位年轻的未婚妻感情很好，可在我们的国家，这是很常见的事情，我的父亲有二十多位太太，法律允许也是四位太太……” 林楚妮终于有些跳眉毛了，这可是大杀器，现时代的女性，好比她和杜雯这样儿的，根本就不会考虑什么共侍一夫，脑残网络小说看多了吧？ 老娘颜好、条顺、盘正，凭什么非要委屈自己去搞这种幺蛾子，是天底下男人死光了，还是会所里面精壮帅哥不好玩？ 那怕兴之所至大家玩玩，都不至于让自己掉进这种莫名其妙的大坑里。 所以甘于主动担当妾室的女性，还这么漂亮这么有钱，对男人的诱惑力已经很大了。 明显连万长生这妈，马上表情都变了。 这恐怕也是孙二娘第一次遇见条件这么好的姑娘主动表明态度的。 连观音村都不会有哪家姑娘能这么说吧？ 当然，观音村哪个傻女子孙二娘也看不上，更何况可能要被贾欢欢毁灭打击，从小她就以扼杀这种念头为己任。 现在不过是外面的妖精太厉害了而已。 所以孙二娘立刻神情大动，好奇的打听这法律是怎么回事。 贝赫耶肯定是认真考虑过，娓娓道来，只要她爸轻而易举的就能帮万长生移民转换国籍，那就轻松娶四个老婆甚至更多。 孙二娘马上否定了这种方式：“长生要是换了国籍，老祖宗会气得棺材板都按不住，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贝赫耶完全当成学术探讨：“不换国籍也没什么，我跟他的婚姻不受这边的法律限制，其他太太也到我们国家去举办婚礼或者办理手续就是了。” 这个还可以考虑。 钟明霞不知道是不是遐想了下，赶紧低头不让看见她表情，还偷偷有个双手合十的小动作。 不知道是在祷告还是忏悔。 贝赫耶才不管这些细枝末节的场面，拉上后阵的重武器：“这几座体育馆改建艺术园区的工程做下来，有大概五六千万美元的资金……” 哈雅特翻译的还自动帮忙转换了下汇率：“三四亿元的规模，老爷会持续投资，在中国投资，能够帮助万的事业全方位的发展，多少钱都行，老爷和小姐的家族会帮助万先生成为全世界著名的艺术家……” 林楚妮敏锐的把握到这种土豪语气，根本不把钱当钱的气势，好像有点过了，连忙关注孙二娘的表情。 马上在心里就给贝赫耶打了个巨大的叉！ 这就好比做考卷，前面填空题、选择题还挺行的，偏偏在最后的大分问答题上面出了错！ 这扣分可就严重了…… 从下午她在万长生的办公室见到这位母亲，林楚妮就感觉到能培养出万长生这种奇葩来的农村大妈，绝对不是善茬儿。 有时候啊，多说多错。 还真不如钟明霞这样低眉顺眼，闷声发大财的次次都考高分。 估计还是太不熟悉国情了。 在中国，老妈的地位有时候比天还高。 当然，说外语还要翻译这种天然缺陷也是个大问题。 697、无欲无求最洒脱 就像林楚妮曾经给万长生分析得头头是道的他那点心理一样，这姑娘有点喜欢琢磨心理上的东西。 也许跟她见的层面比较多，又比较杂乱有关系。 这种特别望子成龙的单亲妈妈，要么万长生容易成妈宝男，要么就是当妈的很喜欢掌控儿子的一切。 孙二娘显然是后者。 从她不满意贾欢欢这个长辈内定的儿媳妇就可见一斑。 贝赫耶真是有点过犹不及。 可能还是因为她来自小国家吧。 在贝赫耶根深蒂固的思维里，王室就是现实中最高存在，她的父亲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万长生充其量能跟她父亲在一个级别上，现阶段肯定还不如。 她就以为有钱有势是所有人向往的目标。 殊不知在孙二娘眼里，万长生如果像个赘婿似的要倒插门，那姑娘再好她也是要拼死反对的。 万家的儿子，还需要靠着儿媳妇来光芒万丈？ 你怕是想多了。 要是让万长生去别人家俯低头，孙二娘死了都没法去见祖宗。 刚才还有点被土豪之光闪瞎眼的表情，瞬间就不咸不淡的扯起来微笑，有了距离感。 真的很奇妙。 一旦不完全当成儿媳妇看待，那种被震惊、被唬住的感觉就完全不见。 如果不是自家人，你有钱与我何干啊？ 咱家又不是没有钱：“长生不差钱，他的才华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想做我们万家的媳妇啊，那可就只有念着万家的好！” 说完居然不等哈雅特还在低声给贝赫耶翻译，转头招呼：“明霞，拉我起来，这外国风俗坐地上，我还真不习惯。” 钟明霞连忙跳起来扶着起身。 贝赫耶脸色都变了，她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说错话了…… 赶紧泛起甜美的笑容来扶着孙二娘的另一边手。 可孙二娘笑笑：“你是个好姑娘，但千万别以为有钱就能买到所有，我们家长生骨头硬着呢，走了！” 最后俩字是对着林楚妮说的。 谁知道林楚妮骨头更硬，笑眯眯的摇头：“我得给这满头雾水的外国小姑娘解释下她犯了什么错啊，毕竟万长生还在跟她家做大生意呢，总不能把事情搞砸了吧，买卖不成仁义也要在啊。” 孙二娘反而惊喜的笑：“嗯！对，谢谢你帮着长生，为他着想，待会儿见！” 真的就这么走了。 贝赫耶差点没哭出来，抿紧的嘴唇，牙都能咬碎那么用力。 哈雅特也一脸着急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劝。 林楚妮悠然的喝口茶，甜得腻人的茶：“茶叶是从我们中国传到西亚，然后才到欧洲的吧，你知道我们中国有多少种茶叶，中国有多大吗？” 贝赫耶眼泪都包在眸子里了，但是也没跟着追出去。 因为她知道于事无补了，这会儿眼神表情都有些阴晴不定。 终归还是十七岁的少女，终归还是太患得患失。 林楚妮就清醒的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你俩在平京待过，我不知道你们去过皇宫博物院没，万长生可是那里正儿八经的工作人员，中国古代皇宫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那才叫宫斗，明白吗，你长大的家庭充其量能算是大户人家。” 全中国说起这种话题，语气中最不屑的恐怕就是平京人了，看全国人民都是土包子那种口吻。 林楚妮更典型。 也不知道这后宫佳丽三千有什么自豪，有什么胜人一筹的。 但起码贝赫耶终于平复下来，有些失落的坐下：“我说错什么了？还是我不会说汉语表达错了？” 哈雅特脸都白了下。 还好林楚妮没说是翻译的错：“你错在用你们小国家的态度来看万长生了，也许他没你爸爸有钱，我说的是也许啊，我也不知道他家有多少钱，但以后他肯定会比你家有钱，可能你觉得有钱就是人生目标了，万长生不是，他们家更不是，你在他妈面前表达你多有钱，能够支持万长生这呀那的，你让他妈怎么想？他是要给你父亲的家族卖力么？” 贝赫耶恍然大悟：“他只能给他的家族卖力？” 林楚妮摇头：“在他妈看来是这样，而万长生早就越了给什么家族卖力的层面，他要改变别人的命运，非亲非故的这些人，就像你们国家总有些人是在为整个国家的展改变努力一样，万长生的眼界是在这个层面，而且你们才多少人，还没这个市区人多，我们有多少，十几亿人口，他脑海里面考虑的事情，根本不是商人能理解的，你用这个去比划他，甚至还想让万长生为你的家族做什么，那真是太小看他了，他可以顺手拿你们那边的项目练手，锻炼队伍，但说要为你父亲效力，纯属想多了，这叫大是大非，明白吗？就像你建议他更换国籍一样，如果你用这话去对万长生说，没准儿他根本就不把你当朋友看了。” 贝赫耶目瞪口呆，从她认识万长生以来，他不是最好说话的吗？ 被林楚妮骗到日本去裤子都脱了露屁股，在沪海被那什么女配角骂了也不还口，什么时候都温和文雅的。 怎么突然又不通人情，一点都没得变通了？ 林楚妮说完了，笑着起身：“哎哟，这坐地上真的有点不习惯，腰都快折了，我们中国人可不像看着这样唯利是图，那不过是万长生外表上的一点点伪装，比你的伪装深厚多了。” 说着又是好看的捏捏手再见，洒脱的走了。 留下贝赫耶跟哈雅特主仆俩对坐无语…… 孙二娘就不会跟钟明霞打听林楚妮：“你跟长生这些日子怎么样？” 钟明霞那颗心哦，可能又见证了一场翻天覆地的过山车：“挺好。我赚的钱都跟他分一半，不过他从来都不用。” 孙二娘伸手轻轻揪钟明霞的耳朵：“你就这么慢慢跟他耗着？” 钟明霞深吸口气：“不是耗，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有些事情真的不能想多了，现在这样我别提多开心了，总不能搞得为了嫂子，我连见到他都尴尬，那我也没脸在这里待下去了。” 孙二娘看来还是认定这个最适合当儿媳妇，居然有点心疼：“那你爸妈那边怎么说的?” 钟明霞承认：“我给爸妈都说我在做明星，不许谈恋爱，可我爸每次都会问他，叫我要好好跟他在一起。” 孙二娘觉得这个亲家公好得很：“接到城里来呀，买套大点的房子，要不到我们乡下去过日子吧。” 钟明霞讪笑：“要是……知道嫂子了，就难堪了。” 孙二娘终于意识到这点，要面对多个儿媳妇，那就得面对多家亲家母亲家公，怎么面对姑娘家的父母？ 只能挽紧了钟明霞的手拍手背安慰。 钟明霞想想还是解释：“阿姨，是万哥把我变成现在这样有名又有钱的样子，我对他的心思您也知道，更是您教我学会现在做事做人的功夫，所以能陪着万哥这样我已经很开心了，其实我知道他从来没图我什么，就是希望我能变得更好，所以顺其自然吧，这是杜姐经常说的，顺其自然慢慢走下去。” 又提到了一个，孙二娘才开口问：“你跟杜雯关系好不好？” 钟明霞笑：“好得很，春节我们都是一起过的，这个帮贝小姐家把生意做大的想法，还是杜姐想出来的，她说要让万哥成为最好的艺术家，社会、国家、老百姓都很尊重的那种。” 唉，这就比贝赫耶那只会砸钱的土豪派头要明事理多了。 孙二娘挽着钟明霞心里也真是纠结，咋就不能像旧社会那样名正言顺的娶几房呢。 等万长生从医科大回来，给他老妈打电话，孙二娘都懒得见儿子了：“我在明霞这边睡，有个仆人照顾还挺好玩的，你自己去跟媳妇混吧！” 万长生只好给钟明霞消息说麻烦了。 钟明霞客气的回应不客气。 第二天孙二娘自己抽空去找林楚妮，校长办公室的许大妈自然会把各种消息奉上的。 找到美容美培训中心，吃惊的现这姑娘戴着口罩和耳机，在埋头给个光膀子大汉做纹身，周围倒是站了一圈的学徒。 本来应该霸气十足的社会人大汉，在这么多目光注视下，非但不敢有欺男霸女的行径，甚至有点害羞，现多了个大妈也在盯着看……纹身师，还咳咳咳的提醒林楚妮。 林楚妮工作的时候就很不耐烦被打扰，戴着耳机声音就更大：“不要动！有病就回头去医院治好了再来，老娘手抖了给你搞出错，算谁的？” 周围学徒们窃笑。 林楚妮暴躁的骂骂咧咧，偏偏她那种京腔又充满了难以言表的霸气，直到终于想起来自己不是独立创作，好歹也要顺便上课讲解才抬头：“你们注意看这色块……咦？您怎么有空来了？” 孙二娘内心还在感叹儿子认识的女生真是个个有特色，这会儿指着那趴着的大汉：“长生知道你在做这个吗？” 林楚妮摘了耳机，把纹身枪丢给一个学徒指范围：“你来试试看……” 然后对那可怜的大汉说：“这儿少你两百块啊……” 起身从裤兜摸出来包香烟，娴熟的弹出来两支：“您来一颗不？” 她真是百无禁忌最洒脱。 698、身子有什么好馋的 孙二娘居然伸手接过去一支，哪怕她在观音村从来都不抽烟，拿在手里这么轻轻翻滚下，学的林楚妮动作。 观音村里的老少爷们儿动作肯定没这么好看，婆娘们也几乎都不会吸烟，要被老辈子骂的。 戳着脊梁骨骂那种。 孙二娘肯定也是被所有人看着，最啥都不能做的那个。 林楚妮摘了手套姿态潇洒的出门来点上烟。 孙二娘摇头拒绝了，只是拿着玩儿：“还是少抽点，长生从来都不抽烟。” 林楚妮乐了：“抽烟只是个人爱好，我既不鼓吹又不妨碍谁，为啥要在乎他怎么看。” 孙二娘注视这外表秀气，动作洒脱的妞儿：“你能自由自在一辈子？迟早还不是要找个男人嫁了。” 林楚妮笑：“这就得感谢你那宝贝儿子了，他帮我理清了思路，本来觉得就混着呗，天知道以后怎么样，但现在看看，我有手艺，还有天赋，那完全可以在这条路上走出名堂来，有了名声有了钱我更自由自在，想怎么着就怎么，就像抽烟一样，不违法不伤害别人，我自个儿的选择谁都没资格来评判我，我自己承担所有的责任。” 孙二娘环顾这座充满日式装饰风格的建筑外墙，她分辨不出来风格，但能感觉不一样：“这就是你的手艺？” 林楚妮指引着上楼：“万长生协助我搞的，我就佩服他这点，脑子灵光不死板，但底线清晰目标明确，活该他这种人成功，您教得好啊……这边……” 孙二娘谦虚：“长生都是在碑林后山自己跟老祖宗们学，他不觉得这有什么？” 话说得很含蓄了，乡下人眼里都是混混才搞纹身，古代更是犯人才刺青，万长生这么传统的能接受这个？ 孙二娘有点不相信。 林楚妮轻松自然：“时代不同了，这也是门艺术，喏，这是美妆工作室，新娘妆、工作妆、晚会妆之类的也能成个职业，这是美甲工作室，就更接地气了，未来我们会主推这个……” 工作室里现在都是三两个人带着四五个学徒在练习或者实习，规模还很小，但各方面陈设完备，装饰环境也漂亮高档，属于一开始就把定位拉得比较高。 现在周围站着的学徒都穿了统一的套头衫，年轻青春的脸上还看得到些桀骜的影子，但更多是新奇。 三楼美容美发工作室反而是空的，因为这个市面上最多最常见，暂时也没那么大的竞争优势，未来要展开也容易。 林楚妮推开陈列会议室，现在人少还可以暂时当成教室，主要是墙上挂满了各种刺青、美妆的照片，以及获奖证书、奖杯等，毕竟林楚妮这帮小伙伴，还有平戏舞美专业补充过来的师生，拿奖的比例很大。 她就指着墙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是卫道士们最常挂在嘴边的词儿，敢情他们就不剪头发不剪指甲，其实现在又有几个女性不在眉毛、皮肤上做点文章呢，这还是跟抽烟一样，个人爱好选择，既不违法又不伤害谁，这个是万长生被我忽悠着做的纹身……” 孙二娘肯定怎么都没想到，儿子居然会做这种超乎寻常的事情，立刻扑到墙边看那最大的一张画面，镜框装裱得几乎比真人尺寸还大，除了左侧小腿后部的山石树木，右侧供皮区淡墨勾勒的水面，其他都是笼罩在朦胧云雾中的无尽山峰，就像旁边挂着的金奖证书边评语上写的那样：“无画之处亦存妙境，超脱象外，虽是山水一角之局部，却显广袤无垠之景致，以小见大，以少胜多，以虚写实，将宏观世界凝聚于微观之象，妙矣。” 还附了日本原版，做得古色古香的评语证书，一看就很有档次。 日本人就是这个特点，哪怕是个小圈子的东西，也能煞有其事的做得很细致，非常凸显格调。 怪不得要获取点奖项名声，现在日本越来越成了首选。 孙二娘不谙山水艺术之风，但也被这奖项证书的派头震慑到，更能一眼就看出来那怪石嶙峋、褶皱断裂的斑驳画风，可不正好对应了儿子的伤疤么。 凑近仔细的观察又心疼：“痛吗？这么多的图案痛不痛？” 林楚妮这剑走偏锋的态度，反而看到了孙二娘更像母亲的那一面：“您说要一点感觉没有那是骗人的，但触感痛觉每个人有差别，一般刷点麻药就没什么感觉了，略微酸胀吧，只是他这大面积前前后后要做几十个小时，我收他几万块的手艺费不过分吧？” 孙二娘再认真的看看：“他爷爷不知道会怎么说，加个微信你把这照片发给我，唉，这也是命里活该，那个小苏老师你认识吗？挺大家闺秀的小姑娘，我挺喜欢的，怎么没见？” 林楚妮乐了：“您还真想给儿子凑几个姨太太啊。” 孙二娘认真：“心甘情愿呗，肯定得是喜欢长生又明白道理的好姑娘，我们家又不仗势欺人，家大业大多娶几房很正常吧。” 林楚妮就略带嘲讽了：“哪有这么复杂，直接砸钱呀，现在的女孩儿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漂亮的、身材好的、活儿好的我都能帮你找来，只要钱给够，艺术院校多了去，还能老了就换，常换常新，满意吧？” 孙二娘终于重新打量这语气不善的秀气姑娘，林楚妮亮晶晶的眸子回看，都不带闪躲。 她是真不怕。 所以好几秒以后孙二娘开口：“真的不合适了？” 林楚妮笑着又给自己点支烟，靠在门边潇洒极了：“您知道万长生成天在忙活什么吗？” 孙二娘理所当然：“画画赚钱啊。” 林楚妮笑下：“其实像他这种条件，有钱又有才华，只要他愿意，看见他办公室门口那法拉利了吗，买一箱苹果手机丢车上当礼物，随便街上看见美女去勾搭，天天当新郎都不成问题，您信吗？” 孙二娘鄙夷：“我们家可不找这种！” 林楚妮还是笑：“可现在又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非得捏着鼻子嫁个人的时代了，你说愿意当姨太太的除了为钱为好处，难道还有真爱？就算有脑残的，那女孩子为了真爱，不顾尊严去当小老婆，可男人对得起这真爱吗？还不是因为有钱有势，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孙二娘有点哑口无言。 林楚妮摁了烟头：“阿姨，这年头要找几个美女真的很容易，万长生这水平的勾勾手指就能做到，我见得多了，恰恰是他这种情况还能克制自己，才是我最佩服的，这年头只要给钱给好处，美女什么都肯干，就因为拜金，因为功利，因为底蕴文化的缺失，没了善恶伦理的观念，万长生就是在干这个，努力重建文化，让人有尊严，有价值，知道什么是美和丑，您这么干，不是在扯他后腿是干什么？” 孙二娘瞪大眼睛，应该说整个观音村除了爷爷和奶奶，没几个人敢跟她这么说话了，万长生更不会跟母亲当面顶撞，最主要是包括贾欢欢在内，谁会跟她这么摆事实讲道理呢？ 连贝赫耶都那么小心翼翼，连杜雯见着都满脸是笑。 更别提钟明霞了。 也就是林楚妮这不在乎非要跟万长生有什么关联的心态，才这么直言不讳。 说着还指周围兴旺热闹的文创园区：“您说他搞这个是为了赚钱？您知道这片区域是标准的工业经济衰退后的贫民窟吗？您知道我们全国在这个经济转型的时代，留下多少下岗工人和他们的子女吗，十几二十年下来，国家能走到今天富强的样子，背后有多少普通工人家庭，整整一代人承受了时代给予的惨痛吗？钟明霞家里就是，我家也是……当年当妈的去夜场上班，现在就该我们也卖身了？不能总怪我们不努力吧，我们这些工人家里不可能有寺庙，不可能有祖传的生意，所以我不关心您娶几个儿媳妇，我只关心万长生能不能坚持他的担当，把这份会改变很多人的事业推动下去，起码我这培训中心要是关门了，楼下那二三十个年轻人，又只能回到他们之前的境地，那我就太失望了。” 孙二娘站在这楼道栏杆边，看这漂亮又犀利的姑娘带点讽刺的笑意，转身走下去消失在楼梯口。 观音村的地主婆有点难以置信。 她肯定从来不关心什么工业经济衰退，只知道近些年观音庙的香火越来越旺盛，更不会去揣摩中国人那独有的迷信心理和经济状况有什么关联。 从这边，正好可以眺望到前面不远处的那个观音小庙，哪怕严格消防管理，依旧香火鼎盛的小庙，在整个文创商业区比例很小。 可它存在的意义和观音庙本来辐射周围三村五乡的功能一样。 都是用来庇护保佑周围人的心灵。 到现在已经完全成了敛财的商业机构。 孙二娘真的看不出来这些差别，她眼里只有观音庙和万家，而这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可儿子已经跟自己完全不是一条心了？ 这才出来几年。 孙二娘马上急着给儿子拨打电话。 699、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正如林楚妮说的那样，万长生忙得要命。 因为有不少大美生得到消息赶回来搞飞天创作，更有些没去成西北，那就到江州附近那个龙山石刻去体会感受出作品的。 后者就以培训校那些春节值班的助教讲师们为主。 正好不少赶回来的小伙伴兴致勃勃都开了车，这两天结伴同游龙山石刻的很多。 万长生觉得这种全力以赴创作的局面要展现给艺考生。 号召大家都到艺考教学楼来组团画画。 正所谓优秀的人可以影响周围的一切。 他影响了大美社，这么多大美社的小伙伴再影响艺考生。 很多刚刚踏上艺考之路的高中生，正处在对自由生活的向往，一切皆有可能。 老实说，滑向贪图享乐的那边才更符合人性，林楚妮早就警告过，这个阶段要是来几条泰迪犬一样的男生或者行为举止不检点的女生，很可能就会把这几千少男少女的局面搞得乌烟瘴气。 这方面她见过太多太多混乱的案例，就是这种年龄的技校、中专、职业教育青春阶段，根本没法控制自己大脑里面的苯基乙胺和多巴胺分泌。 如果管理松懈，校风散漫，那么这些精力旺盛的少男少女就只会干三件事。 打架、偷鸡摸狗和极尽增加出生率之所能。 还好许大妈更是带这种年纪学生的行家里手，这也是大美培训校从老曹那会儿开始就尽量要求艺考生住校的原因，尽可能把青春期学生散发荷尔蒙的时间地点都控制住。 上课就全撵出来锁寝室门，男女生在寝室的分布要分开，上课时间走出校门去干什么那管不了，但只要在学校，就尽可能被限制在教室。 只要在校区内有任何动手吵闹的行为，手脚不干净的行径，都会立刻被隔离到老校区那边单独学习，算是警告一次，如有再犯立刻通知家长领走。 绝对的纪律严明，令行禁止。 三大禁忌的标语挂得连卫生间到处都是。 但最主要还是整个教学区充满了争分夺秒的浓郁学习气氛，而不是石楠花的飘香。 果然让这些艺考生新奇又兴奋。 看这些给他们上专业课的助教、老师们架起油画、水彩、水粉、国画等各种绘画形式来忙碌，连设计专业的也能推出比绘画专业更加丰富的各种图案、纹样、图形构成等各种创作形式来。 这就是拓展眼界。 毕竟能走上这条艺考之路的孩子们，对美术都是有爱好有倾向的。 如果说对自己眼前这种非常枯燥的绘画基础练习感到厌倦，看看老师们的创作吧，那就是掌握了基础技法，分别走上不同方向以后，缤纷多彩的体现形式。 艺术形式的大开眼界。 万长生带头，把自己那些在敦煌画的壁画线描，全都是四开画面的复印晒图贴在墙面上，既能给小伙伴们作为形象参考，更让艺考生们得到熏陶。 更是从艺考生里面挑选一些基础比较好的，建议他们跟着大美社的小伙伴去龙山石刻写生。 这才二月，艺考专业学习并不取决于这两三天，更何况磨刀不误砍柴工，如果能够多激发一些对专业艺术的触动，那将会对艺考生产生巨大的影响。 所以看见那些专业成绩比较拔尖的艺考生也开始跟着搞这些创作，绝大部分艺考生都能更有激情的学着表现自己。 万长生自然就在这边的课程上呆得比较多，除了教授线描，就是当着艺考生做泥塑，好几个雕塑专业的学生都决定抓住这次学习西域风格的特色，搞出适合中东艺术社区项目的雕塑来。 所以他们的动静挺大，每天都能吸引好多艺考生跟看挖掘机似的目不转睛，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 这反过来又做出了巨大的榜样。 看看声名显赫的校长，技艺精湛的各位老师，不也是这样一连几个小时不挪窝的沉浸在艺术创作中么？ 当初老樊他们都有轮流到大美创作的经历，现在不需要了，太多大美社的小伙伴能做出示范榜样。 这就是万长生的带动。 可以说艺考学校就是社会缩影。 先给予美的概念，再有积极充实的艺术熏陶，强调各种艺术形式的探索，而不是饱暖思。 整个校风都极正！ 行政报考办公室那边，还整理出来全国各大艺术院校美术专业的各种特色信息，已经有了两三届的积累，各地都有自己的学生之后，这些信息收集得极为详细。 有什么特色专业，有什么优秀的老师，整体氛围怎么样，有哪些出色漂亮的作品，都能展现在教学区的专栏上。 十来个班级不停调整人手，偏设计的，偏绘画造型的，基础底子不一样，天赋高低各不同的，都在非常细致的划分，随时几乎每天都有调整，大屏幕上不断显示提醒某某班的谁调整到哪个班去上课，不停转换。 感觉自己稍微有点变化起色，就会被老师关注到调整。 所以艺考生们也干劲十足。 这种情况下，万长生接到他妈打来电话还有点不乐意“上课呢……” 孙二娘循着儿子说的方位，走进之前很少踏足的教室。 说起来她这当妈的从小就轻松，万长生压根儿没让她伤脑筋过什么学业，第一眼看见这上下五层分布，每层都密密麻麻几百人坐着小板凳捧着画板的集体场面，终于对万长生说他动不动几千学生的场面有了认知。 更触动的可能就是万长生竟然戴着个耳麦，一边在一楼大厅的镜头前做泥塑，一边给旁边画线描的、学着做泥塑的艺考生做指导，他不是话痨吗，刻个章都要叽叽歪歪的给顾客绕段子。 现在用上课的形式自己搞创作更絮叨，甚至已经形成了他个人比较独特的风格“敦煌的意义和地位在于什么？巨大的历史宝库，知道吗古往今来我们这艺术品就不太好保留，古时候中国字画的材质主要是纸和绢，绢本看见吗，那边有个师兄就是在画绢本，先用茶叶水染黄了仿旧……不过这绢的材质挺脆弱，啥都不动也难以保留，古有说法是绢存八百，纸寿千年，就是这个意思……”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整个五层楼要愿意听的艺考生，都能靠在栏杆边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影响其他专心画画的人，主要还是在形成这种艺术思维、逻辑思维的概念“但你说江州、江南水乡这些潮湿地方，纸本的作品放不了多久就会生霉，加上战火、改朝换代，这就很难把这些记录了当初社会、文化、历史的文化保存下来，古代可是没照相机的，只能靠《清明上河图》这种珍贵的作品来了解当时的社会状况，结果偏偏就有敦煌这样一个降水极少的干燥地方，远离中原战火，还保存了非常丰富的文献资料，佛教道教经典写本不可胜数，就好比一座独立的图书馆被保存下来了，更有丰富的塑像、壁画能够让我们知道曾经的历史、社会风貌，很多历史研究断代的地方，都能通过这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得到补充，明白了吗？” 其实好些大美生也靠在栏杆上倾听，实在是万长生这种讲课风格太吸引人，人头攒动的每层楼栏杆边都站满了求知渴望的眼神。 对于这些刚刚离开基础教育，成天都听着父母老师要求学好课本上知识成绩的年轻人来说，万长生帮他们开启了巨大艺术殿堂。 就如同当初万长生和杜雯刚刚跟随那位艺术史教授的体验一样，这是个全新的世界。 可以离开枯燥乏味的课本知识，开始了解自己兴趣所在的艺术世界。 万长生可能都没意识到，他这样一批批为数千艺考生启蒙，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地位。 他是轻松自如的“我讲这个的目的是什么呢，这次我到敦煌最大的感受就是，文化意义、文物意义高于艺术意义，敦煌艺术再高再有名，那也是上千年前古人的东西，我们要做的是学习并提高自己，达尔文曾经写道，生存下来的不是最强壮的物种，也不是最聪明的物种，而是最能适应变化的物种，理解这句话吗？求新求变都不是目的，只是为了适应时代变化的手段而已，你们在学的这些基础绘画技能，只是帮助你们考进艺术院校，之后就要思考怎么结合自身的条件，去适应这个时代的发展，譬如电脑设计，影像动画，这些都是千百年来艺术史上全新的改变，一定不要固步自封，我们要尊重前人的艺术创造，但不要一味崇拜跪服……” 孙二娘看到的就是儿子这副模样，略微带点蜀地口音的普通话，借助设备回荡在整个教学楼，那么多的人都伸长脖子看着他们心目中的导师。 看他驾轻就熟的在泥塑上面切、削、抹、挑，时不时退远几步看看整体效果。 有时候又顺便看看周围学生的画面和泥塑，帮忙做些调整讲解。 这就是以身作则的在点滴灌注，把文化和艺术的因子，灌注到这些青涩的年轻人心底。 也许在观音村要这么做比较难，因为能跟得上这种艺术天赋爱好的孩子凤毛麟角，但借助美术学院和艺考市场，就轻而易举的汇集起来这么多年轻人聚在万长生的周围。 他无比享受这种文化影响力，这样才能把美散播开来。 当然也就和那个成年累月孤身一人在碑林里的身影，相差巨大了。 看到这样的儿子，有哪位母亲不会感到由衷的自豪呢？ 更何况万家的儿子，可不就应该站在这样万众瞩目的地方么。 孙二娘只是站在那里，就把自己要找儿子理论什么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默默的举起手机摄像回去给爷爷看吧。　　　网址77dus 700、为什么要用个都字呢 "爱书网"网站访问地址为 万长生肯定不是有意要形成这样的局面。 到现在这种规模，他是不是经常都要出现在艺考课堂上讲授，已经不是教学范畴的必须了。 杜雯还叮嘱他要多把这种时间用到国画系的授课中去。 毕竟对于二十三岁的年轻助教来说，还需要很多授课时间积累，在大学课堂上讲课的经历也能极大提升万长生的威望。 艺考课堂不过是个民办培训机构的场面，差得太远了。 但显然万长生已经不简单的只是传授点线描或者泥塑的基本功底，他更习惯于在这种传授过程中，传递艺术概念，把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都糅合在这种轻松的局面中了。 教书的同时还有育人。 其实这种局面在古代才是最常见的，已然跟科举制度时候的书院模式有点接近。 对他这种做法的称呼是：山长。 历史上那些能够成为山长的人，皆善为人师，名扬当世。 因为这种等于是学校校长在打理整个行政体系的同时，还要参与教学工作的模式，以身作则的传道受业解惑。 很容易让学生们对校长产生崇拜。 不知不觉间，万长生在艺考界就这样积累了足够高大的形象。 一改之前美术学院搞艺考的都是专业不咋地的那种惯例。 试问现在有几个在校生拿过青展金奖，又能教出这么高质量的学生？年年的教材翻新都能让新加入的艺考生知晓这位金牌导师的名声。 越庞大的金牌导师队伍，也在把万长生的名声，带往全国各地的艺考培训机构。 更何况还有电影导演这么炫目的身份背景，连艺考生们都格外自豪是他的弟子。 所以万长生还没意识到这种规模下，自己的声望正在一点点积累。 本来应该最敏感的杜雯，又远在平京，很少关注教学工作本身。 忙完这一堂课，他才想起手机上母亲不是打电话说要过来，低头看看屏幕，再看见人丛边举着手机的母亲。 笑着收拾起东西，过去搂住母亲往外去，这种孝顺亲近的场面，又引得艺考生们一片瞩目，助教们都忍不住要宣扬几句：“看见了吧，什么叫品学兼优，万万就是榜样。” 孙二娘舒心的靠儿子肩头走出来：“从小你就会说，还是我把你撵出来，才有了今天吧？” 万长生把功劳都给母亲：“全靠你把我生得好，没有你就没有我！” 有这样的儿子，孙二娘确实已经不把儿媳妇放在心上，本来是奔着外国儿媳妇来的，又跟林楚妮碰撞了下，干脆准备安心的住在钟明霞那里，全力梳理当前她在江州的这些投资。 再叫万长生过去吃饭。 这地主家的儿子又不傻，知道老妈打什么主意：“叫你住酒店呢可能不习惯，跟钟明霞合得来你要住她那，肯定也是开心的，就别乱牵线了，现在这种局面挺好，我忙着马上就要开学，接下来还要考平京的研究生，以后我们观音村可能会出两个博士呢。” 问明白居然是那个从来上学都跌跌撞撞的儿媳妇，也准备朝着研究生博士生努力，孙二娘表示十万个不相信。 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贾欢欢显然是真正在自己二十岁生日前，找准了方向。 开学以后，陡然增多的自驾车俨然成了蜀美一景，抢车位简直成了老师们最头疼的事情，所以各个系别楼下停车位6续都挂上了教师专用的牌子。 学生们都笑称，万长生以一己之力引了阶级矛盾。 但大美社的小伙伴们不是很在意。 因为陡然增多的还有业务机会，陈大伟那个组终于从西亚回来，交出一大堆各种各样其他场馆的测量资料和正在进行的场馆进度之余，他也给万长生交出来一套自己对整个大美社商业运作体系的计划书。 如果说是杜雯帮万长生奠定了大美社这个雏形，陈大伟才是有能力严谨规划的那个。 其实目前大美社已经有点问题，人太多了。 光是蜀美本部这边就两千多人，全国四千来人，而宁州那边已经破天荒的有六七千人在积极等待进入大美社，未来每年都不低于这个数。 这除了说明人丁兴旺，凝聚力强，也给管理提出来严峻的要求。 陈大伟的看法是：“当一个组织有如此庞大的基数时，就很容易忽略个体，产生大量不思进取的人混日子。” 他比万长生更接近小伙伴内部，更熟悉大家目前各种心理状况，两千多人中已经各种差别都拉出来，得更加精细调整。 军人子弟陈大伟最后借用了部队上的做法，把设计团队层层分级，搞得好像班排连一样，然后只要管理规模达到一定，就要求成立公司自负盈亏，根据各公司领导成员特点自己打磨管理方式。 等于是逼着各团队提高拓展自己的能力。 本来这种做法最大的隐患是很可能会翅膀硬了自己飞走。 万长生这里本来就不限制自立门户的小伙伴，现在更是进一步培养大家独立面对社会的能力。 哪怕现阶段还因为大量的业务都来自于大美社内部，但总有些人因为自身能力和家庭背景，能拓展出外面的世界来。 都是大学生啊，陈大伟才大二，寒假回来忙碌的已经是这种事情，哪怕其中还有很多比较幼稚的设想，但终归是在尝试探索，大美社也给了足够的容错空间。 开启了这场成立三年之后的内部改革之路。 万长生又当甩手掌柜，可以把所有注意力放到专业之上。 可显然没有谁可以完全抛开各种杂务。 开学半个多月的时间，乐不思蜀的孙二娘忽然接到观音村里的消息，爷爷不行了…… 和城里人第一时间送医院不同，从还能清醒状态的时候开始，爷爷就反复强调死也要死在观音村。 老人家，特别是观念比较老的这一代，特别强调叶落归根。 所以半夜得到消息，万长生立刻先开车和母亲回去。 医科大那边欢欢要早上才能从寝室楼出来，万长生消息让她不要着急慢慢来。 他自己都不急。 父亲走得早，可能也让万长生早早的勘破了生死，就像苟教授走的时候那样，他不需要做给谁看，更不是为了庙守权力顺势要做什么，平静对待生老病死好了。 再说爷爷也足够平静。 一直抓着孙儿的手喃喃低语，忽明忽暗的生命之光，时不时的都会昏迷，在偶然醒来的刹那会问万长生孩子多大了，他要把消息带过去给儿子说…… 让三位奶奶姨婆暗自垂泪。 孙二娘更是觉得万长生这三年简直浪费了大好时光，难道还要老妈去带信么？ 好在天亮的时候，贾欢欢弥补了点爷爷的心愿，她居然叫上钟明霞和贝赫耶，还有林楚妮一起回来了！ 当然林楚妮说自己主要是当司机，开法拉利送贝赫耶。 顿时让本来有点阴云密布的观音村，瞬间染上亮色。 那法拉利f8也确实太亮眼了。 而且有点碰巧，贾欢欢开回来杜雯那辆小奥迪也是蓝色的，比着真是简陋不少。 好在欢欢自己不在意这种事情，叫上副驾驶小心翼翼下来戴着墨镜的钟明霞，把车钥匙丢给熟悉的叔伯慢慢停车，自己就往深宅大院里面走。 车快了不少，特别在观音村口还等了一会儿的林楚妮赶紧拉上贝赫耶一起，这两座的车也没法带翻译啊，只好她自己来客串了，她对这种乡下地主的大宅子还蛮好奇。 当然表情还是做着内敛的样子，特别换了黑色t恤和夹克来应景。 但肯定比不上一身黑袍还戴着黑色面纱的贝赫耶，那泛红的眼眸都已经掬着泪花了。 两人从下车开始，立刻得到周边所有目光的惊叹集中。 香车美女一定就是用来形容这种感受的。 给了乡下人强烈震撼。 可是等钟明霞觉得自己墨镜不够礼貌，连忙摘了以后，认出她来的惊叹声又过了后面这俩。 整个观音村都在呼朋唤友，亲戚邻居们朝着万家宅子集中。 钟明霞的明星身份，林楚妮的气质长相，贝赫耶的外国模样，让旁边树上都爬满了乡亲！ 贾欢欢熟门熟路的冲进堂屋，对上一大堆叔伯长辈鞠躬敬礼，但也不卑不亢。 直接迎着女眷们扎堆的地方过去，还不停招呼三位同伴。 除了贾欢欢，这仨都是一米七以上的个头，走在普遍身材跟欢欢类似的观音村女性群体中，鹤立鸡群得很。 贝赫耶亦步亦趋，钟明霞忍住不东张西望，林楚妮最淡定从容，要不是事态特殊，以她的心情还想拍照或者录视频给杜雯分享的。 这下连孙二娘都忍不住骄傲得意的神情。 太有面儿了！ 低声给身边亲近的婆姨们显摆：“平京还有个，早上就给我了消息说赶不回来的……” 这已经足够看了吧。 于是破天荒给了贾欢欢好脸色：“去吧，去吧，长生一直陪着爷爷和奶奶们的，赶紧，回得还算及时……” 贝赫耶很有仪态的给孙二娘鞠躬，钟明霞才被提醒到一样跟着学，林楚妮只点头致意。 说起来乡下地主的房也没有现在两居室的漂亮豪华。 甚至连地面都有点凹凸不平，光线更是黯淡，从家具到装饰，甚至这空间里面，都充满了陈旧的气息。 几位老人坐在镶大理石的圆桌边，有点吃惊的看着这走进来的青春洋溢，仿佛能把所有陈旧气息都冲开的年轻活力。 欢欢已经直接跳到大床边，俯身看着油尽灯枯的老人：“爷爷，孙媳妇都回来看你了！” 林楚妮真是没忍住眉毛重重的挑了下！ 701、好像这样可还行 "爱书网"网站访问地址为 爷爷差点没坐起来！ 万长生只好赶紧扶着激动的老人，听贾欢欢慎重其事的挨个儿介绍。 心中腹诽难不成是被蒙面的贝赫耶给吓成这样了？ 钟明霞还帮万长生调整了下姿态。 林楚妮使劲抽空对万长生翻白眼，所以完了以后万长生主动帮她们减负：“都是朋友，难得来乡下小镇，欢欢你还是带着去游览下吧。” 贾欢欢要礼数尽到的挨个儿介绍了大奶奶，三奶奶，六奶奶，然后再出去面对孙二娘那已经汇集成堆的婆姨。 哪有那么容易立刻转身游览的。 林楚妮后来给万长生抱怨真特么是被法拉利勾了魂，想着能在高路上开跑遛帅哥呢。 结果给整这么一出，腮帮子都差点没僵了去。 但很显然，几位姑娘的到来，让爷爷的去世成了喜丧，连老人自己都不能再满意的轻轻拍孙儿的手，哪怕他已经没法再说什么。 下午老人走的时候，奶奶们都没什么呼天抢地的悲伤，忙着问那几个姑娘的情况。 六奶奶还对林楚妮特别喜欢，说有她当年那种派头。 万长生秉长孙之礼面对各方吧。 结果全村的人来吊唁万家爷爷说的都是：“你就别忙活杵在这里了，去陪陪，陪陪小媳妇们，带着走走，走走我们观音村，拜下观音庙啊。” 关注点都搞错了好不好？ 万长生才不去，面对贾老大的时候还认真解释：“都是我跟欢欢的朋友，不是什么媳妇儿姨太太……” 老丈人一脸了然：“明白明白，辛苦你了，欢欢真是没法跟她们比……” 不是这个意思！ 万长生啥都不想说了，静静的坐着给爷爷守灵吧。 但幸亏贾欢欢带着几位一起回来。 外面观音村已经摆开了场面吃流水席啊。 这才是标准的蜀地风格，结婚葬礼都是喜事，红白喜事都要嗨起来，戏台班子搭起来，乡土管弦乐队奏起来，上百米长的白布拉开做长篷，下面一桌桌的酒席宾客尽欢！ 万家的面儿，就全靠贾欢欢带着三位姑娘撑了个满分。 林楚妮极端烦躁也只好跟着！ 可能就是她这种横眉冷对的表情，让乡里乡亲都印象格外深刻，隔了好几年提起都是：“哦哟，还记得长生那个小媳妇吧，最漂亮，最不耐烦的那个，肯定是长生最喜欢的！” “那是那是，不是疼她，哪敢随便摆脸子呢？” 真是被宠爱就肆无忌惮的标准体现。 但另外两位也不遑多让啊，钟明霞这大明星就不用说了，见谁都客气又甜美，还有只露眼睛的外国媳妇！ 这都冲出国门走向世界了，长生真不是一般人！ 有时候跟乡亲们啰里啰嗦的解释什么金奖，什么学术带头人，还不如带回来几个大美女证明地位来得快。 孙二娘就在流水席上横着走了，大摇大摆的气势达到顶峰，人人看见她都是恭喜二娘子孙满堂。 她还心头遗憾杜雯没有来，那个小家碧玉的苏老师没有来，要是都到齐了，可不是连爷爷的排场都有了…… 但这已经够了。 原本因为爷爷去世，多少会产生点这样那样的心思，居然被重重的压下去。 四家人都有年轻后辈在江州跟着万长生做事，早就没少给家里传八卦，这下看了家里出来照片，纷纷指认：“看见没！这是那个外国姑娘给长生买的车！几百万，他从来都不开……” “长生哥现在是什么地位，出来才几年，搞出这么大的场面，好多领导都要来这里参观视察的……” “钟明霞那么大的明星，都对长生多好态度，别瞎几把惹毛了，我们不管的啊。” 万长生不得了，居然是用这种最直观的方式展现给了观音村所有人。 以前从来不参与模特圈应酬活动的钟明霞，做了明星也从来不参与娱乐圈的酒局，今天却二话不说的酒来酒干，多少都接着。 可哪怕有她那酒糟父亲的精神遗传，也挡不住实际酒量得靠练出来啊。 没多会儿就脸蛋酡红醉态可掬。 只是哪怕脚步漂浮还是跟着贾欢欢，接过酒杯给亲戚乡亲们说感谢。 林楚妮看眼不喝酒的贝赫耶净顾着扶贾欢欢，叹口气还是帮钟明霞把酒杯接过来，这傻姑娘这么喝下去要命啊。 而且这才中午，看这架势，这连绵不绝的酒席要喝到什么时候去。 所以咣咣咣的一顿喝，最后欢欢和钟明霞都绵软无力的靠在林楚妮两侧人事不省了，贝赫耶急得在周围转来转去，有钱有个屁用啊，这会儿只拼酒量。 美刀还是什么英镑欧元，乡亲们根本不接招，只有感情深一口闷。 林楚妮也是喝嗨了，直接拿了汤碗泼掉，随便用扯点卷筒纸擦擦，满上！ 一斤多白酒吧。 谁来？来就是一海碗！ 不整那些虚的。 搞得车轮战术的乡亲们拿着两钱的酒盏终于胆怯了。 西南地区号称酒乡，那是产酒，可也抵不住北方能喝酒的海量。 更别提林楚妮这隐藏的工人阶级后代。 傲视全场的带着娇艳神色，稳稳的起身双手端了咕嘟嘟自己喝掉，引得全场呆若木鸡：“长生这个媳妇真是要得！” “我的乖乖，这媳妇也只有长生才降得住了！” 哪怕喝下去已经翻江倒海，林楚妮还是有江湖傲气的双手拽了钟明霞和欢欢，其实是用她俩掩盖自己的脚步漂浮，豪迈的：“走了！” 贝赫耶哪里还有半分骄娇公主气，跑前跑后的想照顾又不会。 幸好她一口外国语也没人能听出慌乱的意思，还以为她高傲的在断后呢。 乡亲们只敢远远的目送。 贾欢欢迷迷糊糊的还是会本能指路。 她到万长生的院子那真是闭着眼都不会走错。 仨姑娘倒万长生那雕花大床上的时候，真是瞬间人事不省。 留下贝赫耶这不会照顾人的，坐在床边小座位上，环顾四周这仿佛另一个世界的模样，有些难以置信。 哪怕是大户人家了，依旧是木梁白墙，而且还应该是篾条糊的白粉墙。 已经黑变暗的木架结构在墙上和房顶划出一个个方框。 每一件摆在房里的家具都极尽雕工所能的带着图案，还描了斑驳的金边。 就像垂垂老矣的文物一样，即将退出历史舞台。 外面锣鼓喧天，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音和和尚念经敲木鱼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就像这白墙灰土窗棂格的房间一样，好像几百上千年都没改变。 贝赫耶低头捏捏自己身上的黑袍，也没变过。 轻轻摘了面纱起身，去细心观察墙上的相框，桌上的文房四宝，等确认这里就是万长生长大的地方以后，难免坐在那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直到听见大床那边有动静，赶紧从罗汉榻上跳起来，哎哟林楚妮正抱了钟明霞上下其手呢！ 钟明霞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妞儿，越是醉了可能越是防范，眼都不睁的拼命挣扎。 林楚妮还乐，越是反抗越是来劲的那种乐！ 贝赫耶也不是啥都不知道的小白花，早就在那腐朽堕落的阶级圈子里面，听说见识过各种真爱的模式，惊呼着赶紧过去想拉开，想帮万长生保护他的财产啊，结果也被林楚妮抱住，立刻吓得尖叫。 被惊醒的贾欢欢迷糊着睁眼，看旁边这般闹腾，居然嘿嘿笑着脱了鞋，主动扑上来参与！ 您这心是有多大，还玩闹。 可惜了万长生这张床哦。 老祖宗们寄予厚望要光宗耀祖的，结果便宜了林楚妮。 万长生不知道这茬儿，静坐在爷爷的灵柩旁，反而可以让自己忙乱的心思无比安宁。 也不需要他起身给拜祭吊唁的人答礼，他就在心里慢慢下定决心。 先消息给马振宇，让他带人过来一趟。 陈大伟也要来，把付仕亮也带上吧。 这就是有了经验和团队的优势。 马振宇他们过来先做个航拍跟全面拍摄勘察，迅回头就能让3d建模团队做个观音村现状的平面图到虚拟效果图。 按照佛教文化景区的模式来改建，付仕亮他下面有几个设计组本来就在给观音庙做文创产品配套，这下可以考虑全面整体包装。 陈大伟来考虑下整个寺庙和村落的商业定位，该怎么设计、策划这都是要拿出全面方案来的。 爷爷走了，既然现在观音村自己说了算，那就是时候该做出改变了。 今天所有人来吊唁时候，对自己的尊重态度，万长生也是看在眼里的，不抓住这个机会彻底改变。 那真是枉称下套小能手的名号。 只不过最后把这个事情照例给杜雯说一下的时候。 那姑娘噗嗤：“你还不赶紧回你那什么院子看看，连你老婆都遭了妮儿的毒手！” 来一张林楚妮高举手机，四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凑在一起自拍的美丽场面。 只不过钟明霞明显还醉得迷迷糊糊，强撑着眯眼笑，贾欢欢久经考验乐得表情最欢腾，贝赫耶满脸惊悚又小心，林楚妮得意洋洋，还扯了被子裹住大被同眠呢。 杜雯没给万长生的有她一句酒后真言：“好像这样可还行！” 702、生活不易，日常卖艺 姑娘们的到来，有点歪打正着。 上回万长生仅仅是想搞个免费的美术培训班，就搞得满村风雨。 好像丢了祖宗多大老本似的。 这回万长生的改革有种水到渠成的感觉。 万长生第二天晚上就在宗族祠堂的传位仪式上提出来了。 村里不可一日无庙守，爷爷把庙守传给万长生这是毋庸置疑的。 十几年前就定下了。 现在万长生出门闯荡的地位也决定了，没谁能胜得过他，更重要是两三年过去，观音村上上下下已经有点明白万长生能带着大家有搞头。 起码现在村里好多年轻人都跟着他出去做事，好吃懒做的风气少了很多。 听闻新庙守要在宗族祠堂发声，自然是吃过流水席全都聚了过来。 张灯结彩的观音村，还能听见戏班子持续的声音，爷爷灵堂前面的电子道场音响也在继续吟唱。 可偌大的祠堂院子站得满满当当都没声音，全都看着堂屋坐着的万长生。 按照规矩换了身长袍的万长生，坐在祖宗牌位前的椅子上。 女眷自然是集中在堂前一侧，各家婆娘带了孩子来都是要他们看清楚庙守的气派，以后好好跟着干。 青壮年在另一侧，各家各户顶梁柱们在堂屋里站得高高低低，有些奇怪的看着堂屋边角马振宇他们一帮外人。 这是来干嘛的？ 贾欢欢也换了红绿相间的右衽袄裤，就是民国那种盘扣从领子朝右边腋下的穿法，很老式村姑的味道，衣袖和裤腿都是喇叭口，除了色彩略显花哨，款式还是很符合贾欢欢那双马尾造型的，跟穿了长袍的万长生挺配。 林楚妮帮她打理的发型和妆容，本来很有点纳闷万长生上位，贾欢欢不是应该搞点什么少奶奶装扮么？ 这种穿法跟丫鬟差不多。 贾欢欢就说自己要打筶啊。 钟明霞对这种穿法很好奇，可是贾欢欢那几件袄裙给她穿上就跟大短裤似的，只好作罢，但是找孙二娘借了件老式旗袍来穿，立领连肩长袖也是很老款一点性*感元素都没有，开叉都到膝盖之下了，可她这身材穿出来真是啧啧…… 直角肩和胸围都能把上半身绷得相当挺拔，腰身更曲线起伏，太彰显旗袍的特色了。 所以林楚妮怂恿她再去找孙二娘借了件自己也穿上，很奇特，身材相仿的她穿出来就利落英气没那么媚，当然也连带让她的动作都斯文不少，还相互帮忙盘了传统风格的发髻。 职业模特跟舞美专业都很熟悉这一套，还相互恭维赞美手艺，觉得未来要多切磋。 贝赫耶全程眼神复杂，前晚酒后去欢欢那睡了一夜起来，白天自然是欢欢带着她们游览观音庙。 那会儿就显出她格格不入了。 看着明显的宗教场所，她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广场上等着，被全村和来上香的善男信女围观之后，赶紧寻了万长生呆的灵堂去，却只能在堂外远远看着万长生。 因为那身前又是一大片和尚啊。 现在更是对这种露胳膊露腿的穿着接受不能，表情都有点小苏老师那种皱成包子脸了。 风俗和宗教习惯可能在别的地方很难遇见这样的冲突。 偏偏就是观音村，这个千百年来都围绕观音庙讨生计的村子，这种差别格外强烈。 连普通乡下村庄少见的一些传统，这里都保持得还比较完整。 譬如打筶。 观音村第一少女占卜师贾欢欢介绍，这从小就是长生哥刻碑塑像，她占卜跳大神的主要工作。 话说她那双马尾的童男童女造型也是从小就这样养成。 待会儿她要上场表演。 万长生看人数已经来得差不多，拉拉衣袖，这二十年前就做好的袍子，本来是他父亲在这种大场面用，还真有点不习惯，对胡家叔伯点点头：“开始吧。” 操持各种寺庙礼仪场面的胡家人正儿八经的开始敲鼓打醮，各种法器丁零当啷的响起来。 贝赫耶又有点紧张的把面纱捂紧些。 林楚妮感觉到了：“你别太在意，我觉得他们搞这个有点吊儿郎当的不认真。” 贾欢欢根本没分辨英语内容：“憋说话！” 林楚妮还敢对钟明霞做鬼脸。 她真是放松。 但她这点艺术感知还是敏锐的。 就像观音村千百年来更多是把庙子当成一门生意来打理，这煞有其事的法事做派也根本不正宗，不但法器家什掺杂了佛教、道教的特点，敲打节奏也随心所欲。 算是把蜀地民间这种万事皆可调侃的皮，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从后殿出来的叔伯长辈们倒是端着各种祖先牌位，来到等待的万长生面前。 一身长衫的年轻庙守站在那，很有点挺拔魁梧的感觉，钟明霞悄悄拿手机拍照，还特别注意关了闪光灯。 一番拖长音调的说辞，无非是先祖之命，人杰地灵啥的，多少代子孙万长生接过庙守之位。 其实马振宇他们早就架着镜头拍摄了，要不是万长生别有想法，这几个家伙是想无人机航拍，滑轨中远景，减震防抖手柄的近拍，全都要上。 现在万长生叮嘱他们还是低调点。 大事要紧。 等象征庙守权力的雕花金钵端给了万长生，寓意着佛家子弟靠化缘饭钵不忘本的意思吧，他放在堂屋桌上，在那一大堆先祖牌位，现在多了万长生这个牌位以后，示意给欢欢。 观音村历史上的其他庙守夫妇不知道是不是能默契到这种程度。 反正在这小两口多年里，都习以为常了。 扎了双马尾的少女从腰间拔出两块竹板，林楚妮之前帮她整装的时候有看见过，还以为是快板呢。 欢欢跟着胡家子弟打响的法器节奏，蹦跳出场，双手高举竹板，步伐穿过去穿过来，很有乡间迪斯高的韵味，闭上眼神神叨叨的念念有词，期间对着祖先牌位们作揖三次，再高举双手，松手洒落竹板。 总体来说，宗教仪式的气氛烘托还是可以，哪怕贾欢欢这种载歌载舞的形式，和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宗教仪式都得肃穆甚至阴森不一样，所有人还是赶紧伸长颈椎看那地上响亮落地的竹板。 就是快板那种竹板，油亮的楠竹破开以后是有弧度的，所以掉落地面，无非就是扣着或者仰面朝天。 这种器具就叫筶。 全国各地其实都有这种占卜的形式，叫法不同，用具也有拿古铜钱或者硬币替代的，无非是字朝上或者花朝上的区别而已。 简单明了。 所以蜀川江州这边老百姓动不动就喜欢说“告一哈”，也就是试一试的意思，其实准确的用字应该是“筶一下”，试试看问老天爷的意思。 本来是个名词却变成了动词，还是属于这边调侃的把各种生活小事都比拟为求神问卜。 挺幽默的口吻。 不过这会儿所有人表情都不敢笑，紧张的看着地面。 贾欢欢跳开，然后人群整体爆发出一声喔的欢呼！ 两块竹板都仰面朝天，这在蜀地这边打筶的规矩里面，属于吉兆！ 两片扣着才是凶兆，当然最好的就是一正一反，那是大吉大利。 但眼前这个结果，也算不错了，可以将就！ 孙二娘和好多婆娘赶紧带头鼓掌，新庙守上台就有吉兆呢！ 万长生忍住笑，实在是这种打筶的方式纯属心理安慰，两块竹板落地，按照概率来分析，每块竹板就是一正一反两种可能，那也就四种组合，里面有特么两种吉兆，一种大吉！ 这不是强行要求好运气的态度么。 简直就是凭借四分之三的好运气概率，决断心中疑难，给自己个好兆头。 贾欢欢还有点暗自沮丧，操练多年的手艺，这时候不是应该直接丢个大吉大利出来吗？ 偷偷的小打一下手退回钟明霞旁边，林楚妮嘴角动了动，估计是很想戳穿这个概率，又或者是想问万一丢了四分之一的凶兆出来咋办？ 万长生就解答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万事古难全，这是人之常情……” 又是他刻章时候那种装腔作势的文绉绉。 乡下说话，这种层面的咬文嚼字就可以了，要是再复杂了大家也听不懂。 整个祠堂倒是很安静很认真的看着新庙守。 听他一本正经的忽悠：“但是我们整个观音村，谁也不想成为缺的倒霉的悲伤的那个吧，所以既然我来做了庙守，那就是要尽量带着大家十全十美的！” 孙家的二舅三舅立刻带头高喊：“十全十美！” 其他人连忙七零八落的跟上。 接连三四次以后，终于变得整齐划一。 热烈的气氛堪比政治运动。 林楚妮也得使劲忍住笑，有点感觉这地方所有人都在演戏，怪不得万长生这家伙随时也在演。 还得给贝赫耶翻译万长生说了什么。 因为从仪式开始，阿拉伯少女就有点紧绷，贾欢欢那煞有其事的打筶更让她吃惊大太太的地位，难道还有神官、圣女之类的身份？ 那谁敢惹啊。 这难度可比她妈面对的王室胖女人要地狱模式得多了。 万长生做手势让大家平静下来，才给旁边绷住表情的马振宇他们做个手势。 一台便携式蓝牙投影仪立刻打开，把画面投在祠堂空白的墙面上。 还别说，略显昏暗的乡下照明条件，让这种投影效果特别好，画面清晰，色彩艳丽。 正是观音村整个地界的航拍场景。 刚才还不明所以的村民和村里各家长辈，全都被这种现代化的场景吸引了。 封建迷信的古老手法，跟现代化的技术手段，交替运用。 万长生还是动了脑筋的。 703、温和版的顺昌逆亡 林楚妮本来下午就准备先回江州了。 实在是这样啥行李都没带过来过一夜，很不习惯，城里姑娘现在睡前起床都是工程师，而且这观音村里面的生活条件让城里姑娘更不习惯。 别以为地主家就多舒坦高级了，还不如钟明霞那当模特时候买的小公寓住起来方便现代化。 光是个卫生间的城乡差距就蛮大了。 能留下来纯属因为看见贾欢欢换了衣裳，有点好奇。 但显然现在这个场景，证明留下来看见是值得的。 航拍画面中非常清晰，整个观音村除了庙宇这边还比较完整，周围村落建筑乱得一比。 乡下都是宅基地修建，具体修成什么样，之后搭棚加盖什么的，都有点随心所欲。 而且各家各户经济条件不同，那修出来也是千奇百怪。 往往都是谁家娶媳妇了修新房或者翻新重建，又或者家里分家繁衍，具体怎么修从来没人管理。 万贾孙胡四家里面有大宅大院好多家住在一起的，也有搬出去单过的。 但基本上九十年代以后修的，都遵循了西南地区乡下房子的惯例，朝着街面的贴瓷砖给人看，其他三面火砖泥灰脏兮兮。 平时走在街面上不觉得，换到天上这么俯瞰下，哎哟喂，什么脏乱差都暴露出来。 层次不齐的高高低低更别说什么规划了。 所以从没这么看过观音村的乡亲们有点哗然：“哦哦，那就是二娃家得嘛，你晾的啥子哦！” “也，郑家的，你在院子里穿这么少哦……” 真有正在换内衣莫名其妙看着天上航空器的。 万长生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是让你们来看这郑家媳妇的？ 又想来个光波弹把马振宇打飞，你们就不能把这点镜头掐了去？ 好不容易用打筶积累起来的气氛，都被你们破坏了！ 马振宇他们也委屈得要命，一大早过来手忙脚乱的现场拍摄编辑，容易吗？ 但总体还是展现出了整个观音村的现状风貌。 万长生示意定格了下，最终整个观音村的鸟瞰俯拍画面就停留在墙上，这边居然又打开一台投影仪。 放的却是最近的日本学习考察小组，用航拍抓的京都那座寺庙场景。 哪怕是二月，还没到春暖花开最美的樱花季，但人家那场景…… 啧啧。 只能说资本主义社会运转了上百年，积累的家底儿是比咱们厚不少。 但现在真到了应该全方位奋起直追的时候了。 那些风格统一，全都按照江户时代风格完善的城区建设就不用说了，连寺庙都远超观音庙，日本庙宇特有的那种五颜六色和建筑古色古香的融合，还有周边对植被环境的维护，美得要命。 村民们看着旁边乱七八糟的自家样子，一大片哦的惊叹之后，还是觉得羞愧了。 画面没停，一转头接上了平京郊外那个江南水乡温泉度假村的航拍。 同样的空中俯拍角度，同样的乡村景色，也许没有日本那么精致，但显然已经有几分自己的样子。 就像万长生和贾欢欢她们一起去游览时候看到的那样，不管原来的村落是怎么样，统一管理规划建设以后的整个景区，这才可以真正称得上是古镇，哪怕是仿古的。 钟明霞还认出来了：“欢欢！就是我们上次去那家，对！雯姐他们那边派人去拍的。” 她专心走了市场，对店铺场景更加熟悉。 贾欢欢还想了下：“我爸妈他们也去了，后来也帮他们订票去看过……” 林楚妮眼角挑了下。 叔伯婆娘们那边也议论纷纷。 这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 贾老大他们一堆去过古镇考察的，更清楚这中间的差别。 画面最终播放的是大美文创园区。 这就肯定是优中选优的结果了，可以说马振宇的团队所有航拍技术都是在自家园区的上空练出来的。 后期更是做得精心细腻，色彩漂亮，航线讲究。 还把早期改建的厂区画面也做了对比，就是同一个角度位置，一点点不同演变的场面。 当时主要是为电影拍摄的素材，最后电影没用上就成了广告，对文创园区的演变历程有非常强的说明效果。 万长生看着画面上最终定格在整个文创园区的国庆节盛况，单日十几万游客涌进这片区域的航拍画面充满了极强的视觉冲击力，黑压压的人群全都充斥在所有的建筑之间，填满了几乎每个缝隙。 灰蒙蒙的废弃厂区，最终成了这样色彩艳丽，甚至全国闻名的旅游景点。 对比出旁边的观音村愈发像个长了癞子头的叫花子。 这下整个祠堂内外数百上千人的议论纷纷有点安静，他们大概知道新庙守想做什么了。 可最终开口的万长生却出人意料：“周婶，你那米糕按照我们拿过来的模具做出来，卖得怎么样？” 被点到的周婶就在孙二娘附近，还吓一跳，结结巴巴：“好！好得很！” 万长生不放过：“说清楚点，以前一天卖多少，现在卖多少？” 周婶还是熟悉业务：“以前都是村里孩子吃，大家早饭买两块，一天赚个几十百把块就不错了，现在……按照你说的方子卖贵了好多，一天卖个三五百块还是有的。” 谁都听得出来这话里面有水分，但周婶赚的钱多了，这是必然的！ 好多人根本没想到，村口卖米糕的周婶居然不声不响的多赚了这么多钱？ 人群更加起哄嘈杂。 万长生接过马振宇递来的蓝牙指示器，这是他在讲课时候很日常的操作了，也是现在各大互联网时代的ceo们开发布会的常见派头。 不过穿着长衫这样讲的肯定很罕见。 贾欢欢已经舒坦的岔腿蹲在地上，手肘放膝盖双手撑住下巴，充满眷恋的看着自己男人。 钟明霞站得姿态傲娇，仿佛站在劳斯莱斯旁边那种自豪。 林楚妮没发现自己也眼睛发光，贝赫耶不再催促林楚妮翻译了，哪怕听不懂语言，她也知道这个大男生大概在表达什么。 他希望引领改变！ 画面上跳出来的是从日本学来的那种人形烧，被称为动静浅草寺三大名产的人形烧也就是面粉加糖加鸡蛋的馅饼，跟月饼差不多的意思。 万长生他们回来以后做了一批观音造型的模具，拿给周婶照着继续做米糕，一切工艺照旧。 只是以前一笼蒸得小圆球似的米糕，现在成了一个个观音造型的模样。 五毛一个，改卖两块。 还迅速的把客源从村民变成了游客。 呈几何数的放大销售。 周婶满脸笑得合不拢嘴，还欲盖弥彰：“太累了，太累了，我还是一天只卖那几笼，多了哪里做得过来，摆出来就卖完收工。” 万长生示意下表示别说了，自己面对所有人，投影画面跳出其他跟观音庙有关的纪念品：“未来我希望你们都有周婶这样的底气说话，要么一天就忙那一会儿，其他时间闲着打牌喝茶玩儿，要么请人雇工，每天卖他个几百几千，赚得笑呵呵，我这里这些人，就是他们搞出来观音米糕的样子，这种办法可以教给你们每一家，我们万家花钱买回来送给你们每家，希望你们都能在观音庙周围赚到钱。” 全场自然欢声雷动，谁不想赚得更多啊，哪怕是少赚点每天只忙一会儿，那也逍遥啊。 各家叔伯们表情严肃，他们肯定要想得多些，这是不是跟老祖宗的交代有差异？ 好像没有吧？ 万长生也是这么说的：“时代在不停变化，我们也要做出相应的改变，一点点模具上的调整，就能让米糕赚得更多，线香、纸钱、面具、玩偶、手提袋，我们还有无穷无尽的纪念品可以开发出来让大家各家各户都能拿去卖，但前提是，我要把观音村的房子改建成这么漂亮。” 不等惊叹议论的声音起来，万长生抢住身位：“不是马上就全部改，先从周婶家村口的房子开始改，我再说一遍，改建所有房子外观的钱，我们万家来掏，当然，如果有哪家愿意也跟着掏，未来就可以跟着分钱，因为改建得漂亮高级的观音村，绝对会比现在更加赚钱，跟着我走的，一定会让你家都赚到钱，过上比城里更舒坦的日子，第一家是周婶，后面按照报名顺序和我们改建工程进度来选择，慢慢的一家家改建，不愿改的，那就看着别人家赚钱吧……” 应该能够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来点恩威并施的语气，但林楚妮的思维肯定是你这含糊不清啊。 但现场已经跟炸了锅一样激动兴奋不已。 村里有钱的都到宁州买了房子，城里那种拧开就有热水，木地板空调屋的生活肯定还是羡慕的，村里固然有习惯的优点，但是差距还是有点大，哪怕照着城里模样做了装修的家里还是不方便。 现在能够不花钱就变样，谁不愿意呢？ 周婶不就是从小给万长生准备米糕吗，现在还成天陪着孙二娘打牌，就鸡犬升天了？ 我也行的！ 这是只图眼前生活享受的普通思路。 想得远的，固然在意的是怎么个赚钱法。 所以等新庙守上台的仪式结束以后，万长生跟各家户主，几大家的话事人叔伯们在堂屋对话一小时后出来。 大学生们就直接登上自己的七八辆车，在村民们夹道欢送之下呼啸而去了。 唯有万长生按照习俗留下来守灵三天三夜的，哪怕他现在忙得分秒必争，也决定遵守习俗。 而且头七的时候再赶回来送爷爷出殡。 小伙伴们则要在这几天内，就让改建方案完成并且即刻开始动工。 真正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刻要看到新风气出现的。 704、传统的力量 钟明霞很想留下来，贾欢欢却说不用，让长生哥好好陪爷爷聊会儿天，成天在碑林后院爷孙俩习惯了。 可贝赫耶还是留下来了，有些怯怯的看着万长生忙碌。 夜深了灵堂还是外还是热闹非凡，吹拉弹唱的戏台班子跟和尚念经的声音作为背景，白天的流水席桌子现在成了麻将桌，人声鼎沸得根本不像长辈去世。 万长生也没垂泪到天明的悲切，接过村里人给他抬来的两木盆草土，就在棺柩边做塑像。 标准的半身泥塑，而且是庙里传统的草木泥胎做法。 因为和雕塑系有放大改换材质不同，庙里都是直接朝着最终泥菩萨做的，干了以后必然开裂。 所以在黄土里面得混上大量的干草麦秸，这就等于给泥巴中间增加了如同血管、经脉一样的拉扯连接力。 古人的智慧其实穿插在我们生活中的每个细节角落。 只是这草木泥胎刚开始看起来相当瘆人。 一坨坨拍到一起的泥土有点人形了，却被草根麦秸搞得像个干草堆。 人头半身人形的干草堆，就跟那木乃伊似的，还在棺木边。 这让使劲说服自己待在堂前的贝赫耶心惊肉跳，跪坐在本来是给吊唁拜祭乡亲用的蒲团上，偷偷裹紧自己的黑袍。 孙二娘打着牌也眼观六路呢，示意周婶拿了件夹袄过去给阿拉伯少女披上。 哪怕已经立春，乡下晚间还是春寒料峭透彻骨的。 贝赫耶有点感激又有点傲娇，只看了眼这个显然是下人的中年妇女，不说话。 还是把目光停留在万长生身上。 万长生动作很快，没有用那套意大利雕塑刀，就是传统技艺里面的一把尖头小刀，把浸湿的黄泥开始一点点拍实叠加到草木泥胎上，内里透气疏松外面才能严紧细密。 全神贯注到眼前泥塑上的他，不会在意外面的人影、喧哗，也不需要爷爷的照片，纯粹凭着脑海里面的感受，一点点呈现。 父亲去世以后，一身技艺都是爷爷悉心传授，更不用说在碑林里面无数孤独的时光，都是爷爷佝偻着身躯把自己最后那点传承交给孙儿。 这种蕴含的深厚情感不是放纵情绪，大哭悲恸能够诠释的。 万长生更不需要做给谁看。 他更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把情感一点点倾注到塑像上，封存起来。 人生本来就是从出生到死亡的必由之路，分离永别本来就是生命中必不可少的部分。 可笑大多数人却装着没看见，还非要把这种伤痛撕心裂肺的放大。 只有深深的把情绪寄托封存起来，才能有更加敞亮的心胸、情绪去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所以从送走了欢欢和伙伴们，万长生就全身心专注到手上活计里。 还能轻声给眼前的雕塑讲讲自己的看法思路。 当爷爷还在的时候，万长生不会拿这些需要扭转思维的新时代看法去困扰老人，现在不过是把未来要变成什么样，一点点描绘出来，也让自己的决心愈发坚定。 他自己呆在灵堂里面做泥塑，街坊邻居跟亲戚们都习以为常，没人去打扰，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能让长生做成菩萨的，也就爷爷有这个资格了。 唯有看在贝赫耶的眼里，却慢慢没了之前的孤独胆怯，好像在她眼里一直很伟岸的这个大男生，也有需要祷告或者倾诉的时刻。 只可惜她基本听不懂。 唯有看见那本来毛毛躁躁的泥巴头，逐渐变得油光水滑的清晰起来。 这才是万长生最熟悉的泥塑手法，和雕塑系做的那种头像截然不同。 不讲究面部肌肉走向，骨骼骨点，就像国画里面的人物一样，宽皮大脸，浓眉长鼻，就是抓住了长相特征以后的古典造型风。 很像人们熟悉的那些古代皇帝画像那种风格，确实也更像寺庙里面的菩萨。 现在的万长生，要他做出超级写实，让人感叹栩栩如生的爷爷头像，已经没有任何技术难度，包括他给贝赫耶做的那尊塑像，都在写实基础上还增加了面纱的难度。 如果朝着卖弄技巧的方式去发展，光是做超级写实流派，万长生也可以成为名家，但那基本已经是不加思索的天赋本能。 他更倾向于在作品里面加入思考性，就好像之前这尊西亚雕塑，那种从不锈钢到汉白玉的材质变化。 从立方体到柔美女性的线条变化。 都在展现美感。 不过这尊爷爷的塑像，又绝对没有悼念哀思的情绪，充满了谐趣童真的顽皮。 用菩萨佛像的庄严雕塑手法，却有那么一点点左右不对称，然后在眼部周围就开始展现出一点老头儿狡黠的气质，那是种通透的灵性。 万长生没发现自己脸上也始终带着笑容：“我的终极目标是要把观音村变成一家公司，四家人都分别占股的旅游景区公司，所有村里人都应该是在公司上班那样，讲究个规章制度，但这时肯定不可能的，对不对？所以慢慢来，只要动得早，这件事就是个养生的过程，慢悠悠的让大家都跟着效益走，如果真逼到香火凋零，尝尽了这千年难遇的好时光，再有那么一丁点下滑，就是要人命的崩塌场面了，您说是吗？” “这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而是要循序渐进的一点点去改变，我很有耐心的，从小你就说我有耐心，不是吗？” 泥塑的老人嘴角拉起点似笑非笑的赞同。 这一做，就是五六个小时！ 半夜两三点过后，万长生才精疲力竭的放下泥塑小刀，稍微退远观察下整尊塑像的感觉，艰难的做着扩胸运动，舒活双腿，给爷爷的灵位再鞠个躬出来。 这种乡下灵堂都是正中挂了黑帘，挂着黑白相框，摆着香烛牌位的，两侧才有点通道到后面棺柩。 所以跪坐在堂外的贝赫耶也仅仅是从一点侧面缝隙看着万长生，对上他出来的疲惫身影，深深的倾身伏在蒲团上迎接。 万长生略微意外：“这么晚了。” 贝赫耶摇头：“我想等着你。” 万长生回首看眼灵堂：“我要一直守在这里的，这是我们中国人尽孝道的传统。” 贝赫耶轻声：“那我也陪着你守在这里，好吗？” 万长生没说老习惯里面，只有长房长孙才有这个资格，而是伸手帮其实跪坐得有些站不起来的姑娘起身：“为什么呢？” 贝赫耶的回答果然没让他失望：“我想多了解你们的国家，你们的宗教。” 万长生笑起来，指指前面摆满了吃食的席位：“吃点热乎的再说吧。” 既然是要连着打几天的麻将，旁边甚至还有能现点现做的各种厨子师傅，这几十上百桌人的麻将场面，也始终有人在端着吃的川流不息，真正把红白喜事的精神贯彻到了极致。 万长生帮贝赫耶要了碗羊肉汤，自己端了碗鲜香麻辣的小面过来。 贝赫耶已经能娴熟的运用筷子，还帮万长生先递上，自己才摘下面纱开始品尝。 这样的夜晚，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吃食，会让整个人都觉得生命如此美好。 特别是万长生这样站着忙碌了几个小时以后，更有种浑身释放的愉悦。 贝赫耶看他欢畅的西里呼噜的吃完面，想赶紧加快自己的进度。 万长生笑：“长夜漫漫，不着急的，能够比那些庸庸碌碌的人提前看到比较远的地方，那就不要急着做决定，因为慌乱之下容易出错，现在对你来说，已经没有刚刚来到中国时候的焦急，更不用担心你的安全感，中国人总体来说很善良的，特别是对外国人，我们总想表现得我们是泱泱大国，不能丢脸。” 贝赫耶其实一直都在思考：“这就是你们的宗教？我怎么感觉和我们不一样，你们好像很认真的在对待，可是又让我感觉不那么认真，林也说你们不认真。” 万长生哈哈哈的乐起来：“嗯，所以我说你很聪明，也很有眼力呢，我们中国人在好的时候很少在乎宗教，譬如获得成功了，很少感谢菩萨感谢老天爷，哪怕说也只是顺口无心，真正感谢的是父母、家人、朋友或者老板，但是一旦遇见困境，我们中国人就会无比相信宗教，考试学习，生病治疗，重大抉择冒险之类，都会来寺庙拜佛祈求，一旦搞定又会把菩萨抛在脑后，最多来还个愿。” 贝赫耶谨慎的批评：“你们……这样是不对的，要全身心的信仰。” 万长生摇头：“我们尊重任何一种信仰，只要是不伤害人，不妖言惑众，蛊惑普通人，都可以存在，因为本质上我们也崇尚精神的力量，我们参拜神佛都是为了获取自己内心的力量，至于拜哪个佛真的不重要，起码对我们这里的人来说，不重要，但是我们又不会错过任何寺庙拜佛的机会，而且还坚持自己认为挺好的宗教仪式，譬如我们最喜欢朝着佛像身上丢钱的仪式，感觉我给菩萨付了钱，就心安理得的应该菩萨要回馈我更多，哈哈哈……” 贝赫耶面对这样一个唯利是图，却又意志坚定的家伙，眼神明显有点混乱。 705、这个光荣的任务只有你上了 万长生洒脱得很，还到旁边找了瓶白酒给自己斟了二两，再拿了碟熟牛肉和花生米，抿口酒吃片肉。 舒坦得很。 一点不像刚走了祖父的样儿。 人来人往的麻将桌边，更是惊喜沮丧交替的声音时有发出。 贝赫耶很是难以置信，搞得好像在庆祝什么似的。 万长生拿筷子头点点那边：“很多宗教都相信有种凌驾于自身之上的力量，可以维持社会秩序的存在，因此违背宗教就要被驱逐出社会，而我们只相信自己建立起来的权利和秩序，在这里面，任何人都可以证明自己的价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中国人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成功证明自己的那个人，就能为这个群体提供更好的方式来适应不断变化的世界，神佛只是用来给我们增添精神力量的信仰，这就是我们的文化，东西方文化根子上的区别，没有谁更优越，只有谁更适合不同的阶段，我很爱我的国家，更适应这种文化，所以我所做的就是要在这个不断变好的时代，为我们的群体提供更好方式，你也可以。” 听着万长生拆开解释的古语，贝赫耶端着羊肉汤的动作都有点凝固了：“我？” 万长生美滋滋的喝口酒：“在江州我很少有机会跟你交流，其实主要是怕你误会，我是很乐意帮助周边每位努力的朋友，但前提是别会错了意，我们派过去负责工程的伙伴回来，我们学院的领导也到卡塔尔的教育城去参观达成协议，他们都提到教育城里面居然超过六成都是女生，其中更有半数都是当地人，我没有资格评述宗教或者国家，但据说有很多伟大女性在推动你们国家的女性权益，你也可以啊，公司做大，给予女性更多工作的权利，你就能改变很多女性的命运，更重要的是，你可以追寻梦想自由，哈雅特可以留学爱上中国，塞丽梅凭什么就只能当女仆？啊，后面的当我没说，循序渐进一步步来。” 因为贝赫耶前面还听得很认真，在听到不同阶级宁有种乎的比较时候，表情明显有点抗拒。 万长生就不多说了。 他喝点酒其实是为了御寒，重新回到灵堂，继续做自己的泥塑。 贝赫耶这次会坐在角落的沙发椅上裹紧夹袄，若有所思的看万长生创作。 麻将桌周围其实远远的一直瞄着这边，看万长生带了外国女孩儿到灵堂还挤眉弄眼的恭喜孙二娘。 孙二娘装得云淡风轻：“我是管不了他这些小事情啦，不过听说这个女孩子家里很有钱，她给长生买那蓝色的小车就要几百万的哦。” 虽然咱家不差钱，但是能有姑娘送这么贵的东西，那还是很虚荣滴。 乡村八婆们惊叹得要命，比观音村改建还要关心的那种热切。 可万长生这接下来两天，真的就一直呆在灵堂，哪都没有去，除了做泥塑，就是写各种挽联，出殡的时候用得上，白天其他亲人过来守灵的时候，他才会简单的靠在沙发上打个盹。 而川流不息来到灵堂的乡亲与其说是来拜祭，不如说是看长生的洋媳妇。 好奇得很。 贝赫耶则非常近距离的体验到，这个东方大国的真实乡下生活，其实有些老人的穿着，甚至跟百年前都没啥区别。 跟江州的城市差别还是蛮大，和沪海、平京这样的差距就更大了。 也跟万长生聊了很多，她所接受的文化教育主要来自于十岁之前在英国上的贵族女子学校，剩下就基本上是回国以后在家里接触宗教文化了，在她的同龄人里面肯定算是接触外部文化比较多的，所以也才有那么强烈的寻求改变愿望。 第三天中午，万长生把刚刚发过来的改建规划初稿给贾老大他们这群叔伯简单解释下，自己再眯了半小时养养神，洗把冷水脸回江州。 结果走出祠堂大院这边，才听说自己的车已经被林楚妮开走了，贾欢欢她们全都坐她的车走，马振宇、陈大伟一帮人则连同小奥迪也开走，只留下了这部两人座的跑车。 万长生也不扭捏，笑说自己更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其实翻看林楚妮留下的简易说明书，很容易知道各种档位、模式怎么点火打着车，那些煞有其事的超跑驾驶培训，更多是让豪车车主们拥有更尊贵的地位体验。 更何况这台f8确实是历年来法拉利各种型号里面，对驾驶要求最低，乘坐感受也最舒适的超跑。 告别了孙二娘，在几乎所有观音村村民的围观下，万长生顶住压力驱车上路，周围跟着帮忙提醒张罗的叔伯亲戚就有七八个，二舅更是一路小跑的叮嘱万长生过几天回来，再开这车到宁州去转转。 绝对全市第一号儿！ 万长生哪有这种显摆的心思，更下定决心要从下一代着手培养文化、审美、底蕴。 这一代真是被突然暴富的好时代迷花了眼。 试着把调到最高悬架位置的跑车驶上高速公路，万长生除了觉得过收费站的时候比较费力，也没什么特别的驾驶感受。 但是被目光关注得就太多了。 哪怕他压根儿就没有狂飙高速的冲动，稳稳当当把这压抑着轰鸣声的抢眼跑车保持在百公里时速。 还是换来一路上好多追赶超车的围观，全都巴不得这难得一见的豪车能够上演绝尘而去。 要是再来个弹射起步，那就值回油价了。 可惜万长生一直温吞吞的不变道不加速，匀速安全的前进。 哪怕有不少车满带嘲讽的放下车窗，丢过鄙夷或者说是嫉妒的眼神，万长生都不为所动。 贝赫耶也终于彻底感受到万长生这种不疾不徐的性格特点。 等进入江州市区之后，更是几乎周围所有的车，都会想方设法的来并行一段，好奇打量下副驾驶的美女成色。 结果蒙面女子更让他们充满遐想，觉得神秘又高端。 万长生好想提醒那些举着手机拍摄的驾驶员，您还是把注意力放在方向盘上吧，待会儿真磕碰上了，那才是无妄之灾。 可能这两天聊得太多，贝赫耶全程保持安静，不玩手机也不听音乐，观察万长生的一举一动，哪怕他一路上不停的用蓝牙电话接听交流，她都不询问中文说的什么。 都快抵达文创园区，万长生才自嘲：“怎么样，很无趣吧？” 贝赫耶却轻轻摇头：“我见过我那些兄长多么招摇和不成熟的样子，你这样的男人……我甚至会觉得可怕，因为我知道最强大的男人，都是这样的。” 可怕，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个贬义词，万长生觉得也还行。 却没想到贝赫耶继续：“我就崇拜这样的男人，未来你一定会成为比我父亲还强大的男人。” 万长生讪笑：“我除了打石头的一把力气，肩不能扛手不能抬的，更不会囤积财富，又不会跟随权势，你这点看错了。” 内心强大这种比喻，就不用给阿拉伯同志讲解了。 贝赫耶还是轻轻摇头，不说话。 感觉自从来到江州以后，她不断给自己添加的一层层伪装或者说保护色，在逐渐淡化。 不再是那个颐指气使的土豪小姐，也不是意气风发的商业后起之秀，更没了天真无邪的火热纯情。 万长生随便她，在一片瞩目中把跑车开回自己的办公室外停车区，立刻赶到工作室园区。 之所以在守灵三日和头七之间，万长生都要赶回来，自然是有大把的事务。 负责青年学生艺术品交易市场的陈澄，整个大美社商业运作管理的陈大伟都分别有大量的工作要沟通。 以飞天为主题的艺术品拍卖会在交易市场要展开，需要大力推动宣传，这牵涉到一系列花钱造势的安排，都得万长生拍板。 第一座西亚艺术文化社区的改建工作到了中后期，第二座艺术文化社区已经准备启动，大量施工进度和现场照片发过来，万长生在灵堂也能看，但设计工作室的各种细化方案，还有关于阿拉伯风情的把控，也需要万长生来开会引领。 陈大伟则策划着要在这座园区完成的时候，搞一场西亚地区冲沙锦标赛，这就需要从现在紧锣密鼓的设计出来一整套运行方案。 另外江州本地的那家车企，已经答应全面赞助这场锦标赛，甚至愿意提供一系列的参赛车辆。 从汽车发明出来的那天起，竞赛就是各大厂商用来彰显品牌，抢夺市场份额的最直接办法。 哪怕现如今汽车产业已经成了个很复杂的工业化综合产业，品牌经营也是个越来越复杂的系统工程，但在相对比较落后的西亚地区，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依旧有效。 除了这些，更主要是第一批从卡塔尔教育城过来的交换学生，即将抵达江州。 赵磊磊自然是催促万长生尽快回来商量。 因为同时还要从蜀美外派六名学生，鉴于教育城几所欧美艺术院校的赫赫大名，各系争夺得有点厉害。 但基本无一例外会从大美社的学生中间选拔，毕竟整个机会都是大美社争取来，而且已经有超过六十人去过卡塔尔，这些人更清楚自己到那个土豪国家去呆上一年半载是做什么。 万长生得回来跟自己人当面谈话。 但最最重要的是，当万长生晚上溜到小酒馆跟无良大叔们会面，刚走进去，听见促狭的哄笑声，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果然，老童眉飞色舞的给他通风报信，来了六位西亚交换生，全都是女生！ 现在赵院长已经发话，让万长生自己负责接待，谁叫他已经有丰富的阿拉伯女性交流经验呢。 706、我的秘书是个狗大户 这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偶然。 老童他们从西亚回来，就说过整个教育城的女生比例远高于男生，然后艺术专业的女生比例则达到了九成！ 整个国家看似几百万人口，其中绝大部分是为当地人服务的东南亚劳工，只有三四十万国民待遇人口，教育城拥有四千多高校学子，分属那么多名牌大学，可见成为一个卡塔尔人是多么幸福，当然得是正宗的。 画家们纷纷分析，可能还是男性们过得太舒坦，成天提笼架鸟玩就是了，相反女性更有积极突破改变自己的意愿，所以读大学的比例比男性还高。 然后少数男性进入大学也是读石油相关或者商业经济科目，总不能让阿拉伯女性带着面纱在油井或者全球各地金融市场去忙碌吧，只有不需要多抛头露面的艺术专业，基本上都留给了女性。 据老童他们的感受看来，整个教育城应该是他们看到女性摘面纱最多的地方。 受过教育，特别是在讲求独立思辨、言论自由、批判精神的欧美大学接受教育，多少会对这个国家的新一代产生些影响。 哪怕这种影响仅仅在极少数人中间。 所以这可能也是造成来的都是女生的原因。 男性更愿意去欧美国家嗨，从心理上他们还瞧不起中国呢。 十多年前，中国在国际市场都穷得跟什么似的，人家中东狗大户已经因为石油富了几十年，整整一两代人了。 再有就是这次双方交换生的所有费用都是贝赫耶的土豪爸爸一手掏钱。 这种沾了点政府面子背景的事情，必须立刻就雷厉风行的执行起来。 万长生只好无奈的接下这个活儿。 但是秉承他一贯甩手掌柜的风格，立刻想转手承包给哈雅特，问她有没有兴趣来担任这个接待。 万长生却有点不谙人家西亚阶级关系的重要性。 哈雅特可不是随随便便的独立身份，她是从属于贝赫耶的助理，起码也是雇佣关系。 当时她不置可否的说得问问小姐。 第二天贝赫耶竟然就主动找到蜀美来，要给万长生当秘书！ 这可是大美社念叨了好久，万长生身边独缺的重要人物。 其实钟明霞是最觊觎这个职务的，费尽心思的把两边办公室凑到一起，已经算是接过了办公室那边打理万长生周边的事情。 可她那明星身份来做这个肯定有点大材小用，而且也太招眼，万长生这老板根本压不住秘书的气场。 大家有意无意呢，本来是等着杜雯要是毕业了很大可能来担当这个更接近于搭档的工作。 可几次讨论这事儿，估计都被哈雅特听见了。 没想到被贝赫耶稳准狠的用起来。 早上万长生从寝室出来正准备去雕塑系，给郭槐生展示自己做的爷爷头像照片，他这三天没白费，守灵期间有了点新想法。 路上就接到贝赫耶的电话，万长生下意识的准备拒绝。 贝赫耶显然是做了准备：“我虽然是要为艺术社区管理公司做董事长，但实际上我没有接触过公司管理工作，更不用说跟你的园区配合，我想先跟着你学习商业工作，哈雅特给我做助理，我给你做秘书，这也能督促我尽量学习中文，而且由我来接待卡塔尔交换生也是最合适的选择，我想你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万长生其实很想说问题是你太漂亮了！ 他也说让自己考虑下。 除了不会说中文，这个秘书的确挺合适，况且这姑娘成天无所事事到居然去食堂打菜，那还真不如来做秘书这活儿呢。 可他没想到贝赫耶的主观能动性，九点过好多专业才开始上课呢，她就乘着自己那辆红杉带着助理和司机过来蜀美。 以前她最多去过竹庐那边的办公区，还从来没到过蜀美，那宽大豪华的红杉越野车，在校门口就让保安挺仰视，殷勤的指明了雕塑系方位。 女司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把车停在雕塑工厂外的停车区，硬生生的占了俩车位，可见体积之庞大。 贝赫耶一身西装衬衫白领打扮的下车来，可又偏偏还裹着头巾，透着难言的特异美感。 哈雅特知道不抢小姐的风头，牛仔裤套头衫，扎着紫色花头巾跟大妈似的跟在旁边一起，走进雕塑系教学区。 立刻就把还在院子里面溜达的零星师生给惊艳了。 好笑的是有个青年教师二话不说，扯开嗓子就喊：“万长生！接客啦……” 谁都知道他勾搭上了中东狗大户，这明摆着的阿拉伯长相姑娘，而且跟大家反复分析过的那尊面纱雕塑如此接近，不是找他的话，绝对敢直播吃翔。 万长生在三楼探头一看吃惊又恍然，回头正给老郭解释说有事下去会儿，贝赫耶已经上来，带着字正腔圆的伦敦腔：“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一屋子研究生和郭槐生一起酸得直捂牙：“可以了可以了，你出去聊国际大事！” 然后又都挤在窗口看稀奇。 万长生出来看着贝赫耶坚定的眼神，就觉得这样工作关系能帮她彻底提升工作能力，也是好事儿：“行，那你先去校门对面的大美社办公室了解情况吧，具体的我们中午吃饭再说。” 可是贝赫耶理解的秘书，和万长生认为的秘书是两回事儿，她回头叫哈雅特去干这些跑腿的活儿：“我应该随时跟着你。” 万长生差点被自己口水噎住：“我还是个学生！” 贝赫耶坚定：“你已经不是个平凡的人了，你要习惯这点。” 万长生有种想放弃治疗的艰难：“你就放过我吧，你这样跟着我，我怎么上课学习？” 还特别指了指贝赫耶这身笔挺的小西装，看着肯定不便宜！ 贝赫耶振振有词：“我们家在伦敦有管家，随时保持严格的外表要求……但是我也可以为你做出调整，所以我就更需要看看你周围人穿着怎么样了。” 万长生简直敷衍：“那你去办公室看，随时那边有来往的女生，看了就知道现在大学生怎么穿，你也希望能给你国家来的艺术生做出榜样吧，你说的什么伦敦管家，那不符合我们的国情啊！” 贝赫耶最后终于妥协一点点：“好，我从下午开始跟着你。” 万长生艰难得想捂头！ 中午下课他还想拖沓点，不想去面对现实，有个秘书当然好，万长生本来想的是秘书坐镇新校区那个办公室，帮自己把各种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自己只管签字和忙着搞艺术创作，上上课就够了。 可是这也只能想想，万长生这些事务里面牵扯到的权限和资金太多了，随随便便哪个不放心的秘书，这样交过去简直就是害人家，诱惑对方犯罪，贪污或者利用资源。 所以贝赫耶这不差钱的姑娘来做秘书，那真是很合适。 就是积极性太高了。 万长生也就磨蹭了十来分钟，贝赫耶直接从街对面的办公区过来找人了。 真的很让人怀疑，她这上午两三个小时到底是在办公室了解工作情况，还是逛街换衣服去了，已经变成一身米色高领毛衣搭配白色牛仔裤和高跟鞋的穿着。 乍一听这穿着很平常啊，好多女大学生都这么穿。 可一来要有她这样的衣架子身材，二来两百块的毛衣和两千块的差别就有那么明显。 本来就改成了利落的短发，现在把头巾摘了换成个文件包，还是古琦的牌子货，宽松的高领毛衣衬着皮肤有点古铜色的健康味儿，这是欧美那边崇尚的审美，并不以白为美，所以纯白的紧身牛仔裤只到脚脖子，更是让银色的高跟鞋亮得bulinbulin的。 而且那种膝盖走在腰身前的高跟鞋动作，阿拉伯血统的超级长腿，姿态优雅得哪里像个秘书，从门卫室过的时候保安都不敢问。 春风满面的沉浸在自己的新角色扮演中，对周围正在下课的成片大学生目光，只当成对自己的欣赏，自信迈步走向成功……嗯，是雕塑工厂。 大学生们看了也忍不住：“唉……又是万长生的菜！” 自然也有大美生认出来赶紧科普：“就是那个中东大老板的女儿！西亚公主！我们取的绰号是公主，给万长生买了辆法拉利！” 听了这句，又让美术生们男默女泪。 怎么我们就遇不到这种买法拉利的公主呢？ 这种送法拉利的狠角色，让咱们校园恋情表白墙的方式，显得是多么苍白矫情啊！ 万长生被雕塑系师生齐声从楼下叫出来，看见贝赫耶的样子也欣赏，还赞美了：“好看，发型好看，衣服也配得好看。” 贝赫耶骄傲的扬起下巴，表达自己什么时候不好看的反问式自信。 万长生感觉自己走在十万瓦的大灯泡旁边，只想赶紧躲到不那么聚焦的地方：“走吧，我们回办公室那边去点外卖。” 贝赫耶傲娇：“我是要来全面了解你的所有学习生活，你们的学生餐厅我都能去打工，我要吃餐厅！” 两人这会儿已经跨出雕塑系大铁门，看见的就是外面齐刷刷扭头看这边的美术生。 既然都已经曝光成这样儿了，万长生也横下一条心：“好，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学生餐厅可比不上我们自己那餐厅。” 带着贝赫耶走向食堂，姑娘哼哼。 蜀美学生都炸锅了，因为从上午还在竹庐那边的美术生传出来消息，这阿拉伯姑娘是来给万长生做秘书的。 上大学带秘书，还是个外国秘书…… 这派头，不知爹富的国民首富之子，也没这么牛批吧。 707、融入不是那么简单 就像在观音村看到的那样，万长生想索性给贝赫耶展示下真实的大学生活。 毕竟接下来还要她接待交换生呢。 两人就随着浩浩荡荡的午间学生人潮，走进蜀美学生食堂。 用食堂员工的话来说就是，瞬间工作量暴增。 感觉好多准备吃外卖或者溜达着出去吃午饭的学生，远远看见这俩的身影，就转身跟着来食堂了。 人山人海，只为看眼这美女！ 谁叫美术学院是最崇尚美的地方呢？ 万长生说得没错，都是食堂，培训校那个是刚新建半年的商业机构盈利食堂，这是大学校园里面的后勤部门，从运转机制上就不一样。 而且培训校门外就是大量的餐厅饭馆，食堂得拼了命的把几千学生留在自己这里吃饭，各种花样翻新、清洁卫生做得到了极致。 大学食堂这种生存压力就小得多，同样四五千学生，收餐盘擦桌子就没那么迅速，爱吃不吃。 万长生还故意，可能是个人都有这种心理，越是看见漂亮的东西就越想看看蹭点油腻什么样。 他就是这么幼稚。 拿自己的饭卡刷了给俩人打菜，贝赫耶毕竟在食堂混过几天，已经能机敏的分辨哪些能吃哪些不能，据说这是她学汉语的最早初衷。 也端着餐盘胆战心惊的跟在后面，天哪，这都是什么啊，看着是青菜，那上面的斑点，还有菜帮子上没扯干净的皮层，更别提豆角的茎，煎的鱼就跟被生化武器袭击过一样。 但她还是腋下夹着古琦的文件包坚持住。 脸上还有甜美的微笑。 她最不缺的就是这种随时应变。 可把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大学生们看得无比养眼。 当然，公开拿着手机拍照的还是少，主要是对万长生尊重，半数以上都是大美生的局面，肯定会影响到整体态度。 好在万长生也没什么气焰熏天的感觉，谢谢了打菜师傅，还帮忙多端碗紫菜汤转身都是一直在跟人打招呼：“啊，正好，我跟你说那个民宅院子改建的样子……” “哦，你的油画搞完没有，赶紧，陈澄那边需要几个先顶上……” “上午你跑哪里去了，我跟老郭汇报新雕像，你该有点启发，把古佛像造型特点揉到现代塑像里面……” 所以说万长生一直保持在学生食堂吃饭呢，这种最平凡的生活方式，让他从来都没有脱离大家，也成了最好的带头榜样，还能随时讨论学习工作。 艺术家得在日常生活中寻找闪光点。 但也确实看得出来，他涉及的方面太多，有太多杂务影响到。 于是之前还有点探询目光的小伙伴，赶紧端着饭菜跟往日一样挤到他周围来。 一张蓝白两色的八人玻璃钢长桌边瞬间挤满，不过这次大家都知道旁边给贝赫耶留座位，还有手脚麻利的先帮忙把桌面擦擦。 实在是那上面长期留下的划痕跟油腻太触目惊心了。 贝赫耶好有礼貌的对周围说谢谢，优雅的坐下，就这么个动作，都能让周围美术生们想画点啥，可见万长生这几年的创作灵感层出不穷，也是有原因的。 可是一坐下，近距离感受到桌面的细节，贝赫耶还是有点反呕，特别是拿起那有点发黑的竹筷子，她简直都没法下口。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锦衣玉食过来的油二代。 一次次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鼓动，可拿起筷子都需要巨大勇气，就跟垃圾堆扒拉出来的掏火棍一样。 万长生不管她心里的心理建设大戏，一边细嚼慢咽一边跟人讨论分析各种事情。 很快相当部分人的视野里面，就有点神奇的把大美女忽略掉，越来越多的小伙伴也习以为常的端着餐盘围站在周边，时不时参与说几句。 有些抓到自己重点的家伙，还三言两语说了就端上餐盘走掉，抓紧时间别把灵感或者碰撞火花忘掉了。 黄敏端着餐盘没好气的迈进来，自然有人给大姐头让位子，哐的放桌上差点把贝赫耶吓一跳，听不懂语言也看得懂表情。 “你还没个完了，现在公然带着秘书来上学了？” 周围学生哄然笑闹，刚才的工作气氛荡然无存。 万长生脸皮已经很厚了：“不然咋办，上学期你们就在说我需要个秘书，全职的总不能从在校生里面找，更主要是后天交换生到了，六个西亚女生！谁来接待？” 一片惊叹中，居然有人祸水东移：“叫老徐去啊，徐朝晖不是能说点阿拉伯语吗，哈哈哈！” 万长生都乐得笑：“小心他女朋友从平京冲过来暗杀你！” 另有女生不屑：“怕是杜杜才会从平京过来暗杀你吧。” 众人更是乐得哈哈大笑。 纵然听不懂，贝赫耶却还是带着甜美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转动目光寻求接触，尽量的想融入这个环境。 嗯，就有点像想融入欧洲领导谈话的大统领女儿那样。 这种情况下，居然都不觉得筷子和餐盘里面的食物有多么难以接触了。 起码这还是自己能掌控的。 大家确实没法跟这贵气十足的大小姐交流，还触发了大家的感慨：“土豪国的交换生啊……之前说要是来男生可不让我们院的女生疯狂，这下该男生疯狂了吧。” 这话以前说了也就说了。 现在却已经很容易碰见去过西亚的大美生，立刻讪笑：“所以还得感谢大小姐和老大给了我们开阔眼界的机会呢，我们出差时候早就无聊的打听过这个，人家那边涉外婚姻肯定法律上允许，但女的嫁过去基本上就是各种场合遭受当地人冷眼相待，他们把自己看得很高贵的，毕竟这几十年一直被服侍得高高在上，至于男的嫁过去……呵呵，除非老大这样名声远扬的，普通男人连婚姻登记都成问题，而且孩子肯定入不了籍。” 众人震惊。 真以为什么阿拉伯婚姻一夫多妻想去就去？ 所以不出去看看，就会以为自己是天朝上国的坐井观天，这话能用于别人，也能用于自己。 万长生不在乎说自己嫁过去，他想到的是：“我也看了院长他们拍的那些人家大学教育城的照片，那才叫面子工程土豪范儿，1400万平米的教育城，几千个学生，环境漂亮得跟公园一样，我觉得人家交换生来了我们学校，可能会觉得好像来了乡下吧？就像我们去了贫困山区一样。” 大家被万长生的思路带着有点忧心忡忡：“这下有点理解那些高校为啥要优待留学生了，可能我们还是本能的有点好面子。” “你说这到底算是民族自豪感，还是自卑？” “不要矫枉过正吧，既不妄自菲薄，也不要骄傲自大，老大不一直都推崇这种中庸思想吗？” “唉，我们学校还是有点旧了，乱糟糟的，要不要赶紧搞个清洁大扫除？” 黄敏还是没好气：“这不就有个来乡下的公主吗？！” 目光终于又被带过去看贝赫耶，这姑娘敏锐的察觉到肯定在说自己，连忙堆起友好的笑容。 看着这样的笑容，其实又有谁不愿意接受她呢，大家也都赶紧报以微笑，还有人试图哈罗…… 对于不处在外语语境里面的人来说，第一次张口用外语对话很艰难。 贝赫耶马上抓住这个机会，先艰难的用汉语咬字清晰：“大家好！我是万长生的秘书，我叫贝赫耶，叫我小贝好了。” 明显到最后几个字，音调已经有点飘，但短短一个上午，贝赫耶肯定是千方百计的把这句话硬背下来。 足见她的用心。 连黄敏都无奈的跟着大家一起鼓掌欢迎。 整个食堂都在伸长脖子看这边。 正如万长生所说，中国人真的是特别友善，更何况这个环境这个团队本来就积极向上。 几个英语稍微好点的立刻就能交流上：“你天天都要来我们学校吗？” “你好漂亮！” “你也会画画吗？” 贝赫耶准备了好久的姿态，终于可以用上，轻言细语又充满了礼仪姿态的一一作答：“我的工作就是跟随他处理各种事务，我还在学习，但我会努力做好工作……谢谢，你也很美丽，我弟弟是学画画的，我……学习商业……” 平心而论，日常生活里面已经很少看见礼仪了，我们在砸碎封建禁锢的同时，也顺便砸碎了不少原来的文化传统，譬如空姐为什么经常让人眼前一亮，就是她们的礼仪训练是比较全面到位的，而常见的所谓礼仪小姐反而就是片面的机械化动作，钟明霞的礼仪动作往往就熟练而呆板，还好潘经理现在对她纠正比较多。 但是跟贝赫耶这种熟极而流的自然标准相比，有天壤之别。 这不仅仅是在服务行业表达对客人的尊重，而是要把行为举止贯穿到生活里，这方面葛宁先生是典范，贝赫耶还仅限于她认为同阶层的人。 可已经足够迷人了，一颦一笑都像是设计出来那样，而且单独跟谁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有用手指撑额头，轻轻掩嘴的小动作。 外表美是一回事，动作姿态美那就是无限加成了。 这个看天分，同样的动作，东施效颦的典故我们的祖先几千年前就总结出来了。 男生女生好多都看得有点目不转睛，这会儿再看旁边那满不在乎继续吃饭，还给那边小伙伴商量事情的万长生，突然有点佩服。 大家其实知道，他跟这样儿的姑娘没半点猫腻，对谁都客客气气以诚相待的样子，恐怕也就当初黄敏他们那帮小伙伴，心心念念的觉得杜雯和万长生在一起的时候有过那种朦胧的感觉。 其他时候，真是坐怀不乱。 这得是多么有定力啊。 总而言之，贝赫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进万长生的工作学习中来了。 也行，感觉她帮万长生分担了不少注意力呢。 708、润物细无声 到底万长生能不能带着秘书上学呢。 作为学生这肯定有点匪夷所思，但他还兼着国画系的助教，正在凑课时数量冲讲师职称呢。 虽然对他来说讲师、助教或者教授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上课。 而且说起来这美院的教授，和其他院校教授可能要搞科研带博士的高深不太一样，反正都是一样画画，一样在课堂上给学生指导。 那么万长生带个秘书好像也没那么离奇了。 况且他还直接就带着贝赫耶去见赵院长，也算是给这件事做了个领导背书。 名正言顺的介绍就由这位贝小姐来负责交换留学生的接待。 贝赫耶早就胸有成竹，六位女生嘛，先住在她的宅子，各种车辆接送，加上本国饮食和生活习俗保证，绝对让交换生们没有远离故土的困惑。 然后下一步就是正在考虑捐资修栋公寓楼，未来作为蜀美的留学生公寓中心！ 当然按照国内院校的习惯，这栋楼恐怕就得叫贝赫耶楼了！ 上一届的黄院长捐个健身房都心疼成那样儿。 赵磊磊对上这种土豪，自然也欢迎得很。 一本正经的感谢了阿拉比艺术文化管理集团董事长的辛勤付出，并邀请贝赫耶参观他的油画工作室。 万长生想趁机跑掉，贝赫耶却立刻准备紧跟着走。 于是只好无奈的跟着在油画系晃悠了一大圈，也被油画系围观了不少，有大美生偷偷摸摸找万长生询问能不能请贝小姐做个肖像模特啊。 万长生只能说她可没钟明霞那种耐心。 最后他回国画系的时候，果然贝赫耶就得意洋洋的跟着了。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万长生看见后勤建设科的科长都小心翼翼的发消息来问，贝小姐有空可以到校园里面选地方，全力支持留学生工作改善！ 他只能哭笑不得。 贝赫耶还问国画系需要捐点什么不？ 咱别的没有，就是有钱：“爸爸因为这次的事情很高兴，又给了我点钱，我跟他谈了下做完这五座体育场馆艺术社区以后，准备在中国国内投资大量推进这种艺术社区建设管理，他就说先给个一千万，只要开始运行了他过来看看，如果真值得投资，多少钱都可以！” 万长生觉得怎么听起来像个穷小子的拆白党招式呢，蛊惑着大户人家的小姐骗家里钱！ 江湖上多的是这种传说：“这是个……艺术产业的活儿，我们卖的是技术，也不缺钱……” 贝秘书抱着自己的小包包：“我仔细想过，你说得有道理，如果我真能跟你的团队一起，把这个管理集团做大，在父亲的眼里，我就是真正的具有了价值，那时候我才是真正的独立。” 万长生深吸口气，恭请秘书参观国画系。 谁知道贝赫耶走进去就立刻喜不自禁！ 美院的教学楼其实跟很多文理科学校差不多，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一间间画室、教室、办公室。 只是蜀美真的没多大，其实全国的美术学院都不大，国画系这都是跟别的系合用教学楼，走廊上也要凸显点国画系的风貌吧。 挂了些书法和国画作品，万长生那枚获奖篆印也得以做了个巴掌大的精致镜框排列其中，据说这还是苏沐楠上学期力争的结果，说是这样才能展现书画印的全面关系。 结果这些国画作品里面，除了常见的仕女工笔画，写意水墨中有张鹰…… 雄鹰展翅图是国画里常见的表现场面。 但高水准点的一般喜欢画鹰鷲图，嗯，就好比老童给万长生画的那张油画材质的大写意，往往都是一只蹲在山崖上的孤鹰，带着高傲冷峻的眼神，回首凝望人世间的那种派头。 表达画家自我清高，冷眼旁观人间的孤傲气质。 比展翅翱翔的艺术品位高了不止一点点。 这种题材很多，非常多，从古至今都有国画家不停的画这个画面。 但贝赫耶表现出来的又太欢喜，爱不释手的想去摸，被万长生无奈的用指头扒住肩头，柔弱无骨的这么轻柔接触下，这姑娘就立刻红了脸娇羞：“怎么？” 万长生指着画：“该我问你怎么？” 贝赫耶甚至有点雀跃：“我的宠物！我最爱的……” 她似乎吐露了几个词，英语还是什么词汇，万长生不懂，但玩鹰的权贵从古至今都有，恍然：“这个呀，早说呗，我们乡下就有，现在是保护动物了，捕捉买卖都是犯法的，您看看就得了……哦，对，我们旁边有个动物园，什么时候你自己去看看吧，我记得各种鹰隼都有。” 贝赫耶立刻意动，但她跟自己那些纨绔兄长们的区别可能就在这里，还记得自己的本职工作：“下班……或者改天有空了能带我去看看吗？” 万长生知道她的意图：“你让哈雅特和司机带你去，近得很，以前我跟欢欢都去过，我们国画系有时候也到那里去写生呢，这边……” 他过来是要敦促国画系的飞天作品，顺便到系上参加下教师会议，总不能带着这么漂亮的秘书坐在死气沉沉的办公室开会吧，所以先把这姑娘寄存在画室。 苏沐楠正带着人在忙碌，抬头还惊喜：“我觉得我们书法可能比绘画的收获更多！哎哟，哈罗，今天好漂亮！” 贝赫耶瞬间泛起塑料姐妹花的热情笑容拥抱过去，苏沐楠偷偷对万长生做个香薰的鬼脸表情。 在敦煌的时候，万长生就跟苏沐楠探讨过，绘画艺术性上面用今天的眼光来看，总体还是工匠水平，但是书法这就不一样了，书法好的人不一定是大师，随手写来也是有特点的，那些洞窟之中的写经非常多，苏沐楠跟着收集临摹了不少，她在这方面的功底和万长生不相上下，都是临碑的高手，但更重要的是敦煌藏经洞还保存下来一些唐朝拓本珍品，得以跟随文物研究所的开放收获良多。 这间画室里面几十号人，确实有半数以上都在写书法。 苏沐楠松开贝赫耶迫不及待的给万长生骄傲：“启功先生曾经说过，这些书艺高超的写经，足以抗颜、欧、褚，以前我在金陵博物馆都专门去研习过他们馆藏的敦煌经文，但只有真的到了敦煌，在那个艺术殿堂才能体会到浩如烟海的感受，历史上那么多人，那么多书法高手都消失在漫漫黄沙里，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万长生点头：“对，这些抄经的书生名不见经传，所以这种字体也就被称为经生体，我在皇宫博物馆也看过，宫殿里面记录文书文件的小吏甚至太监，一笔小楷写得就跟印刷体一样，美妙极了。” 小伙伴们也纷纷：“所以苏老师要我们把这种经生体，用来写诗歌，写唐诗宋词，哈哈，简直就像工厂流水线出品，这次参加拍卖会交易市场，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呢！” 这么动不动就扯上钱的关系，苏沐楠闻言立刻有点皱包子脸，可温柔的性子让她不会批评。 国画专业算是比较穷的，特别是现如今这种艺考模式，没有国画底子进入国画系，没个三五年的功夫，画不出好看的山水写意，只能在工笔上面耗费功夫。 可工笔实在是费工费时，还卖不了多好的价钱，这年代谁还需要工笔画呢？ 而且这个市场本来就竞争激烈，就像万长生参加的青展，一堆工笔作品，都是各种书画院的专业人手。 哪里轮得上美院的学生来出头。 所以哪怕在大美社，国画专业也是助教那边的主力之一，自身专业的变现能力挺弱，只能去教艺考。 但书法显然是个捷径。 万长生从来都不嘲笑这种拜金主义，没钱吃饭说什么风骨，如果写一张就是几十上百块，估计练起字来也有干劲得多。 所以闻言笑着铺开一张宣纸，拿了旁边的毛笔：“说起来我对经生体的体会，肯定没有苏老师深，但总体来说是从汉代开始到唐代完整的楷体一种，比我刚才说的文书楷体又要飘逸潇洒点，我就是专门写经书来卖钱的，为各位送上260字的《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其实很简单的，练好了很能够唬人。” 几乎所有画室里面的学生都不由自主的聚集起来。 除了大一大二时候上书法课，很少看见万长生写书法，课堂上也是中规中矩的老师要求什么写什么，感觉这次居然要拿出自己吃饭的功底来？ 苏沐楠也眼睛明亮亮，脚跟还不由自主的踮几下。 然后就看见万长生执笔落墨、奋笔疾书，却没有那种大开大合的刚猛雄壮，仿佛涓涓细流潺潺而出的润物细无声，字体娴熟而娟秀，温文尔雅中自然质朴，又带点灵活的俏皮。 功力法度，一目了然！ 大学生们真是没忍住，从有人心中默念，居然后来变成大家齐声着动嘴：“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万长生却习惯的叨叨：“能成为唐三藏翻译的经典佛经名不虚传，可以看成经书，也可以看成是博大精深的人生哲学，理事圆融、知行合一，理论和实践性都很强的人生鸡汤，多煲几次，总会有所得。” 他这写来果然是行云流水的极快，竖着呈长条状，完全可以裱成幅面去卖钱。 一气呵成后还在后面摸出印章来盖上落款！ 众人却少了往日的嬉笑，多少都有点揣摩这从未体验过的佛经文字。 贝赫耶肯定不知道是佛经，还甜笑着举了手机拍摄记录呢。 却没看见旁边苏沐楠眯眼专注得脸都皱到一起，柔和的轮廓很是可爱。 然后默默的在旁边铺开另一张宣纸。 709、前途坦荡荡，余生不迷茫 万长生这幅《摩诃般若波罗蜜经》要说书法艺术性真没有太多。 任谁哪个寺庙的和尚都能默写出来，而任何文化馆的书法爱好者，也能写出来不比他差的书法。 精彩就精彩在，这么三尺多长，一尺宽的宣纸，他居然不需要任何格子排线，就是凭空在纸面上书写。 出来的两百多个字，却横平竖直，排列极为整齐！ 就像他画素描时候那种打印的精准！ 于是大美社的小伙伴们，这时候终于有点明白。 万长生那打印机一样的精准空间感是怎么来的…… 一个字，“练”。 因为眼前这种写经的过程就能看出来，哪有什么天生的技能，万长生这一手漂亮的经生体，分明就是练出来的。 能练出这样的字体，也能练出这样的空间感。 他对画面的空间感掌控，全都来自于这种枯燥的经书书写。 现在看起来潇洒自如，背后却是多少时光的淬炼？ 真以为跟那些yy的网络小说一样，凭空而降的多了什么砸到头上的能力？ 照例写下题跋，长生某年某月某日敬写般若波罗蜜心经于江州。 笑眯眯的回头看苏沐楠已经仿佛接龙一样提笔。 苏沐楠用的是和万长生几乎类似的经生体，却更加秀美，文字内容却有些莫名其妙。 “伏愿天龙八部，长为护助，城隍安泰，百姓康宁；次愿甘州小娘子，承此善因，不溺幽冥，现世业障，并皆消灭，获福无量，永充供养。” 洋洋洒洒，四十五个字，却勾勒出来一幅乱世中充满企盼的心愿。 万长生看得大奇，这种文字从哪里来的呢？ 还有小娘子的说法！ 苏沐楠写字的时候就极其专注，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的投入，绝不会叨叨。 跟万长生一样的幅面写完，也是那种仿佛打了格子的整齐，却又没有万长生那么精准，也许对书法专业硕士生来说，她更在乎的是天马行空的各种书法感受，而不是万长生这种枯燥到机械的佛经写法。 不过万长生没张嘴问。 因为明显看着苏沐楠的幅面左侧留了大白，左右不平均的那种，看她开始题跋。 书法题跋落款也是个比较有趣的事情。 一般来说正文是重点，那就要居中，题跋落款就在边角小小的一行不对称，反而有种四两拨千斤的灵动感，破掉了整幅纸面四平八稳的呆板。 但如果不居中，往往这旁注的内容就多得可能会有喧宾夺主的架势。 果然，苏沐楠提笔在这空白处，用更小的字体换成和万长生一样的行草：“维时景佑二年乙亥十二月十三日，大宋国潭州府举人赵行德流历河西，适寓沙州。今缘外贼掩袭，国土扰乱，大云寺比丘等搬移圣经于莫高窟，而罩藏壁中，于是发心，敬写般若波罗蜜心经一卷安置洞内”。 最后才题跋：“沐楠摘抄于《敦煌》” 这一口气下来，确实浮现出一个外贼来袭的兵荒马乱景象。 放下笔的苏沐楠还带了点收功的闭目养神：“日本作家井上靖的小说《敦煌》，在文艺青年中很有市场，巨匠级大师的作品，虽然是杜撰了藏经洞封存的故事，但最重要的是表现出了这种人在乱世的感受，再璀璨光辉的文化，在乱世中都会变得风雨飘摇，我们现在习以为常的安泰康宁，在这样的企盼中却是最为渴望的梦想，所以和万长生书写的经书一起，我想这就是文艺的作用，艺术的本质。” 所以说这种文化上的东西，万长生跟苏沐楠之间有种超乎寻常的默契，也许在这个浮躁的时代，他俩一个是居于西南一隅有点避世出尘的乡下少年，一个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的小家碧玉。 都有些把传统保留下来的共同之处。 万长生对这份配合满意得不行：“对，我经常都在说，虽然我是寺庙佛家出来的，但实际上我并不敬佛也不念经，我们那座乡下寺庙，更多是在文化不发达的时候，给乡间男女传递文化和伦理价值的信息点，也让没多少文化的乡下人有个精神寄托，现在时代不同了，人人都识字读书，未来更是会有越来越高的大学生比例，有些鬼神传说的敬畏之心已经唬不住人，那么我们就应该调整方式来传递文化和价值观，这就是我对文艺的态度，大家作为艺术工作者，我们的每件作品都是因为美被人收藏、喜欢、揣摩，那就起到了我们应有的作用。” 苏沐楠带头热烈鼓掌：“我能想到，但是说不出来，万长生之所以能出类拔萃，我想就是因为他有这样高远的态度，大家共勉。” 她说出来呢，总有点幼儿园老师的口吻。 万长生笑：“好好好，商业互吹到此结束，苏老师的字是真不错，这两幅你们回头帮我裱上，费用算我的，唉，如果我的秘书懂中文，这个时候就应该机灵的马上说对对对，找我报账。”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平常，看着字画桌面，但其他人和苏沐楠都不约而同的转头看贝赫耶。 这姑娘还是一脸甜美又阳光笑容的样子，很想参与进来，却不知道在说什么的空洞眼神样儿！ 乐得大家都笑了，苏沐楠还亲密的过去挽住她胳膊，轻声讲解刚才说了些什么。 贝赫耶眨巴眼，深邃的眼窝显着眸子格外楚楚动人啊。 万长生却甩包袱：“今天土豪客户已经带过来了，能不能搞定业务就看你们自己的了，还有英语水平，鹰，画鹰这个主题好像是她特别喜欢的，马上我和苏老师要去开会，你们就各显神通了，我把内部消息都透露到了这种程度，你们如果还搞不定业务的话，以后还是别想赚钱了。” 苏沐楠忍不住白眼他，怎么感觉书香气这么浓厚的教室，自从这家伙进来以后就变得满是铜臭味呢？ 但显然万长生这个金蝉脱壳的手法不错，贝赫耶看见有个具备国画底子的，马上泼墨画了一只鹰，果然喜不自禁的凑在那比手划脚的表达自己那个词儿，有聪明的大学生立刻用结结巴巴英语交流她可以在手机上输入词汇。 贝赫耶才想起自己包里带了个翻译器的！ 哈雅特不在的时候，早就叮嘱小姐这是必备神器。 原来就是隼！ 阿拉伯文跟拉丁文的猎隼！ 万长生趁机偷偷示意苏沐楠一起溜了。 出来在走廊上，小苏老师才忍俊不禁的批评：“有你这么死要钱的吗？” 万长生嘿嘿：“我多要点钱，就能多改变点人，何乐而不为之呢？” 苏沐楠不说话了。 但和上学期那种有点抑郁自闭的负面情绪差别很大，其实这点从她写的书法内容看得出来，没有伤春悲秋的矫情，多了积极向上的情绪。 万长生就觉得是去敦煌这次旅游的成果。 不过到了办公室一共就十位教职工，其中半数是新来的高学历，其他都是返聘的退休老教授，万长生苏沐楠居然还成了中生代！ 所以他俩坐在一起，听那位杨博士抑扬顿挫的发言谈论，主题就是新学期要整合新生代力量创造新的学习风貌。 大家要认真学习赵院长在最近的讲话，领会其中精神云云。 万长生知道杨博士现在以国画教研室主任的身份在代理系主任工作，这么积极是必然。 虽然这种积极程度是他不会做的，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就是他们努力的方式，不赞同但是也不应该反对，就当观摩众生相了。 苏沐楠也没有争着在这个时候去当什么领导的先进思维，悄悄打开自己的手机，调出来一张表格给万长生看。 原来是当初拍卖那枚金奖印章的资金，由苏爸爸拿去在华东地区进行类似的免费青少儿培训下乡活动。 整个华东地区寒假期间也形成了五十多家培训点，上千孩子的规模。 这对于从头搞起来的华东地区，苏爸爸作为一个外行，算是非常用心的结果。 表格上就是这个寒假这笔资金消耗了大概七八十万的收支去向，而其他的部分购买了比较稳定的金融基金还能产生些收益。 这样八百多万的本金就能尽可能的多用段时间。 万长生默默点头，把表格转发给自己，随手在面前纸张上写字：“我会发给师娘，算是最好纪念师父的方式。” 苏沐楠也拿了支笔在纸上书写：“你本来要求在蜀川地区捏紧拳头搞，但我还是想在华东地区试试，因为那边的教育资源和经济水平又不一样，我想试试看这种模式能带来什么不一样的对比，好吗？” 万长生从善如流：“好！我只是提出我的意见，具体做事的人才有资格决定更好的方式，辛苦了。” 苏沐楠回应：“这个寒假很庆幸能够跟你们一起去开阔心胸，这次的飞天主题作品展，我想也是你对普通市民推广艺术的出发点吧？” 万长生嗯：“我现在越来越清晰我的方向，培育青少年追寻美，吸引成年人提高美，这就是我们已经身在其中的人，应尽之职责，有了这个出发点，前途坦荡荡，余生不迷茫。” 这话就是写给苏沐楠的，我们已经有如此幸运的专业之路，还有这么宏大的理想和愿景，还有什么迷茫悲观的呢？ 就在充满排比句和慷慨激昂的念稿声中，苏沐楠笑了，提笔继续写下：“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 万长生当然知道这是《法华经》里的名言，回以《华严经》：“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五蕴悉从生，一切唯心造。” 苏沐楠终于笑开颜，俏皮写下：“谢谢长老。” 万长生想顺手回句师太…… 忽然发现这怎么有点撩呢，收工收工！ 710、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杨博士就非常有眼力。 不但对万长生跟女老师笑语晏晏玩纸条的戏码装着看不见，最后看这边没互动了，才特别询问万长生有什么补充的没。 让万长生舒坦得没话说。 散会以后还跟万长生亲切的交流了自己对中东艺术的看法，博士嘛，博览群书和知识面宽广是必然的，在知识宽度上万长生还是得仰望。 好好聊了几句关于国画能如何跟卡塔尔八竿子打不着的结合起来以后。 万长生回到教室，先回来的苏沐楠已经满脸抑制不住的惊讶。 真是将财财一窝，万长生带领的大美生都跟他如出一辙。 硬是趁着这会儿在贝赫耶那里挖到了笔好业务！ 就因为那个鹰，嗯，准确的说是隼，猎隼。 对于中东地区所有提笼架鸟的纨绔子弟来说，猎隼就是古代的超跑，地位身份的象征。 直到现在依旧是卡塔尔的国民运动，男女老少都会全力热衷的活动，六七成当地国民都有玩猎隼的嗜好，贝赫耶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鹰隼的画像，也必然有市场。 贝赫耶本来是对那种大写意的泼墨老鹰感兴趣，结果这帮家伙翻出中国画历史上最著名的一系列工笔百鸟图来。 这还有啥说的。 中国漫长的封建历史上那些帝王文人醉心的花鸟玩法，简直就跟现如今的中东玩猎隼如出一辙。 贝赫耶二话不说下了单，百隼图！ 用这个来献给自己父亲，然后她父亲可以把这个用来献给王室…… 据说这主意还是个女生给贝赫耶出的。 万长生觉得这女生要是放到古代，那也一定是把宫斗的好手。 万长生带着喜气洋洋的秘书下楼来，贝赫耶还在津津乐道：“一万美元就搞定这么好的一件礼物！” 没骨气的万长生很想说，您这钱我来赚啊！ 几天就能给你画好了！ 贝赫耶说起他那些兄长，跟王子们一起到世界各地搜刮猎隼，一只都得十万美元，一次性买个三五十只干脆就包专机来运送，划算得很。 如果里面出了一只极品就能卖上百万美元，甚至都不会亏本。 这么一算，画出来的百鸟图，一只才一百美元，贝赫耶决定回家给父亲说这画买成五十万美元！ 不然不好意思，她倒不是想贪这点钱。 啧啧。 万长生除了想起历史上惊人相似的八旗子弟，啥都不想说。 也许在贝赫耶那个颇有远见的父亲看来，到中国远远的投资点什么靠谱的东西，可能还真是个不错的保险套路。 就像他们之前一直在欧洲，特别是英国投资一样。 不要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嘛。 所以万长生别有用心的推荐贝赫耶看看中国近代史史书。 没有英文版那就到书店去选两本，让哈雅特讲给她听。 贝赫耶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汉语学习计划。 还给万长生展示了她文件袋里面的汉字小本，歪歪扭扭的正在学习写火柴棍。 晚饭就不用到美院食堂去显摆了，万长生开车到培训校，秘书自然是一起的，还发消息叫自己的助理跟司机跟上。 两部大排量的车，这让万长生觉得格外不环保！ 可贝赫耶这样的外籍人士很难考驾照的，再说她也没兴趣学，还建议万长生明天可以开跑车，陪她去动物园看看猎隼。 万长生忽然有点心悸，万一这货真的看上了动物园的猎隼，要求用钱来买。 咋办？ 虽然动物园是有规章制度的，但人性总是经不起考验的，万一被她用金钱砸翻了，那就太丢脸了：“改天吧，这段时间很忙，改天有空问欢欢有没有时间一起。” 听出来明显的差别，贝赫耶没说话。 但是等到了办公室，那就真的彻底扬眉吐气。 本来许大妈已经在外面给秘书助理安排了张桌子，可万长生实在是不喜欢那种拍铃叫人的感觉，而且贝赫耶坐在外面也太容易被围观了，索性把自己那个几米长的大画桌头上给了贝赫耶跟哈雅特，然后请哈雅特协助自家小姐，梳理自己所有的工作事务。 从培训校、高考强化班、交易市场、附中以及职业教育、园区管理、电影导演、美术教育下乡活动、学生会工作，都要一一交代清楚。 最为重要繁琐的还是大美社管理，光是这一块儿就堪称一家大型集团公司的规模，几千号人的各种业务学习关系，错综复杂，而且还每年都会猛增数量。 司机去食堂端了三人份的饭菜过来，万长生随便吃点，一边捣鼓自己的泥塑，一边口述工作内容。 哈雅特认真记录，贝赫耶这秘书舒坦的喝茶！ 让钟明霞闻讯过来时候，简直有点气苦，有些人的命就是这么好。 不过这又似乎是个好事儿，所以她还是高兴的祝贺了秘书上任，把管理公司和董事长之间的工作关系也交流了下。 目前的大美园区万长生只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其他都属于街道政府机构，未来中外合资阿拉比艺术文化管理集团的架构到底是怎么样，已经要开始做准备了。 钟明霞居然还似模似样的已经有个轮廓。 万长生看她们聊得投机，索性让钟明霞帮自己和秘书梳理工作，七点钟跑去给培训班上课。 回来发现林楚妮也来了，同样是在和秘书交接工作，排着队的就是陈大伟、马振宇他们，属于得到消息，都来跟秘书确认工作联络关系。 已经慢慢凸显出这个秘书的特殊地位。 最后万长生的大长桌边坐了十多号人，陆涛、丁晓鹏这些都过来跟开会似的，一直到十点过，一大群人才返回美院寝室睡觉。 然后从第二天开始，贝赫耶这秘书正式走马上任，首先就如同一堵墙，把万长生和所有工作内容都隔离开来。 所有人有任何事情都是找她而不是万长生，当然所有人都有权利和义务在必须的时候直接联系万长生。 这种做法的目的就是为了降低万长生的事务性工作比例。 他是个艺术家。 一直以来，杜雯都反复在给所有人强调这点。 当然这个阶段不是让贝赫耶来代替万长生处理事务做决定，她还不具备这种能力。 主要是整理出来一项项的让万长生批复，她也算是学习具体的处理方法。 开始了解万长生的工作作风。 万长生也从一开始就给予培养：“我不是要你简单的给我念这件事是怎么，让我来处理怎么办，而是要你迅速给我几个选择，明白吗，综合考量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拿出几个不同的选择，然后再拿给我快速抉择，这才是有效的帮助我。” 这让充当秘书助理的哈雅特都有点吃惊：“小姐……没做过这些事情，怎么考虑处理方案？” 所以说有些人天生就会指使人，贝赫耶反而很简单冷静：“让负责这方面的人给我开会交出选择啊。” 万长生赞许的点头：“不过容易出岔子的地方就在这里，当你作为领导不了解具体事务，全靠下面人给你汇报或者提出选择的时候，万一遇见有人故意有倾向性的误导你做出错误的选择，那就很要命了。” 贝赫耶歪着头思考下：“那我就需要有人悄悄的在了解整个局面，但我不说。” 万长生笑了：“好吧，我们先试着这样工作起来，我再次推荐你多读读中国的史书，所有勾心斗角跟人性揣摩的故事都在里面。” 哈雅特说她已经帮小姐买了全套的彩图绘本，这样看起来也轻松些。 万长生心想那能看个啥？ 但确实能看见贝赫耶在疯狂的学习中文，随时都拿着对照本在念念有词。 讲这些的时候，贝赫耶已经换上了她给钟明霞买的那辆保姆车。 原来昨晚她和钟明霞谈起自己要随时跟着万长生当好秘书。 但教室、雕塑工厂之类的地方，她又确实没必要寸步不离，人家看着多奇怪的。 所以贝赫耶决定再买一辆这种奔驰保姆车来移动办公，反正才十几万美元，一只普通猎隼的价钱而已…… 钟明霞连忙温柔的劝住，反正自己这些日子没有拍摄，先把这车拿过去用。 林楚妮更是建议贝赫耶可以先用着保姆车，然后把红杉送去改装成后排两人座的房车，也能充当移动办公室，更保持了这种超强越野车的性能。 贝赫耶第一次听闻这种改装法，出于对丰田越野车的喜爱，立刻安排上。 所以现在就是万长生在美院的时候，贝赫耶在附近车上自己办公。 气派啊，石油原产地来的孩子，当然不会考虑百公里油耗多少个，开着侧门打着空调清风徐徐，舒舒服服的停在绿树环绕的校园停车场边上。 蜀川美院和国内大多数几十年资历的大学一样，基础建设可能差点，但绝对枝繁叶茂、绿树成荫，到处都是适合谈恋爱的自然风景。 感受着外面鸟语花香的气息，坐在舒适的航空椅上，大屏幕电视上放着道琼斯指数的全版英文财经信息，字母滑动的都是北海原油期货交易价格，然后这姑娘手里捧着汉语日常对话一百句，戴着耳机在专心练汉语。 具体的工作事务全都哈雅特做了。 等万长生偶尔被叫出来处理点工作事务的时候，难免会感受到贝赫耶脸上甜美的笑容，都放松了许多。 711、很多时候的机会还没被发现就滑过了 其实各部分也觉得这种工作模式比之前好了很多。 万长生之前其实是不太好联系的，他在雕塑系或者办公室搞创作、做泥塑、画画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手机静音。 毕竟在认识杜雯以前，万长生连手机都觉得没必要存在。 大家也相互提醒，那种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可只要稍微有点工作经历的人都知道，随时有事随时抓瞎才是正常情况。 而且越是成就斐然的领导，各种细节就抓得越紧，也越让周围人凡事都要汇报，形成事必躬亲的死循环。 万长生已经算是很喜欢放权，但架不住周围大多数都是青年学生，大家都是大姑娘上花轿的头一遭，仅有的许大妈、潘经理完全不够指点，连钟明霞都倾向于有事多跟姜主任联系请教了。 也只有干过类似管理工作的才明白，如果上级领导不是随时都能找到，心里还是挺慌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那种不管行不行，出了事情我负责的光棍心态。 所以现在有事儿就能马上联络到秘书，起码在万长生这里备案，我是先汇报过再自行其是的。 那就轻松多了。 万长生也轻松，他主要是吓唬哈雅特，点拨贝赫耶，目前这些所有情况，他心里还是清楚的，汇总起来处理，也就是他做泥塑做雕塑出来上个厕所的间隙，三下五除二的划拉完，回去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完全不耽误。 他现在关于雕塑的新思路就是用佛堂造型的这种特点，融入到新雕塑里面去。 不是说中西合璧、新旧交融吗？ 贝赫耶那尊雕塑就是不锈钢材质跟汉白玉的融合，写实跟几何体的对比，但那张脸还是太写实了，所以万长生才欲盖弥彰的用面纱来折中，也顺便显摆了下自己的造型功底。 郭槐生一如既往的对徒弟抨击，功力技巧没得说了，不锈钢到汉白玉的过渡也非常肯定，但是对整座雕塑的思想性内涵还是觉得不够。 当然，因为这尊雕塑是要送到西亚去的，也算是商业雕塑，更要考虑到国情和不同的宗教氛围，按理说不允许有人像崇拜的地区，这已经有点冒险了。 也就是那片相对还算开明的地区，才接受了这样的雕塑，就不要太苛求了。 但万长生现在提出来的，把做菩萨这种造型特点融入到新雕塑里面，那才是郭槐生大加赞赏的。 就像苟教授说过万长生的白描，带着明显的古法佛像特点，万长生的泥塑就更是了，这次到敦煌，他算是追根溯源的又体验融合了下，那几十幅洞窟里面的壁画不是白画的，几百上千个人物造型特点，就是在反复锤炼万长生心目中对佛像造型，特别是从纯粹的佛像朝着敦煌壁画特有的飞天造型扩展，算是来了次强化。 这也就像他给国画系学生展示的经生体书法一样，这种画法是从佛像画法脱胎出来的经变画，但是在敦煌慢慢扩展到了各种各样的题材，造型也不仅限于佛像。 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魅力。 这就给了万长生新的艺术思考，画画可以这样，雕塑也可以呀。 古典佛像做法，就像他跟随郭槐生出去做的大佛业务一样，那是有大量造型要求的，从古至今慈眉善目的佛相都是有规矩的。 甚至连没有艺术感悟力的普通人，都能一眼看出来这有点佛相的味道。 如果自己把这种佛相转化到雕塑造型，这种强烈的造型特点不就能派上用场了？ 这次爷爷的塑像，万长生算是做了个尝试。 菩萨的技法造型，凡人的气质表情。 在这尊雕塑上体现得非常完整。 郭槐生终于忍不住表扬了徒弟这种大开大合的艺术思想，让万长生抓紧自己的新创作。 因为为了专门贴近佛像造型，万长生给爷爷做塑像的时候，还专门采用了泥胎菩萨老做法，现在开始尝试标准的雕塑流程造型。 自然是做得不亦乐乎。 整整一天，中午还是司机去食堂端了饭菜给万长生送到雕塑教室来的。 感觉万长生这不是多了个秘书，是多了一组人。 下午五点过，总算是他给自己定了个闹钟提醒，出来看见贝赫耶依旧在苦读中文，但哈雅特已经不见了。 一问才知道哈雅特带着大美的司机去机场接阿拉伯交换生了。 对于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的留学生，特别还都是女生，如果落地就能看见本国人，那确实是很大的心理安慰。 万长生点点头，破天荒的主动叫上贝赫耶跟自己到街对面竹庐去开会。 按照贝赫耶那点大小姐派头，过马路也是要坐车的，但是看万长生已经迈步走了，她赶紧跟着跳下来。 万长生看眼她今天浅蓝色宽松毛衣配黑色紧身牛仔裤和高跟鞋的穿法，难得提醒：“再平淡点，行吗？你的外表、长相和气质已经很引人瞩目了，假如做我的秘书，那就得遵循我这种尽量要求低调的风格，再平淡点，不要让人第一眼看见你就先注意到你的美丽，而是要被你的工作能力所折服，杜雯在这方面就做得很好，从一开始她就不想让别人在意她的外表，而是想凸显出自己自身能力的价值。” 换林楚妮这号儿的肯定二话不说怼回来，凭什么要你觉得，凭什么要遵循你低调的风格，凭什么要向杜雯看齐，总之就是各种帝王将相宁有种乎的反抗精神。 贝赫耶亦步亦趋的跟着，马上就有点低眉顺眼的说好，顺从得万长生又检讨自己是不是过头了：“我不是说要压抑你的天性，而是你生活在富足的家庭，有些东西理所当然惯了，试着换个角度其实也很有趣的。” 贝赫耶的声音依旧甜美的说好。 大美社这边已经聚集了七八十人，都是下课或者从工作室赶过来，以艺术社区设计团队为主。 见了万长生俩，立刻有揶揄的热烈掌声，主要是对这种标准版的郎才女貌进行调侃。 贝赫耶还受宠若惊的对所有人微笑致意。 万长生不啰嗦，立刻展开今天的主题，而且是用英语表达，立刻引起下面一片哀嚎！ 腹诽万长生为了秘书，让大多数人吃苦头。 美院什么时候有满盘英语交流的局面呀？ 好在这部分设计团队的核心已经经历了两场体育场馆改建的设计工作，大多都有去过西亚的经历，甚至还在现场跟当地人接触过，张得开嘴。 都明白万长生也是在逼迫大家学英语。 包括万长生在内，曾经都没把外语当回事，但没想到随着工作事业的眼界打开，要走向外界最好的方式就是主动学习。 只是没想到他今天这么用外语的意图：“第一座艺术社区改造已经接近七成，汽车、冲沙为主题，表现当地民众对这种娱乐方式的爱好，也顺利的为我们拉来了车企赞助，第二座艺术社区设计规划已经完成，部分前期工作正在展开，出于成本的考虑，要等第一座社区的相关施工方转移过去才行，主题是石油博物馆，讲述中东地区国家跟石油的关系，这未来也会成为当地吸引外地游客的重要场所，第三座前几天我看见你们都在讨论商量主题选择，现在请贝赫耶小姐来谈一下中东地区对猎隼这项运动的爱好，看能不能让大家得到些启。” 众人恍然大悟。 贝赫耶既意外，又惊喜。 意外的是这样突然就让自己上台公开讲话，这在她的认知里面是极其罕见的，女性哪怕摘掉面纱也大多数从事比较私密的工作。 哪有这样抛头露面的招摇？ 惊喜当然就是这种自己钟爱的活动得到了呼应，有点激动到语无伦次。 站到竹庐的台上，那个可以让乐队表演的台上深呼吸了好几下，选了好几个开头才勉强说话：“我……对，嗯，是的，我非常推荐各位能够把猎隼作为艺术社区的主题，这在我们的国家，是非常非常受欢迎的国民运动，甚至提到我们的国家，就应该像提到中国说功夫一样……” 万长生带头鼓掌。 鼓励贝赫耶这种调整好自己表述的能力，这恐怕也算是天赋。 太多人在这个环节结结巴巴的浑身抖说不出话来，贝赫耶也是第一次公开讲话，却能迅调整，并且抓到了主题中心。 这个对猎隼在中东地区地位的比喻，甚至非常恰当。 一下就让付仕亮他们这些设计团队带头人明白了猎隼之于当地的地位。 接着贝赫耶越来越表述顺畅，打开自己的手机，立刻有人帮她投射到大屏幕上，展现她拍过的一些猎隼活动场面，让那戴着眼罩的高级宠物给设计团队留下深刻印象：“这是我们都老城最大的猎隼市场，拥挤热闹，如果能够把一座体育场馆用来改建成猎隼运动……哦，那太美妙了！万，你这个爱迪尔太美妙了！” 设计团队已经不在乎秘书对老板的热情讴歌，开始紧张兴奋的投入到这个主题的细节捕捉里。 只有聪明的人，才能从一点点蛛丝马迹里面就抓住对自己最有用的东西。 712、高瞻远瞩西亚路 对的，这是个绝妙的主题，已经搞过两处场馆设计的团队，非常熟悉体育场的特点，坡型看台的下面其实有巨大的空间，如果把场馆改建成猎隼市场，猎隼文化的博物馆，大量的地方用来训练、交流猎隼活动，甚至把体育场开放来用猎隼捕捉猎物，这里恐怕会比前两座艺术园区更加受欢迎。 更重要的是，这个选题会非常迎合当地大佬们的喜好。 贝赫耶展示的照片上，能够看见当地是把驯隼、玩隼、狩猎活动当成了相当高级的社交活动，她指着远远的有些尊贵白袍：“在王室那里，在最高君主那里，俄罗斯总统就曾赠送过他一只俄罗斯猎隼，但实际上在他手中最好的隼，来自中国，是最凶猛的鸟类食物链顶端存在。” 万长生还坐在旁边补充了下：“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海东青，游牧民族的象征，我们的祖先玩儿这个也是多少年的历史了。” 还有人傻乎乎的问：“雕呢？” 贝赫耶问清楚了是什么存在以后，果然显得很内行：“这也是隼的一种，但体形比猎隼大，毕竟过四五十厘米的高度，就没法在我的胳膊上停留了，而且隼里面也分很多种，只有能够被驯化的隼才能成为最好的猎隼。” 也有比较天真的孩子：“这不是国家保护动物，濒危动物么，能这么玩儿啊，听说捉一只保护动物就要判好多年呢。” 贝赫耶的解释是：“我们是展研究保护濒危动物啊，全力以赴的保护呢。” 众人终于有点哄笑，穷人捉这个去卖那是犯法，但富人玩这个就是保护和时尚，这现实可真是骨感。 可能万长生带给自己团队的气质就是这样，从上次罢课事件以后，开始学会思考分析现实，不再是被人一煽动就各种圣母心泛滥。 万长生也结合下贝赫耶的表述：“大家不少人都去过中东了，比我还熟悉更深入的接触，从这些大量的现场照片，我们都能看见这些带有浓郁阿拉伯风格的纹样、图案，还有色调的运用，联系还在那边的工作组，到当地猎隼市场去考察学习，这里也有位懂行的专家，随时可以请教，全力以赴的把这套方案做出来，看看客户那边的反响？” 大家齐声叫好，贝赫耶也欢喜的答应了。 不过对于万长生打算把她留在这里指导设计团队，立刻敏锐的把握到中心点：“想把我丢在这里？那可不行，我平时都跟着他在办公，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也可以到我的办公室来找我，嗯，就在雕塑系外面的停车场。” 她还展示了自己今天在车上办公的美美照片，换来设计团队大呼小叫的闹腾。 万长生这下是真的被自己秘书给拴牢了。 跟大家一起吃过外卖盒饭，其实设计师们也轮番对贝赫耶提问，得到很多第一手信息，对于猎隼运动的宠物医院、周边用品、集市采购等等各种细节都有了大概的轮廓以后。 忙不迭的叛变：“好啦好啦，公主不用留在我们这里，去吧去吧，我们也要消化下，反正都加了公主微信，有什么再咨询……” 贝赫耶还打听了大家对自己的称呼，连忙声明：“我不是王室成员，这是有严格封号不能乱喊的！” 大家又赶紧解释：“绰号！这是对你的绰号，喜欢你才这样称呼，在我们中国早就没有公主了，这是用来形容美丽漂亮又有教养的女孩子称呼！” 女生都羡慕得不行。 可贝赫耶还是认真：“以后不要这么喊，不能乱喊，就叫我小贝好了。” 这个跟电视剧角色接近的称呼，肯定是她跟哈雅特敲定的，出来还跟万长生确认：“我这么称呼自己没错吧，我喜欢这个简单的名字。” 为了环保，万长生也只好坐保姆车：“您高兴就好……” 贝赫耶是高兴：“所以我说你了不起，你只是昨天听说了一点点我们关于猎隼的喜好，就能抓住挥成大生意，晚上我就打电话给爸爸说这件事，他一定会全力支持的！” 更说得像万长生在追捧土豪爸爸了，他有点无奈：“拉业务嘛，我得保证整个团队有足够的工作量……” 贝赫耶热烈保证：“一定会有的！” 确实也是，一个园区就是多大的综合性项目了，一千万左右的设计费，哪怕公司抽了两成管理费，其他平摊到两三百人的设计团队里面那也是要做大量工作和设计稿的。 这往往还要求在一两个月之内就要完成！ 放给欧美那些牛皮哄哄的团队，光是论证考察、精雕细琢的煞有其事都得半年才开始动工。 完全没有中国团队这种级现实的热火朝天。 光是为汽车运动设计提供的周边文创产品，现在就有过两百项。 观音村的设计费没有这么高，但也没有这么复杂，因为不是大干快上的整体项目，只需要一个几十人小组挨着推进就好，也许得花两三年时间才会慢慢完成改造。 而第二座石油主题的体验中心，设计费用虽然类似，但实际上成本已经开始大幅度下滑。 因为为汽车园区和石油园区，提供小到手提袋、t恤等等文创产品，大到整体构思、组合模式、建筑外观、装修风格都是换汤不换药，各工作室之间也配合愈熟练。 而且整个园区的硬设计是一揽子收费，为改建和装修服务就够了，但后面这些文创产品的软设计才是源源不断的财务来源。 毕竟对于根本没有轻工业生产能力的中东地区来说，这些产品必然都是madeibsp;所有后面提供这些配套产品，就是园区管理公司的业绩。 于是万长生带着秘书，也顺便去工作室园区看了看大家正在出品的各种配套。 既是老板高层慰问，也是甲方探班。 走进那些挂满了各种作品的圆形玻璃工作间，非常明显的能看到各种阿拉伯风格的作品，这确实成了现在整个工作园区几十个团队几百号人的主要努力方向。 相比之下观音村主题就要冷落得多。 这跟钱无关，还是整个西亚项目太大，又有文化差异的碰撞，投入的人手就非常多，很容易就形成了一个系统化的设计生态圈。 万长生的眼光，当然能看见整个大美社在中东文化、阿拉伯风格上面的突飞猛进。 不光熟悉阿拉伯文，了解人家的风俗习惯，探询传统艺术美感。 有些人甚至开始钻研大部头的两河文明、中东文明的细节！ 不然没法在整个团队里面立足啊。 不是所有人都有召之即来的设计敏感或者手上功夫，总有些人得寻求理论上的研究。 不然就会被设计团队抛弃。 用这种残酷的市场化竞争来促进大家的专业学习，而且是在西亚这个冷门方向上的全力冲击。 不出两三年，这么多人就会积累下巨大的专业优势…… 甚至是可以当家立业的那种优势。 在全国形成学术优势，继而站在中国制造的基础上，又能在世界范围形成资源优势。 万长生心里甚是满意，但是他不说，只是拍照给赵磊磊提到这种思路。 赵院长也毫无书生意气的清高，连连说这个思路可行。 现在就看西域飞天的学生作品展搞得如何，整个声势造起来，他再鼓动教职工画家、雕塑家们都来投入西亚文化的作品创作，打造成国内美术院校的特色名牌。 话都讨论到这样，万长生再抬眼看看面前的秘书。 难免还是要给点好脸色吧。 一切的起因当然是在西亚机场带回来艾米拉这个小徒弟，但真正能够扩展成这么大的生意，这么宽敞的一条道路。 这姑娘立功吧。 固然这也是她为了自身努力的挣扎，但受益最大的是蜀美。 贝赫耶多会察言观色，马上就现万长生眼神儿不对，温柔的探询：“怎么？” 万长生只能正色：“谢谢你给我们带来这么好的合作项目，所以未来我们一定会有更加长远和友好的合作关系，这比那种婚姻关系更加稳固，对吗？” 贝赫耶用深邃的眸子凝视他，好一会儿才笑笑：“工作吧，我现在努力让自己成为合格的秘书。” 好吧，万长生当然更愿意全力投入工作，他去教学区那边讲课，贝赫耶只简单的站在人山人海的艺考生们的目光下远远看了会儿，就回到办公室去工作了。 乎她这个年龄的工作状态。 毕竟好多人像她这样连高中都没读过的女孩子，这时候不是对各种声色犬马的场所感到向往，寻求刺激吗？ 哪有她这样热衷于孤零零坐在办公室里面，打越洋电话谈论工作的？ 六位交换生分乘两部商务车抵达艺术园区的时候，贝秘书就在高大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接待了自己的同胞。 果然第一时间能让交换生放松又惊喜。 毕竟能读大学的女生，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等万长生下课回来，贝赫耶已经带着交换生，先参观了灯火通明的设计工作室园区，再随着保安的陪伴参观夜幕中还繁华热闹的商业区。 和交换生们以为的安全问题不同，这些位保安防范的是游客热情！ 哪怕已经接近景区收工时间，游客们还是对这些穿着黑袍，明显外国打扮的姑娘表示了热切的好奇。 当然关注的焦点还是这自信美丽的带头姑娘。 之前在书本、网络上所有对中国的印象，从西亚飞过来中转的那些空港航站楼，都不如眼前这样火热的生活更真实。 更让人容易喜欢上这片土地。 713、低调吃老虎 这确实是片美丽又和谐的土地。 交换生们第二天在蜀美得到了热烈欢迎，其实看惯了黄沙蓝天的交换生对枝繁叶茂的亚热带城市还是很有好感的。 虽然有点陈旧，但到处都充满了生机。 贝赫耶再次用好了她的身份，这次真的换了身很普通的套头衫加细腿牛仔裤，还有运动鞋，完全洗去那种夺目的时装感，用赞助方公司的名义陪同六位交换生参加了简短的欢迎仪式，哈雅特担任翻译。 赵院长在美术馆欢迎接见了交换生，简单介绍了学院的历史和展厅里面的各种艺术品风格，再了解各位交换生的专业。 这几位交换生里面也有英语不怎么好的，哈雅特这个翻译就显得很重要了，市里面来的翻译都没她溜。 三位学习影视动画，一位学习艺术教育，一位学习美术史论，都分别跟自己的专业同学见面结对子，当然是各个专业都来了女生等着呢。 最后还给雕塑系这边带来一位学习考古跟文化遗产的女生，因为数来数去整个蜀美实在是找不到能够跟这相关的，只有万长生可能和文化遗产沾点边？ 现在最大的好处当然是有事秘书干，万长生连这种事务都不用去参加。 但是对这位戴着眼镜的女生，先热情的欢迎来中国，然后推荐给苏沐楠吧。 那姑娘才是真正的博物馆达人，据说江州本地的博物馆她也都转遍了。 反正为期三个月的交换生经历，也不指望各位在中国学到什么。 感觉主要是给了贝赫耶和蜀美露脸的机会。 市里面电视台还过来采访上了新闻！ 虽然留学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西亚、南亚甚至欧非拉都有留学生在江州，但是这样几个交换生背后却连带有如此庞大的高校文化产业走出国的案例。 这在全国教育系统可能都是凤毛麟角。 特别还是目前重点推广的中东地区，连接欧亚大陆的重要环节。 市里面教育部门都来了领导，对蜀美在这方面的探索努力做出肯定。 略微有点出乎意料的就是，交换生们婉拒了贝赫耶邀请住她那，而是决定一起住在蜀美的研究生公寓楼，说是要更加深入的体验中国大学生生活。 也许这就是她们能成为大学生的原因。 因为根据陈大伟、马振宇他们过去的感受，那边并不怎么把中国人看在眼里，有种莫名的自我感觉良好。 但这读了书的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感觉和这个西亚交换生的事情有关联一样。 不过一两天，紧接着蜀川美术学院推出大学生西域采风创作展，暨主题作品拍卖会隆重举行。 这回是市里面宣传文化和教育口的领导都来参加剪彩开幕式了，锐意进取的青年院长自然是主角。 哪怕举办地是万长生找到并且建设起来的涂鸦仓库，哪怕整个创作展全都是他掏了一百多万请小伙伴们去敦煌采风的成果，哪怕这其中他还贡献了十几幅精美的壁画线描稿，以及一幅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书法作品。 万长生还是低调的回避了这种出风头的场面。 根本就当没他的存在。 理由当然很充分，正好要赶回老家奔丧，爷爷的出殡需要他这个长孙在场。 只是原定他和贾欢欢都得回去。 贝赫耶正好在这种大场合上崭露头角啊。 带着交换生去参观画展，接洽各方面人士，起码也能帮艾米拉的特色作品做些推介吧。 谁知道这姑娘还是极其清醒的固守本职工作：“这种事情让哈雅特去就好了，我的工作还是秘书，何况你家里这么重要的事务，也不能让别人来打扰你的工作，这才是我的职责吧。” 于是贾欢欢也欣赏到了贝赫耶的穿着风格转换。 从黑袍到时装，再到目前这种平凡的日常休闲服饰，贝赫耶似乎也有万长生欣赏的那种随时改变自己来适应周边的能力。 甚至在黑色棒球帽之外还多了副眼镜，尽量把自己的艳光压到了最低。 欢欢可能觉得有点暴殄天物，还摘了棒球帽帮贝赫耶扎麻花辫！ 贝赫耶有点受宠若惊，坐在后排座位上尽力配合。 反正路上也没事儿，万长生开车，欢欢一边忙碌一边汇报，关于荒漠中那个很多村民都患上关节病的原因有了进展！ 还真是在检验方面出彩，这差不多开学大半个月时间，除了正常繁重的学习之外，贾欢欢和自己的室友们一起，都在跟随那位女博士做检验。 在这位导师的指导下，几乎全部时间都泡在检验室，对带回来的采样进行了非常繁琐又全面的化验检测。 工作繁琐枯燥程度有多大呢，欢欢简而言之，那个沈丹没几天就退出了，说自己学的是临床，不用花费时间在检验上。 只有陈瑶瑶和欢欢一起坚持努力，显微镜看得是头昏眼花，还查阅了大量的文献资料。 初步判断那位老奶奶，或者说那个村子可能感染了一种比较罕见的真菌。 这种真菌会侵蚀人体关节，造成很大的伤害，但一般意义上的检测很容易把这误诊成别的病症，采取的也大多是消炎消肿之类的保守治疗方式。 根本不是应有的抗真菌疗法。 所以就算能花钱也治不好，更何况那些乡亲还花不起钱。 连做检测的钱都没有。 这种需要高级完整设备进行检测化验的病症，是经验最丰富的临床医师也很难在下乡义诊中确诊的。 于是就这么拖个几年十几年才变得这么痛苦，哪怕动手术换了关节，如果没有消除真菌，未来还是会复发！ 那才是最让人痛苦的。 这个意义就很大了，两个医科大大二的学生就能发现这种真菌在某地的藏匿，这才是可以挽救一方人的重要事迹。 当然这一切还没有确诊，因为如果要完全确定这个诊断得取到骨骼上的采样。 根据春节时候的经验，恐怕很难说服那些村民接受近似于手术的穿刺取样，更何况还要到大医院去才能做这种比较高级的采样。 说起这个贾欢欢就有点发愁。 万长生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喜色，这对于欢欢的专业成长之路肯定是极有好处的。 这种历尽艰辛找到病原病因，就像侦探抓住了凶手一样的成就感。 能够极大的帮助欢欢对自己的从医之路产生坚定信念。 所以还要认真的帮欢欢想办法：“这种真菌是怎么染上的呢？” 贾欢欢如数家珍：“平时隐藏在土壤里，还有牲畜的身上，我们就是注意到他们村子里面有吃生羊肉的习俗，才怀疑这种真菌通过这种渠道传播到人体……” 万长生马上：“那就抓几只羊来先检验啊！” 正在扎辫子的贾欢欢有点愣住，喃喃的：“对呀……” 然后马上扔了人家刚到一半的小辫，捣鼓手机。 万长生从后视镜里面看着贝赫耶乱糟糟的头发，有点歉意的用英文介绍了自己刚才两人之间讨论的事情。 贝赫耶赶紧用崇敬的态度面对贾欢欢。 等越野车抵达观音村，贾欢欢已经和导师沟通了这个事务，的确有这种可行性，那么下一步就是飞过去采样？ 而且还多半只能带回来在医科大的检验室进行甄别，普通医院都很难有这样高档整齐的设备。 听着欢欢跟导师几乎已经敲定要去订票了。 万长生啼笑皆非：“你就不能打电话请那边的村长，选几头可能有问题的羊发过来，当然这会不会传播传染，这些专业的问题你要问清楚导师，杀了把羊腿密封发过来行不行？” 得到微信那头的确认以后，贾欢欢表扬：“还是你最聪明！” 万长生只能说这是种思考问题的方法，有时候对专家不能神话，他们只是对自己专业领域拥有发言权，其他东西还未可知呢。 有时候越是天才的人，反而对生活中的小事情不那么擅长。 当然这事儿现在要往后放。 到了观音村，就是声势浩大的封建迷信活动。 哪怕现在已经不允许土葬了，整个风俗过程还是一样都不能少。 万长生否定了各种拐弯抹角的变通方案下土葬，就认真的按照政策进行火葬，村里其他老人去世不早就进行火葬了？ 不可能爷爷身份不同点，就要用违法的方式来对待。 好多自以为了不起的人都是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上翻车。 可亲戚们不是关注那几位怎么没有回来，就是问万长生的跑车呢？ 要与时俱进的把出殡用超跑彰显出来？ 万长生有点哭笑不得，还是赶紧披麻戴孝的走到队伍前列吧。 欢欢则负责跟女眷们一起沿途撒纸钱。 对于这种接近宗教仪式的场面，贝赫耶怎么都不敢参与进去，真的就一直走在队伍最后面的外围旁观。 事实证明贝赫耶跟着来也确实是正确的举动。 队伍步行几里地，举行出殡的仪式时候，找不到万长生的各处开始频繁联络贝赫耶。 陈澄打电话过来希望得到更多大美社成员支持，语气中更有抑制不住的兴奋激动，说是剪彩仪式场面非常盛大，所以电视台方面决定下午拍个专题片，需要更多人充当群众演员。 他作为学生会出来的人，不可能调动大美社的成员。 连一众头头他都调动不了。 普通美术学院学生，更不可能听从调度，那都是自由自在的大爷。 杜雯则在微信上发了一系列的推广通稿，对蜀美这次的西亚业务，交换生友好学校进行推广，更是为这个面向全体市民的画展拍卖会造势。 本来是想让万长生过目的，黄敏那边随手就转到贝赫耶这边来。 连哈雅特都有点激动的说艾米拉成了采访重点，几位交换生都频频露面，真是为万长生可惜，怎么恰好就在今天有事情不能出席呢。 贝赫耶就在手机上直接转给哈雅特让她跟陈澄、杜雯、黄敏、陈大伟、马振宇他们分别联络，还把万长生这边的场景拍照发到群里。 果然找万长生的联络立刻消停下来，大家不是不知道万长生在干嘛，但在有事情的时候还是习惯于什么都问他拿主意。 可贝赫耶远远的看着万长生背影，她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低调了。 714、低估 中国人自己是习惯了，动不动什么事情就追根溯源的从历史上找解决方案。 这叫做贯穿的长久历史观。 歪果仁没有啊，极少数能够和中华历史媲美的古老文明现在都混得不咋样，乱糟糟的只想解决眼前的困境。 所以满世界到处都是这种只看到当下的短浅。 贝赫耶以前也从来没有人给她谈过历史观，这几天突然开始看中国历史的绘本，嗯，就是接近《三十六计》之类的历史书。 可能终于有点被启发到。 万长生才是有历史观。 扶着奶奶把爷爷送进火葬场以后，就是这么跟自己母亲讨论的：“低调点，这也是我要求把整个观音村重新改建包装的最主要目的，把观音村变成一家景区公司，把碑林、后山都改造成景区的一部分，这样才能保证爷爷和老祖宗们的骨灰能安定的永远放在碑林里。” 其中还包括自己的父亲呢，万长生都不用说了。 这几年的成绩，还是让孙二娘对外出闯荡的儿子多了些信任：“你听见什么消息了？” 万长生摇头：“不是外面有什么消息，爷爷走了，最能够压住所有人的限制就没有了，你敢说你能够完全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如果我不回来天天呆在村里做庙守，就算维持当前的局面，大家也会越来越肆无忌惮，谁都想捞好处，庙里的资源也会朝着少数人手里集中，以前就这样，只是爷爷好歹有个名头，别人不好说什么，他这一走，很多人就压不住了，不早早的改制，要出大乱子。” 孙二娘皱紧眉头：“谁敢捣乱？！” 万长生哂然：“不是谁捣乱，而是所有人都会毁掉这个局面，我举个例子吧，另外有个村庄也是一年能赚几个亿，村里人都觉得自己了不起得很，看谁都不放在眼里，结果有个外乡的趁乱贪污了点钱，他们就把他绑起来打死了，你觉得这种事情会在观音村发生吗？” 孙二娘想了想：“你那些书上写的？” 万长生摇头：“历史上这种事情多得很，只是不同朝代处理起来不同，古代有人出去当大官了可能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现如今的时代，犯了法还想包庇还想隐瞒的话，只会让事情越变越糟，观音村千百年来可以稳稳的让周边所有人都拥护，恰恰是因为穷，大家都过得艰难，观音庙是个念想，整个观音村哪怕围着寺庙吃饭，也在尽量和周围乡村同声共气的共患难，但现如今的好时代，让观音村富得流油，那就完全破坏了老祖宗们打下的局面，无论整个村里，还是周围其他村镇，都是没法共富贵的，这个道理你肯定明白呀。” 道理也许很多人都知道，但能不能结合到自己身上看出来，那就是命了。 孙二娘低声：“可是观音村不赚钱的话，那才是立刻就能崩。” 万长生点头：“我的意思不是不赚钱，而是按照现如今法律法规来赚钱，整个村子改造成景区，各家都在景区公司里面当股东分钱，各家劳力在公司上班拿工资或者承包什么赚钱，合理合法的赚钱，而不是还把自己当成地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说你不是就不是。” 孙二娘悻悻：“那不是断了我的财路？” 万长生苦口婆心：“妈，我们得到够多了，不是观音村我不可能有今天，现在我在外面也能赚大钱了，再贪心不足要出大事情的！” 孙二娘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特别是出门三四年，完全成了男子汉的亲儿子，想再摆当妈的架子都摆不出来，好一会儿才：“你能说动他们？” 万长生就是这样把事情给母亲交底：“你和欢欢家先跟着我入股吧，一起张罗改建，那就是最大的股东，慢慢再拉万家胡家进来，接着大大小小各家都加进来，具体怎么做，欢欢家不是一起都去参观过人家的小镇景区吗，跟着学人家啊，反正我的态度是能拉就拉着走，但如果观音村拉不动，我就放弃了，你也早早跟我去城里享福。” 孙二娘一眼看穿：“还威胁我？！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你敢舍得观音村，回头怎么去见你爸你爷爷？” 万长生循序渐进的慢慢来吧，先点醒当妈的知道这种局面不可逆转的在朝着恶化的方向前进，就够了。 这种能够看穿未来的眼力，哪里是人人都能理解的呢？ 一直忙到日暮西山，把爷爷的骨灰盒郑重其事的放进碑林。 观音村里又摆上了流水席和麻将桌，在有些人看来这又是几天快活的日子，能吃几顿好的玩得开心，而有些人则蠢蠢欲动的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万长生带着各家长辈在碑林给祖先们上过香，拿出村口周婶家的房子改建效果图，给各家各户开开眼。 还有视频动图！ 论这社会上p图最厉害的，恐怕都在美院了，反正万长生去工作室看过，三维软件做出来的房子效果图就跟真的一样，再贴到原本的环境照片上，怎么一顿快捷键飞快操作猛如虎，就改头换面的难辨真假。 仿佛那栋原本普普通通的二层小楼已经变成漂亮的古牌坊楼立在那。 万长生为了服众也是不惜吹嘘自己：“今年我光是在外国就要做几千万的业务，现在我在江州的公司几千人，规模比这观音村还大得多，我要把年轻人都带出去跟我干，这村里就全靠你们了，以后我名气越来越大，观音村要是谁出了纰漏，丢了我的脸，别怪我那时候翻脸不认人，一句话，现在我先拿钱改造村子，越漂亮才越值钱，我也有面子，这个大家没有意见吧？” 乡下人哪里见过这么逼真的效果图啊，有人都忍不住想回村口去看看了，对万长生的威胁毫不在意：“真的能修成这样？啧啧！” “咋不先把你的宅子修出来呢，长生你先修你的院子啊……” 万长生大公无私：“我丢不起这人，你们说我会先把好处紧着自己吗？先修个不起眼的看看，大家都看好了，排队吧，愿意支持我的先修，反正挨着来，过几年再修的也有，我外面生意赚得多也花得多，慢慢来……” 包括孙二娘这样的女眷都参与不了这种会议。 更不用说贾欢欢了，带着贝赫耶在碑林外的书房里转悠，纠结要不要把长生哥有些石头宝贝什么的搬到城里去。 她也意识到自己回来当少奶奶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未来要长期在城市扎根了。 贝赫耶顶着两条粗壮的麻花辫盘在脑后，被欢欢跳上跳下的身影搞得有点头昏。 终于试着开口询问：“我……这样跟着他，你不生气吗？” 语气掌握得好，态度更好，主要还是英语，欢欢吃力的进行脑力活动翻译过来：“啊！就是吃醋嘛，吃醋你不知道？中午给你喝点你就知道什么意思了，酸溜溜咋说来着……” 这自然就很难凝聚起什么火气。 还心平气和的进行了追忆：“小时候……嘛，肯定是很生气的，那是……方圆十米范围，只要出现女的我就生气，只要他敢看，我就气鼓鼓，喏，就这样！” 得连说带比划，还要鼓了腮帮子。 一个是二十岁还跟个孩子似的活泼，一个十七八岁却成熟稳重。 这俩也真是配得上。 贾欢欢这动作神情跟表情包似的，双手剁菜一样：“只要敢跟长生哥说话，我这温柔的小闪电就能劈洗你！” 半懂不懂的贝赫耶简直胆寒。 可贾欢欢真不是吓唬外国朋友：“可是爷爷娶了好几个姨奶奶你看见了，他妈是很想也这样，我爸妈也觉得应该，所以哪怕长生哥说不会，我也觉得这种事是迟早的吧，直到看见雯姐，杜雯你也认识的哦。” 说到这里，贾欢欢就没那么活泼了，双手撑在书房的罗汉床上，垂着的双腿弹几下，扭头看着雕花窗户外，脸上多了几丝惆怅：“好漂亮……特别是长生哥说什么她都懂，你会怎么办？” 贝赫耶立刻感同身受，也许时时刻刻都在掩饰自己的她，和永远真性情的欢欢，就在这一刻心意相通了，应该就明白那酸溜溜的感受。 欢欢也不是要她回答，依旧侧着头看外面：“长生哥在这里呆了十多年，一直都是画画、刻石头，一直都是一个人，我又不懂，有时候也能听见他一个人在这里唱啊喊的，我还是不懂，你懂吗？” 贝赫耶似懂非懂的慢慢摇头。 贾欢欢回头看着她苦笑：“可是雯姐就懂，我知道长生哥和她没什么，但他遇见雯姐以后就真的很快乐，整个人就像是在发光一样，以前待在这里不声不响的样子，我还想他在这里躲一辈子，他也答应了，可是我知道他是苦闷的，只有遇见雯姐以后，才真的快乐起来，你会怎么办？” 这特么真是灵魂拷问，贝赫耶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位太太啊。 低估了她对万长生的感情。 715、美得不可方物 碍于英语会话水平，贾欢欢也说不出来太多。 但贝赫耶沉默了不少。 等万长生给各家话事人长辈们开过会，强调了观音村改建工作将会坚定不移的推动起来，谁反对就是跟庙守作对的态度以后。 再把爷爷的半身像和长辈们一起搬到碑林，叮嘱了这边几位园丁工人要维护好塑像。 收工走人。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这改建会带来什么样的好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明白当整个观音村统一起来会有什么变化，更几乎没有人会想到万长生把整个村子都改建了，对所有村民、乡亲会产生么什么心理态度，更何况万长生还把青壮年都基本上抽走了。 那是村里最不稳定的因素。 改制是必须的。 万长生很有耐心一步步来。 只是入夜以后才上车返回江州。 俩姑娘在后面也太安静了吧？ 但是又不像是吵架啊，娇小的贾欢欢还靠在贝赫耶身上打盹。 贝赫耶一动不敢动。 先送贝赫耶回了园区，小两口回家，直到第二天秘书跟着万长生去油画系参观，都没提到两人之间说了些什么。 万长生的思维都在改制或者创作这种层面，哪里还有闲暇想太多儿女私情。 再说他现在是彻底坦荡荡，再没有前两年那种还纠结别人说他渣男什么的心情，自己走自己的路，管那些闲言碎语做什么。 本来在雕塑系忙活，出来顺便给“办公室”看一手的时候，贝赫耶给他展示了新消息，赵磊磊让他中午之前有空去油画系那边露个面，实在是今天几位交换生和教育部门的官员都在集中参观油画工作室的教学。 画画嘛，赵磊磊当然是高手，但他现在是画抽象派油画了，给内行展示没什么，这种半外行的展现说不定还不如老樊的超写实画派呢。 但更主要是油画都慢，打底到出人形都得大半天，要看见精髓漂亮就一天了，叫赵磊磊这样的大腕画快活儿，他还不乐意呢。 说白了就是叫万长生那几手打印功夫去显摆下。 老大发话，万长生自然要捧场，贝赫耶捧着汉语本和历史书也看得头昏脑胀，跟着说去看看交换生和哈雅特。 没了以前抓住任何单独相处机会都要做什么的积极性，双手揣套头衫兜里，安静的跟着万长生，说些工作上的新进度。 盘着的辫子还有点东欧风情。 这样万长生就觉得舒坦，倾听中还注意锻炼贝赫耶的处理能力。 油画是所有美术学院的大系，独立一栋多边形建筑，环形的三层楼都是各种画室教研室，现代化建筑的中心就像天井，有雕塑但是是彩色的，据说是油画系自己搞的，花里胡哨不知道想表达个什么。 但十来年的楼龄看着还是很有点艺术学院的气息了，不丢份儿。 国画系那楼都三四十年了。 版画系更惨，五六十年朝上！ 雕塑系则因为有钱，各种年份都有，82年的也不缺。 带着这种调侃的轻松心态，万长生走进油画系，马上有院长助理迎接他，还跟他的秘书同行招呼，完全没把万长生当成学生看。 贝赫耶也赶紧双手撒兜，摆出标准仪态。 赵磊磊正一身艺术家穿着，皮夹克小围巾的给学生们做示范画，看见万长生不客气：“来来来，这是白描高手，给交换生和领导露一手。” 他也是一点不在乎万长生抢自己风头。 结果没想到画室里面的油画系学生集体起哄：“画什么白描啊，来油画系还画白描，哎哟喂……” 这就是青年院长的特点了，赵磊磊当初和万长生萍水相逢，就因为爱才对他就那么好，平时上课对学生也是很没架子的，气氛活跃本来就是艺术院校的特点。 万长生也是在学生中间很得尊重又很招大家黑的兄长，就喜欢捉弄他。 还美其名曰只有逼一逼才能让他拿出真功夫来。 教育部门的领导有点吃惊，他们还带了摄像机来拍点教学现场的，没想到这么没大没小。 但是看赵磊磊也跟着起哄，就连忙觉得艺术家们是真活跃。 交换生们更吃惊，更没想到传说中等级森严的东亚地区这么轻松，之前看见万长生和贝赫耶一起进来，都不敢用偷笑的眼神和贝赫耶打招呼。 贝赫耶反倒没了以前的熟稔态度，很正式官方的挨个儿过去招呼下，还准确叫出每个交换生的名字。 有四个已经摘了面纱在体验这种轻松的气氛。 万长生肯定不抓瞎，反过来鄙夷这些家伙：“好好练才有资格来嘲笑我，油画……油画棒吧，我是真不喜欢用小刷子。” 众人又欢快的起哄，但马上帮万长生把油画棒凑出来，其实就跟小朋友画的蜡笔差不多，又或者说像粉笔。 万长生看眼赵磊磊画架前面的模特，正在琢磨要不要换个远点的角度，免得被人别有用心的拿去和院长的作品比较。 这就是聪明人脑海里面难免会想很多，知情知趣。 谁知油画系的学生们比他还会折腾：“公主！公主！给公主画一个……” “不能叫公主，秘书！是秘书……” 万长生还没说话呢，贝赫耶已经会听公主这个词儿了，马上探头给哈雅特询问下再叮嘱，自己就走到了万长生前面：“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给他们强调下，开始吧，我也这么坐着吗？” 于是学了那个女模特也坐下，只是她摆动作就有点傲娇，不是模特应有的放松状态，这样坚持两三个小时很累的。 哈雅特忙着帮小姐搬了椅子，就抬起头对美院学生认真：“小贝说知道大家很喜欢她，她也很高兴，但是公主这个称呼在我们那里是有别的含义，所以千万不能这么喊，行吗？” 油画系的学生们有点恍然大悟。 连忙捂嘴。 还好六位交换生肯定都不懂中文，笑呵呵的站在旁边，还略微有点惊讶，贝赫耶敢这么就公开坐在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 反正据说她们的艺术学院是绝对不允许用裸模的，而且也不可能是她们本地人做模特。 自视甚甚甚高呢。 万长生看赵磊磊和官员的表情都顿了下，怕气氛尴尬，赶紧上手，像个卖艺人那样上手。 随手抓过旁边一位同学的黑色油画框。 准确的说是深咖啡色，满满的涂在绷好的油画布上，这让万长生想起杜雯当初考美院时的画法，还是那位茅东阳教她的技法。 深色打底再用五颜六色来画，比在白纸上更容易凸显出丰富的色彩层次。 是油画系学生经常探索的画法之一。 不过在万长生这里，他只是当成黑板画，就像当初他在宁州二中画的那种黑板画。 所以他只挑了支白色的油画棒，在略带颗粒的油画布深色底子上勾勒。 这就是万长生独门绝技了，他不需要任何草稿，甚至都没看“模特”，直接勾出纯白的线条，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上唇、下唇、下巴，脖子…… 就是一根铁丝一样的单线条，可所有转到他这边来的人都忍不住呵哦的感叹下。 准确把握住了贝赫耶那阿拉伯风情的鼻梁特点，一眼就能看出是她的正侧面轮廓线。 但仅仅是这样勾勒显不出万长生的手艺，他左手飞快的在线条额头下面一点横着抹了下，右手已经开始另一根线条飘逸潇洒的从额头上方转到发丝上面了。 有点让人应接不暇啊，刚发现左手抹的那下变成了有点絮絮的眼睫毛，右手的白色已经勾勒出来柔顺丝滑的蓬松长发外轮廓。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画头发的时候，却另起线条拉出仿佛孔雀舞那样抬起的右手，只是指尖是随意的外飘，光光的胳膊纤细修长，让人无限遐想。 可是再看他接下来的线条，才发现万长生竟然是鸡贼的用这个动作的手臂，遮挡住了胸口，免得画出太过曲线玲珑触犯到了别人不同的风俗。 然后剩下的画面就看见他不停的左手指抹，右手画，把纯白的线条，趁着油画棒有点颜料手感的时候晕开，硬是在后背、发丝、手臂间都抹出了成片的晕染。 别忘了整幅画面是在深褐色上面。 这种白色勾线本来是西洋画里面比较批判的铁丝线，却因为这灵巧的抹散开，居然有了点立体感。 其实这是个很取巧的画法，就好比写字的时候，在一侧描个边，就好像让字变得立体了一样。 万长生就是把人物后侧的晕光向内侧抹，然后前面的白线向外侧抹。 于是在深色映衬下，这些晕光呈现出美到发光的神奇！ 这不是什么高深的艺术，甚至会被所谓的艺术家们鄙夷瞧不起，这有什么艺术内涵呢，就跟那景区街头画炭精像的一样。 雕虫小技尔。 但是只要建立在万长生那特别精准传神的轮廓勾勒上。 这样的画面就特别能够被普通观众接受。 感觉寥寥几笔就画出如此传神的画面，太让人惊叹了！ 所以交换生和教育部门的官员，都已经忍不住热烈鼓掌。 油画系的美术生们神情有点纠结，这是真好看，可这又真的太通俗了，显不出咱们美术学院的艺术性啊。 还好赵磊磊也笑着鼓掌了。 716、 先生存，再艺术 说穿了，万长生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技艺精湛的民间艺人水准。 只要对绘画有点天赋，在国内任何一个景区都能看到这样的民间艺人，他们没有那么多探索艺术深度的思路，就是给游客画像，或者给游客雕刻飞天造型，数十年如一日的做同一件事情。 就像卖油翁一样，当他们把技艺简化到就那么一招鲜吃遍天的时候。 再简单的技艺也都能变得神乎其技。 现在很多抖音小视频上面那些匪夷所思的画法，譬如一笔写出几十个福字，反着也能写出千姿百态话语的那些技巧，民间艺人里面做糖人、画糖画，捏面人的精湛技艺。 都是这么来的。 但这真不是艺术。 看着好看，过程惊叹而已。 艺术应该是有思想，这尊雕塑要表现什么内涵，而不是雕得五颜六色像不像，这幅画包含了什么冲突，讲述了什么观点，这段舞蹈传递了什么情绪，歌声赋予了什么感情，这才是艺术。 万长生就是个从民间艺人、传统书画印文人向艺术家转变的标准案例。 上一位最出名的这种民间艺人变艺术家就是齐白石。 大多数民间艺人跨不过这个升华到艺术的坎儿。 各种专业科班出身的艺术家也瞧不起手艺人跨界转型。 所以万长生才显得这么特殊。 赵磊磊就是这么解释的：“我们可以说万长生这张近乎于素描的表现没有感情，他用近乎于冷冰冰的手法诠释了这道美妙的侧影，但你能说他不是艺术创作吗？模特并没有这个动作，他只是借鉴了外轮廓的特点，再利用黑底的表现能力，迅速展现了这样一幅很具有可看性，很具有美感的作品，这是他个人风格的一个特点，他一直固执的认为，美术首先是美，然后才是表现技法的技术问题，对吗？” 万长生演得感激涕零：“您说得太对了！” 美术生们见惯了万长生从不跟人争论的惫懒性子，很想笑，可是看官员们假装听懂了认真的点头，只好艰难的忍住。 赵磊磊才不是要万长生糊弄呢：“可是我的态度不一样，我更希望你们能够倾注你们足够的情感进去，愤怒、忧伤、激情、沮丧、欢快，各种各样的情绪都可以体现在你们的创作中，而且就像电影里面悲剧最震撼人心一样，美术作品也同样是某些悲伤、忧虑的情绪更容易感染人，这就会造成你们未来艺术之路的选择……对吗，万长生？” 万长生被逼到了墙角，只好正经点抵抗：“生活已经很苦了，自娱自乐画点忧伤愤怒的来排解下情绪无所谓，公开发表，传递给观众的作品，我个人还是倾向于带去欢乐和美，传递灰色阴暗的情绪并不是艺术家对社会应尽的责任。” 有美术生马上：“就像小丑一样，给人世间带来欢乐，自己却酸楚自知？” 万长生这方面的缺点就不如有些城市学生那样知识面宽阔，他见过的小丑估计也就是乡下戏班子里面的白鼻子吧。 但其他人立刻就扩展开来：“怪不得毕加索当初画了一系列的小丑作品，表达了很多情绪。” 赵磊磊顺势展开了讲解：“毕加索的小丑系列正是在他内心比较苦闷……嗯，就是没多少人买他画的时候，还比较穷的时候，内心展示，我们来看他1903年到1906年的作品特征……” 现代化教室就是能在旁边的大屏幕上马上调出毕加索的作品集，来随手讲解，这套设备是去年开始上的，就是大美用得娴熟了，蜀美年底才开始装，也算是赵磊磊上任以后的新气象之一。 果然连万长生都兴致勃勃的看见艺术大师在初期那种忧郁和悲伤的灰暗体现在作品上，蓝幽幽的。 可是仅仅过了一年就开始呈现粉红色，哈哈，泡了个美女恋爱了！ 再过一年画作蓬勃丰富多彩，那就是被阔绰的画商给买了一大批画…… 学生们都乐起来，赵磊磊指万长生：“所以你们这位师兄的思路就是尽可能协助美术生们解决经济问题，没了后顾之忧，才能创作出更美好的作品，对吗？” 大美社的小伙伴赶紧点头。 赵磊磊却笑着叮嘱，还是要喜怒哀乐都有，这才是完整的艺术表现力…… 他一边说一边还在画着的，也就是趁着万长生这一段，跨过他油画表现比较枯燥的中间阶段，开始呈现画面特点，充满情感的画面。 万长生不吭声了，认真倾听汲取，不同艺术形式表达的思想都可以兼容并包的学习，好比他跟赵磊磊、老童在有些看法上并不一致，但这并不妨碍大家肝胆相照的共同为艺术事业努力。 贝赫耶却趁着大家都没注意她，就偷偷绕过来看万长生刚才画的画，轻轻撇嘴对哈雅特示意下，秘书助理就默默点头表示明白，待会儿肯定要买下的。 刷画框的家伙真是福气了。 下课后赵磊磊才跟万长生合计：“西域采风创作展第一天，超过五千市民过来参观如果不是提前表明了画展最后才进行销售拍卖，这一天就能卖了不少去，很多都有市民在询问价格几何，你这不遗余力的推动美术作品市场化，很有前景啊。” 万长生惴惴不安：“可别拍出来什么几十万的价格，我就赔死了。” 他可是夸了海口，学生们卖多少，他就补贴多少去捐给西域防沙种树的。 赵磊磊哈哈笑：“活该！市里面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特别是我这上任以后接连不断的动作都比较见成效，你有什么想法吗？” 万长生摊手：“还没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吧，我下周去趟平京，要把考平戏研究生的事情落实下。” 赵磊磊叹气：“唉，是啊，蜀美现在就是个空壳子，其实整个艺术圈都是空壳子，曾经我以为没什么努力的方向，现在我们试试看能改变多少吧，你太年轻，总不能我年轻就让你去当国画系主任，那也太惊世骇俗了，稍微等两年……” 万长生惊诧到脸变形：“不至于吧！那位杨博士我看就挺好，虽然刚来就当系主任也有点离谱，但是这么代理工作拖着也没啥，万一能再招揽一位年富力强的国画……” 自己说着这话都觉得有点心虚。 真正年富力强的不是当着系主任就是书画院的领导，最重要是真能力够强的外来户，难保心齐，天晓得会不会望着院长的职位起心思呢？ 能力强的人心气儿就高，这基本上是必然的。 赵磊磊拍他肩膀：“老童不可能再跳出来当他十多年前就当过的系主任，其他除了退休返聘就是专业水平拿不出手的博士们，哪怕那位苏老师年纪再大点，也能凑合，但现在只能先代着，然后你就赶紧的出国画作品吧，成天待在雕塑系，你是想要抢郭大炮的权吗？！” 万长生这才发现赵磊磊不是开玩笑：“不是吧？我说了我不当官，什么职务都不想当，连那个附中我都不插手。” 赵磊磊摇头：“两年时间，我给你两年时间，必须出国画作品，出名气，出奖项！然后帮我在这个阶段承担起来，二十五六岁当系主任，那又怎么了，先当个常务副主任，把实际工作带着走，拖到三十岁转正，后面好多事情都顺理成章！” 万长生乖乖听命的话，就不是他了。 回过头冥思苦想的结果就是找苏沐楠：“这回跟我去平京不，博物院那边你好好的再帮我把篆刻这个事情承接下。” 苏沐楠马上认真：“要怎么承接？” 万长生花言巧语骗老实姑娘：“也快两年时间了，我当初给荆老师承诺要帮他把北派篆刻这条门派脉络承担起来，主要是要给他多找几个弟子，你也知道这一时半会儿的哪有那么容易就凑出人手来，培训校到现在才出了三四个小苗子，如果今年能考上，暑假肯定要带到平京去学艺，可是能经常去皇宫博物院派上用场，那起码得四五年以后，我事儿多，你帮我先去顶一下？” 苏沐楠二话不说：“需要我怎么做？经常飞过去做事？我没问题的。” 万长生良心肯定不会痛：“你过去拜个师好不好，第……好像是第七代传人。” 苏沐楠终于有点迟疑：“啊？要改换门庭啊！” 万长生包含祸心：“不当亲传徒弟你怎么顺理成章的在皇宫博物院接替工作呢，你那传承第几代徒孙来着？” 苏沐楠为难死了：“也是第七代！” 万长生不要脸：“你那一代有多少师兄弟姐妹？” 苏沐楠艰难：“有……三百多人吧，华东江浙地区有传承的都跟是我们社有些关联。” 万长生理所当然的摊手：“北派传人就只有我们俩，你说这资源不给你给谁！” 苏沐楠是死心眼：“我不贪图资源。” 万长生用上赵磊磊那招：“这资源不是给你的，也不是给我的，是用来哺育篆刻事业的，我现在主要精力放在大美社和艺考培训，只有你来承担起延续篆刻资源的大局面，如果我们都这样错过了，让这资源白白流走了，我们会是篆刻发展的罪人啊！” 苏沐楠这老实头就皱着脸红着眼圈，慢慢点头，答应叛出师门了。 717、来了，老妹 恐怕只有文人之间，才明白这种改换门庭有多么艰难。 可能万长生这地主家的儿子，从来都没把这当回事。 技多不压身，他的师父多了去，其实说起来除了老荆算是接近拜师学艺，其他几位老雷、老郭包括苟教授都还是属于现代师生关系，只是比普通学生多了感情深厚的私交。 但他这几门技艺相互不冲突啊，苟教授还自知技艺不够，主动要把万长生推给老荆头呢。 这跟苏沐楠身处人多势众的华东名门，却要退出来去北方门派做弟子。 是天差地别的两回事。 可显然万长生忽悠的这个大道理让苏沐楠硬着头皮也要去努力实现。 为此她还专门请假飞回江浙去了一趟，要的就是当面给自己的老师解释。 这就是品性。 万长生推崇这样的品德，但他又绝对不会拘泥这种限制。 打电话给老荆头约好，到周末安排好各种事务就跟苏沐楠去平京了。 除了秘书理所当然的跟着，钟明霞也照例要去平京，电视剧过审要上星，从剧组杀青回来就得经常录节目做铺垫。 春节后已经去过一次平京了。 也就是钟明霞这心态调整得好，好多青年演员这个时候早就飘了。 最新出炉的金鸡奖影后啊！ 还跟俞天这样的刚刚合作完毕电视剧。 江湖地位都完全不同。 其实这段时间找钟明霞谈剧本的事情很多，最高记录在沪海剧组的时候曾经达到一天二十多个片约！ 那都是钱啊！ 一部影视剧不管怎么，就算平均到一百万，那也是几千万！ 换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几个抵挡得住诱惑？ 她基本都是推说忙不过来。 实际上这也是李明然和杜雯给她的建议，这个时候完全可以等等，等那部电视剧播出以后再择优选剧本。 既然钟明霞没有那种疯狂揽金的，那就一年一个作品的精雕细琢，热度和价位实际上都会稳打稳扎的保持提高。 不过这时候钟明霞在乎什么呢？ 她就像凑假期的小白领似的，好不容易把自己和万长生去平京的时间凑一块儿，却没想到多出来这俩位。 但都有非常正当的理由啊。 以至于本来也要去平京的林楚妮都乐了：“算了算了，为你的名声着想，我还是下周再回去吧，不跟着你们凑热闹。” 万长生只能说这是偶然。 可有了钟明霞和贝赫耶一起，那气场肯定完全不同。 还在机场办行李托运，钟明霞就被影迷、粉丝和狗仔认出来，一拥而上的时候，贝赫耶本能的戴上墨镜把棒球帽压低些，苏沐楠全程跟个小妹妹似的，赶紧跳起来帮忙接过她们行李，甘当助理处理手续。 在平京降落出站的时候，因为有消息走漏，还有不少人等待的场面更加热烈。 苏沐楠只能由衷的和万长生走在后面低声赞叹：“她俩好像就是天生的明星！” 万长生先好心：“我这还有个墨镜你戴么？” 反正他不是代言了个眼镜品牌嘛，各种墨镜送了他一堆，他又不是非得戴名牌，去敦煌的时候就分发给各位司机好多。 看苏沐楠不明所以的戴上以后，再摇头回应：“没有什么天生的，都是后天打磨，当然得有相应的环境和机会，就像你也是。” 苏沐楠赶紧自嘲：“我这就算了，写几个字而已。” 万长生开始敲边鼓：“林楚妮去年元旦前叫我去趟日本，她拿了个刺青金奖你知道吗？” 苏沐楠隔着墨镜都在惊讶：“就是你那个刺青？这么棒？！” 万长生不惜丑化自己：“我还得穿个兜裆布上台展示，别提多臊得慌了，你说这能跟书法比吗？当时我真的有点原谅那位颜教授在女生身上写书法的思路了，没准儿他真的有艺术追求？” 苏沐楠终于开怀大笑：“呸！他才不是！我听说他能坐起来了……” 万长生循循善诱：“我说的意思就是你也可以争取去得几个奖嘛。” 苏沐楠不屑一顾：“我就算了，书法界甚至篆刻领域的那些奖我还是知道怎么回事，我不需要！” 万长生暗度陈仓：“还是需要的，我们得奖不是为了奖金、荣誉，而是拿到一些证明我们的资格证，对不对？拿奖只是种过程，一种手段，关键要看最终的目的是什么，除了在艺考招生时候不厌其烦的显摆我是什么青展金奖，其他时候我都不好意思说，但学生家长就信这个，你说是不是？” 老实头姑娘就是好骗：“好像也是……” 话音未落，咔咔咔一堆镜头凑过来拍。 万长生好脾气的护着苏沐楠不要被冲撞挤到就好。 苏沐楠还纳闷拍我做什么？ 观察了一路的钟明霞和贝赫耶小声：“逗得开心哦？” 贝赫耶也疑惑：“很少看到他对女孩子这么主动体贴，这个卖螃蟹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来路？” 她就记得第一次见面小苏老师拎了螃蟹。 钟明霞分享来龙去脉。 倒也可以完全忽略那些围在周边的镜头，拍出最正宗也最旁若无人的机场街拍来。 她俩格外接地气的穿着打扮很适合这个场面。 一直护送到了停车场，等在这边的杜雯也没忍住：“哦哟，现在真是走到哪里颜值水平都高于全国标准，嗯……好久不见苏老师，贝小姐你是越来越漂亮了，这句能听懂吗？钟影后祝你新剧大卖啊。” 钟明霞情绪不怎么高：“卖不卖我也分不到钱。” 调整下表情凑近小声：“我来你就不接我……” 杜雯理所当然的作怪：“要是我跟你传出绯闻，那不是伤害你的商业价值了？你都是有剧组对接的了，签我当经纪人我给你当司机都行！” 钟明霞嘿嘿不说了。 贝赫耶则保持商业互吹：“你这条裙子很好看，我正想找类似的，明天有空陪我去转转吗？” 杜雯必须可以。 哪怕她也是一小富婆了，陪中东土豪逛街那都是种享受。 现在最大的改变就是有了别墅和公司以后，不用再住酒店了，七八个人都能挤得下，钟明霞上次来没住到：“你平时都住那边？” 杜雯叹气：“住惯了别墅，还有人做清洁煮饭，更主要是雪球和煤球陪着，哪里还愿意回学校寝室哦。” 钟明霞赶紧说起自己的宠物也是有一比的：“狗子冬眠醒了以后天天看电视，出门我都不关电视！” 苏沐楠终于忘了什么大事业：“甲鱼也能看电视？冷血动物看电视？” 钟明霞马上摸手机看视频，贝赫耶稍微探头看了下，估计心里无数个表情包漂过，这特么算什么宠物？ 杜雯在副驾驶调侃司机：“待几天啊，跟欢欢请假没？上回你家里奔丧我实在是不好过去打扰，给你妈发了个消息的。” 万长生计算：“去年底的亚太影展我就没去了，一月的电影导演协会表彰大会我实在是没脸去，不是趁着这个研究生的事情，电影百花奖我也不想来的，两天够了吧，苏老师和钟明霞可能要多呆几天。” 正在皱着脸看手机上甲鱼的苏沐楠意外：“啊？为什么我要多待几天？” 万长生糊弄她：“留在博物院多学习学习嘛。” 杜雯躲起来用表情嘲笑万长生。 但也没掩饰自己快乐的情绪，而且很快发现贝赫耶在斜着观察自己：“怎么？听说你们几大美女一起回乡下陪万长生奔丧，受到了父老乡亲的热烈欢迎吧？” 苏沐楠的研究生英语也不错，闻言抬了抬头。 贝赫耶甜美的笑笑摇头不说话，就是保持这种笑而不语的表情观察杜雯。 她早就发现万长生和杜雯之间有种莫名的默契，现在得到贾欢欢的证实以后，更加在意观察。 杜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车辆驶进夜间的高尔夫别墅，让坐在最后的苏沐楠也有点惊讶：“真的没想到平京还有这样漂亮的地方，印象中总是有点萧瑟或者北方的粗犷。” 其实除了她，其他几位包括贝赫耶当初都来这里参加过剧组的庆功晚宴，当时贝赫耶还是躲在哈雅特背后的黑袍。 万长生几乎和杜雯同时：“有钱啥都能给你弄上……”“有地位什么能拥有。” 钟明霞不知道想什么，撑着下巴一言不发的看着外面静谧雅致的环境。 杜雯还探头：“怎么？赶紧在江州买一套啊，没平京这么贵。” 钟明霞笑笑：“住在园区就行，其实我主要是在想我以前偶尔去地产公司当售楼礼仪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这种环境，我不是给你说了吗，我要反复告诫自己别想太多。” 万长生不知道自己就是被想最多那个，还大力赞扬：“对！很多的烦恼就是想太多，停这里吗？” 杜雯指指停车位：“有几个人能做到不奢望不畅想呢，活着总要有点念想吧。” 一行人就在别墅建筑前停车，两家靠着共用一栋，所以叫联排，隔壁亮着灯但很生活化，好像是普通的家庭，这边就敞亮得多。 杜雯刚把手指放上指纹锁，里面忙不迭的打开，十来个年轻男女惊喜又慎重的站在室内两侧夹道欢迎，特别是看见刚下车来的钟明霞，已经忍不住齐齐小声欢呼下！ 然后又相互提醒不要吵到隔壁，可是女生们马上殷勤的想跟钟明霞握手。 钟明霞多熟悉了，笑着走进去随意的拉着跟人合影。 可这些青年男女再往后面看见下车走进来的贝赫耶，又有点倒吸口气。 气质，主要还是这种挥洒自如的气质。 总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 718、卖我了吗?要不要我帮忙数钱? 就像万长生的态度。 他第二天晚上就差点捅娄子。 三楼主卧室蛮大，杜雯恭请贝赫耶去住，可那姑娘到宽大的衣帽间扫视一番就知道是杜雯的私人空间。 还是不稀罕鸠占鹊巢，顺着窗户打量下外面的幽深的高尔夫果岭草坪，和周围散布的高档建筑，回头询问这房子多少钱。 光是听语气就知道她起了心思咱自己另外买一栋就是了！ 杜雯已经乐得娇躯乱颤的倒床上打滚。 钟明霞和贝赫耶接触多，熟悉她的风格：“这是中国最贵的城市，这一套得……四五百万美元，对不对？” 贝赫耶完全没有被吓到：“哦，那就请杜帮我留意下，就在这种附近隔壁有出售的话，我来买一套。” 杜雯已经乐得抱住惊呆的苏沐楠：“看见没！土豪，这就是土豪！” 贝赫耶认真：“才几百万美元，这是我自己住的，如果有那种足够配得上我爸爸的大豪斯，我可以为他先购买一套，以后他来中国，来平京就有住的地方了，两千万美元之内都可以考虑。” 仨可怜的中国姑娘已经呆滞，五星级酒店不舒服吗？顶级会所不香吗？ 非得花一两个亿买套房？ 土豪的世界真的很难理解。 当然，有这种动不动炒楼买不动产的魄力，才能成为土豪吧。 贝赫耶没开玩笑：“既然我要掌管艺术社区管理集团，未来的投资金额就会根据这项工程的前景来决定，第一座艺术社区已经让我爸爸觉得有前景，就在最近，万决定推动第三座艺术社区围绕猎隼为主题，整个初步方案已经得到同意，并且要求提前到马上开工，爸爸非常开心，说这是整个王室都很喜欢，也对国家形象有帮助的好项目，追加投资两千万美元，一定要把这个猎隼艺术园区做到最好，不够再加钱都行。” 杜雯一直都有跟大美社管理衔接，清美这边还分担了不少设计任务呢，对这种甲方乙方通吃的局面喜不自禁：“你们到底能为这种艺术社区投入多少钱啊？” 贝赫耶也清楚项目进度：“实际上每座体育场馆的投资都在五亿美元左右，如果能够完全改良改建这些过时建筑的命运，这点钱很划算吧？” 杜雯乐得赶紧鼓掌，干脆招呼几位搞睡衣之夜…… 就是大家一起打地铺，彻夜长谈。 贝赫耶比她还熟悉，说自己有几个英国好闺蜜就是这样认识的，但离开英国以后就慢慢淡了，她说起来还有点伤感。 钟明霞和苏沐楠纯粹是新鲜。 但杜雯那两只猫就有点不满这新来的几位女士，远远的不愿靠近。 鉴于它们都是流浪猫来的，警惕性有点高也正常。 可万长生也跑得远远的。 本来叫他就在隔壁的书房沙发凑合。 结果他觉得女生在这里不方便。 居然跑楼下跟加班的男生睡高低铺。 搞新媒体和公关推广工作，经常日夜颠倒，加班也是家常便饭，所以二楼三间卧室就分了两间做男女临时寝室，分别有两张上下铺，有些住得远的实习生就干脆在这边长住。 毕竟刚开始搞，杜雯半数都是招募的底薪实习生，大家都在练手，等到有成果有方向再谈高收益。 平京租房也不便宜，通勤时间更是问题，住在公司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第二天一早万长生开车去皇宫博物院的耗时就可想而知，而且鉴于博物院停车不便，是杜雯之后顺便把车开到清美去，晚上再会合。 等她到学校据说都快中午了！ 钟明霞根本不敢跟他们一起到市中心，是剧组派车过来接她去周边工作地，也是晚上再会合。 一直有点以王室为至尊的贝赫耶，终于被中国皇宫的场面震撼到。 特别是万长生故意带着绕路远远的探头看了眼太和殿前场面，那种巨大的古建筑群蕴含历史和宫廷色彩，让从小出入过多次王室场所的贝赫耶有点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她的族人还有哈雅特都没提到过这个呢？ 万长生也不知道，也许是没来得及吧，再说中国现在也看不到半点王室皇宫的影子，仿佛就让外国人忘了有这么庞大的存在。 主要还是穿过博物院各种部门单位靠近东六宫西六宫的区域，也就是所谓的后宫。 万长生仗着自己的研究工作证，带两位女士去稍微参观了下其中半开放的宫院：“这就是皇帝的很多个老婆之一住的地方，这里十二个宫，大概每个院住三五个王妃都是有可能的，除非皇后、皇太后独占一个院子。” 贝赫耶赶紧精神抖擞的参观这可以说是人间后宫的最高形式。 苏沐楠则全程皱着包子脸，关心能不能拍照。 万长生当然顺势：“你有了我这样的工作证，作为皇宫博物院的工作人员，还是很有地位的摹印组专家，随便你拍，是不是？” 这姑娘就变得非常期待了。 谁不想拥有点特权呢？ 万长生当然主要是给贝赫耶下马威：“看看这结构，正中宫殿前后两间，各一位或者两位妃子，王妃就这待遇，皇后和得宠的可能单独住一间，左右两边就是比王妃还次点的……这么跟你解释吧，皇后以下，皇贵妃一名，贵妃俩，王妃四位，嫔妃六位，实际上下面还有贵人、常在、答应……就眼前你看见这院子，要住从上到下一百来位大小老婆，她们又分别有两百多位仆人，所以那两三百仆人分住那两间小屋……” 来过几次皇宫，更看过无数后宫剧的苏沐楠惊呆。 完全想不到这后宫单院最角落的两间偏房，各自估计也就百来平方，要住两三百人？！ 比监狱牢房都还不如！ 这还是醒目中美轮美奂的宫廷剧吗？ 贝赫耶完全不关心仆人住得有多么拥挤，参观了主子的主殿，稍次的后殿没有暖阁火炕地暖系统，厢房就是二三十位老婆住一间！ 这里每个宫院都是从属于后宫的超大单位，都是上百位嫔妃待诏的全天候“值班室”。 根据主子们受恩宠的程度入住或者迁出。 后宫佳丽三千，这话听起来轻描淡写。 真正走进历史中，才知道全都是点点血泪和残酷。 可笑还有那么多傻帽向往这种后宫生活，好像以为自己穿越回来，就能分分钟迷倒皇帝，成就后宫霸业似的。 能在那最角落的偏房苟且偷生活下来都是奢望了，算算比例吧。 比考大学难多了。 这里才是把人性撕碎到最破碎的地步。 苏沐楠都轻轻点头，说自己重新对历史有了认识。 感觉少了好多春花秋月的多愁善感。 可在类似局面长大的贝赫耶，居然没有什么不适感 还对这种严密的等级制度啧啧称赞！ 说是可以推荐王室的人来好好学习…… 这完全不是万长生带她来看的目的吧：“我没有资格说你们的国家怎么怎么，起码在我们这里，花费上百年时间，前仆后继上千万人付出了生命，才换来现在大体平等的社会生活，我很以此为豪，每个普通人都能得到基本的平等权利，这才是对生命的最大尊重。” 苏沐楠闻言认真的轻轻鼓掌，满脸也充满了自豪。 贝赫耶的封建脑壳肯定不会轻易被推翻，依旧甜美的笑容呵呵，眼神都是敷衍的那种哦哦哦，估计她就是对自己在后宫中的战斗力具有无比自信的那种。 她才不关心其他人住在哪里呢，自己住主殿就够了！ 万长生颇有点失败，感觉本来是要搞忆苦思甜教育的，对苏老师有用，贝赫耶简直就是取经交流学习经验，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后宫学中国！ 无语。 只好带到摹印组见老荆头，师父对徒弟经常带着美女来已经习以为常，哪怕是外国美女，老荆也只是没好气的瞥眼：“印呢？！这几个月的印呢？全都拍电影赚钱去了吧？！” 说得好像自己是要逼死杨白劳的地主。 万长生连忙把旁边的苏沐楠拉出来：“看看她在敦煌刻的印章吧，我们收集了不少那边的胡杨木印章，您看看，再看看她这一年的进展变化。” 苏沐楠带着视死如归的态度：“请您收下我吧，我会全力以赴的弘扬篆刻艺术，并且帮助万长生培养更多的篆刻艺术家，把篆刻艺术发扬光大！” 说完更是噗通一声，直接跪下去磕头！ 老荆头吓一跳，赶紧和万长生对眼色，剧本不是这样啊！ 万长生心里肯定还是闪过了点惭愧，他不可能有苏沐楠这样的死心眼。 历史车轮啊，是个么得感情的绞肉机。 只要没爬上车，就会被无情的绞成渣。 近代史的中国就是没赶上工业革命。 结果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 眼前的新时代亦然，有些东西终究会被历史抛弃。 但文化的传承总需要有些人付出，就像中国历史上那一茬茬的硬骨头，死心眼的用自己那血肉之躯推着这个国家的车轮去填补落后的步伐。 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为将者总是看透了这一切的变通专家。 收获这些脊梁铸就的辉煌。 这两者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低贱，分工不同而已。 万长生内心长长叹口气，也跟着苏沐楠跪下去，不然对不起她的真挚。 只是他连这会儿都不会悬空落跪，那多疼啊，没必要是不是？ 719、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看见双双跪在面前喊师父的青年男女。 哪怕是跟万长生说好了要演戏，老荆头也忍不住开怀畅笑：“好！好！有望了，有望了！” 伸手扶起这跟佳儿佳妇一样的一双徒弟，感受到他们手指上几乎雷同的粗糙，更喜不自禁。 是啊，万长生什么都好，技艺超群，名声显赫，头脑灵活，更是热爱篆刻，可偏偏他不看好这技艺的未来，更腾不出手来全力以赴，或者干脆就是不上心。 这下好了，多了苏沐楠这个死心眼，一看就认真细致的姑娘，和万长生搭档，又这么全心全意的支持万长生，等于是代替万长生来做篆刻。 完美！ 而且苏沐楠也说好，每周都会飞过来待两天！ 这就等于老荆头再坚持下，就可以退休了！ 乐得他立刻带了苏沐楠去交泰殿看国玺。 真正属于国家御宝之印玺的二十五玺。 那些无数穿越小说、历史小说里面提到的什么国运之玺，九门提督见玺才会调动兵马的国宝们，都待在那。 除了四方从清入关之前就开始用的国玺，其他二十一玺全都改成了篆书。 这背后包含了太多清军入关以后需要借助关内文官体系来巩固统治的历史故事。 老荆头如数家珍，这就是要把守护的珍宝传下来了！ 万长生没说错，对苏沐楠肯定是大福气。 皇宫博物院的底蕴啊，天底下第一号儿，也就万长生这种地主家的儿子敢挥霍。 姑娘激动得嘴皮都颤抖了，还给万长生个感谢的眼神。 老荆头懒得带万长生去看国宝，罚他留在院子里面刻章。 万长生真无所谓，一本正经的在老头儿大桌前坐下来，翻腾他抽屉里面藏着那些各种各样的石头，挑选合适的来刻，动手前还把老荆头自己泡的茶缸美滋滋的吧嗒两口，烫到心肺里面那么舒服。 贝赫耶全程旁观，轻轻在旁边坐下来：“这位老人跟你是一伙的。” 她都看出来了！ 万长生点头：“都是通透人，看破不说破，朋友有得做，来，把这句话学习下，很有内涵的。” 贝赫耶就真的对万长生写在字条上的这句中文认真学习，在苏沐楠回来的时候，还能机灵的把纸条揣兜里。 师徒俩对对眼，开始演下一场戏。 时间差不多出门吃饭。 地方不远就在附近，其实更靠近平京戏剧学院，所以说皇城根儿下呢，随便走几步都是高门大户，隔壁就是国家美术馆。 一家毫不起眼的涮羊肉，几位老者陆续过来边吃边聊，对老荆头决定把摹印组交给两个徒弟还很羡慕，顺口问问苏沐楠的书画印常识，这姑娘自然是对答如流，不过有点懵，脸上表情就是不停在皱包子跟白面馒头之间切换。 最后万长生还让苏沐楠现场刻了枚印章，和他之前刻好了几枚一起，分别送给这几位老者敬存。 他那金奖名头果然也好用，人家都很肯定这手艺，叮嘱苏沐楠还要跟着师兄再提高，不过现目前已经很不错了，完全可以接老荆的班。 老荆头笑骂自己很差吗？ 苏沐楠年龄可比万长生大三岁，主要是个头小小，外表更是小家碧玉的那种江南温柔，是看着比万长生年龄小点。 她也不反抗，入门有先后嘛。 众人嘻嘻哈哈的也没喝酒，完了分头还得去办公室打个盹呢。 回博物院的时候，老荆头才轻描淡写的说起这是全国书画机构在篆刻、国画、书法等方面的领导，几十年交情了。 明天两个小辈再过去分别认个门，以后苏沐楠来平京，要经常过去跑腿。 苏沐楠不傻，但是社会经验真的有点少。 这迷迷糊糊的姑娘居然都没问刚才的叔伯分别是谁，还纳闷：“是要托他们办事儿么？还送了几枚印，我看石头都还挺好的。” 老荆头哈哈哈大笑。 万长生糊弄：“编制，得帮你弄个到博物院里面的编制，但是你别把蜀美的工作丢了哦。” 苏沐楠认真点头：“肯定！当老师是我的理想！” 老荆头插话：“帮你调到平京来吧，这几个美术学院应该都能行，免得两边跑。” 万长生差点踩老头的脚。 还好苏沐楠坚定：“蜀美现在百废待兴，万长生更是非常努力的在推动蜀美的改革，我很喜欢那种充满生机勃勃的感觉，我要一直留在蜀美！” 老荆没好气的看大徒弟：“你也会一直待在江州？” 万长生想想：“应该是，起码短期十年内都要在江州夯实美术教育的基础，反正又不耽误我搞创作。” 老荆干脆赶他走：“行行行！你忙你忙，去忙你的，小苏跟我去博物院那边办手续。” 编制算什么，摹印组好几年都没添人了，是上面发愁得不得了，生怕这边断了线。 这下好，万长生和苏沐楠俩二十多岁的，起码能顶几十年用。 关键是这俩一个能守住基业，一个能培养新人，彻底解了以后的忧患！ 老荆头走在皇城里面，还开心得哼小曲儿。 苏沐楠小碎步跟着，还能跟师父讨论京剧和昆曲的关系，这就是姑苏一带和平京历史上渊源啊，门儿清，她还能随口唱几句呢。 老荆头欢喜得不行，说晚上再约几位戏曲机关的领导吃饭。 这真是巴不得什么好东西都塞给徒弟的心思。 苏沐楠有点为难的说晚上万长生有安排。 万长生来平京自然是安排得满满当当，早点去平戏把研究生的事情探讨好也行。 贝赫耶还甜美的给苏沐楠和老人告别，尽量搞得自己像个花瓶，她也是演技派。 两人就没坐车，顺着平京街道走进胡同，春天的平京还是很春暖花开的感觉，主要是街头随时热闹繁华。 走在街面上，哪怕见多不怪的平京人民和游客，也忍不住惊讶这外国姑娘的漂亮，拍照的不少，更对她身边的男生各种揣测。 哪怕晚上要出席电影节的大场面，贝赫耶这会儿还是简单的套头衫加工装裤的运动鞋风格。 和万长生的穿着很有情侣味儿，若有若现的那种关系。 可是随着两人走进热闹喧哗的平戏，就是关注万长生的越来越多。 全国每年最大的电影节唯二之一举行，自然是引得影视圈各路神仙这两天都在朝着平京集中，作为向演艺圈提供了半壁江山的平戏自然也是各种校友集中出现。 不管是演艺圈的哪个专业，从表演到幕后的各个环节，只要还在这个圈子里面，那就必然会对去年票房最高的电影有认知。 然后能清楚的知晓这位青年导演长什么样，这是基本的业务能力。 更别提《人间不拆》这部电影主要就是依靠平戏搭台拍摄完成，万长生和平戏之间的关系已经很密切了。 以前在校内采访都有经常播放万长生的样子，这次的电影之后更是各种连篇累牍的宣传。 基本当成自家人看待。 所以这会儿万长生走进来，接连不断的就被招呼到，甚至比在蜀美还要热闹。 毕竟蜀美那环境是天天看见万长生，美术学院估计也没戏剧学院这么现实。 这种力捧当红的青年导演，绝对是金坷垃的存在，就好比去年的选角，只要他拍板要谁做主角，哪怕制片人和编剧有建议，导演还是能换人的。 毕竟最后做菜的是厨子。 很多人都有这种幻觉，不就是个从来没演过戏的新手吗，如果当时换了我也一定行。 金鸡奖影后！ 去年底的亚太影展又拿了最佳女主角。 更不用说现在十多个代言广告，初试啼声就赚了几百万，接着又有俞天的电视剧，天啊…… 这样点石成金的导演，恐怕光是看见就激动得湿了。 比那什么各种二代的超跑名牌包包都让人兴奋。 “万导！真荣幸能遇见您，能加个微信吗？” “万导，今天晚上的百花之夜您一定会去吧？” “万导，能给个机会我们单独聊聊吗？” …… 根本就当贝赫耶不存在。 美貌是什么？ 能吃吗？ 哦，就是用来吃的，这里到处都有。 贝赫耶肯定也被自己看见的颜值水平震惊到。 甚至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眼皇宫的方向，跟那个有关吗？ 万长生只想在头上贴个二维码，你们尽管扫好了：“谢谢，谢谢，这是我秘书，有什么情况直接跟她联系，我这边约了人……” 他的优势就在于谁都不认识，从十七八岁含苞待放的在校生，到风韵犹存的十几年前校友都不认识，直接推给贝赫耶。 人家只要和贝赫耶对上话，光英语就能刷掉一大半。 关键是给了他脱身的时机，穿过面积本来就不大的校区，到舞美系专业和老雷见面。 老雷在二层窗户上看着呢：“哈哈，你可真够冷酷的！” 万长生摊手：“我只是蹭了个名儿，以后根本不会再导演了，这些同志真的是误会了，还是不要欺骗大家。” 老雷呵呵坐下：“话别说这么满……硕博连读五年时间，什么都有可能。” 万长生现在有防范心了：“哇，师父！之前您给我说的是艺术理论专业，不是导演或什么？” 老雷理所当然：“对啊，可理论也要联系实际吧，读研究生和博士生，总得交出来点作品吧，放心啦，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来看看我们这个硕博连读的学费标准……” 感觉这学位多不值钱似的！ 不过最近跟着赵磊磊接触了解到了高校学位体系之后，万长生才知道蜀美要有个博士点，那是多么的艰难的。 哪怕如赵磊磊和万长生、老童这些如此清高的家伙，私底下也把搞定博士点作为蜀美未来的重要目标之一。 无论多么宏伟的目标，总要有些具体的kpi业绩指标来确定吧。 这个社会就有这么现实。 720、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有席导和老雷推动，万长生这个研究生免试没啥技术性问题。 也不存在任何违反规定的行为。 毕竟在所有人都需要准备得死去活来的各种考试中，总有一条特别优秀、成绩特别突出的可以酌情免试。 万长生就符合这个。 同龄人当中有谁是他这样拿了青展金奖的，这对于艺术绘画类专业来说已经是可以推开所有考试的保送金牌。 如果还非要吹毛求疵的说戏剧学院招收的研究生要跟影视戏曲有关系，那万长生导演的电影票房还有什么说的？ 所以一味的清高不可取，总有些时候需要拿出些成绩来说话。 太多人眼高手低的不屑各种奖项数据，其实是怕自己露出原形而已。 万长生不怕。 真叫他花时间准备考研那些基础课程，他可能就决定放弃了。 这前面两年的国画系提前毕业，已经让他把蜀美需要结业的文化课程学分全部修满，所以剩下两三年雕塑系的时光都是纯粹的专业深研。 现在还得加上这个艺术理论的学习。 也好。 因为悻悻的商量好面试时间流程，得到一堆书目，算是在面试之前要熟悉的基本内容，几乎都是万长生比较欠缺的世界艺术理论知识。 这能逼迫他回头要把所有碎片时间都利用起来读书。 不是有人说过吗，迷茫的结果在于读书太少，而想得太多。 万长生不迷茫，但也信奉一切都能从书里得到答案。 看着老雷舒坦的样儿，万长生报复的从他办公室挑了几本大部头走。 老雷的态度也是哈哈哈的随便，你把书柜搬走都行，还调侃万长生是不是那别墅的书房没有书柜呀。 不想下去被围观，万长生就待在办公室跟老雷闲聊，从别墅那边成立的新媒体公司、公关推广公司说起，再到现在蜀美的改革，西亚大业务的走出去，最后到自己对观音村改制的看法。 这些事跟老荆没法聊，那就是个印痴，篆刻之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老雷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连万长生说起贾欢欢的故事都很认真：“我爱人就是医院的，最好的医院，这方面我们家也经常聊，长生，你现在在做的事情，比我和席导希望的更踏实，这就是你一贯务实的特点，但现在缺乏就是高屋建瓴的理论基础，明白吗，这也是我从一个舞台剧务，最终能走到现在研究生导师的转变。” 万长生愿闻其详。 老雷指着窗外热闹喧哗的场面：“你一直都在强调，只有国富民强，才有文艺繁荣，这有点片面，但在当前调性下也未尝不可，这么提对于学科建设是有好处的，起码居安思危，珍惜现在的局面，才能让这种繁荣的表象下面，有真正扎实的成长完善。” 万长生慢慢点头。 老雷靠在椅背上：“从国家的整体氛围来看，我们追赶国际先进水平是很快，但是快也要受到客观规律的制约，追赶的步伐也参差不齐，我们所有能够追赶得比较快的行业都有个共同特点，学科建设扎实，起码要有两代学科领头人具备非凡的能力。” 万长生脑海里面肯定想到是赵磊磊。 老雷举例：“比如战斗机设计生产制造，我们有前后两代设计师，有西南地区的团队，比如冶金行业我们有扎实的学科基础跟健全的团队，明白了吗？这是我在经常参加各种务实的会议时候总结出来经验，两代学科领头人，加上健全的团队，前赴后继的努力，这个行业追赶国际先进水平的可能性就比较大，艺术行业虽然和经济产业航空业隔得很远，但你可以尝试这种模式，大胆的冲击世界先进水平。” 万长生有些挑眉毛，说不上是茅塞顿开，但老雷的思路确实更开阔，也更大胆。 让他忍不住顺手在旁边写下几个字眼记下来。 艺术行业冲击世界先进水平？ 这话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艺术行业很难具体的说什么世界先进水平。 但又不得不承认欧美国家在这方面是占据了主导地位。 就连美国也是二战以后，一点一滴的积累才慢慢能够和欧洲分庭抗争。 但总体还是欧洲，特别是法、意、英等国家代表了传统先进水平。 这是种整体的话语权，而很多地区偶尔出现个把天才决绝的艺术家，最后都选择去了那些艺术氛围更好的地方，进一步推动了发展。 个人的艺术才华得到了最大释放，却对自己的原产地毫无裨益。 这本来就是艺术家的常见心态，只要我自己过得风光惬意，哪管水深火热。 蜀美那边的人肯定从来不会有这种提法。 但恰恰是老雷不算是完全的艺术家，搞舞台美术的，更像个技术活儿，更别提现在舞美已经是个相当现代化的声光影多媒体产业。 甚至他能这么说，还因为他在平京能看见很多不一样的层面：“医学恰恰我们这两部分都没有，领导能力和行业统筹的团队力量都没有，所以在可以看见的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医学比艺术行业还要艰难。” 这就是乡下少爷所不具备的视野和目光深度了。 把万长生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做了理论解构，更加明确的指清方向。 这等大事，有了明确的纲领，才能做到有的放矢，把之前基本上是走到哪算哪的运转，有目的的抓大放小调整出来。 才会有更加清晰准确的定位。 后面的方法论，万长生是懂的，甚至比老雷说起来还清楚，就像之前杜雯看到的一些东西一样，他缺乏就是这种画龙点睛的指向。 所以师徒俩坐在桌边，各自一杯清茶，聊得很多，万长生也在自己的速写本上简单记下来一页密密麻麻的字眼。 快到晚饭时间，杜雯的电话打过来，两人才意犹未尽的起身出门。 出来却看见贝赫耶安静的坐在外面玩手机，听闻动静嫣然一笑的起身：“雷教授您好，我是万的秘书小贝。” 这句话就是勉强的中文。 硬性强背的那种。 老雷恍然的哈哈哈，刚才还有点好奇万长生怎么牵上西亚的线，看了这姿态优雅的阿拉伯姑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很有绅士风度的邀请共进晚餐，他知道周围有家味道很不错的餐厅适合贝赫耶。 万长生还得把地址发给苏沐楠，始终有点愧疚让她来帮自己顶包，那就尽量凡事都拉着她。 没多一阵，苏沐楠气喘吁吁的过来，对雷教授她不熟，但是很恭敬的鞠躬敬礼。 老雷却不管这颜值差距多少，一视同仁的欢喜接待，听闻和万长生一起拜了老荆为师，苏沐楠又老实的说起中午那几位领导，还说要介绍戏曲界的给她认识。 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万长生只好默默的端茶求师父不要掺和添乱。 贝赫耶静静的在旁边观察，可能对自己学习汉语的迫切性再加深些。 当然听不懂具体的对话，单纯观察表情，可能在她心里又会演绎出更大的戏吧。 待会儿有大场面，这顿饭就吃得快，坐老雷的车出发。 到几公里外的国家大剧院和杜雯会合。 万长生和席导、老雷他们认识的地方，现在他那尊舞台雕塑《大美时代》的缩小版已经摆放在大厅的艺术品陈列中。 杜雯却见面就赶紧拉了万长生到她的车上，换衣服吧。 还想念林楚妮在的话，就能给万长生做全面的化妆跟发型了，现在只能凑合下。 标准的西装礼服衬衫加领结。 等万长生在车上换了下来，仨女生动手帮他整理。 这时候钟明霞到了，直接用礼宾车送过来的，一身绿底儿白花的旗袍！ 从下来就让杜雯她们啧啧艳羡！ 旗袍啊，这种国粹版的服装，是不是个美人儿都不敢穿。 要么就跟席导她们那样功成名就，也不在乎体形的就是穿个感觉，很多贵妇都是这么穿。 要么就真得是身材好。 好比钟明霞这样曲线摇曳，姿态艳绝。 绷得恰到好处的版型，形成无数条优美的曲线。 贝赫耶瞠目结舌，白天看见皇宫的震撼估计都没这衣服大，拉着钟明霞一个劲儿询问这是什么款，什么设计师的作品。 太美了。 但来不及寒暄多少，杜雯就张罗着这俩还是赶紧进场吧。 这电影节最核心的就是今明两晚，今天是百花之夜，也就是类似去年电影大展播的晚会，明晚是颁奖典礼。 今天比较放松，让文娱记者都能抓紧时间出新闻，明天则带着很多官方的严肃意味。 所以作为去年票房最高的电影导演和女主演，万长生和钟明霞肯定要携手进场的。 钟明霞挪来挪去，乐的就是这一下，这会儿表情稳得住，还给这边告别，才挽着万长生走上红毯。 看着背影，杜雯马上逗贝赫耶：“有没有觉得嫉妒？” 贝赫耶一本正经：“我知道你说的吃醋，但我今天上午参观了你们国家最庞大的后宫，我觉得他可能不喜欢后宫，你怎么看呢？” 马上连消带打让杜雯噗嗤。 苏沐楠侧目这种对话，不参与。 721、格格不入 钟明霞则春风满面的挽住万长生胳膊，控制他的脚步速度。 实在是旗袍走快了就没那种味儿，款款而来的气度。 她虽然没到大牌时装走秀的地步，各种野台、展台还是走过很多了，这点基本功底还是有。 万长生随她，更多是在体验这种万众瞩目的特殊感受，以他的心性甚至会刻意的控制自己享受这种飘飘然感觉。 因为他明白这点表面风光的背后，没啥可值得骄傲的东西。 所以随口讨论今天的节目录制工作顺不顺利之类，在周围那么多镜头面前，显得格外淡定自若，看着就像大人物呢。 钟明霞也说起来今天又有十多个剧本拿出来挑选。 她这话要是让其他同行听见可能会吐血。 好多人都说行情不好接不到剧本呢！ 钟明霞也是去沪海拍了几个月的戏，才算是知晓些行情。 这两年影视圈的行业大局面受政策影响很大，要求限薪、查税之类的手段下，那些之前动不动一集电视剧就过百万的高身价大牌影视剧明星难死了。 有多少人能做到万长生那种票房提成四千多万，老老实实纳税近半，然后又分了一千多万给剧组伙伴？ 又或者开拍的时候一分钱不拿，纯粹最后看提成。 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或者说他们被捧红自己的资本力量裹带着没法放手。 好不容易才一步步爬到这种顶尖身价的巅峰，怎么可能舍得自降身价？ 就等着看看这场运动过去吧。 很多人还是习惯于这政策一阵风。 所以从一开始好些顶尖明星就结伴停工休息，宁愿停工也不降低片酬。 谁知道正好遇见了钟明霞他们这一拨儿新手杀出来！ 以区区十万片酬拍出了四十亿的票房电影！ 甚至连四百万拍电视剧都显得性价比特别高。 所以一股脑的好多剧组都在用新人，把省下来的片酬用到制作和其他环节…… 现在就显着越是有名的大腕，越是没戏拍！ 国家大剧院的红毯比较长，两人这么走来钟明霞都能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晰。 万长生哑然失笑。 这是不是也算是自己对这个环境做出的贡献？ 这么往自己身上拉肯定是有点不要脸，但这显然是个有益的事情。 也许就是席导他们一干大佬希望达成的结果。 自己不过是其中的棋子而已？ 这才是不遗余力推动自己的目的之一？ 这么想有点小人度君子之腹，但万长生从来都不吝于这么考虑。 一百多米的红毯这么走来，就在无数闪光灯和镜头之前，无数双期望挖掘猛料的眼睛面前啊。 万长生是没在乎过这些媒体的态度，他从贡献雕塑给平戏，到拿了青展三奖被各种网络追骂还少了？ 钟明霞比他更不在乎，只在乎这红毯走得慢点，再慢点。 平日里两人真的没什么单独亲近的时候。 所以这对儿慢悠悠跟散步似的男女，在其他都是匆忙快步走过红毯的明星中间就显得特别扎眼。 偏偏还是去年票房最高的导演和女主角。 不注意他们都不可能。 这种驾轻就熟的环节，别的明星可能都有点纳闷儿这俩是干嘛呢。 但只要目光交汇，都有笑意，高票房的导演就是统治阶级的存在，谁看了万长生都是友好的点头致意，多熟似的。 钟明霞就只顾笑着把万长生挽得更紧些。 也许只有她自己心里才明白，恰好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万长生趴在病床上，她接过了那本剧本。 这一年，经历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多少影视明星或者周围家人，都是因为抵不住这种一夜暴富的变化，掉入无尽深渊，不是家破人亡就是欠下一屁股债。 穷人乍富都是这种结果。 偏偏就是和万长生在一起，不经意间就越过这一个个陷阱。 也学着这种淡然的模样。 怎么可能不感慨。 于是她这原本可以顾盼生姿的眼神，就只锁定在万长生脸上，那深深的感情怎么隐瞒得住，说什么都是带着笑的跟随。 甚至到了巨大看板前面，照例有礼仪奉上银色马克笔要签名留念的环节。 万长生随手草书，钟明霞都不松开手的快速签上自己的花式签名，还是苏沐楠帮她设计的，在艺术园区已经签得非常娴熟了。 可就跟在万长生的名儿旁边签完，她还意犹未尽的在两人之间画了个心！ 那些跟随的镜头哦，咔咔咔的简直捕捉到了每个细节。 转身两人摆造型的合影时候，更是被摄影师、记者们要求特别停留。 这种时候唯一会带的手机，穿着旗袍拿了肯定不和谐，钟明霞都是习惯的递给万长生拿着，两人不是去年欢欢一起买的手机吗。 万长生把俩手机叠了揣裤兜。 就这么个动作，才让人看见一直挽着他的那只芊芊玉手腕上有块金属手表，挺男性化的款式，和伸手的万长生手腕露出来的一模一样。 记者们都有点轰动了。 感觉抓住多大的八卦点了似的。 万长生还茫然未觉，按照钟明霞的提示摆了好几个姿势。 杜雯好歹也是服装专业，让万长生哪怕穿着礼服领结，脚下却是今年大热的纯白运动鞋，礼仪中带点俏皮的运动混搭，很时尚。 配搭一身旗袍，挽了发髻显得格外成熟气息的钟明霞，当得起郎才女貌的效果。 所以等他俩终于能走进大剧院厅堂时候，娱乐记者们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爆料抢风头了“小优，原来你爱的是他！” “钟明霞，凭什么能赢？” “钟明霞疑似插足导演恋情？” 最后一条的记者，估计就是昨天在首都机场也参加了街拍的，直接把戴着墨镜的苏沐楠和万长生照片，跟今天的照片放到一起！ 杜雯不是早就说过吗，万长生这样蹿红的青年导演，才华横溢高大帅气，却被频繁曝光女朋友是医科大非常普通的小女生，甚至连个头儿都只到他手臂的身高，已经成了娱乐圈人尽皆知的特点。 今天就张冠李戴了。 反正也没人关系贾欢欢本来长什么样儿，在粉丝、娱记们看来都是路人样。 结果转天今天和钟明霞这架势…… 手机一样的细节还不算什么，手腕上的表一模一样，签名墙上的小心心，最主要还有钟明霞那毫不掩饰的深情眼神。 太有料了。 杜雯很快就得到消息，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赶紧让工作室员工联络李明然那边的工作室，共同发力顺带推动热度。 就是要在这个时候炒作话题，才对接下来的电视剧有帮助嘛。 还乐得把照片翻给苏沐楠看：“你也上八卦了！说你是万长生的女朋友……” 苏沐楠的反应居然是痛惜：“要是没戴墨镜，我就能发给我大学高中同学显摆了！万长生肯定是故意的，当时他还塞墨镜给我！算了，你还是发给我发个朋友圈……” 杜雯都要问她：“你这是默认了关系吗？” 苏沐楠头都不抬的忙碌：“什么关系？肯定是把我认成了欢欢，嘻嘻，我也发给欢欢看下。” 贝赫耶则看看手机上出现的八卦新闻，再看看气势宏伟的国家大剧院现场，轻轻挺直腰背，好像这样就能看到坐在前排的万长生。 得到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故事片三项大奖提名的片子，哪怕今天不是颁奖典礼，也只有导演和女主角有资格坐在最前面。 这会儿万长生在想什么呢，他看着舞台之上，整张脸有点忍不住皱得跟包子似的。 终于有点体会到小苏老师为什么会喜欢做这个动作。 她固然是因为自己有点近视，习惯了这样好像能看清点。 万长生则是想掩饰自己脸上的不屑和卧槽，这特么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这么顶级的电影节晚会，在这么顶级的大剧院，舞台美术做得跟……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来形容，只能一直把脸皱着好像看得很认真的样子。 看得出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也没少花钱跟动用各种设备，可最后这效果嘛…… 跟政府机关开大会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跟政策管控力度有关，钟明霞刚才不也说了限薪令什么就跟大刀似的砍下来，更是严格审查各种影视剧的题材、内容甚至穿着裸露程度，以前就很难拍了上大屏幕上卫星电视的影视剧，这两年更是大量的拍了都没法播出，所以这一年据说倒闭的各种相关影视公司都有成百上千。 在这种大行情局面下，四十亿票房的《人间不拆》确实有一枝独秀的效果，包括之前那部校园暴力的青春片其实都表现出观众消费力还在，只是以前那种无脑沙雕的烂片已经没法生存了。 随着大家审美提高，再也不是随便几个流量明星就能圈钱的时代了。 所以这次电影节就有正本清源的意义。 讲业绩，树新风的主题从宣传推广的各个环节都能看见。 这也没错。 就好比明星片酬早就该刹住这股歪风了。 但是不能因为主题正确，就矫枉过正的把影视界的场面搞成了红彤彤的机关大会模样吧？ 如果不是有人傻不愣登的想表忠心，就是别有用心的低级红高级黑。 搞得现场看起来和庆典晚会是绝对格格不入的。 722、初生狐狸也爱摔跤 节目其实安排得相当华丽，名角荟萃！ 说得也是，这样的顶级电影节，就好比春晚，能在这上面露脸的角色就证明了江湖地位。 而且带着浓厚的官方色彩，只要被点到的哪里还会有不来的。 甭管平时多高的价，多忙的档期，都会全力以赴的来参加表演。 所以晚会现场更像是明星和粉丝、资本力量的一场狂欢，明星大咖轮番上阵，各种神曲热歌串烧。 好不热闹。 只是这背景色彩，就像万长生一开始就感觉到的那样，严谨得有些过头了。 一幕幕场景就好像当年的样板戏那样严肃。 万长生肯定不吭声。 他都教了贝赫耶什么叫做看破不说破，朋友有得做。 以他的习性，从来都不会选择当出头鸟。 在自己能影响的范围慢慢做。 他已经很能控制自己的表情了，可架不住摄像机多啊。 作为当红导演，捕捉他的镜头非常多。 这种大场面的摄像机位到处都是，后台导演随时能挑选不同的镜头切换到转播画面中。 也就是电视观众能看到的最终画面，实际上是现场导播、导演在无数个机位捕捉到的画面中，不停切换出来的结果。 这也算是一种编辑，只是属于现场随编随播，非常考验功力。 万长生这假导演对这就不是很懂了，他只知道面前滑轨上的机位，身上扛着的斯坦尼康人形机位只要没对着他，表情就难免会放松些。 总不能一直皱着包子脸吧？ 钟明霞还悄悄给他说，其实问了他俩能不能表演节目的，歌舞小品都行，她能干嘛，上去走个秀吗？ 实际上她又没到职业名模的水准。 估摸着万长生更不想上去画画卖艺，就婉拒了。 万长生哂然：“也好，免得上去丢人现眼。” 他这话其实应该是自嘲，前排却有人回头看了眼。 万长生注意到了的，还温和的对前面笑笑。 钟明霞马上在他耳边轻声：“著名导演，这次最佳导演提名也有他。” 哦，那就是竞争对手了。 万长生倒是没把这个最佳导演看得有多重，更不会有什么非要跟人争夺的意思。 但架不住别人看得重。 他是这么以为的，就表情更柔和了些。 可整体舞台背景效果真的有点差强人意，万长生纯粹是出于一个艺术家的眼光，有点目不忍睹的斜眉眯眼做个皱起头远看手机的表情，身体还后仰了。 却又不知怎么被摄像机位给捕捉到，更不知怎么让导播飞快的切了一下到舞台边的大屏幕上。 其实那里一直在展现前排就坐的各位大咖，万长生和钟明霞算是江湖地位最浅的那种，仅仅靠着去年票房大卖的电影才能坐到第四排左右。 可能周围人都是正襟危坐的样子，特别显得万长生一眼就被看见。 反正注意到这块大屏幕的观众都有点哗然。 应该是很多人不约而同的看见这种非常规动作的反应，然后又有点诧异怎么怎么多人跟我一样反应，就一起笑了下。 万长生根本没注意到这个，他皱紧眉头专注于看屏幕呢。 准确的说就是缺乏形体管理、表情管理。 这是演员的基本功。 人家从戏班子、表演专业、进剧组、进公司都要严格锤炼这个环节，随时随地能拿得起放得下。 钟明霞这一年来的主要变化就在这里。 万长生可能是前排就坐的这些演艺人员里面最没有这种基本功的，他那点爱演的小腹黑在专业人士面前，啥都不是。 他一旦看得专注以后，就有点心无旁骛。 就像之前跟虞凯欣她们去上节目，万长生也是看得太过投入有点流口水的呆滞，被导播抓住特写一样。 也许作为著名青年导演，万长生这种非比寻常的专注表情，也让导播觉得很有意思，居然在他身上停留了好几秒。 后来据看现场直播的大美生说电视屏幕上也给了万长生好几秒的特写。 还切换到舞台上，正在唱……一段革命歌曲。 万长生前排那位著名导演可能就从舞台边的大屏幕上看见了万长生的表情，还听见了观众的笑声，再次回头看了看。 这回万长生就没注意到前面的动作，他想的都是画面感受。 他看剧、看晚会都很少，就不会有别人那种熟视无睹的感觉，看得很新鲜，对整个舞台效果呈现出来的感觉也很敏锐。 皱紧了眉头。 那位著名导演就这样扭头开口：“怎么？你看了有什么感觉？” 万长生下意识的低头回应：“可惜了……啊？挺好挺好。” 后面是钟明霞轻轻碰了下他提醒。 她看不出来好坏，但这么大的场面去说风凉话不好。 这点江湖小规矩她还是明白的。 可那位著名导演这回干脆扭身，整个上半身都转过来仰头看着万长生：“可惜？哪里可惜了？” 既然被人专心对待，万长生也专心回答：“哦，没什么，纯粹是因为学美术出身，觉得整个背景色调可以更活跃更漂亮点，准确的说……” 他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 准确的说，在万长生眼里，这台戏根本就是错位的。 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方法，这台戏要怎么设计，根源在于给谁看？ 当初他来看席导那台话剧的时候就非常清晰，那台剧就是给观众看的。 眼前的晚会要么给这些观众席上的观众看，要么给电视机前的观众看。 而不是这样，演给这两者之外的什么看。 所以整个现场才有这种别扭的感觉。 属于典型的想挣点表现，又找不到点的那种，还让操作这台戏的人绞尽脑汁做不擅长的事情。 著名导演深深的再看万长生一眼，笑笑：“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敢说敢做，就是你这样吧？” 然后转回身看着台上了。 感觉有点摆老资格的吓唬新人。 万长生也收起表情，不再皱着脸，也不专心看台上，自然就跟周围那些演员差不多，满脸的漠然。 钟明霞注意到大屏幕上的镜头，想伸手摸万长生安慰下的，忍住了。 万长生没太当回事，自己这话又没说出格，再怎么也不会牵扯出啥来。 这台晚会效果也就这样了，又不可能现场改动。 就像第一次万长生看话剧那样，涉及到舞台布景的变化，那都是多么复杂的事情了，这样也就这样了。 至于对方是不是看不惯自己，那又如何？ 反正根本就没有交集的。 晚会一共三小时的，中间也有个休息十五分钟。 电视台正好插播广告。 却没想到万长生本来准备去洗手间的，那位著名导演起身转对万长生：“你懂舞台布景吗？” 万长生摇头：“不懂。” 钟明霞都悄悄的站到万长生旁边，好像随时要保护他。 人家再问：“那听说你第一次帮席导就是改舞台布景，还是两三年前，你那时候连大学生都不是吧？” 万长生笑了：“高考前，就像您刚才说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敢说敢做，因为出发点是希望更美好。” 周围已经凑上来七八个人，看着应该都是导演级别的人物，演员都不敢随便参与进来。 看他们表情就不像是友好热情的寒暄，万一涉及到什么，得罪了导演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混了。 没想到万长生首次和同行接触，就算是顶级氛围。 那位五十多岁的著名导演却开口：“如果让你把明天晚上的颁奖典礼再改改，你敢接这个活儿吗？” 万长生一下就有点懂了：“今天的舞美导演，您认识？” 著名导演没回答：“就说你敢不敢接吧？” 周围全都目光炯炯的看着当红炸子鸡，各种神情目光都有。 揶揄看笑话的比较多。 都是同道中人，估计对万长生在那部电影里面起到的作用心知肚明，不会像外界那么盲目崇拜。 钟明霞作为唯一敢站在这里的演员，还勉力抓住万长生的手，不知道是想跟他同生共死，还是防止他一时按捺不住。 气氛真的凝固了一两秒的感觉。 没想到万长生居然冒出来句：“这是艺术，得加钱！” 表情还是很认真凝重的样儿。 他真是当初搞西亚艺术园区设计的时候，听大美社的小伙伴们在工作室开会开玩笑时候的说法。 这时候觉得有点俏皮，拿来活跃气氛。 结果瞬间引爆了现场所有人的笑神经，原来这句台词就是这位著名导演的电影里面用过的梗。 连表情严肃的著名导演都笑了，全都哈哈大笑。 可把周围远远看着的各种演艺明星羡慕得要命。 这个青年导演真的有两把刷子，在这么多大佬面前都能谈笑风生。 更羡慕那个站在旁边的旗袍姑娘，好多美女演员都恨不得能让自己站到那里去。 跟对了男人，真是幸福。 钟明霞却有点楞，这有什么好笑的，是该给钱啊。 著名导演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声：“你是雷万强的人，这国家大剧院是他的地盘，你在这里做事还要加钱？我给他打电话，我看他怎么说……” 说着就作势摸电话。 万长生才认真点：“您这意思是真要改？” 著名导演讪笑下环顾四周：“你们觉得今天这台戏的场景怎么样？” 众人笑而不语。 723、小场面勿惊 别以为舞美设计是个简单的活儿，又或者平京这样藏龙卧虎的地方，搞定这么个活儿就手拿把掐。 有些事啊，越是重要就越是做不好。 因为重要，就有很多人需要刷存在感的指手画脚，又或者是太过重要，就能被上上下下关注到令人发指的寸步难行地步。 春晚就是个标准案例。 年年煞费苦心，年年被骂得狗血淋头，到后来基本上被选中做春晚导演，已经不是什么荣耀，基本上是塞了个炸药包爱咋咋地。 眼前这电影节的晚会就有点内味儿。 受到太多各种要求的制约，又或者被要求改来改去，最后和设计者的初衷面目全非。 就跟广告公司遇见事儿多的甲方爸爸各种左一点，右一点的外行指导内行。 得出眼前的模样。 普遍都在四十岁以上的成名导演们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不说，笑眯眯的看着万长生。 顺便也看他身边那牵着手的当红新星。 更清楚这导演和主演之间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是过来人。 万长生又不傻：“改改是小事儿，可台面上的事情得罪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所以还是不蹚浑水了。” 著名导演也顺着小年轻牵着的手：“我这边要上个新戏，她有兴趣来试试女主角不？” 钟明霞抢在万长生之前开口：“谢谢，不用！” 众导演集体愣了下哈哈哈。 没准儿这就是借着舞美场景实际上要人的戏码呢。 导演们心里戏也蛮多的。 这已经多给面子了，能排到这个牌面的导演，手里的大戏永远都是抢破了头的存在。 钟明霞是很红，但迄今为止也就演了一部戏，虽然爆款率是百分百，可这种出道新人一部戏爆红之后销声匿迹的比比皆是，一部戏红了真的不说明什么。 天时地利人和碰到一起了。 剧本、角色、档期和同期电影各种不能打，都是最终结果的重要因素。 如果能再来几部著名导演的大片加持下，淬炼演技稳定神格，那才是走向头部明星的正确道路。 没想到居然这么干净利落的拒绝了！ 年轻人啊，还是容易被感情左右了决定。 也许这就是演艺圈屡见不鲜的错过了一炮而红的角色吧。 等到别人红了以后，才后悔不迭自己错过了什么。 好在这成片的笑声让著名导演也不尴尬：“那我这新戏，你来做美术指导，我也看了你的脚本功底，非常棒！一起来都行，有兴趣吗？” 万长生乐：“您这边一边让我去背锅，一边还要剥削我的艺术成果，两边好处都占了，也太两全其美了吧？” 他就是愣头青不怕得罪人，甚至钟明霞都不用蹚浑水，这时候就觉得钟明霞那种全心全意投入在艺术园区的选择多么正确了。 演艺圈啊，太多诱惑，太多纷争，如果一门心思拴在这上面，人家稍微拿捏下就进退失据，必须要权衡得失。 现在无欲则刚，随便你怎么翻腾，还能把手伸到美术界来，还能破坏了西亚产业，还能影响艺考生意了？ 不接。 但这番做派在老前辈们眼里就是不识抬举。 做美术指导又不是不给钱，价钱可以谈，关键是连小两口进组的条件都给了，这足够诚心诚意而且照顾了恋奸情热的感受。 很给面儿了。 有个四十来岁比较彪悍的导演忍不住都开口：“年轻人，才华这玩意儿确实是资本，但到这一步，可不是只有你有才华！” 万长生依旧不温不火：“你行你上。” 对方马上哑言。 周围几个还嘿嘿呵呵的笑起来，促狭的更伸手拍那位肩头：“对啊，你怎么不上？” 这位其实也不是傲慢，一脸悻悻：“老子受不得那腌臜气，一个个拿腔拿调的鸡毛当令箭。” 万长生就笑着跟上：“对啊，大哥你受不得，小弟我也受不得，叫我怎么去？” 刚才有的那点火气居然散了个干净，都有点抱怨：“这真的是个烫手的山芋，老耿你接了这个就捏着鼻子过去吧，认了认了。” “这倒也是，小万看得出来是性情中人，而且明白利害关系，不接也是正常的。” “你的人手也主要都在江州那边吧，最近我有个戏要到江州取景，有空聊聊？” 万长生其实不装大爷，一点没有恃才傲物的样儿：“没问题，没问题，到江州我接待，先加个微信，大哥，我们也加一个，回头到江州吃火锅，耿导我们也加个呗，真的是不敢，不敢接这种碳圆，还是烧红了的碳圆！” 人人都在摸手机，扫万长生展示的二维码，这家伙有多大的咖位倒未见得，但背后有人，资源管够是肯定的，关键肯伏低做小啊。 说话让大家都觉得舒坦，连刚才比较彪悍那位都加了，对万长生放在朋友圈的一系列业绩都呵呵。 这个微信其实一直都是杜雯在打理，标准的对外商业号，大家都明白。 唯有耿导扫码以后沉不做声。 十来分钟时间就这么过了，钟明霞扶着胸口终于松口气，感觉有惊无险的过了关。 万长生却在想自己刚才要上厕所的，耽误了。 可下半场才刚刚开始十来分钟，万长生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打开一看居然是席导的号码，他马上借着这电话给钟明霞展示下，自己躬身出去接电话，主要上厕所。 来到外面走廊，接通听见那边席导开口，万长生立刻知道怎么回事儿：“你今天去看了那个百花之夜有看法？” 万长生苦笑：“我有什么看法，就坐在那觉得可能色调风格有点呆板压抑了，几位老前辈挤兑我，要我去改，我这不是找事儿吗？” 席导呵呵：“那你就帮忙改改呗，我也看电视了，都搞些什么玩意儿啊，欲盖弥彰的发泄不满失控了呗。” 万长生赶紧：“您可别说这些秘闻给我，我去洗个耳朵。” 席导哈哈哈笑：“不是什么大事儿，这对你也是个教训，譬如你对这种行政管理颇有微词对吧，我也有，对于追求艺术开放性和探索的人来说，生硬死板的体制天然相冲，但体制又是必须的，不然怎么面对庞大的体量和向前发展运转？” 万长生都不敢去厕所了：“您这可是个大话题。” 席导乐：“你这种态度怎么来读我的博士？还是老雷先打磨你两年，去吧，当领导者表现出来一分的不屑，甚至是为了表现自己的个性展现出来点不屑，到了执行层面却会放大到五分甚至十分，结果就成了现在这个结果，玩脱了不是吗？好在今天只是个内部娱乐性的场面，明天才是官方态度，估计明天的东西更看不过去，这个道理同样可以对应到体制内那边，当你学会辩证的看待事物，就容易理解为什么体制容易讲话，容易唯领导论了。” 万长生嘿嘿：“我说还不是您给帮忙兜底，我知道不会得罪人，才敢接手啊，行，我就接了。” 席导满意：“叫老雷帮你安排下，那都是他的人，我说这组委会也是缺心眼，找个没搞过舞美的外行来大剧院也不拜码头。” 万长生忍住笑挂电话。 但是他才不按照席导说的问老雷呢。 立刻掉头就给杜雯打电话，这姑娘也是马上从侧门出来，显然是瞄着万长生举动的，那就更有得商量了：“把大美社在平京的人，都调动起来！” 杜雯呵呵：“江州的还不是能调动，什么年代了，无纸化网络办公，我先马上把人调过来，你去了解所有后台数据节点，对接那边的人。” 万长生对她才是言听计从，说声好就去了，先打电话给老雷说了这事儿，那边也是一顿笑骂说自己先去后台了解下。 这里真是老雷的大本营，对万长生要把舞美专业的大美生全都调过来做这事儿，更是喜不自禁。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场面，可能都没有想过敢把这些学生拉来直接上台。 谁不是手把手的在后面捶打好些年，才敢慢慢往台前放。 万长生却总是习惯实战练兵！ 而且在平京的才是整个大美社精兵强将。 能考进清美的都是最顶尖，平戏则是量身定制的专业人手。 真真叫一声令下，两边儿的大美生不管在干嘛，二话不说都抄起家伙往国家大剧院赶来！ 也许这才是万长生的优势。 换那些老油子，别急，咱们先盘盘这到底该给多少钱？ 就像军队和雇佣军的区别，大着呢。 再上个厕所，万长生才悠哉游哉的回到席间，探头低声给那位耿导：“把您那边负责的人联系方式推送给我呗？” 人家不动声色的发过来。 然后却感觉万长生更不动声色的坐在那没动。 起码一个小时以后，老前辈忍不住回头：“你不是接下来了，还不争分夺秒？” 地主家的儿子气定神闲：“我有个健全的团队，工作已经展开了，我就不用瞎指挥了吧。” 这话说得前排和左右几位同行，都忍不住一起看。 你才多少岁啊，就摆出这种为将为帅的派头来，至于嘛？ 不过在万长生这里，这不是基本操作吗？ 正常得很呐。 724、我，艺术家，打钱 万长生还是给自己留了退路，这边完场的时候，看看手机上杜雯发回来的消息。 给人家著名导演解释得很清楚：“时间就一晚上多点，赶天赶地有些东西也赶不出来，所以整个典礼安排、布景陈设这些大件我们基本上不会动，就改色调背景，特别是大画面。” 这是实话，就连颁奖台的桌子，也不可能现在现做是吧。 更何况现在这种舞台式背景，都是大型显示屏，电脑上面操作画面比较多。 著名导演放下块大石头，又开始习惯性担心：“这可是各方关注的焦点，这里面涉及到的背景画面一定要慎之又慎！” 周围明星们正在退场寒暄，台上放下帷幕，背后已经开始拆除今天晚会的布景，开始更换明天的了。 万长生看看自己手腕上的表：“现在接近十点半，这样吧，您到家的时候，我给您把备选方案图给整理下打包发过去，选一下？” 著名导演吃惊：“这才多一会儿？最多到十一点半一两个小时能出几张方案图？” 万长生轻松：“来个一百张怎么样？我们先选一下，给您留一百张。” 著名导演震惊：“啥！？” 不由自主的掏耳朵，难以置信到感觉自己幻听！ 万长生习以为常：“我有七十多个设计组，一千来号设计师吧，平常我们做方案都是这样，大范围的比稿，集思广益的都可以做方案，然后各个设计组快速甄别筛选，还可以直接拿给我或者其他人单独谈谈，快速敲定正式稿件，所有人又为这个方案服务展开。” 著名导演能够想到询问的就是：“多少钱？你这样的结构做项目多少钱？” 万长生摊手：“前期不要钱，但后面嘛，就看您这修改方案能给多少钱了。” 不等人家导演说话，万长生那副游摊卖艺的嘴脸又出来了：“您看看五千和十万的效果还是有差别的。” 边说边翻开自己手机，竟然已经有了彩色画面，有花团锦簇跟百鸟朝凤似的传统纹样，也有带着浮世绘风格的淡灰绿背景上的二维抽象画面，如梦如幻的那种，仿佛是云彩，又仿佛是悬在空中的花朵。 前者好看是好看，但平铺直叙的传统气息，放在背景上也就那样儿了。 后者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 导演刚惊得张嘴：“这么快……十万？什么十万？” 万长生居然点了下后面这张：“如果是五十万，是人民币不是美元，就可以动起来……” 后面那张二维抽象的gif画面居然真的动起来，虽然很短，但飘落的花朵似乎都充满了艺术气息！ 整张画面都活过来的感觉。 不是说这画面有多高深得别人做不出来，而是有没有想到？ 现在整个大背景上尽是如帷幔般的红色缎子波浪，有没有花心思想这画面到底是给谁看的？ 当解决了主要的思想方向，才能顺理成章的展现出来充实的每个方面。 这就是纲领性的解决问题方法。 也不是说人家著名导演不会。 而是人老了，胆子就没都那么大，总会顾虑这呀那的，可能更有席导说的那种放松，被放大的敷衍结果。 偏偏万长生他们充满了朝阳般温热的激情，冲开冷漠的老油子们那点思维误区。 导演还想再看看，万长生已经超级讨厌的收回手机：“就两秒，二十分钟时间就只来得及给我做了两秒看效果，但如果通过，最终能让这种效果充满全程，怎么样？五十万一口价，不算贵吧，俩小时呢，明天下午三点就能让您看到整体效果。” 著名导演有种整个情绪都落地的笑声出来：“可以啊，万长生！你知道我接这个行政头衔的活儿多少钱吗？八千块……” 万长生就是个死要钱：“咱不能这么算，江湖有句话叫救急不救穷，穷人我们是不救的，因为穷人不谈艺术。” 周围靠近伸长脖子的导演们终于爆发出强烈的笑声！ 都舍不得走开了。 钟明霞不拉着万长生了，充满骄傲又忍笑的样子啊，正像一朵莲花在荷塘上盛开，站在那，如清风拂面。 还有人这会儿揶揄著名导演：“老耿，人家鸟巢开幕式的导演多少钱，得几千万呢，还是挺合算的。” “急啊，您这会儿真的急啊……” 著名导演哪里在乎这点钱，笑着点头：“行行行，对公还是对私，怎么走账？” 钟明霞都探头看杜雯在哪了，万长生却笑着：“不急，不急，您看这整个电影节颁奖典礼的标识出场镜头是整个典礼中出现最多的吧，我们打算帮您给重新设计下，当然，如果您打算就这么用，也行……” 在场所有人包括钟明霞都震惊了：“你！你……” “你居然拆开来卖？” “你这是一招几吃啊？” 万长生脸皮就跟城墙拐弯的地方那么一样厚：“我说了，这是艺术，得加钱，您看看，九点二十开始的整个事儿，我接下来并没跟您谈钱，但是现在已经调动了一千五百多人，现在后台已经有两百七十多人在投入现场工作了，年轻人熬夜可不好，都在长身体的时候，这……加班费总得算吧，当然，您要是觉得没这必要，我请大家伙儿吃个夜宵也就回去了，看看还来得及赶上收班的地铁呢。” 口才啊，万长生这成天在观音庙前面忽悠游客的口才，在进了蜀美以后，带着大美上课，绝对有种顺理成章鸡飞狗跳的转变，更圆润了。 在他描述下，好像一群灾民，不，应该是好像高更、梵高那样怀才不遇的艺术家，在寒风瑟瑟中可怜巴巴的赶过来，现在没谈好又得冷飕飕的回去！ 在场都是艺术家啊，那位彪悍的中年导演终于问：“都是什么人啊？” 万长生自豪：“能从平京各处赶过来的，都是清京美术学院和平京戏剧学院的设计专业、舞美专业高材生了，我还是那句话，先做事，再谈钱，您觉得合适了，再给钱，怎么样？” 清京美院和平京戏剧学院的牌子还是足够响亮。 光听这俩名儿就值这价钱了，甚至在场几位导演有半数都是平戏的校友。 众人已经轰然：“看看！去看看，来都来了，那还是先去看看！” 耿导不是在乎这点钱的人，拍个电影两三亿也不是没用过，现在马上点头：“去看看，看看大家伙儿。” 万长生带路，他熟悉这大剧院，绕开从侧门到后台。 这可是让好多等在后面观众出口想堵各位导演的演员大失所望。 一大群导演，干嘛呀？ 结果导演们首先看见站在侧门边一身荆衣布裙却又绝对不同凡响的贝赫耶，面带微笑，绝对贵族范儿的礼仪迎接带头的万长生：“丝儿？美矮黑油普邮？” 那腔调，可给万长生长脸了。 你们这些位大前辈名声显赫的，看看人家，都带着外国助理显摆了！ 万长生点点头：“帮我指引下大家去后台。” 钟明霞已经和贝赫耶一左一右，当上礼仪小姐了。 啧啧，看看这排场！ 可是狭窄的通道只是一转弯，就能看见大量的年轻人，抱着笔记本电脑，背着双肩包，井然有序的各忙各！ 这会儿抬头看见万长生，马上就欢呼：“万万！” “哈哈！大半夜的叫我们来，我要吃烤鸭！” “啊，别闹别闹，有人……哟，这……” “卧槽，都是腕儿啊，别闹，别丢脸，别丢了大美的脸……” 哗啦啦的，之前或坐或站，有些还在埋头操作电脑，喝水的聊天的，画手稿的各种状态都有，这下潮水般全都起身站好。 让导演们居然有种穿过军队的夹道之间感觉！ 都走到后台，这里更是一大片人手正席地而坐，却又泾渭分明，最后十多个人正盘腿坐在杜雯和老雷面前，听杜雯拿着个卷起来的本当喇叭：“灯光、绘景、影像专业的工作室主管跟着雷教授去现场走一圈，现在晚会布景正在拆台调整，你们也可以看看现场，但是副主管要让整个组动起来，各自的活儿先凑方案，老规矩！人人都有资格出方案，最终全力以赴！” 穿着工装衬衫的女生啊，简单的把长发盘在脑后，随意的露了两缕在脸颊上，卷起袖口就是个大学生的样子，可是带着和她那外貌不相符的干练，声音更是带着指哪打哪的毋庸置疑。 因为这些大学生全都双手拢在嘴边，兴奋的高喊：“全力以赴！” 仿佛什么困难在面前，都会被这些年轻的孩子，撕得粉碎！ 连老雷这样的大叔，都忍不住也双手拢在嘴边：“好！跟我来！跟我看看你们早就该踏上的舞台！” 七八位导演面面相觑，活力、纪律、自信、斗志昂扬这些在城市孩子、大学生里面很难糅合在一起的特质，同时出现了，甚至还能清晰的看见才华。 那些套头衫、背包上似乎都是同一系列的图案，有今年观众们熟悉的《人间不拆》，也有生态各异的独角兽。 似乎每个孩子都有着自己独立的特点，却又让人惊叹的能够捏合在一起。 见多识广的著名导演转头对着万长生：“我还能说什么，你说多少钱就多少钱吧……” 为了这样的少年们，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725、未来就是你们的 少年，才是一个国家的希望。 如果他们朝气蓬勃，他们就会给这个时代带来无尽的创造力。 但同样无穷尽的精力旺盛，如果配搭上消极灰暗的暴戾。 那就会给社会带来巨大的毁灭。 而文化，就是用来影响少年们的存在。 因为随着知识水平的普遍提高，再用简单的说教跟打鸡血已经无法糊弄了。 总不能再到广阔天地去锻炼一回吧。 这也是为什么大学生往往是各种思潮的主力。 但显然眼前这些大学生堪称典范。 很快在各工作室主管的带领下，分别投入到各自工作序列。 开始熟悉国家大剧院后台的各种设备情况。 他们不是要接管使用，而是了解这个代表国内最顶尖剧场水准的设备，能做到什么样的效果。 如果说随便什么地方的团队，来到大剧院后台，想进入这些各部分，恐怕都会被这些资历甚高的最顶尖各部分舞美师傅抗拒打扰。 有没有资格来碰老子的东西啊？ 莫挨老子！ 爬远些！ 偏偏有老雷带队，更主要是这些孩子全都来自平京戏剧学院，基本上都是他们的师弟师妹，甚至未来就是要从中挖掘接班人的自家人啊。 一个个笑得跟什么似的，还得陇望蜀：“来了几个？五个？咋不多来点人，看什么看，全都叫进来啊，免得我还要说两遍……” “十三个，哈哈，站一排叫师哥！呃……乖，哈哈哈……” 事实证明这家伙低估了现代年轻人的不要脸，叫爸爸都可以！ 其乐融融！ 说起之前的舞台设计团队更是不屑一顾：“都是些特么什么玩意儿，来看看师哥这个好宝贝……” “来来来，跟着我把这些东西熟悉下，上手啊！对对对，灯光编程学到哪里了，组合呢？给师兄表演下……” 平戏的作为技术性力量。 那清美的就主力负责画面设计吧。 最关键是还得腾出人手来跟江州那边衔接，那边才是仿佛作弊器一样的庞大工厂存在。 只要这边拿定方案，立刻就能展开分解，看似两三个小时的过程，需要有数十上百个节点，实际上能够分摊到各个组别的可能就一两分钟甚至十来秒！ 人海战术，才是万长生的绝杀。 时间不够吗，这里有的是人堆积。 甚至还能分班部分人手到明天白天的工作时间去接力。 现在就等于是全体开会了。 让所有人都知道面临什么样的创作，脑海里面需要思考什么画面。 导演们听得频频点头。 他们都是带领大场面的行家里手，可以说导演最重要的就是场面控制，在纷繁复杂的构建一个故事世界的时候，他就如同创世主的存在。 怎么有条不紊的把故事讲明白，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专长。 最顶尖的天赋。 对这个人多却不杂乱的团队，非常认可。 然后有点奇怪站在旁边轻松不已的万长生：“你呢，你干嘛？” 万长生还想了下：“我……负责开车去拿外卖，刚点了几百份吃的，垫款的。” 耿导已经气得笑：“来来来！什么账号，我先给你转一百万，够不够？” 这才是聪明人，而且是久经剧组考验的那种老油子，一口买断没准儿比万长生啰里啰嗦的算下来还便宜得多。 报价真的是门学问。 万长生赶紧拉了杜雯过来：“我们是正规公司，有发票的，这是总经理杜雯。” 人家都是阅人无数的大导演，光是看眼这姑娘和他的互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哈哈哈的肯定觉得后继有人啊。 杜雯的优点就在于场面感，面对著名导演一串串，大气冷静如昔：“各位前辈好，我们是由万长生负责艺术总监的美术生学生团队公司，目前拥有超过五千名专业设计师、画家成员，每年近万名艺考生通过我们走向全国各大美术院校，《人间不拆》的电影外景地是我们团队自有的文化艺术社区，目前正在西亚地区拓展开发总价值超过1.2亿美元的国际艺术社区，非常欢迎各位了解合作……” 导演们居然有人敢起心思：“能打听一下，如果邀请你加盟我的团队，有什么条件？” 周围一片嘘声。 专注于工作没听见的还要找旁边人打听下，才赶紧嘘。 杜雯明净而娴熟的笑笑：“谢谢，我准备在这个团队一直做到退休。” 周围的大美生们顿时爆发出来狂热欢呼！ 感觉比对万长生还要热烈。 导演们是真的服气这种年轻人团队的活力。 只是那位耿导演在真的转账一百万之后，却提出要一直陪着这个学生团队观看，还主动保证绝对不会瞎比比。 万长生不在乎：“好！外卖算您一份儿，赠送。” 借着运送外卖，他还带着人开了几辆老雷他们的车，把百来号学生先送回戏剧学院学生宿舍休息，其实也就几公里外，隔着个皇城。 但是赶过来也是必须的，只有到现场了解了真实情况，甚至把原来准备的方案全体观看一遍，才知道该如何着手调整修改。 更是全体到场以后，才能整体分派任务，合理调节。 不过还是有帮男生嬉皮笑脸的非要在现场蹭夜宵，说起也可怜兮兮，江州那边的大美社经常有机会参加这种大会战，就连西亚项目也是这边给那边打下手，难得有次主场，要好好体验享受下。 万长生也顺便把这次的工作报酬给大家宣布，平京江州各拿一半，但各岗位各部门每个人具体分多少，各组别自己报上来分配，依旧是能者多劳，多劳多得，但公开分配。 重点是：“大场面，我们大美社的态度不是这次能赚多少钱，而是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通过这个场面夯实你的价值，我们未来还会迎接更多完全不同的各种大场面，是吗？” 众人用嘘声欢呼回应他。 过来探班的席导正好看见这幕，笑谑万长生：“你还提前进入共产主义了！” 万长生很自然：“不羞于谈钱，不耻于谈钱，但又不能沉迷于金钱数字中，也许某些人的价值体现是几万几十万，但要在这样一个团队和谐的生存下去，那就要做出一些牺牲，帮助其他人，然后其他人又要让这些尖子成为助推器，围绕这些尖子去获得更多成绩，可以用成就感来弥补一部分收入，毕竟我们已经解决了大家的基本收入问题，要追求更多更美好的东西。” 席导就拿手指头戳万长生的头：“所以我说就得用这种事情逼你努力，不然你就只想躲在博物院里面刻章！” 正儿八经刻章的听了给吓一跳，蹑手蹑脚的想躲开，却被那位耿导叫住：“那个学生！对，就是你，刚才看你在那写书法，你有没有兴趣到剧组来？” 万长生都意外了：“啥？” 苏沐楠被逮住就是满脸皱成包子，很不好意思的过来，哪里像个人民教师：“那个，那个……我，我不是学生，我是蜀川美术学院的专业老师。” 席导都隐约记得自己看到过：“怎么？” 耿导笑：“你看看他们刚才做的东西就知道了。” 夜深了，大部分拿工资的后台人员已经下班，该拆除调整的布景已经大概到位。 散布在后台的设计团队工作组，已经跟江州那边各大工作室的团队联络上，总体来说就是这边做架构，那边做细节脚本。 但因为耿导最后青睐文化气息比较重的一套方案，里面涉及到大量文字，比如诗歌、电影片名甚至一些主题烘托文字，整个团队本来准备像普通设计那样找电脑字库。 结果一直在旁边看着做服务的苏沐楠忽然问能不能让她来现写！ 还挺讨好的那种语气表情。 顿时让大美生们恍然大悟…… 哪怕这里的平京学生还不太熟悉她是哪尊大神，可是只要一说她是申申，立刻恍然大悟！ 必须都是申申现写啊。 有她这么一尊全能字体机，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直接写了，拍照扫描摘取抠图，效果不比那字库好千百倍？ 苏沐楠简直惊喜自己的存在，到处跑来跑去的问需要自己写什么！ 各种字体信手拈来，要什么写什么，真真是会者不难。 而且这才多少字，对每天能练字十几小时的小苏老师来说，简单得要命。 关键是她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字能用这种方式在团队里面发光。 快乐极了。 所以面对著名导演的邀约，她都没问具体要自己到剧组做什么，温柔而坚定的拒绝了：“谢谢，我的课程工作非常忙，现在我还是……皇宫博物院的助理研究员。” 耿导真的有些感叹：“这都是一帮什么年轻人啊，一个个跟金子一样闪光。” 席大妈豪迈的拉过自己未来的博士生，正要说什么，万长生端起餐盒：“正好，给您留了点蒜蓉小龙虾，尝点吗？” 乐得席导哈哈大笑：“对，有这样的团队，这样伙伴，谁会舍得离开呢，未来就是你们的。” 726、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这种局面看在贝赫耶眼里，也眼热。 悄悄给杜雯说：“要是我也跟这样人一起长大，肯定是另外的模样。” 杜雯笑笑：“那就不是你，是另一个贝赫耶了，在我们的文化里面，不在乎过往，重点是从这一刻开始的顿悟和改变。” 贝赫耶感叹：“你说话跟他越来越像了。” 杜雯还是笑笑，不说了。 她当然明白万长生不希望自己被各种拔高，就像他一直待在学校寝室食堂生活一样。 他想让自己和所有伙伴一样，同时也是警醒自己不要飘飘然的以为自己多么的了不起。 想法是挺好的。 可架不住那耀眼的光芒啊。 特别是钟明霞和贝赫耶两枚大电灯泡的光亮。 本来送走席导等人，万长生让她俩跟杜雯先回去休息，或者就近在外面找个酒店住都行。 结果钟明霞装着很忙的收拾餐盒之类，说什么都不走。 贝赫耶也说自己要处理事情，到处游走看看，感受这国家级殿堂的宏大壮观，还想包下大剧场内那个格调高雅的咖啡厅给团队做通宵服务。 可惜她的金钱打法在高傲的大剧院工作人员面前毫无战斗力，人家傲娇的下班就走人！ 才不理你这种金钱腐蚀呢。 那就承包自动贩卖机！ 买空这些机器！ 但是总得休息啊。 所以杜雯找了几间休息室，幸好费雪雁她们过来时候，就叮嘱带了不少羽绒服棉服之类，在那边给各种表演团队休息的沙发上凑合打个盹也是没问题。 不过这里面不包括万长生。 他肯定要和自己的团队一起奋战。 说得那么简单，仅仅是送个外卖盒饭啥的。 实际上万长生是当然的最终审美。 毕竟从一开始就是他觉得问题成堆的。 更主要是就像苏沐楠一样，一旦涉及到什么造型方面的要求，找什么图库啊，就他和罗有道两个人就能解决所有白描人物造型和卡通造型！ 要什么画什么，就像神笔马良似的，只是这里他们画出来就有人立刻拍照输入临稿抠图拓展，立马变成千姿百态！ 齐活儿！ 之前的团队也留了几个人下来配合，看表情很是不屑和不耐烦，面对一群大学生他们有资格摆谱。 更对这样的局面很是悻悻。 仿佛也知道自己曾经也有过的激情、活力跟梦想，却在生活的打磨中，早已远离，只能这样观望。 所以耿导留下来也是明白人，反正他只需要在贵宾室打盹就行了。 年轻人们忙碌了整个通宵，不停的调整修补，江州那边的工作室园区也彻夜未眠，配合这边做出各种画面。 毕竟有些涉及到计算机高级运算的项目，就得要那边的工作站努力。 清晨那些昨夜回到平戏的小伙伴带着早餐过来换班。 结果这边精神抖擞的还舍不得走，直说有江州那边协助，这边都能轮流打盹休息。 以至于中午十二点左右，全套修改硬是在十四个小时左右完成了，因为是就在现场修改调整，所有项目都是上过设备实测通过的。 灯光、背景，全都是边做边看效果。 甚至还能让三点左右陆续抵达的各方工作人员、参演人员可以彩排走一遍。 特别是乐团，因为万长生这从未深度接触过音乐的家伙，居然难得的提出在乐团配合方面可以调整下。 上午就从戏剧学院调了几位音乐歌剧配乐配器方面的高手来。 人才真的从来都不缺。 就看怎么用了。 晚上五点，导演们比往日更热心的提前聚集过来要看看效果。 这可是代表了国内电影界前十的一帮子牛皮哄哄家伙。 叫他们来导演这样一出颁奖典礼，并不是什么多复杂困难的事情。 难就难在这种戴着铁链子跳舞的制约，关键还得在一夜之间改出来。 他们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这会儿是杜雯和贝赫耶联袂接待大家，因为万长生一直到彩排完毕才被大家推到休息室去打个盹。 实际上他才是从头到尾基本上都没合眼的那个。 看似什么具体的活儿都没做，但实际上每个环节都要他点头之后，小伙伴们才算是放心下来。 在前排就坐的导演们，无声的观看了耿导指挥整个现场快速走一遍，主持人还在旁边紧张的再温习一遍。 乐团则乱糟糟的在指挥调度下，抓那几个配合点。 说是只改动大背景。 实际上最终的舞台场景可以说是全面推翻重来。 除了固定不能动的道具，其他从背景到灯光，再到声响音乐的配合，完全改变。 六七位行业翘楚，最后有点面面相觑。 就那么坐在那翘着二郎腿憋了好一会儿，才吭声：“这孙子太特么会搞人海战术了，说不定叫他拍个群戏会有很特别的效果。” “有点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感觉。” “呵呵，说起这个，去年那部烂得无以复加的伤痕青春片那个跨界导演，我去特么的蛋，连群戏都控制不住，根本不知道怎么表达几个人到十几个人的场面，还敢发函来问我要不要一起上个导演综艺节目，我丢不起这个人！” 耿导演昨晚几乎睡了一宿，啥都没耽误，这会儿无声的拿出几张手稿：“早就听说这家伙画脚本是一绝，昨天晚上别人描述想要做个什么，大家还在讨论，他坐在旁边唰唰唰就出来了，好咧，大家再根据他这改改就成了，我算是知道他怎么当导演了！” “卧槽……这特么画得跟画家一样！” “傻了吧你，他是专业金奖画家！本来就是画家……” “我又不是没接触过画家，我都能画几笔，我看在画家里面他也是个另类，哪有他这么抬手就画的，有人说现在电脑什么都能做了，我说他这种把脑海里面转化成为图像的环节，还就是没法替代！” “动起来，可不就是影像了？卧槽，我也算是知道这家伙怎么导戏了，这给演员说戏得多轻松啊，你看看这脚本，照着演，有时候遇见瓷笨的怎么说戏都是懵的，要疯！” “呵呵，你那怕是说戏的地方没选对吧？” 聊得是一片火热。 有工作人员过来请他们可以准备去走红毯了。 这几人居然相视一笑：“算了吧，走那么多次也不差这回，我们聊聊天等万长生，他这辛苦了都没去走红毯，怪不好意思的。” “哈哈，你还怪不好意思，在打小算盘吧。” “彼此彼此……” 钟明霞照顾万长生打盹啊，她是最熟悉万长生作息状况的，静静靠坐在旁边沙发上，凝视着关了大灯隐约可见的身影，裹在一片棉服羽绒服中间酣睡。 有点心疼，又说不出的骄傲。 直到六点半，一早就去博物院上班的苏沐楠带着老荆头还有梅师姐过来，杜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让钟明霞把睡了两三个小时的万长生叫醒。 看着睡眠不足，坐起来都有点摇摇晃晃的万长生，钟明霞侧坐在沙发边忍不住伸手按住那只有内衣t恤的心口。 重新被推倒的万长生诧异得瞌睡虫都不见，正要说话。 钟明霞装神棍闭目感受：“别动，憋说话，我看看是不是有点心动过速，有时候睡眠不足强行醒来就这样，以后还是要少这样。” 万长生可能还是没分清楚这是医生的活儿，不是护士的，老老实实让那带着温热的手掌在心口停留了好一阵。 最后心满意足的钟明霞，煞有其事的收回来：“回去让嫂子帮你检查下，我记得提醒她。” 万长生信以为真的穿上衣服，钟明霞帮他清理着装和领结，最后才理理自己的旗袍和万长生一起出去。 按说对明星们来说，连续两天都穿同一身礼服出席有点掉份儿。 但显然万长生和钟明霞都不太在乎这个，钟明霞甚至骄傲这份特别。 还把自己的旗袍袖口欲盖弥彰的朝手表遮了遮。 果然，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的两人，立刻让娱记注意到，特别是钟明霞的旗袍还有点没熨烫的褶皱。 旗袍材质很容易发生这个问题。 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啊。 不过从走进颁奖典礼现场，万长生就被前辈导演们带着很熟稔的那种笑容，甚至带点调侃的鼓掌欢迎。 感觉已经接纳了他进入这个小团体！ 仅仅拍了一部戏而已！ 他们也马上揭晓了各自的算盘：“还在平京呆多久，我手里这个剧本想跟你聊聊脚本，副导演上你的名字。” “我这个吧，我有预感，你应该对我这个剧本挺感兴趣，我自己也有帮人在攒本子，只要你参加进来，如虎添翼，我俩并列放名字，行不行？” “要不我去江州找你，本来就要在江州取景，你可以做些相应安排进来，你懂的哦……” 万长生懂个屁，对这种他就识抬举得很：“各位老师、前辈、大师怎么安排都行，我都乐于效劳，一个是时间，一个是价钱或者名声，我这是明码实价的，跟我经纪人谈，就是杜雯，她一直在平京，这两天肯定不行，我搞完这个，可能今晚就得回江州，非常非常忙，我们还有个艺术品拍卖会等着马上要搞，所以我手里得给这场飞天艺术展配合上，但接下来可能每个月我都会来平京，九月开始在平戏读研究生，硕博连读，艺术理论，还请各位前辈老师多多提携。” 这个姿态就摆得大家非常舒服：“这个我懂啊，硕士、博士实践大把的下剧组来，绝对包过！” “怎么不去电影学院，我是那边的客座教授，我们哥俩还说啥？” “这你还看不出来，万长生以后是走平戏这条线的，没问题，以后来平京就包在我身上了。” 才华这些人都不缺，他们周围也有大把有才华的人，但才华精湛到技惊四座的地步，就理应像万长生这样，得到尊重。 钟明霞又骄傲得把小下巴扬起来。 众人一起看着舞台上闪出一片红光。 727、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只是此红非彼红。 昨天的红色大多集中在那整个背景墙上。 今天却主要是红色灯光，整个舞台顶部成片的激光投射灯，调到正红色光源投射到舞台上。 那一条条红色光影透明而澄澈。 因为整个大背景上是写意的山川大河作为底子，依旧是红色为主的画法，悠远深邃。 正面中心区域是隐约透明的华表影像，然后就是那种花瓣飘落的唯美动态。 华表是中华民族的象征之一，八角云龙纹汉白玉柱的样子，谁都耳熟能详。 就这中午彩排的时候还有人叽歪，这是不是会被人暗示对上不尊，因为古时候华表的意义就在于对最高权力进行警醒和约束，望君归的意思也有知途而返的味道！ 我可去你么的蛋吧！ 搞个创作都能这么联想，怎么不去电脑公司当独立董事呢？！ 人类失去了你，就不能联想了！ 要不去烟草公司当股东吧，那烟盒包装上天天都有华表，还给国家贡献了那么多税收呢。 烦的就是这种只知道上纲上线的家伙。 要的就是唯美！ 所以只要走进剧场的任何观众，不管之前是在寒暄还是打电话，这会儿都必然把目光集中在台上。 恢弘、夺目中还渗透出一丝丝的仙气，美好得仿佛不是来自人间。 那些形态各异的花瓣、花朵，就像一片片云朵化作雨滴，从天上坠落，落在每个人的心底，荡出一圈圈涟漪…… 会联想的这会儿怎么不来散思维了？ 不是百花奖吗？ 什么叫做紧扣主题，这就是了。 原本取名百花奖，应该有百花齐放的意思的。 实际上这四个字也真是够了。 所以现在表达的仿佛是艺术家们，就仿佛天上的星辰，化作花朵花瓣如雨滴般谪落人间。 把美好带给人间，这样寓意不好吗？ 这才是拥有天赋的人，拥有表演天赋、导演天赋、音乐天赋、讲故事天赋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读那么多书，成天就只知道朝着阴暗的方向去揣摩别人，只能说明什么？ 阴暗的心理才会猜度别人都是阴暗。 就这事后都还有人酸溜溜的说舞台被设计者搞得全国山河一片红，也太会跪舔了。 因为等主持人上台的时候，这种以灯光为主的红色氛围，比昨天背景为主的红色，要通透得多，也要感染得多，走过路过身上都会被染成红色。 可是有现场调整修改的好机会，所以整个灯光组就好像画画调色一样，悄无声息的在这个时候，逐渐增加白色射灯，不知不觉的就把灯光色调冲亮很多，可是边角的灯光又少些。 让主要光源都集中到主持人身上。 这就是把整个舞台的背景和灯光都当成一幅画来调色。 可以说经过这一役，舞美专业灯光组的小伙伴们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对自己专业认知都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这么高端大牌的地方都试过了，还有什么画幅不敢去动的？ 同时随着主持人进场，大背景上的画面开始淡出，乐团音乐铺垫的同时，一支毛笔在原本的山川大河淡化成水墨山水味的时候，铿锵有力的题写出电影节颁奖典礼的名号来。 光是这个三维效果的制作，恐怕对很多团队来说就得多少天，导演或者编辑有了这个思路，得找专业人手做，技术上怎么实现沟通，能不能达到导演的要求，需要仿真精细到什么地步，这都是制约完成时间的重要节点，就这么一环就能开好几个会。 但在大美社这里不用，这就仿佛一尊全能的机器，都会。 每个成员都是美术设计师，好不好起码自己都能判断了，等呈现到万长生能看的地步，已经接近成品。 这就是个巨大的优势。 欧美国家的电影艺术工业为什么达？ 就是因为在长时间的文化艺术积淀下，技术工种和艺术人才重叠，搞动画的、做电脑特技的各个环节都是艺术家，自然就能把各种高新科技用到极致。 国内早期还处在懂电脑的是学理工的，搞艺术的只会坐在旁边干着急。 嗯，很多老派团队现在都还是这种模式。 哪里竞争得过新一代成长起来的年轻人。 之前的舞台设计里面有考虑什么主题吗？ 没有？ 这里有，有强烈的中国韵味，却又没有那么直白的完全搞成浓墨重彩的纯中国风，只是在炫目的色彩和造型上加点中国元素。 这跟万长生最近两年一直在思索的中西合璧，有很大的关系。 不知不觉间，他作为头头，还是影响到了整个团队的风格。 不要片面的鼓吹传统的就好得上了天。 其中精华精髓的骨子里好东西，一定要保留。 但是那些已经不适应时代变化的，就进博物馆里养老吧。 充分吸收人家最好的东西，捏合到我们的骨架之上，才能绽放出最璀璨的光芒。 从这个开头，现场已经不由自主的起一轮掌声。 不为的，可能真是今天来的昨天都来过，两相对比就看得出来，今天导演和制作团队的用心，这种诚意从舞台的每个角落都在传递。 青春洋溢的才华更是摁都摁不住。 年轻就意别味着没有那么多经验，如果非要挑刺，有些衔接不那么天衣无缝，甚至有点稚嫩和经费不足的样子。就是创新，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对错，那就什么都要尝试下。 但更多 乎想象力的边际都敢去试探触摸。 呈现出来就是眼前这样全新感受。 又让那些最在意条条框框的人，有点莫名其妙，你说着画面没有又红又专，也不是，但怎么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呢。 绝对不会死气沉沉。 譬如颁奖典礼的各种提名，现在全都是用卷轴的方式打开。 甚至还破天荒的在这种级别的典礼上，出现了卡通形象，娇憨可爱的百花仙子，短手短脚的样子，使劲蹦跶着努力要把卷轴拉开的样子，其中还失败了一次，摔得头昏眼花，彻底逗笑看台上的观众，又是一片掌声。 一天一夜都不到的时间，试问有几家团队敢说自己能做到？ 能做的又有几个敢在这种场面用？！ 根本就没有经过领导审批。 等到正式要宣布获奖者前，增加了个气氛烘托的表演环节，现场乐团居然居然奏响了美国大片《教父》主题曲，那脍炙人口的《speaksoft1y1ove轻声说爱我》。 气势恢宏的交响乐回荡在整个剧场，仿佛都能看见马龙白兰度和阿尔帕西罗那种顶级金奖影帝的演技交锋。 大多数影视界的人物应该都耳熟能详，并且能看做这是对经典影片的致敬。 但总有人会认为在堂堂国之级别的电影节典礼上，选择这种外国影片的音乐合适吗？ 是我们自己没有音乐吗？ 非得去演奏别人的曲子？ 可是在艺术家的眼里，国界线真的没有那么清晰，经典就是最美好的存在。 能够欣赏这音乐中蕴含的深厚感情，可以说是百年电影史上最让人能够认同电影工业意义价值的存在。 就在这个电视直播的同时，据说网上已经骂声一片！ 对于这种卑躬屈膝跪舔的行为破口大骂。 这种凡事抗拒外界的思想，其实就是跪太久，根本不敢抬眼看世界。 什么都一味抗拒，一味拒绝，一味的闭关锁国yy鸡血就能变得强大了？ 正因为不如，害怕，才更加需要学习，需要跟进！ 所以又有很多人站在艺术的角度想勉力维护这点存在。 其实说来有趣，如果不是之前大概有四十多分钟美轮美奂的开场画面吸引，可能都不会有这么多关注，谁关心看这么个和大家不相干的电影节颁奖典礼啊。 是游戏不好玩，还是电视剧不好看？ 那不过是个圈子内的名利场而已，连流量明星到了那都跟小心翼翼的鹌鹑似的，啥看头都没有。 结果还就因为这个争论，让整个颁奖典礼的收视率大幅上升，好多人都是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回头去点播的。 课都不如看到直播的人，欣赏到了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转折一幕。 就在整个交响乐团上百号人气势恢宏的一两分钟演绎到副歌**部分，居然来了个巨大的断崖式落差，在大型定音鼓的绵密鼓点中，居然全体压低烘托出一把高音琵琶的演奏。 用传统的中国乐器之王，来表现这样情感丰富的音乐！ 好多观众的反应都是，瞬间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哪怕再不懂音乐，再不懂这是什么曲子，也体会到了音乐之美！ 那一刻，仿佛梦回唐朝，又仿佛遨游海外！ 但这就是**了吗？ 前奏而已！ 伴随琵琶曲的背景画面上居然是飞天风格的白描人物动画…… 带着染黄做旧的卷轴效果，展现在巨大的背景显示墙上。 居然还能在这样的音乐氛围里面，抢了乐曲的风头。 让所有人都有点耳目不暇，到底是专心看，还是专心听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浑厚悠扬的乐曲早已经演变成了进行曲一般的昂扬铿锵！ 主题根本不是那爱恨纠缠的个人感情，而是大屏幕上呈现出来的这些画面…… 如同史诗般的画卷。 连那些在彩排后看过点乱糟糟乐团排练的导演，都没想到万长生他们居然玩了这一手！ 他们快的只看了这里有个小节目插播，耿导也卖关子的根本没有给他们看全。 终于有人咂摸出来，这特么哪里是向经典致敬啊，这就是在朝着经典开炮，向娱乐圈文艺界开炮！ 他们真是低估了万长生这个青年导演和他这帮年轻伙伴们的心。 还有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量。 728、如你们所愿，山河依旧在 就好像是高亢激昂前的蛰伏跟铺垫。 当乐曲在《speaksoftlylove》的如丝如泣中婉转时候，画面那染黄做旧的卷轴效果，是飞天。 特别是琵琶声响起的时候。 飞天造型里面经典的反背琵琶，寓意多么明显，我们自己的艺术，我们自己的文化，若隐若现的丝绸之路在背景上面延伸。 多么自豪。 刚刚被这真正用中西合璧触动的现场观众，情不自禁的来了一片掌声！ 又迫不及待的安静下来想倾听这音乐。 可画面上却出现了皇宫的影像。 代表着建筑艺术、皇权统治、各种文化荟萃的中心皇宫，应该是航拍，却被后期制作成了类似版画那样的平面图，出现在卷轴上。 古代藏宝图那种画法的皇宫。 叠加的画面是个孩子在太和殿前面放风筝，却打着旋掉落…… 应该是某部电影表现末代皇帝的镜头。 那乐曲就开始低沉悲壮！ 所谓的皇城根，那些最傲然的东西，在走进近代史以后，就如同这坠落的纸鸢，变成泡影！ 堂堂华夏，成了列强肆意驰骋的猎场！ 甲午海战、各种不平等条约，压得这个国家支离破碎，完成了洋大人们的乐园。 一个个身影闪过，就好像擦亮的玻璃下面，能看见些年轻的人影，放下绝命书，给妻儿的最后一纸留言，给父母的最后一次告别。 义无反顾的转身拿起枪，抱着粗劣的手雷，身上还是稚嫩的学生装，却不管猝然倒下的伙伴，奋不顾身的冲向了炮火之中。 可这空有一腔热血的拼命，带来了什么？ 应该是把国内关于近代史的电影画面做了一个混剪。 若隐若现的电影镜头，却又把一个个中心人物用白描的笔痕勾画出来！ 悲怆的母亲抱起自己夭折的儿女！ 尸横遍野的灾难决堤，耀武扬威的外国士兵。 高举破碎旗帜冲杀在战场上的青年军，炮火连天的场面！ 节奏极为紧密！ 抓住了每个观者的心。 所以谁都没注意到那悲凉的乐队声音，已经开始斗志昂扬。 那巨大舞台上的背影屏幕就仿佛在翻开近代史的惨痛画卷，这时候再也没人在意那什么开头乐曲来自那个国家。 国破山河在的时刻，哪里还能隔江犹唱后庭花？ 文化人站出来了，就像万长生给席导画过的那样，本应拿着笔的文弱书生，振臂高呼：“各国变法无有不牺牲者，今中国变法，流血牺牲，自我辈始！” 谁也没注意到，画面上开始出现台词，这些从各部电影里面混剪摘取的画面台词。 无不彰显着那个时代，革命者最忘我的态度。 于是工人大屠杀，戴着红色领巾的军人起义，大渡桥横铁索寒的攀爬，一支摇摇晃晃走在冰天雪地里面却无比刚强的万里长征队伍！ 在血色中挣扎，在黑暗中摸索的中国人啊。 那一个个被提炼出来勾画白描的角色瞬间，是那么鲜明，又是那么单薄。 飘着泯灭在历史长河中。 因为在那个时代，所有人都如同乱世中的浮萍，随风漂泊。 成群结队的日本侵略者出现了。 提着武士刀的斩首大赛，推进万人坑掩埋的活人，枪尖挑起的孩子和妇孺头颅！ 乐曲再次变得无比悲壮，近代史上最为惨烈的黑暗让画外音都低沉得要命：“他们这是想灭种！” 戴着毒气面具的侵略军人，被捆绑起来成片倒下的中国军民。 残垣断壁的城镇村庄，狼烟四起的战场荒野，到处都是倒在血泊中、尘土中、雨花台下、尸山血海里的中国人。 全是那个时代积弱的缩影！ 有些镜头可能是历史真实影片的节选。 但在发黄的卷轴上，都在一页页的翻过。 整个大剧院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那节奏极快的画面！ 可乐曲声又极为凄凉悠长，仿佛在诉说，在哭泣。 这种极度的反差，就是艺术创作。 用画面的冲击力和听觉的反差，形容那个扭曲的局面！ 让人绝望的感受。 就在这人心仿佛已经走到绝境，民族也即将灭亡的尽头。 仿佛又有个什么声音从这悲苍中间油然而生！ 好像是唢呐？ 粗鄙得上不了台面的唢呐…… 仿佛在残破的人世间拼凑出来一个完整的魂魄。 逐渐凝结成型的感觉。 因为伴随这高亢的声音，那些慷慨赴死的将士们，那些在后方拼命用最简单方式支援前线的平民，都好像听见了呼喊。 是，有很多人倒下了，但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捡起地上的石块，抓着手边能抓到的任何武器，光着脚，却带着坚定的目光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朝着那血色残阳的地方汇集过去。 那声音却慢慢变得很悠扬，竟然是个童音，带着有些清越的唱腔：“地崩山摧壮士死……啊，啊，啊……” 就这么一句，后面的和声无比悠长！ 充满了不可逆转的雄厚生命力！ 无数抗日战争片中的镜头，被快速闪过，那些踏着战友血迹冲锋的身影啊！ 失败和退缩从来都不属于这片国土上的人民。 哪怕身边所有人都倒下了，哪怕手里的大刀折断，钢枪没了子弹，也会拼尽最后一滴血泪。 因为背后就是自己的家园，是自己的妻儿父母！ 就为了那清越的童音，就值得付出自己所有的所有，生命不足惜也。 日本人用他们更先进的工业技术，推动机关枪发出有节奏的枪林弹雨中。 一路败仗的将军怒吼：“津门没守住，我走了！平京没守住，我走了！华北没守住，我还是走了！今天我，不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染黄的卷轴，居然已经多了些血色…… 炮火连天的画面和史诗般的乐团奏乐，在侵略者投降的画面中戛然而止。 短暂的乐团休息，画面上也是短暂的国共合作，欢庆抗战胜利，但瞬间就转变成了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场景。 有些阶级在跳舞唱歌风花雪月，大多数穷苦人民却在拼命挣扎，赶走了外敌却丝毫没有改变生存的现状。 一面红旗，坚定而决然的被举起来。 交响乐中，男中音回荡在剧场“多少子弟兵跟日本人在这里厮杀，在这片土地上倒下，如今……” “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中国人，从此，站立起来了！” 可欢庆的画面依旧只有片刻，无数儿女还没来得休养生息，喘息享受下和平的生活。 又列队跨过了鸭绿江。 一段段经典台词碎片般的快速闪过：“你想问什么？问我那三分之二的战友怎么没的吗？” “我们连打到最后就打到剩那么点儿人了，你想问什么？” “要我告诉你他们怎么牺牲在我面前的吗？” “我不想有这种体会，你知道吗？” 一幕幕电影场景，一场场真实存在的战争，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没有问自己拿多少工资，休多少假期，甚至没有问自己的命应该放在哪里。 就那么填进去了。 填出来现如今的和平年代！ 填出来抗洪救灾时候的橄榄绿人墙…… 填出来地震危难时候天上的朵朵伞兵花…… 填出来那坐在战斗机舱里坚定绝然挥臂驱赶新时代外敌的81192飞行员…… 填出来在世界各地坚持的中国人身影。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可笑还有人在说着风凉话嘲笑那句虽远必诛。 他们可曾明白光是能说出这句话，已经付出了多少代价。 有了虽远必诛的理想，这个民族才有奋勇前进的力量！ 告慰这些英灵吧，如您所愿！ 再也不是那种衣衫褴褛光着脚，提着刀的悲凉了。 慷慨激越的交响乐中，钢铁洪流，冲天利剑，海上蛟龙，跟无数个被提炼捕捉出来的中国人形象，快速回顾重叠，排列在巨大的画面上，如同一座丰碑！ 乐曲在这个时候突然安静，刚才已经有些如癫如狂的乐手们忍不住一起回头看看乐池后方的大屏幕。 因为最后一句台词：“我们今天做的事情，以后会不会有人记得？” 那些之前幻化掉的线描形象，现在全都清晰的排列在画面上。 只有下方，随着“人民英雄永垂不朽”的画面扩展开…… 耿导曾经导演过的一部秦军大场面摘选出来，数万秦军浩浩荡荡列队沙场进军的场面。 居然被一段现代三军仪仗队的画面，用同一个角度，同一个步伐淡入叠画替代。 是的，那个强大的国家回来了，国富民强的时代到来了。 是这几万万同胞用血肉之躯和一生的付出换来。 换来了蓝天白云和绿草成茵的山谷，换来了金色的麦田跟湛蓝的湖泊，换来了奔腾不息的江河，还有那依旧矗立的山峰。 换来了皇宫博物院今天的安详美丽…… 从皇宫开始的画面，就是一个轮回，在博物院这里结束。 曾经的天子皇城，现在已经成了民众出入的博物院。 时代就是这么不同了。 一共不过六分多钟的画面，却浓缩回顾了整个近现代史，浓缩了电影人在记录这段历史时候留下的影像，也彰显了今天眼前这金碧辉煌的来之不易！ 节奏极为紧密，音乐扣人心弦。 这时候哪里还有人在乎什么开场用了外国人的音乐，也无暇挑拣里面的细节是不是符合史实。 不重要了。 这就是艺术加工的魔力。 全场数千名观众，从越来越多人捡起石块，拿起钢刀，一起赴死的时候，就陆陆续续站起来。 没有后排抱怨把自己遮住了，更没有人是回顾周围才忙不迭跟着起身。 那是种仿佛被摁住咽喉的呼吸不畅，一股冲天之气忍不住到了头顶，眼眶发热的酸楚。 只有站起来才能抒发心中的情感！ 看到无数演员倾力演出的角色，被贴在大屏幕上。 如同勋章一样排列在丰碑之上。 这特么才是爱国主义教育！ 729、猫儿偷糍粑，脱不了爪爪 触动人心的画面和内容。 留下的只有那句问话：“我们今天做的事情，以后会不会有人记得？”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啊。 这句话就是问给在场所有影视界人士的。 是历史上那些人前赴后继的奉献换来了今天的灯红酒绿，高薪肥膏。 没有谈应不应该，对不对得起的道德话题。 而是淡淡的问一句，历史记得的是会是谁？ 这个永恒的话题。 是作为乱臣贼子、穷奢极侈的被钉在耻辱柱上，还是这样被永远铭记？ 普通人可能很难有资格被历史记录，但能坐在这里的人，作为表演艺术家，多少已经到了这个资格层面上。 毕竟都是愿意花钱买热搜排行榜的人物，还是挺在意自己的名声和流量。 你为这个社会，为这个时代做了什么？ 这简直就是一个触及灵魂的发问。 以至于后面的颁奖内容，都相形失色。 唯一的亮点，可能就在……最佳导演的颁发。 当一位导演前辈毫无争议的从手卡上念出去年的票房之王《人间不拆》导演，万长生获奖的时候。 台下坐席上那一片导演，居然齐齐起身给他鼓掌欢送。 让本来激动不已，想乘机跟万长生来个拥抱的钟明霞，只好目送他被导演们挨个儿拥抱过去。 这让观众席上热烈的掌声有些发愣，这是怎么了？ 结果那位耿导伸手接过了现场礼仪拿着的麦克风，转身对着全场朗声：“万长生，我们青年一代导演的佼佼者，今天这场颁奖典礼的导演，今天看到的都是他从昨天晚上十一点开始，用不到十五个小时点石成金般妙手生花结果！” 轰的一下，刚才热烈的掌声，真是硬生生被拔高了几个声量级。 如果说刚才是礼节性的鼓掌，还带着羡慕和感叹，现在只有由衷的用力！ 那些导演都不屑做这种简单的活儿，他们起身致敬，是对内容致敬，对情怀致敬！ 更是对这个年轻团队的胆量和未来致敬。 还有些男演员突然用很大声音不顾仪态的：“谢谢！谢谢你！” 镜头捕捉到了，这都是出现在了那部混剪短片中的演员。 把他们也许前面演员生涯本来不怎么显赫的一刻，放在了这条特殊的短片里面。 就展现出了无比强大的视觉冲击力。 以至于第二天微博界，能够发博@万长生，再说一句：“谢谢万导，让我能出现在画面中”的，绝对是大腕。 因为就从那条短片在电视和网络直播画面中出现以后。 网络上就炸了。 还是那句话，混剪其实是个取巧的活儿。 那都是各部电影耗费了几百万几千万才搭建起来的画面，而且是一部部上百分钟电影里面最精华最震撼人心的片段。 能做这个活儿的人，在电影学院，戏剧学院里面大把，外面影视公司、广告公司也多得很。 只要对画面感有天赋，配乐独白有敏锐感，稍微掌握点采编技巧都能做，只是最后水平高低差别而已。 当然最重要是有对电影的狂热。 才能对哪部电影里面出现过什么画面，了若指掌。 这是做电影混剪的基础。 所以从这点来说，万长生自己就做不了。 他自己走上台领奖的时候，面对潮水般的掌声，也解释不是自己做的，这是一个巨大的团队，在十小时左右动用了四百多人三百多台电脑汇集的成果，还特别有赖于平京戏剧学院编导专业的几位研究生全力以赴的编排和乐队的配合。 可是，他的重点来了：“有人说电影就是梦工厂，我们就是造梦的人，可梦境好吗？一个人越是无力改变现实，就越会沉溺梦境，这梦境就是我们影视、游戏、美术和文学等所有文艺形式，本意是通过虚拟，让人更好的感知、认识和介入现实，即使是逃避、净化和疗伤型的文艺，也是为了治愈后让人重上现实的战场，而不是让人在医院里欢度余生，这点区别，我与各位共勉，谢谢。” 万长生啊，走上国内导演的最高奖台，没有照例感谢，也没谈什么环保和国家大义，就这么随口抨击了文艺。 然后施施然的下来了。 因为他说的内容，很有点艺术理论的高度，所以现场起码愣了两秒钟，才在礼节性掌声中突然爆发的又变得响亮热烈些。 再带动大量没听懂的俊男美女更加热烈的加大掌声，表明他们听懂了。 不过显然万长生这番话，放到聪明人、文化人里面，能听懂的就太多了。 导演们再次起身迎接了这个年轻的伙伴。 他们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刚刚初出茅庐的时候血气方刚，看什么都是一团狗屎，恨不得一部电影就改变世界认知。 但现实分分钟教他们做人，哪怕有幸能够一马当先的冲出重围，成为特殊又出色的那一个个，可慢慢随着这种时间推移，慢慢也变成自己曾经厌恶的那种人。 所以万长生身上那种少年气，还有让他们非常羡慕的知世故而不世故的特殊气质。 才让他们非常有认同感！ 也许回想来路，赵磊磊、老童他们似乎都是看到了万长生这种跟自己似曾相识的感受。 才会如此喜爱他。 这世上实在是很难容下一个做梦的人。 此梦也非彼梦。 万长生说的是痴人做梦的梦，而艺术家们看中的就是梦想的梦。 有梦想的人，困顿或者迷茫的时候总能依靠这根拐杖扶持，跌跌撞撞的也从未停下过脚步。 这般热血沸腾的心，有人看了不痛不痒，有人热泪盈眶，实在也没有分别，不过经历不同，志趣相异罢了，但这世上，永远需要有梦的人。 所以他们对万长生特别有感。 其实万长生不过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 带着自己整个队伍，没什么可畏惧的，大不了回家继续教艺考。 不过这时候他已经不会再回去继承几十亿的庙产了。 那一步是真的回不去了。 看着那一身黑色小礼服，白色衬衫小领结加白色运动鞋的大男生从台上拿着金灿灿的奖杯下来，钟明霞甚至还有热情的拥抱。 杜雯却没了电影票房大卖时候的喜极而泣，跟着现场节奏轻轻鼓掌，嘴角带着宠溺又满足的微笑。 在她的眼里，一手辅佐起来这样的男人，却还没有哭哭啼啼爱恨纠葛的患得患失，甚至没有那种从恋爱转入鸡毛蒜皮的破事儿。 好像还挺完美的哦？ 她这样性子够大气，眼光独到，还从小看书又博闻强记的美妞，可能就是平京人嘴里的大飒蜜吧。 这神态以至于贝赫耶都不敢找她翻译台上说了什么，还好有苏沐楠。 这姑娘就完全就是带着崇拜的语气把万长生这番话说了：“真棒！” 梅师姐先看看自己的新同事，又偷看杜雯，差不多接近两年的时间，自己不过是在漫长的柴米油盐里面依旧如昔，嗯，还有了男朋友。 可是看看人家这俩。 老荆头就一脸不屑：“小兔崽子，雕塑还没玩够，又去招惹拍电影，跟猴子屁股一样！这还有时间刻章吗？手艺就是这么荒废的！” 最好笑的是可能跟小徒弟相处了两天，这老头儿不知道怎么就学了苏沐楠那动不动皱脸的习惯，苏沐楠是可爱，他就跟神经质似的抽抽！ 苏沐楠就赶紧安慰师父：“他很勤奋的，随时有空都在刻章，兜里随时都装着印章和刻刀，很多时候他都是拿这个来放空思维，调节强度。” 杜雯斜一眼，很熟悉嘛。 贝赫耶又观察到了，刚才万长生在台上的样子拍照给爸爸，又给了二十万美元说拿去庆祝下呢：“怎么样？” 杜雯想想：“他不是晚上的航班吗？” 贝赫耶都知道了：“现在恐怕不是一个奖项的事情了吧？这种时候还是留下来看看比较好。” 杜雯想想：“好像也有点道理。” 她俩在这方面的认知有共通点。 可是万长生等到李明然上台拿了最佳编剧奖，钟明霞上台拿了最佳故事片奖以后，还是跟在校门口捡了五十块钱的表情差不多。 高兴，但也就仅止于这种程度的高兴。 礼节性的寒暄告别的各方，二话不说就：“先把师父和梅师姐送回家，我就回江州了，小苏老师可以再呆两天？” 杜雯提醒他，万长生的反应也是摇头：“我知道我说这番话也就是立个旗杆，实际上不会有太多实质上的改变，一切还是得做实事，留下来才显得刻意了，对吧？” 杜雯瞬间就懂，还轻轻鼓掌：“你这分寸拿捏总是比我合适些。” 万长生笑：“那本来就不是我们的目的，向你学习，走吧。” 杜雯调整得多好：“明后天我再找个时间跟大家分钱庆祝下，这会儿网上已经把这段混剪视频奉为天人神片，今晚确实不是庆功玩乐的时候。” 钟明霞也要在平京再待两天，马上明白：“热度很高？” 杜雯诡笑下：“超级高……” 于是她俩就挤在后面开始分享观看网上的热度了。 老荆头才不关心这些呢：“看这意思，你还要继续拍电影？” 万长生拨浪鼓：“不拍了，哪有这个时间！我知道我知道，我回去就会配合苏老师，多多培养篆刻人手，出来就优先送到您这边来接班！” 杜雯和钟明霞闻言，居然不约而同的对看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不相信。 都声名鹊起到这种地步了。 猫儿偷糍粑，脱不了爪爪哦。 所以说立g不能太早，万长生这话只能算是说着了一半。 730、一点点私心 "爱书网"网站访问地址为 还在机场候机，就接到了席导打过来的电话：“不留下来谈谈？”万长生淡然：“谈什么，不过是投机取巧，站在前人肩头串个词儿，能触动一个是一个，这两天江州的大学生艺术作品面向市民开放销售拍卖，我觉得这件事更有意义，年轻学子得到市场认可，普通市民有艺术熏陶，如果这档子推动好了，才是最现实的。” 席导不意外：“你这孩子啊，就是从来都没有幻觉，太清醒了会很痛苦的，可能是我操之过急，但现在的局面就是这样，有几个踏进这名利场还能不忘初心呢？” 万长生意外：“我什么时候痛苦了？钱赚了，事业展了，创作一件接一件，您是不是嫌我作品还不够出名？我已经很满意了，哪有才做几件作品就要这呀那的，再说老天已经很给面子了，电影大卖，我也还算走得顺吧。” 席导戳穿他的夸张演技：“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在江州也好，做起事来没有那么大的压力，这次算是好好的给所有人证明了你自己，虽然我明白你不需要这样的证明，但……就是这份初心吧，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但却又如此美好，就这样，今天我很开心。” 万长生笑：“您开心就好，我也是开心的，有这样的舞台，有这样的伙伴，还有您和这么多能欣赏这一幕的人，何其所幸。” 席导笑着挂了电话。 贝赫耶一直专心的看着他，等挂上电话以后才轻声：“你说慢点，我好像能听懂一点了。” 万长生表扬：“那就多接触各方面的人，多听多说，我们的英语都托你的福变得这么流畅了。” 贝赫耶似乎也能看出来：“是因为离开了杜，好像让你对什么都没了兴趣？” 万长生更夸张的表情：“你在说什么？你懂不懂我这是很有……很高级的情绪，做了这么大的事情，造成这么大的轰动，最淡淡的冷静，知道吗？只有大人物才会这么干，对不对？” 贝赫耶就不会戳穿：“是很高级，今天你的表现好极了，非常有大人物的样子，当你站在台上的时候，好像那就是你该站的地方！” 万长生笑着做个得意洋洋还摆臂雀跃的动作，让贵宾休息室的几位空乘打扮服务员忍不住窃窃私语。 等到登机的时候才小声提出来，能不能跟他合影留念，有个脸蛋圆圆的好看姑娘还满脸崇拜：“八点过的时候我们好多人都在电视屏幕前面看到您导演的片子，好多人都哭了！” 万长生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着感谢了这份错爱。 结果提前登上航班仅有的公务舱，又迎来空姐组的全体致敬：“看过您的电影，再看到您今天的短片，很感动，我们好多人都在看！” 就这么说几句话，居然有位空姐就红了眼圈，可又竭尽全力保持职业态度的样子，可爱极了。 万长生就主动了：“合影不？签名也可以的。” 那空姐噗嗤就笑出来。 然后帮这二位的坐席拉上帘子，说是怕乘客登机认出来打扰造成拥堵。 万长生觉得没这么夸张吧，但还是摸出手机来看。 因为来的时候，是他自己开杜雯的车到停车场，又熟门熟路的顺着贵宾登机通道走的，还没察觉到多大差别。 贝赫耶已经打开和杜雯他们的工作群，给万长生看上面的数据，现在官方网站关于这次颁奖典礼的视频点播，仅仅过去不到三个小时，居然已经过两百八十万！ 对比的数据就是前一天的电影节晚会，按说晚会上更多明星云集上台露面表演，却只有区区9万点播！ 万长生的微博关注粉丝，从之前的二三十万，还主要是集中在艺考学生和电影粉丝的状态，瞬间暴涨过百万！ 就在万长生打开自己手机，看到的微博上，已经最新状态，解释了混剪是怎样一种表现形式，这又是多少人在一夜之间怎么完成的，自己主要是负责了其中白描的部分，动画又是怎么制作的，甚至还讲了个过程中的小花絮，说是有个小胖子在电脑前做画面，做得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死去活来，可又赖住座位不让别人去换位。 配了张被遮住脸的小伙伴腼腆抱头照片，因为周边桌面地上到处都是捏成团的纸巾！ 换做其他场合，可能一大串调侃就来了，悠着点、宅男必备之类的。 这里却只回复了一大堆的：“感谢！” “同哭！” “痛之痛吾心，感汝之心！” 而万长生的微博下面更是各种“泪目！”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负重前行……” “感谢导演，感谢你在这浮躁的时代，照亮无数陌生的过客！” “如果说电影是《人间不拆》，您这部短片就是人间大美，今天和父亲一起看的，他第一次说我长大了。” “有过怨怼，也有困惑，可是看到您的电影和短片，感觉突然云开雾散阳光照进来，深深的感谢您。” “感谢，三刷电影去……” 上万条这样的微博回复。 这就是杜雯的细心全面，默默的就把万长生这些需要补缝的地方都给做了。 万长生还是吃惊的。 他一直都秉承，这个世界是沉默而寒凉的，一直在理性而冰冷的运转，艺术就如同精灵和阳光，在照射这片冷漠。 可是相比电影，相比自己的雕塑，这样一个原本有点随手为之的短片，居然获得了这么强烈的回响？ 这仿佛再次说明了新时代的新媒体方式，早已经越了雕塑等传统艺术形式？ 对于一直都在强调顺应时代变革的万长生来说，这是个非常清晰的信号。 还要固守传统艺术的那些阵地吗，又该如何调整？ 打开微信，各种大美社的群更是炸了开来，几乎个个都是999的消息数充满。 里面都是到处狂欢狂喜的局面，好多人在截图给大家看自己和家人、同学之间的谈话记录，表明自己就是参加那条短片的一员，有些人甚至不惜专门打开电脑拍下制作工程数据，用无比自豪的态度高歌自己是那个光荣的团队一员。 更有人在号召，把这次大会战的报酬用来捐给公益慈善。 如果在往日，很可能哪怕在大美社内部，也会有人不冷不热的提醒不要道德绑架，因为每个人性格不一样，对金钱的态度也不同，奔放点的家庭条件好点的，不收入这一笔也没什么，但是也许对某些同学，就是很重要的一笔收入。 所以大美社从来都不提倡这种公开要求捐款之类的做法，自己有心自己做，不要动别人带节奏。 可是这一次却毫无异议，所有人都说好，而且是迅以各组的名义确认报数，更有人非常清晰的记忆：“老大说过，冷静对待世间一切，现在的公益机构缺乏公信力，要不我们就把这笔钱用来捐给寒假看见的阿婆，杵着拐杖双腿变形的阿婆，听说十万块就能帮她换掉关节，帮助这个村子的人治病，好不好？” 应者如云。 万长生看见赶紧简短回复，解释了阿婆的病情是跟真菌有关，这件事是自己和欢欢来负责。 如果大家真有心，他给了个建议：“我们自己的慈善基金吧，本来大美社和大美培训机构就在推动免费的美术教育下乡活动，苏老师那边还有个总计八百多万的慈善基金，就是拍卖了苟教授那块我获得金奖的印章所得，这是我们未来自己运转的公益基金，所有账目都公开透明。” 结果从他声的群里，立刻欢呼雀跃，忘了捐款来调侃他，有种金三代下乡的热烈场面，乐得万长生赶紧回复说自己登机了要没信号，回头回去再说。 还得是杜雯出来收拢这种闹腾：“好了好了，有空的去各大版块和论坛等等回复带个节奏，我看电影那边估计又会被死要钱的院线拿出来再放几轮排片。” “哈哈哈，论死要钱，谁比得过老大，看见他跟耿导要钱的样子吗？太不要脸了……” “可他是给大家要钱，没给自己留。” 万长生嘴角拉起些温暖的笑，把手机关掉，虽然公务舱不要求这个。 可贝赫耶就不关，她戴上耳机正在看那段已经到自己手机上的短片，看见万长生的动作，还把耳朵上的无线耳机抓一只下来塞万长生耳朵里：“给我解释下？为什么这么多人看了都在哭，当时我看见好多人都在流泪，这是你们的传说故事吗？” 对于一个几十年前还是游牧部落的民族能说什么历史呢？ 对于一个一共只有几十万人的族裔能说什么翻天覆地的挣扎和拼争呢？ 万长生指着摆在两人之间扶手上的手机开始从那皇宫的风筝开始说起，说起这个伟大民族苦难的近代史，直到那童声：“这是我们古代著名的一位诗人，据说还有你们那边的血统，他能说你们那边的话，这是他的一诗《蜀道难》，蜀道，就是我的家乡，包括江州在内……”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也忍不住轻轻的靠在椅背上，是啊，“地崩山摧壮士死……” 这一句是他要求加进去的，很多人已经不知道这种南朝乐府的古老唱腔了，李白就是宁州附近没多远的老家，也是用蜀地语气写的这诗，当年四家子弟就是唱着这诗歌去舍身报国的。 这该死的深厚感情，与生俱来的深入骨髓，怎么都磨灭不去。 放在里面的一点点私心，怀念下他们。 731、彼一时也此一时 是的，就在万长生登上航班返回江州的这三四个小时的时间里。 这段六分多钟的视频伴随那摄人心魄的乐团配合，传遍了网络，开始还在国家电视台的网站上免费点播，接着手机版的地址传播，最后很快被人摘下来直接传递视频。 而且当这段视频被接入到国内几大著名小视频网站以后。 那就是以光速传播了！ 还是那句话，这段视频本身的技术含量并不高，艺术性甚至可以降低到几乎没有。 所有的特点可能除了万长生那点线描和苏沐楠的手写经生体旁白字幕，主要的高光就是乐团的配合。 几位研究生看过通宵搞出来的片子，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攒出来曲目编排，剩下只是细节调整。 而乐团直到下午三点才聚齐，更是只花了两小时时间熟悉这六分多钟间杂了十几段乐曲的串烧。 外人听起来很难的步骤，其实在行家们看来，就是会者不难。 一千多个美院学生啊，他们已经经历过好几次大型会战，娴熟的适应了这种收放自如的大兵团作战模式。 把庞大的项目肢解成无数个细节，哪些工作室负责分支，哪些人专注串联。 这已经是大家愈发娴熟的套路。 而戏剧学院的研究生，则让万长生对硕博有了新的认识，可能这些家伙都是搞技术出身的，应该堪称业界大拿，但又还没获得多少机会的那种深藏功与名。 各种曲目就存在他们脑海里面，信手拈来的水到渠成。 更不用说的就是国家大剧院的乐团，能进这个编制的，单独拿出来其实个个都是全国专业标兵。 好比梅师姐那样，他们能进博物院的研究生，已经是同行业里面最顶尖的存在。 对本来只需要平铺直叙奏个背景曲儿下班的他们，只看了一遍视频，就二话不说改工作内容，编导怎么说怎么来。 以这种实力和投入认真来做这个，确实是有点杀鸡用牛刀。 偏偏万长生又是个不太精益求精非得抠细节的家伙，大概有内味儿就行，有点瑕疵或者配合上的技术难点，糊弄糊弄马虎过去就行了。 重点是强调整体效果。 整个视频需要表现出来的舒缓入场，琵琶惊艳，展现出了艺术的深厚魅力之后，就是悲苍悲凉的低沉，把主题拉入到史诗般的节奏中去。 童声和唢呐，就如同刺破乌云黑暗的利剑，否极泰来的再昂扬推进。 这就是站在导演的角度，需要总体把握的起伏关系。 所以细节上有点这呀那的，可能有些导演会事无巨细的要求精准，万长生没有，他反而会要求部分细节降低存在感，不要抢了重点的存在。 观众们也是反复几刷这段视频才发现，那卷轴、那背景在画面跌宕起伏的时候，有点模糊的退远。 更好的烘托出主题。 也是作为一个画框一样的存在。 这更是美术生都知道的一个细节，一幅画有没有边框，最终的效果是两回事，很多人恐怕都不知道，相片店洗照片的时候有个选项，就是需不需要白边，这是可以免费选择的。 有了白边以后，照片的画面感会从三分跳到八分。 所以大美的艺考生基本上都会用透明胶带封上画纸四边画色彩作业，这样拆了以后就有天然的画框了，分会高点。 当然大家调侃是因为纪念老大的针孔陷害事件。 说回到这个视频，真的不算多了不起。 各大视频网站上多的是。 但好就好在真实的挖掘和烘托出来这种爱国主义情怀，唤醒骨子里难以磨灭的深厚情感。 曾经有很多理性又冷静的声音，痛心疾首，文化是多么的丧失，年轻人是多么的玩物丧志，如此下去国将不国，行尸走肉。 可此片一出。 所有人才意识到，不是大家心中没有感情，而是文艺工作者们没有奉献出足够好的东西！ 别再说观众没有欣赏水平了。 艺术家有没有站在观众的角度，去挖掘大家需要看什么，愿意看什么，又应该看什么的最佳契合点呢？ 这个短片之前肯定有无数做得更加精湛的混剪，之后也有无数更能体现爱国情怀的作品。 但在这一刻，热情被引爆了。 苦难才过去几天？ 就开始忘乎所以了？ 好的不学，刺激享受、好逸恶劳倒是朝着人性必然的方向滑过去。 是时候给各种嚷嚷抱怨的人打针强心剂或者清醒针了。 那么多人拼命寻求的安宁，舍生忘死的打破禁锢，现在能不能用生在福中不知福来形容？ 换句话来说，这个上下五千年来最美好的时代，抱怨的人们又奉献了什么呢？ 瞬间到处一片高速升温。 同样就是这么一条视频，如果放在别的时刻出现，也绝对达不到这个高度。 恰好在电影节颁奖典礼上。 哪怕只是圈内人在看，可这已经代表了高度。 换做成熟的老油子，是绝对不敢在这种时候搞这种不怎么成熟的东西，甚至会有喧宾夺主抢了颁奖典礼风头的嫌疑。 可现在看起来，这不亚于影视圈的自我宣言！ 我们做了很多了！ 我们一直在表达传达这种情怀！ 只是因为少数流量明星，就让整个社会提到我们演艺界就是各种撕逼，炫富，哗众取宠！ 更是在表达一种更深层面的思考。 接下来该怎么做，社会责任、历史担当，这些文艺界应该考虑的重点，被非常清晰的摆明在全社会面前。 就像大美社的小伙伴们那么自豪自己是参与者。 演艺圈这一刻也腰杆子硬起来，特别是那帮在视频里面露过脸的演员，纷纷发博发圈感谢自己有幸出演。 那些当初出演的时候带着强烈行政意味的镜头，原本从来都不会在他们的履历表里面出现，这一刻才明白有什么意义。 有人这时候才意识到，万长生这招可真是给他刷了好多业界好名声！ 几大官方媒体都在抢着第一时间点赞和肯定了这段视频，有些业务能力比较强的媒体，还能顺势扩展一波爱国解读。 有了这几个金牌加持，其他媒体自然是纷纷跟上，等自媒体蹭热度的秉性发作，开始推波助澜的一股脑参与进来。 基本上就是全网覆盖，并且冲出国门、走向亚洲、延展海外了。 比上次《人间不拆》电影的热度都强了多少倍。 这个免费嘛。 看一遍又只要几分钟时间。 标准的碎片化信息传播模式。 还给了一个通宵发酵的时间，让各方都来得及准备蹭热度。 “超燃爱国影片混剪视频，青年艺术家万长生一战成名！” “《人间不拆》导演新作，原来是他！” “人间不拆，人间值得，盛世更值得” 不声不响的这些主题爬上了热搜榜。 最好笑的是，居然有个一线末，二线头的女明星在颁奖典礼上艳压群芳的热度也挤在前三。 一看就是提前下单，连买带送还有添头的炒作大礼包套餐。 下单的工作室智商欠费，不会审时度势的在这种局面下赶紧撤单。 接单的推手也有点头铁的要维护商业信誉，既然收了钱那就要把事情做到位。 虽然拼了命都没能挤上头条，却也如愿以偿的出名了。 这么一条充满了娱乐圈浮华气息的标准八卦消息，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可笑！ 特别刺眼！ 围观不嫌事大的网友们，点击翻看混剪视频的时候，还纷纷点赞这个消息，感谢这位明星舍己为人的树立起反面形象。 也许这就是耻辱柱上的那种存在吧。 原本就引爆网络的众口一词，还有各方的联手推动，局面可想而知。 等万长生在江州机场落地的时候。 果然要承认那位红眼圈空姐的业务能力够强。 万长生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被公务舱的乘客认出来，立刻有人情不自禁的鼓掌：“万导演！电影很棒！爱国视频更棒！支持你！” 这事儿吧，只要有一个人认出来，那就是群情激昂的局面，本来就在降落以后纷纷起身拿行李的旅客，由近及远的马上轰动拥挤！ “真的！真的就是那个视频导演？” “卧槽，上飞机之前，我在厕所哭得纸都擦没了！” “导演！好看！” “这么远他听不到！” 那就挤挤！ 就是有种情绪拥堵在胸口想要喊俩嗓子。 这可是航空器，不是普通空间，空姐如临大敌。 乘务长马上拿起通话器广播“各位旅客，各位先生女士，执导《人间不拆》的著名导演万长生先生确实在我们的航班上，我们非常理解大家这种心情，但是请各位保持航班上的安全秩序，待会儿，请……万导演在航班舱口跟大家见面！” 实在是感觉万长生没有耍大牌的倨傲，这会儿还连连对乘务长点头呢。 那位红眼圈的空姐还马上带贝赫耶站到她们中间，知道考虑这种时候，万导身边站个外国美女算什么？ 保不齐要出丑闻的。 万长生给人家的签名真没白签，都能为他着想了。 所以在平京机场就换回那身工装风休闲装的万长生，就像个随处可见的青年学生，温和的笑容给这些乘客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人家都这么有名的人物了，看看这谦虚的样子！ 这时候再也没人说他这种淡然是装逼了。 好平易近人啊。731、彼一时也此一时是的，就在万长生登上航班返回江州的这三四个小时的时间里。 这段六分多钟的视频伴随那摄人心魄的乐团配合，传遍了网络，开始还在国家电视台的网站上免费点播，接着手机版的地址传播，最后很快被人摘下来直接传递视频。 而且当这段视频被接入到国内几大著名小视频网站以后。 那就是以光速传播了！ 还是那句话，这段视频本身的技术含量并不高，艺术性甚至可以降低到几乎没有。 所有的特点可能除了万长生那点线描和苏沐楠的手写经生体旁白字幕，主要的高光就是乐团的配合。 几位研究生看过通宵搞出来的片子，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攒出来曲目编排，剩下只是细节调整。 而乐团直到下午三点才聚齐，更是只花了两小时时间熟悉这六分多钟间杂了十几段乐曲的串烧。 外人听起来很难的步骤，其实在行家们看来，就是会者不难。 一千多个美院学生啊，他们已经经历过好几次大型会战，娴熟的适应了这种收放自如的大兵团作战模式。 把庞大的项目肢解成无数个细节，哪些工作室负责分支，哪些人专注串联。 这已经是大家愈发娴熟的套路。 而戏剧学院的研究生，则让万长生对硕博有了新的认识，可能这些家伙都是搞技术出身的，应该堪称业界大拿，但又还没获得多少机会的那种深藏功与名。 各种曲目就存在他们脑海里面，信手拈来的水到渠成。 更不用说的就是国家大剧院的乐团，能进这个编制的，单独拿出来其实个个都是全国专业标兵。 好比梅师姐那样，他们能进博物院的研究生，已经是同行业里面最顶尖的存在。 对本来只需要平铺直叙奏个背景曲儿下班的他们，只看了一遍视频，就二话不说改工作内容，编导怎么说怎么来。 以这种实力和投入认真来做这个，确实是有点杀鸡用牛刀。 偏偏万长生又是个不太精益求精非得抠细节的家伙，大概有内味儿就行，有点瑕疵或者配合上的技术难点，糊弄糊弄马虎过去就行了。 重点是强调整体效果。 整个视频需要表现出来的舒缓入场，琵琶惊艳，展现出了艺术的深厚魅力之后，就是悲苍悲凉的低沉，把主题拉入到史诗般的节奏中去。 童声和唢呐，就如同刺破乌云黑暗的利剑，否极泰来的再昂扬推进。 这就是站在导演的角度，需要总体把握的起伏关系。 所以细节上有点这呀那的，可能有些导演会事无巨细的要求精准，万长生没有，他反而会要求部分细节降低存在感，不要抢了重点的存在。 观众们也是反复几刷这段视频才发现，那卷轴、那背景在画面跌宕起伏的时候，有点模糊的退远。 更好的烘托出主题。 也是作为一个画框一样的存在。 这更是美术生都知道的一个细节，一幅画有没有边框，最终的效果是两回事，很多人恐怕都不知道，相片店洗照片的时候有个选项，就是需不需要白边，这是可以免费选择的。 有了白边以后，照片的画面感会从三分跳到八分。 所以大美的艺考生基本上都会用透明胶带封上画纸四边画色彩作业，这样拆了以后就有天然的画框了，分会高点。 当然大家调侃是因为纪念老大的针孔陷害事件。 说回到这个视频，真的不算多了不起。 各大视频网站上多的是。 但好就好在真实的挖掘和烘托出来这种爱国主义情怀，唤醒骨子里难以磨灭的深厚情感。 曾经有很多理性又冷静的声音，痛心疾首，文化是多么的丧失，年轻人是多么的玩物丧志，如此下去国将不国，行尸走肉。 可此片一出。 所有人才意识到，不是大家心中没有感情，而是文艺工作者们没有奉献出足够好的东西！ 别再说观众没有欣赏水平了。 艺术家有没有站在观众的角度，去挖掘大家需要看什么，愿意看什么，又应该看什么的最佳契合点呢？ 这个短片之前肯定有无数做得更加精湛的混剪，之后也有无数更能体现爱国情怀的作品。 但在这一刻，热情被引爆了。 苦难才过去几天？ 就开始忘乎所以了？ 好的不学，刺激享受、好逸恶劳倒是朝着人性必然的方向滑过去。 是时候给各种嚷嚷抱怨的人打针强心剂或者清醒针了。 那么多人拼命寻求的安宁，舍生忘死的打破禁锢，现在能不能用生在福中不知福来形容？ 换句话来说，这个上下五千年来最美好的时代，抱怨的人们又奉献了什么呢？ 瞬间到处一片高速升温。 同样就是这么一条视频，如果放在别的时刻出现，也绝对达不到这个高度。 恰好在电影节颁奖典礼上。 哪怕只是圈内人在看，可这已经代表了高度。 换做成熟的老油子，是绝对不敢在这种时候搞这种不怎么成熟的东西，甚至会有喧宾夺主抢了颁奖典礼风头的嫌疑。 可现在看起来，这不亚于影视圈的自我宣言！ 我们做了很多了！ 我们一直在表达传达这种情怀！ 只是因为少数流量明星，就让整个社会提到我们演艺界就是各种撕逼，炫富，哗众取宠！ 更是在表达一种更深层面的思考。 接下来该怎么做，社会责任、历史担当，这些文艺界应该考虑的重点，被非常清晰的摆明在全社会面前。 就像大美社的小伙伴们那么自豪自己是参与者。 演艺圈这一刻也腰杆子硬起来，特别是那帮在视频里面露过脸的演员，纷纷发博发圈感谢自己有幸出演。 那些当初出演的时候带着强烈行政意味的镜头，原本从来都不会在他们的履历表里面出现，这一刻才明白有什么意义。 有人这时候才意识到，万长生这招可真是给他刷了好多业界好名声！ 几大官方媒体都在抢着第一时间点赞和肯定了这段视频，有些业务能力比较强的媒体，还能顺势扩展一波爱国解读。 有了这几个金牌加持，其他媒体自然是纷纷跟上，等自媒体蹭热度的秉性发作，开始推波助澜的一股脑参与进来。 基本上就是全网覆盖，并且冲出国门、走向亚洲、延展海外了。 比上次《人间不拆》电影的热度都强了多少倍。 这个免费嘛。 看一遍又只要几分钟时间。 标准的碎片化信息传播模式。 还给了一个通宵发酵的时间，让各方都来得及准备蹭热度。 “超燃爱国影片混剪视频，青年艺术家万长生一战成名！” “《人间不拆》导演新作，原来是他！” “人间不拆，人间值得，盛世更值得” 不声不响的这些主题爬上了热搜榜。 最好笑的是，居然有个一线末，二线头的女明星在颁奖典礼上艳压群芳的热度也挤在前三。 一看就是提前下单，连买带送还有添头的炒作大礼包套餐。 下单的工作室智商欠费，不会审时度势的在这种局面下赶紧撤单。 接单的推手也有点头铁的要维护商业信誉，既然收了钱那就要把事情做到位。 虽然拼了命都没能挤上头条，却也如愿以偿的出名了。 这么一条充满了娱乐圈浮华气息的标准八卦消息，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可笑！ 特别刺眼！ 围观不嫌事大的网友们，点击翻看混剪视频的时候，还纷纷点赞这个消息，感谢这位明星舍己为人的树立起反面形象。 也许这就是耻辱柱上的那种存在吧。 原本就引爆网络的众口一词，还有各方的联手推动，局面可想而知。 等万长生在江州机场落地的时候。 果然要承认那位红眼圈空姐的业务能力够强。 万长生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被公务舱的乘客认出来，立刻有人情不自禁的鼓掌：“万导演！电影很棒！爱国视频更棒！支持你！” 这事儿吧，只要有一个人认出来，那就是群情激昂的局面，本来就在降落以后纷纷起身拿行李的旅客，由近及远的马上轰动拥挤！ “真的！真的就是那个视频导演？” “卧槽，上飞机之前，我在厕所哭得纸都擦没了！” “导演！好看！” “这么远他听不到！” 那就挤挤！ 就是有种情绪拥堵在胸口想要喊俩嗓子。 这可是航空器，不是普通空间，空姐如临大敌。 乘务长马上拿起通话器广播“各位旅客，各位先生女士，执导《人间不拆》的著名导演万长生先生确实在我们的航班上，我们非常理解大家这种心情，但是请各位保持航班上的安全秩序，待会儿，请……万导演在航班舱口跟大家见面！” 实在是感觉万长生没有耍大牌的倨傲，这会儿还连连对乘务长点头呢。 那位红眼圈的空姐还马上带贝赫耶站到她们中间，知道考虑这种时候，万导身边站个外国美女算什么？ 保不齐要出丑闻的。 万长生给人家的签名真没白签，都能为他着想了。 所以在平京机场就换回那身工装风休闲装的万长生，就像个随处可见的青年学生，温和的笑容给这些乘客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人家都这么有名的人物了，看看这谦虚的样子！ 这时候再也没人说他这种淡然是装逼了。 好平易近人啊。 732、形势大好，暗流涌动 红了，彻底红了，爆红！ 比钟明霞还红。 这次钟明霞没有在电影节得到最佳女主角奖项，只因为当初没有参与提名，实际上就这点已经让很多观众不满了。 特别是万长生这样曲线爆红了之后。 以一个兼职导演的身份，居然超越了钟明霞这实打实的主演，当然她现在也是兼职演员。 两人的形象被树立得相当正面。 哪怕就这还是压不住有人阴阳怪气的说万长生是故意在颁奖典礼上出风头，故作深沉的发表获奖感言，生硬的非要把影视娱乐圈说得那么深沉，故作姿态的充当理智党，塑造自己的人设。 更是酸溜溜的抨击他剽窃别人的电影画面来为自己赢取名声流量，那么多电影混剪给了版权许可吗？ 这种往往有点同行背景，属于看见万长生声名鹊起就眼红得要命！ 人间如此大，各种心态的人都有。 但主流还是全面欣赏。 连万长生在江州机场，那些先跟家人、接机者会合的旅客，都忍不住宣传了这位青年导演在后面的消息。 他背着个双肩包戴着棒球帽，尽量和贝赫耶拉开点距离刚刚走出来。 竟然听见外面突然好多人齐声高唱《一条大河》！ 充满自豪和发自内心的热烈歌唱，还有人边唱边鼓掌！ 万长生有点吃惊，但还是摘了帽子一路点头致意。 更得了不少欢呼。 贝赫耶远远跟着，偷偷拍下不少照片，等到地下车库，寻了个边角没人才窜上车，偷偷摸摸跟地下工作者似的。 这点眼前的场面是躲过了。 网上的盛况怎么可能躲过。 第二天早上开始才是铺天盖地的各种宣传文章。 杜雯的公关媒体团队都派不上用场，各种公众号自媒体蹭热度啊。 谁都能围绕这个视频说点什么。 无限拔高打鸡血的居多，忧心忡忡这会是偏激的民族主义抬头说法也不少。 实在是万长生这里有太多可以拿出来聊的内容。 从他早期作为青年雕塑家开始出现在新闻八卦中，到后来专业领域的三项金奖，再到去年大热的电影，特别是牵扯到钟明霞的绯闻，就太具有传播性了。 说到底还是这种消息最吸引人。 杜雯贼兮兮的诡笑，也是因为这个。 钟明霞作为完全的表演素人进入电影圈能够大热，这种神奇的乌鸦变凤凰经历本来就很让人津津乐道，揣测她跟导演之间有什么不得不说的秘密。 这下好了，万长生证明了他是如此有能力，还有能量的青年导演，很多自媒体都已经用上了著名青年导演这样的称呼。 钟明霞能一夜爆红，肯定是万长生出了很大的力气。 很多八卦都是欲盖弥彰的先单独谈钟明霞或者万长生，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之后，才突然笔锋一转，谈起这个就不得不谈起另一个…… 自然引得观众大呼过瘾。 可以说从两人第一次好几位姑娘围着万长生合影，怼了那位流量小生的照片开始，所有两人公开的照片都被拿出来细细研究。 电影拍摄时的照片、蜀美校园的照片、公开出席各种仪式场合的照片、大量在艺术园区的照片。 两人之间的各种互动都被放在放大镜下分析蛛丝马迹，什么时候开始的，到了什么程度…… 就连正在过审要上星播出的电视剧剧组，都忙不迭来赶着蹭一波，把万长生去沪海探班钟明霞时候，剧组成员私底下遮遮掩掩拍的照片弄来吸引眼球。 最有人气的当然还是两人在电影上映到处宣传的那些各地赶场日子，基本上就是两人单独相处，连两人在酒店呆了几个小时都能算出来。 然后就是这次颁奖典礼上被眼尖的媒体，发现两人戴着同款的男式腕表，还有钟明霞在明星签名墙上那个俏皮的小心心。 其实钟明霞从头到尾，在哪里都没掩饰过自己看万长生的那种恋爱眼神。 而且是长久以来都没啥变化的保持。 这也让很多自媒体都猜测可能真是没有得手。 因为恋爱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热恋之后就撕逼吗？ 再完美的爱情，都应该有从炽热到冷却的过程，只要陷入了恋爱男女之间的那些鸡毛蒜皮，就会变得现实褪色。 可这些情绪显然在钟明霞脸上都看不到，只要两人单独相处，看向万长生的眼神都是总忍不住要帮他擦擦汗或者整理下衣服的那种爱恋，整个眼神里面就只有他的欢欣。 这也很符合大众对女演员和导演之间关系的设定，仿佛钟明霞就是单方面的在挚爱着万长生。 导演都是很渣的视而不见。 哦，现在谁都知道万长生有个极为普通的女朋友，个子小小，绝对不可能和钟明霞这种外形相比…… 最好笑的就是，因为贾欢欢公开露面的媒体照片实在是很少，这次去平京在机场小苏老师戴着墨镜的样子就对上号，于是也到处被转发。 这就是现实，万长生呕心沥血的带着小伙伴们做那么多事情，可吃瓜群众更在乎的是他到底跟谁有八卦。 与此同时，反过来爆红的万长生和钟明霞，也成了别人蹭热点的好题材。 各种明星粉丝圈过来碰瓷的接二连三。 不需要明星下场撕逼，职业水军、粉丝群炮制黑料捕风捉影，总之就是万长生看不惯谁，钟明霞得罪过谁之类，感觉跟他们扯上关系，再伪装成他们的粉丝隔空对骂。 就能顺利的拉到跟万长生他俩一个咖位来。 要是真的骂起来，来回对阵之间，轻而易举的能给营销号带来上百万点赞、热度甚至广告、筹款，立马变现。 其实所谓的粉丝哪有那么多撕逼，都是这样的假戏真做。 至于万长生的黑料更热衷了。 毕竟娱乐圈早就明码实价，最值钱最好卖的不是美图，而是黑图跟丑闻，还有各种可以内涵联想的“同框图”。 所以美艳的经纪人，秀美而英气的化妆师，傲娇的阿拉伯秘书自然也时常露脸。 感觉万长生过着多香色满园的腐败生活呢。 幸好杜雯的媒体公关团队还比较给力，实名注册的各种社交账号又是出人意料的多，动不动就能动用上千个微博或者论坛留言区账号围攻刷屏。 所以炒作没他们什么事儿，就主要搞防御。 盯着那些专门编造爆料，想挑起争端的苗头，发现一起扑灭一起！ 在这个国内过千亿级别的流量经济价值利益圈里面，战果累累！ 顺便养起来自己的一批营销号、公众号和网络推手。 以战养战的开始有了变现能力。 因为加上钟明霞最近几天出席的各种电视、网络采访镜头比较多。 杜雯马上跟李明然那边的炒作节奏契合上，一唱一和的帮她做宣传。 电视剧组再时不时爆料点万长生帮俞天画的那些脚本。 给即将播出的电视剧积攒了非常高的人气。 杜雯的媒体公关公司这可是收费工作，也跟大美社的那些团队一样，甫一上场，就跟上了这种大业务。 自然是顺风顺水，俨然有种流量经济新贵的势头！ 这势头猛得都顾不上万长生这边的实际动静。 很显然网络上的热度又延伸到了现实。 在万长生出席蜀川美院西域写生创作展暨春季拍卖会的时候，也一样。 开幕剪彩的时候，都只是来了位市里面的秘书长、副部长，这次不过是次学生级别的画展，却破格来了位分管文化的副市长，教育、文宣系统的领导更悉数到场。 还在来之前就通过赵磊磊叮嘱万长生要到场。 万长生头痛。 回来这两天他就没少被小伙伴们各种调侃万导不得了。 更是在文创园区成了钟明霞不在的替代品，好多游客都在培训校的门口探头探脑打听。 就算培训校自己还没来得及宣传，也架不住外面那些商家要显摆：“那个爱国的近代史电影视频看了吗？导演就是我们这里那个学校的校长！拍了《人间不拆》的那个，这瓜子您不来一斤？” “就在我们这儿吃吧，那个导演经常来这边吃……没准儿能碰上呢！” 所以万长生连校门都不爱出。 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去现场了。 别人洋洋自得的场面，他却避之不及。 不过该开奔驰车，万长生也不回避，挺真实本我的展现给外界，爱谁谁，就是秘书别跟得太紧。 果然，再抵达那个三间仓库组成的老校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开业小半年的艺术品交易市场，已然成为江州市民熟悉的文化场所，免费的艺术展馆、青少儿美术培训基地、涂鸦网红地这些符号交叠起来，都让这里一直都跟个公园似的，和大美文创园区那边以游客为主的特点还不太一样。 都是有点文化爱好的市民，挺有品位的感觉。 这两天更是因为万长生多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市民，要知道连交易市场这边都在大力宣传画展有些作品是万长生的手笔。 很是让人好奇欣赏，更跃跃欲试的摩拳擦掌，要在拍卖中拿下这等名人字画来。 谁都知道这个年轻人未来前景不可限量啊。 733、有名当然也就有钱 不过因为万长生提供给本次画展的画作，全都是敦煌洞窟壁画复印件。 所以这种期待主要就集中在那幅《摩诃般若波罗蜜经》的书法上。 万长生署名题跋还盖了章，字体俊秀挺拔，精准得仿佛印刷体一般，所有市民在参观的时候，都忍不住会凑近了看看到底是打印品还是手写。 还好之后的装裱相当精美，买回家就算不懂书法或者艺术，没事儿照着念念经也是极好的。 不过这些天来参观过的市民早就发现，另外有一幅书法是跟这幅相对应的存在，但落款是沐楠。 字体要秀美得多，可是艺术性据热爱书法又懂行的市民评价，更有宗师气派。 加上两幅字都用同样的绫绢式样装裱出来，大小尺寸跟天地杆都跟一对儿似的对称。 连文字介绍牌都是《摩诃般若波罗蜜经》祈福作品，撰写人万长生、苏沐楠。 那就是要当成一件作品来拍卖了。 挺让市民们好奇的，听起来好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啊。 所以在画展现场没少打听，最后也得知了这是蜀美书法老师的存在，很可能会跟万长生一起出现在拍卖现场。 其实苏沐楠还在平京，和钟明霞一样没回来呢。 可到了拍卖日这天，人山人海，停车场都爆满到只能在路边挨着一溜串了。 连万长生都只有在上面最早的文创园区停车场停了车，出来顺便到那个服装店式的办公区看了看。 自从办公室到了大美园区以后，这里就主要是作为报名宣传点，更主要是把上下两层楼用来做成精品画廊。 除了前台接待那一点点办公味儿，其他全都拆空做成画廊。 一来为不那么当道的青年艺术品交易市场打前站，二来也能把最有市场特点的学生作品在这里展出，甚至能为大美社内部的成员搞各种展览。 相比之下交易市场那个画展规模太大了，动不动能放几百幅作品。 于是万长生走进去就被报名的学生家长，参观画作的市民围了个水泄不通。 签了无数个名儿，艰难的和这边几位前台礼仪工作人员交流下工作以后，万长生往下面走的时候，已经是前呼后拥的数百人规模。 各种热情洋溢的交流询问下，主要还是谈着孩子们艺考的话题，陪着万长生到交易市场。 这些先遇见他的学生家长，还自发的成了保安团队，围着不让那下面数千甚至更多的市民冲击到著名的导演啊。 好多人都来招呼拍照。 真把万长生当明星了。 可再大的明星也得在展厅门口等着市里面领导驾到。 他倒好，站在那顺便给人签名合影，一直满带微笑，半点都没有不耐烦。 贝赫耶其实早就跟自己的助理、弟弟一堆人来了，站边上看吧，看赵磊磊他们一行人抵达以后，也是围着万长生各种调侃。 主要是问他到底以后算是影视圈的还是美术界，这艺术理论研究生的学习，到底是倾向戏剧还是美术？ 万长生自然信誓旦旦会永远留在美术圈。 然后又一起欣赏了万长生的壁画复印件销售盛况。 哪怕是复印件，按照各种不同尺寸装进镜框，卖个几十到几百块都有。 毕竟万长生他们当初是带了一堆全开画板在后备厢过去，对那种巨大画幅的壁画也是用了全开尺寸也就是一米二乘九十厘米的大画面。 现在制作出来的最大幅面挂在家里哪怕是黑白线描复印件，也很有观赏价值。 于是凡是万长生亲笔签名的复印件，展览的这些日子都买了几百幅，这两天更是爆卖。 最有趣的还在于二楼转角不是有个画框现场制作区嘛，游客、市民都能在这里亲眼看着手艺娴熟的师傅怎么快速搞定一幅画框，然后提货走人。 就这，万长生的复印件已经卖了近二十万进账！ 老曹都笑着摇头：“你这把生意做开了，以后就算什么作品都不出，只卖这个也能赚大钱，普通市民的市场好像反而比我们以前认定的高端市场要庞大得多哦？” 赵磊磊点头：“高端艺术品市场门槛也很高，而且以前主要面对欧美港台，长生这点看准了，现如今这个时代，经济能力大幅提高以后，审美意识也在整体提高，我们更是应该承担这种引导审美观的责任，好好把这个推广下，不过你这次所得款项都要捐赠给慈善事业，怎么没看见宣传？” 万长生不在意：“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到处说了吧。” 老童呵呵：“你不说？等着被人骂你趁着名声赚了多少钱吧，现在的欢呼随时可能变成骂声。” 万长生耸肩：“随便，反正我又骂不死的……来了！” 那边鱼贯而入的政府车辆，带来了各级别官员，美术学院众人迎上去，也故意把万长生推到赵磊磊身边面对。 果然得了各级领导的热情关怀。 接着就是陪同参观。 其实飞天风格的作品很好理解，基本都是比较具象的神佛鬼怪故事，哪怕经变画万长生也能引经据典的娓娓道来，这方面他确实是强项。 对各种主要佛经耳熟能详，差点让人以为他是个老和尚了。 这时候他当然不会摆出死要钱的样子来，不过作品却不会完全顺着他的意思走。 既然是西域写生创作，那就不完全是对敦煌壁画的临摹，其实大多数作品都是在汲取敦煌壁画作品的特色基础上进行了再创作。 无论是表达西域风光、血色残阳的油画水彩画，还是对山河、雄关、洞窟的描绘，都各有特色。 但最多的却是飞天绘画风格的装饰画。 这可能就跟万长生这种很在意经济效益，先解决温饱才能谈艺术的死要钱领导风格一脉相承。 无论绘画专业还是装饰设计专业，都有很多人画装饰画，这种类似于窗帘、床单大红大紫色调的挂画，永远都是市场上最好卖的商业艺术品。 举个简单的例子，一张跋山涉水的玄奘油画，无论是粗犷的笔触还是精细写实的细腻风格，人家买回去挂在哪里呢？ 挂哪里都不对劲。 偏偏就是稍微有点抽象的艺术装饰画，只要学过美术的人大多都能轻松搞定。 毕竟还是学生名气，指望一张画卖几万不可能，那几百千把块的装饰画画起来简单又容易卖。 所以琳琅满目的到处都是这种。 赵磊磊其实是有点皱眉的，这种重商轻文的态度要不得。 但当着领导的面儿，肯定不会说什么。 谁知道有位区领导却说了句外行话：“挺好挺好，我看这次画展非常有水平，画的什么都一目了然，我说有些艺术尽是些看不懂的东西，那叫什么艺术嘛？” 赵磊磊就更皱眉了。 老童轻轻伸手拉住他，作为院领导肯定不能在这个时候，去给领导普及什么抽象艺术才是比写实艺术更加接近人文哲学范畴的高等级存在。 譬如前任院长就是以超级写实风格在全国闻名，但到了四五十岁以后就完全走上抽象艺术的道路，虽然撞得头破血流，却依旧执着的认定那是自己应该前进的道路。 况且现在也太多基本功都没掌握好，写实作品都画不好，就开始瞎几把折腾抽象艺术的害群之马。 简单解释很没说服力。 万长生却笑眯眯的帮院长出头了：“西班牙的著名画家毕加索的作品很多都是抽象的，有人就问他，大师大师，您的画怎么都看不懂的呀？” 有时候啊，换他这个学生身份，或者说已经很出名又没啥职务的身份来说话，所有人都不会觉得咄咄逼人。 当然也是这家伙从小忽悠人的口气掌握得娴熟，领导官员们都笑着聚精会神的听。 万长生一人分饰两角：“毕加索不加思索的反问，你听过鸟儿叫吗？” “那人点头回答，听过呀。” “毕加索继续问好听不啦？那个人回答：好听……” 偏偏到这时候他不说了。 众人哈哈哈的都笑起来，副市长还表扬了：“小万这个关于艺术欣赏的回答非常精辟，对，艺术首先是要觉得美好向上，然后再来探索内在……” 赵磊磊真是没忍住和老童对看眼，眼里都是笑谑，万长生这家伙哪怕去做官，估计也是会飞黄腾达的。 市民们也对他特别热情，哪怕有市领导在，安保都拉开了距离，还是经常有人在旁边围观群里大声：“万导演！看了你的电影，也看了你的视频，好看！很感动！” “万导演，加油！给我们江州争光！” “领导，多给万导演安排点电影电视啊！” 最后这种往往会引起一大片哄笑。 万长生演得好，满脸夸张：“真的不是我安排的托儿……” 领导们又笑，副市长又表扬：“不错不错，电影确实突出了变革中追求美好的力量，视频更是充满了爱国主义情怀，小万要多出好作品啊，也确实要在作品中多多宣传江州，我们也会大力支持嘛……” 对于习惯了领导最大的市民们来说，看见年轻的万长生在领导中间笑语晏晏，当然就是觉得他的作品一定更有升值潜力了！ 所以在接下来的拍卖会上，万长生那副书法作品，嗯，准确的说是和苏沐楠的联合作品，居然拍出了两百万的天价！ 734、真君子无夸夸之谈 这价位是什么概念？ 市场上在流通的书法作品，撇开那些别有用心的领导墨宝，用著名书法家启功的作品来衡量最有说服力。 他过百万的也不过二十多件作品！ 要知道启功先生一生有两千多件作品流入市场！ 八九十年代的时候，几千块都能求到他的墨宝，现在这种价位也是在他去世以后才一路走高的。 毕竟成了无法再生的艺术品资源嘛。 也就是说人家书法大家到了晚年都还没到万长生这种价！ 准确的说万长生这也属于别有用心的墨宝了。 他自己一脸讪笑，勉强控制住点头哈腰的把作品捧给这位市里面高新企业的老总。 其他学生作品没有这样的特殊威力加成，三五百到三五千都有，过万的几乎为零。 更显着万长生鹤立鸡群般的特别。 最后的总额如果不算万长生这，也就八十多万。 实在是当不起市领导驾临的这个档次。 但其实在蜀美这边看来，已经非常满意和足够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青年艺术品交易市场的建立目的，就是在为美术学生的作品建立公开销售渠道的基础上，为市民提供一个比较廉价的艺术品市场。 甚至后者的目的还更大一些。 这才是让艺术走出高墙，走进普罗大众的重要意义。 艺术品并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奢侈品，这本来就应该像《诗经》一样，是人们需要用来陶冶情操的生活必需。 四五百件作品买了八十多万，已经很可以了。 要知道这些作品当中绝大部分是没有升值可能的。 如果对比华南地区油画批量制作的那种价位，这绝对算是高价。 所以万长生也很满意。 不过看在随市领导出现的媒体眼里，这价位甚至都配不上他们来的档次。 于是在之后的新闻通稿里面，几乎清一色闭口不提这个拍卖总价，只说成交作品四五百件。 整个过程简洁有趣，市民相当踊跃又新奇的参与了拍卖活动。 然后浓墨重彩的都把篇幅放在万长生的作品身上。 国内媒体一直有这个习惯，树典型嘛。 可是传递出来的信息就是刚刚在平京出了风头的青年导演，回到江州就挟名声远扬赚得钵满盆满！ 随手一件书法作品就能卖几百万！ 这一波官方新闻一出，顿时在网上遭遇了各种嘲讽之声。 这真是个很讽刺的事情。 人家一个航班上的空姐，都知道面对光辉形象的时候，适当的把外国女性朋友带开点，免得让观者产生误会。 特别是在那样一个爱国情怀高扬的时候。 还带着外国美妞在公开场合出现，那不是给大家喂屎吗？ 这次的拍卖新闻出来，给公众就是这种感觉。 一边在弘扬爱国主义，大声呐喊，一边却在暗戳戳的捞钱？ 其实这种捞钱也不是违法违纪，甚至都没有有违道德，但就像道德绑架一样，好像大声呐喊的人就不应该自我享受。 最大的问题可能还是在这种官方媒体报新闻的形式上面，太招人不舒服了。 使劲鼓吹万长生的书法作品怎么出类拔萃，拍出了两百万元的高价。 这么大个国家，比媒体编辑懂行的人千千万，两百万这个价位绝对不正常。 不是有内幕交易，就是万长生自己在炒作自己，自己买了自己的作品，就花点手续费却能得个大新闻，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中国人最擅长玩儿这种小把戏了。 趁着万长生这几天正当红，逆反心理下的声音瞬间蔓延开来。 真的就像老童说的那样，好多人前两天还在心潮澎湃的跟随万导演洗涤心灵，这会儿可能感觉被欺骗了，那种反感的情绪会加倍，根本想都不想，立刻掉转头开始不问青红皂白的谩骂？ 还好杜雯他们现在是专业做网络监控的团队了，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以万长生工作室经纪人的身份发布了消息澄清，声明该书法作品的拍卖款项以及所有本次拍卖作品的总额，都会以慈善公益的方式反哺到西北地区防沙固林的商业种植工作中去。 结果更加让人惊诧的局面来了，这番回应不说还好，发布以后几乎立刻变本加厉，铺天盖地的谩骂声和质疑声出现。 好多网络大v都跟着加入进来，冷嘲热讽这种沽名钓誉的人见得多了，危机公关做得七零八落，被揭穿底子马上就做公益了？ 这又引得好多网友纷纷倒戈，开始对万长生粉转路，甚至粉转黑。 在这个见多了公益诈骗的时代，稍微有些被欺骗的嫌疑，这些人就跟墙头草似的，轻而易举被人带节奏当枪使，还气愤填膺的破口大骂。 还好没像宇宙强国那样动不动气得切手指头。 如果是万长生，肯定对这种局面懒得搭理，清者自清，他又不指望这种名声能随随便便洗白，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 可杜雯不这么看。 一边开始利用大数据筛查这些带节奏的声音来自哪里，一边就大张旗鼓的在内部开始收集证据打脸！ 内容方式很简单，首先就是赵磊磊、老童他们一帮人，私底下给万长生凑钱的转账记录，这是有银行数据记录的，更配合当初这帮人在群里说把钱捐给防沙固林工程的聊天记录，当然抹花了调侃敦煌方面的那些话语。 那里面可是说得清清楚楚，无论卖了多少钱，万长生都会自己掏腰包来一比一的填补，而不是让学生们把自己的拍卖款捐出来。 这所有时间都是在近一个月前，刚刚春节之后。 接着是万长生跟那个村签订的研究课题种树协议，第一批种树以后的工程款支付记录，这也是在除夕之后。 最后才是这次做完视频的一百万收款转账记录，大学生群里面正式通告万长生对这一百万怎么分账，平京和江州的团队对半分，压根儿没提到他自己能得到一分钱，接着又是学生团队开始自发的各组要把钱捐给西北的小村落，还是万长生在航班起飞前回应大家，那个小村落的事情自己家包了，这一百万可以捐给青少儿美术免费下乡活动，未来这就是整个团队自有的公益慈善项目。 这还仅仅是个开端，杜雯做事儿，从来就是该打脸那就打得啪啪啪，把三年来青少儿美术免费下乡活动的资金、用途、涉及地区罗列附表在后！ 从万长生担任大美培训校校长的第一年开始二三十万的投入，接着逐年增加，到现在已经是每年超过两百万投入的公益活动，每年能够为数万青少儿提供基础美术入门兴趣爱好培训。 作为一家商业艺考机构，居然不计收益的在干这种事情，却默默的从来没有在自己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里面提过。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有些人是自己活在蛆虫满地的粪坑里，就觉得全世界都是粪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善人或者圣人，更不会有这种不计好处只给付出的善良。 他们只会站在自己那点井底之蛙的眼界里揣测别人。 洋洋洒洒一大片图文并茂的证据，还@了一大群之前骂得最狠，跳得最厉害的网络大v。 来看看万长生的经纪人工作室是怎么回应的。 杜雯用词精准而毫不留情：“……万长生作为一名才华横溢又极具商业价值的青年艺术家，我们从来不吝于讨论他的盈利成果，无论是商业机构股东分红，培训教材版权码洋，艺术创作各项收入，我们都是清清楚楚的赚钱，明明白白纳税，该我们收的一分不会少，但不该我们拿的一分也不会动，至于这些利益成为私有财产之后该怎么使用，那是我们的个人选择，轮不到任何人来道德绑架，说好的公益慈善行为，那就是我们对这个社会应尽的回报，也容不得别有用心的人来阴阳怪气玷污，特别是某些不怀好意的同行，有事对着我来，而不是冲着成天忙得没空理你们的万长生！” 瞬间翻盘！ 之前那些上蹿下跳的网络大v全体噤声。 就像他们都是些用钱可以买通的喉舌，也狭隘的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们满嘴礼义廉耻，骨子里男盗女娼，来趁火打劫的蹭热点绝对包赚不赔。 结果被这边有理有据的直接打脸，只能马上闭嘴，回头找给他们塞爆料的上家。 本来这种辟谣或者反击很容易杯水车薪的被淹没在漫无边际的口水里。 杜雯却拥有那么多实名注册的账号，一声令下，大美社和大美校以及高考班，现在加起来已经过万人的规模。 迅速全面猛推！ 瞬间达到潮水攻击的能力！ 那些所谓拥有十万级、百万级粉丝号的大v实际上还不是机房操作的人工数据。 就像杜雯查询到的数据显示那样，大部分带节奏、搬弄是非、挑拨攻击的账号均来自同一家媒体公关公司。 论实际战斗力，那些一个人管几百台手机的粉丝经济，远不如这边可以随时调动数千，拥有真正数千个独立ip地址，甚至来自全国各地的真实群体。 当他们发现自己这个技术漏洞被暴露出来以后，竟然被打得落花流水！ 735、依样葫芦，原样奉还 大美社内部都沸腾了。 如果不是这件事抹黑闹大，所有人都不知道万长生居然会默默的自掏腰包，贴上八十多万的作品拍卖款去一起捐助到防沙固林工程里面。 这个项目从来没跟大家提过。 万长生有钱，大家都知道。 教材可以说是万长生赚的第一笔大钱，这钱年年都有，现在不光江浙那帮金牌导师每年都会把万长生的授课作业整理做成新的教材，搞懂了来龙去脉的大美社自己也在做。 只是这边就色彩、素描等各种老师和艺考生的作品都在上，毕竟光是大美培训校自己的学生人手一本都能赚不少了。 一直把万长生的版权丢给江浙那边，与其说是万长生赚钱，不如说是维护好跟金牌导师团队的关系。 毕竟他们在艺考更加发达的华东南地区，在经济发达地区，在消息更加灵通的地区，也有串联全国各地艺考市场的能力，每年都可以带着大美社的助教去揽金扩大知名度，这是万长生没有精力和能力去做的事情。 用个教材版权的事情，一年几十百来万的分成收入就捏合在一起，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其他的财源，从电影收益、公寓楼租金、艺术园区股东到高考强化提成，这就不为大家所知了。 但住在寝室，吃在食堂的万长生，却经常在花钱给大家。 光是这个寒假出游就应该花了上百万。 如果说之前大家多少还有点吃大户的开玩笑心态，这一刻是真的感动。 拍卖所得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道德绑架这种事情在大美社是被尽力回避的，这也是万长生和杜雯一直以来对大家潜移默化的影响。 人多了，心态不一样，价值观不同，尽量求同存异就已经很不错了，千万不要用自己的态度去绑架别人。 要做，就像万长生这样默默的做。 这就叫以身作则。 带头把示范做了，愿意跟上的欢迎，不跟上也没有啥不同的看法。 几个当时跟着万长生去了小山村的伙伴从头至尾解释了过程：“嫂子说她来负责病症的问题，老大就说他负责解决贫困的问题，就像我们大美社的态度，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单纯给钱那是害人，正是老大教会了我们思考这样的问题，我觉得对我们未来的帮助很大，啥都不说了，我只希望能发自内心的努力提高自己，配得上雯姐说的那句话，我要在大美社做到退休。” “学美术的那天起，我本以为只是找到了自己艺术天赋所在，现在我想最重要的是找到辨别美丑的能力，很庆幸有这样的伙伴一路走下去，我引以为豪。” “努力，加油，我很期待我老了能显摆些什么，不说了，做事去，希望我多赚钱也有能力多帮助人。” “对，做事去，老大从头到尾都懒得跟这些声音浪费时间，我们有大把的事情要做，顺便@七上八下烫毛肚工作室，你们的设计稿真的该交过来了！” “马上！我们在催@灵魂拷问垃圾分类美少女设计天团的矢量图……我们太难了！” 对的，整个事件的发展在大美社内部，成了一场相互激励和催促的竞赛，要只争朝夕啊，帅哥美女们。 老大两口子已经能够敢号称包了一村人的身体健康和勤劳致富了，有没有逼格，不是体现在豪车、美女上的，再美能有杜杜美，有钟钟美，有林姐那么男女通杀？ 大家要把思想境界提高，做个有高级趣味的人啊。 这种发内心的心灵净化，让大美社内部就像在经历灵魂洗礼。 而网上当然就是惊天大反转了。 看见这么实锤的辟谣，更加夯实了万长生的光辉形象。 可这不算完。 接二连三的灵魂追杀这才开始，杜雯多狠啊。 你怎么来的，我就怎么还！ 娱乐圈的把戏通常是怎么玩儿的呢。 先来个匿名爆料。 无论是在某些可以匿名的问答网站，还是ip随机生成的网络留言区，开始若有若无的爆料：“最近关于当红青年导演wcs的黑消息，一片爆红的女小花zmx的负面新闻，实际上是触动了ymm公司的蛋糕，有人知道这家公司的黑料吗？” “没人说我就来爆一个，ymm公司就是专门做流量数据的鼻祖，一年几个亿的流水，本身也有艺人公关业务，人红是非多的那几个基本上公关业务都是外包给这家公司来打理的，交了保护费的就呵护有加，不听话的黑料不断，这简直就是讹诈啊！譬如去年顶级一线怀孕的照片怎么流出来……” “我也来爆一个……” 有了这样的素材，营销号开始大量转发，联动影视打分平台的账号，联动微博和票圈，把这种见不得光的“谣言”搬运到实名制的光线下面来，引发关注，用的都是“求证，ymm这家公司是哪家？” 回复里面自然有人半遮半掩的说出来。 “ymm的做法是真的吗，以前只是听说，原来是真的，你怎么看？” 长篇大论的评价就有地方展现了。 真正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看似各自为战的各种营销号、公众号、粉丝号，在杜雯这里就是一张指哪罩哪的渔网。 趁着三月份培训校这边还只是上半年没有那么紧张，发动七八千艺考生转发点消息轻而易举，动动手指头又不耽误什么，还能顺便给大家上一堂关于所谓偶像是怎么回事的现实教育课。 加上大美社的几千人，一条指令就是上万人参与！ 关键是这不花钱啊，不需要花钱。 都知道这是在为万长生被人泼了脏水反击。 本来杜雯还想通知食堂加个菜感谢，黄敏他们都说最好别这样，反而有点别扭，就是明明白白的反击作战，于是杜雯就改变为让所有人能够体验目前战斗进行到什么地步。 教室有块屏幕和大美社的群里随时有数据呈现。 这也是总结了上回电影上市没有强化大数据的运用，这次全程监控。 我方总共发了多少信息，但网上类似信息有多少，自发出现又有多少，一目了然。 虽然做不到官方数据那样能够严密监控，但通过算法和花钱购买数据反馈，还是能知道个大概的。 仅仅一天时间，从大美文化公关传媒正式发出对万长生的辟谣声明以后，到第二天24小时已经有三百多万的数据黏性，跟帖、回应超千万。 这已经是可以冲上热搜榜前三的话题，和万长生的爱国混剪视频、钟明霞的新片期待赫然并列。 这样的局面不但说明是真的让人艳羡这帮人的热度，也说明那家兴风作浪的公司没敢反击…… 因为用惯了网络力量的他们，可能已经嗅到了危险来临前的气息。 然后就在第二天下午，突然这个话题开始暴增数据量，有大量杜雯掌控之外的ip、账号、数据下场，其中一部分账号直接对着那家公司开炮！ 突然起底大量涉及这家公司的黑历史！ 过往被他们爆料，不堪其苦的明星们，终于亲自下场动手了！ 之前挑起纷争的杜雯反而收起所有指令，冷眼旁观这种局面的形成！ 这也是网络流量玩法的常见招式，撩架，撩得两边必须下场。 从钟明霞伤人案开始，杜雯就竭尽全力想打造出来的公关媒体，终于有了一战的能力！ 不通过大量购买外部数据，不需要联动外部营销号，单凭自家独立战斗能力，就能咬住之前在整个流量市场上呼风唤雨的大佬！ 对方可是亿元级以上的流量大鳄，却被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后辈咬住了！ 所有的手法都是从对方那里学来的。 这都是对方为了回避法律责任，竭尽所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作妖手段。 被杜雯带着自己的团队学了个十成十。 任何明星手下的粉丝团队，都没法达成杜雯这种捏合学员跟商业机构成员的战斗力。 任何炒作公关公司熟悉的外包数据，也都没法达成这种真正一人一账号一ip的纯粹人工操作。 这原理有点类似高新科技公司竭尽全力的发展人工智能，却怎么都没有中东地区廉价购买个仆人做得完美一样，杜雯拥有培训机构这个巨大免费人群支撑的bug别人就很难比拟。 更重要是网络这个特殊战场，并不一定取决于经济实力。 当群起而攻之的局面形成以后，墙倒众人推、痛打落水狗的场景，才比比皆是。 特别是这家公司把持流量多年，得罪了太多明星，也抢了太多新媒体公司的饭碗，已经膨胀得自以为可以目空一切了，也许除了国家政府他们不敢去碰，所有商业文化机构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所以对于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家不缴纳进贡，就敢自我操作公关的团队，才会这样随手打压，原本只是想给个下马威，逼着万长生的团队来拜码头交保护费的。 却被钓鱼执法似的反打一耙。 而且也太低估了万长生现在树立起来的官方形象。 人家前两天官媒都在点赞表扬的典型，还容得你来抹黑？ 这一天没吭声，估计也是在看万长生是不是真的有这些痛脚。 等确认没问题以后，官媒也下场了。 736、齐头并进 也不能说官媒是见风使舵。 太多光鲜亮丽的人物被剥开外壳以后再打脸了。 所以等流言蜚语先飞一会儿，才是所有人最应该保持的态度，而不是急急忙忙的跳出来盲目的摇旗呐喊。 更可能还是没想到万长生的队伍，这么能打！ 他们才是最明白网络流量这个名利场凶险实质的，谁知道这帮大学生不但敢于亮剑，还懂得把意大利炮拖上来有的放矢。 现在看清楚万长生的形象没有问题，才齐刷刷的发声。 这就是评论员文章了，标题一个比一个严厉： “到底谁才是网络暴力的黑手？” “是谁在利用粉丝经济形成产业链，造成网络乱象？” “十问‘撕与黑’，把偶像当成摇钱树，把粉丝当成工具的饭圈经济可以休矣” “错位的粉丝经济，已经严重破坏青少年精力，引发群体性侵权行为，揪出这些幕后黑手来！” 而且还是一步步上的。 先来微博公号之类试探下。 接着上新闻。 最后相关管理部门定性…… 这时候那家被半遮半掩“爆料”的公关媒体公司，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行业败类！ 从公司老板到几员得力干将，全都被挂出来抨击，其中一人甚至涉及到还在接受海外政府组织通稿的喉舌作用。 事情愈演愈烈！ 可能这些始作俑者，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本只是发现个新蹿红的明星，准备来个基本操作套餐欢迎欢迎，吓得对方只有来拜了码头进贡买路钱，才能在这片网络经济里面生存。 却被反杀至渣！ 而且是用他们最熟悉的套路。 明明知晓那些匿名出现的传言之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却无法阻止事态朝着下一步滑过去。 因为很明显他们无论投入多少资金来购买水军、数据，都抵挡不过已经起势的全面围攻，那些深受钳制多年的影视公司、经纪工作室早就恨得牙痒痒，终于有机会反击，岂有不卷起袖子来落井下石的？ 他们甚至连这边具体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看起来好像是万长生，可这家伙根本就没有亲自露面说话。 钟明霞更是若无其事的在上节目刷存在感。 至于万长生身边那个时隐时现的漂亮经纪人，不是看起来很像花瓶吗？ 那个什么大美公关媒体公司是何方神圣啊？ 所以一直到这家看似战无不胜的巨无霸公司，被公开查账、检索业务范围和违规违纪经营方式，突然分崩离析树倒猢狲散的时候，他们恐怕连自己输给谁都还不太清楚！ 但在大美社，李明然，席导他们这边，就太明白了。 杜雯带领自己那二十来人的媒体公关公司成员，一战成名！ 都有相关部门来找她去谈话了…… 回头有点悻悻的给万长生打电话：“又是以为我们背后站着什么大背景呢，怎么都不相信仅仅是我俩的工作室、小公司。” 万长生听出来：“态度还是很好吧？” 杜雯呵呵：“就跟你遇见的一样啊，都能放火杀人了当然要招安，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肯定乐呵呵的就答应下来，绝对能把老杜和我奶奶乐开花，但现在我也不想走这条路了，我们自己能闯荡出来的仅仅就是条艺术之路，对不对？” 万长生轻轻嗯了一声。 他明白深谙体制内家教的杜雯，完全是为着自己，才会冒险去涉足这种领域。 杜雯的视角就跟万长生截然不同：“总不能我这个样子经常去参加开会吧，我还是答应一定会引导正确价值观之类的套话，这是个网络信息安全的大话题了，误打误撞的沾上边，走着瞧吧，奶奶的身份还是有用，再说席导也能给我背书，就像你一样，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这次击垮了这家公司，算是抛砖引玉的带了下节奏，一时半会儿间，整个生态链都要洗牌，该我忙着赚钱分给你了，哈哈！” 听得出来她还是兴奋。 谁能想到呢？ 万长生只能提醒她注意安全，断人财路，还是这么大的财路，防着有人铤而走险。 杜雯嘿嘿：“妮儿这两天回平京来侍寝，总不能我也带个保安去上学吧，不过席导要我去给网络传媒方面参加些讲座研讨什么，算是镀个金吧，有好处的，这方面我比你清楚，平京可不是宁州那样的小地方。” 只要能引起重视，万长生说好。 挂了电话，在车里坐了会儿，才看见贾欢欢开着那辆蓝色小奥迪转进停车场，一眼发现这边的大越野，好像连小车都在发出偷笑似的靠旁边停好，迫不及待跳下车：“我的天啊，我们学校都有专门来偷拍我的人了，学校已经抓了好几拨混进学校的家伙，还好大家发现一个举报一个，只要打听我的就举报！实在是太喜欢你了……” 万长生抱歉又疼爱的牵了手上电梯：“希望这阵风过去了没这么夸张吧。” 贾欢欢不以为意：“本来就是你做得很棒，那个视频我也看了，怎么都忍不住流眼泪，我还发到亲友群里面，大家都说要是爷爷看见就好了。” 万长生也得再解释下：“我只能算是导演，片子是大家做的，病毒研究怎么样了？” 贾欢欢立刻眉飞色舞的纠正：“是真菌，不是病毒，就好比你二舅的脚趾丫病那就是真菌感染，现在有了标本解析出来以后，才能把抗真菌药品发过去，实际上解除痛苦比手术简单得多，关键就在于对症下药！” 坐在餐厅，万长生认真的听了二把刀解释，也解释起这边是怎么对症下药解决谣言的：“全部都是杜雯在操作，所以我只要继续把这次的两百多万用到山村植树就可以了，一时半会儿刚刚开始种沙棘没有果实，但乡亲们还是很朴实的搞了一百多斤沙棘和羊肉过来，待会儿你带点回去给同学们分分，羊肉我拿给食堂煲汤，等你下周过去喝。” 贾欢欢还多抱歉：“以前听说医学生忙，还有点不敢信，现在我算是明白，很有成就感！沈丹前几天也悄悄回来继续参加研究组了，导师说我们可以申请奖学金和课题研究，只要想着老奶奶能这样摆脱痛苦，我就觉得太值得了，所以这段还要攻坚，幸好钟钟今天回来吧？她回来就能照顾你生活了。” 万长生切：“跟她没关系的，我还不是跟你一样住寝室吃食堂，你有谁照顾了？” 贾欢欢不以为意：“你要做大事嘛，这次连我们系主任和导师都来问我你真是我男朋友，哈哈哈，别提多自豪了，陈瑶瑶还把你的照片拿给他们看。” 万长生也大事化小：“我这算什么，不过是整个团队做了努力，最后把功劳挂在我头上罢了，吃点这个。” 忙起来的小两口就只能这样见缝插针的躲在外面高档点的餐馆包房吃饭。 再也没有随便哪家校门外路边店吃饭的冒险。 只要被学生认出来那就没法安宁了。 相比之下还是在自己的地盘更自在，起码不会被围观。 钟明霞也是这么理解的。 在平京的日子那么风光，可能是其他那些削尖了脑袋都想出名的十八线演艺人员梦寐以求的日子。 她还就想回来上班。 比苏沐楠还先回来。 苏沐楠则是被万长生挖了个坑，故意把她搁平京，就是让她跟着老荆以徒弟传人的身份去拜各方码头。 老荆头不是艺术院校出身，却有非常深厚的传承老底子，这在平京那些协会、部门之间非常有分量。 如果他就这么退休了，手艺都在其次，最浪费的就是这些关系。 所以苏沐楠还得顶着皇宫摹印组的头衔去开会，去座谈，接二连三的各种方面会议都去参加露个脸。 也就这姑娘老实，只要是为篆刻谋未来的事，都踏踏实实的去做。 根本没有杜雯那种甄别取舍。 钟明霞更不会受任何方面的蛊惑，按照协议要求在平京录完这一拨儿的节目就返回江州，基本确认五月份就会热播剧集，而且搭着俞天的高速列车，开局就是最高级别的四星同播，这是要在那个播出时段霸屏的节奏！ 可都这样，她还是拒绝了任何一部可以继续的影视剧剧本。 因为回来就跟陈大伟他们开会，从现在的园区管理公司抽调二十多人到西亚去工作。 随着快半年的改建进度，第一座以冲沙和汽车娱乐为主题的艺术园区已经趋于完成，各方面都处于设备调试跟人员进场的状态。 江州车企这边都已经派了个三十多人的团队过去那边，希望能全面深入的研究西亚中东地区产品结构，甚至提出了要借此桥头堡，彻底冲垮日本车在中东地区神话的战略策划。 所以在陈大伟还是大二学生的前提下，总不能每个学期都外国出差一两个月，钟明霞更不能在这个阶段出国耽误电视剧播出的情况，那就只有潘经理带队过去支撑大局。 这边要招募新的中层管理人员，那边又要培训当地员工。 而且这还是第一步，仅仅是第一座艺术园区的数百名员工规模，插队开始准备施工的猎隼艺术园区，将会需要更多的人手，现在是贝赫耶那位爸爸，看见初具成效的艺术园区，已经要求加大进度，把后面两座艺术园区同步施工改建。 所以无论是大美社商业机构团队，还是园区管理团队，都要忙得飞起。 这时候最应该主持大局，甚至过去主持开幕典礼的董事长在干嘛呢？ 当然是做好秘书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了。 737、包袱太重 女人和男人的思维模式肯定是有差异的。 贝赫耶这中东女性，差异就更大了。 譬如她对那段近代史视频就基本无感，打仗就打仗，有什么值得泪流满面的。 更难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对万长生激动不已的推崇。 对万长生书写一幅文字就要卖一辆法拉利的价钱，那就更加莫名其妙。 但这些都不妨碍她觉得自己看中的男人，果然如此出色！ 现在贝赫耶已经会带着甜美的笑容，时不时对万长生竖起大拇指用江州口音衷心表扬：“牛批！” 万长生想翻白眼，真是好事不出门，破事儿永流传。 不知道她要是明白这俩字什么意思，还怎么说得出口。 但这一切都在促使贝赫耶更加努力的学习中文，力求能全面明白万长生在说什么。 所以在钟明霞回来以后，万长生其实是没见过那已经跟工作狂似的姑娘，倒是每天早上去到雕塑系，就一定能看见贝赫耶的移动办公室已经停在外面停车场。 因为万长生这大三学生，比各部分的公司上班还早，所以秘书不会给他罗列出各部分的工作报告，反而是等着收集他经过一夜有什么工作安排。 等万长生去教室了，这姑娘才开始跟各方面联络，这也进一步促使了整个团队的英语对话水平和文字水平提高。 现在都说大美社是在朝着国际化团队努力，随时都有二三十号人轮换在西亚，这种外语调调是必然趋势。 不过因为哈雅特代表董事长去跟陈大伟，特别是钟明霞、潘经理那边开会，联络安排各种新园区开业典礼的事情。 所以贝赫耶居然破天荒的过来知道给万长生准备早餐。 虽然都是女仆做好了她不过是带来在车上摆一下，也堪称专业摆盘水平，可以先让相机吃那种。 万长生遇见一次就敬而远之，秘书完全不用干这活儿。 但贝赫耶总得在蜀美吃午饭吧。 万长生在教室的时候，她也要在校园内待一天呢，肯定涉及到停车费用、午餐、还有各种生活便利。 本来这些都是不对外部人员开放的，以交换生联络人的关系肯定可以帮贝赫耶申请个校内身份，万长生却觉得不用这么招摇，顺手把自己的ic卡给了贝赫耶。 这样不光是停车费用，连美院外面街上的商铺、餐馆都能用这张卡消费。 万长生大一的时候好像给这张卡充了两万块伙食费，现在都没注意看余额多少。 这种做法已经算是比较壕的了。 谁知道贝赫耶转过头就郑重其事的找到交换生，问清楚是在自动储值机上刷卡充值以后，自作主张的给这张蜀川美院的ic卡充了一百万！ 可能在她看来，这是种类似家用的存在吧。 非常具有象征意义的重要存在！ 也不是不能充，问题在于人家这芯片设置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会遇见这种中东土豪。 七位数的充值超过了预设阈值，肯定就判定这张卡有问题。 所以那天中午吃过饭，万长生下午还去国画系上了堂篆刻书法课，被学生们好奇探讨了为什么那幅字能卖出两百万。 出来看见贝赫耶表情不自然。 他也不多问，上了保姆车去培训校，路上翻看下各处的工作进度，到了办公室先捣鼓自己的创作泥塑，这个过程中注意到贝赫耶老在饮水机周围转悠，接了一杯又一杯的水。 终于忍不住：“你在干嘛？” 贝赫耶满脸讨好笑容的从那热水杯里，用两支笔夹了那张ic卡出来！ 地主家的儿子愣住：“干嘛？你把这卡泡在开水里面干嘛？” 贝赫耶骄傲：“这张卡被冻结了，我知道用热水泡泡就能解冻！” 万长生差点被她的脑回路笑得摔地上去。 原来下午她拿这张卡去刷自动售卖机里的咖啡，屏幕上拒绝了交易，并显示这个词儿，她还觉得自己多能干的。 万长生只好借着去吃晚餐，给贝赫耶上了堂语言文学课，这个冻结是账户锁定的意思，和低温冻结最多有点比喻的关系。 这姑娘好不容易才恍然大悟。 但为了证明这张卡是因为被充值一百万才被冻结，美院财务处也哭笑不得的要求外国土豪出示下银行卡的消费记录。 万长生第二天中午还不得不先带着她去柜员机上打印消费清单。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贝赫耶这张卡上的余额数字有点高，这架柜员机有点艰难，进度条上显示出“读取中……”的文字。 贝赫耶又显摆了，赶紧字正腔圆的抢着对柜员机朗诵：“取中！” 然后柜员机正好读取完毕，显出界面，她就得意洋洋的对万长生显摆：“每次读这个我发音都好准，都成功了！” 万长生还想了两秒，才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贝赫耶欢喜他的反应，不一脸公事公办的扑克脸就好。 万长生等她打印了凭条出来，才给她写下这三个字解释，这不过是个正在进行时的语法，人家机器正在读取银行卡上的信息，哪里是叫你读出来什么呢？ 贝赫耶才说因为取款是个很私密的事情，连哈雅特都不能看，也就丈夫能陪着…… 万长生又不想理她了，动不动就扯到这个事情上。 总之这个时候学了汉语半懂不懂的贝赫耶算是承包了万长生忙碌之余的所有笑料。 而且万长生发现这姑娘意识到这点后，有点变本加厉的出糗，当然只在他面前。 愈发大胆的随时都张嘴说汉语，说错了也能把万长生逗笑嘛。 没事儿就背着手在美院校门左右的店面，买点这呀那的练习对话，倒是很快让美院学生都有点认识这位传说中万长生的外籍秘书。 不过好笑的是，如此漂亮出色的西亚少女，中国学生们只远观而少接触，结果被有位德国来的留学生看上了，没看见两次，就主动而热烈的找贝赫耶搭讪，颇有展开追求的企图！ 这让贝赫耶重新又戴上了面纱，而且把之前打开的车门都关上了，基本上都只打开天窗，待在“办公室”里面学中文，看电视剧。 还不敢给万长生说，好像问题都出在自己展露了美丽容颜，才招蜂引蝶似的。 还增加了位保安坐前面，只要那位德国留学生找过来，俩女保安就会如临大敌的下车驱赶警告，如果再靠近那就先通知校方，下一步肯定会报警。 德国男青年又高又壮，颇有些讪讪的离去，可只要看见就又会来试图见见心目中的女神。 于是这天终于被提前下课的万长生碰见了。 蜀美的留学生不多，算上这次的几位交换生，也不过二三十人，这位油画系的留学生万长生也见过，看见对方穿着休闲西装，手肘有衬皮的那种款式，挺正式的手里捧着束花站在车头外几米的地方，被两位穿着黑色小西装的女保安、司机推攘着也不愿意离开，还用外语嚷嚷着什么。 哪怕不怎么看影视剧，这种戏码万长生还是一下就反应过来，经过的时候好奇问那俩姑娘：“老板不见他？” 司机和保安沮丧得不行：“万哥，待会儿她骂人您可一定要帮忙说话，上回我们都叫校区保安来了，这就是个死心眼……” 万长生看眼这位用英语：“很喜欢她？” 德国小哥赶紧：“万！我知道她是你秘书，帮帮我，我非常喜欢她！” 万长生摇头：“这是你们私人的事情，我只是觉得如果女生拒绝你，那就要考虑会不会对别人造成困扰了，起码你也不应该影响这两位女士的工作吧。” 德国小哥死心眼：“你让我见见她！” 万长生翻白眼，这话说得好像自己禁锢了谁似的。 他站到车门外敲敲，里面贝赫耶又气又恼：“不要了！这两个保镖司机我都不要了！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万长生叹气，这位就是阶级包袱太重，怎么构建和谐社会呢？ 不过他也不废话，回头耸耸肩做个无奈的表情：“不行啊，她不愿意见你，你还真别对其他人造成困扰了……” 说完想想干脆给那俩司机保安安慰下：“你们拉住点这位，我先开车走，回头你俩慢慢回园区吧，没事儿，我给这大小姐解释下。” 俩女保安千恩万谢，话说光是当保安，跟着这样的大小姐也比在校园日晒雨淋舒服得多，实在是舍不得这份工作啊。 万长生开动大面包车出发，还给烦人的德国小哥挥手再见。 贝赫耶已经把前后之间的电视墙降下去，就能说话沟通了：“你叫我大小姐，我听懂了！” 万长生笑：“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接受人家……” 贝赫耶一脸惊奇：“我结婚了！我是已婚的人，现在整个家乡所有亲人都知道我嫁了个中国人！” 刚出校门的万长生哭笑不得，就在没多少车的路边停下拉上手刹回头：“你还在纠缠这个事啊，如果还这样，我就只能考虑另外请位秘书了。” 贝赫耶撇嘴的样子终于有点跟真实年龄相符：“一开始我就说了嫁给你，你不要我，我也回不去了，被丈夫抛弃回家的女人是没有好下场的，特别是被中国人抛弃的女人，而且无论怎么我也不可能嫁个这样的德国平民吧……” 她还有贵族包袱了！ 不是，被中国人抛弃怎么了？ 738、有钱才有硬道理 贝赫耶解释得很清楚，中东地区目前最崇尚的还是欧美。 毕竟他们的主流社会从几十上百年前就跟欧美国家打交道，更是被欧美国家的生产力打得落花流水。 甚至启迪西方1500年的文化启蒙运动，还是阿拉伯文明中的一部分，所以那边还有种自大的思想是认为自己才是西方文明的源头。 压根儿就不鸟中国。 对中国的印象观，还滞后个十几二十年，感觉还是那个产品质量很差的东亚国家。 哪怕这种认知已经在改变，但还有个过程。 现在哪怕买点中国货都觉得是山寨品，委屈得很呢。 至于德国，可能就是和中东地区接触最近的欧洲发达国家了，都非常了解。 起码比对中国了解得多。 万长生不自卑更不气愤，反而还觉得感谢这个时代。 也许正是这种不了解，才让大美社能够借助西亚艺术社区踏上蜕变之路。 如果国家已经强盛到拓展四方了，哪里还有自己这拨儿人的事。 就像上一代人才能买到便宜的房，在国内市场相对容易挖到第一桶金，没准儿自己这一代的年轻人，真要放眼世界了。 当然，得是这种文化含量很高的项目，而不是简单的劳务输出。 现在西亚艺术社区的项目，确实成了大美社内部重点宣传的大工程，特别是对艺考生们宣传。 很多孩子来学美术，准备考美术学院的时候，其实都没整明白自己以后到底会做什么，还真以为要当画家呢。 其实从大美社这两三年的运营来看，装饰装修和广告影视设计这两大部分，才是最主要的出路。 甚至比从事绘画专业当画家的成功比例都要高很多。 培训校也就在教室、寝室大量宣传这些职业规划的重点，特别是西亚那边的施工进度、改建景观，都随时通过那边出差的小伙伴直播给校内。 有几部壁挂电视一直都在展现这方面的信息。 收入颇丰的助教，加班加点的设计工作室，还有这些在海外努力展现自身能力的师哥师姐，对艺考生的动力触动非常大。 所以大美培训校的校风一直都比较好。 实在是整个艺考节奏逼得太紧，让精力旺盛的十几岁小孩儿来不及搞什么幺蛾子。 但相比之下附中的问题就要大一些了。 现在已经三月，按照规划九月就要报名开学。 招收初中毕业的天赋孩子还有点遥遥无期，现在的家庭谁敢随便交给这样前途未卜的附中去塑造啊。 再说美术学院艺考之路已经很成熟了，不用在初升高的时候来冒险，所以迄今一个报名联络的孩子都没，虽然适龄的暑假强化班孩子一大堆，家长们都在观望。 不敢吃这第一口螃蟹。 好在姜主任从钢花街道附近的中学联络了不少教学资源，可以让林楚妮带着人手去招生。 但这，就是面向职业中等教育的路数了，来的大多都是考不上好高中的孩子。 在当今这个大城市教育系统里面，高中都不想读的城里孩子，素质可想而知。 所以万长生回到江州不到一周吧，林楚妮回来以后，就是全力以赴的准备那部分招生和学校安排。 出于防备不要影响了大美艺考的校风，附中未来肯定就是放在老校区了，那原来能容纳两千余人的教学规模逐渐改造成附中的地盘。 所以这姑娘也顺手把万长生那辆亮黄色的越野车拿去开，成天风风火火的在两个校区还有铁西区的几所中学里面忙活。 反正万长生丢在那也是浪费，要不是太招摇，她是想开法拉利的！ 那就太拉风了。 老樊已经觉得太醒目了。 赵磊磊这边委任的他来担任附中校长，鲶鱼头大叔是个画痴，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绘画上，根本不在乎权力或者名头，只是觉得和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搭档，怕回去挨老婆骂，承诺自己保证把画室放在那边教学区就是了，没事儿别打扰他，就挂个名儿，还是看在万长生的面子上。 所以大家这一忙，就到了汽车文化艺术社区开幕典礼的时候，万长生才跟大家碰上面。 全都集中在万长生的大办公室观看。 欢欢也趁着周末过来吃黄羊肉了，明显她的关注点在这个，过来就张罗在万长生那充满禅意的小后院里面支上烧烤架。 佐料配料甚至厨子都是从贝赫耶的餐厅那边弄过来的，可贾欢欢还是要亲自动手，说是最近刷营养皿颇有心得，现在用在刷烤羊肉上绝对好使，西亚厨子女仆只好在旁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这可是连贝赫耶都要捧着的万太太呀。 以至于贝赫耶在里面都心不在焉，老想来把欢欢陪好。 再说里面也不以她为中心，不习惯。 陈瑶瑶来了就认真的询问万长生关于西北小山村的扶贫工作是怎么做的，她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虽然不多，一个月抠点生活费百八十块还是有的。 沈丹则主要缠着钟明霞询问新剧的事情。 因为看着电视上投射的手机拍摄直播画面，风沙扬尘的还有点乱糟糟，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投影大画面上播出的钟明霞最近综艺节目。 还有个把月就要播出了，各种宣传炒作紧锣密鼓。 她跟俞天的曝光率非常高。 换其他明星想这么干，没准儿观众已经有点审美疲劳心生反感了。 偏偏钟明霞在节目上依旧维持之前冷冷的那种来上班表情，俞天则强化自己从油腻中年大叔重新回到风度翩翩的这个过程，明显到不同的节目甚至都能看出他的体重体形变化。 所以他俩的综艺节目，非常有看点。 钟明霞说起影视剧都是剧本好、导演好、搭档好，自己只是运气好跟着来蹭热度的…… 总之先就把别人能攻击她的点先自黑了，让喷子们无路可走。 乐得观众们对她的好感是直追俞天。 然后只要说起江州这边的商务白领工作，钟明霞才会陡然来电，精神抖擞的如数家珍，江州艺术园区现在的火热程度，得意洋洋的谈起自己去五星级酒店招募到总经理的过程，现在整个艺术园区已经发展到海外，有了中东注资马上又要完工几座规模庞大的艺术园区，欢迎大家到江州，到西亚去旅游参观。 俨然一副商业吉祥物的派头，连穿着都是不同艺术园区的周边t恤之类，其实也是一种非常接地气的人设。 和以往那些上台就搔首弄姿，转头赚得不亦乐乎的明星区别很大，真正展现了她专职做白领，兼职拍戏的独特形象。 以至于俞天在节目中都有点压不住她的闪光点，不得不频频用健身减肥这个话题来刷存在感。 然后就是他身上那种儒雅的中年男人气息，有点宠溺又有点纵容钟明霞的微妙情愫，也把握得非常到位。 偏偏钟明霞和万长生之间的关系早就在网上炒得火热，所以节目中绝对不会有什么亲昵绯闻。 这也让人非常好奇，这俩的恋爱戏到底能演出什么花来。 现在这部最终定名为《错爱之上》的电视剧，已经炙手可热到各方都充满期待。 也就钟明霞淡淡然，很没隔阂的给沈丹介绍些俞天的消息，然后给大家介绍屏幕上的信息。 潘经理已经过去，一直作为中方中层管理者，只有国际酒店集团过来给她和同事们培训的职业生涯，没想到现在自己也带着钦差大臣的身份过去指导管理工作。 要启动整个社区运作一两个月之后她才移交管理权，但这几个社区的总经理未来都不限定在中方或者当地人，关键得看业绩。 黄敏他们在竹庐那边和大队人马一起观看，陈大伟、徐朝晖几人和艾米拉在这里不稀罕，许桡也比较罕见的出现在这边。 他已经会留校在蜀美雕塑系，更重要的是这次汽车艺术社区的雕塑最终以八十万美元打包完成，十七尊大小各异、样式也各异的雕塑，绝大多数都是学生作品。 在国内城雕市场萎缩，还竞争激烈的局面下，这响亮的开门红，为蜀美这拳头专业开辟出全新的康庄大道。 哪怕阿拉伯世界有不允许人物崇拜塑像之类的教义，但也不排除各种形式的雕塑作品啊。 所以许桡可能是受了万长生这个小师弟的影响，也颇为实际的把自己未来方向定为西亚雕塑艺术拓展，第一座社区的雕塑整体把握工作是他遥控调度完成，接下来就会过去全面推动石油主题和猎隼主题艺术社区的雕塑工程，特别是后者，肯定能让雕塑系这几年都过得比较滋润。 顺便还要帮助油画专业去拓展点业务，给中东土豪们画点油画像什么的一点不介意。 国画系给贝赫耶画百隼图的业务，早就在整个美院不胫而走，找万长生说这种业务话的人不少，可这家伙都说自己的雕塑还没收到钱呢，百隼图更是没沾上边。 所以大家只好曲线调动的找这些过去西亚的业务头头，希望他们能帮忙揽活儿。 当年意大利文艺复兴，达芬奇、米开朗基罗他们不是也是靠着给老板、教廷画画才名垂青史吗。 现在看起来，蜀美的文艺复兴没准儿就要系在中东土豪身上了。 有了钱，才能解决很多很多的问题。 这也是万长生一贯的态度。 739、妇女能顶半边天 当然，哪怕是有了钱，中国人能做到的事情，或者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别人就也能做到？ 那也太小看中国连绵几千年传承下来的这种文化和传统了。 眼前的事情就是个明例。 等欢欢的羊肉烤好搬进来，大屏幕上也能看见整个艺术园区的全貌了，派过去的小伙伴也还动用了无人机航拍。 现在的大美社对中东地区已经比较了解了。 沙特、阿联酋、卡塔尔、科威特这些国家都是地广人稀油气资源又丰富的地方，基本靠砸钱还控制得住。 伊朗伊拉克则属于油气不少，人也多，所以野心大纷争就多。 也门、叙利亚、埃及、土耳其这些国家则是人多资源少，自然战乱频繁、穷凶极恶。 可眼前的地方，有钱也纯属乱花乱糟蹋，这体育场馆的建筑本来只有十几年历史，也接近了荒废。 好在那地方也不是个容易杂草丛生的地方，主要就是风沙侵袭打磨。 主体结构没有问题。 现在一股脑的被画满了涂鸦，这钱真没给海外劳工赚。 前前后后去了两三百号人，就是轮班去画涂鸦的，后方做好各种图案，带给前方施工。 考虑到对方各种风土人情、宗教信仰，以漂亮的阿拉伯纹样为主，辅以沙漠、海洋风光，汽车造型更是随处可见。 整个体育场从空中看下去，看台上漂亮的一片全都是汽车主题，可是坐在体育场地里，立面能看见的又是沙漠天空景色，和整个体育场铺得高低起伏的沙堆相映成趣，好像把沙漠搬进了体育场来。 重新包装、修整过的结果就是整个艺术园区彩旗飞舞，琳琅满目。 焕然一新。 英文、阿拉伯语交错的“世界汽车冲沙越野锦标赛”宣传画面随处可见。 把开幕典礼和锦标赛开赛仪式放到一起，自然就能营造出热闹的气氛，也能最大限度的在本地和全球做个推广。 如果仅仅是艺术园区管理方来搞这个锦标赛，负责整个园区氛围，肯定还有点单调。 江州车企全面出击，几十辆各种型号的越野车、皮卡车，还有江州盛产的摩托车，展示在艺术园区的各个角落。 画面上甚至很快看见了一堆中国面孔的车手！ 眼尖的贾欢欢一眼认出来可不是那敦煌外面农家乐的老板带队，还有那些搞动力飞翼和冲沙生意的小老板么？！ 她可没少给这些位照顾生意，乐得马上转头：“你让他们去的？” 万长生推得一干二净：“陈大伟给他们发的比赛通知书，人家主办方报销路费和住宿，免费去中东旅游，为啥不去呢？听说他们还拖家带口的去了二三十个人。” 许桡都感叹了：“以前小时候看电视上那些极限运动，动不动就是什么世界大赛，就觉得外国人可真会玩儿，不知不觉，我们也行了！” 说起这个大家都有自豪感：“还得是经济水平上去了，大家吃饱穿暖了才能开始折腾这个。” 林楚妮满脸你们可真没见识，平京玩儿什么都是全国领先的，毕竟国家也要面子，什么都先让平京带头玩。 比江州这种西部落后地区显摆多了。 所以她关注的是贝赫耶的八卦：“那德国人还在追你没？” 贝赫耶大恨，怎么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还当着万长生！ 本来顺应这个比较重要的日子，她肯定当成社交活动来安排，穿着传统的波卡，也就是阿拉伯袍子，当然不再是黑色，而是富有这边西南特色的扎染幻彩，再把头发盘成端庄的模样，眉心还点了点红，闻言连忙假装要林楚妮帮她看耳饰，凑过去堵住嘴：“没有！从来就没有！别说这个！你看我这耳环好看不？” 林楚妮就喜欢逗美女，乐得哈哈笑，帮贝赫耶把发型散开，之前的短发拨到一边，又顺手从自己耳朵上摘了俩亮晶晶的耳廓环，给卡到贝赫耶另一边露出来的耳朵上。 多了些野性。 让贝赫耶惊喜的连忙拿手机自拍欣赏：“好看！真好看，给我了，回头给你对儿铂金还是钻石的？” 林楚妮居然摆手：“算了算了，我这就是顺手拿棉袜卡子掰的耳廓钉，戴着好玩的，你还当真！” 说着把贝赫耶推转身给万长生看：“好看不？下周我要去初中招生，你带几个画画好的和小贝跟我一起去行不行？” 万长生正在跟许桡讨论这个教育和钱的问题，回头看眼漫不经心：“好啊。” 林楚妮乐得搂住贝赫耶小声：“看见没，他瞳孔是放大了的，就是看见美女的下意识反应，又要装着淡定的样子，最会装这种正人君子了。” 贝赫耶敬佩她的观察仔细。 但这个时候能吸引大家注意的还是电视画面，上面已经在热闹喧哗的气氛中开始冲沙比赛表演。 感觉搞个大美文创园区这样的地方，估计都不会吸引当地人多喜欢。 现在搞成汽车游乐场，就吸引了不少人在看台上呐喊助威。 陈大伟介绍他们做了一系列的广告宣传交给管理公司在当地做宣传，从平面广告到电视广告都有。 这当然也是收费项目。 中东地区周边好几个国家都有民间组织的“国家队”前往。 而当地肯定是主力，上百人报名参赛，结果被土豪主办方全都纳入了赛制。 人家根本不在乎赚钱与否，要的就是热闹场面。 给王室和国际社会看。 所以还从游客和教育城那边组织了几支所谓的欧美队伍参加。 车辆大多数都是各队自带的各种豪华越野车，以丰田日产那几款著名车型为主。 而江州车企也咬着牙提供了五六辆特别加强调教过的“量产车”给中国队使用，其实他们生产的本来就是城市suv，价格也才十几万，和人家著名的那几款越野能力强悍的几十百来万车型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光是个四驱越野能力都不是一回事。 但为了抢下口碑，这次也算是拼了，还提前让这帮西北汉子练了两天熟悉场地。 这比赛规则其实还是陈大伟他们从国内越野赛里面抄来的，无非是计时赛和追逐赛两种。 前者每辆车排队上场，按照指定编号沙丘路线冲刺，最后记录起点到终点的用时。 追逐赛则是两部车分别从ab两点出发，依旧是按照指定路线冲沙，更加刺激。 原本游览项目的冲沙，现在被加入了竞赛成分以后。 果然更让贪玩的当地人大呼过瘾。 看着一辆辆不同品牌的越野车高高冲飞沙丘，再重重的砸下来！ 全场围观的轰动，和在自然沙漠里面玩的气氛，完全不同…… 贾欢欢非常向往：“下次我们也去西亚体验这个汽车艺术园区吧，看起来好漂亮的样子！” 贝赫耶赶紧热烈推荐：“一定要去！下次就是猎隼艺术园区开幕，我们一起过去吧？” 几乎所有人都偷瞄了眼万长生，他这是要去见老丈人了么？ 最好笑的是，马上所有人都在掩饰这个事情，吃羊肉，吃烧烤，看电视上的激烈赛况！ 就林楚妮哈哈大笑，她最喜欢看这种局面。 其实这次聚会之后，贝赫耶单独给万长生表达的是：“我爸爸想来中国看看……” 以万长生这样的传统底子，心里都忍不住卧槽了一句！ 土豪要来了。 而且是带着看女婿的表情来，所以万长生心知肚明的坚决：“我绝对不承认什么结婚的事情，也不会配合你演戏，整个事情固然我们大美社是因为你才拿到业务，西亚这一块现在也非常重要，但你自己也是需要这个来体现价值的，所以我们各取所需，千万别谈婚姻。” 贝赫耶愁得眉毛都皱一起：“其实我知道是我妈想艾米拉，怂恿着爸爸一起来，早知道这样这次我就让艾米拉跟着潘经理回去看看母亲了，可我又怕艾米拉回去出什么事，唉，你就不能帮帮我？夫人又不介意的。” 万长生吃过一堑，长了很大一智：“不可能，扯一个谎要无数谎言来弥补，其实我建议到时候你跟母亲父亲正式的谈谈，你有事业心有能力，想改变自己命运又不是不能拿出来说。” 贝赫耶叹气：“那是你们对女人的态度，不是我们。” 开车的万长生无语了。 这个无解。 咱们是妇女能顶半边天啊。 果然等他把车开到钢花中学，林楚妮的小团队也已经开着那亮黄色的越野车过来，虽然只是十几万的车，但仿牧马人的外形确实很彪悍，更显着上面下来的林楚妮英姿飒爽，让人家钢化中学的少男少女们激动得嗷嗷叫。 比对着奔驰越野车还激动。 当然，看见贝赫耶这异国风情的姑娘，就更激动了，感觉跟拍电影似的。 因为万长生的助教团队和马振宇他们也开着两部车过来，手脚麻利的把各种器材、画具都在中学礼堂摆好，顺便要摄像做宣传广告片，这已经是惯例了，随时都用得上。 钟明霞本来也积极的想参与活动，考虑到她现在已经有核武级别的威力，还是不要随便出现在这种场合。 就眼前这帮人吧。 瞬间吸引起几百上千名中学生，仰头好奇的挤在礼堂看台下，看着这些气质非凡，神采飞扬的年轻人。 感觉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天之骄子。 740、在昏暗人间照亮无数陌生的过客 钢花街道已经下岗重组之类二三十年，恰恰就是一代人的阵痛。 这些中学生基本上都是这片曾经辉煌过的工业区灰暗下去以后才出生成长的。 和钟明霞那种小县城，甚至连镇都算不上的三线工厂独立在一个隐秘地方自成小社会还不同，这里靠近大都市，能看见繁华的商贸盛况。 更增加了巨大落差感。 曾经的工人阶级是多么崇高的社会地位啊。 现在却落到被时代抛弃的地步。 所以这些中学生要么从小发愤图强，拼命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要么就是大多数放任自流，很容易进入城市贫民的死循环。 林楚妮早就说过，这种地方的孩子才最容易学坏。 从气质上面，就能感觉到来的这些大学生，和下面表情各异的青少年们差别很大。 好在林楚妮就是从这样的环境长大，没有那种天然的隔阂感，万长生也是个乡下少年出身，不会让人觉得倨傲。 最有阶级差别感的当然是贝赫耶，被林楚妮要求坐在台上中央。 她拿着麦克风讲话，万长生几个展开画板，为阿拉伯少女作画。 万长生还没见过林楚妮公开讲话，所以他不怎么忙着动手，先看自己这个委以重任的帮手。 按照万长生的态度，佛渡有缘人，每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永远都只帮能帮的人，带能够跟随上路的人一起走。‘ 这是效率最高的一种办法。 是林楚妮非要往阴暗的方向再深入一步。 这跟两人的成长经历、环境有很大的关系。 当然，相比之前那个玩世不恭的林楚妮，万长生更愿意看到这种变化。 阳春三月，已经到处都是春天的气息，林楚妮依旧是黑色衬衫加工装裤的酷劲儿打扮，站在台上自有一股台风，能在平京戏剧学院做主持人的水准，那就是是万众瞩目的耀眼：“我今年大四，即将毕业走上工作岗位，去年我还是《人间不拆》主角小优的化妆师，所以面对未来的工作，我非常有底气，我能养活我自己，我能自己给自己买手机、买车、买房，一切的根源就在六七年前，初中毕业的我，就跟你们一样既不想当书呆子，又不想老娘这么漂亮的青春，天天耗在教室里……” 说这话的时候，还面带讪笑的摆了个双手摊开的无奈动作，好像在说，我就是天生丽质，有什么办法呢？ 下面的中学生瞬间被吸引到，之前各种各样的表情、神态都变成了专，不屑、桀骜、阴沉的情绪散得一干二净。 少数跟着过来的校领导、老师，前面还跟学生们一起惊叹，哇，这就是电影化妆师啊，后面却脸色都变了，你在说什么啊？ 可是对宁州二中那些尖子生，能够说到的人生追求，对钢花中学的孩子就毫无意义。 他们甚至非常反感说教。 就得是林楚妮这种调调，更吊的是，可能摊开手的时候，这件坠性很大的黑色衬衫袖口蝴蝶结松开了。 林楚妮就异常淡定的一边系蝴蝶结一边说：“很偶然的机会，我们那有个化妆培训班来我们学校演示了专业美妆，就是这门手艺，当我那些小伙伴，堕胎的堕胎，西毒的西毒，得病的得病时候，我一直能保持我的个性，我永远是与众不同，能够独立面对这个社会的那个，考上大学，找到自己的专长，一直做到今天，所以，我很不客气的说，在化妆这件事上，你们在场的，什么都不懂……” 把大部分体重放在一条腿上的那种不对称站姿，也就是意大利美学里面的对立式平衡理论，让自己的身体呈现出最优雅的s型松散状态，颇有些懒洋洋的单手系着绳带，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嘲讽口吻，一口标准的平京口音，看谁都是小地方的那种态度，把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轰成渣！ 明明他们最是逆反的心理，随时敢跟老师校长干架的炸毛脾性，居然在这种气势面前，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 还不是因为漂亮！ 漂亮得像女神一样，让之前的嘈杂一点都没了。 大家都一瞬不眨的看着台上那个明明五官秀美，却充满酷劲儿又高冷的漂亮大姐姐。 连万长生那几个伙伴都跟他一样愣着看了不动。 能被万长生选来一起展现画画的，都跟他一样，属于表演性绘画。 这也是万长生琢磨出来的特点，上次去和赵磊磊展示了油画以后，他就注意在大美社挑选这种画画时候具有观赏性，很快能够出效果，吸引外行的家伙。 今天正好用上试试。 林楚妮也不是来显摆自己长相的，系好蝴蝶结就像是玩了下指甲似的重新看下面：“做个简单的示范吧，那个穿淡绿色套头衫的女生，还有那个暗红色外套的，你俩上来我们给化个妆，大家比较下就明白了。” 愣住的中学生们顿时炸锅似的欢呼。 不光是从刚才那种气场摆脱出来的如释重负，更是对那个淡绿色套头衫的女生欢呼。 林楚妮的眼光多毒辣，居高临下的这么看过去，数百上千的学生中间，这女孩儿应该是最漂亮的，五官标致有点杜雯那味儿，眼神更顾盼生姿，明显平日就是学校里面校花类型的人物，趾高气扬的仰着下巴上来。 而后面点到那个暗红色外套则平凡多了，颇有些蓬头乱发，穿得也不讲究，和周围同学一起伸长脖子左右看，最后顺着别人的目光集中，吃惊的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暗红色外套，难以置信的再左右看，直到和台上那炫目的漂亮大姐姐对上目光，才莫名其妙的走上来。 好像人缘也不见得好，都没人跟她互动。 林楚妮也不解释，让俩女生坐在折叠椅上，自己两人一组的围着分别化妆，她就负责这个暗红色外套的女生。 说实话，人比人急死人。 在下面的中学生里看起来还多漂亮的淡绿色女生，上来和林楚妮比比就天差地别，至于跟带着淡笑坐在旁边的贝赫耶，那就根本连比的资格都没。 西亚少女随便一颦一笑的表情变化，都能用自己的异国风情碾压东亚长相。 中学生们这才把目光重新集中到画画这边。 实在是万长生都开始动笔了，那几个男女生也赶紧动手。 确实是表演性的，万长生还在内部解释过这种特点，所以大家也刻意在培养。 其中有个家伙就是特别张扬的对着画板泼洒黑色颜料，用黑乎乎的抹布在上面乱涂，还有转身砸颜料包之类夸张的动作。 外行难免惊叹画面都搞得这么乱糟糟了还怎么画啊。 其实就跟万长生那种在黑色底色上画画的原理一样，比一张白纸好作画多了，只是现在故意搞得多玄妙似的。 有个女生却看着林楚妮好几秒，没有按照事先说好的画模特，有些意外的再看看下面这些充满青春气息的中学生，想想在自己的画纸上正中间竖着贴了条微沾纸胶带。 然后用画笔在颜料盒里面直接抠了几坨颜料分别在纸条两边，从上到下排列。 只是右边是中黄在上，橘红在下，左边就复杂了，湖蓝、深红、粉色、中黄、柠檬黄。 接着就是非常简单的左右涂散颜料。 看起来简单得要命。 可是色彩又艳丽得抢眼，一时间抢过了万长生，和那个泼墨的，还有个低头拿着画笔在白纸上画胶水的就更难被人注意了。 所有中学生都有些惊叹这艳丽的色彩，好像他们的生活中从没如此多姿多彩过。 当然部分男生的目光还是一直瞄着几位美女，看得出来两位女中学生脸上开始有变化了。 林楚妮拿着的化妆盘也跟画画调色盘差不多，用小笔在女生脸上涂涂画画，她的助手则帮这个女生打理头发，动作娴熟飞快。 平时肯定禁止学生化妆的校方领导和老师有点傻眼，估计更有些后悔让这帮美术生来瞎搞！ 完全和他们平时的要求相悖啊。 但这一会儿，主要的注意力还是在那个女生绘画上，横着涂抹开的两边，撕掉纸胶带以后，就成了中间有条笔直的分界线，但两边的色调让人似曾相识。 具体是什么还说不上来。 结果她拿支笔蘸点白色，再用另支笔磕敲几下，让白色小点洒在这边湖蓝深红的区域。 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叹了下！ 左边这片如梦如幻的颜色，从深蓝到紫红再到泛黄的变化，加上这些小白点，居然就成了星空！ 她再随手在画幅底部用黑色画点建筑轮廓，从左边延续到右边的参差不齐，u型布满画幅下部。 顿时就让色彩缤纷成了城市上的天空！ 右边从最明亮的黄白色到下面的橘黄色，好像有点朝霞明媚的感觉，左边则是星光点点的深邃美丽。 她就这么画完了，还过去捡起林楚妮的麦克风：“大家好，我是蜀美大一的学生，这幅画我想表达的含义就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酸甜苦辣，悲喜交加的，生活也许很残酷，甚至有点暗黑，但是抬起头，夜空中你能看见璀璨的星河，早上也能迎来朝阳的温暖，生活的希望是自己去追求，而不是别人给予的，勇敢的面对生活，面对和生活有关的一切，找到美丽的那一面，耐得住悲伤和阴暗，才受得了繁华，这就是我们学习美术的动力，希望大家喜欢……” 这一刻，马上开始鼓掌的，居然是中学校领导和老师。 成年人，就太明白她说的这种含义了。 这才是艺术应该起到的用途嘛。 741、不是所有的鱼，都活在同一片海洋 万长生线描，在这个时候，都没有自己小伙伴那么强的表演性。 哪怕万长生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在尝试自己那种用佛像、飞天的线条造型方式，来画现代穿着打扮，长相更是异域情调的贝赫耶。 普通初中生哪里看得懂他这点艺术追求，哪里明白他的艺术探索？ 哪怕这已经是精品级的线描展现，可中学生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其他人画面上。 用星空和朝霞表现了色彩绚丽的女生，其实已经有丰富的艺考生教学经验，说完自己的话，就退到边上。 马振宇他们拿着好几部有减震器的手柄在分别为大家拍摄，这会儿她还来得及给个调皮的笑脸。 可画完了，震撼也就过去了。 中学生们难免把注意力放在那个不声不响拿着画笔在白纸上画胶水的男生身上，因为他的画面上一片白色，什么都没有，画来画去都是那种样子，到底在做什么呢？ 而用黑色颜料把画布搞得乱七八糟的家伙这会儿开始在上面用浅咖啡色的色粉笔作画，从黑色底子上面提炼出来贝赫耶那甜美又成熟的造型。 很快有种惊艳的味道出现。 可是第一次尝试表演性绘画的几个家伙，最后看起来只有那个女生成功了。 因为包括万长生在内，他们都没有在林楚妮的化妆表演完成前收工。 抢不过她的风头。 如果没有旁边的化妆，那个画胶水的家伙只要最后把深色粉末朝着画面上一撒，剪影的女生像绝对有突如其来的震撼效果。 而黑色乱糟糟画布上那种变废为宝的戏剧性肯定也足够吸引人。 偏偏林楚妮他们的化妆出效果了…… 这种学校讲台没有复杂的灯光设施，可那个浅绿色外套的女孩儿脸上，已经仿佛自带柔光灯一般，逐渐变得明艳可人！ 同样也是一个主打头发，一个主打妆容。 头发那个简单的把这女孩儿的一头青丝做到一边，带出尾端大波浪的变化，但在发根部分非常精细整齐，仿佛侧分的长发已经带着成熟的妩媚气质， 而负责妆容那个，在短短的这点时间里面，美白高光，眼影画眉，提炼出五官优点之后，淡淡的一点红唇。 这女孩儿脸上原有的瑕疵或者精气神不足，全都得到调整改变。 加上她自身原有的那点自信，整张脸都仿佛绽放着光芒。 下面的中学生，哪怕校规不允许他们带手机，可这会儿当着校领导和老师，还是没忍住掏出藏起来的手机拍照！ 想记录下这种惊人的变化。 也许这是他们第一次体会到，美丽可以层层递进。 本来觉得已经够漂亮的同学，还可以变得更加漂亮。 甚至可以跟台上漂亮大姐姐媲美的感觉！ 接着还发出了一连片难以抑制的惊呼！ 又有些隐藏的手机被摸出来了，还好，这会儿，连校领导和老师们也都在拿手机拍摄！ 仰着下巴，用眼角也能看见台下反应，那个漂亮女孩儿脸上已经有点抑制不住的骄傲。 可她真的没想到，惊呼开始仅仅是因为林楚妮稍微挪开了点自己的身位，露出那个一直被她挡着化妆的暗红色外套女孩儿。 显然林楚妮他们有过简单的商量，两个女生之间选择了完全不一样的美妆方向。 这边做头发那个女生手脚麻利得跟撸羊毛似的，用了个无线卷发器，同样也是做卷发，却把这女孩儿同样的长发做的又卷又蓬，还顺便给焗了色，那种栗子色。 边做边给紧张紧绷的女生解释：“卷发和染色洗个头就没了，这是表演性的做头发，保证不违反校规。” 林楚妮也难得的温柔操作：“你的底子很好，要自信点，让自己美丽起来是发自内心的强大，来，给姐冷笑一个。” 那女孩儿真是挤都挤不出来笑容，林楚妮干脆：“那不笑就不笑，待会儿一定保持不要笑。” 于是，露出来的这个女孩儿就不笑了。 刚才还那么平凡的女生，现在满头栗子色的蓬松卷发，露出光光的额头，乍一看跟栗毛狮王一样。 可是两道细眉充满英气，搭配她脸颊上带点晒伤妆的那种腮红色，凸显了比较有特点的颧弓微微外扩，显得整张脸有棱角感、力量感。 眼距宽、嘴角微微下垂这些特点，都被妆容表现出来，最后再有她那张不笑的脸。 一丝疏离的气质就出来了！ 如果说旁边淡绿色女生的妆容，完全表现出了她的漂亮美丽。 这边的美妆，才是挖掘出来气质。 挖掘，这个词儿就是把埋藏着无人知晓的宝藏给找出来。 现在这个女孩儿就是这种感觉。 下面的中学生们有点疯狂了，有些女生已经忍不住捂嘴尖叫！ 对比之下，这种差别太明显了，虽然中学生们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有差别。 那个淡绿色穿着的女生，美则美矣，始终差点特色，也就是可以称之为灵魂的东西。 这就是为什么影视圈那么多美女前赴后继，可真正靠漂亮成名的并不多，反而是那些有特色的魅力才铸造了经典。 等林楚妮把这女孩儿厚厚的浓艳红唇画完，下面的中学生们已经蜂拥到台下靠近，难以置信的还想凑近些看。 而大门那边还有不少学生在往里面跑。 林楚妮直起身，满意的转头对下面的中学生们笑笑：“我知道，学生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成绩好的基因，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读好书的起步，有些东西得拼爹拼妈拼出身，到这个时候已经晚了，但是我们可以学习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美术类的职业教育学习很有市场，只要学好了，能保证你衣食无忧甚至改变命运，美妆美甲、美容美发、刺青纹身，还有这几位展现的绘画技能，都能让你们迅速抹平差距，没准儿以后你大学毕业的同学，还得到你的公司来求职呢……” 成绩普遍不太好的学生们轰然笑了下。 万长生正好画完了线描，听到这种读书无用论，皱了下眉，但又飞快展开，他明白林楚妮的用心。 她自己不就是靠着读大学才改变命运的吗，但在这个时候，解释太多长篇大论毫无意义，不如用这种办法，把这些即将离开校园，脱离人生学习轨迹的少男少女，尽可能拉上另一条轨迹。 所以介绍会非常成功，仿佛还没想过自己选择未来方向的中学生们纷纷挤到看台前面领取宣传资料。 连准备发声收缴手机的校领导和老师，也有点感受到这种先抑后扬的苦心，对万长生这位“著名青年导演”的团队给予了很高评价，名不虚传！ 因为是附中编制，那就可以拿到教育经费，所以学费并不高，万长生和林楚妮商量的更是要在第一年做摸索，尽可能把费用压到成本地步。 但是必须要住宿在学校，用较为严格的校园管理来重塑这些孩子的社会观。 自己都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们，居然想的是怎么帮十几岁弟弟妹妹们改变命运。 搞完画作的几位主要给少数对美术有兴趣爱好的学生讲解艺考，林楚妮他们则被大量的中学生，特别是女生包围起来七嘴八舌。 两位感觉完全被自己形象震撼的女中学生，捧着镜子和手机上的照片，恨不得把这副妆容永久保存下去。 那个暗红色衣服的女生更是紧紧攥着宣传资料，找自己的老师询问能不能让自己这样回家去跟父母商量，感觉马上就想去学美妆了。 万长生和自己的秘书招呼校领导。 贝赫耶悄悄拿过自己那张线描，收藏了。 人人都满意。 这场成功的介绍会也就成了固定模式。 林楚妮决定在周围七八所中学里面先期推广，每周奔赴一所中学。 万长生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 这种改变是立竿见影的善举，特别是在林楚妮和杜雯那家公关媒体公司，开始变现赚大钱的时候。 这口口声声盯着钱的妞儿，却近乎执着的把所有精力都投放到了新附中筹备的局面中。 承载了蜀美好多情怀的重开附中，居然是由这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平戏女生来具体操办，所以这件事儿还是有点耐人寻味的。 外界，也就是蜀美这个范围的外界，很快开始传递出来各种声音。 首先是这个让人过目难忘的漂亮女生到底是跟万长生还是赵磊磊有关系，抑或是跟这哥儿俩都有关系？ 想当附中校长捞这个名声多了，给了不声不响的老樊，已经让人很是嫉恨。 这不是任人唯亲吗？ 却没想过鲶鱼头大叔可能是各方面资历都足够，却根本不会妨碍改革的唯一人选。 于是接着质疑凭什么这女生能当教务主任，才二十二三的年纪，今年才平戏毕业的本科生，何德何能担当掌握附中学生权利的教务主任？ 哪怕现在没有正式任命，但除了老樊，实际权限最大就是她了。 这可是肥差！ 在很多人眼里，根本没有想过这些年轻人重开附中的意义是什么，他们只看到了油水。 考生进贡，任课老师分享好处，各种捞钱的机会，都要经过这种实权人物。 这些人没想过曾经的附中是怎么被关闭的，只会想着这是捞钱的机会。 走了那么多人，剩下的这些专业老师中间，想着这一嘴儿的，可不在少数。 但这都不是最大的反对之声。 742、可以花间月下听狗吠，也可炖锅狗肉汤 所有关于林楚妮或者校长的质疑还仅限于蜀美校内。 可对于蜀川美术学院附中重开，居然是用来搞职业教育，这种巨大的职能变化，在整个国内的美术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平心而论，上一届的黄院长，这一届的赵磊磊，其实都不太认同万长生这种做法。 全国各大美术学院的专家学者领导们更加不认同。 可以说，在所有艺术院校，包括美术、舞蹈、音乐学院这些高等学府里面，附中甚至附小都是比高校更加黄金的存在。 录取比例绝对都比大学还要艰难。 都是培养从小发掘出来天资过人的天才。 能够读附中的，往往都是未来的栋梁，未来的大师。 毕竟人家还在苦逼的学习数理化时候，这里原本就天赋过人的孩子们已经开始深研各种专业领域。 某种意义上跟大学少年班差不多。 等到进美院的时候已经类似于读研了，绝对的各专业尖子生。 所以对于历届附中毕业生来说，这是份巨大的荣誉。 能够跟人说我是某某附中的学生，比美院生更有逼格。 所以才会引得那么多成名画家、教授老师希望看在情怀的面子上，也要重开附中。 这样的地方。 居然被万长生拿来搞成了最上不得台面的职业教育？ 哪怕国家各种发文，把职业教育拔高到了跟国运有关的重要地位。 可在有些人眼里，那依旧是最混乱最低级的技校。 培养的是技术工人，能跟高贵的艺术家相提并论吗？ 所以从这边附中重开的批文下来，筹建过程逐渐明晰化，激动的附中毕业生们很快听闻了这个难以置信的消息。 感觉把凤凰扒光了羽毛扔到鸡窝里，而且还是最便宜的那种三陪鸡窝。 附中生算算年纪，都是已经在全国艺术界各处把持了话语权的中老年，如野火燎原般迅速知道了这个信息以后，义愤填膺的情绪可想而知吧。 他们是不会什么网上发动舆论的，直接在各种学术期刊、美术杂志甚至文化媒体上评论抨击！ 不光是蜀美的毕业生，全国各地各大艺术院校的都有。 让原本神圣高贵的艺术院校，沦落到挖掘机技校一样的档次。 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为蜀川美院附中重开的项目就是和大美培训机构联办的，所以万长生无可躲闪的成了炮轰靶子。 文采飞扬的能够从几千年文化滔滔不绝引经据典，喝过洋墨水的更是从古希腊艺术到文艺复兴时期，再到新中国的艺术重建到现在都串联上。 赤膊上阵直接骂娘的那就比比皆是了。 万长生就像个挖了他们祖坟的家伙。 万长生本来还是不想理这种局面，又不伤他一根寒毛。 他这一路走来，产生的口水仗还少了么，如果都去计较、跟对方纠缠，那只会精疲力尽，把自己的学业跟事业变成一地鸡毛。 甚至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常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瓜论长短。 这是万长生的信条。 真正聪明的人，都无视对手的挑衅。 这世上最狠的回应，就是不在乎。 甭管对方是什么主席什么顾问又或者什么长。 一概无视。 在这个纸媒日渐没落的今天，行政机构面临裁减的时代，那些死死抱住昔日荣光的老家伙，未尝不是想通过这种发声来刷一波存在感。 杜雯当然是关注了网上的状态，正式的机构没有发出文件，毕竟没谁有资格来要求蜀美不能这么做，职业教育甚至是个绝对政治正确的大事情。 明事理的都不敢吱声。 但兴风作浪的声音肯定也有，不过比起娱乐圈的声音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她也不在意。 只是笑称那位躲在蓉都的吴桂波肯定很想抓住这个机会造声势。 可是连杜雯都懒得发动媒体公关来反击。 这种声音能够影响的也就是行政关系。 先是江州的书画机构有人找万长生说要谈话。 他没兴趣，根本就懒得去当面浪费时间。 虽然从获得青展金奖以后，万长生已经自动成为书画机构的协会会员。 他还是不鸟。 接着找到赵磊磊。 实际上赵磊磊已经帮万长生承受了不少的压力。 这位做兄长的一直没吭声。 于是连带蜀美的名声都被翻出来各种诋毁。 连最近视为重点的西亚战略，网上都开始长篇大论的嘲讽，说赵磊磊是捧西亚土豪大腿，甚至捕风捉影的扯上了宗教倾向。 讽刺这呀那的说法，那就更难听了。 老童在小酒吧喝酒的时候随口给万长生提了提。 他想想从马振宇那里拿了这次中学介绍会的编辑视频过去。 当着放给赵磊磊和老童以及一干美院领导看。 万长生想表达的始终时那句话：“美术学院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美术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是像现在这样，只是给拥有天赋，并且幸运发掘出来的人，一个展现才华的艺术殿堂，让这些幸运儿变得名利双收？ 还是让艺术带给更多人美好，展现才华回馈这个社会带来更多的美好？ 看着视频上那些从行为举止都带着点不良少年气质的中学生。 再看看他们最后充满喜悦又新奇的围着打听各种细节的神态变化。 大家都有点无言了。 好一会儿赵磊磊才开口：“老实说，之前我也是有点犯嘀咕的，把附中搞成技校职高，这样的败家子行为能让我永远被写在蜀美历史上，但万长生做的这个事情，现在我放心了，这甚至打掉了我曾经有的幻想，再次清楚的告诉我们，局面已经到了非改革不可的时候，这个骂名我来担，我会以美院院长的名义，正式发函给国家书画机构解释我们这么做的原因，必须要有人这么做。” 不是附中系的老童点头：“附中为什么会关闭？不就是因为不适应时代的变化吗？如果我们现在重开附中，依旧还是原来那套，那重开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万长生是在帮现在美院的体制还债，还我们应有的社会责任！高校本来就应该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当然，附中还是应该把培养天赋作为重点，这点我认为不矛盾，两手都要抓嘛。” 他还是要老辣些，知道折中和稀泥，没有赵磊磊那么动不动就扯炸药包。 那位伍书记也笑笑说：“其实到现在为止，所有教育部门、宣传部门都没有对我们有任何询问，这就说明了方向，解决职业教育的问题本来就是国家三令五申的重点，大方向上我们没有错，那步子迈得大点也没关系，的确，时代在不停变化，美术学院为人民服务的方式也要变化，四五十年前，美术学院能够做的就是用作品讴歌人民，没有太多社会岗位直接需要美术人才，现在呢，大量的专业艺术人才被社会各方面需求，早已经不是个纯粹艺术探索的小圈子，我们蜀美能够领先全国意识到这点，没准儿这才是我们引领未来的起点。” 姜还是老的辣，话说得滴水不漏。 最后还补了句：“万长生你也应该发声解释下，我觉得这个视频的说服力就很够嘛，展现出我们蜀美的态度，我们的能力，特别是最近不是西亚那边的艺术园区开幕了吗，也可以合并宣传下。” 所以万长生才回过头来让大家安排上。 这事儿吧，在青年学子中间还真是鸦雀无声，波澜不惊。 大家根本就不关心。 在蜀美校园内，接近半数的大美生早就嗤之以鼻，万万做的事情，总有些狗来乱吠。 以至于有些老师想在课堂上顺便施加点压力，都要掂量下会不会当面打脸。 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有理有据的批评万长生，没准儿还能得到一片欢天喜地的掌声，但是阴阳怪气的讽刺，多半会被怼得怀疑人生。 因为杜雯在所有管理群里面灌输的态度都是：“万长生他有他的人生哲学，他是艺术家，不跟人动气，藐视别人那是他的涵养，狗对着他叫，他当然不用跟着叫回去了，但我们不一样，谁敢瞎几把乱叫，我们最好炖一锅狗肉汤！” 众人立刻心服口服的欢呼杜杜说得对！ 所以万长生和杜雯这两种态度，在大美社能出奇的和谐相处，从来不矛盾。 那么安排上的就是马振宇他们的影视编辑工作室。 这有个制作编辑的过程，一两周以后才能完成，还调侃万长生这又不是一百万的工程，不会那么匆匆忙忙的搞定。 万长生甩锅出去以后，依旧把专注力放在自己的工作上，每周跟着林楚妮他们去参加附中介绍会做宣传。 但很快，这介绍会就不得不带上钟明霞来镇场子。 因为进入四月中下旬，《错爱之上》终于开始在四大卫星电视台同步直播，另外还有几家电视台延播，网上视频网站更是出现了可以付费点播的电视剧集。 从第一集开始，钟明霞在电视屏幕上的表演，就狠狠的抓住了观众的心！ 谁能想到那个每天在文创园区笑眯眯巡场的副总，居然在电视剧里面演绎出来这样让人过目难忘的角色！ 话说有了这样的命运改变案例，还不拉到中学校园去趁热打铁。 那就太不划算了。 743、到底哪个才是真实 很难说清到底是钟明霞带红了万长生，还是万长生成就了钟明霞。 他俩之间的关系就好像是环环相扣。 电视上依旧还在放着钟明霞和俞天的综艺节目造势的时候。 马振宇那边的视频做完了，只要不是画得如何的这种专业事情，万长生基本上都是你们怎么说那就怎么做，特殊的双总监模式，让大家很多时候宁愿找杜雯拿主意。 万长生如果看了这段立刻被广泛传播的视频，肯定会要求修改。 因为这让他继续在电影节短视频的基础上，再次被迫出名。 马振宇从给培训校做广告开始，跟到电影剧组学习甚至陪着万长生去平京熬后期，他可能有点膨胀，觉得自己真有影像天赋，所以卯足了劲做得很仔细，很唯美。 万长生强调过，咱们的东西，首先都要求先具有美感嘛。 领导发话让把这次的中学介绍会视频发出来，再把西亚成果发出来，但在妙手生花之下，那就要变成一串故事。 画面一开端，就是蓝天白云、黄沙漫天的西亚风情，从高高跃起的冲沙越野车在空中凝固然后三百六十度镜头旋转，就展现出了大片的水准。 前者的无人机航拍设备，景深大、色彩美，看着就是二十万档次的设备！ 背景的西亚风情音乐小调，也足够吸引人，让人很新鲜的以为是个什么西亚旅游风光片。 可是有那种打字的声音滑出一行小字在旁边：蜀川美术学院设计，西亚系列文创园区。 航拍的体育场涂鸦，仰拍的蒙着面纱少女塑像，上面用中文签署的铭牌，充满现代化机械美感的国产品牌汽车体验店，嬉笑而过的当地年轻男女，特别是蒙着面纱的神秘少女眼中仿佛有脉脉深情，锁定了镜头却用有腔调的汉语发音：“中国设计，艺术天地！” 眸子不动，镜头拉开，却是已经取下面纱的贝赫耶，一身t恤牛仔裤装着很专业的样子，在黄色圆顶玻璃工作室里跟一众设计师对大屏幕上的体育馆涂鸦设计认真讨论。 伴随打字的声音，有贝赫耶的名字和身份，阿拉比艺术文化管理集团合伙人。 几名交换生和哈雅特都有出镜，表明了这种交流在这里是多么常见。 接着镜头再一次拉远成为航拍，让人惊喜这熟悉的工业文创园区，不是电影里的场景么，热闹缤纷的文创商业区，充满新意的街道上游人如织，游动镜头还惊鸿一瞥的捕捉到了在街头微笑待客的钟明霞！ 最后却落在了专注于刺青的林楚妮脸上，戴着口罩的她眼里只有自己的创作。 可是等镜头从她的眼角拉开，口罩没了，又变成她站在介绍会看台上，对中学生们侃侃而谈：“我今年大四，即将毕业走上工作岗位，去年我还是《人间不拆》主角小优的化妆师……” 还好后面掐了，金色的小字滑过：林楚妮，蜀川美术学院附中职业教育部主任。 与此同时，画面从女生脑后转到另一边的时候，已经变成那个大一女生，指着自己那张星空与朝霞：“我是蜀美大一的学生，这幅画我想表达的含义就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酸甜苦辣，悲喜交加的，生活也许很残酷，甚至有点暗黑，但是抬起头，夜空中你能看见璀璨的星河，早上也能迎来朝阳的温暖，生活的希望是自己去追求，而不是别人给予的，勇敢的面对生活，面对和生活有关的一切，找到美丽的那一面，耐得住悲伤和阴暗，才受得了繁华，这就是我们学习美术的动力，希望大家喜欢！” 字母同样闪过了这个女生的名字和大美培训机构助教的身份。 紧接着画面闪过那砸颜料在画板上的男生，泼上色粉展现最后画面的男生，当然还有淡定从容绘制线描的万长生。 每个角色都有身份和名字，万长生这里则唰的一大片！ 蜀川美术学院学生会主席，全国青年国画、篆刻、雕塑金奖获得者，高票房电影《人间不拆》导演，大美培训机构，大美社学生团体艺术总监。 这应该是所有听说过万长生的普通观众，第一次能够看到他是怎么画画的。 精准打印式的勾勒出贝赫耶的侧影，还带点飞天壁画的神韵。 所以特写的画面镜头凑近到线条上再移开，就是万长生挂在艺术品交流市场的壁画复制品了，扫过的背景墙上有“江州青年艺术品交流市场”字样，而下面则清晰的标明由蜀川美术学院和大美培训机构合作创建。 一个大型艺术画展现场，让所有普通市民可以近距离接触艺术的场所。 成群结队的站在画作前面探讨，充满好奇的市民正在用手机扫描获知价格，满脸求知的孩童仰头看着那些挂在墙面的艺术品。 可再把镜头从孩子纯真的脸上挪开，场景已经变成了青少儿美术培训下乡的现场。 同样的眼神，同样的表情，可他们的手里已经拿上了画笔。 一个个蜀美学子，大美社的小伙伴，站在自己的家乡小培训班里讲课的样子飞快闪过，文字是“三年来，蜀川美术学院和大美培训机构协同有关教育部门的免费美术培训下乡活动，已经为近十万人次的青少儿提供了美术启蒙，数千人次的大学生把自己对美术的热爱，用这种方式传递给更多青少儿。” 站在那些文化馆、社区教室等各种场合里面的小伙伴们，逐渐变成了站在大美课堂上的助教。 舒缓的背景音乐，也逐渐变得激昂…… 几百上千人一堂课的震撼场面，数千艺考生遍布几层楼的壮观景象； 大群大群美术生坐在国家大剧院后台通宵达旦改造背景画面； 玻璃房子里夜深人静依旧在忙碌工作的工作室； 人声鼎沸争论设计方案的竹庐； 油画工作室里面带队画画的赵院长； 雕塑教室里的各种泥塑造型； 后面就是飞快的展现各种美术学院师生创作学习的镜头…… 可是每转换一次场景，就要卡进来万长生坐在竹庐东倒西歪的讲话：“艺术是什么？” 两种场景交错，断断续续的那种：“艺术就是要为社会服务！” “为时代服务！” “艺术从来都不应该是附庸风雅的小圈子孤芳自赏！” “艺术是所有人的艺术！”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这是艺术！” “技艺在，便有记忆可承载，这也是艺术！” 分明是万长生某次在竹庐可能喝了几杯酒，有点嗨的手舞足蹈高谈阔论。 一改他平日沉稳淡定的气质，有些纵意轻狂的洒脱。 好像这才是很多人心目中艺术家应有的样子。 杜雯就是看了这个，笑着同意的。 这才是万长生的真面目。 就像那个拿着刻刀给她剔小龙虾和螺丝肉的少年。 那个给贾欢欢铺金银花的少年…… 他不过是为了这个时代，才让自己稳沉持重起来。 整个视频最后就是用万长生在雕塑工厂，拿着工具专注于那尊面纱少女的黑白镜头收尾。 一行小字滑下来：“奈何一生太短，便叫一瞬很长” 横着一行字在下面留白，“这便是艺术的意义。” 三分多钟的短视频。 没有上回近代史视频那么看了就让人泪流不止，却有种说不出的意犹未尽。 好看。 混剪的片子毕竟是从无数部电影里面节选下来的内容，各种色彩场景都大不相同。 这里统一渲染调色，色彩明艳，场景层次分明，这通常是内行一眼判断制作水平的基础。 经过这么多次打磨，马振宇的团队开始走上专业级道路了。 配乐虽然没达到上次那种信手拈来，还能自己编曲补漏的地步，但也舒缓的当，跌宕起伏，颇能感染观者情绪。 忍不住会从头再看一遍。 难免心头会想，这视频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一开始的视频文件是有叫大美的名字。 可这网络上流传的视频，往往到后面谁都不知道文件名了。 乍一看，觉得是大美培训机构的商业宣传片。 再一琢磨，又有点像蜀川美术学院的校方宣传。 看到最后，难免又会觉得这是万长生的个人形象片。 可是放到网上流传开，在圈内人看来，就是不折不扣的对骂！ 骂的就是那群孤芳自赏的家伙，故意把艺术圈子搞出门槛，让艺术成为他们赚取利益的自留地！ 更骂的是那些成天只知道吹牛逼的家伙。 因为在视频里面，只有踏踏实实的干。 实干兴邦的真实写照！ 那么多大一大二的美术生，感觉镜头转过去他们还是艺考生，脸上还写着稚嫩和懵懂。 下一刻就已经站在讲台上开始指导别人。 也许就是这种身份的转换，让这些美术生脱胎换骨得非常厉害。 他们几乎是主动的在接受这种蜕变。 完全不像是以自由散漫、自我意识强烈著称的美术生，反而整个片子里面，最恣意轻狂的反倒是那个喝了两杯有点呱噪的万长生！ 显得无比可爱的万长生。 原来人前冷静沉着的万导演，背后是这个样子啊？ 744、鞋里的一粒沙子 整个视频首先是在万长生自己那百万粉丝的微博开始公开发送的。 当然这只是个有据可查的正式源头。 光是大美社自己和公关传媒公司推动转发的流量就非常可观了。 毕竟从上次的揭底公关流量公司一役之后，杜雯的公司已经正式接下两三部影视剧的推广公关合同。 有了不少新资源，不过她却没有顺势扩大公司，说是懒得费那劲！ 很有些万长生那种派头，实际上是明白干这行得罪人的几率非常大，掌握了自保的绝招能力以后，还是做个逍遥散仙吧，不掺和太深。 但人脉是有了。 之前那些影视圈明星们，包括俞天在内，都哈哈哈的刷了一波万导演的视频。 不得不承认，这年头还是影视圈明星们最有号召力。 光是他们的粉丝跟着刷一波这传播力就非同小可，更何况钟明霞还专门注册了微博认证账号，上来卖力的吆喝。 她可能是响应杜雯的号召，也要出份力。 结果真是一夜之间过百万粉丝！ 这种事情之前出过不少，但大多都是炒作团队买粉凑数，又或者平台配合演戏。 钟明霞可是压根儿没跟谁互动。 就凭着电影角色和最近的频频出镜，硬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事后各种饭圈还有点以己度人的怀疑她是不是在消费万长生，赶在自己电视剧播出前注册蹭万长生的热度。 可稍微知晓他俩八卦的影迷、粉丝都会鄙夷，这俩之间还用消费还用蹭？ 看看钟明霞开通微博以后那卖力宣传视频的样子吧。 整个微博账号里面，就只有这一条视频。 能说明什么？ 真爱呀！ 李明然忍不住跑到万长生微博下面来骂人：“你就这样儿？”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好多影迷粉丝挠破了头，又好奇不已！ 不过席导打电话给万长生，就只有简单的一个字：“好！” 也许这就是她说万长生不到平京，在蜀美这样的西部偏远地区的好处。 在盘根错节的平京，别说牵一发动全身，谁做点什么都会被牵扯到不同派系跟山头。 哪里会出现江州这样，到现在为止，各部门都不为所动，放手让蜀美和万长生自己折腾呢。 这一役，完全体现出来时代差别。 那些还按照旧思维旧脑筋，在杂志、期刊、美术评论甚至上电视台做艺术栏目，对万长生进行批评的艺术界老前辈们。 对于万长生这么一个根本没想在体制内发展，压根儿没瞧得上那些什么头衔身份的化外之民，无可奈何！ 而且他们发动的一切，就仅限于美术界内部，可笑那些成天喝茶看报告的文艺界清水衙门，还以为自己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其实对于外面的社会，特别是以中青年为主体的网络世界，一点风吹草动都没。 反倒是被大美社这边随手一记反抽，就声势浩大的平推了。 又仅仅是两三天时间，官媒接二连三的发文称赞万长生是青年艺术家的榜样，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随时把群众的文艺需求放在第一位，随时以群众的文艺审美提高为目标…… 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这是站队了！ 只要能站队那就轻松得多了，一连串评论文章迅速火热出炉。 刚开始还可以，就事论事的谈论目前教育体制改革，文艺体制改革，这些年轻人走出了一条新路。 这些还能认真分析，并给出来个“破圈”理论的新称呼。 虽然还有不少带着八股文的风格，但总体来说还是挺铿锵有力的在传播。 后面就有些吹彩虹屁的文章出现了，什么万长生具有无比崇高的理想，连他那小眼睛都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拯救了现代青少年的灵魂，让生命重生，现在下定决心要让自己的孩子也考蜀美，向万长生老师看齐！ 万长生还没当博士生导师吧，需要这样热情赞美他的文章吗？ 怎么不连贾欢欢一起赞美，才伉俪情深呢？ 这种明吹暗贬的文章，本来是很容易在网上引起一片反感的。 结果惹谁都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惹万长生，或者说惹杜雯，本来她只是顺手推动下万长生的个人形象，这事儿她和万长生只是当成有生之年需要完成的目标而已，慢慢来，不着急。 但如果谁在这个时候要处心积虑的抹黑，拐外抹角的玩高级黑，那就对不起。 马上举报、申请倒查文章来源！ 甭管对方是真心想当舔狗，还是故意来恶心人的，一概清查到底！ 其实网络世界几乎是透明的，官方数据能够查到所有来源，只是在于有没有人要求，和多大的压力能查到什么地步。 没想到还真让杜雯随口说中了，这一系列打着公众号供稿转载的文章，居然背后是那个吴桂波炮制出来，以每篇五百元的价格挂着人家不同公众号的名义付费上架！ 刚开始上的都是那种给钱就能上的小名气公众号，然后再顺着万长生如此热搜的地步蹭热度，迅速大量转载！ 这特么是上辈子的冤家吗？ 上次万长生连获三项金奖的时候，这家伙就跳出来跟有些评论家一起哀嚎什么艺术已死，全都让这种关系户拿了奖项云云。 这次看到点苗头，又跳出来添堵？ 杜处长还没收拾够这位么？ 如此锲而不舍的想尽办法黑万长生，都没看到他现在已经如同八九点钟的太阳，谁也阻挡不住他上升的势头，难道真要看到他如日中天的时候才心服口服？ 不，准确的说，万长生根本就不会觉得堵，一笑置之的那种。 这才是真正的烂人，只会躲在阴暗角落干这种龌龊的事情。 杜雯不放过，二话不说请律师起诉抓虫。 哪怕仅仅是行政拘留几天，都要让这种人得到教训！ 对方可能还天真的以为，自己满篇彩虹屁，用说你好话的方式来恶心人，怎么都不会被抓到把柄，这种古代文人玩得挺溜的招式谁也无可奈何呀。 对待这种活在上个世纪的人，这边法务部简直驾轻就熟，先私底下联系要求撤掉这篇文章。 吴桂波也许等了好几年，就是想等到这个高高在上的时刻，他说不定已经当成自己一生的梦想了！ 趾高气扬的让万长生跟他来谈，并且提出了起码一百万的赔偿要求！ 还自作聪明的取了个名字叫润笔费！ 这边律师本来准备了好多套路，就等着要他主动开口提出要钱，没想到这傻子如此清新自然。 刚一接触就迫不及待的跳进坑里来！ 二话不说撤了联系直接拿通话记录报警，敲诈勒索可不是行政拘留的事情了。 直到警察上门的时候，吴桂波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触犯了可以判好几年刑的那种罪！ 但就算是这种杂音，都影响不到万长生的名声。 万长生在得知这件事以后，反而主动打开自己那个从不亲自发言的微博，认真的解释来龙去脉，他极度反感这种吹嘘行为，所有团队的工作包括艺术创作，都是呕心沥血创造出来的，不是这样吹嘘的结果，所以如果再有涉及到自己，大美社团队的不实吹嘘，一路追究法律责任。 就这么一段文字，也能迎来好多粉丝疯狂点赞。 让万长生很不习惯这种被簇拥围观的生活。 只能说幸好蜀美内部早就习惯了他，没有形成围观的局面，但现在也多少有点带着自己老乡、同学过来雕塑系或者国画系磨磨蹭蹭看眼他的迹象！ 其中还不少都是女生！ 这让万长生在蜀美没少被伙伴们戏谑笑骂。 他也做得出来：“那要不要我帮你们介绍？做不成亲人，可以做亲友嘛。” 小伙伴们笑得差点呛住。 但还是有人偷偷给万长生示意，那个林建伟也在食堂碰见了。 说起来这位硕果仅存的深仇大恨，这三年时间在蜀美，和万长生碰头的几率也就只有在食堂，据说他基本上都不住在寝室，吃饭也仅仅是中午偶尔会在食堂。 大美社的小伙伴们可是花了很大的精力随时都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专业天赋是有的，但这几年明显能够感觉到远离整个师生关系的他，整个气质都变得愈发阴郁，画的东西也晦涩阴沉。 也许对林建伟来说，大学这几年的时光，亲眼看着万长生变得越来越出色，规模更是日渐庞大，还偏偏必须待在这里看着。 这才是折磨。 但今天看见万长生，他明显有种慌张躲闪的举动，居然转身就走了。 小伙伴们几乎全都转头看着的：“会不会那个吴桂波的事情，他也有参与？” “应该还是怕了，以前觉得所有事情可以用恶作剧来形容，但真的较真以后……篡改同学高考志愿的事情，还不是可以追究法律责任了！” 万长生反倒只是笑笑：“我说他是何必呢，用我们经常画素描的那个石膏伏尔泰说过一句话，让人艰难疲惫的不是远方的高山，而是鞋子里的一粒沙子。” 小伙伴们才不会觉得他有文化有深度呢，一阵鄙夷起哄：“他就是这种狭隘的性格，就是在乎沙子！” “你说得倒是轻松，还不是杜杜帮你把沙子都清理干净了，走得才这么舒服……” 万长生无语。 无从反驳的那种。 745、老子要寄刀片! 是啊，杜雯接连几场网络舆论仗都打得干净利落。 官方媒体都这么直接发声肯定了万长生的所作所为，更是对蜀川美术学院在机构改革、高校改革上做出的努力给予肯定。 那些早就在传说要被取消行政级别的书画机构，顿时噤声！ 甚至还有更加猛烈的声音传出来，相关机构行政化、机关化的问题仍然严重，关于文艺工作和群团工作重要性认识不深入，引领时代精神措施不够有力，引导方向存在不足，推动文艺工作繁荣发展有差距…… 话说得很含蓄，但批评的味道很明显。 感觉就是青年艺术家锐意推动改革，被各方面用情怀和傲慢阻挠，现在是引蛇出洞，挨个儿敲打！ 哪怕又有一批成名成腕的艺术家在各种非正式场合或者私人微博之类开始抨击没有得到重视，自己要去呼吸自由新鲜的空气。 却发现好像没有之前那么一呼百应了。 特别是青年学生。 不再是那么盲从权威了。 蜀美就不用说，这里没谁能煽动出其他的情绪，身为美术生最骄傲的就是能体现自己价值，大美社几年下来做出的成绩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和那些成天抱怨这不好那不好的教授艺术家们相比，万长生这几乎从来不公开说什么的学生会主席，却带着蜀美干出来多少实事了。 大美社内部的不用说，就连不是从大美出来的美术生，大多数都能被这种你追我赶的气氛吸引。 今年又明摆着会有一千多名大美生走进校园，再等个一两年，几乎全校都是大美培养出来的学生。 而且这种影响力是会随着每年五六千艺考生分布到全国各地的艺术专业扩散开来的。 这也是杜雯早就说过，这会成为万长生最为宝贵的财富。 就像古代的山长那样，培训机构这种特殊的结构，会让万长生治学授业的名声，越来越彰显。 这不是他想低调就能低调下去的。 于是这一次，在外界粉丝、网友还不太知道的情况下。 美术界风起云涌的一大片抨击批评声音，影响力波及相当广，几乎涵盖了大多数美术学院和书画机构的各种指手画脚前辈，被狠狠的一记组合拳打得啥声音都没了。 艺术圈里再次传遍了万长生的名声。 如果说上回他获得三项青展金奖，大家都还以为他是跟相关书画管理机构关系特别好。 这次可是谁的面子都没给！ 脑瓜子聪明灵活的中青年艺术家们，似乎嗅到了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些以改开以后的本土派，海外归来的留洋派，轮番冲击行政主导话语权的时代，好像有点变化了。 艺术圈不再是极少数人自嗨的圈子。 起码现在随便在周围问问，都能遇见哪家孩子正在或者学过美术。 美术正在以前所未见的宽广势头走进千家万户。 再想阻挠这种势头，只会被时代的车轮碾得粉碎。 还不如像万长生他们这样，顺应时代的变化，哪怕是搞个培训机构，也能赚得钵满盆满啊！ 一时之间，蜀美和大美都分别接到了很多参观学习取经的申请。 赵磊磊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蜀美最艰难的阶段终于熬过来点，赶紧从这些申请里面选取有头有面的商议，能不能支援教学工作，填补起现在蜀美急缺的师资力量。 走了这么多人的另一面，除了腾出来不少编制，也甩掉了很多薪资包袱。 所以精简积累起来的成本，可以高价聘请一些好的艺术家来授课撑门面。 他这边是不惜多付钱…… 万长生那钱串子的态度却是：“可以啊，文创园区每天都在开业迎宾，随便吃随便住，不需要提前申请，自己买单就好了，至于要到培训校或者大美社内部参观，对不起，打扰教学工作秩序……那得加钱，不给钱恕不奉陪。” 这种反应让各种艺术培训机构、美术院校甚至各地教育文宣部门、书画机构目瞪口呆！ 从来没听说接待参观调研还要付费的！ 这又一次在艺术圈里巩固了万长生与众不同的形象。 这让杜雯在啼笑皆非之余，不禁要深深的思考，咋给这个钱串子树立最好的品牌形象呢？ 再说最近两次视频在网络上面红起来，最终没有转化为代言之类的变现啊。 得想想…… 其实杜雯也没发现自己有不知不觉的钱串子倾向。 机会很快就出现在钟明霞的电视剧登场了。 她自己还欲盖弥彰的，天天照常上班，安排管理各项工作，甚至帮忙把潘经理的女儿接过来跟自己一起住，陪这个高一的女生在功课之余开始学习美术入门。 有塞丽梅做保姆，这生活别提多顺畅。 潘经理被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恨不得报效终身，再说她现在去西亚那边薪资是直接从人民币换成美元结账。 别提干劲多足了。 所以钟明霞这边就负责大量招聘员工进来培训实习，为西亚分公司做人才储备。 三四百人的公司了，还是挺忙的，虽然所有新员工都有点难以置信，自家老板居然是个电影明星！ 但接下来的冲击就直接面对了。 所有员工和大美社的小伙伴们都知道电视剧要开始播出。 纷纷准备好小板凳和瓜子花生矿泉水。 不是在竹庐那边集中，就是往食堂办公室靠拢，唯有教学区不允许播出电视剧和娱乐节目，最多只准放新闻。 但同样知道消息的还有整个商业区啊。 所有的商家其实都明白，这个基本上只能看一次，游览一次的废旧工业文创园区，全靠钟明霞和电影打卡撑着。 所以这所有的店面，在播出那天，基本上都不约而同的把店面频道转到了播出台。 于是等到电视剧播出这天晚上，大美文创园区竟然破天荒的仿佛凝固了。 几乎所有游客走到各家店面，都会发现员工、顾客包括店长，都仰着脖子看着壁挂电视。 应该说一开始大家都只打算看个新鲜。 只要出现了钟明霞，那就值得大家欢呼下，然后该干嘛干嘛，上班时间不许看电视，也这是很浅显的规矩。 但是那幕据说是请平京戏剧学院舞美专业那几位研究生，和万长生协同给了些意见的电视剧片头出来以后，人群就没散开过了。 就像有些在网上看，还能发弹幕的观众说的那样：“从一开始我只是偶然的跪着看了看，然后就跪着没站起来……” 整个片子从一开始，俞天就爆发出他被称为电视剧扛把子的惊人演技。 嗯，主要是凭借他胖了三四十斤的完全中年男人形象，一举获得了所有男人的跪服。 卧槽…… 这么帅的男明星，为了演部戏，居然可以放任自己的身材到这种地步！ 别以为短时间内增肥是个多么轻松的活儿，一样需要大量的运动！ 关键还在于俞天演出了那种中年男人，在家庭责任和社会压力之间的无奈。 开场就是那个每天下班回到家，在地下停车场安静的坐在车里发会儿呆的场景，就是他最放松的时刻。 这本来是个网上的梗，可影帝级别的演技，就是演出了停满了车，却空无一人的孤寂感。 最后还得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正在濒临离婚的家庭。 老婆娘家家境优越当着高管，在家难免有些颐指气使，连带念高中的女儿都对父亲充满了大小姐脾气。 这种局面下，是个男人都会觉得憋屈。 哪怕年龄相仿，过了十多二十年都还是憋不住要闹离婚。 对自己离婚以后的生活，男主角反而充满了期待。 俞天在这里用了个据说是他自己添加进来的细节表现这种内心。 男主角喜欢做模型，小学时候一张模型比赛冠军的奖章，被他一直当成护身符带在身边，和同事好友闲聊的时候也不值一次提到：“退休了，我就捡起这门手艺，开开心心的做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据说就是这一幕，都让好多男性观众被老婆、女友扯过来看了以后，偷偷泪目之下路转粉，决定坚定的追剧。 当天晚上就有剧评说道，这个中年男人，不甘平庸又不得不平庸的中年男人，已经对自己的人生放弃了所有梦想，唯独就这么一点点念想了…… 这也是很多中年男人的无奈，事业差不多已经能王道头，孩子似乎已经不太需要多嘴的父亲，别的呢，上有老下有小的各种压力之下，根本就没有别的什么念想。 也许处能够怀念自己的青春，就是想想退休以后还能怎么样吧。 获得点赞无数。 要知道国内电视剧，从来都是女性观众的天下。 讨好女性观众，才是国内电视剧收视率的不二法门。 可《错爱之上》从一开始就牢牢的抓住了所有观众的心。 当然女性观众这个时候，还是因为俞天那张略显发泡，但依旧帅气的脸，也期待看他怎么瘦下来的。 毕竟后面综艺节目宣传的时候，体重外形都已经明显回到原来的水准！ 另外少男少女这个年龄段，除了粉俞天、钟明霞，那位饰演俞天女儿的几千年美少女也有人气啊。 只不过第一集里面她仅仅在饭桌上露面说了自己要去看演唱会。 母亲开董事会没时间，只好父亲陪着去。 所以在整个第一集的最后时刻，出现了当初万长生给俞天画脚本的场景。 面对青年偶像的表演，索然无味的中年男人无聊四顾，偶然的滑过视线，再不经意的退回去看看，最后定睛细看…… 那道仿佛喧哗中孤世而存的身影，充满了自嘲和孤独的身影，一下就吸引了他。 也吸引住所有观众的注意力。 玛德！ 一天居然只有一集，断得不上不下！ 746、真是活久见了大头鬼! 只凭借一集电视剧，就让观众急得要寄刀片！ 没有血脉贲张的打斗，没有大哭大叫的情感冲突，更没有擦边球的交缠火热，就仿佛叙事一般的叨叨。 展现出一个中年男人差不多就这样儿，娶了个家境优越老婆，有点吃软饭嫌疑的压抑场景。 最后再画龙点睛的出现这样一道“错爱”的身影。 立刻就能让整部剧获得极高收视率，几乎所有第二天的影视评论，都在谈这个剧！ 这其中当然有俞天和钟明霞，之前连绵不绝铺垫了两个月的各种娱乐节目预告。 也有杜雯这边收了两百万公关媒体宣传费的套餐补充。 但更主要还得是演员演技过关，剧情足够吸引人。 这两点悬念一半落下，一半又高高挂起！ 因为从这个时候开始，这两点被俞天化解以后，又有意无意的都落到了钟明霞身上。 她仅仅只演过一部电影，完全的素人。 她在电视剧上的表现会怎么样，这完全是个未知数。 优秀的电影演员，来到电视剧组里面不适应的例子，比比皆是。 因为电视剧动不动就几十集，要冗长得多。 电影则不然，同样拍摄期都在三五个月的时间里面。 为一百分钟的电影剧情，和十倍甚至二十倍的电视剧情表演。 差别很大。 起码俞天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演出来一部影帝级别的电影，就是佐证之一。 而俞天的电视剧里面，几乎个个角色都是电视剧高手，饰演他女儿那位年轻偶像稍微有点例外，那也是为了吸引更多年龄段的观众。 让钟明霞来演女主角，一举囊括的人气的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不可捉摸性。 而更让人疑惑的就是钟明霞演的可是个小三！ 之前万长生看见过的剧本里面，第一集结束时候应该刚刚办了离婚手续。 但是在拍的时候，导演觉得可以增加冲突张力，设置成了办理离婚手续之前。 要知道电视剧也不是按照剧本顺序来挨着拍的，反而因为俞天的身材问题，很多前面他最胖时候的剧，都是最后排的，毕竟他这个身材在整个剧里也有变化，胖起来还是比瘦下去要简单点。 所以不管俞天和他太太之间的婚姻是怎么样，不管是不是有濒临离婚的摇摇欲坠，都不能改变这是个婚内错爱的事实！ 小三啊，这是国产电视剧里面屡见不鲜，又最让人咬牙切齿的角色。 一般的女演员都不愿意接小三的戏。 演不好，暴露演技短板。 演好了，观众入戏了那就等着被骂吧。 这样的角色，只留下个身影，这样不知不觉的走进剧情里。 让所有观众都充满了担心和疑惑。 能驾驭得住吗？ 能跟增肥几十斤的俞天面对面飙戏吗？ 最后到底是把小优积累起来的观众缘，彻底败坏掉。 还是能更上一层楼？ 后面这个真的不敢奢望。 因为相比电影里面的少女形象。 这次的角色复杂太多。 所有影视评论里面提到的都是这种想法。 能保持住电影里面的演技，就算是水准之上了。 这部电视剧大家还是主要看俞天吧。 竹庐和食堂、工作室里面的大美生，几乎全程鸦雀无声的看完这一集。 就像商业区街道上那些店面里的游客员工一样，直到剧末字幕滑完，所有人才好像重新打开通电开关，继续做自己之前正在做的事情。 然后又忍不住要跟人倾诉下自己刚才看了以后的感受：“钟总……演得好不好？” 闻言都是倒吸口气。 一个身影，能说明什么呢？ 美院这边的好点：“把最后那点再回放一下，感觉有内味儿了！对吧？孤独……” “你还懂什么孤独？” “钟钟呢？卧槽，我忍不住想问她剧透，后面到底是怎么了？” “咦？真的，钟钟呢？” 钟明霞这会儿待在自己房间看电视呢，贝赫耶和林楚妮都过来，还拎了点啤酒和卤菜。 哪怕已经被移交了所有权，塞丽梅还是轻脚轻手的只敢端了菜肴摆在茶几上，就抱着膝盖偷偷躲在沙发边的墙角，渴求的看着电视。 这个动作没法改。 带着潘经理的女儿，钟明霞已经要求过很多次，让塞丽梅跟自己挤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甚至还动手抱着她，那姑娘都怕得要命，宁愿坐在墙角抱着膝盖不为人注意。 贝赫耶不在乎阶级差别，聚精会神的看完电视剧：“你真的没看过？后面到底演什么？” 钟明霞依旧还是那种宽松的运动衫，蜷在沙发里哧哧笑：“演什么我当然知道，但剪辑过后的成片我真没看过，我也是第一次看。” 林楚妮其实看过剧本，但也认真的看完第一集，才重新啃手里的酸辣泡椒鸭掌：“丝……不要打听剧情，剧透是最无趣的事情，你给自己打多少分?” 钟明霞笑：“不打分，我又没标准的，但这部戏我倒是挺喜欢。” 林楚妮嘿嘿笑着凑近：“有感而演吧？如果把俞天换成万长生，你演起来是不是更过瘾？丝，这味儿可真带劲，辣得我不行，又放不下！” 钟明霞认真想了想：“估计那就没法演了，就是面对天哥，才能尽量想象他是谁，然后表达自己的情感，如果真是他，我就昏头昏脑的哪里还想着演戏哦……少吃点这个，有些加了防腐剂和化学元素增辣的，还有少喝啤酒。” 林楚妮从善如流的把手里这点加速啃了：“吃本来就是人生一大享受，你看小贝这么爱吃……来来来，我们吃了以后还是练起来，减肥健身的动作不能少。” 贝赫耶嘴里叼着鸭掌含含糊糊：“我多花钱！买一集来看不行吗？” 林楚妮已经笑着在地毯上摆出弓箭步：“买一集就有第二集，然后恨不得一天看完所有，那有什么意思，饭得一口口吃！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钱买到，譬如健康的身材！” 钟明霞是最讲究保持身材的，也跟着做动作：“我听说他们安排前三集之后，给钱就能提前在网上视频网站点播，这两天就是下个饵……” 林楚妮恍然大悟：“哦！这特么的孙贼！真是和万长生一样的猴儿精！” 贝赫耶还要询问林楚妮这发音是怎么回事，她不太爱做这些健身动作，她的故乡还有点以胖为美，但现在入乡随俗的还是跟着学吧。 潘经理的女儿看着三位杰出的青年女性以身作则，感觉整个人生观都被重新塑造了。 这么有钱，这么有名，这么漂亮，连看个电视剧都要保持健身。 怪不得她们会成功！ 赶紧跟着学起来吧。 这部戏也果然是成功了。 万长生第二天走到哪里都能听见讨论这个，所以中午他还是在寝室的电脑上和室友们一起欣赏了俞天的表演。 只能说演唱会最后那一幕，完全就是他想象的场面。 俞天和钟明霞都把那种感觉演活了。 这种感觉，其他观众要到第二集才体会到。 晚上标准播出时间的时候，用万人空巷来形容肯定是吹牛，这种事情只在娱乐方式极度匮乏的八十年代放《上海滩》、《霍元甲》时候有过，但收视率一时无两是肯定的。 连艺考班这边都有学生央求着打开电视给大家看一集呗。 助教们虽然自己也心痒痒，但不为所动：“看了又要激动又要讨论，浪费时间了！明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再看……” 艺考生们怨念念。 观众们就大呼过瘾了。 男主角只当成惊鸿一瞥的偶遇，更不会莽撞的去打听追求，可是剧情的安排当然是无巧不成书，过了几天他们居然在工作中相遇了。 不知道自己被男主角看见过的女主角，完全展现出来的就是那种精明干练的白领形象，对人热情，办事麻利，随时都笑脸待人，可只有在茶水间独处的时候，才会露出那么一点点的寂寥。 这座繁华的大都市根本就与她无关，哪怕她名校毕业，专业精算师的头衔走到哪里都能找到饭吃。 可过于理性的性格，让她对周遭这些男欢女爱嗤之以鼻，就是那种专业人士对弱智行为的不屑一顾，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那种感觉。 这种性格复杂的角色，一贯不好演。 但钟明霞演出来了，工作中游刃有余的人际关系处理，公开讲述项目时候的挥洒自如，用观众的评价就是，她举手投足都带有专业人士的那种底气自信！ 这必然是她这一年来大半时间都在担任商务副总的原因，但关键是眼神里面和《人间不拆》时的小优相比，多了些迷离和冷漠！ 对比电影里那个只想一门心思保护好父亲的女儿，现在独立生活在大都市的白领，就像从浅浅的池子走进随时能呛死人的池塘…… 这种明显的变化让所有观众都很吃惊！ 对工作的驾轻就熟，对人际关系的表明热情对待，实际冷眼旁观，只有自己面对自己的时候，才有些自嘲和寂寞的感觉，全都清清楚楚的在不同时段不同状态写在脸上，唯有眼神一直贯穿在她始终。 所以当她和俞天同框的时候，居然会发现她在抢戏…… 抢俞天的戏。 真是活久见了大头鬼！ 747、入戏 这部戏有多火呢。 火到第二天万长生去雕塑系捏泥巴，郭槐生经过他的雕塑台时候，都忍不住说：“昨晚你师娘非得拖着我一起看那个电视剧，确实演得还阔以哦，跟那么大牌的明星配戏都不慌不忙的。” 万长生表情有点跟不上：“啊？她有天赋吧？” 周围其他雕塑系的学生都纷纷参与讨论：“确实有天赋！” “电影里面看起来十六七岁，电视剧里面看起来二十六七，这是化妆还是演技表现的？” 万长生很想说这特么是在上课！ 聊这个干嘛！ 虽然雕塑系和油画系在面对模特或者教室里面搞创作的时候，经常也出于一种群聊状态。 但大家不能再投入点吗？ 只可惜这里不是研究生就是大五的高年级，万长生还没资格叫大家闭嘴。 何况郭槐生还兴致勃勃：“我觉得这跟经历有关，电影我也看了，这个女生当时表现出来的就是比同龄人成熟，比那个成天胡搞瞎搞卧底拆迁公司的男主角成熟，沉静但蕴含着力量，嗯，这其中她的生活工作经历肯定表现出来就是比同龄人成熟，沉静而蕴含力量的感觉我甚至觉得和万长生有点像。” 雕塑系人不多，但起哄的声音也不小。 万长生都无奈的想摆雕塑刀了。 幸好郭槐生一口叫住喧哗：“我们在讨论艺术形象，这也是课程的一部分，你们闹锤子啊闹……” 大家才赶紧噤声，但脸上都是嬉笑的。 因为郭槐生继续他自己的艺术判断：“我只见过一两次这个女生，你说聪明，我见过聪明的多了，她应该是模仿能力比较强，那段时间和万长生走得近，就有种万长生的气质，而电视剧里面，我跟我老伴儿也讨论过，应该和去年她那个持刀伤人的事情有关，那事在电影拍摄之后，电视剧之前吧？” 万长生也认真了些：“对，去年五月的事情，电影三月就完了，电视剧到十月才开始拍。” 郭槐生点头：“当时好像网上骂得很厉害，这就是经历风雨，没有经历过这些东西的人，演不出来那种冷眼看世界的漠然，可然后八九月的时候电影又红了，红得不可收拾的那种，从深渊到天上的变化，这才能塑造出她那样的眼神，对吧？” 万长生只好恭维师父：“您说得有道理。” 然后就是这样，万长生中午去食堂吃饭，回寝室午休，下午到国画系带课。 所有蜀美的师生遇见他，都会很热烈又激动的跟万长生探讨剧情：“钟明霞真的演得好！” “真的想不到，想不到，她原来来我们油画系做肖像模特的时候，就觉得气质不一样，结果她是个演戏的料！” “那种很专业的感觉演出来，你肯定经常给她说戏吧，你都是著名导演了，对演戏肯定有感觉的……” “对嘛，你也最喜欢演，哈哈哈……” 所有人对万长生说起来，都是那种理所当然讨论他前女友飞黄腾达的语气。 熟稔中带点调侃，调侃中带点埋怨，这么好的姑娘都不抓在手里，你还要干嘛？ 万长生要疯！ 特别是还遇见回来的苏沐楠，也是一脸的激动兴奋：“演得几好哦！钟钟演得几好，我和我妈都吃惊得很，完全和小优不是一种感觉！” 万长生都不耐烦了：“印章刻好了吗？书法写好了吗？” 苏沐楠还下意识的先回答做完了，然后才反应过来小炸刺撑腰：“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凭什么叫我刻章写书法，别以为师兄就不得了，我是给师父面子才叫你！” 万长生马上自省：“啊，对对对，主要是今天人人都这么来问我，我真的头昏脑胀，她演戏演得好，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导演……” 苏沐楠也是一脸关你事的了然表情，压低声音：“她在园区吧？还在园区上班吧？” 万长生一看她这种想觐见偶像的表情就知道她什么意思：“要去自己去啊！你跟她还不熟吗？睡都一起睡过！” 苏沐楠嘿嘿嘿的捏衣角：“感觉她一上戏就又是大明星，距离感就出来了，带我去看看呗。” 万长生翻白眼，但下课时候还是带上了苏沐楠，当然顺便把国画系几个大美助教也带上。 自从出现了德国追求者，贝赫耶就不非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来当秘书了。 所以万长生差点想去给那位留学生送面锦旗。 结果幸好带了几个助教生，等万长生开车到培训校的时候，居然看见贾欢欢开着小奥迪，带了一车室友过来。 被万长生发现的时候，也是那种嘿嘿嘿的东躲西藏：“她们想看钟钟！” 万长生对这种内部追星的行为真的有点捂头：“去吧去吧！你看看，一个个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都不搞，就知道追星，有什么可追的呢？” 一堆女生丢白眼给他！ 连那几个国画系的都叛变，讨好的喊着苏老师，能不能跟着去看看钟明霞。 万长生才有点纳闷，怎么都有种距离感了？ 然后又马上反省自己的思路，这是没有距离感吗？ 晚上自然是一大群人在万长生的办公室看第三集了！ 用欢欢的话来说就是这里的电视最大，效果最好！ 万长生赶紧给自己安排了堂速写课，结果发现学生们都有点心不在焉。 他还是有办法，马上让助教调出来一张电视剧的海报，全套电视剧的文创产品到海报宣传设计都是杜雯接单，大美制作。 所以这方面的素材很多，朗声给大家分析怎么画海报上的男女主角动态。 这下终于堪堪把艺考生们的注意力给拉回来。 下课回到办公室，贾欢欢正张罗着铺开外卖吃夜宵：“我们本来打算一起到外面吃的，后来怕别人认出来钟钟，还是叫回来吃，你吃点不，林姐说这个泡椒鸭掌很好吃！” 一屋子都是女生！ 万长生后悔回来得早了点，做泥塑也做不成，对钟明霞还是恭喜了：“演得好，整个蜀美都说你演得好，我们系主任还分析了你的眼神，应该和去年电影大红大紫，还有那个伤人案的网络暴力有关。” 钟明霞淡淡的：“随便别人怎么说吧，今天潘经理到第二、第三艺术园区施工现场看了看，估计可能还需要七八十人的工作运营团队，可是这些人未来不可能一直在西亚上班吧，培养这么多人出来怎么办？” 潘经理的女儿也跟着的，没怎么见过万长生，但肯定听过他的名儿，现在听见提到自己母亲，还有点紧张。 万长生看眼已经开始嘬麻辣牛肉粉的管理公司董事长，还是没推卸责任：“这个……前后两年时间，我们也应该开始拓展国内的文化园区工作了，应该用得上，这些事情你可以问下……杜雯。” 钟明霞却点头说好：“嗯，那我就把事情这么考虑着吧，今天姜主任过来坐了坐，借着电视剧的话题聊了几句，他可能要走了，应该是调到更高的职位，我觉得可以跟他探讨下，要不要到他新的管辖区去搞类似的艺术园区。” 万长生还是那句：“这……搞艺术园区我可以提点建议，但在哪里搞，怎么管理，我都说不出来什么，建议政策方面的事情你还是可以问下杜雯。” 主要是跟着官员走，这种事情到底合适不合适，恐怕杜雯更能够找寻答案，当然，在万长生这里肯定是觉得做生不如做熟。 能够和姜主任这样相互理解的官员打交道，很多事情都方便得多，但貌似很多陷阱也就埋藏在其中。 万长生纯粹是一种直觉，但不会公开说。 钟明霞还是不接这个话茬儿，无声的点点头，手里拿着筷子都没怎么吃。 苏沐楠在教贝赫耶单手拆小龙虾，贾欢欢已经和她的室友吃得不亦乐乎，沈丹看着钟明霞的表情则完全是崇拜，再无半点以前羡慕嫉妒的味道，相反还是那个陈瑶瑶更关注讨论的事情，关注这种讨论工作的模式。 塞丽梅作为唯一的服务人员，跑得团团转，但是又悄无声息的老喜欢溜边，随时眼睛都盯着桌面和地上，有一点垃圾都不动声色的悄悄清了去。 已经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只有林楚妮一脸看戏的眼神，观察万长生和钟明霞看似冷淡实则暗流涌动的交流。 贾欢欢百忙中还问万长生看了第三集没。 万长生哪有这种神仙时间，如坐针毡的想往外面跑：“你没喝酒吧，待会儿还是我开车送你们回医科大？” 贾欢欢得意：“九点半！九点半视频网站就能付费点播了，虽然只有三集，还是可以提前看了，哈哈，今天晚上我们在这边睡，去钟钟那边挤热闹！坐过来嘛！这么多人看，好划算的！” 女生看来真是那种几百块粉底唇彩，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付费电视剧账号十几块钱也要勤俭过日子的标准体现，都乐得不行。 还说是问过钟明霞，这付费视频跟她收入无关的，不算侵害女主演的利益。 万长生怎么可能坐在这么一大堆女生中间，赶紧找个理由跑工作室那边去。 贾欢欢还狐疑：“他怎么一点都不积极……” 林楚妮挑拨：“肯定是不喜欢看钟明霞跟别人谈恋爱！” 贾欢欢惊得鸭掌都挂嘴边了：“那是演戏啊！” 贝赫耶终于能听懂点汉语，抓紧时间分析各种心态，忙死了。 林楚妮乐得哈哈哈大笑，她最开心。 钟明霞就暗暗的在下面伸手揪她的腿！ 塞丽梅发现了，顿时有点瑟瑟发抖，强撑着偷偷过去帮主子的忙，结果被林楚妮一把揪住往沙发上摁。 可怜的小女仆都准备咬舌自尽了！ 748、帅有什么用? 也确实是电视剧里面的男女主角开始互有好感、谈恋爱了。 感觉就是俩老戏骨飙戏。 男主角不由自主的加快了离婚的脚步，但无论是婚后财产的切割，还是婚内责任的划分，都不允许他这个时候被抓住把柄。 所以他没有主动对女主角追求甚至靠近。 但恰恰就是因为演唱会那惊鸿一瞥，让他对这个白骨精女生的内心有种作弊一般的明了，所以在两家公司的接洽合作中，不由自主的付出些关心照顾，还欲盖弥彰的以为自己那点关注没人知道。 女主角对这种来自异性的细微体贴，充满了警惕性，更何况两家公司之间还有利益关系。 所以莫名其妙之下，刻意的防备闪躲。 这些剧情，全都是通过两人日常工作中的细节，特别是眼神特写，肢体语言停顿等等仿佛是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信息在传递。 看个都市爱情剧，居然有点烧脑！ 如果是俩面瘫型偶像剧明星，这片子就算是毁了。 根本没人看。 但俞天和钟明霞演来，就是能让人大呼过瘾！ 网上连篇累牍的各种推测解读，男主角这种把中年男人看见青春女性的心态剖析得明明白白，人性真的经不起分析，从医学生理到心理、人生哲学都能长篇大论。 哪怕没存着觊觎之心，男主角这种第二次青春期的躁动，被俞天演绎得活灵活现。 他懂得控制，又明白分寸，更明确的知道这女生年纪比自己女儿都大不了几岁，自己这只是在消费对方的青春，所以仅仅把这种关心定义在朋友之间的关系上。 就是希望有个红颜知己的那种奢望。 于是网上关于男女之间到底是不是真的会有纯友谊，再次讨论一波。 最后的结论是，哪怕胖如俞天，长得帅就很难有纯友谊！ 这特么真是个让人悲伤的结论。 生物进化论就决定了，世间万物都是看脸的存在。 中年男性的儒雅淡定，待人接物的游刃有余，特别是自从认识了女主角以后，原本灰暗的中年生活就仿佛多了一道光芒。 哪怕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瓜葛，男主角还是仿佛回到小学一年级，马上就要跟心仪已久女同学同桌的那种兴奋，每天上班都充满了劲头，在停车库甚至会偷偷蹦跶几下！ 这种代入感太过强烈。 强烈得网上都出现无数段子，两口子一同看电视剧，老婆都会怀疑的问到：“你办公室是不是来了什么小妖精，这两天上班这么高兴？” 才两三天，各种各样关于这部电视剧的段子、评论、台词梗满天飞！ 这其中当然有公关媒体公司的刻意推动。 但电视剧本身有话题性才是关键。 女主角是小妖精吗？ 她坚强自信、果断干练，只是注意到这个帅气的中年大叔，开始还以为是屡见不鲜的撩拨，接着发现对方保持了足够的距离感，反而让她觉得很舒服。 工作中聊几句，私生活绝不联系，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但是她不知道她这种愈发成熟的包裹下，脆弱孤独的那一面，被男主角有意无意的补缝着。 感情来的时候如同排山倒海，谁都拦不住。 三四五集差不多都是这种情感进展，被观众和网友们誉为中年帅气大叔无意撩妹宝典！ 办公室女性千万要防备这种润雨细无声的情感交流。 可又有谁挡得住俞天这种胖大叔的帅气温柔呢。 正好设置在这个节骨眼上的提前点播被观众们疯狂追捧！ 根据杜雯能看见的内部消息是，十五块钱提前看三集的周末设置，就让视频网站一夜之间揽金5200万！ 哪怕就像林楚妮说的那样，提前看了三集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被吊胃口！ 可看过后面三集的人，就能得意的在评论里面写到：“我算是知道朱晓雨那种恋爱的眼神来自哪里了！” 朱晓雨就是钟明霞的这个角色，看似热情洋溢，眼里却始终带着疏离的冷漠，但是在第五集开始，她看待男主角的眼神就有了些变化。 澄澈而充满稚趣。 中年帅大叔那种成熟稳重又得体的应对，让她觉得有趣…… 殊不知这往往是爱情萌芽的开始。 有人形容张曼玉的演技，就是从花瓶开始入行，一直懵里懵懂的演了五六年，她所有的表演都是按照剧本或者导演的要求做出反应，毫无原因的哭唱笑跳，直到第六年遇见王家卫的点拨。 才逐渐明白表演是要找到感情的切入点。 而钟明霞仿佛是从一开始，就用感情在表演。 钟明霞在电影里面的小优其实是个符号化的坚强女生，一个从贫困家庭走出来充满坚定意志的女生，抓住这个形象核心其实不需要太多内心戏。 当然这也是她自身性格和小优有很多重叠，万长生都说她是遇见了剧本和角色的高度重合，她只要能够真实出演自己就行。 而朱晓雨就复杂多了，这位白领精算师之前把太多的时间投放到学习工作中，以为高智商的自己就能轻松掌控感情变化，可等到爱情汹涌而来的时候，她慌得不行！ 完全就是个手足无措的新手。 这种变化需要在两三集的内容里面完成，如果流于表面，会让观众觉得非常突兀。 可钟明霞在眼神里面完全体现出来！ 刚开始的防备，甚至带点内心戏的揶揄嘲讽，变成眼睛一亮的欣赏，逐渐好奇，好玩，再开始观察探究，等到眼底流露出那种缠绕的柔情时候。 真的有不少观众把她和万长生在电影节上走红毯的照片贴出来做对比。 那可不就是她对万长生的眼神么？ 爱慕中又有点依赖，依赖里还有些无可奈何…… 面对的可是俞天啊，胖了点但依旧帅得冒泡的俞天啊。 观众，特指女观众们就好像是跟着钟明霞和俞天谈了场恋爱！ 能不爽么。 这特么代入感简直了！ 俞天那边让中年男性代入，这边钟明霞让女性观众代入。 收视率能不高么？ 不得不说李明然的剧本抓住了观众的心。 而俞天和钟明霞的表演，更进一步把观众的心死死摁在屏幕前。 之前三番五次被诟病的超前点播，在《错爱之上》这里没人反感，只嫌弃没有一口气把所有片子放出来！ 下一次超前点播就要等到下一周周末了…… 这也造成周日晚上的一档跟电视剧有关的综艺节目，爆红！ 这家电视台提前两三天就各种预告不说，还在网上反复推送点播视频。 主打这部电视剧的导演和男女主演上节目访谈的画面，三十多岁的年轻导演笑谈这俩主演眼里根本没有我：“我就负责喊开始，他俩就自己开始了，怎么走位，怎么对词儿，临时添加点动作台词，那都是家常便饭！” 钟明霞又回到那种电视剧之外就只是来上班打卡的高冷表情：“啊，工作，我工作的时候就是那样儿啊，我们客户很复杂，从中东地区的富商、工程师到景区内部的各种商家、店铺，最后所有的游客都是我的客户，所以大多数时候我笑得脸都僵了，来剧组或者上节目挺好的，我可以不用随时挂着笑。” 乐得主持人都哈哈哈。 俞天依旧带着那种宠溺的表情，全方位照顾只有他一半年纪的女主演：“我还没去过钟明霞工作的公司，但是我对他们那个团队很熟悉，特别是对万长生很熟悉，真正青年艺术家的才华横溢……” 说这段的时候，已经减肥成功，西装笔挺双肘放在膝盖上摊开手的他居然做了个歪头撇嘴的无奈动作，神似表情包，你懂的。 帅有什么用啊，有车有兵马有什么用啊…… 观众们立刻就在脑海里面演绎出来一场三角大戏！ 等等，万长生不是有个很不起眼的小女友吗？ 那位受了误导的主持人居然出示了苏沐楠那张墨镜照询问钟明霞：“就是她吗？” 机场通道里面，万长生好心的护着苏沐楠，躲避周围蜂拥而至的各种镜头，其实当时主要是拍钟明霞。 谁知道录节目的时候，应该万长生就爆红了。 可把挤在电视机前的小苏老师惊得一个劲摆手：“啊？！啊？啊！怎么回事？” 林楚妮又哈哈哈大笑。 贾欢欢凑近些观察：“乍一看还真像我哦？” 钟明霞难得有个翻白眼表情：“当时问他们要删掉这段的……就是我们去平京在机场被人拍到了，录这家节目就在第二三天，怎么会没有删掉呢。” 林楚妮拍着胸口猜测：“说不定就是看见万老板这几天红了，能蹭上的热度一起蹭呗，只不过这下苏老师就跟着出名，找婆家要解释下咯。” 贾欢欢还赶紧安慰皱着脸的小苏老师：“没事没事，钟钟也解释了……” 钟明霞确实也第一时间就在节目中澄清：“这是我们蜀川美术学院的专业书法老师，写字很棒的，那些曾经在电影混剪里面出现过的书法，全都是她写的！” 节目方确实是想蹭热度，顺势把那混剪的一些书法镜头展示下，主持人赶紧感叹这就是才华。 俞天还悻悻的：“他们这帮艺术圈的人，个个都有才华，比我们影视圈高深多了……” 顿时让只知爱豆明星的粉丝们，终于清楚那个艺术圈也不是那么遥远嘛。 749、代入式恋爱 这或许就是万长生和杜雯孜孜以求的目标。 把高高在上的艺术圈拉下马来！ 与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或许解决目前审美观浮躁低下的原因，就在于这种让艺术平民化的势头。 起码这一刻钟明霞已经被当做表演艺术家了。 在主持人的邀请下，她甚至现场表演了一段阿拉伯语和英语的简单对话，并且明确的提到这都是都是自己这不到两年间疯狂学习的结果。 阿拉伯语那独特于欧洲语系的悠长腔调，换来了主持人和俞天的共同惊诧鼓掌，导演后悔该在电视剧里面表现下呀。 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个蜀川美术学院的大美社团队。 只有提到大美的时候，钟明霞的高冷表情才会一扫而空，忙着扯平身上的卫衣展示：“我们自己的产品，还有您看这手机壳，是我们电视剧的，我送您那水杯和笔也是电视剧的周边产品……” 观众缘就是这么来的。 电视上感觉还有点遥远的女明星，坐在那一直有点高冷还不情不愿来上节目的样子，说到自家生意立刻就破功，喋喋不休的自卖自夸。 烟火气立刻充满了整个屏幕。 就是在这个综艺节目播出的时刻，几大购物网站上开始蜂拥而至的观众搜索《错爱之上》，才发现就好像之前的《人间不拆》那样，设计精美、造型可爱的各种周边产品早就开卖十多天了！ 男女主角同框的手机壳、主角小玩偶、印画马克杯瞬间卖断货，哪怕有准备，维护《错爱之上》周边店的大美社员工还是立刻在群里呼叫好多人过去竹庐帮忙！ 哪怕要跟剧组、两位主演工作室分成，各个设计组还是能卖得喜不自禁。 量大呀。 以两千为单位定制各种电影周边产品的时候，就爆发出后来存货不足的问题。 但好歹电影放映有近两个月周期，还能补一档货。 这电视剧就一个月不到，所以这次各设计组在杜雯和剧组方沟通以后，是以万为单位备货。 狂卖…… 而且单批订货量越大，分摊成本就越低，低得可怕。 根据后来统计，很有可能是因为提前看了三天的剧集，周日周一周二的观众有些怅然所失的意犹未尽，那就买点周边满足下心愿。 东西又不贵，几乎全都是49、89包邮的标价，也就卫衣稍微贵点，对于能够彰显自己和电视剧关系，获得同事同学关注点的小小虚荣相比，这点钱算什么。 买买买…… 能够把电视剧和周边产品开发，结合得如此紧密完整的，国内这算是第一次。 这就是依托了艺术设计团队的优势。 而最让蜀美学子开心的就是钟明霞居然在综艺节目里面，把自己当成蜀美人。 这下连赵磊磊都发消息表扬万长生工作做得到位。 周末在教室忙了一整天的万长生表示莫名其妙！ 他根本都没把电视剧找来看。 因为实在是架不住连食堂打菜的阿姨都会跟他聊两句：“钟经理演得好好，电视上头好漂亮哦！” 万长生还得和气的呵呵，然后到了饭点儿宁愿跑出去吃！ 还好秘书发现了这个细节，直接让女仆把饭菜给送到办公室来。 一直都鄙夷阶级差别的万长生，只能说真方便，饭真香。 贝赫耶早就把哈雅特赶到管理公司那边去当自己的执行总监，代替自己坐办公室。 这样当万长生在这边办公搞创作的时候，就是她单独陪着了。 她也不打扰万长生做事，通常都是除了专注于中文学习，其他跟着许大妈学事务处理，穿着打扮也日趋白领化。 但还是准备去趟沪海或者平京买春装，两次电影节分别采购的衣服已经不够穿了。 钟明霞建议她跟苏沐楠这每周都要去平京的组队。 贝赫耶却怀疑她是要趁机占领办公室。 因为在她看来，红成这样的女明星，依旧默默的呆在这里，那只能是因为万长生啊。 其实还真不一定。 越是电视剧那边火热翻腾，名声高涨，钟明霞越觉得自己眼前的生活状态可贵珍惜。 偏偏又因为她这种独特的工作态度，让她这一波观众名声直追一线顶流！ 娱乐圈不是有句大实话吗，离明星的作品近一点，离他们的生活远一些。 明星们自己发自内心也是这样希望的，多多的看自己影视作品多赚点钱，但在私人生活方面就不要来指手画脚干扰了。 但钟明霞好像不是这样，影视剧作品呢您爱看不看，她也没把这当成自己多了不起的收入来源，重点反而是我那公司，我那产品，我那文创园区，欢迎您的光临，随时来我都在街头给您笑眯眯的问好！ 万长生宁愿到钢花街道去吃饭，都不在园区饭馆餐厅也有这个原因。 这个周末开始，大美文创园区再次迎来游客飙升的疯狂场面！ 周六周日很多观众就好奇的跑过来，看看钟明霞是不是还跟以前那样照常出现在工作街头。 这么红的电视剧，应该赚了很多钱吧。 可钟明霞还是照常巡场，只是保安多带了几个，笑容如昔，态度如昔，谁要求签名合影，都十分配合。 所以传开以后，周一哪怕是上班时间，还是来了比往日更多的游客。 可能都想着等别人上班我再来，结果发现人人都这么聪明。 商家店铺乐得一口一个钟经理甜得要命，您喝杯奶茶，您来个冰淇淋，您吃点啥不…… 巴不得钟明霞在自己的店面多停留会儿。 钟明霞从来不沾这些东西，以前做模特的时候都从来不吃喝人家给的东西，现在更谨慎了，笑眯眯的查看下工作环境、卫生条件，叮嘱几句，走人。 这进一步让她的形象信息在网上发酵。 如此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明星，怎么不让人爱。 而且这两三天里，因为剧情早就被提前点播的观众透露出来，所以各种评论开始深挖其他内容。 终于波及到电视剧里面可怜的那些配角。 男主角离婚的有钱人家妻子，青春期看不惯父亲的女儿，投资公司这边暗恋女主角的高富帅，女主角那不太漂亮但经常口吐金句的闺蜜，其实每个角色都是精心设置各有效用的。 可惜在男女主角强大的光环下，基本上都被忽视了。 所有观众关注的都是男女主角之间的互动，仿佛在看一段养成恋爱。 现在终于开始剖析高富帅是如何制造笑料，女闺蜜又是怎么口蜜腹剑，妻子多么看不上丈夫是绣花枕头，女儿对女主角一见面就天然敌意…… 这些细节挖掘出来，其实都是整部电视剧目前看似文艺片风格，却节奏紧凑，步步紧扣的最大原因。 真是可惜了这帮优秀的配角。 当然能在这样的电视剧里面，当个隐身的配角衬托了主角，也说明他们功力了得。 这也是万长生难得过去探班时候，给电视剧组提出来的建议。 一切配角都得给主角做陪衬，这才是主次分明。 所以配角们其实是很努力的。 特别是女儿对女主角的天然敌意，演得简直入木三分。 这位一直被评价演技有限的偶像派少女明星，俨然有种跟了演技派前辈涨戏的脱胎换骨…… 其实论实际年龄，她比钟明霞还大个一两岁呢！ 不知不觉间，观众和评论都居然已经把钟明霞当成老戏骨来看待！ 这种势头在这一周的剧情中更加显著。 有些调侃戏谑的跟中年帅大叔关系密切起来以后，朱晓雨发现自己有点神不守舍的经常想念大叔，以前清晰精准的那些数字经常在出错，她那专业理性的思路立刻就确认自己是坠入爱河了。 在巴不得她另有所爱的闺蜜怂恿下，甚至还帮她打听到男主角刚刚离婚的消息以后。 朱晓雨就展现出年轻女孩特有的那种敢爱敢恨奋不顾身，高举真爱的大旗猛追帅大叔。 简直就是观众们喜闻乐见的场面。 男性观众感觉卧槽，这么年轻漂亮又事业有成的女孩儿倒追，多爽啊。 女性观众就不用说了，只要是追俞天，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小三的嫌疑吗？ 这时候连观众都帮着朱晓雨解释，离婚了就是你情我愿，没什么不可以的！ 特别是朱晓雨心乱如麻的发现自己坠入爱河，对着星空独白的那段话：“我越喜欢一个人，越不敢靠近他，我既不貌美如花，也不神通广大，我说不出撩人心弦的话语，我写不了心旌摇曳的情句，哪怕我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我口齿笨拙，模样粗鄙，我喜欢的他又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俗气的女生呢，我只能在他面前手足无措，慌慌张张，仿佛隔岸远眺高城的烟火，水底的红鲤……” 爱情最美妙的可不就是这种神魂颠倒的慌乱么。 钟明霞从外貌上来看，确实不是那种靠五官漂亮的女生，单眼皮宽下颌，就像她自己自嘲的那样，也就身材还有点可取之处。 她现在展现出来的更多是一种气质的美丽，因为自信和专注带来的美丽。 所以反倒是这种没有距离感的外表，又如此标榜自己的独立职业身份，戏里戏外一个样的身份，这番有点自怜自爱的独白，立刻在女性观众里面圈粉无数。 自然对她鼓起所有勇气，追求中年帅大叔的行为全力应援了。 于是按照剧情，男主角开始退缩的时候。 哪怕他是俞天，网上还是一片叫骂之声。 可这声音只持续了短短的时间，马上又有更多声音跳出来站男主角。 这不是个成熟的中年男人应有的态度么？ 如果说刚开始男主角的遮遮掩掩，还有点为了自己离婚分割财产考虑。 可是等到女主角奋不顾身的开始表达爱意，他想的却是，两人年龄相差这么大，到底合不合适？ 因为中年人都清楚，恋爱婚姻不是浪漫爱情，而是柴米油盐的琐碎生活，是两个人之间的相处磨合。 什么都要仔细掂量考虑…… 这该死的中年男人理性思维。 但这种没有日后再说的态度，不恰恰说明了他的真诚可爱么。 到这时候，已经没有人质疑钟明霞是不是在跟俞天抢戏了。 看他俩谈恋爱，简直是种享受。 750、有事上上班，没事调调情 之前跟钟明霞签署广告代言的那些厂家，肯定乐疯了。 二十几万的价格，就签了一年的代言。 现在钟明霞这种水涨船高的价位…… 李明然给万长生打电话说到的是，她那边已经接到不少人诚心询问钟明霞的电视剧报价，八十到一百万的价位都可以考虑！ 单凭一部还没播完的电视剧，就直接蹿升到一线顶级片酬价位！ 一部电视剧拍下来就能拿到两三千万的税前收入！ 更不用说各种代言，现在是顶级大牌找到李明然那边询问经纪人联系方式，需要查询钟明霞手里有哪些排他性代言合同。 也就是有哪些类别做了代言，别人不允许竞争对手做的。 钟明霞去年根本还没到这个咖位，既没有大牌厂家要求她不许接同类代言，她也没要求代言名牌给高价来保证限制类别。 实在是一部电影捧红的素人，还在所有品牌的观望中。 之前找钟明霞的全都是县级市为市场的那种小品牌。 这次的电视剧彻底证明她未来能红透半边天，特别是钟明霞这种超级与众不同的形象，很受追求差异化的大品牌青睐。 万长生考虑下，难得的给钟明霞发消息讨论这件事：“我把这种涉及到经纪类的事务都交给杜雯来帮你做，好不好？她现在做媒体公关非常专业了，连李编剧他们都在找她做明星和电视剧的公关协助。” 钟明霞回应：“当面说？我去你那边，还是你来我这边？” 这么大的事情，万长生还是决定主动过去，他从来不会傲慢到要别人来见自己，给秘书说了声。 贝赫耶立刻躲在窗帘后面，远远的看万长生穿过办公区到管理公司办公室。 其实也就百八十米的直线距离，现在大美培训机构文员都得六七十人，后勤几个部门能外包的都外包出去，反而还不如文创园区管理公司，毕竟这边在大肆招人培训应对海外市场。 万长生一路上是得到了不少起身问好的，园区管理公司这边的新员工，光是适应自己的老板是个大明星就够吃力，还要适应投资方是个中东土豪，更得适应连大明星在这个国际管理集团都没有股份，万长生才两大股东之一！ 而且还是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股东！ 准确的说钟明霞只是和潘经理一样的聘用制高层，只是万长生把自己那份和街道九一分账的股东分红交给钟明霞在打理。 实际上钟明霞才是在打理万长生所有的固定资产，譬如那出租的一百多套公寓楼、写在万长生名下的几处商务酒店、最大的固定资产文创园区，以及钟明霞和他平分的演艺收益，虽然万长生一分钱都没拿过。 但他俩的资产关系，恐怕比杜雯和贾欢欢加起来都要庞大。 钟明霞早就注册了两人的公司，十来个员工是混在园区管理公司内部上班的，后来的贝赫耶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哈雅特也不是多精明做生意的料，她在意的是能塞多少自己族人进来。 战斗力比钟明霞差得有点多。 所以这个未来估值肯定会过亿美元的国际艺术园区管理集团，万长生也等于是让钟明霞在做自己的代言人，哪怕他不在乎这里的收益，但是要把这个管理集团搞好，才能给整个大美社提供源源不断的未来市场。 就凭这点，万长生走过长长的办公区，被各种万总、万校长、万导的称呼下来。 再走进钟明霞的办公室时候，居然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人。 人家姑娘有大好前程，被拴在自己这里算什么啊。 特别是钟明霞的办公室很小，和他那形成了鲜明对比。 玻璃隔间也就放了个文件柜和两张班前椅，就基本上转不开身了。 本来这边就没设置什么多的独立办公室，管理公司纯属后面搬过来加的。 办公室陈设也简单，唯一一面白墙上挂着一幅字“天道酬勤”，内容算是滥大街的平常，不过钟明霞显然是把这当成座右铭，落款还是苏沐楠给她写的。 文件柜里满满当当的各种商业管理大部头和文件夹，桌上墙上一点小姑娘的那些花花草草都看不到，可堆满的文件表格跟电脑又表明工作繁忙很专业。 台子上的玻璃钢头像那就算是独一份儿了，万长生做的。 好像一直在凝视着桌面上的工作。 钟明霞一身小西装坐在大班台后面，衣架上挂着几件运动风格的便服和她的帆布包，估计上下班还是会换，可她回家也就从这栋楼到隔壁而已，说起来比去万长生的办公室和食堂还近。 这会儿很有些一本正经的十指交握在小腹，翘着二郎腿坐靠在老板椅上，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 要笑出来的那种表情。 她都上影视剧表演的水平了，还是按捺不住嘴角的笑。 眼眸更是亮晶晶，看万长生进来还拿腔拿调：“就坐那吧……” 万长生在环顾，顺便缓解自己的压力：“你看起来更习惯这种工作状态，上了快一年办公室的工作，还喜欢吗？” 钟明霞马上暂停下，因为实在是忍不住要跳起来把玻璃门关上，百叶窗条早就拧上了，回来坐下已经是嘿嘿嘿的笑，眉开眼笑。 万长生看了她的样子也笑，更放松的靠在班前椅上翘起二郎腿：“开心？” 钟明霞使劲点几下头，额前刘海儿都欢快的蹦跶几下。 万长生当然能读懂她的情绪：“电视剧里面，最后朱晓雨很痛苦，我以为对你是个最好的警醒，看起来你根本不打算汲取教训？” 钟明霞再使劲摇几下头，带动刘海摇摆：“恰恰就是演了朱晓雨，尽情的投入感情，然后又那么深入的体验过，再回来这样陪着你工作，我觉得幸福极了。” 万长生不讳言：“你看看我这样儿，不要再误会成男女感情了，也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姨太太之类，那才是最大的侮辱。” 钟明霞又使劲点头：“你说什么是什么吧，我觉得是亲情了，你知道我最早的想法就是找个著名艺术家傍着，我都有这种心理准备了，现在的情况比那时候的打算好了千百倍吧，我说你就不用太在意这个事情了，我爱你是我自个儿的事情，又不给你压力，其实我目前的状态，我非常满意。” 万长生习惯性的劝她看长远些：“现在你才二十一岁，未来三十岁，四十岁呢？” 钟明霞摊开手：“我不是应该立足当下，做好眼前的事情吗？这可是你教我的。” 万长生被怼得哑口无言：“我是说你的私人感情生活，不要被我耽误了，搞得我很内疚。” 钟明霞伸手想摸万长生的爪子，可惜大班台太宽，没能得逞，她顿时觉得有点失误，但还是柔声：“万哥，你说我现在的情况，无论跟什么样的男人接触，他图我什么？身子、钱、名声，什么都图，我敢信吗，连李姐都叫我这几年最好别谈恋爱结婚，抓紧时间拍戏打名声，我一年一部戏，再上班这么忙，各方面都过得这么满足，还有嫂子这些朋友，这都是托你的福，我很满足，如果你能不故意总是避着我，那就更好了。” 万长生叹口气：“你也知道我是故意避着啊，我不能欢欢不在意就肆无忌惮吧，怎么样，还是先把这个演艺经纪约分开，你就拿给杜雯做吧。” 刚才还温温柔柔的姑娘却一口斩钉截铁：“不要！我知道你跟她有默契，我不想跟你之间还隔着她，她是她，我是我，我知道你忙，也顾不上我这个没人搭理的小角色，我自己有公司我自己弄，除非你狠得下心，把这些产业全都收回去不要我管，那我就孤苦伶仃的走，变成什么样你都不用管了。” 万长生哭笑不得：“你……哪有要你孤苦伶仃的走！” 钟明霞还是决定起身，身姿婀娜的绕过大班台，比刚才迈步关门时候好看多了，看万长生要闪躲就那么坐在桌子角上，居然有点霸气：“我从来都没逼过你，也没有给你负担，但是你不要我的话，这世上我就真的是孤苦伶仃了，现在的样子我爸妈帮不了我，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这么有底气的面对所有人？还有这么多钱？你说是不是？” 这个万长生也得承认：“我敢面对培训校做这么多事，是因为观音村还算有退路，我才这么有底气，你说得对……行，只要你不牵扯男女之间，我这些生意也只有你帮我打理，应该我担心你哪天撂挑子才是。” 钟明霞居然柔顺的直接滑到旁边班前椅上和万长生并肩坐了：“我什么时候非要跟你有男女关系了，我说了我卖身给你嘛，你妈那会儿就想让我给你当小丫鬟是不是？” 软玉温香，清新可人，万长生都忍不住往后面使劲倾倒身体，好像是要隔远点观察这姑娘是不是在演戏：“钟明霞，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儿你除了做模特急需其他工作来增强信心，我妈让你帮我打理资产我觉得也行，你是个踏实细致又愿意琢磨的性子，这个很适合你，但现在你是大明星了，你赚得比我还多……” 钟明霞凑近些，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所以你就跟菜青虫一样，心里不舒服了？” 俞天演的男主角名字叫蔡青，现在已经在网上得了个绰号菜青虫，万长生看过剧本，知道蔡青那种娶过有钱老婆的心态才是后来的最大的雷。 却没想到钟明霞真是拿这来体验爱情。 相比那最后虐恋的结果，现在这种有事上上班，没事调调情的生活，确实是太美好了。 鬼才选择死去活来的婚姻呢。 751、对你的爱越深却越来越心痛 即将硕博连读的万长生完全没法说服职高中专生。 这姑娘看着柔柔的啥都好说，其实不是一般的有主见。 从还在做模特的时候，就很有自己的主意。 再加上她这演戏的经历，真是让她愈发深刻领会到戏如人生的真谛。 演戏的时候是去体验人生，然后完事儿以后跟个千年老妖似的回来躲着美滋滋的回味。 多好。 万长生自然是不会收回自己那些资产管理权，要说真换个人，每月看见几十万的房租，几十万的酒店收益还有几十万的园区分红，会不会心生歹念都未可知。 钟明霞现在自己都是年入几百万的收入，更不用说她这种剖明心迹的关系。 就让她管着玩儿吧。 万长生是这么想的，连钟明霞自己的经纪也让她自己做了。 别的艺人需要经纪人，是因为自己要忙着拍戏赚钱，钟明霞貌似没有那么多商务活动，也没有那么多戏去接，所以自己管理自己也未尝不可。 万长生就让钟明霞自己跟李明然联系这些经纪业务。 再也不提交给杜雯来打理的话。 就好比杜雯也只字不提钟明霞这戏演得怎么样。 好像她根本就没有代理《错爱之上》的运营推广工作似的。 但公关媒体公司对这部戏的贡献，有目共睹。 网上的主流评论，在这种安排周详、精细布局的推动下，一直把整部戏定义成演技炸裂的文艺爱情戏，无限吹嘘是在重新定义都市现代人群在高节奏工作生活压力下的爱情观。 大概在第八九集的时候，蔡青最终还是接受了朱晓雨的这份爱情。 哪怕他知道这意味着自己要失去很多，背负很多。 哪怕他一直在尽可能的保持距离，远离这盆熊熊燃烧的青春之火。 但他还是接受了朱晓雨这份炽热的爱情。 剧情里面的转折点就因为朱晓雨千方百计的去帮他找到了从小最耿耿于怀的那具已经停产的模型。 这个女孩儿接纳他所有的优缺点，并不因为他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就不能有自己爱好，一点不会觉得他幼稚，甚至会陪着他去弥补这些缺失的梦想。 这个细节终于让中年男人放弃了自己的理智，仿佛重新回到激情澎湃的年轻岁月。 如果电视剧就在这十一二集的地方戛然而止，看起来就像个简单的都市童话，从此男女主角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跟很多港产爱情片差不多。 但在这部戏里，剧情才刚刚开始。 离婚，还背负着婚内出轨的名声，中年男人在业界的名声算是毁了。 毕竟他从来都不是运筹帷幄掌控公司的那种事业型男人，只是因为前妻娘家的关系做了高管年薪几十上百万。 等到近乎于净身出户丢掉工作，才发现以他的实际工作能力和几乎为零的专业能力，在这个年纪绝对不可能找到同等收入的工作，十分之一都难！ 生活就是有这么现实，特别是对中年人。 随手拿起招聘信息，到处都是限35岁以下。 就算朱晓雨不在乎蔡青能不能找到工作，她要的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浪漫和温馨，要的是每天回到家里，现在有个人帮她开着灯等她回家…… 多年来在家照顾女儿和被前妻呼来唤去的经验，让蔡青确实做得一手好菜跟好家务。 可他不就是因为这个离婚的吗？ 这种男女互换的经济状况和家庭地位，让观众们看得是深有感触，又忍俊不禁。 感觉充满喜剧效果的剧情现在才正式登场。 可是能够用喜剧的手法传递生活中的辛酸，那才是文艺作品的高端手法吧。 接下来这段老少配情侣生活堪称整部戏的精华所在。 本来蔡青就不是个多有雄心壮志的男人，和前妻离婚他也是打算拿个几十万的分家费，随便开个小超市或者小模型店，就能自由自在的过生活。 偏偏阴差阳错的和朱晓雨同居以后，分家费没了，还得靠女友养活。 更别提自由自在四个字了。 而且和朱晓雨这样青春活力十足的女孩儿在一起，各种年龄差距的冲突笑料百出也就罢了，任何人看见他俩在一起，都会觉得这男的是多有钱才能找这么漂亮出色的小女朋友啊。 蔡青已经足够努力了，可他之前四十多年的生活并没有积攒下来什么虎躯一震就大展身手的能力，除了长得帅点，他一无是处。 这点他的老同学们肯定都很清楚。 剧情中在同学会时候，因为穿着普通而且是犹豫再三才打车前往，难免被老同学们嘲讽他不是靠着老婆吃饭开着豪车吗？ 怎么现在这么落魄的样子是离婚了么？ 结果这个时候，朱晓雨正好找过来，一身名牌打扮的职业精英女性形象，亲昵甜蜜的样子，瞬间找回场子！ 无限拔高蔡青在老同学们心目中形象。 电视剧表现这个桥段时，先抑后扬的打脸场面，真是让观众们都觉得过瘾极了。 可这更加证明了中年男人无用论，还得靠小女友来证明衬托。 这种反差无时不刻都在折磨蔡青的内心，他甚至趁着朱晓雨出差或者加班去跑顺风车和代驾！ 偏偏又遇见了自己前妻！ 中年男人的困囧和狼狈，被俞天在这部戏里面演绎得淋漓尽致。 第二周周末的超前点播，又瞬间卖出来八千多万的点播费！ 这时候有些观众已经预感到结局可能不那么皆大欢喜，各种评论威胁，要是敢分手，那就要一生黑之类。 但屏幕上那两个彼此深爱的身影，仿佛已经有了自己的灵魂的。 不再是编剧笔下的两个角色，而是活生生的人。 就生活在观众身边的人物。 真是应了那句歌词，对你的爱越深却越来越心痛。 蔡青愈发拼命的跑车接单甚至大白天都去送外卖，期望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朱晓雨的闺蜜还不遗余力的挑拨造谣蔡青在跟前妻往来。 朱晓雨哪怕充分相信蔡青，可还是小女生心理作祟，悄悄翻看蔡青的手机，却发现了那密密麻麻的接单记录。 惊呆之余，她却能照顾蔡青那份男人的自尊心，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装不知道。 可她自身的专业能力却处在黄金上升期，特别是发现自己成了家庭收入主力以后，也在拼命提高充实自己。 无形中这种南辕北辙的人生轨迹，硬生生的在撕扯着两人渐行渐远。 哪怕两人还在竭尽全力的相互靠近。 现在的电视剧有多少能够如此真实又细腻的展现情感冲突？ 又有多少演员能够表现出如此让人笑中带泪，泪花中却充满羡慕憧憬的感情？ 蔡青是个绣花枕头吗？ 确实是。 除了长的帅，他一无所成。 可起码他为了爱情在拼尽全力的去努力，哪怕这种努力有点徒劳，也没有提升改变，可这几乎是他所有能做的全部。 更不用说他还放下了所有男人的尊严和脸面。 真是让俞天全面收割了中年男性观众和所有女性观众的心。 特别是剧中还能看见他一点点消瘦下去。 但不是变得风度翩翩的那种消瘦，而是在鬼斧神工的化妆师手下变得风霜沧桑的消瘦。 哪怕依旧帅得冒泡，可这时候就会让人无比心疼这个男人。 傻乎乎的蔡青。 俞天把自己的体型都贡献到表演中的这种敬业专业。 基本上已经预定了未来一年各种和电视剧有关的奖项！ 连带那个演女主闺蜜的青年演员，也水涨船高的堪称本年度最佳配角。 因为网上对她的评价，不停的在摇摆。 这简直就成了整部电视剧的风向标。 怂恿朱晓雨去追求蔡青的时候，就为了消除自己和高富帅之间的威胁。 顿时获得网上一片掌声，感谢她的推波助澜成全。 看见朱晓雨沉浸在爱情中幸福的模样，又嫉妒心作祟，发邮件给蔡青的前妻公司爆料这俩的感情，导致蔡青在离婚判决里面直落下风。 网上恨不得抓了这角色去祭天！ 饰演演员在网上更是被骂得八辈子抬不起头来。 各种人肉演员的真实信息资料，好像她就是这样无耻阴毒的人。 引得那位演员可怜巴巴的出来发博解释，我不就是演得投入了点吗？ 可还是一片骂声！ 观众们真是入戏太深，完全跟着这感情走了。 到这个时候，网上对这部戏的评价已经拔高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位。 现时代的《骆驼祥子》啊！ 这可不仅仅是讲述一段感情。 而是在通过深度刻画人物精髓和性格特点，讲述这个时代都市男女的人生观价值观，绝对的现实主义题材良心之作！ 终于有人跳出来大骂这种电视剧怎么可能跟前辈老先生的作品相提并论，那可是在现代文学历史上拥有重要地位的扛鼎之作…… 结果满以为高举大旗的说法，却捅了马蜂窝。 饭圈可不管你扛什么玩意儿，连天的嘲讽那种百年前的东西还有谁看？ 人家老前辈写了就写了，一帮子人还能捧臭脚混饭碗混上百年吗！ 睁开眼睛看看吧，时代不同了！ 一味的钻在那些故纸堆里面吹捧钻研，故作高深的牵强附会，有意思吗？ 没准儿人家老前辈大作家写的时候，都没想这么多。 您这叫过度解读，懂吗？ 这年头体验过作家职业的人多了去，网络作品随处都能发表。 别在装着专家范儿来随随便便的骂这个骂那个，给老前辈招黑了。 有本事也搞出来描写现代老百姓生活的艺术作品啊。 这就跟抨击万长生的那些艺术界言论一样，带着居高临下的口吻刚刚开头。 就被暴风骤雨的网友评论怼回去。 752、名和利，谁抵挡得住 前辈巨匠的经典之作当然值得推崇和尊重。 但专业地位嘛，那还是要结合时代因素来考虑的。 几十上百年前那些经典作品的诞生，有历史意义更有当时的社会背景。 如果非要脱离那种背景来讨论社会影响力，就有点空中楼阁了。 更何况百年前这些经典作品的出现，就是为了打破之前的文化枷锁。 现在这种抱着过往却抗拒新时代的态度。 不就是变成了曾经要打破的那种状态么？ 大清早就亡国了…… 各种调侃的语言在网上层出不穷。 这些说法，固然是有些极端，但在新旧时代的碰撞中，往往就是极端的态度才能推陈出新。 求其上才能得其中嘛。 网友们甚至搬出来《海贼王》里面那句：我是旧时代的残党，新时代没有能承载我的船！ 用来形容那些把持着行政地位，却没有掌握话语权跟市场的垂垂老矣。 很难想象，一部电视剧而已，居然会引出这么多争论。 这所有的争论和立场，都在不停的帮助电视剧积淀人气。 另外比较出奇的是，之前基本上都会站在官方立场强调经典传统的那些官媒，这次都没出声，偶尔还有个谈论电视剧发展方向的小文章。 这让刚刚经历过美术界之争的自媒体迅速嗅到了相似的气息。 这些文艺界行政化的情况，把自己当成官老爷的派头，经营自留地的状况早就积重难返，沉疴难起了，上级管理更是三令五申的要求改革，都巍然不动。 和万长生对美术界的态度几乎如出一辙。 要知道这部电视剧的字幕上还打着美术指导万长生的名头呢。 那就更不用说他和女主演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了。 相比俞天饰演的男主角，钟明霞表现出来的女性角色，朱晓雨的敢爱敢恨，聪慧自信，近乎完美的女友姿态却挽救不了这段从一开始就错爱的情感，更让人唏嘘。 当电视剧进展到第三周的时候，《错爱之上》这部电视剧的收视率和网上热评热搜数据都创下了一个新高。 其中最大的亮点就在于，钟明霞把这种年轻女孩儿的爱情模样给演活了。 才二十一岁的年纪，她没有那么多大呼小叫、歇斯底里的表情动态，基本上都是通过眼神和小动作，更是无比精准的利用身体动态来展现人物性格。 又没有科班出身那些标准化的表演做派，纯属自然野生的一颦一笑，自然就脱颖而出了。 她注视蔡青时候充满眷恋的柔情，被观众们誉为能够瞬间泛滥滚滚的沉迷进去。 而发现蔡青那些接单记录的时候，不需要任何感情酝酿，眼泪直接就普腾腾的滴到手机屏幕上。 情真意切的功力简直让人吃惊，她是不是真的爱上蔡青或者说俞天了。 在国内网上论坛频频出现“我要是有这样的女朋友……”、“我要是有这样的老婆……”之类言论。 又很快被简化为“我老婆……”系列，也就是“我老婆今天演得深入人心……” “我老婆那双小眼睛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这种让年龄较大影迷粉丝难以接受的称呼方式，其实在青年宅族里面习以为常，能得到这种国民女友，国民老婆称呼的演员，只有无限尊重吧。 难免又会有人把万长生拉出来遛一圈。 “光是看看那眼神，就能想起来应该她眼里只有那位万导演吧，连俞天都旁敲侧击的说艺术家才华横溢最迷人呢，看看我老婆在电影节上陪着万导演的表情，唉，我只能说那家伙是真配得上我老婆，可他俩到底在干嘛呢？” “在干嘛？就跟这电视剧里面一样咯，真爱未见得会走到一起吧。” “真爱？钟明霞看万长生的眼神是真爱，万长生那样儿就未见得了……” 搞得万长生在蜀美出现的时候，其他师生都会问他：“钟钟呢，最近还好吧？” 万长生不厌其烦：“好得很！啊，我最近还是闭关算了！不要总拿她来问我这呀那的。” 其他人还理所当然：“不问你问谁，钟钟对你好我们都知道，你还是要好好对别个呀……” 万长生简直觉得自闭，连雕塑工厂那边的师傅们，都会乐呵呵的来问他：“我们还是看见过那个女娃子的，现在你们还在一起噻？” 所以他不得不选择旷课，反正苏沐楠回来以后，正常的国画系篆刻课程就不用万长生去顶班了。 总之电视剧播放的这股热潮中，还是呆在办公室这边搞教学和自己做雕塑吧。 本来他的新创作也在酝酿探索。 好在贝赫耶从来不问关于钟明霞的事情，让万长生都觉得这姑娘看着真顺眼。 但这两周的中学介绍会，必然就得邀请钟明霞屈尊一起去当模特或者讲两句呗？ 这姑娘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 只是她准备去跟林楚妮挤一个车上的时候，让附中教务部主管给嫌弃了：“不好吧，我这找万长生借来的车太次了，配不上你的排场，再说你也本来就不是想跟我挤一车的，是不？” 钟明霞嘿嘿嘿的谢过姐妹，上万长生的车副驾，贝赫耶有点不习惯，大多数时候她习惯于坐在后排，副驾驶不都是给秘书或者助理坐吗，但现在她已经有点明白钟明霞这影视明星是什么地位。 一夜之间就能靠点播揽金一千多万美元，虽然这钱不是钟明霞赚的。 但已经证明了她的实力，起码在贝赫耶认知的女性里面，这是价值体现最高的存在。 所以这些天她属于对电视剧同样不太感兴趣的极少数，当初去探班的时候她就没表现出来对演员有多崇拜了不起。 主要是发现中国女性好像确实拥有很多种可能。 无论是杜雯、林楚妮、钟明霞都有自己的追求，相比之下贾欢欢要成为医生的存在，更符合贝赫耶那种欧美认知，甚至连苏沐楠都挺有自己的天地了。 所以她主要是观察。 钟明霞当然不怕看了，若无其事的给万长生谈工作：“我接了五个代言，一线顶级护肤品，大牌健康食品，国际饮料广告，豪华表品牌，还有国内顶级家居品牌。” 万长生对她提到的品牌都不熟悉：“合同清楚吧？” 钟明霞接触过的合同恐怕比万长生穿过的牌子货还多：“李姐那边协助我做的合同，帮我补充了法务和财务，另外我再注册一家影视工作室方便做账，股东还是只有我们俩。” 为了方便地产、酒店和园区的资金财务，还要招聘员工协助收租之类的事情，他俩已经有家小公司了，万长生的身份证复印件、银行账号、印鉴之类也早就在钟明霞那备了全套。 再开家新公司也不是多复杂的事情。 杜雯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串了七八家公司出来，从大美社到公关媒体公司，高考教育机构、新媒体公司、广告公司、设计事务所、信息服务机构、艺术展出机构等等，各种相关能沾边的她都在注册做准备。 也是对大美社各种各样人才的储备，更能应对各种资质。 万长生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注意别在偷税漏税上面贪便宜就好。” 钟明霞满意他这种不撇清的态度，慢慢揭晓：“除了护肤品，和手表品牌，饮料广告之外，家居品牌跟健康食品，我都签的都是双人形象广告，也就是我俩一起打包的。” 万长生终于吃惊下：“一起？！” 钟明霞理所当然：“我跟雯姐发函认可了，本来手表品牌也是很想我俩共同出镜的，但是雯姐发了声明书过来，手表和服装类你都有排他性，所以有个北欧服装品牌我答应下半年再签冬装，那会儿你的排他性协议就失效了。” 万长生听出来其中细节：“你给杜雯还要发函？” 钟明霞点头：“公司对公司，肯定是一切照规矩办事，对吧，不能因为人熟就随随便便，我们都不是随便的人，是不是？” 万长生所有的话都被憋回肚子里：“你们就故意的折腾吧。” 钟明霞心情可好了：“明天拍摄团队陆续就过来了，不耽误你的时间，一切都准备好了再叫你过来忙一小会儿就行了，签约仪式都不用你忙活。” 万长生还是不忘钱串子风格：“双人形象……多少钱？” 钟明霞马上露出个总算逮到你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打包六百万。” 开着车的万长生终于震惊了：“就是拍拍照，拍个广告就六百万？！” 钟明霞看着他轻声：“我自己单独接的代言，450万，两年时间肖像使用权，包含影视代言拍摄，其实这一拨儿有二十多家品牌，李姐建议我不是很缺钱的话，先接几家探个路，因为这都是想抢在电视剧热播期间就要上的，俞天这时候开出来的价位是1200万，我这个时候暴涨身价并不是好事，最好趁着电视剧这几天的热播带带货，证明了我市场号召力，再涨价。” 万长生快速心算了下，估计也就两三天的拍摄忙碌，净赚两千六百多万的代言费！ 乖乖！ 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脑袋，不惜日夜说戏也想当明星！ 也怪不得那么多明星，纸醉金迷得忘乎所以。 一旦成名，钱来得太容易了！ 753、先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纵观人类历史长河，明星敛财这事儿源远流长。古时候的名伶那都是显贵名流跟前的红人。 哪怕他们的红利期往往非常短暂，更是随时可能面临过气的凄惨。 但绝对比各种工匠、手艺人甚至科学家更风光。 而进入现代影像网络时代以后，从西方六七十年代的披头士、猫王到后来逐渐增加的体育明星，他们都是在利用自己强大的民间影响力商业化赚钱。 所以光是抨击只见戏子受追捧，不见将军落泪的社会怪相，有点强人所难。 人类社会本来就是这样，文体明星天然就具备超强的市场商业号召力。 连罗马斗兽场的角斗士也能影响观众的立场和获得拥戴。 区别只是在于，有些人见钱眼开的什么都要揽在怀里，有些人认真而专业的利用了这种号召力去获取自己该得的，甚至利用影响力做些自身利益之外的事情。 譬如说钟明霞现在走进中学校园，为蜀美附中职业教育部做宣传介绍。 就能轻而易举的压住这种垃圾中学的戾气！ 用垃圾中学来形容教育机构肯定有点不合适。 但事实就是这样，就像现在很多人不承认大都市里面有贫民窟一样。 这些中学无论师资力量还是学生成分，都受到周围经济条件的影响，在整个城市体系里面算是最差的。 在穷困混乱环境长大的孩子能够竭尽全力摆脱出去的只是极少数，大多数都在这个环境里打架、上床、盗窃或者其他更多犯事儿，反正他们也看不到未来，在精力旺盛的青春期就只能这样发泄自己的戾气。 这种情况在万长生随着林楚妮走了几所中学以后，已经感受得非常清晰了。 政府在竭尽全力的想调整，但二三十年的经济陷阱，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 何况这是整整一代人的变化。 也许这就是政府一直在提倡全面职业教育的意义。 不是所有人都能考上大学，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大学里面接受全面又符合社会要求的高等教育，这个庞大的社会也需要大量非高等教育的专业人手。 一个合理的社会总是高中低端职业人群都要有，用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去干基础工人的事情，从宏观上来说也是浪费教育资源。 只是这话不能公开说，谁愿意一开始就被划分到低端职业人群去呢。 所以林楚妮从自己的认识出发，一定要尽可能拉动这些城市阴暗角落，万长生现在是越来越支持。 他们也算是配合了好几次，用表演性的绘画和彩妆来吸引中学生的注意力，已经驾轻就熟了。 但只有钟明霞来到，才让万长生彻底明白，几百万一档的代言明星，有什么样的威力。 林楚妮肯定预先知会过钟明霞要来。 所以从几辆车靠近人家中学开始，那校门口已经挂着“热烈欢迎钟明霞、万长生莅临本校视察指导”的横幅。 啧啧，已经不由自主的把钟明霞放前面了。 从校长到教务主任等各种老师全都等在门口，狭窄的操场上更是应该所有的学生全都挤在那，反正这样的学校也不在乎升学率，不会用外语数理化抢占体育课的资源，随便看。 拍摄团队提前到达，展开各种设备已经很娴熟了，马振宇他们甚至能指挥航拍小组来个侧飞巡场，再跟随拍摄，也就是当奔驰车还在外面街道上的时候，镜头就捕捉到跟随，最后跨过校园徐徐降落的来个营造景深层次的建筑树木边升降。 本来破破烂烂的旧中学看着还挺枝繁叶茂的历史悠久…… 现在他们非常清楚各种拍摄画面都是未来制作的素材储备，每次都要拿出专业精神来拍摄。 师生们才不关心天上嗡嗡嗡的无人机呢，等钟明霞从奔驰越野车副驾驶自己推门下来，就立刻爆发出齐刷刷的那种青春嚎叫！ 鬼哭狼嚎似的！ 介绍过程也变得极为简单。 万长生他们给钟明霞画像的时候，林楚妮都懒得化妆了，直接从调侃自己开始：“我长得还可以吧？” 平心而论，站在操场主席台上，她比钟明霞要漂亮得多。 中学生们艰难的把目光从大明星身上挪开看看她，然后就听见林楚妮自嘲：“可是漂亮并不意味着你就能成功，钟明霞是职高学历文化，我是大学本科……” 坐着不动的钟明霞抬手示意下，等林楚妮把麦克风凑她嘴边才反驳：“我是中专，医药护理中专毕业，谢谢。” 就这，中学生们也能哄笑又惊呼下。 林楚妮做个帅气洒脱的动作，都是借着在钟明霞旁边，才被所有人注意到，好多人又惊叹了下她的帅气，听见她开始讲述钟明霞的努力：“从十六岁到二十岁的四年时间里面，她不抽烟不喝酒，从来不参加别有用心的应酬，全力保养自己的身体皮肤身材，都是在用敬业的态度对待模特这份工作，同样也积累了大量表演技巧，明白吗？钟明霞能够走到今天，在电影电视里面大放光彩，靠的是机会来临时候，她的自律给自己积累了大量的基础，没有什么成功是凭空掉下来的，她读书成绩不好，不是所有人都擅长读书，成绩不好就是失败的人生了吗？是你究竟有没有放弃自己……” 平时玩世不恭的林楚妮，仿佛把所有正儿八经的表情和态度，都积攒到这种时候。 万长生都偷偷给摄影师做眼色，要求好好录下她这种样子。 也是难得因为有钟明霞在，林楚妮才用这种简单粗暴的讲道理方式给中学生们听。 这个例子太过真实激励。 中学生们看看漂亮的讲话人，再看看坐在那淡定如电视里面精英白领的大明星，眼里不可能不出现些称之为希望的光芒。 论外在条件，钟明霞确实没有这位拿着麦克风的女主持人漂亮。 论学历更是不如人家，可偏偏现在钟明霞就是成功了。 学习成绩不好就被否定了一切的中学生们，仿佛终于有人站出来说还有另一条路。 所以等到钟明霞起身接过麦克风说话，中学生们早就鸦雀无声的聚精会神，迫不及待的想听她说什么。 谁知道钟明霞居然用英语和阿拉伯语分别秀了一小段：“欢迎你们随时可以到大美文创社区去做客，更欢迎你们走进大美职业教育部和我们一起工作……” 下面的中学生惊呆了。 外语的震撼还是很明显的。 钟明霞再切回江州口音：“是的，我跟这位平京戏剧学院的小姐姐都是工人家庭出来的孩子，我们的起步成绩都不好，因为家里没有那么多教育条件给我们，但是她在美妆和刺青上走出来了，我做模特跟当演员，刚才我说的这段英语和阿拉伯语，其实是我这一年多抓紧时间学习的，真的，我读书的时候，怎么学成绩都不好，但反而是到了二十岁这个时候，我重新拿起书的时候，突然就觉得没那么复杂困难了，我想告诉大家的就是这，现在成绩不好，并不意味着你未来就不行，先学门手艺，先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能够自己养活自己的人，我就是这样养活了自己四年，直到遇见机会改变自己……” 万长生只能偷偷示意摄影师，这也要好好录下来呀。 一个个的都挺能说嘛。 其实从听闻进入这家学校，就能近距离和钟明霞成为共同工作的伙伴。 这些中学生已经轰动了。 他们对附近的艺术园区肯定都好奇的去看过。 只是那消费水准肯定不适合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 如果能直接去那些漂亮的奶茶店、咖啡店工作，就跟电视剧里面的浪漫情节一样，该多好啊！ 前呼后涌的恨不得直接现在就报名。 踊跃程度让林楚妮都怀疑会不会让有些准备考高中读大学的孩子，都要被带偏了道儿？ 万长生还是表扬了下两位女士的公开表述能力：“没事儿嘲笑我灌鸡汤，你们站在那的时候还不是一样？” 林楚妮已经回到鄙夷高冷的原形：“滚滚滚，老子是看了他们就着急！” 钟明霞温温柔柔：“那就这么说定了哦，明天摄制组来的时候再叫你，林姐来帮忙给他化妆吧，你最熟悉他。” 林楚妮连忙勾肩搭背的打听什么业务，要收钱的！ 但第二天连花钱买了代言的厂家、品牌，还有远道而来的好几个摄制组，见面居然都会主动寒暄：“您就给个实话儿，到底是分不分手！我们绝对不剧透！” 因为这天晚上的剧情是朱晓雨拿到了去纽约实习的邀请通知书。 作为金融行业的最高殿堂，纽约投行确实是精算师们梦寐以求的战场。 从大学校园开始，这位被设置成天才少女的白骨精角色，都在为这个梦想而努力。 却万万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到来。 钟明霞把女主角拿着通知书讪笑的表情，刻画得入木三分！ 凝视几秒钟。 然后二话不说就撕掉了。 在爱情和事业的未来面前，她选择了前者。 装着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下班后陪蔡青去逛街寻找可能用来开办模型店的地方。 到这时候，观众们还存有一丝幻想，网上一片欢呼！ 一部电视剧，居然能演到这种让观众自然而然与之共情的地步。 钟明霞正式跻身一线演技派女星的行列。 这些能为顶级品牌服务广告摄制组见多识广，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对钟明霞赞不绝口：“钟老师您这样儿的，做人做事都绝对能红下去，相信我们的眼光！” 可好话说尽的目的都是：“剧透一下呗？到底有没有分手？” 754、我就看看，不说话 这可不仅仅是好奇。 关系到多少销售业绩了都。 作为广告品牌这个时候签约，当然是想赶在电视剧大结局以后赶紧蹭一波热度。 哪怕是一线顶级大牌，能有热度不蹭是孙子。 在选定代言前肯定也关注这部戏到底是悲剧还是喜剧收场，因为这直接关系到最后观众缘的走向。 毕竟钟明霞还没到俞天那种已经积累了深厚形象底蕴的地步。 人家这个时候来，就是奔着她实际上已经有了千万元级别代言的热度，却还没硬跳上去的咖位。 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有点赌一把大小的意思。 真电视剧大结局一切落定，一切好评就是各家争抢签约，水涨船高抬上千万级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后期结局崩盘，恶评如潮的结局钟明霞的名气也在这个四百万级别左右，不至于大亏。 这种虎头蛇尾的电视剧太多了。 开头惊艳，结局骂娘的比比皆是。 所以人家签约之前是问过剧本结局的。 经过征得李明然和剧组的同意，钟明霞透露了结局细节。 但是人家提出要看看大结局的片子，那就对不起了。 对于投资几千万的电视剧，钟明霞也不可能为了几百万的代言费提前泄露视频画面。 毕竟剧组投资方可是转手就把这个超前点播卖了几千万给视频网站！ 人家视频网站赌的就是一来电视剧热播，二来没有盗版流出。 就这…… 第一周的超前点播以后，马上在第二天就流出盗版，不用花那十几块钱也能在网上找到三集联播。 视频网站立刻诉诸法律打上门去追究责任。 商业就是这样的冷冰冰的。 不然哪来的钱给几百万几千万片酬的明星。 于是钟明霞只能笑盈盈的说一切按照合同办事，不能多说啦。 因为随着这些摄制组来的，还有李明然介绍来的一位专业法务顾问，就是来应付这种代言合同签约场合的，钟明霞要单独付钱给人家。 这就比去年八月时候的代言签约正式多了。 每一份代言合同除了有各种各样的限制，也包括一场正式的代言签署仪式。 现在都由大美文创园区的发布会现场承担，所以也等于是帮各家代言品牌省了钱。 果然无论是在马振宇的影像团队专业摄影棚，还是火车头发布会现场，又或者在商业区进行街拍。 这边无论设备还是环境都足够专业完整，选择丰富。 钟明霞自己对这种平面拍摄更是驾轻就熟，其实她本来有提出用自己的拍摄团队。 人家大牌企业都表示不差这点钱。 她就特别照顾万长生的时间，晚上七点过才打电话叫他过来。 看着如火如荼的当红女星打电话那谦卑的样子，广告拍摄团队都有点揣测她跟导演之间的关系。 那得多高高在上的男人啊。 结果万长生过来的形象简直屁颠颠，见谁都是一脸温和的样子。 钟明霞早就给万长生准备了一堆衣裳，请广告监制场务选择让他穿，林楚妮提前帮他收拾下，现在也主要是补粉上光调整发型，就在钟明霞的房车上补妆，因为整个团队得去家居广场拍现场。 正好健康食品和家居品牌都用得上这种场景。 贝秘书跟着有些表情出神的看万长生被化妆，上次去沪海探班买了超跑的时候，她就看过万长生拍广告。 但这次明显有些不同，她开始看得懂万长生和钟明霞处在什么地位了。 不是一辆超跑就能平起平坐的。 到了地方以后，广告导演小心翼翼的来询问百花奖最佳导演，您看这三十秒的广告这么拍，这么走位，机位这么设置合适么？ 这特么是影视行业食物链最顶端的金奖导演啊！ 万长生还是那么谦和，认真的听了认真思考，眯眼想了想脑海里的画面，然后随手从换下来的衣服里面拿出自己的速写本和绘画笔，打印一张巴掌大的画面脚本：“您看这样合适吗？” 广告导演就差跪下双手捧着接过去：“早就听说您导演的时候，画脚本是一绝！今天算是见识了，我能收藏这个吧？” 万长生还问我在上面签个名？ 广告导演感动得都要哭了！ 活该这种人发达，有才华还有人品！ 更有美人垂青！ 因为钟明霞笑眯眯的在旁边看，等广告导演拿着脚本图视若珍宝的想夹在自己的文件夹时候，她居然主动：“要我也在那上面签个名儿不？” 广告导演这下真是泪水都出来：“你俩太般配了！有种夫唱妇随的默契！” 钟明霞最喜欢听这个，嗯嗯的签了名在万长生旁边，还顺手把自己的微信号写上：“圈子里面以后有需要我们帮忙的，说一声尽量。” 这萍水相逢的广告导演后来专门发了个微博：“说起来我也是拍过无数条广告，行走江湖十几年的老油条了，那一刻面对已经如日中天的钟明霞，还有低调得不像样的万长生，忽然觉得他俩就像神雕侠侣一样，举手投足都带着仙气，根本没有那种斤斤计较的俗不可耐，专业能力两人都属于年少得志，才多少岁的年轻人就那么强悍了，可这为人处世的随和友善，给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祝福他俩。” 他是不知道正好就是默契二字点到了钟明霞心窝子上。 这姑娘也更有意无意的学万长生那种做派气度。 人家这全国一流的家居品牌在江州有旗舰店，规模庞大装修豪华，他俩就是扮演年轻夫妇走进去选购的样子。 万长生都怀疑钟明霞是故意选这种类型做代言的，看她态度，甚至想问人家有没有准备个孩子来扮演一家三口…… 感觉代言费几百万，还不如这点让钟明霞有盼头。 她自己也是这么跟万长生说的。 虽然是广告，也要严谨的按照走位、机位的编排来。 这种有剧情的广告表演，对钟明霞这种拿了影后的女演员肯定不是问题。 主要是万长生的表演错漏比较多，人家广告导演都有点瞠目百花奖最佳导演连最起码的走位肢体都控制不了？ 那么多导演都喜欢客串，给演员们做示范表演更是家常便饭。 您这啥都不会？ 其实很多人走到镜头前面拍动态都会略显生硬，连走路都不会了。 上次在沪海拍的广告大多都很简单，站定不动摆个pose就是了。 这条需要假装选购家居，年轻夫妻恩爱的场景，对万长生来说有点超纲。 钟明霞才不着急呢，笑嘻嘻的带着万长生一遍遍来：“我始终记得你妈带我去买了几层楼的样子，还记得吗，两千七百四十三万还挂零些写你的名，我永远都记得，然后五百二十六万五千元买了套花园洋房写我的名，当时我整个人都惊呆了，没想到你妈那么有钱，那几天我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嫂子给我买了台手机我就哭，还记得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真是一脸贤妻良母的表情，还指着家居店好像在说人家这东西真不错。 所以万长生也轻松不少：“对，经历过这种，对金钱的感受才会不一样？” 钟明霞表情是惊喜的，话语是平静的：“嗯，你妈告诉我钱多了就是个数字，我现在明白了，不要被这些数字迷花了眼，我要清楚的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不然走错一步我可能就死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万长生还做不到念着数字都能演戏的地步：“唉，也没这么凶险……其实也确实有这么凶险，你这办法倒也真是有道理。” 钟明霞就笑得更欢了：“对吧，我说了我不麻烦的，不会妨碍你跟嫂子，也不会让你为难，就当帮帮我，让我一直做个快乐又阳光的女人，而不是被你抛弃以后就怨天怨地的怨妇。” 导演终于咔，欲言又止的：“钟姐，万导，您二位看看这条儿，还行么？” 万长生根本就不好意思去看自己的蹩脚表演，钟明霞却大度：“他这角度还差点，我们再来一遍吧。” 导演感恩戴德：“麻烦您了，麻烦您了！来来来，大家打起精神来！” 钟明霞的表情动态就跟复制粘贴似的，完全标准的保有身体记忆：“现在谁都要叫我一声钟姐或者钟经理，甚至以前叫我钟总的，都觉得有点拗口不敢随便喊，我知道你会说是我努力得来的，可没有你我还是那个脱光了衣服给人看的人体模特，你得明白我心里要有个寄托才能撑得住这种改变，就像蔡青那喜欢做模型的念想。” 万长生也笑起来：“这点倒是，剧本上没有，天哥后来加得挺有意思，你们也演得好。” 钟明霞指东西：“我确实体会了一把谈恋爱的开心，更体会了一把永失我爱的那种感觉，够了，最甜和最苦我尝过了，还是现在这样平淡点好，只要你不躲着我，大大方方的把我当成好朋友好伙伴，开心不开心都给我说，别只给雯姐说，行吗？” 万长生叹口气：“你这不是给我压力嘛，我跟杜雯也没什么的……” 钟明霞哂然，语气中充满了揶揄和不甘。 导演又战战兢兢：“您看这条儿满意么，我觉得你们感情太好了！” 钟明霞随便看看：“那就再精益求精的来一遍吧。” 导演赶紧：“好的，好的，麻烦您了……” 所以说做人真的要有地位。 而且还有贝赫耶，这么个外表上很容易给人压力感的外籍美女站在旁边，现在出门多了张阿拉伯风情的头巾包裹，不再随时带着甜美的笑容。 挺让广告摄制团队的人战战兢兢！ 755、 最美好的你 其实那位法务来，主要就是指导陪同签约仪式。 媒体都是厂家品牌邀请来的，所以这种安排本来一般都在京沪圳三地，因为天然的媒体居多。 但这回听说是来江州拍钟明霞，还能顺带拍万长生。 跑得比谁都快。 还好那个火车头厂房就是用来办类似活动的，钟明霞只要换上不同款式的服装，稍微打理下头发就能冒充不同时段的签约现场。 自家的平面设计组和摄影团队也能协助所有周边工作。 家居品牌和健康食品的签约仪式都顺势在这装潢豪华的家居商场内完成。 基本上都是营业关门以后，腾空几千平米的环境给两人拍摄。 抓紧时间下午天然会形成顾客、游客围观的时候先拍签约仪式，然后才关门拍广告。 拍完都半夜了。 就这也连续拍了三天。 主要是临时那家北欧服装品牌等不及要挤进来，既然是万长生的代言有冲突，就想先把女方拍了。 钟明霞还是和杜雯紧急磋商了。 杜雯去跟万长生之前签代言合同的那家国内男装品牌协商。 算是鼓动了三寸不烂之舌，北欧大品牌的全球地位是肯定的，这个代言主要是签给钟明霞，万长生是添头，人家品牌看重的是钟明霞那种有点国际范儿的小眼睛东亚人长相，还有接近超模的专业冷脸外表，先在国内试试水，做大中华区代言人，未来是有可能要衔接全球的。 国内品牌算是蹭热度，共用万长生这个男性形象。 这边想想就同意签署了备忘录。 钟明霞的法务再在她授意下，跟北欧品牌展现了万长生的艺术深度，特别是在西亚地区的雕塑作品，过去一年拿下的五个导演奖项，今年还要把电影送出国去参加影展。 更有万长生在中东国际艺术园区管理集团的大股东地位身份加成。 这个点子还是杜雯给钟明霞出的。 虽然对于在中东地区开拓北欧服装品牌市场有点天方夜谭，但这套说辞倒是成功的把万长生包装成了一个未来可期的综合艺术家形象。 如果非要类比，有点像阿玛尼大爷那种，天赋爆棚，更是懂得经营自己的商业帝国，还有一大帮团队成员在维护各种细节。 签这样的人做形象代言，未来是可以大赚的。 去年趁着电影红起来签了一系列的代言，杜雯那会儿还没想明白，只是顺手先把能赚的钱赚了。 从万长生拿了百花奖最佳导演，特别是因为那个短视频混剪大红大紫，流量猛增以后，杜雯就在思考要怎么帮万长生把形象包装得稳定起来。 只有确定了方向，才能如同搭建宏伟建筑一样，一点点的朝着正确方向添砖加瓦。 这次就算是借着钟明霞的代言，帮万长生朝着国际化迈步。 本来导演艺术家们接代言就不如明星。 地位比演员高，可观众影响力不如演员。 那么品牌咖位低了丢不起那人，品牌咖位高了这市场号召力又有点尴尬。 所以大导演一般不随便接代言。 杜雯也是最近才慢慢搞懂这些门道。 但欧美国家对导演或者说艺术家的认可度就比较高。 杜雯还给钟明霞提供了一系列的数据和图形表格去说服外方总监。 钟明霞这时候的英语就派上点用场，简单的对话交流hold住以后也有国际范儿。 于是到最后那家北欧服装品牌是以八百万的打包价格签下两人，男女代言的地位都一样，大中华区唯一代言，只是万长生主要是平面，钟明霞还要涵盖影视广告。 其实按照人家的汇率也就几十百来万欧，这个生意怎么做都划算，特别是抢在这个时间段。 而这一把钟明霞和万长生就赚了三千万…… 直逼四十亿票房的提成。 顶流明星就有这么赚钱。 更何况他俩这里周围跟着分钱的人还特别少。 所以说有些明星哪怕不专业也要用家里人当经纪人之类呢。 稍微分一分就是八九位数字的变化！ 万长生听杜雯解释分析的时候，忽然觉得她好像又犀利了些：“嗯，我看了看你做的数据和图形，有点看不懂，好高深的样子。” 杜雯轻描淡写：“最近有个平大数学系毕业在人大教数学的青年老师在找我套磁，我教他画画，他教我高数，差不多打开了另一个世界吧，微积分真实反应了世界的规律，我正在学习这种用数学工具、数学算法来理解世界的模式。” 万长生高山仰止：“我们美术学院就没数学课程啊。” 杜雯呵呵：“等我学好了再跟你分享。” 也没说到底是分享那套磁的经历，还是函数工具。 万长生也肯定不问。 钟明霞就开心了，最后和服装品牌的拍摄，基本上都是在摄影棚拍，各种穿着人家夏装秋冬装摆造型的动态，她再熟悉不过。 万长生主要是乐呵又白得了一堆衣裳，都不用自己费心去选。 可这些代言品牌，很快就确认自己的投资是值得的。 蔡青和朱晓雨还是分开了。 最后的大结局，正好是第三个周末，卡着来了第三次超前点播，三集包含大结局在内一口气卖了1.3亿！ 影视发展史上可能都得记下这一笔。 无耻的商人和贪得无厌的视频网站，居然利用了观众的这种对剧情跟男女主角的热爱，就像吃人血馒头似的发这种钱财！ 可如果是一般人来演绎这个分开，没准儿观众们多花十八块钱，却被堵了心，就集体邀约着去砸视频网站大楼了。 偏偏俞天和钟明霞的表演无懈可击！ 这也是那些代言品牌提前知道要分手，但是相信了经纪人、中间人说的肯定会处理得所有人都满意，才决定掏钱的最大原因。 据说俞天这一波签了十二份代言，份份过千万！ 当然他身边分钱的人也多。 不像钟明霞这边其实就她和万长生俩自己分，万长生还不要。 还是说回这戏，同一个剧本，就好比那个家居广告，俞天和钟明霞来演绝对一条过，万长生最后拍了八条！ 惭愧得他最后请了所有人吃火锅当夜宵赔礼。 所以这《错爱之上》的大结局也是这样。 剧本好，也要看是谁来演。 其实从一开始，这个电视剧名就透着点不祥的预兆。 然后宣传啥的，也在说是虐恋。 观众们应该是有心理预兆的。 但就像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大部分人却从来都不当回事一样。 这部剧也这样。 前面的阴差阳错，到若即若离，再到难解难分的甜蜜，就让观众们有点不太确定了，这年头还有人敢拍悲剧式结尾？ 玛德，生活已经足够艰难了，还要看电视剧添堵？ 信不信老子分分钟去烧了你那剧组的大门？ 可实际上在人类历史上，那些能够千古流传的经典，大多数都是悲剧。 悲剧才能永恒，仿佛早就是文艺创作的核心论断。 公主王子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这种剧本往往流于平淡。 触及灵魂的往往都是悲剧。 揭开悲剧的又是那个御用角色，朱晓雨的绿茶闺蜜，一直在女主角面前伪装得很好的样子，这次知道朱晓雨获得了顶级投行的实习录用通知书，终于忍不住现身，直接找到蔡青装着很焦急担忧的样子，告诉了男主角这件事，明着劝他要放手，别妨碍了朱晓雨未来的发展，实则在挑拨朱晓雨要甩了他去奔向辉煌了。 总之不管朱晓雨去不去纽约，这个嫉妒心超重的女人都要让朱晓雨难受，让朱晓雨想轻描淡写掩盖过去的事情暴露在蔡青面前。 观众们真是怒了，又把那个可怜的女配角演员拉出来上下五千年的攻击了一遍！ 也有人忍不住喷编剧是不是为了剧情太脑残了，有这样的人吗？ 真的有！ 网上迅速出现一大波关于我身边有什么样奇葩、自私、贪婪的同事\\闺蜜\\同学\\亲戚…… 全面刷新三观，也帮剧情做了最好的备注。 结果蔡青用自己那无数顺风车单、外卖单和代驾单凑出来的钱，本来想再积累下去用作盘下小店做模型店的资金，换成最好的纽约机票放到朱晓雨的面前。 如此狗血的剧情出现时候，无数观众还是和朱晓雨一样泪如雨下。 只有深爱着对方的人，才会把最好的都留给对方。 蔡青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没能在最能够努力的时候遇见朱晓雨，现在空有一身好皮囊，却没有匹配的内涵跟实力。 如果他是个愣头青，可能还会不顾一切的要留下对方。 但知道自己心病的中年男人，只会理智的算计什么才是最优方案。 自己已经成了对方的拖累，更让自己内心遍体鳞伤。 更明白在相互热恋的时候，双方都在不停牺牲和妥协。 可在未来的生活里面，只会慢慢积累到都牺牲不下去，妥协不下去的那天爆发。 不如在朱晓雨最美好的年纪，放手让她去高飞，也让自己有独立奋斗的起点。 让这段感情就此停止在最美好的时刻。 没有任何人对钟明霞口诛笔伐，哪怕朱晓雨红肿着双眼，提着行李走上航班，都反而激发了观众的同情和理解。 对钟明霞饰演的这个角色给予了最美好的祝愿。 看着那仿佛看过千百次的大铁鸟昂首飞向天空的镜头。 蔡青站在机场外的栏杆边，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时候。 当朱晓雨戴上墨镜靠在航空座椅背上，泪水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下巴汇集起来滴落。 稍有经历的观众都会感同身受。 怎么会讨厌这样的主演呢？ 这不是添堵，而是感触。 发自内心的感触。 756、 在有生的瞬间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 就是一个短短的分离场面。 如果一晃而过，怎么称得上经典和深入人心呢？ 蔡青强忍着平静宽和的笑容把朱晓雨送到机场，顺口说着些生活琐事，水电缴了房租到期手续他来办。 实际上面部表情都紧绷的，甚至能看见他耳旁斜方肌在使劲用力的绷住，唯有绷住他才能不让自己的面部崩溃。 朱晓雨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嗯，好像没有看见蔡青的表情，更让人没法看到她的神态。 可是有两次近乎于哽咽的那种快速抬头，想说什么。 又硬生生的忍住。 其中有一次看了眼蔡青，眼神怔了一下。 然后眨了眨眼，眨眼之后皱了下眉，很轻的一下，可那一眼里面的眼神仿佛写满了倾诉。 正所谓一眼便是一世的永恒。 就是这种举重若轻的表达方式。 蔡青也是勉强挤出来回看了下，但是他不会对看眼睛，而是飞快的瞥一下，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如释重负。 朱晓丽终究还是年轻些，在这个转身离开的时候，想带着这种故作轻松的笑却变得有些扭曲，还不由自主的左右看了看，这时候其实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嘴皮颤动两下就看见鼻头迅速变红，眼圈开始润泽。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慢镜头转身，泪水已经开始无声的滴落。 不需要大开大合的面部表情，钟明霞这场哭戏说来就来的爆发。 足足得到三十秒的面部特写跟随，没有任何其他镜头切换。 然后逐渐虚化…… 从她的风衣肩头看见背后站在那里的男人，刚才的紧绷已经完全散开，精气神都散掉，之前不敢对视的眼神，现在充满了深情。 这么远的镜头都能读出那眼眸里面的深情。 推近，俞天的微表情本来就是业界称道，这会儿却一点叱咤风云的豪气都没有，只有让人心碎的眷恋，还有莫名其妙带起来的点笑意，好像是在祝福，又好像是在自嘲。 但凡自己有点能力，有点资本，就敢叫女孩儿留下来。 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再也不是鲜衣怒马拥有一切可能的少年了。 最后他给了自己一个轻微的点头。 似乎是最后一次肯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只是这种所谓的正确，在完全走出能影响到朱晓丽的空港，站在路边铁栏杆的时候，终于嚎啕大哭的爆发出来。 在呼啸而过的震耳欲聋航空器轰鸣中，他能够肆无忌惮的嘶吼着哭出来！ 片尾曲奏响叠进…… 剧终的画面锁定在航班上朱晓雨的动态。 两个三十秒的表情特写，分别给了男女主角展现自己演技和充分释放情感的舞台。 钟明霞作为第一次演电视剧的素人，居然丝毫不落下风的跟俞天对飙。 有些评论甚至认为她的情感表达更加真实可贵。 因为女人在这种时刻更加冲动感性，但精算师头衔的职业女性身份，一直以来朱晓雨公私分明、作风干脆的性格特点在这一刻和女人天性有争夺。 她的内心也清楚这是场飞蛾扑火般的错爱，所以她有纠结和摇摆。 而且直到最后蔡青都有爆发式的宣泄。 钟明霞的表演却一直是内敛的静态，全靠细微表情展现，这简直秒杀那些只会大喊大叫歇斯底里的僵脸艺人。 两人一起把这个结局收拾得情真意切又合情合理。 更是点出从一开始就是错位的爱情，最后就如同云端之上永远留在心里跟白月光似的。 甚至让观众们相信这种剧情肯定是有续集。 这么深爱的两个人，朱晓雨的实习不也只有两年期吗，蔡青现在不是已经拼命在积淀自己要做出点事业来吗？ 观众们已经完全把这俩角色当成真实存在的人物。 各种想方设法，还有人居然说那什么什么街道边有个空门面，回头去问问！ 谁都看得出来是在沪海拍的电视剧。 还是完全沉浸到这份感情里。 怎么会反感呢。 整部戏其实是按照笑中带泪的节奏来把控。 刚开始的男主角还有点辛酸，在家里没地位，到外面是空壳子。 偏偏和女主角的互动开始以后，各种眉飞色舞，重新活过来似的。 等两人住到一起，各种代沟冲突、身份反转、狼狈尴尬的场景笑料百出。 俞天很少演这种喜剧效果的角色，他也是第一次摆脱纯粹的英俊潇洒气质演发福的中年男人，把他以前的冷峻深沉丢了个干净，非常之接地气，他总是在满脸无可奈何、哭丧倒霉中给观众带来忍俊不禁的笑声。 钟明霞则主动热情，仿佛把她平时没法表达的充沛情感，全都在电视剧中释放出来。 和她在综艺节目中的高冷，商业活动中的职业笑容形成强烈反差，完全让人能体会到爱情的美好。 美好得留下了深刻印象。 首先就是网上商城里面的周边用品，狂卖一波。 特别是钟明霞的手机壳、t恤、帆布包、笔袋之类，几乎卖空。 算算那个超前点播是多少人买vip？三百到五百万的观众账号！ 如果加上同时收看的人数，还有没舍得买vip的普通观众，轻而易举的过千万。 买空这点以万来备货的周边产品，轻轻松松。 这个时候只要拿着《错爱之上》的周边产品，也是轻而易举的就能跟周围人产生共鸣：“你也在追这个？！” “必须的！哭了没？” “嘿嘿嘿，眼睛有点进灰……” 简直就是把妹撩帅哥的利器！ 然后俞天的代言广告最先出来，他本来就是广告业界的头部明星，只要还跟他有代言合同的，都在想方设法上广告。 钟明霞去年接的那些广告都是小业主，实在是怕她就红这么一部电影就销声匿迹了，所以基本上面对的都是三四线城市的那种快消品。 但这次也赶紧纷纷推出各种宣传在店面，实在是他们的代言期只有一年，八月底就要到期了，赶紧蹭一波流量。 能在这时候挂上钟明霞的照片，绝对让人觉得这牌子有地位。 特别是等钟明霞代言的那家护肤品一夜之间画面更换。 各大商业中心、商厦专柜全都换上钟明霞的平面照。 瞬间把咖位拉到第一线！ 顾客会不由自主的过来看看：“哇，这么新鲜出炉的代言，钟明霞居然是走这种风格的！” 钟明霞的妆底一直都不错，她以前做模特花的钱都用在保养上了，而且她是医护专业出身，自然有些医护专业内部对保养的态度。 不会盲从相信高档化妆品，缴纳智商税的。 手表接着跟上，这不是冲咖位，而是直接拉到轻奢品消费的档次，对钟明霞的形象有莫大的提升，相比去年万长生帮她选那些代言，醒目得多。 关键是钟明霞在代言广告中主打的那款女表，本来定价四千多甚是尴尬。 手表本来就愈发变成装饰品，女性尤其。 买得起名表的，过万才是消费门槛，奔着实用或者纯装饰的，淘宝上几十块就够了。 四千多这上不上下不下的价格很难定位人群。 但就是钟明霞代言的这家品牌，甚是鸡贼，他们选了款类似剧中朱晓雨戴的腕表来首推！ 那不过是块纯粹从造型上考虑适合朱晓雨身份的装饰表。 因为没有之前赞助代言的品牌，所以也基本上没有给特写镜头。 但在剧中确实多次出现，也很好的衬托了白骨精的形象身份。 说不定这家品牌就是发现了这点，才找到钟明霞的。 于是在好多商场店面也是一夜之间都能看见全新大幅宣传照，一身白领干练的装束，手上一块设计简约又带点复古气息的女表。 这回有特写了！ 瞬间开卖！ 因为都市白领可以标榜自己是学朱晓雨！ 四千多，好多白领咬咬牙都能买，牌子本来就有口碑，现在有了钟明霞的代言加成，俨然带着名表的气质！ 而最最重要的，还是在于这块表，能被道具组选中，就是从审美来说，真的很出气质。 这就是涉及到专业搭配的功底了，优秀的手表、皮包甚至西装这些确实是能够提升职场气质的。 总之钟明霞代言的这款手表，可以说是最先突围，在电视剧大结局以后一周左右时间，开始大卖！ 而且是网上和商场同时大量销售，“晓雨”款俨然已经成为时尚潮流！ 软文推动这时候悄无声息的进场，调侃戴上这块表就有锦鲤的效果，工作顺遂，爱情遇见真爱！ 这本来是杜雯测试这种软文带节奏的能力，算是给钟明霞内部调试免收费。 结果也瞬间成了爆款文章，给自己带来有人询问广告投放公众号的同时更是帮这块手表真正的起到了带货的作用。 市场本来就是这样，看似无意间推动的潮流，一旦进入到烂大街的地步，或许有很多人开始觉得是不是有点太随大流了，又或者随随便便办公室都会“撞表”。 网上更是接连不断的出现各种段子和笑话梗。 可一旦到了这种宣传的地步，就像关于aj的梗一样人尽皆知，那么这种销售量对一家手表品牌来说。 那就到了一表翻身的地步！ 市场上居然开始“炒表”了。 757、 论带货女王的诞生 人家表卖得怎么样，和钟明霞无关，她还是按照代言协议约定，日常都会戴着上班。 这些工作照自然在网上流传甚广。 进一步佐证的是钟明霞的带货能力。 这是最近两年就衡量一个明星代言价位的重要指标。 譬如有个巧克力品牌曾经请了位顶流女明星代言，结果之后的一周左右时间里居然只多卖了几万块钱的货！ 当时那家花了上千万的厂家差点没疯掉，最后顶着拼死一搏的态度，又请了另一位同档次的女星，才成功掰回销售来。 至于为什么那位女明星没法促进销售，谁也说不清楚。 代言这种东西吧，曾经最主要的目的是抬身价，抬档次，谁谁谁都给我们品牌代言了，我们的产品质量、口碑、面子里子都杠杠的。 这是最基本的广告推广路数。 但随着网络时代来临，网上购物的兴起，整个市场越来越扁平化。 更主要是消费者的学历和见识越来越高。 越来越多的人都明白，所谓奢侈品，所谓品牌。 都是厂家故意编的情怀，使劲拉高附加值利润的泡沫。 买东西越来越现实。 所以厂家品牌也越来越现实，各种直接看明星代言以后的带货能力。 这时候才显着钟明霞一直给自己打造的白领身份多么好用了。 她每天都会出现在园区商业街，公开巡场也是给园区带来人气。 于是她身上就没有那种大明星们赚了钱纸醉金迷，过得花天酒地的光环。 哪怕看见钟明霞接二连三的代言广告都出来了，应该也赚了不少钱。 但几乎所有人看见钟明霞的时候，都不会有仇富的心态。 这种感觉很微妙。 很多演员代言的品牌，那真是把顾客消费者甚至粉丝当成傻子来割韭菜。 各种八卦消息、新闻里面明星的挥金如土，天价收入也更是容易让普通消费者对代言品牌产生抵触。 钟明霞恰恰相反。 迄今为止没听说她住别墅豪宅开豪车，还一直住在学生寝室公寓！ 这是数千大美艺考生都能拿手机拍照看到的真实情况。 不光证明了她的私生活清白自律，更让人新鲜不已。 前前后后已经两届艺考生一万多人传开这种信息，现在被有意无意的挖掘出来就很有市场好感度了。 杜雯迅速发现了这点，半夜都马上联络钟明霞：“搞点公益慈善吧，这是个好投资，对你绝对有好处。” 钟明霞其实有点小抠门，除了万长生，她的钱谁都不多给：“我不需要太多好处，够了，已经很满足了。” 杜雯稳准狠：“对万长生有好处，行了吧？” 钟明霞才犹豫松口：“怎么搞？” 杜雯就像在做马尔科夫链搭建的算法：“手表这个事情爆出来非常好的效果，连我都接到广告投放，你可以跟这几个代言发过去我们做的这套软文推广，随便开个五十万到一百万的价格，我估计他们都愿意给，这钱我俩分都行，重要的是要通过这几个代言把你的带货能力彻底放大，让你在市场上具有很好的口碑，其他代言就会疯狂涌过来！你明白吗，一年坐收上亿甚至几个亿的代言费用都不是问题！” 钟明霞也聪明：“可重点在于我代言的品牌都要能卖得好。” 杜雯呵呵：“如果这时候出现一系列软文有意无意的提到你赚了钱在做善事，默默的做善事，你说消费者看见你代言的品牌会不会觉得反正都要买，买别人的不如买你的，就当做善事了。” 钟明霞心惊：“拿多少钱出来做？” 杜雯还是像在分析模糊数学：“这是个相对的数字，当你年入十万的时候拿九万出来做也没多大动静，还不见得能讨到好，但是如果你赚了十个亿，再拿一个亿出来做，你就成了超级大善人，那时候你赚了多少钱也没人眼红你，甚至还能保得你平安，因为你赚的钱都投进慈善里面，知道吗，我现在都在找保镖助理陪着我上下班了，谁能想到这两年我们会起得这么快？” 钟明霞话中有话：“还不是因为他，不要忘本啊。” 杜雯嬉笑：“哟，你这意思是要非他不嫁一生所爱了？” 钟明霞嗯：“我对所有人包括嫂子都不隐瞒，我会好好的，不破坏他的家庭，但一直陪着，就像你说的，你叫我现在走出去，我恐怕连觉都睡不好，可住在这里，我就有几千个保镖，所有人都喜欢我，也希望我好好的不要走，因为这样商业街的生意才会好，这是个良性循环，至于谈情说爱或者男女那回事儿，演戏体验就够了。” 杜雯也直指人心：“可这是你单方面的想法，他爱你吗？或者说他心里有你的位置吗？” 钟明霞一点都不难过：“没有，有些东西我还是能感觉到的，我对他就到爱为止，不会你们文绉绉的赶什么浪潮，更不会搭什么船，我自己有海了。” 杜雯揶揄：“你确实有这个底气，还是说回这个事儿吧，如果你同意，我就开始造势，我反复考虑过，要让这种慈善做得有意义又有名声，还不要被人骗了冤大头，我建议你投妮儿那个事情。” 钟明霞也马上反应过来：“职业美术教育？” 杜雯显然是深思熟虑过：“首先这件事要把时间线提前，你从去年拍电影就开始在默默的做了，至于怎么说，还不是你我妮儿合计好了口径对外就行，解决这第一步之后，就是你在推动给蜀美附中职业教育部的捐款，单人独捐，五百万，一千万的捐，如果只是捐给附中没啥意义，你捐的是职业美术教育的女生学费和生活费，也就是说基本上进了这里的女生就是全免费，这个意义就太大了，因为你就是这样走出来的，就是要回报跟你经历类似的女生，一直都在默默的这么做，怎么样？” 钟明霞肯定有点心疼，但又出奇的觉得没那么明显：“他有什么好处？” 杜雯笑了：“蜀美附中瞬间就能红，而且你做这些就是被他影响的，你可以摆明态度的讲，自然是又能把他做的青少儿免费美术教育吹一波，你们这名声就基本上镀金了。” 钟明霞想想居然说：“我原则上同意了，你得给我个正式的商业计划书吧，是一次性给，还是每年给多少，然后你宣传的费用又怎么算，这些都明码实价，我们亲姐妹也明算账。” 杜雯嘿嘿：“只要你这当明星的势头不减，我建议你每年拿十分之一来做这个事情，绝对能换取更多的回报，你都捐钱了，我这事儿就免费帮你做，对，我们……应该算是亲姐妹了吧，最近追我那个大学教师我觉得还是很难看上，你要不要过来看下？” 钟明霞怔了怔才笑起来：“下回去帮你把把关，万一能挽救呢。” 杜雯好像打了个响指：“那就说定了，明后天给你完整的计划书，但吹风从现在就的开始，这事儿一定能帮你拉来代言的。” 钟明霞赶紧用最真诚的语气：“谢谢姐！我知道你是为他好，但也是真心对我好，没把我当外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我想一辈子都叫你姐。” 换杜雯滞了下：“回头拜个把子，我们各交各的，交心总比交恶好，我这人心眼不见得宽，但善良是跟万长生学的，现在我觉得把这个模型搭建起来，整个条理就很好梳理了。” 中专职高生的文化短板来了：“模型？什么模型，蔡青玩的那种吗？” 杜雯哈哈大笑：“数学模型，类似分子结构的那种东西，这件事你明天自己去跟万长生谈吧，他一定很欢喜。” 钟明霞终于动了真感情似的：“谢谢，姐，真的谢谢你。” 杜雯洒脱：“过分的客气就是虚伪，回头来平京我俩再好好喝两杯，挂了啊。” 钟明霞捧着挂了的电话，居然真的没多心疼要大出血。 估计还是有钱了心态真的不一样。 虽然没贝赫耶那么土豪，但上千万丢水里，也不心疼。 当然，她也明白这水声动静可大了。 而且真是杜雯揣测的那样，忍不住就要给万长生献宝，还不想过夜的马上给万长生发消息：“有事情要给你说，方便不？” 万长生那边有点闹哄哄，从寝室出来：“什么事？我在学校这边。” 钟明霞忽然又舍不得这样隔着电话说：“是好事儿，我跟雯姐商量了些工作上的事情，明天你啥时候来办公室，我去找你。” 万长生笑了：“明天？晚上吧，你得知道，因为你这电视剧的事情，我们这五一小长假的人流量提前到来，还有几天到五一节，赶紧打报告给街道和市里面申请各种安保支援，晚上八点前我都不想开车过去凑热闹。” 对，播出二十来天的电视剧，现在就正好撞上五一小长假了。 就像去年的电影上映，正好撞上国庆小长假一样。 钟明霞的带货能力确实得到了最大限度展现！ 758、 出名真的要趁早 第二天根本不需要钟明霞告诉万长生。 杜雯说了要马上动起来，就绝不会多拖延一秒钟。 当天晚上“朱晓雨精打细算的钱都用到哪里去了？” “带货千万的新晋女明星，被闺蜜骗了过千万！” “钟明霞，你出演朱晓雨就为了这个？” 诸如此类的uc震惊部标题党发文，接二连三的在不同社交媒体出现。 第一条那种类型会看见钟明霞和林楚妮并肩站在中学介绍会的讲台上，下面是穿着绝对不那么纯良的中学生。 第二条则是一台手机上银行短信收到钟明霞一千万转账记录就在前些天，截屏下的对话是：“谢谢亲爱的，这笔钱会用到所有职业教育部女生的学费和生活费上，再次致以美少女最真诚的亲嘴，姆啊！” 第三条援引娱乐圈消息人士的内幕，钟明霞作为仅仅出演过一部电影的新人，这次《错爱之上》的片酬并不算很高，数百万而已，但听说她把代言费用等加起来凑了一千万给蜀川美术学院附中的职业教育部，保证能够全免女生的学费和生活费。 故意参差不齐的消息散播得如光速那么快，只要随便凑起来就能知道钟明霞捐了一千万给蜀美。 她不是一直对外都说我们蜀美么？ 从蜀美走出来的人体模特，居然在影视剧红起来以后，回头捐赠一千万？！ 这个消息确实足够劲爆。 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赚不到一千万。 她才多少岁？ 百度词条上清清楚楚，二十一岁！ 有多少人能赚得到，还舍得捐？ 所以几乎所有人看见这些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是真是假？ 然后再稍微深究下，就能找到钟明霞和林楚妮在中学介绍会上的视频。 “……我做模特跟当演员，刚才我说的这段英语和阿拉伯语，其实是我这一年多抓紧时间学习的，真的，我读书的时候，怎么学成绩都不好，但反而是到了二十岁这个时候，我重新拿起书的时候，突然就觉得没那么复杂困难了，我想告诉大家的就是这，现在成绩不好，并不意味着你未来就不行，先学门手艺，先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能够自己养活自己的人，我就是这样养活了自己四年，直到遇见机会改变自己……” 至于蜀川美术学院附中职业教育部是怎么回事，再稍微搜一下，差点能被铺天盖地的艺术界抨击文章吓着！ 其实甭管万长生有多出名了，钟明霞怎么从美院人体模特走出来，对美院，对蜀川美术学院，绝大多数电视观众还是陌生的。 仅仅是当成一个符号。 万长生所有的公开活动都没有讲过美院具体的什么什么事情，钟明霞就更不用说了。 之前美术圈的事情只在各大美院、艺术圈里面吵得唾沫横飞。 普通人或者网友根本不关心。 但这一刻，只要稍微花个几分钟时间，就能明白美院是什么、跟附中又是什么关系，这个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职业教育部再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把社会上连高中都考不上的调皮、赖皮小子小姑娘都招过去学美容美发美妆美甲呗？ 而钟明霞这一千万捐助给职业教育部解决女生学费和生活费，有什么意义就不言而明了。 这些女生是有经济困难的。 哪怕是在江州这样的大都市，如果全免了学费和生活费，也尽可能把这些初中读完以后就散落在社会上的小女生拉回校园。 就像钟明霞好几次在访谈节目里面谈到自己的成长经历那样。 哪怕是读个职高，也给了她在社会上基本生存的能力。 这时候再看那些充满情怀的艺术家抨击，就会觉得他们知识那么渊博，见识那么广博，可妙笔生花的这些文字却多么刺眼，连一个人体模特出身的演员都比他们更悲天悯人。 真的就像做数学题一样。 不是直接把答案摆在外面，而是把各种碎片故意散落在各处，等网友们自己分头去捡起来再拼凑做加法，最后就能得出这么个清晰的结论。 钟明霞是乌鸦变凤凰的赚了不少钱，但她赚钱却拿去捐给十几岁的小女生们搞职业教育了！ 而她自己明明赚了上千万，却住在学生宿舍。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精神啊？ 万长生说过，听见什么奇闻异事最好先打个问号，慢慢理解慢慢清晰，一切的真相总会在最后浮现出来。 可网上不是这样，从半夜发酵到早上上班，这条消息已经彻底爆发成为人人皆知的新闻。 大多数人都在难以置信的问：“真的吗？” 连赵磊磊都第一时间给万长生发消息来询问：“我怎么不知道？” 万长生也老老实实：“我也不知道……” 但是看了林楚妮和钟明霞的合影，就比较笃定：“这事儿肯定是我们内部搞的，我得再问问，转账记录嘛，很可能是平面组用电脑做的，一千万的转账哪里是这个样子。” 不重要，重要的是早上林楚妮真的带了一千万的转账支票到附中财务那边去进账，而且专款专用，这个款项使用要先打报告给万长生作为联合办学方签字，另一边就是老樊作为附中校长签字，最后林楚妮作为职业教育部的主管签字才能用。 更重要的是杜雯给万长生的回应：“你得研究键盘侠的心理，他们为什么对有成就又富裕的人那么不遗余力的抨击，因为他们骨子里还是我穷，所以我有道德高度，骂到你怕了给我分点，内心最深处就是这么个没出息的打算呗，我就先帮钟钟把道德高度树起来，没人能比她高，一方面能用好名声带来更多代言，另一方面彻底封杀住对她的道德绑架，就像你一直以来做着免费青少儿美术教育的事情，就没谁有资格来对你赚钱指手画脚。” 万长生忍不住要给杜雯鼓掌：“你这才是有高度，而且帮钟明霞解决了大问题，她这几个代言都扩散开来，估计人人都知道她赚了几千万，后面的幺蛾子才多。” 杜雯带点阴阳怪气的腔调：“还不是为你着想，你多光明磊落个人，就算怜香惜玉也不敢随便伸手，怕人家以身相许误会深了去，只好我厚着脸皮去讨好明星，低声下气的拉近关系。” 万长生想想钟明霞最近和杜雯划清界限的态度，居然信了：“辛苦你了。” 杜雯赶紧哈哈哈笑：“算了算了，不逗你，我跟她是手帕交的姐妹关系，主要出发点还是充分发挥公关媒体公司的作用，帮她把这段时间的名气变现最大化，她既然具备了这么好的带货能力，那就要尽可能赚够，她现在的形象非常好，很独立又与众不同，如果我是她的经纪人，可以给她做很多文章，但我知道她必须跟你保持经纪人关系，才有理由嗯嗯嗯？” 最后仨字她能说得韵味深长的挑逗。 万长生还是从头解释了下：“……我妈应该就是老祖宗规矩的破坏者，在她之前想破坏的估计没这么多钱值得破坏，再说男人也多少会遵循规则，偏偏我爸没了，我妈就有点肆无忌惮，钟明霞帮她打理这部分转出来的资金时候，谁想得到她发展这么迅猛呢。” 杜雯关注的居然是孙二娘那边：“呵呵，这是人类对自己家庭成员的照顾本能啊，而你的做法就跟开国时候想打破世袭传承的那些老前辈一样，只不过轮到他们的子女长大以后，也一样，所以文明就是不断战胜本能的过程，有点意思。” 万长生除了艺术思维，在很多其他维度上面都有点跟不上杜雯的节奏：“就像你祖母也想把资源留给你父亲？我听说他们那些老前辈里面还是有决不允许后人沾光的态度。” 杜雯清楚：“极个别例子，这是思想意识特别高尚的人，就跟你一样，但甘愿放弃这种照顾的人，就真的完全剥夺的话，那是欺负人，占人便宜，绝大多数人尸山血海拼死拼活付出整个家族被屠杀的代价，不就是为了过得好点，这个最基本的愿望吗，所以也别欺负没那么高尚，但客观付出足够多的人，那也是占人便宜，老革命们没有一个是我们可以指责人品的，有本事就弄人家子孙去，没本事就想办法长本事去，这就是我为什么最理解你的态度，天助自助者，我们只帮助那些奋斗期望改变自己的人，那些总是盼望青天大老爷来解救自己，或者打土豪分田地均贫富的人，还是骨子里没出息，指望别人赏口饭吃，我们只帮助愿意奋斗一起努力的人，对吗？” 这就是不同角度，或者不同视野看法，带来的不同结论。 小地主阶级的万长生就当是丰富自己的思维方式了，和而不同是他跟所有人相处的态度。 但显然杜雯主导的这一波青年女演员默默捐助职业教育的声势浩大，随着一个个细节被披露和证实。 立刻成了各方追捧的热点消息。 特别是在这个电视剧刚刚热播以后的当红阶段。 让钟明霞的名声，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759、快车道上的火车头 杜雯这种思路也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职业教育到了一个什么样的重要地步，甚至牵涉到国家战略、人口红利的层面。 普通人不清楚，老杜作为省级教育部门的实权处长，是非常明白的。 万长生虽然抓住了职业教育这个点，但是他不愿在这种事情上面抛头露面，具体都是林楚妮在操作。 这个杜雯也是赞同的，艺术家嘛，总是要走些比较高雅的路线。 怎么把手里面的资源最大化，这是个技术活儿。 很多官僚家庭的子女，喜欢标榜自己啥都没靠家里，也能自力更生。 其实从小从家庭见闻的熏陶，眼界视野的培养，还有这种对各种事物看法的信息角度，就已经是莫大的优势了。 更不用说还有家庭长辈的各种人脉关系资源。 上一回关于万长生书法拍卖出百万高价的争议时候，蜀川教育部门就紧跟时间潮流，出了正式通告，公开展示关于蜀川省介入以后两年多来青少儿美术教育免费下乡活动经费、地点、人数等等各种清单数据。 当时获得了非常好的反响效果，虽然没有言明是在帮万长生站台，却把那些质疑万长生是在危机公关、匆忙慈善的言论，打得落花流水。 这一回，蜀美也第一时间就宣布收到了钟明霞的捐款。 官方站台才是最有说服力的。 虽然公信力已经被消费得差不多了，但在这种事情上，没谁会撒谎，不然哪里来一千万填坑。 于是关于蜀川美术学院附中职业教育部的信息，瞬间传遍了全网。 那些官媒也纷纷推出各种点赞文章，顺势把职业教育对于国家的意义普及了一遍。 之前还真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细说来龙去脉。 这次算是让全网全民都知道了职业教育是怎么回事。 而且从妇女总会到青年团，再到慈善总会、青少儿权益总会之类的大量团体都对钟明霞表达了颁奖态度。 年度什么十大人物很可能会有她的名字。 这姑娘可没半点喜悦态度，在她看来这都是化缘的钵钵，不上当！ 经历过自家街道那回以后，钟明霞算是看明白了这种心态。 还是待在艺术园区，待在管理公司最安逸。 恰恰五一节到来，果然就像万长生形容的那样，整个大美艺术园区日均游客总量居然接近二十万！ 几乎从早到晚整个园区都是前胸贴后背的游客。 纵然知道小长假会堵得怀疑人生，纵然知道这么个景点又没什么风景。 可是就有那么多游客会选择来江州这个网红城市，来了以后大美文创园区就是个必不可少的景点。 钟明霞也就成了热门景点的重点打卡吉祥物。 她还不固定在哪轻松呆着，依旧每天在各家店巡场，当然这会儿就得几十个保安开道维护秩序。 却一点不会给游客高高在上的感觉。 那真是口碑杠杠的。 明明是她自己喜欢这种白领工作的感觉，喜欢这种被人尊重热爱的感觉。 却被游客们看成是艰苦朴素自力更生的表现。 各种各样的拍照发到网上，那海量传播信息简直了！ 之前那些小代言的品牌都有在商业区开店，奶茶什么的已经主动询问想续签代言合同，可都不太敢问钟明霞现在的价码！ 感觉朝着钟明霞涌过来的都是大牌了。 因为那家家居品牌赶在五一节之前把所有代言形象全都换上去。 连电视上的广告时段都开始轰炸播出。 比大美培训校尽是买些垃圾时段放广告不同，人家都是黄金时段热播剧。 这个行业据说五一、国庆就是全年的销售重磅，夸张些的做法节假日销售的利润甚至能占到半数以上！ 所以钟明霞挽着万长生选购家具的宣传照，谁看谁心惊！ 这不是那朱晓雨吗？ 这男的是谁？ 本以为只是什么普通广告模特，可是长相就不太靠谱，再细看下宣传画面或者广告最后的签名，居然就是钟明霞的那位导演！ 这俩才是一对儿啊？ 虽然只是联袂拍广告赚钱，但这确实挺让人舒坦的。 钟明霞那眼里的情绪姿态都充满欢快，挺能打动人的灵动愉悦。 而且不说万长生，就凭她这代言，都能让这个品牌在整个五一节的销售黄金期保持旺盛。 更何况这合拍的画面就是家和万事兴的那种和睦。 家居品牌必须体现这种感觉，才能让国内用户接受。 那些高冷、装逼的家居品牌都是卖有钱人的冤大头，唯有囊括了大众消费者的亲民路线，才能获得巨大的消费市场。 这家品牌就一直是这么干的。 六百万签了钟明霞，据说整个小长假在全国各地几百家连锁加盟店卖了超过二十亿的成交营业额！ 其中个别自营旗舰店单店销售毛利都能有六百万！ 对于这种先签订单，之后交货的产业来说，多少单子都敢签。 再说中国制造业拥有近乎无限的生产潜能。 消息被撮合这段生意的广告公司爆出来，本意是想显摆自己做成了多么漂亮的单子，想吸引更多的大客户。 结果抬红的还是钟明霞。 再加上杜雯那边给钟明霞的代言各品牌推动出一个个软文。 手表品牌简直惊喜签个代言居然背后还有整个团队在包装策划，哪怕是已经捞足了青春白领高档手表品牌的定位红利，也事后奉上了感谢红包，探讨以后的合作愉快，这才堪称是网络、公关媒体公司、明星代言合作起来的新媒体优质案例。 所以国际护肤品代言也给钱了，在白领风向上引导这点投入是立竿见影的，碳酸饮料公司本来就有这种广告预算，更是给得阔绰大方，家居品牌也来探讨关于钟明霞这种形象，怎么尽量朝着居家好媳妇的方向靠。 健康食品就更不用说了，依托自己大量的销售渠道，跟做微商似的，更需要这种软文配合，给的钱也最多！ 唯独那北欧服装品牌慢点，因为他们主要是秋冬装，所以签了两年的代言合同也不着急，先平面的走走看，其他准备从长计议，可能还是总公司太远，反射弧有点长。 总之这一波的六家品牌，五一节应该大都赚得钵满盆满回了本儿，感觉后面近两年的代言时间里面都是净赚！ 万一明年钟明霞又出什么优秀作品的话，那才是血赚. 如此优质的广告明星代言人物。 在国庆节后立马引来国内最有名的珠宝金行，直接开出1200万的顶流代言价码！ 前提是独家所有首饰类代言。 只要钱给够了，都可以的！ 这时候的称呼是形象大使了。 杜雯更没骨气，从钟明霞接到这个代言洽谈开始，就量身定做打造的一套形象大使推广方案。 核心内容就是按照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的套路，由钟明霞来推广结婚应该集齐的首饰套装，还美其名曰是恢复中国传统。 从戒指、手镯、项链到小凤冠，西式的中式的各种组合都有。 但重点是要炒作出一整套结婚首饰齐齐整整才完美的婚礼理念。 更是依托清京美院首饰设计专业的两名大美学生带队搞了一整套首饰设计稿作为鱼饵。 让原本只是打算找个代言人蹭热度的珠宝金行，吃惊之余肯定喜出望外，也对钟明霞为什么能这么火，还觉得知道了内幕，这么强劲的商业团队在背后运营，不火才怪。 在商人的眼里，钟明霞这一切的形象都不过是商业运作的结果，包括她现在的价位那都是一个巨大的团队在背后哄抬。 这样的合作方那就更放心了。 于是杜雯这边以400万的价位拿下这家品牌的网上推广策划。 天晓得背后，其实钟明霞一个人净赚税前1200万，杜雯那边也是自己的赚了，只是她这钱辛苦得多，要做很多东西。 绝对没有钟明霞那种拍照、拍广告、出席签字仪式就收钱的轻松。 这还只是开门红。 从五一节之后的代言合同接二连三找上门来。 其实只要品牌方到艺术园区来亲眼看看，就能清楚钟明霞的市场号召力。 仅仅就是个旧厂房改建的涂鸦艺术区，商铺餐馆什么都只是个普通水平，就是能莫名其妙的吸引过百万游客云集，让这里的店家卖得票子都数不赢，当初签订一年期的商家这会儿后悔不迭，谁都知道接下来租金会大涨！ 炒红的网红地，最后往往都是商家给运营方打工赚钱。 但是现在能在这里开店，已经成了品牌标志。 去年六七月试营业的园区，面临新一轮的淘汰清理。 这就意味着十分之一的股东，万长生又要赚钱了。 钟明霞一直说自己的钱万长生要分一半。 杜雯的钱虽然不跟万长生分，但显然她的公司是有远景规划的，围绕万长生的规划。 所以最终得利的还是万长生。 他这会儿在干嘛呢？ 终于把《错爱之上》整部电视剧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还是在正版视频网站缴钱看的。 再认认真真的把整部剧反复翻看关于朱晓雨的那些情节。 把钟明霞在大屏幕上的表演细节，看得非常专注，还随手在速写本上画点东西。 秘书全程看着的，表情难以言表的复杂。 760、一理通百理 整个五一节期间，贝赫耶都旁观了艺术园区的盛况。 去年国庆她刚来，虽然看到最后一天的盛况，但是人到新环境，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形成概念，接收到的信息基本是杂乱的，对整个中国环境可能都是乱糟糟闹哄哄。 半年多的时间，她已经非常熟悉这个艺术园区，更清楚家乡首都已经开始营业的汽车艺术园区状况。 有了清晰的对比。 盈利状况肯定不能比。 基本上只能说是把已经废弃的体育场馆，改造成了汽车冲沙和玩车、改车的社区，少数热衷此道的市民玩乐地方。 平日里能有几百人在里面已经不错了，反倒是那家江州的车企以近乎不要钱的价位拿下一片又一片的场地来做中东地区最大的4s销售展示中心，还美其名曰的搞了个中东地区汽车研究院，研发更加贴近中东沙漠高热地区的车型。 店铺商家都谈不上赚钱。 因为当地人都缺乏创业创新的动力，有钱有福利成天都是玩儿，谁会花心思去做什么事业啊。 普通人根本不在乎什么石油卖完了怎么办的问题。 当然贝赫耶的爸爸也不在乎这点有没有盈利，他要的是盘活整个区域地产。 所以看了女儿发过来这边艺术园区的五一节视频和照片，肯定感觉商机无限，更把一切都归功于自己的“女婿”能力超群。 甚是欣慰的又转了两百万美元给女儿，要在中国女婿的家族站稳脚跟啊。 他也以为女儿要面对多大的后宫竞争呢。 可对贝赫耶冲击最大的还是钟明霞的影视明星影响力，杜雯翻云覆雨的敛财运营能力，就连林楚妮那种潇洒自如的领导能力都让她蛮景仰。 相比之下贾欢欢就太不起眼了。 充其量未来也就是个医生。 这让她想得很多。 中国女性地位之高，也超乎她的想象。 所以这段日子真心沉默，全力学习汉语的同时，也在从秘书的角度学习商业管理知识。 只是她学工作就有点吃力了，英语内商业教材本来就不多，阿拉伯语就更没有。 最主要还是万长生这一整帮子人都是野路子。 况且连万长生都是那种天马行空的艺术家思维。 工作学习之余把电视剧看了三四天，特别是有些钟明霞表演的片段，更是翻来覆去的看。 让秘书都心惊这位的受宠程度，犹豫要不要先去卖个人情透露消息的时候。 万长生却给钟明霞打电话：“这部戏拍完以后，你做了总结没？” 上次办公室交锋以后，万长生果然也没那么多刻意回避，钟明霞心甚喜之，但语调还是平静：“没有，顺其自然吧，怎么？” 万长生解释：“我开始在准备平戏的研究生推免答辩，也开始接触平戏的那套艺术理论学科，我忽然有种贯通的感觉，特别是在你演戏的这个问题上，想通了不少东西，跟你探讨下，也许对你接下来演戏有帮助。” 刚赚了1200万的姑娘在电话里还是很会控制情绪的：“啊，当面说吧，我去你那，还是来我这边？” 万长生想想：“我这边有大屏幕电视，来我这边把，边看边说。” 钟明霞挂了电话才欢喜得在狭小办公室里面蹦跶几下，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下外表，这方面她还是很专业的，知道比妩媚不过杜雯，谈长相不如林楚妮，保持自己的特点自然就好。 只是出来给总经办的助理吩咐：“回头给我办公室装台大屏幕电视。” 说起来注册资金三千万的国际艺术园区管理集团公司，她这副总经理连秘书都没配，都是几位老总共用总经办十几个职员。 哈雅特是总经办头头，肯定悄无声息的发消息给贝赫耶，说钟明霞朝万长生办公室去了。 贝赫耶已经基本能听懂电话里的日常对话，等钟明霞进来她还能表情惊喜的起身……她才不会自己动手端茶倒水呢，就在门口示意下，秘书的女仆就无声的进来把事儿做了。 万长生对秘书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习惯了，直接指着电视画面上开始跟钟明霞探讨。 品字形摆开的三张带扣大沙发，钟明霞坐对面距离起码有三四米，她也不着急，隔着这么远正好可以看着万长生，一身崭新的北欧品牌t恤休闲裤，人家这夏装就不是重点，随便卖卖各种款式都给代言人备了一堆。 万长生穿出来还是很有阳刚气的，只是他专注的肯定在画面：“我还是得说，你这次为什么演得好，还是有遇巧的成分，这个角色基本上是李明然为你量身打造的。” 这家伙总体来说还是属于传统家庭教育方式，喜欢先打击免得翘尾巴，这点和他带艺考生上课时候尽量表扬人有很大区别。 其实他没发现自己根本没把钟明霞当外人看。 所以钟明霞脸上就笑眯眯的轻轻嗯，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要心不在焉只看人。 万长生是真认真：“所以说你运气好呢，对你最重要的人是李明然，小优这个角色是她短暂接触你以后，按照你自身的性格特点写的电影故事，电视剧里面朱晓雨的角色特点则跟你做白领工作是符合的，这让你在两次影视剧里面，首先就保证了演得像，甚至直接跨过这个像，到了是这个阶段。” 钟明霞展展眉轻笑，就像小学生课堂上要打瞌睡，竭尽全力让自己挤出点笑容那种。 倒不是对着万长生她就想睡觉，实在是身体都软哒哒的慵懒，舒坦。 秘书在七八米外的大长桌尽头远观，有点后悔刚才该假装帮忙端茶，也坐到旁边去。 现在过去肯定有点让那边两人都觉得不舒服，她把握这些细节最在行了。 万长生其实是兴奋的：“懂了我说的道理没有，很多演员竭尽全力的在追求演得像，像那么回事儿，但是在你这里，这两部戏却直接跨过了这个阶段，因为你演的本就是你自己，你演的是！而不是演得像，这是斯坦尼戏剧观念的一种反应，演得像只是表面，演得是，才是你能够把两个角色诠释出来的关键，很多专业演员在拼命想跨过这个台阶，你却轻易的达到了，这就是无知者无畏，也是你最大的幸运。” 钟明霞简直就是在敷衍：“啊，演得是，好。” 万长生兴奋的其实在于：“我突然发现这艺术理论其实都是相通的，画画不也是这样吗？刚开始画画的时候，追求的都是画得像，最高巅峰就事实画得是那件东西，放在那跟真的一样，可是绘画艺术的更高的要求就是神似而形不是，文学中形散而神不散的境界，那么在戏剧艺术里面，果然也有梅耶荷德戏剧理论，写意戏剧观这不就跟我们的写意山水不谋而合吗？你下一步就应该朝着这种境界去发展，超越是或者像的阶段，进入既是又像的境界！” 钟明霞完全懵懂：“刚才你说什么戏剧观念？什么戏剧理论？” 万长生还是个优秀的教育工作者：“你不用在乎具体叫什么理论，我要谈到的就是三点，你最好记一下。” 钟明霞茫然的左右四顾，贝赫耶终于趁机拿着纸笔过来，然后悄悄的侧腿坐在品字形头上那张沙发上，近距离观看。 钟明霞果然有些不悦的皱眉瞥了下。 嗯，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光着身子站在雕塑教室的人体模特，也不是满脸局促紧张的礼仪小姐，她已经是公认的大明星。 一份代言合同能够过千万级别的大明星，全国现在能拎出来到这个级别的也不过寥寥十数人而已! 不可否认钟明霞能走到今天这样，有些偶然的成分，两部戏足够大火，她的形象又很特别，很具有带货体质的特点让她迅速窜升到这个价位。 在这个曾经千万级影视明星，纷纷坠落到百万级的影视圈寒冬阶段。 实属异类。 但她又确实是露个面就能拿几百万出场费的明星档次了。 不可避免的心态会变化。 更何况她这一年还越发颐指气使的做副总，进出都有那么多保安天天围着开道。 不可能没点居移气养移体的变化，只是她算是掌控得好的了，在外面对观众、游客始终能保持谦逊的态度。 但在公司内部，那已经慢慢有一言九鼎，一个眼神都能砸员工给老子滚蛋的那种变化。 贝赫耶居然迟疑下，笑着起身又退大桌边去！ 一个善做，一个会看。 这俩也是绝了。 万长生还没意识到这种暗战呢：“首先就是抱紧李编剧的大腿，每次去平京，都过去拜访下陪着聊聊天吃个饭甚至游山玩水，该孝敬人家的利益就多分点，没有她就没有你，你知道再找这样一位能够给你量身定做的编剧有多难吗？这是你一辈子的幸运。” 钟明霞哦：“给……多少钱合适？” 万长生迟疑了下：“你的代言其实都是人家先找到她的工作室，再找过来，所以理所当然的回个一两成甚至更多都不为过，但好像给钱又有点俗气，找……” 真是顺口又准备说找杜雯商量下买点什么，改口成了：“你跟她多接触，看她喜欢什么艺术品，买点送过去，没准儿还是升值，这是交情也是礼数，不违法违规。” 钟明霞就差马上说送点印章石吧…… 761、不是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 万长生固有的那点周全周到思维之外，基本上都徜徉在艺术海洋中：“其次就是你再接戏，都要花一两个月以上的时间来揣摩角色，就像这次花了半年都在当职业白领，掌握这种人物内在精神、气度，内在的精神、气度越充沛，就越容易说服观众，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说的就是这个。” 钟明霞终于认真了些：“把自己当成那个角色……” 万长生点头：“你是运气真不错，人家入行做演员，哪怕有这个心，从校园出来，从社会上进到剧组，都很难一开始就遇见适合自己的角色，更没有选角的资格，你却两部戏就奠定了基础，接下来有资格选择剧本，更能一年一部戏的慢慢琢磨，所以这个阶段已经可以和编剧联系，准备考虑下部戏的角色打磨了。” 钟明霞可不傻：“你得帮我，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的经纪人，法律上都确认我们影视工作室的关系，这个赖不掉，你说的李姐重要这个肯定，但没有你这个根儿，她凭什么搭理我个小助理，哪怕是现在，没有你，我跟其他演员又有什么区别？起码雯姐就不会帮我。” 万长生说的第三点就是这个：“这个肯定，我们是朋友，也是合作伙伴，我肯定会帮你，反过来说也希望你帮帮我，因为我要在戏剧学院硕博连读，那就需要有课题研究，我想以你为范本来探讨这种艺术理论的自然状态和跟教育体系之间关系。” 钟明霞又有点吃力：“什么关系？” 万长生解释：“就是非科班出身有天赋的演员，和院校科班这种专业理论之间的关系，说到底，我也是这种情况，我的美术基础和风格并不是在美院打下的，专业院校的培养好不好？肯定好，大量的演员和艺术家都得从专业院校培养出来，但是最顶尖儿的跟是不是在院校科班没直接关系，美术也是这样，艺术院校能够提供的仅仅是一点专业技能的培养，一种起步基础，优秀的艺术人才还得在社会上打磨，我准备在研究生和博士生阶段研究这个。” 钟明霞都感觉出来：“你……这是要当教授的节奏啊。” 万长生无所谓：“这两三年的美术生结束以后，我的生活就彻底变成上上课搞创作，这就是我未来所有的生活内容，每年出去采采风，专注于多培养些艺考生和篆刻人手，能不能当教授不重要，甚至我不愿意担任这种职务影响我的自由创作，那就多研究点这种艺术理论，多培养点老师教授了。” 钟明霞给个满意的眼神：“那你还是研究我吧，我负责赚钱！” 这话有点歧义，万长生抬头对视，钟明霞勇敢的面对了。 万长生笑，起身指着自己那台可以触控屏的大屏幕电视开始细讲钟明霞的表演。 看得出来他这些日子真的把表演艺术和绘画艺术的细节化，融会贯通了。 钟明霞别提多满意这样的日子。 想想未来要是真的可以这样永远过下去，倒也快活。 所以等到林楚妮打电话找她问着过来，看万长生居然在给钟明霞讲表演，忍不住先拿手机拍个照：“啧啧，你们居然真的在光明正大的说戏，还有秘书旁观。” 她也旁观，坐在旁边看万长生把表演艺术、舞台艺术理论居然说得头头是道，还全力吃惊：“卧槽，这家伙真的像我们学校那些导演、表演专业的研究生，看来一理通百理这种事情算是被你摸索出来了，那顺便帮我也把研究生课题给提炼下呗？” 万长生也吃惊：“你也要考研究生？” 从没听说过啊。 林楚妮狡黠的笑笑：“就是叫你去硕博连读的时候，也问我有兴趣没，沾你的光，老雷把我们系上唯一的研究生推免机会给我，你跟着席导硕博连读，他们估计还是觉得美人计比较好用，哈哈哈！” 怪不得寒假回来她就有点鬼头鬼脑的，本来还约万长生一起回平京面谈硕博机会的，原来是这样。 不过万长生不信这个：“你……给电影做化妆师的资格肯定不够，应该还是你决定在职业教育上面投入精力，这就让他们觉得你是可造之材了。” 林楚妮自嘲的呵呵笑下：“还是跟你沾光，以前我也不那么主流的，跟着你做这个多少也被他们注意到了才有机会，谁能想到呢，我居然会读研，我特么以前真打算就跑跑剧组胡同里做点刺青，居然现在变成这样！” 万长生恭喜：“职业教育部的总监是研究生，也能提高我们的咖位嘛，一起努力了！” 林楚妮给他个嘲讽先进学生的讥笑表情。 钟明霞估计有点羡慕这以后可以当同学读研究生的俩，打岔：“你找我什么事？” 林楚妮还艰难的想了想，才想起自己是为职业教育捐款来的，但不是要钱：“找你去开会，电话打到我们这边来了，青年联合会，我问清楚了，也不是找你要钱，就是要你去开会列席，这才是当先进分子。” 钟明霞一口就拒绝：“没兴趣！我成天上班够忙了，还要琢磨演戏……” 林楚妮和杜雯肯定交流过：“你和他，总得有个人去，大美社里面所有人都不可能，老樊是个画痴不可能，赵院长就跟席院长一样，他们也要经常去开会，杜杜说了，如果你去，那就能帮他全面摆脱这方面的事情，你也是最轻松的。” 这下万长生真的惊讶，怎么会牵扯上他了。 林楚妮没直接回答：“你刚才给钟钟上课的表演理论，基本上都是戏剧学院和人艺的标准课程，几乎每一任戏剧学院跟人艺的院长，都会纠结于繁重的行政事务跟艺术创作之间的分配，包括席导，上次你参与她的话剧，那已经是她近十年来仅有的几场戏之一，影视剧也只有个位数，要么你做个纯粹逍遥自由派的艺术家，完全跳出行政的条框，这种……你觉得我们现在纯粹艺术家还有生存空间吗，就像我曾经只能在胡同阁楼上做刺青，如果我没有担任这个职业教育部的主任，估计我也不会得到这个深造提高的机会。” 这么一说万长生就有点懂了：“要想做大做强，就必然要跟行政打交道，对吧？” 平京大妞笑：“在中国绕不开这个，影响力越大就越要受到……领导，是吧，其实我说你呢，根本就不在乎谁领导你，心里面鬼精，只是不想消耗大量时间在那些什么文山会海里，所以我们这个团队，要么你出头，要么钟钟出头，其他人都没这个名气，总要有个人跟这种行政事务挂上边，就等于是挡箭牌了。” 钟明霞小心谨慎：“我也不喜欢成天开会的，但是真的必须要去吗？就成天开会？” 林楚妮摇头：“所以说你去比他去合适呢，你就是个演戏的，充其量算商人，青年联合会去挂个名儿，开开会凑人头就行了，不会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事情做，反而是他去那就要给些工作内容，担当些责任，哪还有精力搞创作？这种事儿在平京太常见了，好些艺术家，到死都纠结我要是少开这么多会，能搞出多少创作……” 万长生对首都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交通：“那倒是，早上出门开个会，估计都得在路上折腾几个小时，生命都消耗在会场和去会场的路上了。” 钟明霞舍己救人的悲壮：“那……我就去试试看！” 林楚妮安慰：“社会职务头衔嘛，又不是什么坏事情，主要还是你做的事情给你个荣誉表彰，出去也多好听的，再说有了这层头衔职务，再有人想抹黑你多少就要掂量下了，瞎说的话可是罪加一等。” 钟明霞还自信满满：“我怕什么！我那些黑历史早就在网上爆得够多了，什么照片都有，我不怕！” 林楚妮嘿嘿笑：“人红是非多，你还没体会过，接着没多久就肯定会爆你各种耍大牌，大尺度的照片没效果，那就陪睡价格之类捕风捉影的消息，说你之前各种作风不良，这是必然的，当你没红的时候传这种消息需要花钱才能传开，因为没谁会传播个无名小卒的黑料，但红到你现在这样，只要看见你的名字就会疯传……” 钟明霞费解：“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林楚妮摊开手：“因为你出名了，就成了众矢之的，所有没红的十八线小明星都有动力去抹黑你，只要跟你上过戏就能拍你的黑照外传，就是嫉妒就是看不得你好，凭什么让你赚这么多代言费？” 万长生也想起来杜雯对键盘侠的总结：“因为他们觉得我没出名，所以我有道德高度，骂到你怕了给我分点，内心最深处就是这么个没出息的打算，对吧？所以如果能获得一个公开的社会职务，也起码多了点忌惮之心。” 林楚妮满意的点点头：“就这个意思。” 钟明霞就答应去了。 可能还是因为名气大，捐款多，钟明霞一去，居然就让她当了个青联会的副会长！ 762、想买就能买 江州可是省级的。 当然这个副会长可能并列有很多位。 满脸严肃的女保安陪着大明星去现场。 出于带着塞丽梅多出去看看外面，呼吸新鲜空气的思路，女仆也悲壮的跟着出门，不过到了地方肯定躲在保姆车上陪司机玩儿，她现在会下五子棋了，技术超好！ 钟明霞回来就一本正经的要给万长生传达会议思想，地主家的儿子也好奇，所以晚饭就在食堂一起吃。 以前这种场面都是能避免都避免。 其实钟明霞说起来主要也是新奇：“就像电视新闻里面那样，好庄严的地方，态度都好好，领导也跟我握手鼓励，叫我好好演戏，做……文艺战线的排头兵！” 得益于演戏背台词，钟明霞复述能力很不错。 万长生静静的倾听，在脑海里面想象那个庙堂的样子，看了太多史书的他了解些精髓，也未见过现时代的外表。 不过钟明霞真的不傻：“那位青联会的会长是好大企业的总裁，说我戏里面演得像，他太太就是精算师，还是国内不超过十人的地产精算师，我就把你给我说的那套演得像，跟演得是的关系拿出来说，我还要努力，朝着演得是的方向发展，他们就好多人鼓掌，眼神都不一样了，你好棒！” 万长生笑了：“是你演得好，我是说你这个时候演得好，因为你如果仅仅是个演戏的，那就是个演戏的，你在揣摩理论上的东西，那么境界和人生格局就不一样，别人看你就不会仅仅当成是个演员，那就再朝着艺术家靠，所以说这番话的时候，要把眼睛稍微闭一点，这里稍微皱一下，做出点深思熟虑的神态，别人就不会发现你是在复述其他人说的话，只会觉得，哇，你好高深！” 钟明霞马上模拟了下，他俩是真配合得好，万长生说哪个部位，模特就能立刻精准的做到，还保持动作，摸出手机自拍看看：“好像……是有点哦。” 万长生不怕伤害人：“你的缺点是书读得太少，说这种话的时候如果眼神空洞很像背台词，在人生阅历丰富的人看来，一眼就察觉到，所以眯上点眼遮挡住眼神，绘画当中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稍微把窗帘遮住点，别人就没法从窗户看到你的内心，皱眉则是故意摆出思考的样子，就很像了。” 钟明霞看着手机画面上的自己，忽然灵机一动，动了好几下眉毛，好像找不到点，探手给万长生看：“你来做个示范，说得这么细。” 万长生对着手机画面上的自己也有点不习惯，但还是模拟了下观音庙前智慧的小摊贩样子。 结果钟明霞假装凑着看，把自己同框咔嚓，一张两人的自拍合影就有了。 万长生发现了她的小阴谋，哈哈哈的笑着闪开。 钟明霞才不在意呢，美滋滋的欣赏：“第一次这样合照，我觉得比那种广告棚拍要好看，真实，其实我们眼睛都有点小哦？” 万长生看眼，不由自主的看眼对面的贝赫耶。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深邃大眼。 钟明霞也似有所感的跟着抬头看。 贝赫耶更觉得这位当了明星的姐妹要上位！ 气势都不同了。 她的思维模式其实是不一样的，从小到大十多年都在后宫争斗里面浸淫，信奉的都是你死我活斗争，更把这当成自己未来整个生命的主题。 还自信能稳居上游立于不败之地。 美貌、家产、头脑都不缺啊！ 感觉来了中国就应该大展宏图的。 谁知道完全不是想象的那样，得另外想辙。 过了几天这种感觉更加清晰。 万长生抽空回了趟宁州，主要是去看看自己这一届的高考生，六千多人的规模，已经足够让二中盘下附近所有能找到的教学楼，并且认真思考把艺考文化强化当成最重要的特色教育来推广。 这比高考尖子大军拼争要轻松得多，关键是不用花太多钱去养当年徐朝晖那样的高考打手。 每年这都是几百上千万的奖金支出。 现在全都回归正常，因为根本不愁学生数量，甚至还能让教师彻底调整成每年12月到六月的高考强化教学课程，其他时间可以休息半年！ 另外就是要为附中安排一套文化教师去江州上课，这部分里面除了薪水还有相当的额外支出，比如异地交通费、出差补贴、住房补贴等等。 万长生决定自己来承担多余的，再说他也不亏，最近赚的钱，反手去老校区周围的新楼盘买个几十套小公寓，装修了租给老师，自己掏钱租自己的房子，实际上重点让地产投资盘活。 但最后这句是贝赫耶给他添上的。 本来万长生回宁州，肯定要顺便回下观音庙，那就问欢欢一起。 贾欢欢表示医学生的头都要忙掉了，不参与这种浪费一整天的省亲活动。 于是就成了秘书陪着万长生一起。 正好她那辆改装红杉回来了。 万长生纯属好奇的坐了这辆车回去，有司机在前面开车，他也可以舒坦的坐在后面享受下老板待遇。 有钱人果然不会被贫穷限制想象力。 这种比普通七座大越野还要宽大的超级越野车，整个腾空驾驶座后面的空间，改成只放两张老板的航空座椅，自然也就宽敞得跟保姆车差不多了。 有人也许会在乎越野车地盘怎么能跟埃尔法这样的超级保姆车悬挂轻柔舒坦相比呢。 但在中东土豪的眼里，就是大越野才能最适合他们的生存环境。 再说以江州到宁州的路面，平坦得足够舒服，没什么影响。 南美柚木地板，随处可见的桃木装饰件，触屏控制系统包括了平板电脑和大屏幕电视，豪华航空座椅都是进口纳帕皮，真是让出行成了休闲享受。 看部片打个盹就到了！ 如梦如幻的室内灯光搞得人很容易产生错觉，到底是坐在什么样的车里。 万长生也享受了全程按摩座椅，甚至调侃是不是可以装个洗脚盆洗脚，发现贝赫耶有记下来的征兆赶紧叫住说自己只是开个玩笑。 贝赫耶用忽闪的大眼睛表示什么都可以的。 万长生就更不敢随便开玩笑了。 但这种下车的气场，在二中就镇住了范校长，完全用土鳖的眼光和感叹来欣赏了下车厢内部，感叹这就是著名导演的待遇么，宁州市长都没这样的排场啊。 一贯低调的万长生就决定再也不坐这样的车了。 这种气场同样在观音庙镇住了所有亲戚老乡，拜祭下刚刚过世的爷爷，也看下母亲，万长生主要目的是查看改建工程。 三个多月时间其实进度很慢，因为对于这种古旧建筑的保护性改建很复杂，有些老房子是穿斗式构架，这种尽量要保存，而根据逐渐参与进来的专业人手，居然有人发现万长生和爷爷他们这几栋老建筑居然是井干式结构，直接点说就是偌大间屋不用立柱和大梁的老式建筑结构，要消耗大量木料和技术，确实是大户人家的做派。 就连富甲天下的华东鱼米之乡当年都不怎么修这种，也就木材资源丰富的东北和西南地区少数土豪敢这么干。 万长生腹诽老祖宗们也有颗闷骚的心啊。 看来什么祖先圣人都逃不过这种对家人的照顾本能，自己未来和欢欢的孩子，要怎么避开这个陷阱呢？ 万长生忙碌的时候，贝赫耶全程把孙二娘服侍着，最后还想把副驾驶上那位跟着出来的女仆送给孙二娘，全面服侍生活。 哪怕孙二娘试用了下那是真香，万长生还是苦口婆心的要求贝赫耶带走！ 他得用文明在跟本能做抗争。 让老娘过上被人无微不至照顾的生活，这确实是任何儿孙尽孝应尽的义务。 可还嫌不够招眼么？ 这辆豪华内饰的越野车开回来，从打开门就泄露出王霸之气，几乎让整个观音村的村民都来围观了。 连平时很稳重老成的贾老大他们都兴致勃勃的围过来打听怎么搞的！ 感觉上回的法拉利跑车都没让村民们更感兴趣。 可能这种到处闪耀着氛围灯光的土豪之气，和观音村的乡土气息更配吧。 可是给人留下的印象就不好了。 所以忙到八九点，万长生才能把陪着孙二娘吃晚饭的贝赫耶拎走：“再这样！下次不带你来了！” 贝赫耶不会委屈的问为什么，甘之若饴的表情就是好好好不会再犯，您说什么就什么，然后却谈起万长生上午跟范校长谈过的教师宿舍事情，那会儿范校长都是一脸的卧槽，你年纪不大可真有钱，这么不把钱当钱的白丢水里啊。 万长生懒得解释自己那些现金流，做什么投资都不如买房地产简单稳定，他又不求赚钱，放在那不亏就行。 但贝赫耶不愧是地产大佬的女儿，哪怕是西亚地产，全世界有些东西还是共通的，再说她老子身边欧美专业人员不少啊，像葛宁那样的比比皆是：“我跟你母亲商量了下，买个商住楼吧，她说这边叫商住楼，可以住人还可以开店的那种，我们买一整栋，然后再全面出租，你这个思路是绝对正确的。” 万长生只是顺口一说而已。 就买一栋了？ 763、有所为，有所不为 贝赫耶的生意经还不仅限于此：“我们的优势是什么呢，你这一堆房子有相当部分已经有人租了，等到林那所学校开学以后，还有很多学生会来读书，这里就会有大量的学生家长，就像钟为你管理的公寓那样，这里未来也会有很多学生的。” 万长生摇头：“不一样，艺考生的家长很多从未让孩子远离家庭，而且这一年的专业艺考学习也非常重要，所以家长过来陪读的可能性存在，六七千学生，有几百个家长陪读的比例，很正常，但是这边哪怕容纳一两千学生，初期招生一定是家庭条件比较差，或者学业前景很差的那种初中毕业生，他们离开家来学习，家长是不会陪读的，甚至更庆幸把他们送离了家庭，明白吗，只有家境尚可的父母才会陪读支撑孩子，来读职业教育的学生，大多已经被家庭放弃了。” 贝赫耶不死心：“就算你说得对，但未来这里总会因为有这座学校，各方面生意都被带动起来，我们买下的地产，店铺都能租出去，然后我们到最高峰卖出去，因为我们知道这里人最多能到什么时候，拆开来卖，房地产价位肯定会被升高，店铺价位升高，然后还可以卖车位，车位卖了卖物业管理，这一带因为餐馆超市什么很兴旺了，再卖安保和金融服务，我们在这里的生意就做大了。” 万长生靠在舒适的椅背上，看着粉红色炫目氛围光下的阿拉伯少女：“你……都是在哪里学的这些东西？” 贝赫耶还是花了心思的：“我跟伦敦的管家请教了这种情况，还有我父亲在欧洲购置地产的时候，都是这么考虑的，买地产的目的就是为了想办法把这一带的热度炒起来，我听说钟管理的公寓，房价已经涨了一倍都不止。” 这种模式万长生还是听得懂，就是依靠资金实力圈地，又有巨量的地区推动力把商业价值推高以后，自然手里的地产就水涨船高，而贝赫耶表达的这种欧美模式，可能更加物尽其用，也就是把一处地产所能产生的经济利益，压榨到了极限，每一样与这地产相关的产业都尽可能换成利益拿走！ 钟明霞管理的那些公寓确实是涨了不少价，万长生买房时候还利用对方信息不对等，不知道有这么大的产业推动，杀了不少价格，现在准确的说已经接近翻了两倍的房价。 全国闻名的网红景点周边，买套房就算拿来做民宿零租每个月都能收入个几千块，这对于人均消费和收入都不太高的江州，已经是很可观的投资回报方式，所以不少其他地方的市民都来买房出租，自然拉高了房价，然后原来的居民很多也想方设法把房子出租，据说还因此撮合了不少婚姻。 俩都有房的单身家庭凑一凑就多了套产生效益，多好。 只不过贝赫耶描述的这种方式就是在主动为了牟利来不遗余力的推高房价。 这就违背了万长生的价值观，他愿意赚钱，但不是赚穷人的钱，哪怕观音庙的赚钱模式，那也是薄利多销，很多老百姓一年到头也就花几十百来块的香火钱换个心安平静，靠的是几万几十万香客的远近名声。 所以他明知道等附中在老校区那一带站稳脚跟以后，房价不可避免的会攀升，还是摇头拒绝了贝赫耶的建议：“这是成熟的资本家做法，可我们有句话叫做，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不符合我价值观的事情，我不会去做，起码我不会为那种局面主动去推波助澜。” 换个现实点的姑娘可能会嫌弃你就是只要不自己亲手杀的羊，吃起来就真香。 贝赫耶却立刻就不说这事儿了。 根本不争论。 但明显在开动脑筋的她，思路非常清晰，抓不住这个机会，那就找下个机会。 对有钱人来说，投资的方式多种多样，只是看哪个选择更靠谱。 结果下个机会很快又被她找到了。 贾欢欢不是忙着医科生的学业吗，但每周和万长生聚一下吃饭看个电影啥的还是有。 万长生却因为回了宁州，可能想起金银花过生日的那档子事儿，顿时醒悟过来欢欢的生日马上到了，去年因为忙电影和文创园区的事情都耽误了。 今年绝对不能忘。 所以回了江州，就做了尊流线体的波斯猫，很修长的那种抽象姿态，只不过是用泥塑做胚，翻模不锈钢再用机器打磨出来。 比前年做那个多面体不锈钢猫要驾轻就熟得多。 赶在欢欢过生日前完工，喜滋滋的提着过去找欢欢献宝。 还是在实验楼下等到了欢欢，可依然飞奔跳上来被他抱住的贾欢欢，使劲打量下这个不锈钢猫，第一反应就是先看万长生的手，是不是又给伤得满是疤痕。 还好这次是戴着手套做的熟练工，没啥伤害，她才缓和点：“以后不要做这种东西，你那么忙的。” 万长生完全没得到赞美，哭笑不得：“你生日，二十岁生日，我做个这纪念一下呗，不喜欢啊？” 贾欢欢赶紧喜欢喜欢，有点敷衍的那种探头看周围：“哦，我过生日啊，她们呢？” 万长生纳闷：“谁？” 贾欢欢理所当然：“我过生日当然是要把大家都叫上一起啊，一起热闹！” 万长生再次啼笑皆非：“不是该我们自己过吗？” 贾欢欢已经回头在找自己室友了，使劲招手：“吃饭吃饭！晚上一起吃饭，我过生日，那边有很多朋友！钟钟肯定也在的……” 钟明霞的号召力还是强大，室友们立刻喜笑颜开，连之前万长生不熟悉的一些医科生都凑过来，眼巴巴的希望能一起。 万长生只能理解为贾欢欢太习惯观音村那种红白喜事都要吃流水席的大场面，根本就没这种情侣两人浪漫独坐的选项，更可能还是万长生单独相处不好玩。 他只好询问有兴趣的都可以一起，至于去处，他快速检索下还是问秘书那西亚餐馆有没有空的包间吧，本来没敢说是贾欢欢过生日。 可欢欢已经在群里宣布了这事儿，欢快的说：“好了！林姐和钟钟都在，小苏老师也要去，就是小贝那店里吧，可惜雯姐不在，还有什么人？” 万长生也只有在工作群那边询问陈大伟、黄敏他们谁有时间，都可以去西亚餐厅碰头。 因为贝赫耶已经在说她要求餐厅停止对外营业了。 万长生就怕这种小事闹大的场面。 只好请求小伙伴们有空的都可以去凑热闹，还有……医科大的小姐姐小哥哥哦。 这句好，之前忙着做事或者打游戏的大美社小伙伴瞬间凑了一两百人说自己过去！ 女生比男生还积极，说是看这些不靠谱的美院男生已经腻歪够了，终于能把魔爪伸向前途光明的医科生。 于是万长生还得招呼医科生怎么过去，医科大门口打车吧，直接过去文创园区，他和欢欢分别开车装了十来个人。 结果整个场面自然就跟观音村的流水席那么热闹，贝赫耶还立刻安排了西亚风情的歌舞表演呢！ 那是绝对能给万长生或者欢欢都抬足了面子。 结果林楚妮说起她这段时间经常都过来这边餐馆蹭饭吃，毕竟平京那边的口味更喜欢西域酸辣或者清真，对江州本地的麻、辣、多油有点不适应。 顺便就把她那十来个平京过来的小伙伴，附中职业教育部新招募的工作人员全都带过来蹭。 钟明霞还马上在商业区的西点屋定做了个最大的生日蛋糕，最贵的那种可能在她看来都不够价位，毕竟谁会在这里定超贵的生日蛋糕的，周围消费力也没那么高。 那就让人家几个糕点师傅全都上阵，做了人家都只是大概知道却没做过的大型蛋糕龙船，主要就靠各种乳酪花来撑场面。 贝赫耶可能一看这阵势有点大啊，赶紧上楼到自己那么多没拆包装的好东西里面找了串绿宝石项链，等贾欢欢和自己的同学们嘻嘻哈哈进来，煞有其事的用精美包装送上。 医科生们走进这充满异域风情的店面就觉得多有档次了，大多没见过贝赫耶的吃惊下这么漂亮的外国美女，赶紧起哄要欢欢打开来看看。 可把从没戴过这种西式珠宝的贾欢欢哇呀呀，倒不是贵不贵，没想到过生日还会收到这种礼物啊。 苏沐楠探头看见，她随手：“那我送你幅字吧……” 黄敏他们虽然一直是杜杜党，但这种局面也要给万长生撑住，多少也都带了各种各样的小物件过来，大多都是他们做周边产品时候的小样之类，还有人临时画几张卡通也能交差。 于是在放着蛋糕龙船的大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 贾欢欢明显更喜欢这些骨胶小玩意儿，卡通画的自己，欣喜好奇的这里翻翻那里看看，比对万长生那充满艺术造型的不锈钢猫喜欢多了。 他那东西真做得像个拉长的花瓶，简洁的艺术语言，真没什么好看的。 万长生倒也不在意，赶紧招呼美术生和医科生相互多接触多熟悉。 只有林楚妮心安理得的过来吃白食，还调侃写书法的苏沐楠：“你这礼物倒是随叫随来，过年过节，红白喜事啥都信手拈来啊。” 苏沐楠嘿嘿笑：“我这一个月才三五千块钱的工资，不能比啊，要是我们蜀美也能搞美术评级，这就能赚大钱了。” 已经能听懂汉语的贝赫耶，只是擦身而过的片刻，都硬生生定住倒回来：“啥子赚大钱？” 她的发音明显带着蜀地口音，跟万长生类似。 764、皆大欢喜的皆 音乐有评级，这个是众所周知的，钢琴、小提琴业余几级，专业几级已经根深蒂固了。 围棋、中国象棋之类也有评级。 可是连林楚妮这大半个业内人士都没听过美术评级：“真有？” 贝赫耶完全是竭力融入这种社交谈话的专心倾听，让这俩还不得不夹杂英语让她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苏沐楠一点没有商业意识：“有啊，以前我在国立美院读研究生的时候，还参与评卷呢，分得很细，书法、篆刻、山水、花鸟、白描，其他色彩、素描、速写每一项都有评级的，一年要赚上千万呢。” 戏剧学院跟音乐打交道多，林楚妮一下就明白其中的门道：“就是收考试费？” 苏沐楠嗯嗯点头：“两百块考一级，一般都是六到八级，八级已经基本上可以进入专业院校水准了。” 职业教育主管追问：“有什么用呢？高考加分还是初中高中有好处？” 苏沐楠摇头：“没有，什么用都没有，就是发个证，证明是国立美院评审过了几级，据说是家长和孩子们很享受练级的过程，所以每年都有过十万人参加考评。” 林楚妮终于没忍住：“卧槽！这个钱真好赚！” 苏沐楠也附和：“就是啊，前三级其实随便考都能过，第四级才开始要求严格起来，这可是很大的一笔收入呢。” 连贝赫耶这西亚人民都能直接问到点子上：“那是什么官员在决定这个评审？” 苏沐楠摊开手：“没什么官员，就是美院自己有个评级办公室，每年印好证书，半年考一次，钱就来了。” 说得好像自来水龙头打开就哗啦啦！ 林楚妮像看傻子一样看研究生：“万长生是个钱串子，你怎么没给他说这样赚钱的路子？” 苏沐楠压根儿就没这种思路：“这是美院的事情吧，再说他应该不会做这种华而不实的事情，我觉得没多大意义，就是收小孩子家长的钱。” 贝赫耶有前车之鉴了：“这也是他说的君子为不为吗？” 苏沐楠马上明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对，这就是他的风骨。” 林楚妮嗤之以鼻：“他风骨个屁！他只是看这件事值不值得做而已……待会儿问问他。” 果然还是社会阅历更丰富的舞美专业女生更了解万长生，这家伙听了很诧异：“还可以这样赚钱？” 苏沐楠关注的是：“你赚不赚这种钱？” 万长生笑：“要啊，可以少收点，五十到一百块，整个过程总要给经办老师学生点报酬吧，也能适当的给美院筹点资金，但最重要的是，这可以吸引更多人来学美术，其实主要目的是为了让孩子们体验专业美术的特点，我们做了两三年的青少儿免费下乡，其实就是为了拉动孩子们学美术的兴趣，但免费的东西就不太珍惜，这也是活动中暴露出来的问题，这个办法很好，利用了城里人喜欢考级，孩子和家长都觉得有个等级证书的炫耀心理，挺好，挺好！” 林楚妮抚掌得意：“我就说这家伙嘛，哪有什么清高！” 苏沐楠小失望：“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这种钱是骗小孩子的呢。” 万长生摇头：“收两百块甚至更多，目的为了赚钱，那就有点骗小孩子，但同样的事情，出发点不一样，结果也必然不同，回头我跟赵院长汇报下，看他觉得有必要这么搞不。” 贝赫耶马上：“我能来负责这个事情吗？” 这边仨立刻对视下，几乎同时摇头：“这个事其实是很谨慎的，稍有不慎就会被扣上揽钱贪财的大帽子，因为这面向的是大量公众，所以更不可能由外国人来做。” 贝赫耶只能失望的收回那急切想表现自己的小心思。 林楚妮这碎嘴的肯定回过头对杜雯说了，晚上照例聊几句沟通的时候，杜雯就笑：“肯定是被钟钟这种大明星式的揽钱能力刺激了，我都被刺激得这几天看不进去书，当初她刚签下电视剧合同的时候，我自己也控制不住那种内心失衡，深有体会。” 万长生却不以为然：“是人都有情绪，我也很吃惊钟明霞的价值体现，你说她对社会产生了相应的贡献吗，显然没有，可又不得不承认她的影视剧给观众带去了情感上的冲击，这就是艺术的价值，就像我们评价毕加索的画几亿美金，用来给非洲人民解决饥荒不更好吗？可明星就是因为自己广泛的社会影响力，产生这么大的价值，那我们就应该尽可能在这现实中去做些能够帮助其他人的改变，所以你利用钟明霞的明星身份，推动了附中职业教育对女生的资金帮助，这就是你对抗自己情绪做出的最佳调整，挺好。” 杜雯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个鬼脸来应对万长生的表扬，直接岔开话题：“给欢欢买了个新款的包包，直接快递到她学校去吧，回头帮我给她说声生日快乐，二十岁了。” 万长生悻悻：“她当然快乐！” 杜雯听了就哈哈哈大笑着挂了电话。 贾欢欢是快乐，估计也是这些天忙于学习憋着了，在贝赫耶的餐厅最后开心的当众跳了一段大神舞，还是万长生去商业区小庙借来的行头。 最后这生日宴会就演变成了她带头教大家跳大神，连一贯不怎么理睬她的黄敏，多喝几杯都跟着一起瞎跳。 相比平时总是带领大家前行的万万，杜杜也是各种敬佩的存在，好像贾欢欢才是最容易被所有人接受亲近的小妹妹。 偌大个西亚餐厅里面最后跟做广播体操似的。 这种生日宴会，对贾欢欢来说，恐怕也确实比和万长生两个人孤零零的在哪要快活得多。 但她没喝酒，晚上依旧跟自己的医科生同学们赶回校园，明天又有小考。 相比自由自在，已经能够创造专业价值的美术生，医科生要苦逼得多。 从他们走进高校选择当医生开始，差不多前前后后要十年时间才能最终成为专业人士。 也一点也体现在青少儿美术学习上。 万长生第二天去院长办公室见了赵磊磊，把昨天听说的事情和盘托出。 赵磊磊不惊讶：“你忘了我就是去国立美院读的研究生吗，这种事情我多少还是听说了，吃相有点难看吧？” 万长生的态度依旧：“少收点钱就不叫吃相了，几十块钱就能让孩子启蒙学习下美术，没准儿这还能大力推动青少儿绘画培训产业，大美也在做青少儿付费培训，但仅仅是暑假做，如果能够和青少儿美术培训下乡结合起来，这就很有影响力了，大不了我们把这个专业评级卡得稍微严点。” 赵磊磊翘着二郎腿靠在院长椅子上，一点不像个有城府的院长，依旧是艺术家派头：“那你来负责？你还是年轻了点，这个阶段不能让你去承受这种有风险的事情。” 万长生连感动的样子都不演了：“就请那位小苏老师来负责吧，她也是国立美院的研究生，这个评级事务听起来是以国画几个门类为主要指标，然后才是素描、色彩、速写，可以让她来牵头做这个事情，我们大美社可以腾出来不少人手协助她。” 赵磊磊终于有点警惕了：“又是这个女老师，前些日子……好像她还去皇宫博物馆兼了个助理研究员的职务，你帮了她很多啊，有什么打算吗？” 看他有点揶揄的表情，在提醒万长生这是不是太明显了点。 万长生迟疑下还是选择老实承认：“苏老师比我更适合国画专业的发展，她是个专心做事的人，如果给了她发挥的天地，她比我更能踏实的把国画专业带领好，没准儿还能振兴复苏我们蜀美的国画专业，现在我们的学术能力已经降到不能再低的地步，我知道她不是博士，我愿意全力支持她的工作，所有关于国画的工作。” 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去当官，不是为了权力就是为了捞好处，可也有人清楚的明白官位对应的责任，更在乎自己的自由。 赵磊磊看着万长生好一会儿，才有些慢悠悠：“如果不是我很了解你，可能都会以为你对那女老师有意思呢，对，我也明白你的担忧，自从当上这个院长，六七个月时间我根本没法静下心来画画，每天想的都是这巨大的担子交到我手里，要怎么才不至于砸锅，你看我都有白头发了！” 万长生深有同感：“创作还是得潜心体会感受，俗务缠身哪有精力去思考，这玩意儿又不是机械生产流水线作业，所以我尽可能的想让我的生活简单点，除了艺考生教学就是创作，连国画系的课时我都尽量安排得少点，只有纯粹的生活才有纯粹的艺术体验。” 赵磊磊思考一下，答应下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偌大个美院各种开销一大堆，高校拨款又有个定数，这种揽钱的事情对我来说肯定慎之又慎，别人我是真不敢开这个口，因为太容易变成少数人的自留地了。” 万长生确实不清高：“避免暗箱操作呗，这种事情公开所有账务给教职工，除掉开支成本以后，教职工平摊都涨点工资，这才是最实际的。” 赵磊磊笑：“不能叫涨工资，那涉及到规定了，增加点考评补贴吧。” 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到皆大欢喜，这也是门艺术。 765、明白点大道理，人生会少点弯路 苏沐楠认真的倾听了万长生传达的意见，居然不意外：“昨晚我回去认真的想了想你说的道理，是对的，既然这件事有危险，那就我来，我没什么好怕的。” 万长生甚至都不需要跟苏沐楠长篇大论这个美术评级有什么意义。 这姑娘就非常清楚自己该怎么，也许对人情世故她不太精明，但在艺术教育上她有颗执着的心。 马上开始着手准备工作。 反倒是蜀川美术学院美术考级办公室的成立在院领导之间产生了分歧。 那位伍书记明确提出不太赞成这种以赚钱为目的的评级发证行为，认为这会大幅度降低蜀美的含金量。 几位系主任和副院长都有点迟疑，因为这个证确实一点份量都没有。 所有孩子热衷于考证的事情，都是跟小升初、初升高、高考的应试教育有关。 家长们一边抨击应试教育，一边又只投资在跟应试教育有关的项目上。 要这个有什么用啊？ 大家都觉得很费解，还担心这种无用的证，会导致蜀美的名声进一步下滑。 毕竟全国在这么搞的，除了国立美院，就没有其他人了，确实很容易在艺术圈里被扣上贪钱的帽子。 连郭槐生也不太同意：“江州和浙东不一样，人家是书香门第的传统身后，这边应该没有那么大的量，真搞起来没多少孩子报名，小鸟两三只，我们蜀美就被啪啪打脸了。” 赵磊磊推卸责任：“国画系的万长生和苏沐楠捣鼓出来的，我叫他们来解释？” 郭槐生哼哼：“是雕塑系的学生啊，暂时借调到国画系当助教而已，连讲师都没资格。” 众人哄笑，那位暂代国画系主任工作的杨博士赶紧跟着轻笑，不敢说话，他这种外来户要融入原来的局面真的很难。 伍书记对万长生也还是认可的：“那就叫他俩过来当面解释下，那小子能说，我看能说服我们不。” 众人就东拉西扯聊艺术创作和招生了，结果又绕不开万长生：“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今年这批艺考生怎么样？” “那得问万长生啊……” 又哄笑：“这王八犊子搞得我们年年报考人数下降，报名费下滑，他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才想另外填补学院收入，免得被开除！” 郭槐生大力鼓掌：“哈哈哈，有可能！现在蜀美也不那么好考，报名人数下降以后，一年要少几百万，好像确实应该叫他补上这个漏洞，凭什么学院受损失！” 于是等万长生从雕塑系被叫过来的时候，敏锐发现所有人对他都是似笑非笑的调侃，唯有杨博士满脸讨好的笑容。 苏沐楠也被叫过来了，这姑娘脸上绷紧，偶尔想皱皱脸都忍住了，像个视死如归的扫雷车。 赵磊磊这无良的家伙，还偷偷示意其他人观察苏沐楠的表情神态。 都是艺术家，都能看出来这个青年女教师的认真和无畏，那是种有了坚定信念的一往无前，老童还顺手画了张速写，不过他的手绘就是写意抽象的那种。 被郭槐生鄙视了。 万长生挨个儿问好领导们，再听伍书记故意拿腔拿调的对这个项目质疑以后。 想想说的居然是电视综艺节目：“因为最近在看影视类的艺术理论书籍跟一些综艺策划案，所以也会看看电视上的节目是怎么做的，有些明星带娃的节目，可以让观众换个角度看到明星真实生活的一面，这种真人秀哪怕是演出来的，也会让观众比较捧场，因为这是让他们新奇的内容，特别是还可以看见明星的孩子，也就是所谓别人家的孩子。” 其实现在想来，那位前国画系主任的分崩离析带走人拆台，反而是好事。 算是把蜀美所有的教职工清理了一遍。 接着在附中职业教育化的事情上又清理了一遍。 整个教职工内部氛围，特别在中高层领导中间，思想是比较统一的，都挺支持赵磊磊工作。 所以对万长生也爱屋及乌。 这会儿都不着急他绕着圈回应，很平静的倾听。 苏沐楠的眼睛还亮了亮。 万长生摊开手：“能上电视的一定都有特点，啥特点都没有根本没有艺术渲染的空间，所以那些孩子的闪光点、优秀程度真的很让普通家庭父母感慨，回头看看自己的孩子，会有什么感受呢？” 在座可能除了万长生、苏沐楠和那位杨博士，都有子女，有些甚至已经成年，没说话，但听得认真。 万长生笑笑：“好听的说法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有着良好和先进的教育观念，教育资源，如果再教育得当，形成努力上进的心态，成才的几率远大于普通人家，说残酷点，有钱人家的孩子优秀是因为有钱，普通人家要达到那么优秀，除了榨干父母的钱，孩子还得付出几倍几十倍的努力，才能追平，这还仅仅是教育领域，不涉及到进入社会有没有几个亿练手或者广泛的社会资源人脉，由此得出一个基本判断，资源决定了一个人上升的通道有多大，努力程度得排到后面，这就是现实。” 在场所有应该都属于资源比较好的阶层，也能看到更多资源的存在，所以对这个说法是认可的。 能够成为青年企业楷模的那些闪亮之星，各种二代的几率绝对大于白手起家的孩子。 所谓人生开挂，无非就是二代起步，普通人家的孩子从小有董事会去开开吗？ 光是带着孩子去上班都会被扣工资吧，那是因为双职工没人在家照顾孩子。 万长生甚至提到了钟明霞：“她所有的演技，都是在长期的模特生活里面打磨出来的，而她的成功只是个例，千万不能把极个别例子用来鼓励其他人都照着学习，会有多少人在那么艰难险恶的工作环境下走到最后？而看看更容易成功的星二代们，有几个孩子能从小和著名导演练英语，上各种镜头，和那么多一线演员、音乐家、导演一起切磋一切的能力和学问？所有的技艺和能力，是在资源的堆砌中成就出来的，不然就得跟钟明霞那样心惊肉跳的涉险前行，她这样能成功的万里无一，大多就变成了现在满世界那些网红，这就是差别。” 伍书记终于开口：“资源的不平等确实是现实，一个健康社会的根本，在于其提供出来的机会平等，对吧？” 万长生点头：“对，所以花五十块钱，让孩子来体验下美术，也许我们就是那座巨大的资源宝库，我们确实有这种能力啊，前年我们艺考班出现一个孩子，文化成绩极差，但一手无中生有的卡通造型手绘冠绝众人，他的素描色彩也很差，连速写都充满了卡通风格，很难得到高分，但幸运的是他好歹还有个展示自己的机会，最后我们把这个孩子采用面试推荐的形式，跳过高考和艺考送进平戏舞美动漫专业，这个孩子现在是我们最优秀的动漫造型师。” 老童点着烟慢悠悠：“教育的不平等，就是这个世界合理的道理，有钱人家孩子更优秀的可能性，本来就符合社会规律，古今中外都回避不了这点，你想做的就是尽可能给个平等的机会？” 万长生点头：“恰恰是因为这个评级没有任何功利性，不会因为这个证带来什么，那么吸引来的多半就是对美术有爱好的孩子，或者说他们背后有爱好的家长，这么说吧，附中招生很困难，就因为我们没有初中以下的美术爱好氛围，这部分的孩子全都在拼命学功课做作业，当然有钱人家的孩子不用，他们可以去欧洲呆一个月，慢慢寻找关于大师和先贤们所有的细节和光荣，去佛罗伦萨美术学院，跟大教授们慢慢详细的了解所有课程和安排，以便找到最适合孩子的教育项目，对吧？” 老童笑了：“说起这个，我这边刚刚有个以前的学生来拉我去站台，哄孩子十二万暑期夏令营去意大利，哈哈哈，万长生你们去意大利多少钱一个人？这可是暴利呀。” 赵磊磊严肃点：“我们七零后基本上没有资格抱怨不平等，除了城乡差别，起步的时候资源大体相等，都是一穷二白，虽然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是基本处在平等的机会之中，所以我们利用智力、家教和专注上的这些个人不平等，挤上了独木桥，现在这个世界的不平等开始呈现出来，教育资源出现了巨大的落差，可见的未来，这种落差会更加拉大。” 万长生点点头：“起始资源的不平等，慢慢就会发展成上升机会和通道的不平等，这就是我们附中职业教育的意义，分享教育资源和机会给摸不到的人群，我们无法改变命运的不平等，只能改变机会的不平等，社会资源总量是有限的，有人过度霸占了大量资源，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所以时代不一样，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挤出机会给更多人，评级手段表面上看起来是在敛财，就由别人说去吧，我恳切的希望能尽快运行起来，让更多普通人家庭的孩子接触到美术教育，接触到这种资源。” 在场的中老年艺术家、领导们相视一笑，对这样的学生当然是点头了。 767、谢谢你的方向 有了学院内部的全面支持，蜀川美术学院第二天就成立了美术评级办公室，老童兼任办公室主任，但实际上操持这件事的是二十六岁的青年教师苏沐楠。 她本身就在国立美院参与过这件事，现在自然驾轻就熟，各种考评方式、规范，第一次评级时间也定在了暑假，因为那时候有一大波放假的少儿会过来参加暑假兴趣班学习。 在暑假结束前顺势搞一次美术评级活动，每项报名工本费20元，彻底压价到别人无话可说的地步。 要的就是这一波孩子把蜀美在搞美术评级还要发证书的信息在全市范围传开。 刚开始可能仅限于这种小范围，就像艺考一样，多搞几年才能人尽皆知。 她也确实是个懂行的，知道素描色彩这种需要练很多基本功的并不是重点，水墨山水、花鸟、动漫这些才是少儿美术教育的主力，要的就是学三五天马上能立竿见影的技法，这时候就是要让孩子们感兴趣，并不一定要求非得学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绘画专业这边立刻凑了二三十个学生给她做助手，人多工作展开就方便，设计证书、制作证书是周边产品设计组的强项，杜雯还建议她跟韩晓敏那边联系下，这美术评级可以跟美术教育免费下乡活动联合起来推广，可以传播得更快。 于是苏沐楠就更忙了，平时一到周五忙上课，忙评级，每周五晚上飞去平京，直接到皇宫博物院上周末班，干脆吃住在博物院，全力以赴的接过老荆那些摹印的工作，周日晚上再飞回江州。 反正周末整个博物院都是要开放，周一才闭馆嘛。 万长生让大美这边安排了司机每次接送她往返机场，原本苏沐楠说自己没问题，可万长生心里过意不去啊。 人家这纯粹是代他辛苦。 当然忙起来就肯定不会有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整个人都充满了风风火火的干劲。 苏妈妈还打电话过来感谢万长生的支持，感觉完全把女儿交给万长生就多放心了。 万长生则已经在开始准备面对自己的又一批新弟子加入。 临近高考和徐朝晖直接赶回宁州二中，再一次亲自陪伴艺考生们踏入高考考场，光头学霸也能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帮助学弟学妹们走好关键一步。 路上顺便还把整个大美培训校的专业教师架构重新组合方案给万长生汇报了。 从教学总监、学科主管、金牌导师、培训师、助教的不同层级设置，到每个级别的工作细节规范，再到岗位工资标准，全都搞出来给万长生解释。 万长生能说什么呀，开心的笑着让徐朝晖把他形成的文稿，直接发给坐在后面的贝赫耶，再由秘书交给陆涛安排执行下去。 师徒俩顺势也讨论起这个培训教学成员的问题。 五六百名大美社小伙伴在培训校上课，虽然是因为轮班的关系不会时时刻刻在艺考教室，但是其中教学质量的差别也逐渐拉开来。 其中有七八个已经能跟着国立美院的金牌导师团队到处巡讲，但相当多教学组伙伴还属于不能单独上课的助教。 他们只能协助专业培训师上课，其中无论是表达能力还是教学能力，都有差异。 所以按照课时计算一个月拿几百上千块的大有人在。 短期看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总不能大家都跟金牌导师那样拿到一万出头的月工资吧。 但未来大美社不断进入新人，培训机构八千到一万名学生的规模也固定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些绘画专业的美术生未来怎么办？ 真能够一直留在大美当老师的必然是少数，大家毕业终归会离开大学校园，也会离开大美。 大美社成立的初衷就是为了让大家在大学时段，能够齐心协力的提高自己。 包括这种助教的岗位，都是要留给低年级的学生来提升经验和勤工俭学。 而不是成为一个慈善堂养闲人。 最多只是对艺考培训特别有兴趣，教学能力特别强的会长期留下来。 其实万长生又很期待这种家伙能自己单飞出去搞其他的培训机构，而不是永远呆在大美这个舒适环境里面。 相比之下，以付仕亮带头的设计类团队是最不用担心的。 他们已经积累了丰富的设计经验、课题案例，随时可以单飞出去搞设计公司、装修公司之类。 这些绘画专业的小伙伴该怎么办？ 社会上没有那么多给画家的空间，动漫手绘之类还有发展空间，油画国画可能还勉强找到书画院之类地方接收那么一点点，版画这些怎么办？ 能够成为自由职业画家养活自己，并不是个能轻松达到的目标。 就像赵磊磊说的那样，当成为一个庞大团队的领袖时候，不可避免的就要有长远的眼光来思考未来怎么办。 万长生也在把这种思路灌输给徐朝晖。 光头才大一，可所有大美社的成员都知道他和万长生的关系不同，算是嫡系中的嫡系，又有得了绝症做事根本不会考虑个人得失的心态，所以对他是格外尊重。 现在也思忖下：“没事的时候，我跟着杜姐也在学习高等数学，做了个简单的分析吧，我们现在设计专业和绘画专业的入学比例大概是六成和四成的比例，但实际上绘画专业里面有半数都投入到了设计工作中，起码在大美社是这样，杜姐说清美的情况好点，但一样的绘画专业出来就业困难，清美的做法是选修，允许不同专业有百分之二三十的选修科目，在保证绘画的同时，学点设计专业谋生，又或者设计专业中有发现自己对绘画特别有爱好的，未来可以保持一直画下去，这个经验值得借鉴给蜀美。” 万长生若有所思：“好，回头我给赵院长说说看。” 真的就没坐贝赫耶那辆豪华的改版越野车，也没要司机开车。 秘书坐在后面有点纳闷，理解哪些钱能赚，哪些钱不能赚，就已经让她很费解，现在万长生对她那么舒适漂亮的车也不坐，解释就是不想太招摇。 开着奔驰越野车，是因为买都买了，对于商务活动接触这也是个正常合适的选择，万长生可没开个破车装逼的那种嗜好。 但如果像那辆红杉改得花里胡哨的那么张扬，就超出了万长生的自我约束。 他解释了，但这种自我约束让阿拉伯少女满脑袋问号。 大人物、强有力的男人都有自律性，能够自我约束是种优秀的品性，她明白，却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自我约束，当然同样还有在娶几个太太这种事情上的费解。 她感觉自己和万长生的思维有点跟不上，甚至意识到中间有巨大的鸿沟。 所以有点慌。 万长生不慌不忙的把车拐进二中，即将迎接高考的艺考生们很兴奋，但万长生觉得他们可能是半年没见贝赫耶了，惊叹她的新造型如此漂亮美丽。 几千人很快乌泱泱的站满了操场，从万长生走上台就开始起哄喧闹，士气可期的那种感觉。 紧张窒息的高考强化，并没把他们击垮，围墙栏杆外面站满的家长都是这种自我安慰的说法。 万长生远远看见那边也想起自己的春晖图，不过他没什么废话：“老规矩，我们有奖励，大家来到这里的时候，都有参加摸底考试，我们会把这个成绩记录下来，跟这次的高考成绩对比，提升幅度最大的那些同学，就会得到一千元奖励，这个名额是一千份……” 一百万啊！ 每个学生来这里高考强化几千块的学费，居然还能靠成绩收回一千元。 总价值一百万的奖金啊！ 下面的学生已经山呼海啸的开始欢乐叫喊，有人惨叫自己进高考强化班的时候就该当白卷英雄，还有人串通了一起高喊：“万哥，你太帅了！” 搞得整个气氛真的不像要参加高考，老师校长们站在旁边也觉得艺考生确实跟普通高中生不一样。 活泼很多，也更有独立意识和精神。 万长生还鄙视：“你们不要说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要提我有什么缺点。” 笑得前俯后仰的艺考生们还是齐声喊：“那就是太帅了！” 万长生本来就像让大家轻松点：“帅不是缺点，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下面的艺考生已经笑倒了一大片，真的滚到塑胶草坪跑道上打滚那种，跟随这样的领袖，怎么会不开心呢。 万长生才正经点：“高考完，你们就是大人了，即将走进大学校园的成年人，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们提供如下套餐，在你们各地办免费的美术培训班，回到大美校来当助手，到青年艺术交流市场来画画，赶紧来学习怎么成为一个美术生，你们面前已经打开一扇非常丰富多彩的世界之窗，我很期待你们走进我们的团队里面。” 刚才还东倒西歪的艺考生们，现在真是用尽全力的大声喊：“好的！”“谢谢！” 有点七零八落的声音很快汇集起来：“谢谢！谢谢你！谢谢各位老师！” 那些普通高中生都闻声挤在窗口，羡慕的看这些不一样的同龄人。 因为美术生们对自己的未来已经看到了方向。 768、变废为宝小团队 范校长他们已经有些明悟了：“每一届的艺考生来，气势都越来越足，相比那些只是模糊的把考大学作为目标的高中生，他们清晰得多，而你在带领这种美术生的方向上，也越来越有底气。” 万长生只能说您这是不知道自己的苦恼啊。 每年一千多名蜀美的大美社成员加入，壮大队伍的同时，也得给大家创造足够的学习提高机会。 人多势众这种事儿吧，干事儿的时候当然花钱如流水，就指着能大兵团大会战的获胜获利，但放在平时那都是一张张吃钱的嘴啊。 基本上大美社的学生进了美院生活费都能自理，今年春节甚至还纷纷买了一百多辆车，这份盈利状况放在国内任何大学都是挺拔尖的业绩。 可随着这第四季的大美生进校，五千余人的蜀美，就有超过三千人是大美出品。 万长生真得考虑毕业以后的问题。 自己那一届还稍好点，只有七八十人，接下来六七百，之后每届都是一千往上了。 这人数放哪都是妥妥的大型企业规模。 他才二十三岁，大美社的骨干们大多也才二十一二岁！ 留下徐朝晖在二中做指导，这也是在为未来他掌管大美培训校培养威望，这些艺考生未来都会是徐朝晖的得力干将。 他甚至还带了套摄像头，给现在大美校内的艺考生们直播上一届的高考时刻。 对正在大美校内奋斗的艺考生来说，现在就是个分水岭，未来只有半年的时间冲击专业分数，然后剩下半年时间强化高考。 清晰精准的短期目标，就这么摆在艺考生面前。 是让自己在一年后后悔没有足够努力，还是从现在就抓紧每一分钟时间？ 徐朝晖想了很多方法来促进艺考生提高的方案。 万长生才能放心的和贝赫耶一起返回江州。 百来公里的高速路有时候还不如在市区穿行消耗时间多。 万长生很习惯于这种安静的时刻考虑点事情。 反正他开车从来不超速抢时间。 贝赫耶就坐到副驾驶观察他的表情。 也不怎么说话。 似乎读得懂万长生在尽力思索什么。 等回到艺术社区，万长生就重新投入到自己的泥塑创作中，贝赫耶则继续坐在大办公桌边学习中文，处理公务。 看起来她好像已经安于自己这个秘书的角色了。 当艺考生们参加高考的时候，钢花街道的姜主任也确定要调任，临走前约了万长生深谈下。 主题内容还是希望万长生能带着团队过去他的新辖区创建艺术文化园区。 万长生和杜雯探讨过这个问题，跟随官员前往发展自然是非常稳妥的商业行为，在中国这种长官意志的体系里面，只要跟随过去在那片区就俨然成为空降兵。 几乎可以为所欲为的操作商业。 但这随之而来的后果也已经屡见不鲜，如果跟随的这位官员有什么问题落马，那就妥妥会被牵连。 墙倒众人推的时候，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光是之前的待遇天地两重天就能搞得企业经营不下去。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姜主任仕途稳健，再次升迁或者调任，后来者会不会继续支持都很难说。 所以从长期来看，这种过去二三十年常见的模式造就了很多商业神话，也丢翻了很多企业。 杜雯并不是很赞同。 但未来文创艺术园区在国内想要铺开建设，那又不得不跟政府打交道。 所以他俩也有点犹豫。 姜主任就是来劝说万长生的后顾之忧：“大美艺术园区是铁西区的重点项目，又有九成的股份在街道手里，只是经营权在你的公司，这是无论换谁来主政铁西区或者钢花街道，都不会改变的事实，只要你是合法经营，优质经营没有谁会影响到你和你的团队。” 万长生从来都不会把人想得那么纯真：“万一谁看上了这个园区呢？” 姜主任摇头：“我不否认有些违规违章的做法，但是不会发生在大美文创园区的身上，这已经是在江州市重点备案的明星企业，这也是我再三推荐你们要有人去参政议政的原因，无论出现什么事情，总要有个向上沟通的渠道吧，这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所以说钟明霞还有这个功效呢。 万长生还得慢慢体会，这也是乡下地主家儿子没经历过的事情。 无论是当初他自己的考试舞弊案，还是钟明霞伤人事件，一切歌舞升平的时候什么都好，就怕意外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抓瞎，特别是被有心人盯上的时候。 譬如那次消防设施的事情。 姜主任谋其政：“我这次调任的区虽然级别类似，但规模大了很多，几乎等于以前的一个县，距离市区有一百二十多公里，也算是亟待开发区域，最大的遗留问题就是三线工厂，规模庞大的三线工厂甚至还包括了核工程基地，全都废弃了，上级领导找我谈话的时候，就有这个思路，需要借助大美艺术文创园区的经验，开发好那片区域的旅游资源。” 万长生吃惊：“核工程基地？！” 姜主任点头：“早就拆除也不是保密机构了，曾经运营过旅游项目，但是完全不对，产生不了经济效益，更不用说你能看到的社会效益了，周边三线工厂更是废弃得让人非常可惜，当这些企业搬走以后，藏在深山里面的空城就像演恐怖片一样，一直荒废着，你再去拍个恐怖片吧，整个区现在经济形势都不够好，除了搞房地产搞开发园区卖地，没有更好的龙头产业来带动，这就是你的特长了，来吧，不要有那些各种顾虑，把这当做你的下一个作品，能够真正为老百姓解决问题的作品。” 万长生没有贸然答应，还是先眼见为实的去看看再说。 姜主任当然是没口子的说好。 六月了，林楚妮这边招生搞得热火朝天，已经有七八百名初中应届毕业生报名要读她这个职业教育部，她这边还要招聘大量助教助手，拥有美术基础的肯定能更快搞定职业教育部现在的五项专业，所以大美社的小伙伴是优先考虑对象。 万长生也得在大美社内部推动大家去支援，除了基础的造型美术课程，可能就得涉及到跟着林楚妮他们从头学习美容美发美甲美妆刺青的手艺，起码不能啥都不会。 平京戏剧学院舞美系化妆专业能借调些专业老师和学生过来任教，但主要还得靠这边建立。 这段时间紧锣密鼓的各种教室、寝室整理装修都很繁重，款项也全都由合作筹建的大美培训机构来提供，蜀美等于就是只提供了附中这块牌子。 所以万长生也跟着关注不少工作，到六月中旬才抽出时间前往。 当然有了大美文创园区、西亚三五座园区的经验，现在万长生只要说一声，航拍、现场勘测、环艺设计等等工作室的人手，马上就能凑个团队出来。 只是听闻万长生是去核工程基地考察，女生们怕怕的躲开，男生则一个个好奇得要命。 所以跟着万长生上路的，就有十来辆车几乎全都装满男生。 这点距离感觉连自驾游的起步都没到呢。 所以万长生也没邀约欢欢一起，只是当成工作安排，快去快回。 结果不到两小时的车程以后，所有人都有点后悔，还是应该组织大家都来搞个自驾游的！ 能让当年国家藏在深山里面作为三线工厂，抵御超级大国的战备场所，自然是无限接近大自然。 而且是那种连绵起伏，下了高速还要跑三十多公里的山间弯绕公路，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伴随旁边碧绿宽阔的支流江水，真正能体会到江山美如画的意境。 这也是已经被开发得不错的支江画廊景致。 对乡下长大的万长生来说，他最多是观音庙的孩子，还说不上大山的儿子。 这种纯粹的山水风景，心旷神怡，简直有吟诗作对的冲动。 所以能听见对讲机里面一片片的卧槽。 贝赫耶这从小在黄沙漫漫里面长大的女孩儿，也被这满眼的绿给迷住了，全程拿着手机咔咔咔。 至于那片藏在深山里面的三线工厂，在政府眼里是废弃厂房，在老百姓看来像鬼城，对当年的工人是既想早日摆脱的偏僻，又依依不舍的几十年岁月时光。 可在美术生的眼里，就只有苍凉的美感，特别有艺术范儿的那种沧桑美。 和当初特钢厂那种感觉还不太一样。 万长生觉得更接近钟明霞家的那种氛围，小地方集中的大型厂矿，就感觉像个独立王国，从电影院到医院、澡堂、篮球场一应俱全，可是所有建筑都是苔痕上阶绿，所有地面到处都布满了裂缝，无数疯长的植物已经牢牢的把这些废弃建筑的木门窗破坏掉，包裹住建筑。 可是为了打核大战建设的这些建筑又格外的坚实，起码主要建筑非常坚实庞大。 然后走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有点阴森，又充满了蓬勃生机，好像能触摸到五六十年前那种上下一心为国家做奉献的时代脉搏。 所以这导致万长生走进那个核工程基地以后，立刻打定主意，要把这里改建出来。 769、以人为本不是说说而已 工厂靠近支流江边，蜿蜒曲折的公路再进去几公里深山沟才是隐秘的核工程基地。 距离最近的高速路就是通往不远处的另外一片景区，包括那个支江画廊和大量天然喀斯特地形地貌的自然景点，都组成了效益非常不错的景区。 不过那属于相邻的另一个行政区。 现在应该称呼姜区长了，这个二级行政区紧靠人家的风景名胜，当然也想发展旅游经济，可三线工厂当年就故意选得深入山沟依山傍水，然后一切都能顺水而下进入长江到江州，到沪海，非常方便。 从空中甚至卫星都很难找到这片区域，地面更是易守难攻，炸了公路就只能靠水面进来，很容易就能防住阶级敌人搞破坏，更不会让间谍探子随便靠近。 但这些曾经的优势成了现在的劣势，如果要修高速路过来连接，那就是起码三五十亿的投入。 暂时还没这笔资金。 姜区长就想来个短平快的出效果。 带着万长生他们走进核工程基地的时候还有点纳闷：“专门请的旁边那家景区来管理承包的，结果他们那边的生意好得不得了，这里却一直都不温不火，这种厚彼薄此的合作方式肯定不行啊，最后他们也结束承包权不愿意再续签了，由区里旅游局在管理，年均游客也就四位数，最多够付电费的……” 确实是还在营业接待的状况，但百无聊赖的工作人员只能坐在售票厅里玩手机，发现有前呼后拥的领导带着人进来，还是赶紧收东西起身。 万长生这会儿还没感觉。 可随着藏在山脚下的隧道口走进长长的战备通道，看见里面那种光怪陆离的所谓现代化声光电效果，故意渲染核污染恐惧的那种阴森气息，万长生真是没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没错，这里最大的卖点是“核”字，这是所有人都感到好奇又敬而远之的魔鬼幽灵。 那四位数来这里的游客，估计都是因为这来的。 但应该来过一次就不会再来，而且也不会推荐其他人来。 他甚至一下就明白为什么隔壁那家景区自己搞的风生水起，这里却半死不活。 不是不作为，而是实在能力不够啊！ 因为那是自然风景区，鬼斧神工的大自然已经把景色最好了，景区管理方要做的是圈围墙收门票，制定旅游线路这些现成的活儿。 这里是人文风景区，大量的景点需要塑造。 且不说塑造能力怎么样，看见那寥寥无几的用服装店模特改造人物雕塑，万长生都无力吐槽了。 这里完全把塑造重点、景区卖点都选错了。 这里最重要的是核吗？ 最重要的是那些曾经付出了所有青春甚至生命，铸造这一切的军民啊。 人文景区最重要的是人！ 而不是核工程本身。 这是万长生他们刚才从那片空荡荡的厂区走过时候最大的感受。 只有人才是创造这一切的根本。 特别是这种为了国家安全的奉献精神，为了子孙后代的繁荣昌盛，那么多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就来到这个地图上找不到甚至连地址都没有的山沟里面，默默无闻奉献一辈子的时代烙印。 才是这里最应该讴歌的重点！ 这些人才是那个时代最闪光的骄傲。 讴歌的应该是那种放弃个人享受，不计自我牺牲的时代精神。 而不是渲染核工程这个幽灵。 真以为顶着个核工程基地就要故弄玄虚的卖门票赚钱么？ 那些五六十年代的控制台、战备隧道，各种让人窒息的陈旧东西是很难新时代人类引起共鸣的。 据说现在来看的都是那些知青大爷大妈，缅怀他们的青春。 等他们走了，还有谁来看？ 还有谁记得这些可歌可泣的人？ 也许这就是当前文艺行业经常本末倒置的通病吧。 而且那些旅游公司的人可能做点旅游产业还有经验，在做这种人文建设，特别是需要审美造型能力的这种场景再现，那就是渣啊。 雕塑系高材生表示这才是咱们的本行。 所以一圈看下来，万长生回头看看自己的秘书，也是艺术园区管理集团公司的董事长：“你觉得怎么样？” 贝赫耶半懂不懂的还有点莫名其妙：“怎么？” 万长生指周围神神秘秘的环境：“我准备把这里接下来做一个新的艺术文创园区，你的公司投资不呀？” 现在万长生也有点概念了，搞这么个园区，要做得好，没个两三千万可能都下不来，五六千万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这个核工程基地和旁边的三线工厂面积还是有这么大。 从山谷间隐秘的地下洞窟工程，到外面几公里外的废弃厂区再到厂区旁边连货运码头都有的全面配套！ 嗯，就像特钢厂拥有自己的轨道，可以把火车头开到大厂房里，这里是可以把千吨级的货轮直接开到几千公里外的出海口。 具体怎么做，怎么才能产生效益，这肯定都是盘比特钢厂更大的生意。 需要很多方面的人手来参与。 万长生自己和孙二娘手里有钱，但他们都秉承有现钱就买房购置地产来保值的态度，基本都化成固定资产了，哪像这姑娘手里随时有几百万美金！ 有现金周转不用是傻子，反正还能给这位赚钱的。 贝赫耶好像马上发现了自己的价值，立刻泛起甜美的笑容：“好！投资！” 根本都不细问怎么投，投多少…… 要是她当投资经理，准保亏得天翻地覆还无怨无悔。 当然，这种投资方法估计也就仅仅针对万长生。 万长生有了投资方就笃定得多，转头对姜区长确认：“应该是会拿下来做的，让我们回头测算下投资方案，只不过这回可能九一分成就不太合适了，毕竟钢花街道那个我们主要目的是培训学校，商业区赚不赚钱都不重要，这里具体的合作方式得保证投资方要能够收回成本，您刚才也看到了。” 姜区长见过万长生这位秘书，更是知道商业区开的西亚餐厅，他还是有政治敏感的小声：“这个可能……不太合适吧，西亚地区和我们这个核工程基地联系起来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而且这种哪怕是解密以后的三线工厂，也不太合适让外资来进入。” 这话，万长生也不明觉厉：“那我手里的资金就要考虑下了，没准儿还得找培训中心借钱，得等我们初步讨论方案吧。” 姜区长比较迫切：“不要拖，好雨知时节，抓住这个夏秋季比较方便时施工的阶段做出来，又像去年那样国庆节好好的热闹一把！” 万长生笑：“哪有这么简单，去年国庆节能火是因为春节过后拍的电影，难道你真让我拍一部电影呀。” 姜区长明显食髓知味：“可以的可以的，现在不是还有钟明霞吗？她这么红的！” 万长生不轻易许诺：“等方案出来再看，我们搞这种东西很快的，我初步的想法是突出人，五六十年代那些无私奉献和为了崇高理想的这些新时代青年，那个时代对他们来说就是全新的美好时代，干劲冲天的百废待兴，这种感觉我们得回去讨论下。” 姜区长还想帮忙：“要不要我帮你联系以前在这里工作过的老居民、老工人？” 万长生摇头：“这方面我可能早就在钟明霞的家乡见过，她家也是三线工厂，对，就是电影里面的外景地，只是那边厂子破产了，居民还在，实际上比这里整体搬迁出去，还要惨……” 他还有句话没说出来，以前读史书，难免会觉得“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前半句有点难以理解。 兴盛的朝代，怎么就让百姓苦了。 现在他就懂了，国家巨大的发展变化，也是需要百姓付出很多辛苦甚至被放弃掉的代价才能达成，虽然没有国破山河在的那种亡国之苦，但对某些的百姓也是另一丛意义上的悲哀。 这就是文人，有了思考能力难免会想这么多。 一行人这么走出来，却被外面航拍、测绘的小伙伴们叫住：“太棒了！万万，这里可以搞个巨大的农家乐啊……” “你可拉倒吧，应该是工厂主题的山村酒店。” “对，万万，这里应该是座度假村酒店！山清水秀的住在这里，哎哟，你说我们在这里搞个画家村怎么样，我想写生了，绝对巴适！” “哈哈，光是写生，一年就能从美院到培训中心来好多拨儿人吧，我也想写生了，早知道带东西过来住几天，画画该多舒服啊……” 万长生眼睛也亮了。 这种避暑圣地一般的深山酒店，还真有点像当初他和欢欢、杜雯、钟明霞她们去过的那家温泉度假村小镇。 而写生画画…… 这里确实是太适合画点什么了，既有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时代印记，还有正在恢复原生态的江水画廊，更有满目青翠的山峦。 这个地方距离城区最近的不过二三十公里，到市区也不过一百二十公里，有点避世隐居，却又完全没有远离城市的距离。 仿佛可以在这里跟艺术拉上线。 这好像就是万长生最近正在考虑的大美社的绘画专业小伙伴们，毕业以后，有志于成为画家，又需要一个环境来潜心创作的话。 这里似乎就是一种选择。 同时也可以把这里发展成休闲度假的场所，如果说自己在平京旁边看见的那个温泉小镇是在北地展现江南水乡特色，观音村是带点庙宇文化的古老小镇，这里就应该是充满革命年代那种特有气质的主题性文化旅游酒店？ 也许有人会说把几十年前的战备场所，拿来改建成度假村，有点怪怪的，对不起前辈的浴血奋战。 可万长生不这么想。 先辈战天斗地，不就是想要后来者过上幸福的生活吗？ 这甚至可以算是给那些做出牺牲的人，一个告慰，现在真的过上他们想象的那种美好生活了。 当然这么做的前提是，真的要给这个地区也带来改变，才对得起这些人的后辈。 就像钢花街道的整体改变那样。 万长生已经在脑海里面闪过了很多种画面。 还是不由自主的在内心说了句，感谢这个时代，也感谢自己所具备的能力，可以尝试着去做很多美好的事情。 770、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整个勘测小组在这里停留了整整一天，中午都是有人开车到几公里外最近的自然村找饭馆打包回来的。 这就是现状，因为工厂搬走了，周围没有足够的人流量支撑日常生活，光是一片荒芜黑洞洞的厂区，一座莫名其妙的核工程基地，能吸引什么游客？ 好在这荒废的二三十年里，大自然重新抹掉了人类生活的印记，除了钢筋水泥建筑，剩下的到处葱绿一片，甚至因为原来厂区做了些绿化，现在更是随风飘扬的疯长。 随眼看去都能沁人心脾。 曾经有几千名工人和家属生活在这里，这就是个自成体系的小型社会。 宿舍二十余栋，库房、厂房大大小小十多座，其他办公楼、电影院、澡堂、食堂一应俱全，甚至还有自己的医院、百货公司、旱冰场和篮球场！ 整整两三代人的青春都在这里度过了吧。 比特钢厂更加庞大和完整，也更荒芜。 除了来考察的这些人群，就只有虫鸣鸟叫，还有随着黄昏来临的瑟瑟山风。 所以到了天黑，居然有点瘆人。 可万长生和这二三十个小伙伴等到黑透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因为艺术家那种特殊的敏感，让他们不停畅想这里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结合卫星地图，测量主体建筑的尺寸，这都是接下来进行设计和测算造价的重要依据。 姜区长贵为这个片区的最高行政长官，带了几名助手一直陪着。 对这些美术生也想当尊重，连连招呼吃了晚饭再回去。 靠着那条支江，特有的汤鱼做法相当美味呢。 可以算是区里面现在最拿得出手的特产。 有些老饕甚至不远百多公里都要从城里过来吃这个，其实在这边乡下鱼庄的价格并不贵。 绝对不是腐败式大吃大喝。 这倒是让万长生想起当初姜区长还是姜主任的时候，邀约自己去特钢厂考察，也是请自己去吃背街陋巷的蒜泥白肉。 也许这就是他的工作手法？ 一行人在几公里外的江边自然村餐厅里面坐下，不是刻意的竹篷青瓦，就是最原生态的农家院子，拴着的黑狗汪汪叫，繁茂的竹林还被江风吹得哗啦啦响，店家边摆碗筷边说可能要下雨了呢，所以今天抓鱼的收成应该不错。 顺着他说的方向，转头看向木栏外面，黑漆漆的对岸山脉有点轮廓，江上微有天色反光，两三点若隐若现的渔火可能就是待会儿桌上的美味来处。 没有灯红酒绿，没有喧嚣的马达鸣笛，甚至一点现代化的气息都没有。 除了自然的声音，周遭寂静得好像耳朵被塞住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会让人觉得有点恍惚，穿越到古时候的简朴至极。 美术生们坐下来，忽然就有这种感觉，奈何文化不够，以设计专业为主的小伙伴们抓耳挠腮的拍桌子：“万万，这是什么感觉来着？苏苏！小苏老师在一定就会吟出来！” 万长生笑着跟他们轻拍这杂木的桌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苏东坡的这首《定风波》，在这时候无限应景，充满清旷豪迈的气势，又有坦荡潇洒的胸襟。 这是在大城市里面很难感受到的。 大家忍不住跟着他的节奏轻拍，感觉自己也像竹林七贤那样逍遥快活了。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贝赫耶从来没看见万长生唱歌娱乐，这时候很吃惊，又有些着迷！ 也不知道她听懂没。 反正就是跟着其他美术生摇头晃脑。 姜主任看着这些年轻人的样子，笑。 他那几个下属还有点懵。 肯定也没见过这种艺术家恣意轻狂的发癫。 忽然有人就说：“暑假还自驾什么游啊，这不就是个最佳的地方么，趁着暑假我们就住在这边跟装修队伍一起改建，一边悠哉游哉的写生画画，周围山上，地下基地，外面江水绿如蓝，妙得很哪！” 众人纷纷应和：“就是！” “还有一个月左右放假，抓紧时间把前面的基础工作弄出来，先对这个厂区进行改建，按照度假村的格局来，保留建筑特点，但是改成现代住宿条件，应该不难！” “难什么难，一句话，大玻璃！” 最后仨字还有点怪腔怪调的别有鼻音。 听了这句，都有些哈哈哈的笑起来。 惊喜的姜区长还有点莫名其妙。 万长生赶紧刹车解释：“大美园区是第一个成品，我们在西亚已经完工第二家文创园区，现在又同时动工第三第四家，而第五第六家园区也在设计，多少把握到一点规律，其实说起来最简单有效的改建就是大量使用玻璃，特别是大幅面玻璃，因为这是现代建筑美感的重要元素，以前的房子很少有，只要改成大玻璃，立刻就颜值上升好多，成本其实又很低，是个很投机取巧的办法。” 设计师就是这样锤炼的出来的。 对某种材质，某种效果的偏爱，用得越来越熟，最后甚至能达到出神入化的效果。 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特点，那就在成名成家的路上走得越来越踏实。 有人还生怕姜区长不明白，翻开刚才拍的照片：“您看这五层砖混结构宿舍楼，老式的三个单元上去，每个单元每层楼三户，每栋楼45家人，如果我们来改造，首先就是把原来的木框窗拆了，换成整幅的大玻璃落地窗，剩下就是内部按照酒店房间档次进行装修，带有那个革命年代特色的酒店民宿，又多了些现代设计的美感，地面、绿化要全面的重新搞，最后留下的其实就老建筑的这层皮，周围环境跟里面住宿条件全都换了。” 姜区长好歹也跟大美社合作出了一个园区，还是能想象：“好！马上就搞！我去帮你们申请各种手续许可，减免优惠条件肯定也不会少，变废为宝的把这里形成带动的效应，还能创造就业机会不是？” 万长生踏实而谨慎：“设计是一回事，施工是一回事，经营又是一回事，这投入可就不是小数目了，怎么才能保证收回投资还要盈利，又跟姜区长您这边政府怎么配合分股，这都是要考虑的事情，现在只是提出了可行的想法，具体怎么做，磨刀不误砍柴工，给我们一周左右的时间，全面正式的答复你。” 姜区长对万长生是了解和信任的，知道他不是拿腔拿调：“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吃鱼，吃鱼，很有特色！” 确实有特点，黑色的乌鱼片成薄如蝉翼来摆盘，筷子挑起鱼肉来都是半透明的，放进滚烫的骨头汤里只是一瞬，就放进精细调配的红绿间杂酸辣味碟里翻翻，放进嘴里感觉真是嫩到极致，鲜到极致，香到极致。 贝赫耶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了去！ 万长生却慢条斯理的吃两口，对搞设计的小伙伴示意下这个店面。 那边就心领神会了。 就像钢花街道那家蒜泥白肉最后也没搬到商业区里面来正规发展，除了老板没有雄心壮志，主要还是他就是迷信得破破烂烂才有好生意。 设计团队其实有讨论过这种山野气息风格，在大城市里也就那样儿了，始终是个脏摊的规模，不可能做大做强，光是卫生就没法过关，但显然在这种整体风格都接近大自然的地方，这种风格没准儿可以在厂区那个度假酒店里面体现。 当然也可以是回避这种破破烂烂。 等大家都吃得心满意足上路回家，迫不及待的小伙伴们已经纷纷酝酿设计方案。 根据负责范围不同，重新调配座位挤在一起，路上还能开脑力风暴会。 告别姜区长的万长生叮嘱大家还是注意安全。 回到江州纷纷直接前往工作室连夜探讨，万长生也给钟明霞打电话商量合计下这个事情，外资不好动用，那就是钟明霞最近狠赚了几笔有充足的现金流了，这家园区或者说度假村酒店，就让她自己来当投资大老板？ 无论是依靠钟明霞自己的明星效应带动发展，还是她自己的产业规划都值得。 时间有点晚十点过，万长生就到学生宿舍门口去见女财主。 贝赫耶却有点出奇的不声不响跟着，钟明霞跑出来看她两三眼，她都装着没看见。 万长生还是有把握能够盈利的，当然前提是做好设计，也做好推广：“肯定还得拜托杜雯那边推广，能够入住几百上千人的酒店度假村，肯定也需要潘经理参与管理配合，现在你的现金流是最充足的，具体投资多少还要核算，三五千万是很可能的，毕竟规模那么大，你愿意尝试冒险吗？” 钟明霞刚洗了头，在睡裙外面裹了件宽大的格子衬衫，还带点洗发水的清新香味，压低点声音：“几个新的代言加上之前的，大概还有四千三百六十万，如果不捐那一千万，现在可就够了，这里面有一半是你的钱，你愿意尝试冒险，那我就愿意。” 用大型工厂厂房改建的宿舍楼上下几层，住了两三千艺考生，密集度还是很高的，再繁忙再严谨，这睡前时段也是到处一片闹腾。 都是十八九岁的孩子，唱歌的、鬼叫的、大声背英语的，还有表白吆喝换来到处一片笑声，每层楼的宿管大妈叫喊兔崽子们不要叫了，赶紧睡觉要切断电源关wifi了哦，顿时又激起一大片哀嚎和叫妈妈。 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偏偏钟明霞却觉得这种环境，无比安全，比自己孤零零的住在什么豪宅大院舒坦多了，红扑扑的水润脸色尽是笑。 除了时不时瞥旁边那不知趣的秘书。 万长生是无所谓的：“投资肯定有风险，我不敢给你说包赚，改建这里动用的培训机构资金，但好歹主体是为了新校区投入，所以培训机构出钱也无可厚非，如果那个新度假村艺术社区改建还是找培训机构借钱，要么就算股份，要么那就有点违规不符合手续，算是私自挪用了，我那边的钱……不是你最清楚吗，要么把几处的房卖了，一时半会估计也不可能全卖掉，要么就只能找我妈要钱，春节我还给她吹嘘我能养家了呢，其他现金都在欢欢……” 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没多少钱？ 看似这两年赚了不少，几千万了！ 可杜雯那边不声不响的分了一半，剩下可能又有一半拿给了欢欢，其他基本都花掉了！ 堪称大手大脚的败家子！ 钟明霞笑起来：“你就是当大哥，把钱都用给大家了，做吧，这些钱有一半也是你的，大不了我再接几个代言就回来了。” 啧啧，她这底气！ 贝赫耶愈发心慌。 771、让自己活得有点意义 是啊。 贝赫耶也是越来越发现。 最引以为傲的容貌，在这里好像不怎么管用，起码在万长生这里没啥意思。 他是很欣赏美，但也就仅限于欣赏。 压根儿没有动手动脚接近的意思，仿佛远远看下还更方便观察打量。 阿拉伯少女都有点怀疑是不是东亚这边的审美标准不一样了。 可是一同出去的时候，她还是能感觉到大量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啊。 沮丧…… 另外最倚仗的恐怕就是家财万贯了。 可万长生这几大产业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个钟明霞这仿佛bug的存在，随随便便站在那拍半天的广告，就是上百万美元的收入！ 比卖石油天然气都快！ 今天那位官员说的什么，她不太清楚，但万长生之后就决定宁愿找钟明霞投资，也不用她的钱。 泄气…… 因为有秘书在旁边，钟明霞靠在宿舍楼门边想多聊会儿都没法营造气氛，最后还恨恨的揪了把贝赫耶的脸，她现在可不是那只会低头做小的护理杂工了。 贝赫耶更委屈的捂着脸，跟万长生顺着出校区、街道回商业区。 哪怕到处都布满了监控摄像头，接近十一点的文创园区里面还是不适合这样一个美女独行，整个商业区和外面钢花街道没有完全收费口也没有围墙通道，谁都能进来，前期还出过好几次盗窃事件，所以保安队加强了夜间巡逻监控。 未来在那个三线工厂度假村，到底是学平京那江南水乡温泉度假村全面封闭成景区收费呢，还是完全开放成为免费景点？ 万长生觉得这是个需要抉择的重点。 背着手送美女回家，春风拂面的夜色浪漫下，他居然在想这些。 贝赫耶亦步亦趋，几次抬头终于开口，再没了刚刚来时候那种轻松自如，终于有些发愁的样儿了。 万长生看见餐厅门口等着的侍女连忙起身迎接，才转头告别，可看见贝赫耶的样子，他还是比较明了的：“我们是朋友，相互合作提高提升自己的机会很多，只是这起艺术园区有点特别，沾上了比较敏感的边，最终还是要有管理集团来打理，你不要往心里去。” 贝赫耶真到了患得患失的节骨眼，轻声说话：“万，你就真的不需要我的钱吗？” 万长生有点忍俊不禁：“啊？唉，你这么说得我像个到处骗钱的拆白党，到处骗富家小姐，这事儿可是让你也能得利，我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那个。” 贝赫耶啊：“什么叫拆白党？” 中国姑娘都很少有明白的，何况外国妞儿了。 万长生笑着给贝赫耶解释了这种古老的江湖行当，观音庙前三教九流来拜码头的手艺人不少，精通各行的前辈也层出不穷。 自然对这种以色谋财，白吃白拿白困觉还骗人情感的伎俩熟得很，连哭、剪、刺、烧、嫁、走、死的七字招式都能娓娓道来：“欢欢才是最熟悉的，七煞符她都会做，人家家里出了什么样的小人附身，她就卖相应的阴符给人家，哈哈哈……” 这可是小两口在观音庙广场上的合伙生意之一呢。 贝赫耶深深的叹口气。 万长生对太太的深厚感情，她现在一目了然。 原以为自己怎么都能排个第二，现在看来第四第五都难保哦！ 她的思路一直是这样的。 万长生送完美女赶紧跑到工作室那边嗨。 跟美女在一起，都没有和这些小伙伴在一起快活！ 其实就是年轻版的小酒馆。 最大的圆形工作室里，中间的圆形桌面上堆了不少啤酒饮料，还有瓜子花生水果零食，经过大家讨论，卤鸡爪之类的就算了，很容易沉浸到美味里面，这种讨论会有点干果只是让嘴手热身，不是贪吃的。 让几个贪吃的小伙伴很是遗憾。 但气氛是热烈的，成果是斐然的。 核工程基地应该定义为游览点，三线工厂度假村是生活点，还要寻找一些娱乐项目。 就像敦煌，莫高窟是艺术景点，月牙泉是自然景点，沿着沙漠冲沙、飞滑翔伞的农家乐是配套娱乐，最后包括市区的夜市都能形成卖点，也是市民能够共同获利的最大渠道。 核工程基地按照万长生的考虑，雕塑系会大量介入，用雕塑的方式来重现当年的那种艰苦奋斗，舍身奉献。 有个雕塑系的师弟甚至迅速联想到蜀美的《收租院》，这组写实主义风格的雕塑，在六七十年代打下了蜀美迄今的名声。 万万也可以带着大家推出这样一系列划时代的作品。 在这个人人都讲自我意识，嘲笑无私奉献的年代，这样的作品无疑具有非常深刻的意义。 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在讨论艺术的时候，就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万长生依旧是没有马上接茬儿，只轻轻点头表示在思考。 至于三线工厂的度假村酒店就比较简单，从其他工作室凑过来的几台大屏幕上分别投放出卫星俯瞰图，今天拍的建筑图，细节图和航拍画面。 有人在旁边白板上唰唰唰的直接绘制出设计手稿，保留所有的建筑，但清理所有地面和绿化。 让这些基本上都是清灰砖混结构宿舍楼，钢筋混凝土大型车间、公共设施的昔日建筑重新焕发青春。 陈大伟他们则关注到底要怎么才能赚钱。 这虽然不是大美社设计的工作范畴，但设计师如果不考虑业主的盈利问题，那这种脱离现实的设计，是绝对不符合万长生态度的。 大美社已经不可避免打下深刻的万长生烙印。 因为历史上最著名的几大建筑师，最著名的什么流水别墅、范斯沃斯住宅，都是出了名的看着好看，客户要骂娘的超级坑货。 设计专业提供的产品，一定要实用，能够创造价值，别太过于追求艺术性而放弃了用户利益这个根本。 这其实是美术学院学生走上社会以后最大的转型困难。 要把自己接受了多少年的专业艺术思维，向市场向客户低头。 万长生这个从小在观音庙广场卖艺的家伙，却天然在乎这个。 他想发挥点打印技能都派不上用场，轻而易举就有几个电脑熟练的家伙纯粹用绘图板和ps功底就能在照片上把宿舍楼、厂房进行改建绘制，再大幅调整绿化，顷刻之间就把一张修改过的效果图放出来。 大家再纷纷发表意见进行调整，增加个白色塑钢阳光走廊，拆掉某处破破烂烂的搭建，又或者把原本残破的建筑和现代模式衔接起来。 环艺专业的学生来了一批又一批，低年级的只能羡慕的挤在外围，但也能壮着胆子提出自己的想法。 万长生应该是唯一一个坐在最里面的绘画专业学生，国油版雕都属于绘画专业。 所以他更多是撑着下巴静静看着这种场面。 只是他忽然开口的时候，全场马上安静倾听：“首先我要表明一点，这整个厂区改造成度假村酒店，不是全封闭的，我一贯讨厌围起来的小圈子给少数人享受，与民同乐，大美艺术文创园区为什么这么火，很大原因就在于整个园区是免费的，你说是老百姓贪便宜也好，消费水平低下也好，艺术应该为大多数人服务，所以设计上就应该是所有人可以随意进出游览的，当然部分建筑还是要管理保证安全，那么这么大的厂区我们能做什么呢？” 根本没有任何人跟万长生争论封闭不封闭的问题，他说怎么，其他人就立刻关掉另一个选项，现在更加专注。 听见万长生的声音：“这就是第二点，我建议你们可以组成一个小组去钟明霞的老家采风，马振宇他们去过剧组的知道地方，那个就是活化石一样的存在，就是这种三线工厂还在生活但厂区已经破产的状态，去看看生活在那里的感觉，今天姜区长有句话我听了有点难过，他说尽是五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去看核工程基地，这是在忘记我们的历史，不过才五六十年的时间，刚刚解放以后拼着全国饥荒，都要搞出核武器来保证国家安全，全力以赴备战备荒，这些历史已经被淡忘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为什么那个年代那么多人都能不顾自己的享乐，私人得失，投入青春投入精力甚至生命，也要巩固用户这个崭新的政权，现在的年轻人都很难想象那种大公无私的宏大场面了，我希望能在设计中体现。” 灯火通明的大型工作室里面，密密麻麻的挤了三四百美术生，闻言竟然好多人马上都在低头记录。 万长生也觉得这样是不是太像领袖了，对设计师们也太限制了，悄悄调整点语气：“当然最后的态度就是，美丽，我们要让这个重现美丽，可能要多花点钱，要多花点精力，要精雕细琢，但最终就是要呈现美丽，原有建筑尽量保留下来的那种现代化美丽，跟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美丽，这样才能让那些前赴后继的人，看见他们付出一切换来的美好生活是什么样，也要让那些还活着三线工厂员工，看见他们奋斗过的地方变成了什么优美的地方，这就是我们艺术家存在的意义，明白了吗？” 他是顺口说，美术生们却如千军万马似的齐齐回应：“明白了！” 声音不大，却非常整齐！ 甚至都有点震得周围的玻璃墙面在抖动！ 整齐得大家都很吃惊，然后瞬间杂乱又骄傲的鼓掌。 好多大美生，哪怕在毕业好多年以后，都能回忆起这个夜晚，好像明白了什么重要意义的分水岭。 当然这也是219艺术度假村最后能够大获成功的重要节点。 嗯，219信箱就是当年这座核工程基地留给外界的唯一坐标联系方式。 772、积淀的变革 接下来整个设计团队就跟疯了一样！ 早早回了寝室或者各种原因没来这边参加这场设计讨论会的小伙伴们，哪怕看了全程摄像的视频还是后悔不迭。 感觉自己没能亲身感受当时那种现场气氛。 做设计有什么意义？ 就像那些大牌时装t台上的发表作品，矫揉造作得连最作的明星们都穿不出来，还自诩为看不懂的都是傻逼？ 又或者天天坐在电脑前面听客户瞎比比，左一点右一点，一天要出一百张图。 痛不欲生。 再大牌的设计师最终都要面对甲方爸爸点头哈腰。 万长生却总结出来个最高级的方向。 我们的设计要去留住历史，并且成为历史。 也许这才是千年传承的家族，给万长生留下的宝贵财富。 而不是买核武器来放烟花给女孩儿过生。 这也回答了万长生一直在自问的，艺术到底有什么意义，除了赚钱，对这个社会，对民众还有什么意义。 这一刻他算是找到了。 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回答几十年前的那些人，回答那些作文里面畅想的几十年以后是什么样子。 就是这种大美盛世。 如果说第一座大美文创园区时候大家都还在摸索形成概念，只会用涂鸦来大量堆砌艺术感，到了汽车主题、猎隼主题、石油主题的艺术园区，已经摸索到了很多理念上的东西。 所以说贝赫耶怎么会没有贡献呢？ 给了大家这么宝贵的练手机会。 在西亚为土豪工作了一圈，仿佛特别想为这个项目贡献，就是想做到万长生说的那样，把最美的时代，最美的现在展现给那些前人。 告诉他们，他们的无私奉献换回来了什么。 而且万长生指出的方向，从一开始就让大家的设计走在有品位又接地气的路上。 所以整个团队迅速膨胀到近千人，付仕亮总管整个设计项目，但总设计师是大三环艺的一个平时不怎么起眼女生，在前面几次文创园区设计中，她从给韩晓敏打下手开始，逐渐表现出来具有很强的艺术把控能力。 也就是这里要怎么做，应该呈现出来什么样子才好看，她很敏锐，能够在脑海里面构想出来自己想要的样子。 但具体的工艺、怎么实现那就是各个分包设计工作室的内容了。 这个叫翟福白的女生除了抽烟有点凶，其他时候几乎不说话，日本和西亚都去过了，接下来也带着主设计团队去钟明霞老家住了一周，回来就是各种疯狂的画草图，据说那帮人一晚上就能凑一缸子烟蒂。 万长生走进他们的工作室，差点被那种烟熏火燎的气味反呕出来。 但这不妨碍美妙的设计方案开始出炉。 这就是万长生和大美社的优势吧。 这么大规模的设计方案，通常在设计行业按照每平方几十几百元的价位来支付设计费。 轻而易举的能达到几百万设计费的价位。 但现在就是只按图纸来计费，一张效果图，一张细节大样图，一张手绘设计稿的价格计算。 因为大家都清楚，这是在用这样的机会来提升和证明自己，还没到谈身价的时候，夯实技术和能力，才是这个阶段的重点。 甚至都不需要万长生跟大家谈情怀、谈规划，从来没有谁对这个抱怨过。 所有人都非常清楚，没有万长生带领的这一切，整个大学生涯都会完全不同。 况且西亚的园区设计就平均每家一千万左右！ 该分的还是分给大家了。 于是这一周的时间，陈大伟他们尽可能全面的做出来策划方案，对整体工程也有个大概的评估造价，所以万长生才能带着钟明霞一同前往姜区长的新岗位签署项目合同。 钟明霞刚成立的新公司和大美艺术运营公司、大美艺术文创管理公司三方合作获得整个景区两大部分的所有经营权，在股份中占据百分之七十八，然后钟明霞和两家大美之间又是7：2：1的比例，就因为钟明霞是出资方，大美运营公司是设计改建方，而占股最少的文创管理公司实际上是阿拉比艺术文化管理集团的下属子公司。 在这个项目中，园区管理公司其实主要是外包负责后期的所有人员到经营管理，艺术公司当然是在未来也要始终提供艺术服务。 基础造价是四千六百万，马上就开始推动施工进场，甚至连手续都还在办理申报当中，就开始动工了。 实在是六七八月的天气足够好，也完美契合了设计团队打算干脆在现场过暑假的打算。 数百上千人过去过暑假，也算是测试整个区域的接待承受能力。 反正自家这么多车，柴米油盐怎么都能搞定。 这回去的人就多了，提前一两天就分散十多二十部车过去，带着帐篷什么的过去体验生活。 结果发现有栋四层大办公楼完全可以收拾出来作为临时住所，几家多次合作的装修土建公司进场以后，也能优先把食堂、电影院等公共区域收拾出来方便住宿开伙。 这让聚过去的几百号人，兴致勃勃的自己动手先把这栋办公楼清理出来，回头安排铺上工程板打地铺，睡个几百人也没问题。 感觉要睡大通铺了，这些家伙还很兴奋。 开始憧憬要搞点弓箭什么的，还要在周围山上打猎改善口味。 结果被跟着一起来看热闹的贾欢欢断然否决。 她现在已经完全进入到医生的角色：“别，千万别再吃野味了，这次我们给西北村庄解析化验出来的真菌就是潜伏在黄山羊体内，然后因为人畜混居才导致那个村整体都有严重的关节疾病，同样的问题也发生在蛇、果子狸、竹鼠、蝙蝠这些野生动物身上，其中有些感染甚至涉及到基因病毒，就跟前些年那个非典一样，都是吃野味吃出来的问题，千万别吃野味。” 看她严肃的态度，美术生们哪怕有人不以为然，也被其他人警告：“连万万都不敢违抗他老婆，你敢惹？” 贾欢欢确实是带着医生的眼光来这里，从下车伊始就叮嘱设计团队和施工方对这种长期空置的区域要先做防疫，因为这种非完全自然的环境废弃以后有降解困难，死掉的小动物、山谷里面的瘴气等等各种因素，都会影响这里的卫生环境，清理过程更是要注意破伤风等各种细节。 看她小小个身影却煞有其事的样子，也不得不尊重些呀。 但最开心的可能就是绘画专业那些带了写生画具的家伙吧。 油画、水彩这些带过来，从江边就迫不及待的支开摊子画画，山谷、山野更是随处都能取景，六七八月正是这大山深处最枝繁叶茂的时候，特别是那核工程基地的洞口附近，近乎垂直的洞口在空中很难发现，可周边密密麻麻青翠欲滴的竹林，那才是美不胜收呢。 大家已经纷纷在考虑要怎么为这个暑假写生和改建设计工作做准备了。 大股东终于摘了明星款墨镜，欣赏下自己未来的度假村规模，没什么感觉，江水没自己从小呆的江边浩瀚，山野嘛也不稀罕，厂房宿舍就更毫无兴致，终于有点怀疑：“这……也能赚钱？有人会来？” 听她的语气，是准备我还是再去接几个代言广告吧，这酒店什么度假村的事情就当是丢到水里听了个响。 也就是纵容万长生随便你怎么折腾。 还好她没有花天酒地的纸醉金迷，跟这些钱也还没产生深厚感情舍不得。 万长生这会儿不提杜雯了：“你也想想，想想有没有可能拍个影视剧什么的把这里炒红？” 钟明霞噗嗤笑了：“你怎么不安排我去西亚拍影视剧啊，帮公主也多赚点钱嘛。” 万长生爱国：“把美元朝回赚多好，哄着大妈们到沙漠里面丢钱多心疼啊，要看沙漠看海我们不都有吗，非得跑那么远。” 钟明霞表情灵动：“哟哟，今天她没来，你就敢胳膊肘往内拐了。” 万长生理解的是：“小同志因为特殊原因没能投资这个项目，心里可能有点疙瘩。” 钟明霞笑：“要是这里真能赚钱做起来，回头让她去我们厂子投资呗，我举双手欢迎。” 万长生摇头：“不一样的，这里是整体搬迁到了其他地方，厂区完全荒废空置，地方政府随便怎么处理都是变废为宝，你们那住着那么多人，要改建就要安置那么多人，而且出门就是旁边的高楼街道乱糟糟，没法保证独立性，谁愿意去？” 钟明霞才没万长生那么悲天悯人呢：“好吧好吧，你说不去就不去呗，嫂子暑假怎么安排的？” 万长生发愁：“好像她准备跟着导师去见习，我是想她能够找到自己人生努力的方向，而不是只把心思放在家里，可这好像一下就飞远了，说不定我还得学洗衣做饭呢。” 钟明霞噗嗤：“我叫塞丽梅过去给你做事，她闲得很，斗地主和打麻将的欢乐豆都多得不得了，成天还不出门。” 万长生就叹气：“劳动人民就是这样容易安于现状，得给她找点事情做。” 活脱脱的地主口吻。 这时候地主婆视察完转回来，钟明霞连忙亲热的喊着嫂子迎上去。 773、师慈长如父 贝赫耶当然是在憋大招了。 成天不声不响的坐在桌边忙工作，还仗着秘书的身份，去设计中心那边调了全套219艺术度假村的设计方案和商业策划书。 偷偷的跟哈雅特一起翻译成了阿拉伯文，当然事情主要是侍女干，她就负责张嘴指挥。 这有点泄露商业机密，但是在贝赫耶这里，肯定没这根弦。 万长生则已经开始在雕塑系发起新一轮集体创作热潮。 219号作品，是他给这一组核工程无名英雄雕塑系列取的名字。 完全按照等身大小创作的雕塑，确实是模仿《收租院》这套著名作品搞的群雕。 五六十年代《收租院》火红到什么程度呢。 在全国巡展揭露地主恶霸是怎么欺压人民的时候，曾经到现在的皇宫博物院摆场，把皇帝老儿那些东西都赶出大殿，让人民的形象进来展出。 那可是比画画和表演都要来得具象的人生教育。 毕竟雕塑就是凝固的世间百态嘛。 结果让革命群众看了太义愤填膺，差点把皇宫这个封建集权象征的地盘给砸了烧了！ 这固然有那个时代的背景，但确实起到了当时应该做的努力。 为彻底清洗封建统治做出了贡献。 现在过了五六十年，再做这样的群雕，意义却是纪念缅怀那些默默付出的人。 因为特殊战线的特殊性，他们做出的很多事情到现在都不为人知。 可他们都是在同龄人中间最优秀的热血儿女，他们也有青春和感情，也有父母跟爱人，万长生想在那个核工程基地里面，用这样栩栩如生的形象展示他们曾经工作的场景。 这就算是大美艺术文化公司占有股份投入的一部分。 万长生自己来掏钱做这大约一百来位塑像！ 真正雕塑专业级别的塑像。 而不是现在那景区里面，用几个服装模特穿上那个时代衣裳的敷衍造型。 万长生自己画了两个场景，其中一个是他第一次走进那个地下基地时，一条需要电瓶车通行的直线地下通道，足有几百米深入山体腹部的震撼场面。 在那个只有钢钎炸药手动挖掘的年代，根据现场导游的解说，万长生绘制出来几名建筑工人正在奋力开拓的动态场景。 可以开进大货车的山体通道里面，人物显得是那么渺小，可又那么伟大，正在用钢钎铁锤一点点砸开石壁的剧烈动态，真实反映出愚公移山的那种劲头。 另一个场面则是在一间抢险控制室，对比现在各种高科技防辐射的装备，那个年代什么都没有，充其量就是和军用雨衣差不多的那种橡胶衣裳、防毒面具。 可是当核泄漏警报响起的时候，这些毫不犹豫的年轻人就用前赴后继的身姿冲进抢险现场。 而万长生展现的却是抢险完成以后，解开密不透风的防护服，摘下面具，浑身大汗淋漓又充满欢欣的模样。 好像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万长生把现场照片和自己画的手稿放到雕塑系的大屏幕上：“初步我想做成一百零八将，就用《水浒》里面那些人的绰号身份来对应这些一线军民，一方面这是商业化的219核工程基地博物馆展品，完整还原基地内部各个场景当年的模样，另一方面这是套合起来的群像，纪念那些默默无闻的脊梁，因为面向的是普通游客观众，所以我想做超写实拟真雕塑，衣服连个褶皱都栩栩如生的那种，材质应该是玻璃钢或者别的什么，重点是想做彩塑，最仿真的彩塑。” 有人就吱声了：“你这不就是蜡像馆那种做法么？” 万长生还真没去看过什么蜡像馆，但是听了介绍也了然，其实跟做玻璃钢也类似，也要先做泥塑，然后翻石膏模具，最后浇铸蜡像成型。 只不过以前没有环氧树脂这些纤维强化塑料，所以蜡像馆才从几百年前传承下来这种栩栩如生的造型方式。 其实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用玻璃钢替代了，毕竟强度上面可以随便游客怎么摸啊折的，很结实。 郭槐生满意的看徒弟引入这么大的单子，等万长生说完才帮腔：“成本费用肯定是万长生那边负担了，但雕塑设计费用那就不一定能按照外面的行情来，按照课时费来结算就是了，毕竟说白点，这件作品我希望大家能做成媲美《收租院》那样的传世经典，具象对我们来说并不是最大的难度，最难的是如何跨越时空感染现在的游客，特别是青年人，去理解当时的年轻人为什么会这么忘我，这么奉献，我就是那个年代出生的人，我知道那种感觉，从旧社会过来，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这样美好的新社会，为子孙后代都打造一个美好的未来，可他们肯定没想到物质丰裕了，反而丧文化、宅文化、以自我为中心的新时代文化成了主流，万长生这个出发点非常好，我自己认领三到五座形象吧，先到先得。” 雕塑系的师生们自然不可能像大美社那样嘘自己领导，有几个老师倒是精明的听出来点含义，纷纷也报名认领了两三个形象。 毕竟就像万长生刚才描述的场景那样，几乎都不可能是一个人物的独立塑像，起码都是两三一组展现某个场景。 但重点在于《收租院》当年就是以师生共同创作的形式，前后也是十多个人参与，最后获得了巨大的荣誉和成绩。 钱真的不是最重要的了。 因为跟着万长生这条锦鲤，就好比他已经多次在权威刊物获奖写论文，现在牵头写篇很有前途的论文，大家都可以跟着出力做数据最后署名。 这会儿会在乎这篇论文本身给多少润笔费吗？ 不重要吧？ 三言两语也分头把这活儿给揽承下来，连正在全力以赴做西亚雕塑的那些研究生，和许桡一起都要求也能参与这个。 不就是挤出点时间多做做写实的东西吗。 只要造型把握好了，具象写实不过是个堆砌时间的细致活儿而已，简单得很。 重点就在前期造型，绝对不会是服装模特那种呆板的肢体动态，绝对要从精气神上面凸显出来那个时代的风貌。 又不能是苦大仇深的高大上丰碑式脸谱造型。 所以不需要泥塑，光是手稿素描就已经是道难以逾越的天堑了。 万长生把地下核工程基地的照片全都打印出来，再把设计组那边做的地下迷宫式通道结构制作成大画面挂在墙上，这每个分部巷道、工作间、控制室、反应堆坑都清晰分布，各个地方应该是什么样的工作状态，最打动人的时刻应该是怎么样，都得自己去查资料，琢磨构想。 然后万长生和郭槐生分别把关看稿子，如果连动态手稿都过不了关，平淡无奇了无新意的话，还是先别浪费时间做泥塑了。 不知道怎么构思啊，去学院博物馆把《收租院》的经典作品好好揣摩下。 当年的艺术家们也没在水牢里面被人打，也没交过租，那时候更没有网络图片可以搜索，看看最后是什么样的作品呈现。 苦大仇深的佃农和黄世仁之间的阶级差别，那就是贝赫耶跟塞丽梅之间的不共戴天啊！ 农民珍惜的捧起地上撒掉的粮食，地主却毫不在意的踹翻粮筐，因为劳动者才会珍惜自己的成果，而统治者只在乎自己的权力和利益。 表现这些细节就需要深刻感受体验。 而不是想当然的自以为是。 这才是促进整个雕塑系学术创新的积极氛围。 郭槐生真是别提多满意了！ 关键是还没花多少钱！ 但他的心思更大，单独拉了万长生在雕塑工厂外面商量：“人物只是这个博物馆的一部分，让雕塑系集体开展一系列关于核主题思考的创作，用雕塑呈现这个核工业的命题，这样才能让大家对艺术的思考更加深邃，从表面的那种花里胡哨深入到思考生命、尊严、工业和人类关系这种层面，我来承担这部分的费用。” 万长生斜眼：“人人一尊雕塑，这放大的钱可不少，然后呢？您这可是抢我108将的风头，大家忙得过来嘛？” 郭槐生踹自己徒儿一脚：“又不是要同时进行，我想把这种氛围延续下去，没准儿我们雕塑系就能迎来一个优秀作品爆发的高峰，陆陆续续完成小型作品放样嘛，从泥塑到同等大小的作品展示，又不是非得放大，在你那个博物馆外面搞这么个永久性的雕塑群，怎么样？” 等于他花钱帮万长生搞了个雕塑园景点。 这是想方设法的帮自己徒儿，还不落好处，不声不响的把自己隐藏在后面，免得抢了青年雕塑家的署名权。 万长生嘿嘿：“您做个什么，我来掏钱放大，绝对放主角c位。” 郭槐生哈哈哈的用李小龙手势勾万长生：“想跟我单挑？胆子不小啊，看看谁更出色！” 万长生突发奇想：“这样，我们分头自己悄悄做，翻模之后公开摆在外面投票！谁赢了，谁掏钱给对方放大。” 郭槐生豪气顿生：“来呀！小子欸，你还差点！” 这当师父的也是没谁了。 774、爸爸要来了! 从雕塑专业上面来说，那108将的群雕，艺术深度确实不够高，毕竟万长生的出发点就是给普通游客、普通民众看。 写实的塑像更方便传递准确的信息。 唯一的难度就在怎么造型而已，找寻设计最能打动人的姿态。 这其实跟万长生在庙里做108罗汉没什么区别。 除了为景区博物馆展现每个岗位的特点，也是在教化民众，告诉大家这盛世美景，只因为有人负重前行。 就是升级版的庙堂佛像。 可既然是艺术家，郭槐生还是忍不住想要让艺术的成分更多些，甚至也是在无言的提醒自己爱徒，始终想把万长生骨子里那种太现实的成分往艺术气质上面拖拽点。 希望他能放松点，浪漫点。 这点看法和席导是一样。 也许他们看见的才华太多，可是有万长生这样才华横溢又极端自律的家伙，实在罕见。 罕见得他们都有点心疼，希望万长生别把自己绷得太紧。 可万长生这边的事情确实忙得不可开交。 还是他自找的。 高考完成，那些艺考生等着分数出来，七月初基本就知道了自己去向。 正如万长生在高考前对他们发表的召唤那样。 度过这成人礼一般的艺考生们，迫不及待的就朝着大美汇集过来。 别的高中生，如果确认考上了大学，不是都趁着回到校园以前，结结实实的玩上三个月吗？ 这些艺考生，这时候已经可以称呼他们为美术生，马上就从各自家乡结伴而来。 除了少数是想再复读一遍艺考，明年一定要考上蜀美，大多数不管最终考上的是什么学校，都想抓紧这暑假两个月时间，让自己提前成为一个大美社成员。 居然很快就汇集了两三千人！ 林楚妮气得大骂万长生多事儿，但还是把刚刚清理出来的附中职业教育宿舍和教室腾出来给这些未来的大学生免费住宿。 说自己总算体会到当年伟大领袖，面对那么多精力旺盛又斗志昂扬的年轻人，不得不送他们下乡当知青的心情了。 但这引导好了就是一股生力军。 随着中小学开始放假，暑假美术补习班已经连续两年开班。 收费极低的大美少儿班，一个暑假才两百块！ 这在专业美术机构动不动就几百块一周的市场上，近乎于免费。 对于很多双职工家庭来说，连找个地方托管孩子都不止这点费用。 加上培训点就在著名的青年艺术品交流市场，这个已经被市民熟知的免费艺术殿堂隔壁，有美术超市有食堂。 所以只要知道这件事的市民家庭，都把孩子带过来报名。 轻而易举的就是数千叽叽喳喳的孩子，两间能容纳两千名艺考生的大仓库教室，简直就像肯德基的养鸡场那么状况喧哗！ 这批新生正好顶上这个岗位，数百人撒进去。 带着参观隔壁的艺术品交流市场，启蒙少儿艺术思维。 带着参观蜀美校园，在逐渐放假清空的大学校园内散布画画。 带着参观大美艺术园区，在涂鸦和商业氛围里面到处写生。 蜀美这边也配合打开展览馆、图书馆，跟蜀美自己每年都要开办的暑假培训班一起，给青少儿营造接触艺术的园地。 但以前蜀美能做的，仅仅针对三五百孩子，现在大美轻而易举的就扩大到数万！ 因为除了老校区那边的收费培训三四千市内孩子，江州市、蜀川省以及周边四五个省份，已经有超过五百个免费下乡培训点，本次花费超过四百万资金在迅速扩张影响力！ 没来江州的那些新一届美术生，都被劝说就近去支援培训点了。 顺便这也是对各地培训点的教具、规模进行清查，通过不同体系的人手交叉清点。 万长生总是不啻于用最阴暗的态度看待这么光明的行为。 韩晓敏带着几名科员就只需要坐镇办公室，查阅雪片般汇总起来的信息，然后进行抽查访问就行了。 当城里的孩子们被各种课外辅导压得喘不过气时候，城乡差距下的那些乡村中小学生，却在如饥似渴的接触这新奇的艺术世界，美术殿堂。 经过几年的磨合，由美院学生担当的教学模式也已经愈发娴熟，结合手机连电视，大屏幕上讲解美术作品美术史，传授简单明了的水墨山水、水彩风景、静物素描这些立竿见影的基础课程。 最主要是把批量采购的专业美术用品，分布给孩子们尝试，知道铅笔有那么多不同软硬的选择，水彩和水粉的差别，宣纸和水彩纸、素描纸的差异。 这才叫美术启蒙。 因为国画提前毕业，拿到所有文化课程学分的万长生，幸灾乐祸的看伙伴们还得吭哧吭哧的参加期末考试，自己屁颠颠的跑回医科大那边的小家服侍欢欢。 大二医科生到这个考试季已经疯掉，寝室熬更守夜的复习不够条件，欢欢把室友全都带回家看书温课。 万长生就是过去帮忙叫外卖，热饭菜，还得叫清洁阿姨过来帮忙收拾、洗衣服。 当然他也就没法在这个临时的女生寝室多待。 还是抓紧时间又跑了趟219基地，毕竟等到考试完毕，这些兔崽子就要蜂拥到这边工地上来，施工单位已经紧锣密鼓的开始做事，前期的土建疏通工作搞得轰轰烈烈。 哪怕说到底还是个包装活儿，就像大美社当初对金牌导师公寓做的包装一样，几乎都是面子工程。 但工程量还是足够大，细节足够多，所以能有设计师在现场全程交底，那是最好不过。 虽然还有水电，但水电气包括通讯网络都得重新铺设，有两栋楼已经被收拾出来作为施工期宿舍，澡堂、食堂是最先恢复功能的地方。 因为最近的居民点也在几公里之外，所以根本没有当地人来围观。 万长生心满意足的放心，让大美社成员从考试后，一车车的往219基地那边汇集。 杜雯却对他辛苦的闪转腾挪充满调侃：“可以啊，你真是从观音庙就擅长动用亲戚老乡的力量把规模做大做强，现在更善于利用大美社的群体作战能力，说到底几千人投入进去的这么大场面，也是在给你打工，还很便宜，偏偏你又把出资人让给钟明霞这没头脑顶着，这样所有人都感觉不到其实你才是最终获益的大老板，阶级剥削和剩余价值被你玩儿得很溜啊。” 万长生不跟她瞎掰扯：“我是真没钱投资，难道你把别墅卖了来凑这个项目？做了这几个艺术园区，整个团队还是有点把握了，暑假过来看看不？” 杜雯嗤笑：“欢欢要醉心医学事业，官人身边是得空了么。” 万长生无奈：“推荐219这么好的避暑圣地呢，山里面直接降温十来度，就跟去年那温泉度假小镇似的，你如果来没准儿也可以给他们提提意见，我这乡巴佬是说不出什么的，基本上只能看他们折腾，所以我这段主要还是留在培训校这边搞创作。” 杜雯懒洋洋：“最近不是钻研学问就是撸猫，越来越宅，不想逛街不想化妆，也没了悦己容的心态，长此以往我可能都要变成干物妹了。” 万长生肯定不知道干物妹这种舶来语的含义，但内心肯定明白杜雯这种懒洋洋的情绪来源。 要是谈个恋爱就好了。 所以他沉默下。 杜雯却笑起来：“不是你找你逼婚的，我没你那么深刻的人生认识，也没钟明霞那么单纯简单，更没欢欢那种心无旁骛，这两年赚钱太顺当了点，整个人忽然就有点懈怠的感受，其实你得理解我对金钱的承受力也就是比钟明霞好点，可这一年赚得太多，我都有点膨胀了，哪怕知道在平京这屁都算不上，还是有种洋洋自得的心情。” 语气甚至有点自嘲：“老是看不起人家见钱眼开没见识，其实这才一千多万吧，我居然都有想退休去周游世界的想法……” 万长生温言：“那就去啊，努力的目的不就为了能有更多选择吗。” 杜雯静默下，才说话：“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哈哈哈，不说了，好久没说这种撩话，居然觉得怪怪的，我收拾下先回蓉都去看看老杜，然后再去江州吧，是得跟那些干劲十足的家伙多接触感染下，好，回见！” 她倒是随口撩了句，万长生却足足在雕塑台前呆坐好久，才重新拿起雕刻刀把自己沉浸到泥塑创作中。 一旦开始施工改建，万长生确实没什么必要到现场，他既不懂装修也不懂建筑，就像拍电影他根本不懂其中细节一样。 他只看结果。 况且这些天关于219基地的雕塑，他也做得几近疯狂。 地下通道里面的开拓组像是四个人，这是充满力量美感的一往无前，而核泄露抢救队的组像是三人，用静态诠释，算是一静一动的七个人物。 万长生直接用那种美国塑泥做真人大小的原本，这样直接倒模就能出玻璃钢成品。 还要加上他和老郭打赌的景区塑像，当然这个只需要做到电脑机箱大就可以出样。 所以也亏得他的办公室够大，在落地雕塑台上堆满塑泥方便他动手，这让每天固定时间才集中带进来跟校长交流几句的新艺考生家长，简直惶恐崇拜，感觉亲眼目睹了明星艺术家的创作，都多么荣幸。 万长生觉得这也算是对学生家长的潜移默化，挺好。 只是秘书这几天反而不随时在办公室守着他，神神秘秘的忙进忙出。 终于把大招憋出来…… 土豪爸爸要来了！ 775、人生有无数大坑在等着 杜雯来江州，万长生都没去迎接。 这姑娘也心知肚明的直接从蓉都坐高铁过去，219基地那边的设计团队有的是人，驱车五公里到火车站接了杜雯去施工现场。 作为当年的三线工厂，总有某种交通工具会比较方便运输物资和产品，唯有现在的高速路没有考虑这过时的地方。 杜雯还带了俩秘书助理，其实也是她在平京工作室逐渐提拔起来的助手。 确实是立刻投入到这种热火朝天的现场工作中。 电话里那种懒洋洋的情绪一扫而空。 看来确实不能在自己的舒适区呆得太久。 万长生也就不用过去，反而比上学的时候还要繁忙，学校宿舍关闭就住在了办公室，几乎足不出户，除了搞创作就是给艺考生上课，唯一出校门都是去看欢欢，穿上白大褂走在医院研究楼下的双马尾少女，已经有了几分医生的严谨，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蹦蹦跳跳的风格，据说也很得师兄师姐们喜欢。 这种检验实习一直要持续到八月中旬。 万长生就干脆等着她一起过去度假，暑假最后的半月总要休息下吧。 所以他也全力以赴的扑在创作上。 这时候能协助他的反而是林楚妮，她不是说了拜万长生为师学雕塑么。 三天两头都要到这边办公室来签字交流附中进度，现在已经发出去八百多份录取通知书，两年期的职业教育培训，毕业以后有蜀川美术学院专业技能职业培训证书和文凭。 但最终能有多少初中毕业生过来报到，林楚妮内心挺忐忑。 主要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一贯挺玩世不恭的她，居然现在花费一年左右的时间，把这件事一点一滴的推动做出来接近成功。 从初期只有七八个小伙伴协助她，最多跟搞个工作室一样的规模，现在也只带起来三四十个学徒，可自从搭上了附中重开的快车，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中学搞介绍会，更有钟明霞这样的重磅加入和千万捐款。 整个事情就越来越紧锣密鼓，现在已经有三十多位教职工在做前期准备，在正儿八经附中那边没有招收任何艺术尖子的前提下，老樊这附中校长又彻底不管事儿。 林楚妮居然成了实际上的附中管理者。 她明明只是前几天才回平京拿了毕业证的大学本科身份而已！ 就像近乡情怯一样，越是靠近九月开学季，这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就莫名的紧张，据说一天能抽两包烟了！ 这种心态起伏的时候，专注到刺青或者泥塑上面有很好的安神效果。 所以不请自来的加入到万长生的大型泥塑创作中，这点两人之前合作那个贝赫耶的蒙面雕塑时候就颇有默契。 基本很少废话。 林楚妮对面部细节的掌控，身体肌肉走向的了解，有她极为独到的理解。 在这等于做七尊真人大小菩萨的活计中，万长生也乐得有这么个专业助手。 特别是万长生要把这些群雕做出蜡像馆那种精细程度。 化妆专业出身的林楚妮似乎比他还合适。 因为那种精细到皮肤肌理和毛发、血管的拟真效果，化妆专业比他还熟悉。 有些使用热蜡转印的手法，化妆类比雕塑专业更精细。 这是已经打算把佛像造型引入到自己艺术创作中来的万长生比较空缺的一部分。 更何况还有服装，就像蜡像馆那样是把服装都要做出来，而不是模特穿上真的布料衣裳。 在雕塑里面把服装表现出来，最后还是栩栩如生的拟真模样。 林楚妮就比万长生了解太多了，这是舞台道具的功底，服装线头造型细节，五六十年代的劳保服、军服会是什么特点，这些她比万长生更了解。 更何况最后还要上色呢。 有谁能比她这种化妆专业更擅长皮肤五官上色？ 有点互补。 而且林楚妮确实是只要专注到泥塑细节，就一言不发的跟刺青时候差不多，全神贯注在面部细节造型，以及露出来的肌肉走向上面精雕细琢。 抽烟数量急剧下滑到每天两三支。 万长生需要就是提醒她注意整体关系，这种动不动容易陷入局部深刻的专注，很大几率会忘记大关系，导致最后整体走形，需要不停的在整体和局部之间切换。 林楚妮这时候没有任何桀骜不驯，认真细致的悉数接受。 不懂就问，不会就学。 这让每天都有过来参观校长工作室的学生家长更加惊艳，如此漂亮的女雕塑家？ 艺术家真是一个充满浪漫的职业！ 更想让孩子学美术了。 感觉学了美术，也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儿媳妇似的！ 真是想多了。 林楚妮也严肃，万长生每次要跟学生家长寒暄交流几句，她都冷着脸在那忙碌，头巾裹住长发，身上的黑色长袖t恤在工作围裙下更显婀娜，看许大妈把迫不及待要交钱的学生家长带走，才稍微皱眉：“以后附中也要这样面对学生家长？” 万长生不在意：“衣食父母嘛，我又没你这么漂亮，当然得点头哈腰了，附中……我觉得可能更甚，因为能作为天才被报送来附中学习的孩子，家长可能更傲气，不过那都不是职业教育部关心的事情，怎么样，这种动态的心得体会有了没。” 林楚妮还是承认：“我在整体造型把控上还差得有点远，先跟着你做助手吧，明天就要翻模？” 万长生点头：“时间紧任务重，我这两组肯定是最快的，算是给各部分立下个标准，起码不能比我们这个差。” 林楚妮终于鄙夷了：“那后面都是我的事儿了吧，我怎么觉得我就是天生该来给你打这个下手的？” 因为翻成玻璃钢以后，肯定是单色胚子，需要先上色，等于就是在上面精细的画一遍妆，再用透明溶液封住颜料层。 这种事情，恐怕真是没谁比化妆专业更适合了。 万长生嘿嘿嘿笑。 两人就又不说话了，埋头到雕塑细节里。 贝赫耶就是这会儿来的：“万，我父亲的航班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抵达了。” 看得出来今天精心打扮过，标准的波卡黑袍加面纱，就这眉眼之间还是充满了喜气。 林楚妮立刻狂笑撵人：“快去，快去接你的老丈人，这可是金主！” 是啊，光是目前已经动工付费的三座文创园区，从设计费到改建费用，就已经超过一个亿！ 设计费更是图到款清，三处园区下来三千多万的总额，哪怕校方和市教育部门象征性的提取了点管理费，外加其他税费以后，大美公司留存百分之二十，其他款项发到参与的六百多人手中，最多的加上出差费用补贴差不多拿了二十万！ 大学生涯就能获得这样的机会，这样的设计报酬，怎么会不嗨？ 怎么会不拥护万长生的带领？ 万长生当然也得赶紧去迎接老板啊，更何况还有那所谓的“老丈人”身份。 贝赫耶从一周前就通报了这个喜讯，主要是看好这个巨大的艺术文创园区改建市场，刚刚过去的五一节盛况，说明了中国国内市场的消费潜力。 值得西亚土豪过来投资，艾哈麦迪先生正好随同王室到日本访问，被她再三劝说过来面（cheng）谈(yao)。 出来万长生真的不坐贝赫耶那辆改装红杉，贝赫耶庆幸自己提前安排人给万长生的车做了个彻底清洗，也还勉强拿得出手。 但要求司机和保安开着红杉，以及两部从大美借来的商务车跟在后面。 这让万长生揣测难道她母亲也跟着过来了？ 不过人家的家事他不多问。 艾米拉也换了白色袍子，却满脸严肃的上了后排，一点看不出来是要和分别两年的父亲见面。 看起来分外隆重的车队出发以后。 万长生就直说：“你做好准备，我肯定会跟你父亲解释这段并不存在的婚姻。” 哪怕隔着面纱，也能感觉贝赫耶脸色立马紧张，然后哀求：“就不能帮我么？我可以一直让爸爸给你投资啊！” 万长生已经早有体会了，钟明霞的爸妈据说来看了好几次女儿女婿，都被钟明霞千方百计绕开。 所以他很坚决：“三家西亚园区已经证明了你的价值，既然你还要在中国投资生活，作为你父亲的代表已经足够了吧，我会跟他讲清楚这方面的理由，他的投资应该是投给有前途的中国市场，而不是某个假女婿，你说呢。” 贝赫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神出鬼没的把手伸过来：“可……这次王室成员也来了，如果知道我还没出嫁，肯定要把我带回去成婚，你忍心看着我失去自由，重新回到那个笼子里面吗？” 这话是说得情真意切，甚至都有点泣声了。 万长生顿时语塞，他万家生佛的万大善人怎么做得出来这种事情呢。 长叹一声：“你这是何必呢……好好的把你父亲叫过来做什么，还非得跟着王室成员。” 贝赫耶低声：“我想帮你嘛……” 这句用中文说出来的话，轻柔中带点方言口音，却也百转千回的让人觉得予取予求。 可万长生不会再上这种大坑了。 776、意外改变的场面 到了机场地下车库，贝赫耶还想要万长生换上全新的高级西装，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的。 本来因为刚才在车上的谈话，还问得有点请求，万长生却没什么抵触的就答应，是个礼貌问题嘛。 结果这些日子成天在培训校摆艺术范儿，穿得随心随性的万长生，换了西装顿时焕然一新，贝赫耶眼里又有些心动神迷，哄着万长生去她车上坐好，早就准备了剃须膏、啫喱水，亲手帮万长生把胡子刮了，头发打理得有些形状。 没镜子嘛，万长生就由她去，自己眼观鼻鼻观心的淡定思索创作的事情。 贝赫耶就欢天喜地了，是真开心。 到vip接待室等着都好好态度招呼空姐服务员们：“万导有时间的，合影签名加微信都可以的，不着急，承蒙各位错爱，不胜感激！” 天天都在汉语环境里，她的汉语水平确实突飞猛进，只是好像为了跟万长生的传统风格并肩，又有点过于书面化了。 但地方没用错。 于是引得漂亮的空乘服务员们纷纷注目。 钟明霞四五月份又红了一波流量，现在电视上到处都能看见她的广告代言，其中万长生跟着一起出镜的频率也不低。 这是真让美女们眼热。 网上绯闻谁都知道，这年轻导演和女主演之间感情深厚，愣是把个人体模特协助培养成了日进斗金的大明星。 谁不想在自己身上复制下呀。 越是漂亮的姑娘，越有这个自信。 所以万长生难得出来一回，被看见就像唐僧被女妖精围住似的。 还好有贝赫耶这种级数的黑袍阿拉伯姑娘把门，不然真有被推倒的危险。 这会儿一边埋头签名，一边顺口跟艾米拉闲聊：“要看见父亲了，不激动么？” 艾米拉苦恼：“从小到大我也没见过他多少次，紧张比欢喜多，生怕说错做错什么。” 万长生怜惜的摸摸小徒弟头：“我从小时候就没了父亲，所以很羡慕人家的孩子，作为子女不要想太多父母的对错，在能够见面的时光，就按照子女应有的样子去做自己的样子，未来总有一天会分别再也看不到的，珍惜这种时光，再错也别怕，留在我这里学习长大嘛。” 艾米拉好像卸下点包袱，慢慢点头。 这样的男人，怎么不让姑娘呢，贝赫耶眼底更温柔了。 还放那些漂亮的空乘小姐多跟万长生围着拍照。 等到航班抵达的时候，才鼓起勇气温柔的挽住万长生胳膊：“就借我这么一会儿，真的很重要！” 万长生不清楚人家的风俗习惯具体到哪一步，看着那深邃的琥珀色双眸，还是心软了。 没说话。 得益于刚才对要客休息室的空乘接待们良好态度，这会儿人家也小声投桃报李的汇报：“这是我们机场今年仅有的几次私人客机降落，庞巴迪公务机，一共入境21人。” 果然，顺着要客通道过来人群前呼后拥，一大堆！ 白茫茫的一片袍子中间，可能唯一能看见的就是各种头箍圈。 万长生第一反应差点没憋住笑，这跟他最近做的那个和郭槐生比划的雕塑创造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没准儿就是因为看见艾米拉有时候在校区这么穿，才会形成这种思路。 但这会儿还是连忙怀疑自己只来了两部商务车和两部越野车，是不是不够装。 当先的艾哈麦迪先生，已经和另外一位中年白袍被簇拥着过来。 看得出来连尊贵的商界大佬，都对那位中年白袍挺恭敬。 万长生也就一起欢迎了，欢迎来到中国，欢迎来到江州。 他的英文现在肯定好多了。 贝赫耶手有点抖，有瞬间可能想滑出去往地上跪，最后还是跟着万长生稳稳的站住，只是使劲弯腰低头行礼就没抬头，艾米拉和他姐姐一样，但直起腰就热切的看着自己父亲。 商界大佬看着眼前风华正茂的“女婿”，目光肯定和两年前漫不经心对待画师不同，欣然点头，还跟万长生握手时候，伸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两下，眼神深远。 结果转头面向自己儿女的时候，艾米拉居然一下就扑上去，双手紧紧抱住父亲的白袍，泪水一下就出来。 整个场面顿时从官方的彬彬有礼，变成充满亲情。 连艾哈麦迪先生都楞了下，反手也抱住及腰高的儿子，一贯无喜无悲充满算计的眼神，终于有种舔犊情深的慈祥，笑了，摸着儿子的后脑勺轻笑还用阿拉伯语说什么。 艾米拉结结巴巴的回应，但确实是情真意切。 那位更尊贵的中年白袍的都笑着摸出手机来拍照，顺便给万长生这边“小两口”也拍。 一时间的场面居然相当和谐。 交流都变得随和起来，因为已经是傍晚七点过，七月的江州退热非常之慢，所以万长生建议贵宾先到酒店下榻休息，欣赏美妙的夜景。 其实之前贝赫耶是打算包下江州最好的国宾馆，那面积气派接待国家元首都没问题的，但是万长生听了潘经理的建议，主力推荐住她之前服务的那家五星级酒店，品牌名气足够，重要的是相比有官方背景的国宾馆，这家酒店的位置非常有特色，正好处在江州很著名的两江交汇之处，三十三楼的观景平台非常开阔视野。 再说潘经理多熟悉那边啊，可以全方位安排，所以贝赫耶提前过去考察以后就答应了。 只是这边艾哈麦迪先生牵着儿子，跟万长生轻松交流着城市国家话题，就让原本打算请两位白袍大佬坐红杉的安排稍微调整下。 自然还是这么坐，但万长生索性让自己去开车，后面虽然只能坐两位大佬，但实际上升降电视机台两边还能翻下来侍从座位，艾米拉殷勤的帮父亲和那位王室亲王倒上矿泉水饮料，万长生一边开车一边顺口介绍机场路上能看见的风景。 葛宁、老雷他们来江州，只要万长生亲自接送的客人，他都会这么介绍，这是种对自己国家、家乡的自豪感受。 两年前，也是暑假，刚刚读完大一的万长生遇见艾哈麦迪先生的时候，还仅仅是个培训机构的校长。 坐在土豪先生面前画人像的年轻人还像个收费的画师那样单薄。 万长生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可跟人说的，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可短短的两年时间过去，不知道艾哈麦迪先生的财富是增长还是缩水，但事业拓展肯定不如万长生这样翻天覆地。 起码艺术园区是个可以共同探讨的事业了，所以主要谈国内现在的这种经济状况。 新兴发展城区很迅猛，但旧有的厂区、城区淘汰得也很厉害。 不过相比整体推翻了重建的旧城改造，还是有很多改建艺术社区的空间。 对于两位应该见多识广的大佬来说，世界各地都见过了。 这里不像他们的国土那样黄沙漫天，也不像欧美发达国家那样到处都是古迹保护，也没有日本东京、美国纽约那样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但目光所到之处崭新的居多，开阔笔直的机场大道能远眺这座新兴发展的城市，基础建设是非常扎实的，特别是高速路正好越过一个高架桥的时候，下面的高速列车正气势非凡的冲过去，万长生都没怎么看见过：“这是我们的高铁，其实我们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这个国家只要保持稳定，就会充满生机，我们非常向往过上美好的生活，也很勤劳努力……” 万长生算是比较理解外国人对中国的贫乏了解了，从江州在中国的地理位置到经济、政治地位都简单表述了下，总体来说是一座地位排得上号，但也不是多先进多领先的西部大都市。 这话有点淡淡的装逼，因为随着车队驶下高速路段直接进入酒店所在区域时候，这一带本来就是全新发展的高端商务区，顿时就有种纽约、东京高楼林立的感觉，而且繁华，到处都是繁忙的景象。 万长生是有听见那位王室跟艾哈麦迪先生在交流什么，说得很快。 但可惜他没像钟明霞那样起码学过点阿拉伯语，什么都听不懂。 也没打算去找贝赫耶或者艾米拉问，不该自己知道的事情，那就尽量不知道。 贝赫耶则全程在副驾驶半侧身恭敬的面对“丈夫”，她那眷恋崇敬的眼神倒是没作假，完全演绎出了伉俪情深的样子。 抵达酒店下车前，还伸手握了握万长生开车的推档把的手。 万长生觉得她是趁机揩油。 在西亚的潘经理已经专门为了这次会面赶回来，带着酒店总经理在气派豪华的门口迎接。 潘经理虽然是大美园区管理公司的老总，那也是阿拉比艺术文化管理集团下属子公司啊，虽然这个管理集团公司还在酝酿实施中，但毕竟已经有三个西亚园区在接近运转了。 她这是水涨船高的实际上集团公司高层。 所以赶回来就为着全面周到的迎接集团投资方，对她来说，肯定算得上是衣锦还乡。 之前的前台经理而已，现在回来俨然是国际集团公司高层，而且还真的是跟上了土豪大佬。 两位白袍带头走进来的时候，那种气势绝对是骗子都做不到的。 传说中的中东土豪啊！ 整个五星级酒店内部都有点轰动。 贝赫耶本来想包下整座酒店，万长生和潘经理好不容易劝住，一共才十多人，就两层楼吧，总统套楼层和观景楼层全都包下来。 于是贵宾们稍事休息，夜幕降临下来正好到观景楼层享受晚宴和观赏夜景。 这方面潘经理肯定能安排得有条不紊，毫无差池。 唯一让她和万长生略觉意外的就是，大量漂亮姑娘充斥在服务员队列中。 哪里需要这么多漂亮服务员哦。 可真有人相信高级涉外酒店就是一步登天的好地方呢。 777、女施主你这过分了 钟明霞没来，她始终认为自己的主战场是在商业区，现在又多了个219艺术度假村，没事儿就去工作室那边关注改建进展到了什么地步，主要跟杜雯交流沟通。 大家摆明了工作合作关系，反而让姐妹情不那么塑料花。 至于中东土豪，她现在又不是不能赚钱了，刚接了一个乳品饮料和洗发水广告呢，都是一线大牌。 杜雯还在帮她运筹帷幄的筛选品牌。 现在钟明霞是代言品牌和剧本成堆，选择权在自己手里。 杜雯这方面的思考程度肯定比她全面，如何让钟明霞的品牌形象更加优势展现。 譬如因为她之前的工作经历，内衣广告、地产广告这些就暂时不要接，尽量先集中在展现独立自强女白领，居家温馨好媳妇这种类型品牌上。 清美从还是全国工艺美术学院的时候，就更接近这种市场品牌学。 更不用说杜雯的服装专业几乎是最讲究品牌形象的本行。 她现在明显对服装专业学科本身，都没有对品牌公关推广更专注。 她俩又比较互补。 但这个自助餐形式的高级晚宴还是很成功。 夏日的夜色落下之后，酒店观景台正对江州市最繁华的中心半岛，那才是高楼毗邻的高度集中，而且山城结构让这些高楼呈立体分布，高低错落的在夜景中灯火通明，近些年被称为灯光工程的政府公共形象还是呈现出类似香港岛的那种繁华景象。 中东客人明显是很吃惊的。 这样一个他们以前应该从未听说过的中国内陆城市，就具备秒杀他们中东地区百分之九十九的繁华，那唯一的点恐怕就是迪拜，而迪拜的繁华实际上是建立在一片金钱堆出来的流沙之上，谁都知道是泡影。 这里不是。 中东客人们只这样隔江远眺，肉眼目视都能看见对面的车水马龙，还有江面上灯火辉煌的游轮也在观景，脚下同样是对面的景色。 潘经理拥有丰富的经验，甚至这家酒店的卖点不就是这个观景台么，几架落地式大型观哨镜被推出来，专业英语导游对着整个夜景如数家珍。 每栋高楼几乎都能报出国际知名的来头，连万长生都是第一次听，同样吃惊。 看似身处内陆西部的江州，何尝不是整个世界大潮的一部分。 只是生活在其中的芸芸众生，又有多少人能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个大局面的存在意义。 五星级酒店的凉棚式观景台茶座，居然搭建得有点类似于西亚帐篷，连座位都是那种下沉式的软塌围坐，也很符合西亚风情。 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添加的白纱挂在四边，室外空调机暗暗的营造出清风徐来，贝赫耶带来的侍女厨师早就接管了这里的茶饮食品，让两位大佬相当习惯舒适，放轻松的倾听观景。 整晚万长生都没跟他们谈过什么生意。 不过考虑到第二天一早就要陪着参观各处，他就没回园区直接住酒店，而且因为那么多白袍随从的眼睛都在看着，贝赫耶还理所当然的给两人定了个仅次于总统套的奢华江景套。 可把哈雅特忙得跟自家小姐要大婚似的。 其实万长生只是略微好奇的体验下这种四万多一晚的房间是什么感觉。 本来艾米拉也可以跟姐姐姐夫住一起，但难得的被父亲全程带着在茶座倾听，还找他询问这两年艺术学得怎么样，艾米拉说自己已经有画廊展示了但没敢说还卖出去不少画作。 因为每张只买了两百块，估计要被父亲嫌丢脸，其乐融融的气氛甚至最后跟父亲一起住到总统套间去。 贝赫耶都激动得悄悄流下眼泪，说是弟弟从来没这样得到过父亲的疼爱。 豪门子弟，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起码独生子女的地主家儿子，就没有这样辛酸的体验。 其实豪华套房也就一般般，两个卧室带着餐厅客厅的组合，极尽奢华的装饰对万长生这种不受外界影响的心态来说，仅仅能说是新奇有趣，不需要发朋友圈炫耀。 到处看看，根本不用酒店服务员，自家侍女已经过来娴熟而专业的给他泡上咖啡清茶，还伺候万长生脱了西装。 趁着万长生好奇观察的阶段，贝赫耶则神出鬼没的换上裙装出来，一个眼神就让侍女赶紧退下了。 因为深邃动人的眼眸里满是柔情蜜意，包裹了一天的短发现在散开恰恰到耳根下，清爽宜人又带点浪漫风情，大开领的胸前露出光滑细腻的肌肤，深红色真丝面料曲线玲珑，暗示的味道很浓。 万长生一看就明白：“就好好的做朋友，合作事业不好吗，非得来诱惑我。” 贝赫耶尽量妩媚些靠过去，万长生指一下，她就定住嘟嘴：“我就要这样一辈子陪着你，你今天给艾米拉说的话我很开心，对，当我们有了自己的价值以后，就不用太在乎是不是能得到父亲喜爱，表达自己的尊敬爱意就够了，这样反而自然真心得多。” 后面半句还能听，万长生舒坦的靠在西式宫廷风情沙发上：“你不也是一样？自身价值都是自己创造出来的，譬如现在你能充当好这个你父亲那边跟这里投资的好连接，比什么太太身份都管用。” 贝赫耶解释的是：“可是你要考虑怎么让我父亲觉得这种投资是稳固的呀，联姻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他会非常非常乐于向我们投资。” 这话真没瞎说，从古至今联姻和亲都是巩固联盟合作的最佳手段。 只是大多和亲的女性都是带着为家族牺牲的心态毅然决然，这里简直反过来了。 万长生其实挺爱看美女这样儿的，可又要执礼相待：“我真不想翻来覆去说车轱辘话了，始终把稳一点，利益，只要我们这种局面能创造利益，那就能让你父亲投资，而不是……” 电话响起来，他还以为是欢欢或者杜雯呢，谁知道竟然是姜区长：“您好？这么晚有事儿吗？最近景区的进展好像挺顺利吧……” 那边也不绕圈子：“今天你接待了外宾？” 万长生震惊：“这你们都知道？” 姜区长笑：“所以说我叫你要去参加学习会议提高自己呢，你已经不是普通群众了，但在认识上还是把自己当普通群众，当然我懂，你是想把自己当成人民的艺术家，不脱离群众，但有些事情不知不觉就过线了，譬如这个已经到了应该有政府部门机关对接的级别，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一个那样级别的外宾，不声不响从我们境内走过不留下点痕迹？所以有关部门就联络到我，来跟你对接下这个事情，你不要多心。” 万长生能多什么心，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这能打天下了：“跟那个核工程基地无关，我也不会带到那边去参观，主要还是艺术文化社区的合资公司吧，应该会在这次会面以后拿出个具体结果来……” 他问心无愧更无不可言，就从头掰碎了说，毕竟西亚那几个艺术社区也是有蜀美和市教育部门参与的。 姜区长嗯嗯嗯的也不嫌他啰嗦，还更从头的询问大美艺术社区是怎么跟西亚挂上钩没，哪怕这明明是他和万长生亲手打造出来的标杆项目，他比谁都清楚来龙去脉。 但明显是帮别人在询问。 万长生也细细解释。 未曾想这种时刻，贝赫耶居然趁机摸过来，无声无息的把手环在万长生腰上！ 再把自己香喷喷的脸蛋靠在万长生肩头！ 身上贴着更是充满弹性，明显是没填充垫片的，可把万长生吓一跳，全身蹦跶起来那种，可贝赫耶稳稳抱住他，没让他起飞。 那边姜区长都感受到了：“嗯？有什么事情吗？” 万长生只好说没有，但得找找自己刚才的思路在哪里。 腾出一只手来点在贝赫耶额头，要把她撑远。 明显他跟欢欢之间还是太缺乏这种限制级互动了，根本不知道女人柔情似水能到什么地步。 随便他那手指头怎么用力，贝赫耶都总能抱着他。 脑海里面还得组织话语的万长生有点忙不过来，重点还是放在电话这边吧：“差不多就是这样，明天参观大美艺术社区、可能还有市区之类走走就谈合作的事情吧，人家有自己的飞机，随时可以走。” 姜区长停顿了下，不知道是跟人交流还是在干嘛，万长生抓紧时间无声的跟贝赫耶抗争下，可无论他怎么摆出凶神恶煞的样子，阿拉伯少女都笑得跟朵牵牛花似的，怒放，好像还自带嗒嘀嗒的唢呐配音那种。 看得出来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一点没有和亲联姻的悲切。 万长生都有点恍惚，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 好在那边姜区长已经搞定接收讯息：“哦，小万啊，这样吧，明后天安排个官方会面，招商引资总是好事情，但也应该是在主管部门的指导下进行，你觉得可行吗？” 虽然这话是必须能行的意思，但语气掌握得很像是在商量。 万长生心知肚明，不管出发点是抢功还是监管，总之对他来说就等于有上级官员背书，好事儿。 就像西亚工程的事情，不拉了蜀美和教育部门进来，一切进展都不可能那么顺利。 起码过去出差的小伙伴们，旷课都变成了社会实践课程，还能抵学分呢！ 所以说庙里长大的万长生，最明白有好处要大家分享的道理了。 不过自己不可能分享啊！ 女施主你这过分了啊…… 挂了电话的万长生艰难的想把贝赫耶摘下来！ 这姑娘上辈子肯定是八爪章鱼变的。 778、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贝赫耶的脑回路肯定和其他女生不一样。 全程忍不住笑，哪怕万长生把她摘下来丢沙发上，一脸警告的模样，她还是笑盈盈：“我真的挺喜欢你，也喜欢这个国家和这个地方，今天看见父亲和弟弟的样子，我太高兴了，就想跟你分享我的快乐，没有其他男人能让我这么没有防备的快乐，谢谢你。” 万长生总不可能咆哮怒吼吧，尽量不耐烦：“我也不说了，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对，明天可能要联络你父亲和那位王室成员跟我们本地的官员见个面，你觉得怎么安排好？” 贝赫耶习以为常：“哪怕在英国，市议员、区议员都巴不得跟我爸爸见面，就是想要钱呗，给他们点钱就够了。” 万长生觉得自己可能问道于盲了：“不一样的，而且我们是三千万人口的城市，这样吧，明天争取正式的谈谈关于园区管理集团的事情，如果能达成协议，我们就在官员的见证下签约，怎么样？我看电视上很多这种新闻。” 说这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超没底气。 明明自己也算是地主家的儿子，家里也挺有钱的。 怎么就沦落到非得跟别人要投资的地步呢？ 如果是自身发展，万长生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呢，他干的那点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投资，小钱赚得哗啦啦，还能给老妈买保养品。 可牵扯到数百几千的大美生，那就只能眼巴巴看着人家的几千万美元的投资了。 观音村是有钱，但也没有钱到上亿现金流能随便抽来抽去的调动吧。 也不太敢拿来投这种有风险的项目，几千万也就敢买楼。 还好贝赫耶没趁机要挟：“好！明天我给爸爸说一下！” 这语气也让万长生觉得自己很像个拆白党。 特别是第二天人家看见那辆贝赫耶给他买的法拉利时候。 前面的行程还是很顺利的。 依旧还是万长生开红杉，带着两位大佬沿途解说的形式，他也没刻意回避那些比较脏乱的街区：“市区发展很快，昨天我们入住的那个酒店区域，其实是最近十年左右才新建起来的，之前一直是旧城区，就像左边这种一样……” 那位王室基本上只看不说话，“老丈人”倒是会问点生活事业上的事情：“你们住在哪里？你的学校和园区是在一起的吗，听说你们刚刚接手了一个核工程基地的的园区改建？” 第一个问号没把万长生吓住，但最后这句倒是让他警惕无限高：“嗯，五六十年前的老基地，早就拆得什么都没有，荒废了三四十年，正好我们过去游览的时候发现还有艺术价值，就决定利用起来，实际上一点跟核关系都没有。” 人家好像根本就没在意核工程的内容，哦哦。 反倒是贝赫耶低眉顺眼的轻声请求：“他全心都放在几千名学生和事业上，所以平时我们都住在学校，我的宅院也在艺术园区，请待会儿过去吃午饭。” 万长生斜眼观察，幸好贝赫耶也没再说什么。 基本上顺着视野开阔的江滨路，就抵达了老校区这边，来看这里主要也是为了凑人数。 因为这边两三千暑假美术补习班的孩子，闹是闹了点，但气氛很足。 对白袍大爷也没那么多敬畏之心，到处都是呼啸打闹的好奇孩子。 简单参观了下艺术品交流中心，特别是看了看艾米拉的独立小画廊。 停满了市民车辆的停车场和海量人群的集中，已经让中东来宾影响深刻了。 等到再驱车十分钟，抵达新校区和艺术园区，那种六千多艺考生齐聚一栋大楼的盛况，上课期间甚至还保持了相当井然秩序的景象。 就让中东客人纷纷举起手机不停拍照。 而外面二三十家圆形工作室，容纳数百人忙碌的规模，就是在彰显万长生的实力了。 陈大伟他们这些去过中东的还能用英语给艾哈麦迪先生介绍最新的园区设计方案，以及汇报他们收到的猎隼艺术园区改建进度。 这就是管理能力的体现了。 相距万里之外，这边却能实时掌控进度，在工作室摆放的大屏幕上随时能够看到那边施工进度的画面，技术上难度不大，但能够随时做到就是管理的能力了。 这一切不过是万长生舍得放权，把合适的岗位给了合适的人，但在大佬看来这就是他的管理到位。 当然正在进行的219艺术度假村，也能在这边看到完整的信息，其实根本没有关注进度的万长生，纯粹是搭着中东客人的车，才顺便听取了这边的汇报。 工程进度一个半月，基建推进完成得差不多了，因为没有太多需要整体改建搭建的建筑，绿化、装修进度是跟土建同步的。 但是挺离谱的是啥啥都没完成，分属几家不同公司的施工单位，还有数百名大美生过去协助的局面下，居然抢先在那边搞完了一个泳池！ 没错，设计团队当初在设计的时候，就利用三线工厂的一个循环池设计成了未来度假村的泳池。 这帮家伙竟然催促施工单位抢先把这个搞出来，汇报工作的陈大伟脸上强忍住抽抽：“是杜总监到了以后敦促加快进度的，女生们也表示非常赞同，男生们就更赞同了。” 这句话是中文，万长生想翻白眼。 但画面上确实非常美丽。 远处的山脉连绵不绝，郁郁葱葱，近处的建筑是那种五六十年代的厂矿标准样式，灰砖黑瓦，哪怕现在清理干净了，还是有种明显的时代特征，因为墙壁上赫然用白色颜料写着：“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口号！ 然后建筑墙上原本的窗洞被拆掉，再切割到地，就变成了五六米高的落地窗，细长条的那种，现在竟然换上了中式传统窗棂格栅。 工业气息中带着传统文化味儿，革命语调再跟眼前碧蓝的泳池对比，有点魔幻现实主义的味道！ 因为那泳池居然是用什么石材铺出来的底部，周边更是精致的铺满了白色小碎石作为滤水层，让平整溢出来的水面透着景观的精致。 加上还像模像样的摆了十几张藤制户外躺椅，搭配旁边的遮阳伞，已经有点度假村的雏形了。 如果只看这个角落的话。 唉，这城里姑娘就是会享受啊。 发现两位白袍大佬在注目观看这三线工厂的照片，万长生连忙吩咐翻出之前的同位图来对比：“荒废了，已经荒废了二三十年，什么都没有，最后我们是以大约一千万美元左右的价位投入改建并拿下了这片使用权……” 他是想扯开对核工程的关注，却让商界大佬一下就关注到细节：“一千万美元就拿到了改建跟使用权？” 对的，这就是人家之所以能成功的敏锐关注点：“嗯，艺术园区改建项目最大的卖点就在于变废为宝，把原本基本一文不值的建筑区域，通过艺术化改造，盘活了建筑原本具有的价值，这样升值幅度就极大，好比您那边原本的体育场馆，已经趋于废弃，但是在花费不多的改建费用以后，最终得到的艺术园区就应该是改建费用加上原有价值的总价，所以这种投资升值的潜力非常大，我们准备成立的艺术园区国际管理集团，就是想复制这种模式，贵国即将拥有五家，我们这里也很快有两家，以这七家艺术园区的管理内容起步，拓展大量的艺术园区，中国，西亚，甚至欧美国家，因为我们拥有强大的设计团队，不断成长的管理团队，譬如贝赫耶女士，现在正在学习大量培育管理成员的内容……” 没想到艾哈麦迪先生居然略有不悦：“你就这样让你的妻子还要工作？！” 男女平等，大家都有工作的权利吧？ 哪怕戴着面纱，亦步亦趋跟在万长生背后的贝赫耶脸色也白了下。 万长生差点噎住，但好在金主爸爸面前无人权，您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万长生绝对不是死硬骨头的那种，笑着带路：“她主要是作为我的秘书，因为贝赫耶非常聪明，这个国际艺术社区管理集团的想法是她想出来的，我想这也是继承了您的优秀血脉……” 刻个章，万长生都能好话一箩筐，现在更是成吨的往上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可能中东游牧部落的马屁文化真不如我国这样源远流长，他们动不动就用飞鸟走兽来比喻吹捧的风格，显然不如我们上下几千年绕着弯拍马屁的爽点足够。 艾哈麦迪先生有点吃不住的哈哈大笑，简直神采飞扬的对那位王室大佬说了几句。 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贝赫耶都无声的伸手抓住了万长生的西装后摆，弯着腰的样子确实不敢展现出什么能顶半边天的地位来。 可是一行人刚走进万长生的大办公室，他推开门正说：“贝赫耶平时也在这里和我一起办公……” 就看见林楚妮蓬乱着头，在一堆雕塑里面忙碌！ 颇有种揭露了万长生玻璃屋藏娇的批判精神。 可哪怕不施粉黛，不修边幅，卷起牛仔衬衫袖子，随意用张手帕扎住头发的样子，还是很迷人啊！ 779、牛皮要会吹，投资满天飞 这种场合里，林楚妮还是稍微慌乱了下，可能没想到万长生他们这么早过来，主要还是她一贯我行我素，连这边办公室的人都没谁会想到通知她。 但是做过主持人肯定有台风，马上收敛神态摆出原本就在这里的样子退到一边，扮宫女的姿态。 这个不难。 脚尖还悄悄把地上散乱的塑泥屑收拢些。 艾哈麦迪先生居然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心领神会模样，笑着装没看见，陪着那位王室贵宾把注意力放到眼前这些雕塑上。 三五百块钱几公斤的高级塑泥，万长生用过以后，就再也不习惯普通黄泥了，反正这玩意儿是可以加热循环使用，先买十万块的囤着用呗。 眼前这种四人组的真人大小泥塑，在铁丝挽成的支架上用这种塑泥，温热的时候如面团，冷却以后却可以用刀在上面刮出粉末来的细腻硬度。 非常利于塑造细节，这也是林楚妮作为助手，经常帮万长生把大量细节部分承担起来的最大原因。 她似乎很喜欢沉浸到这种极为精细的细节中，就好比刺青时候那用无数个墨点凑起来的图案。 也唯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不是那个大大咧咧玩世不恭的平京大妞。 所以呈现到现在，就是四尊原本今天应该送去翻模的完成品，栩栩如生。 这是个标准的群像，突出重点的是中间扛着凿钻机的中年男人，倾斜动态用尽全力的压住机械轰鸣跟抖动，浑身打着补丁的破旧军装浸满了汗水紧贴皮肤…… 身体肌肉的紧绷走向，服装汗湿的感觉，军装补丁的细节，在单色塑像中都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功力可见一斑。 而另外三个角色，一人正半跪在旁边整理挎包里面的炸药雷管，为同伴凿开炮眼之后做准备。 他的身材瘦小些，可更加灵活机敏，脸上似乎还带着稚气。 于是没注意到上面可能有什么危险，所以另一个同伴正张嘴大喊的想压过机器轰鸣，双手又举起来要遮挡什么。 而最后一人则干脆迈步用自己的身体为同伴承受塌方的石块！ 脖子上系着的毛巾，头上戴的藤编工程帽，腰间的军用皮带跟水壶。 处处都体现着那个年代的符号。 可每个人物又跟现在的人仿佛非常接近，就是身边的谁。 也许这些人就是刚从战场上下来，学校里出来，马上走进这片深山。 一来就是几十年的人生时光，或者说干脆奉献了生命。 万长生要的就是这种让观看者能够感同身受的触动。 两位白袍大佬肯定没这种触动，只是稍微好奇的打量下这种劳动人民的姿态，毫无共鸣的却把注意力放到后面雕塑台上的那尊半身雕塑。 万长生和郭槐生打赌的核主题创作，他做的是齐天大圣。 有点类似当初在二中画过黑板报，鼓励高考生们跟命运拼争的孙猴子造型。 但这里只取了个肩部以上的造型。 却比那时候的万长生，多了好多艺术探索。 以他现在的功力，要做这种精细到毛发的雕塑，不过是个时间堆积的问题，也许这就是很多大师画得像，画得是以后，已经索然无味的必须要去探索抽象的内在动力吧。 整尊雕塑好像是从一团混沌里面冲出来的样子，越靠近底座就越光滑，熟悉万长生的雕塑系师生甚至能判断翻模以后应该是不锈钢，光滑的不锈钢像个浪花似的冲起来，呈现出孙猴子那桀骜嚣张的雷公嘴造型，越到顶部又越发显得精细逼真，眼神、毛发、凶悍的狂放不羁，有种喷薄而出的愤怒！ 可偏偏这种猴头造型，万长生却用了自己最熟悉的佛像做法，宽皮大脸，长眼细眉，要不是这扭曲的表情，可能做出来就是个慈眉善目的唐僧了。 偏偏跟孙猴子这桀骜不驯的样子糅合在一起。 万长生现在对这种混搭的做法，已经驾轻就熟，从下面光滑精细的不锈钢流线体，到上面愈发纤毫毕现的头像、眼神、脸型，整座雕塑就表现出一种扭曲、挣扎的抑制感！ 只要熟悉中国文化的人，一看就能明白这种抑制感来源于，头上那个制作得好像精密仪器的“金箍圈”！ 不光额前有大家熟悉的云纹造型，之后会用金色表现的金箍圈上还布满了咒文。 这就是万长生对核的理解。 戴上金箍，那就是斗战胜佛，保护天下苍生的存在，如果没了控制，就是恣意妄为的大魔头！ 这也是万长生的创作出发点，尽量用浅显易懂的表现含义，诠释出内容。 所以作品的名字就是《金箍》。 用来纪念这个核工程基地曾经的存在。 可两位白袍大佬不知道孙猴子的典故啊，凑近看得很仔细，然后不约而同的都发现了对方头上的头箍，跟这雕塑上的金箍，如此的相似！ 在中国很多传统作品里面，对于金箍造型都是片状的一圈，额间有个向上的月牙，或者就是一根金属丝箍到额前卷云纹。 万长生为了表现金箍上面有不少象征科技或者技术的暗纹、咒文，就做成了圆柱体。 没准儿也是看了艾米拉有时候这么戴着，潜意识里面就用上了。 总之跟两位大佬头上的东西很像，他们都发现了，转头指着问万长生：“这是什么？” 好像把他们的形象怎么跟猴子联系起来？ 万长生肯定不会解释跟核有什么关系，小孩儿都知道中东地区对这个东西有点狂热，直接又是吹捧如潮：“神仙！这是中国古代传说里面的斗战胜佛，任何中国人都知道的著名神仙，这是他最经典的造型，因为他法力无边、战力狂放，所以佛祖给他戴上这个，警示他做事要适可而止……” 一边说一边还从手机上随便搜了下孙悟空的图片，果然几乎每张头上都戴着金箍，而齐天大圣的甲胄更是显得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其实从贝赫耶那里，万长生也听闻他们的宗教信仰里面不允许有塑像崇拜。 可实际上整个中东地区把四大文明古国占了一半，他们留下了大量精美的雕塑造型，甚至连印度教、中国佛教雕塑都受到波斯古国、巴比伦王国的影响。 是有这个深厚传统的。 而且贝赫耶的祖国又相对算是世俗化比较好的区域，毕竟女生还能读大学呢。 所以两位白袍听得欣然点头，更是看到巨大的桌面上铺满了各种万长生自己画的手稿、标记，总之把一个艺术家创作的局面展现得很完整。 贝赫耶还悄悄的溜到大桌子尽头的秘书座位上坐下，好像是想小小抗争下自己的存在感。 其实这看起来就像万长生几乎每天给学生家长展现的形象一样。 书架上还摆满了金奖证书、导演奖之类的荣誉呢。 嗯，说起来艾哈麦迪先生也是学生家长，随眼打量下，跟那位王室相视一笑，转身自己走到沙发边坐下：“看来你确实是个在中国挺成功的艺术家，那么你的艺术管理公司需要多大的投资呢？” 开始跟土豪谈生意了！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万长生还稳得住，趁着女仆进来端茶摆零食，叫站在门口的潘经理负责讲解。 人家这么远回来可不仅仅是为了昨晚安排个晚宴。 其他白袍显然只是作为随从，静静的分散坐站在周围。 五星级酒店的大堂经理，外形气质还是很不错的，英语也不错，早就做好准备的在万长生那台大型触控电视上演示ppt：“待会儿可以请各位参观我们这第一座具有伦敦testbed风格的试验平台，这对于我们这个庞大的团队来说，确实只是个试验平台，接下来我们跟艾哈麦迪先生合作的五座艺术社区正在推动中，同时我们第七座中国境内的艺术社区也在改建施工，现在我们应该是国际上首屈一指拥有丰富艺术社区打造经验的团队了，请允许我为尊贵的客人展示一组数据……” 大美艺术社区的数据就太好看了。 从去年的国庆节开始，到今年的五一节，这两个爆点不用说了，单日流量十几万游客，平常周末、节假日都能形成充沛的游客群体。 画面上摩肩接踵的人群，生意好到爆的店铺，还有直线上升的营业额跟租金价位。 都让中东客人感到匪夷所思。 他们那里有消费能力的国民也就二三十万，根本不可能形成这么强悍的消费力。 画面中出现的西亚艺术社区人流量确实天壤之别。 然后就是正在施工的219艺术度假村，他们居然做了个动图短片，用一台固定的机位的相机，不停拍摄固定角度的整体正面照片，然后串联起来播放。 就好像弹跳的工人、施工车辆、脚手架、器材设备等等，飞快的把包裹在疯长野草植物中的建筑清理出来，就像一层层剥开的外壳，露出里面越来越漂亮的破茧重生模样。 “目前我们已经拥有超过四百名艺术园区管理员工，未来这个数据会飞速增长到一千五百人，我们会涵盖酒店、旅游、商业中心、博物馆、艺术中心等各种核心拓展，并且在达到二十余家艺术社区的时候彻底形成规模效应，成为年运营金额超过十亿美元的国际化管理机构，并且向全世界进行扩张……” 万长生也学着大佬的样子，云淡风轻的看着潘经理吹牛逼。 毕竟给中东土豪谈项目，总不能说我准备搞个煎饼果子摊吧。 得使劲朝着大了吹！ 林楚妮都忍不住在后面斜眼了，你们可就吹吧。 780、直接说重点 但好像这一切，又不是那么遥远。 真的可行。 潘经理介绍的第二部分就是展望未来：“中国正在经历房地产热潮，过去二十年的房价是几十上百倍的增长，但实际上大量废旧建筑又远远低于它们的实际价值，好比各位身处的这个园区，艾哈麦迪先生是房地产的专家，这里如果拆除重建，肯定会在原有成本上增加很大一部分费用，但经过我们的艺术改建，立刻让这里体现出应有的地产价值，我们在贵国合作的体育场馆改建园区也是同样的道理，而最为明显的就要属这个最新的园区项目，不管拆除与否，这个深处野外的废弃工厂建筑群都是一文不值，已经完全没有了实用价值，但是经过我们的改造呢？” 航拍的画面中，219三线工厂周边真是荒凉得什么都没有，除了青山绿水的自然，连建筑都被包裹在了绿色之中。 不知道从黄沙漫天的中东过来是不是特别敏感，那位王室还叫潘经理把这段航拍重新放一遍。 所以说玩儿艺术的就是不一样呢。 如果叫别人来拍，可能无人机这样飞过群山大川俯瞰一番就是了。 马振宇他们偏偏玩了个花样，当时请贝赫耶捧着无人机放飞。 那镜头就对着笑颜如花的阿拉伯少女，锁定她升起来。 一直仰头看着无人机的贝赫耶，慢慢的就在镜头里面变成了一个小点，而让人惊叹的就是她周围的绿色，从她站的那块空地周边这样无限延展开！ 拍摄点在219核工程基地外面一块很不起眼的空地，周围全都是漫山遍野的竹林，青翠欲滴得沁人心脾！ 感觉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生机，格外震撼。 潘经理再展现万长生之前看到那个泳池：“这里会改建成一个博物馆和旅游度假村，仅仅投资一千万美元，我们就获得了价值几千万美元的建筑群和经营权，也就是说我们具有点石成金的能力，从完工的那天起，这片土地已经极大的升值，并且未来还会持续获取利润。” 这个比喻非常清晰了。 没有艺术加持的废弃建筑就是垃圾，拆除都要花钱的垃圾。 但万长生拥有的这个艺术团队，恰恰就能点石成金，变废为宝。 把原本需要花费多少钱才能建立起来的建筑费用省掉了，直接站在原有建筑的肩头变成高附加值的商业场所。 两位白袍大佬都在慢慢点头。 这还不算完。 潘经理却把画面转到了国内最常见的商业中心：“刚才我说过过去二十年是中国房地产热潮的高峰，现在很多地产公司正在追求商业地产的高利润，但实际上空置率也比较高，我们正在测算下一个艺术社区项目，可能就需要收购这样地产泡沫贬值的商业中心……” 这就是连万长生都没听过的商业策划了，但他装着自己很清楚，抬眼看看门边，陈大伟那边悄悄点头，显然他也参与了这一系列的策划案。 可听起来居然比之前的度假村还具有盈利可能：“刚才各位参观了我们在另一个街区的艺术品交易市场，我们可以收购类似的商业中心，改造成为全新艺术中心，依托我们的艺术培训机构，围绕青少儿美术教育打造社区，以我们自身的招生能力就可以保证绝对盈利，再有大量的教育机构、学生用品、画廊等招商，会保证巨大的商业利润，要知道我们拥有可以在全国同时推动五到六家类似这里培训机构规模的能力，只是我们的万先生现在还没有完全允许释放整个团队的运营能力！” 大屏幕画面上呈现的就是中国地图，看起来是比较随意的选了东南西北几个省会城市，表示可以去收购占领这样的商业中心。 这话还真没水分。 大美培训机构内部已经讨论过很多次。 其实在江州这样六千到八千艺考生的规模，已经到了极限。 一来是同一座学校的管理成本跟规模极限，二来是蜀美的招生、周边省份的艺考生资源也到了极限，再扩大就只能招收较远省份的艺考生，学生成本又得上升。 所以把这种模式推广到其他省份去抢占市场，这是完全可行的。 毕竟在艺考市场，大美的低价高质一条龙全套服务，从入校到高考的全包模式，加上这种强大的资金后盾，太容易击垮散户对手了。 近些年那些号称小目标就是赚他一个亿的大富豪们大量投资商业地产，却到处都有空置的么，因为被网商经济冲击的实体店早就没什么生命力了，到处都在亏损抛盘。 大美艺术商业中心，几乎就是为这种地产量身打造的解决方案。 这下万长生都忍不住自己先鼓掌。 如果真细化下可行的话，动用大美培训机构自己的资金来搞，也不是不可以，几位股东肯定都是愿意的。 之前万长生对于把艺考机构连锁化，扩大化还没多大兴趣的话。 现在他已经意识到艺术教育对社会的意义了。 只有先把艺考机构这面大旗插到某个地区，解决了高考这个最重要的教育独木桥问题之后，才能向下推动青少儿的美术教育普及。 经过这几年的沉淀，大美已经具备这样的能力了。 更重要的是，大美社那几千号小伙伴，终于有了更多的地方去，真跟当年那上山下乡的知青一样。 只有扩大了规模，才能解决大家的就业问题。 但这个发自内心的掌声让艾哈麦迪先生注意到了：“怎么，你也是第一次听？” 万长生笑：“跟他们聊过，实际上我自己的家族和这座艺考培训机构自己也有不少资金，如果滚动着搞好一家再推动一家的模式，也是够用的，但显然现在看起来，如果有良好的资金参与进来，我们这个规模速度肯定会加快。” 潘经理赶紧把最后一点补充上：“第三部分才是我们希望在中国和西亚地区之外，建立艺术社区的规划，澳洲、东南亚、甚至意大利，我们都可以去建立艺术社区，其实在整体规划里面，是为我们各个社区相互之间交流，教育培训机构的流动制造市场，譬如把亚洲学生送到意大利的艺术社区去学习生活，送到澳洲去接触大自然搞创作，这样把旅游产业也拉动起来，才能最大限度的把贵国那五座艺术园区纳入整个板块，扩大全球游客数量……” 这下，就是连那位王室成员都忍不住鼓掌了。 艾哈麦迪先生介绍，这位就是负责旅游事务大臣，到日本也是去开国际旅游大会的，目的就是想拉动游客到他们那个啥都没有的国家去旅游。 万长生连忙很没骨气的请求听一下对方有什么旅游资源可以推广，还叫陈大伟他们那组人进来好好听，看能不能启发出来什么商业策划。 结果人家安排出来的年轻白袍，还真是把几座艺术社区当成推广重点了，因为这个国家除了石油天然气资源，真的是不毛之地啊。 近些年花大钱搞亚运会、世界杯，都是投资巨大、回收寥寥。 纯属花钱听个响，却根本没留下来什么。 现在能推出的旅游项目，除了冲沙就是沙漠烧烤，沙漠酒店…… 潘经理、陈大伟他们其实回来就讨论过，这种项目吧，也就图个新鲜，一两天就有了审美疲劳索然无味。 呆在城里毫无意义，学迪拜那样再好再繁华的城区，都比不了欧美国家、香港东京甚至沪海平京都热闹得多，何必非要去那里呢。 城外的自然条件又太过恶劣，飞沙走石的干燥暴晒。 所以现在能推广介绍的，还真是只有已经完工和正在改建的艺术社区。 万长生发现那宣讲的ppt就是直接把陈大伟他们的商业策划书改改弄上去的，连水印都没取消。 所以潘经理最后扛出来的这面大旗，终于把大佬吸引住了。 当然这肯定不是她做的商业策划案，应该还是整个商业团队努力的结果。 但是这比万长生之前和贝赫耶讨论的模式要靠谱得多。 并不仅仅是把商业机会放在中国，把中国当成土豪资金的投资地。 而是放眼全球，还重点是帮西亚艺术园区带来大量游客，为西亚带来更多商业利益，这可比迪拜那种奢侈品消费的买买买模式强多了。 本来贝赫耶的祖国在中东地区就算是比较另类的存在。 早早的意识到单靠石油天然气挥金如土，迟早有枯竭的一天，所以一直在致力于发展商业、传媒、旅游等方面，其中他们的国家电视台就是整个中东地区独树一帜的存在。 而这位王室成员就是电视台股东之一。 这是艾哈麦迪先生让其他所有人退下以后，对万长生介绍的身份，还好有贝赫耶在旁边轻声给万长生介绍了这家电视台的地位。 不然他肯定是茫然不知的。 但显然，这个时候贝赫耶坐在万长生身边，确实已经有了价值。 她梦寐以求可以参与到这样项目中来的价值。 艾哈麦迪先生谈生意的风格也足够简单粗暴：“你需要投资多少钱？” 哎呀，万长生真的没算过这个。 他内心还是跟搞个煎饼果子摊位似的。 781、男人无所谓忠诚，是因为背叛的资本不足 但好歹是地主家儿子，沉默几秒，万长生厚着脸皮报了个数：“一亿美金您看怎么样？” 他想的是多报点，哪怕对方讲价砍点也有几千万啊。 内心还是对这笔资金没有到那种搞不到就活不了的地步。 大不了就是发展步骤慢点呗。 如果能有两三亿人民币的资金，肯定就能试着推动搞一个大城市的美术教育文化中心来试试看。 平日里万长生并不多掺和商业运营策划。 这会儿被他们的方案启发以后，难免心里有点雀跃。 挑一个竞争不那么激烈的省份，在省城都不需要多中心当道的地方，就是那种新兴开发区的商业中心楼盘，万长生这两年到处巡讲，还是见过不少这种看着高大上，却一直亏损经营的商业中心。 艺考生、美术培训生绝对能够集中过来带热那块区域。 这又回到了孙二娘那种投资理论，找个有中心依托的区域，买地产等着升值。 现在确实是自己有这种带动升值的能力了。 却又不是贝赫耶说的那种故意炒作房地产，带动的只是商业地产，盘活经济，让那个省乃至周边的青少年学习美术都有了核心。 这样的话，万长生甚至可以找老妈借钱来投资了。 确实是如果没有西亚土豪的投资，东拼西凑也能一家家的搞，一年一处估计也不难。 所以万长生就这么试探下。 有就最好，没有也不至于捶胸顿足。 艾哈麦迪先生露出个你在逗我吗的表情。 感觉他侧着头，头箍都要掉下来那种。 贝赫耶挽着万长生的胳膊，赶紧悄悄捏了下。 万长生认为这是个不要那么贪心的提醒：“哦，我们中国有句话叫漫天喊价，坐地还钱嘛，您觉得多少合适？八千万？五千万？” 王室大佬的表情都严肃了，慢慢撑住下巴。 艾哈麦迪先生可能还是站在“女婿”这一头的，赶紧说话：“你知道我们去年为了世界杯的场馆投入花了多少钱吗？一百三十亿美金！” 万长生还觉得这句话的含义是不是表明花了这么多钱，手头有点紧。 刚要说什么，贝赫耶已经着急的赶紧把他胳膊摁在自己胸口，使劲用力让他别说话。 艾哈麦迪先生已经呵呵出来：“我们一座体育场的建设都是三到五亿美金，你觉得仅仅为了一亿美金，会值得让穆哈麦德先生专门走一趟？” 万长生还没来得及感受手臂上的触感呢，已经听见那位王室大佬的声音：“你这么小规模的投资，会让我怀疑你的诚意，先准备五亿美金的投资方案吧，如果前期证明这种方案是可行正确的，我们可以从十亿美金开始追加。” 艾哈麦迪先生接踵而至：“这是王室资金的投入，我这里给你配加三亿美金试试看吧，一定要在今年内搞出这样的艺术商业中心，尽可能跟我们的艺术文化社区旅游打通关系，明白了吗？” 那谁，谁不屑一顾的说先拿几个亿给儿子练个手的。 现在估计对方两位白袍大佬就是这种态度。 八亿美金！ 还是现金，怕是得有五十亿人民币了。 还不带什么附加条件，做出投资方案就能拿钱？ 那可不是ppt换钱么？ 万长生差点跪下喊爸爸！ 人家根本就不谈论这个什么国际管理集团公司的股份比例应该怎么分配，直接让贝赫耶注意接收资金就是了。 这是按照自家人的态度在做生意啊。 而且就是有钱，有钱到根本不怕你反悔隐匿做手脚，因为在资金量上是碾压式的存在！ 但万长生还是质朴，主要是被逼着还要跟什么官员会面，况且他也明白这是海外资金啊。 陈大伟他们这一系列的三处艺术园区的设计费、施工费、差旅费，如果不是蜀美和市教育部门介入，资金入境都是个大问题。 现在几个亿，那就更吓人了。 昨天仅仅是几位白袍到来，这都调任去了别处的姜区长，都能联系上关系绕着弯提醒自己。 万长生没觉得有什么对抗的必要。 所以态度好好的提出：“我们国家对有些项目的投资有管控，艺术行业肯定没问题，但教育系统就要审查了，所以为了这方面比较容易通过，也为了保证您两位的投资真正得到保证，我能不能请我们这边的官员出面搞个签约仪式？您二位这投资也就能得到政府的支持了，很方便后面工作开展的。” 两位白袍无所谓。 万长生也不敢说这边到底能有什么官员，那就招呼着先去用餐吧。 出来一边给潘经理叮嘱安排签约仪式，一边给姜区长打电话大概描述了下事情：“基本谈好了，人家来这边投资我们艺术社区管理项目，就类似您这219三线工厂基地项目，以后就有资金收购运作了，首批投资金额……呃，八亿吧。” 姜区长第一反应都是：“八亿八？真的假的，这么多外资投入就在这个文旅项目上？” 万长生还是相信大佬不会吹牛皮：“是首批资金八亿美金，应该很快会到账，但是资金入境就要请市里面协助了。” 那边彻底震惊：“啊？美金！你等下，等下我先汇报了再联系你，招呼好贵宾，招呼好啊！待会儿给你打电话！保持通讯畅通！” 万长生莞尔，这跟老和尚在庙里，看茶，看好茶的套路不是一样么。 行走江湖还是得靠钱开路啊。 周围等着安排工作的众人已经惊呆了：“老大……你确定没说错？” 潘经理那五十多岁的脸都涨红了。 陈大伟使劲搓自己脸和耳朵。 只有林楚妮还能一如既往的鄙视：“卧槽，你真是被卖了个好价钱，你完了，不娶公主都不可能了，估计江州市这边都巴不得把你绑着去拜堂，要是他们临场反悔，我看你怎么办！” 这时候得万长生相信贝赫耶不会趁机要挟了：“人家是为了赚钱，婚不婚的不重要。” 林楚妮呵呵呵：“我管你去死，我去安排翻模了。” 然后扬长而去。 陈大伟的那组商务伙伴已经飞快的翻开平板电脑给万长生看看八亿美金是个什么概念。 全国连平京沪海这种级别的超一线城市，一年引进外资，也就是实际入境使用到账的，也就一百多亿美金，哪怕江州因为这些年中西部大开发，位列全国前五，还不到一百亿美金，而全国其他很多省，全省一年也就最多能搞到十来亿美元的外资投放。 引进外资在世界各地都是个重点，连美国都是把引入外资的流入量作为衡量国力的重要指标，因为只有这个国家发展前景强盛，外资才会流入，反之就会哗啦啦的流走。 而江州堪堪百亿左右的外资，那是上千家外资企业的投资总数，更大量集中在房地产，看着好看但其实和孙二娘的投资一个套路，叫做超高固定资产投资，对地区经济的拉动作用是很有限的，因为没有内生动力的经济发展。 所以这家公司能一跃获得全市百分之十左右的外资投放，还是投在文化旅游产业上的项目，那对民生经济的意义就太大了。 因为相比各种内资，是银行或者债务资金转来转去，这外资就真真是天上掉馅饼呢！ 如果真碰见个短视的官员，恨不得把万长生切了卖掉都可能。 哪在乎你娶的谁做老婆。 要说来个几千万、个把亿的资金，万长生还能清高的抛在脑后，老子家里有钱，爱投不投。 这几十亿人民币的外资，他也想搂住！ 因为可以做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他没想过半点自己可以纸醉金迷的奢侈享受，而是这些钱能改造多少个219项目，能带动多少就业和养活多少艺术从业者啊。 开心！ 真把自己卖了…… 这条线还是要把住，使劲收敛下也有点忍不住的笑，分配几个主管头头赶紧分别去安排相应的工作。 自己还得跟着到西亚餐厅去陪贵宾呀。 结果就耽误这么一小会儿，出来看见白袍们正围在外面的法拉利周围笑啊。 唉，贝赫耶买这车，万长生根本就没享受过，现在也跟吃软饭似的，他还得过去陪着笑。 “老丈人”习以为常：“你这公里数不行啊，听说买了都快一年，才跑了几百公里？” 万长生做出殚精竭虑的样子：“主要是在搞创作没时间，去年拍了部电影，票房达到了差不多六七亿美金，未来我们也可以考虑怎么到猎隼艺术园区、石油艺术园区拍摄这方面的电影……” 这就是投其所好了，跟他刻章时候聊的那些玄武朱雀差不多。 果然两位大佬都有些眉飞色舞，对于能够用电影向全世界宣传他们最挚爱的猎隼运动，相当乐意。 看那样子，是打算再随手打赏个拍电影的费用啊！ 万长生还是没那么贪：“艺术事业，确实是欧美领先，尤其美国，但这些年我们中国在新媒体方面追得也很厉害，关键是我们拥有庞大的市场，几万块电影院大银幕，几亿电影观众，更重要是我们现在有较低的成本造价，就像我们的艺术园区设计能力，欧美国家也许可以做得更好，但没法做到我们这样的成本，也许贵方不太在乎钱，但如果贵国到处都能拥有充满艺术气息的街区、园区，我想才是最好的旅游卖点。” 王室大臣应该听进去了。 因为三人带头走进了商业区，被大群保安围着的白袍们，立刻成了游客们观察的重点。 等发现万长生这明星导演，接二连三的还是有人突破保安的手臂，递东西进来要签名，中东客人看着这种踊跃的场面。 可能得再次评估万长生的知名度。 782、八亿美金的烦恼 江州市这边肯定也重新评估了下万长生的商业价值能力。 更何况还有姜区长这样全力佐证的打包票，219基地和三线工厂的项目过去洽谈看现场才多久，十多天以后就紧锣密鼓的开始进场，几乎是设计工作跟现场清理是同步进行的。 现在一个多月时间已经初见雏形。 前有大美艺术文创园区的声名远扬，电影票房大卖的人尽皆知。 后有几座在西亚的艺术园区开工，这也是给江州带来了多少海外劳务就业机会的知名项目。 就凭这，他在电话里说有八亿美金外资投入，也不会太让人怀疑。 主要还是金额太大了。 所以哪怕七月午后两三点，可以说是火炉江州最高温的时刻，市里面还是立刻组织开了场会，调集教育、文化、宣传等各部门的官员，一起听潘经理赶过去给他们详细讲述了整个项目的来龙去脉。 既然要洽谈交流，总不能一无所知吧。 那就更加清晰明确无误。 真正的文旅项目，以美术院校艺术手段作为生产力。 但关键点在于，整个项目可能有大部分资金最后都会投到国内其他地方，甚至国外。 潘经理刚才已经从万长生那里得到了只言片语的想法：“江州是依托蜀川美术学院才有这么好的艺术土壤，蜀川蓉都、周边两三个省已经在我们的辐射范围内，所以没必要在这个阶段重复建设，但下一个选址可能是在桂西或者豫南，因为这两个省有一定的距离，又没有足够深厚的美术院校支撑，正好是我们可以过去运营的空间，毕竟有些传统的艺术院校强省，让我们现在过去会花费不少力气，现阶段就是要从最薄弱的地区入手，立竿见影。” 这算是个小小的讲价伎俩。 好比当初刚刚成名的钟明霞，如果在江州本地得不到足够的支持，可能就会把自己的工作室、公司迁到其他省份。 因为江州不具备必须要在这里的硬性条件。 更何况潘经理也强调，万长生一贯的态度并不是要争取什么优惠条件，而是得到最公平公正的商业环境和各方面手续支持就可以了。 所以这个万长生没参加的会上，领导很快定下调子，全力支持大美艺术文化管理集团的工作。 铁西区更喜笑颜开的保得了这家合资企业财神爷会留在本地区。 光是这一下，就完成了多少招商引资的任务指标啊。 但是潘经理肯定遗漏了一点，她根本就不会提到艾哈麦迪先生和万长生的翁婿关系吧。 所以等到午休以后，乘车过来的已经是一组市领导。 哪怕人家是小国，那位王室的等级还是足够高了。 人家那确实是能够从外交渠道确认身份头衔的大佬。 虽然不是国事访问，感觉只是顺路陪着朋友过来看看投资，但级别在那放着的。 更重要的是掏钱才算大爷啊。 人家又不稀罕去参观什么市容市貌，就是来投资赚钱的。 所以比较意外的就是把这个会面场所，放在了贝赫耶那餐厅楼上。 实在是只有她那巨大的客厅，装饰得金碧辉煌有着阿拉伯风情的调调，才最适合这种级别的交流。 总不能去万长生那乱糟糟的办公室吧。 结果人家盘坐在地垫上的交流方式，可把这边带队的副市长给累得够呛，主要起身太难了。 不是上次艺术品交流市场分管文教的那位副市长，这可是最有实权分管经济类的领导，也不习惯坐地上谈事情啊。 但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在于，这种局面总得寒暄吧。 虽然王室大佬基本不说话，笑眯眯的靠坐在垫子上。 可艾哈麦迪先生会介绍自己之所以选择来江州投资，而不是平京沪海，当然是因为这里有自己女婿啊！ 江州的大佬们对这个新情况肯定内心都在卧槽！ 这特么什么情况！ 到这种时候，居然没人说过这家伙是涉外婚姻？ 姜区长陪同过来的，肯定瞬间被无数次灵魂冲击。 但好在各位官员脸面上的功夫都足够，一副早就知道的了然模样！ 让寒暄可以礼貌而不失尴尬的进行下去。 八亿美金的投资是确认了，唯一在场的阿拉伯女性已经证明资金到账，之前她随便刷点美金、调拨点资金没什么问题，但这么大的金额调动，那肯定就需要通过金融管理部门来配合。 市领导当场下达了指示，一定会高速高效的办理外商投资资金的入境，跟随来到的金融机构领导马上准备巴结那个土豪家的傻女婿。 接近五十亿的资金放到哪家银行都值得争夺一番。 艾哈麦迪先生还漫不经心的表示这笔钱只是拿给小辈们练手，如果证明这种模式能行，为了达到能够在全球互动的文化艺术社区远景规划，那后期资金是源源不断的。 真正的土豪，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就霸气侧漏。 万长生总不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没有，我没有跟这位阿拉伯女性结婚！”吧，他只能沉默的坐在旁边，尽量让自己像个参与者。 内心也再次告诫自己不掺和这种事情了。 当个自由自在的艺术家不香吗，非得来仰人鼻息。 只能说这次的金额太大了。 让他穷极无聊的国际形势、金融经济交流话题下，脑海里面连雕塑创作的脚本都想了好多页。 还是挽着他的贝赫耶提醒，才回过神来嗯嗯嗯的偶尔参与两句。 终于捱到了签约仪式。 当然就是在气势非凡的火车头厂房发布场地了，这回钟明霞终于从自己那边过来，好奇的挽着林楚妮躲在后台旁观整个过程。 林楚妮又调侃她：“哈哈，看见没，八亿美金，这嫁妆不得了吧，你那几千万的投资又被比下去了。” 钟明霞居然说：“不可能是嫁妆的，他是个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好好的做朋友还有往来，真要按着他脖子喝水，那就是犟牛了，公主聪明得很，肯定明白这个道理，根本不敢逼婚，人家又不会找她要结婚证去看，两边糊弄着呗，其实比我还简单些，我爸妈就老爱问我什么时候去扯结婚证。” 林楚妮皱眉：“你真打算这样跟他耗一辈子啊？” 钟明霞笑：“最近看电影，里面有句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你说呢，再说耗不耗的，这事儿你去问杜雯啊，我过得很满足。” 林楚妮坏坏：“生理需求呢？” 钟明霞呵呵：“这就不跟你讨论了，做模特的时候还是什么都见过，不比你见识少。” 林楚妮做个惊骇的鬼脸：“看不出来你还是老司机啊！” 钟明霞不说话了。 看万长生被迫上台去签字。 本来他死活不想去的，叫陈大伟作为实际运营者去上台，可那边居然是艾哈麦迪先生自己亲自上阵，市领导官员和王室大佬带着一群白袍站后面啊，那只有他自己对等身份上去了。 谁都认为这是翁婿俩之间的签约。 巨大的显示屏背景墙上中文、英文、阿拉伯文的文旅项目签约仪式，之前原定的阿拉比艺术文化管理集团，也被改成了大美艺术文化管理集团，。 据说这样可以消除些不必要的外资影响。 万长生是觉得这样也不会被人家斩冤大头。 就答应了。 本来那个阿拉比的名字就是为了让贝赫耶能有上位资格，体现价值的思路。 现在完全不用了。 厚厚的皮夹子签约文本上，这家未来注册资金会以八亿美金起步的集团公司，万长生持有百分之四十的技术股，代表了整个大美团队的艺术价值，原来的大美管理公司持十五的管理股，而那家公司实际上是万长生和钟明霞的注册股东，杜雯跟贾欢欢是被拉过来凑股东人数的，最后贝赫耶持四十五的资金股。 表面上看来她最多，但实际上万长生细算下来大概有四十八，躲在边上不露面的钟明霞五六个点，贾欢欢和杜雯各一个点。 不过艾哈麦迪先生根本就没看这个分布。 人家是信任女婿！ 这让瞬间成了亿万富豪的万长生，签约全程表情都跟欠了债似的。 就算说不上如丧考妣，也是没什么喜色的样子。 好在“老丈人”理解成了压力，签约完成还拍拍他肩膀：“不要太在意，我们本来就是在分散投资，现在投资在中国是很好的渠道，昨晚的夜景不是看见了吗，看起来最璀璨夺目的项目是新加坡人投资的，我想这也是种证明，我当然希望你能把我们这份投资经营好。” 万长生只好打起精神面对：“那是当然，我会努力的。” 王室大佬对万长生也是另眼相看：“思路想法很好，但能不能成功，那是珍珠说了算，西方谚语里面说过，我们之于神明，如苍蝇之于顽童，他们杀我们只为消遣，所以不要太在意这些钱，我们也会看着你的。” 万长生只能理解成外国版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可他郁闷的哪里是这笔钱，而是不得不把阿拉伯女婿的帽子戴得严严实实。 这时候他能想的就是尽量把这笔钱投资赚钱搞出名堂，不至于让人家认为自己是骗婚骗钱的拆白党。 中东土豪就不会有葛宁那样观察了解中国的耐心，确认整个项目可靠可行，砸完钱立马走人。 市领导想邀请他们再参观下市容市貌，都毫无兴趣。 于是这回去机场，就有警车开道了。 万长生恭送财神爷回国。 然后转过头来还要面对一大堆看着外国女婿的官员。 他烦死了。 八亿美金都没法消除的烦恼。 783、我有笔几个亿的项目要跟你谈谈 万长生不得不请贝赫耶先带上弟弟到车上等自己。 他来单独面对市领导们解释这个婚姻问题。 当着贝赫耶说，那也太不给人姑娘面子了。 哪怕到这种时候，万长生也是首先考虑人家的面子。 说起来当然是很简单，万长生对谁都没有需要遮掩的龌龊，自己是人家土豪儿子的美术老师这样牵扯上关系的。 但在这个过程中出了岔子：“应该还是仰慕我们这种开放平等的生活环境，他这位本来要嫁入王室的姐姐就逃婚了，打着过来找我结婚的幌子，实际上我有未婚妻，而且我目前才即将大四的学生，根本就没有超出朋友合作伙伴的男女关系，总体来说就是她肯定不愿意回去，就想赖在中国了，这个艺术园区的项目实际上也是这位颇有经商头脑的女士想出来的，具体当然是我们这个团队细化出来，最终结果就是这样，我如果否认跟她有婚姻关系，那么她就应该遵从父命回国嫁人，按照我们中国人理解的善良，我不吭声，但确实没想到引来这么大的资金，对我们下一步的艺术文创社区开发是有很大帮助的。” 他说了这么大一堆。 那个天杀的姜区长居然在旁边赶着给领导解释：“真的，真的，万长生是德艺双馨的青年艺术家，艺术家呀！” 最后几个字特别加重了语气。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就是说万长生这个时候的感受。 玛德，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哦，艺术家…… 好像合着只要是艺术家，就应该是花花公子一样！ 什么时候社会上居然对艺术家这么宽容了。 是看在八亿美金的面子上吗？ 当然表情还是郑重其事的，副市长带头安慰：“对的，对的，今天听姜区长介绍了219核工程基地的艺术社区改建项目，这就很好嘛，尽量还是要把这些宝贵的资金用在我们江州，江州各地都会大力支持的！” 金融经济的领导还规劝：“这是大趋势，中东形势变化莫测，大量资金需要找寻安稳的投资渠道，来中国现在已经是他们相当好的选择，你成功的架起了这座桥梁，还是可以考虑下试着谈个恋爱嘛……” 万长生再强调一次没有这座婚姻的桥梁：“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其他人赶紧扯开话题：“但是219基地我知道，很偏远吧，能做成什么样的艺术文创园区呢？” 万长生真是不得不叹口气，正面回答这合二为一的话题：“这是我们不同的两种艺术园区类型，西亚这边投资的资金我们会尽量用到在全国省级城市，打造四到五家类似大美艺术社区这样以艺考培训为主的艺术教育社区，当然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从江州走的，纳税或者公司账目怎么能对江州有利我们就怎么来，未来这是朝着国际化管理集团发展的路子，而219基地……我这里可以给各位展示下现在的进度……” 市领导们是真没看过。 万长生让潘经理进来这要客休息厅，把她之前给中东土豪展现的画面给领导们展示下。 连姜区长都没看过，虽然他天天都要去现场转一圈。 但艺术渲染过的ppt效果绝对不同。 无论是航拍视频还是，色彩精美绝伦的度假村泳池，特别是泳池背后那耳熟能详的革命年代标语，让领导们看得绝对是耳目一新。 他们的感受肯定和土豪们不一样。 对比之前荒废得鬼城一样的厂区，现在已经显现出能够吸引人的雏形。 万长生接力：“这就是商业运作类型的艺术社区，我们还在测试，怎么才能让这里成为普通市民休闲度假的好去处，并不以高价成为少数人享乐的奢侈品，但又要保证能盈利和生存下去，这就需要一定的时间，起码在没有搞清楚怎么长期运营下去之前，我们不会贸然随便投资类似的项目，更何况对于这些凝聚了前人非常多心血跟理想的地方，如果不精心打造好，我觉得对不起他们付出的一切……” 一边说，他把自己手机上的照片投射到电视上，这展示的就是他最新的雕塑。 所以说万长生这种不以艺术高深为装逼套路的风格很受普通人喜欢呢，领导们再大的官儿，在艺术方面也是普通人。 搞那些什么风什么派的东西未见得能看懂。 但超级写实的群雕风格就很容易让人一目了然。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跟官员之间也有遥远的距离，很多人以为官员都是一成不变的，一茬换一茬。 其实官员也是人。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目前能做到江州市领导也就是省一级领导的，大多应该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低一圈处级左右的是九十年代大学生。 光是这两代大学生，很多成长经历和人生观世界观，差别就很大了。 起码眼前这七八位官员，马上就能联想到他们幼年时代，应该就是219工程的年代。 那种拼命忘我的奉献精神也是他们所熟悉了解的。 哪怕万长生做这个的出发点，只是为了让现代人，更加清晰的感受到当初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所想，采用超写实风格来保证整个博物馆内到处都是真人模拟实景。 但看起来就很像七八十年代那种红红火火干革命的官方雕塑风格。 也有点像人民币上的劳动人民。 总之就是绝对的政治正确。 可那么多纯粹为了粉饰太平的官方作品无人关注，终究要能打动人的才叫艺术品。 万长生本来算是翻模前的留念，之后上色完全是另外的模样，先拍了几张全身照，再就是各种面部、手部的特写，这也是翻模以后对照的依据，因为翻模以后很可能原作就受损没了。 结果那栩栩如生的面部，让这些位官员频频叫停：“慢点，慢点，这是你做吗？” 万长生解释了这些雕塑的去处，却最后把画面停在那尊猴头上：“这是个以核为主题的雕塑展，我们最后也会放在219工程基地的外面，让参观的游客能够感受这个命题的艺术态度，珍惜和平，远离战争……” 这是万长生第一次在政务官面前展现自己的作品。 却立刻获得了全面好评。 领导们甚至有点意外。 签约仪式前的友好会晤之类，万长生都有点兴致缺缺的坐在那不声不响，漫不经心的态度甚至要贝赫耶提醒才能参与。 那时候很容易让人觉得这个青年艺术家是恃才傲物呢，还是有点不谙人情世故。 之前潘经理去政府那边讲解整个事务过程的时候，可是言必称万校长怎么万校长怎么，所以一见之下难免有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感觉。 而且反差之大，让各位官员很有点失望。 原来只是因为跟土豪家女儿有关系，才走了狗屎运的愣小子。 结果只有谈起艺术，谈起雕塑来，才这么头头是道。 而且寥寥数语之间，就能展现出他所拥有的视野跟情怀。 三观极正，更显年轻有为。 再次反转心目中的感受。 特别是他说起的艺术，还大家都能懂，没那么深奥。 加上还有姜区长在旁边敲边鼓，最终一致定下，219艺术度假村完成剪彩的时候，一定要邀请各位领导莅临现场视察指导。 这就是万长生又不熟悉的内容了，幸好姜区长熟络，潘经理也能赶紧跟上。 毕竟这度假村酒店搞定以后，又是她的重要工作业绩。 曾经的大堂经理，这下管理一家大型度假村酒店的总经理，都只能是她的下属。 这种飞跃让她对现在的工作充满了干劲。 一起陪着万长生把领导们送上车。 姜区长还专门停留了下，阐述自己在签约前交流时候被万长生隐婚的事件，吓得够呛。 这么重要的技术环节都没有搞明白，那可是大失误。 万长生啥都不想解释了。 您还是先走吧。 回头上车正准备义正言辞的批评封建腐朽堕落思想。 迎接他的却是贝赫耶跟艾米拉两张哭花了的脸。 喜极而泣的姐弟俩，顿时让万长生没了唠叨的情绪，无奈的只好开车离开机场。 贝赫耶爬到副驾驶来，没有伸手，只是默默的跪坐在椅子上，泪眼婆娑的看着万长生不说话。 万长生偶尔转头看她下，她都赶紧抹脸上的泪水，挤出笑容来。 平时化妆本来就浓厚，妆都花了，还在哭，还在笑。 万长生都能感觉到她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和爱情无关。 是获得自由跟认可以后的如释重负。 所以他也不由自主的带上点笑。 专心开车吧。 好一阵，艾米拉才悄悄的摸到驾驶座背后，伸手隔着头枕抱住师父的脖子：“父亲很高兴，说我成长得很好，像个优秀有作为的人，未来中国的事业就可以交给我来打理，现在姐姐姐夫做得好，他很满意。” 万长生不居功：“没有姐夫，是你姐姐的功劳，当初一开始就是贝赫耶你发现的这门生意，也是你带着把艺术社区做大做强的思路搞国际管理集团，但是今天我还是得说，你在工作方面差得很远，以后你还是多跟潘经理、陈大伟他们一起工作，深入的了解整个艺术社区管理公司的运作模式……” 贝赫耶双手摊开，对他跪拜…… 不知道是求他不要碎碎念呢，还是对丈夫的顶礼膜拜。 反正就是让万长生悻悻的住嘴。 这种说起来都没成就感。 哪像大美社的小伙伴。 等万长生回了园区，先放下姐弟俩自己回家调整心情，他走进最大的工作室时候，立刻一片欢呼：“万万，现在你是真的有几个亿的项目要谈了，跟谁谈啊？” 可惜万长生不懂这个梗。 但所有大美社的小伙伴，都知道整个局面一定会有巨大的变化。 几十亿的资金投入，哪怕是大家分分，都不得了。 当然，这时候还有这种简单思维的一定都跟不上整个团队的节奏了。 784、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当天晚上，江州市重点推动文旅项目和中东投资方签署八亿美金合作文本的场面，是上了江州电视台新闻节目前几位的！ 虽然没几个市民看，但在政府那边俨然已经挂号了。 而且挂号到什么程度呢。 万长生怀疑这些位领导是不是也有个全国各地省市的群。 过了一周多时间，眼瞅着关于五十亿投资的热潮好像要消停点，大家沸腾的心情也平静了些，市里面忽然给他直接打电话过来：“是秦市长叮嘱尽快联系你的，豫南省有个商业中心可能就符合你们预期的情况，虽然不是省会，但这座地级市也是我们江州的地级市是友好城市，有没有兴趣了解下，对方市领导非常关注这个投资项目，随时准备派人过来接洽，或者这边组团过去现场勘查也行。” 哎哎哎，什么时候效率这么高了！ 万长生刚接到贾欢欢，准备一同前往219施工现场呢。 他没有太多这种和官方政府打交道的经验，只能四平八稳：“我们……正在考察项目，现在我正准备去219艺术社区那边，要不您先让那边直接联系我，或者有什么资料发给我，我在施工现场那边和团队探讨研究下再做回应。” 结果打包的资料很快就从手机上传过来一大堆！ 万长生开车，就只有贾欢欢帮忙打开了，医科生惊叹：“哇……这么大的房子么，这可比婆婆买那些楼盘大多了，你家投资真的有五十亿？” 车上除了万长生，自然就只有秘书。 连艾米拉前两天都跟着钟明霞他们的大部队一起前往了度假村山区，林楚妮眼看着要开学，协助苏沐楠把暑假美术班的评级考试完成以后，也拉了忙得精疲力尽的苏老师一起去放松度假，当然主题是把满满一车考级试卷，带到乡下去让大家协助帮忙审阅。 因为根本就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 哪怕美术等级证书没有任何用处，但在热衷于考级的城市父母中间还是迅速掀起热潮。 今年参加暑假培训班的孩子，就没有不参加考级的！ 甚至还有外地得到消息专门赶过来参加考试的家长和孩子，顺便游览下江州这个网红城市嘛。 二十块考个证，现在吃碗牛肉面都不止这个价钱了。 考考考，各个项目挨个儿考。 因为分列了八个考级项目，所以最终报名工本费还是收了几十万！ 当然这笔费用拿来支付证书费用是绰绰有余的。 因为其他费用几乎为零。 据说这两天聚集在219工地的美术生们被各种异想天开的考卷乐得不行，几百人参与阅卷也快得很，大家还嫌不过瘾呢。 钟明霞则是因为接到个女鞋品牌代言，杜雯建议可以在219基地那边拍广告，所以和厂家还有拍摄公司提前过去了，顺便考虑到底怎么推广219艺术度假村，没准儿还真得考虑拍影视剧来提高知名度。 于是就只有秘书这几天跟着万长生在等欢欢。 她才不管万长生撵她去多参加商务管理工作的说法，美其名曰忙着境内转账，就堵住了万长生的嘴。 谁也没她熟悉这种资金流程啊。 普通人家哪有几百万几千万美金跨境流动的经验？ 所以江州市那边肯定也是看见了这边的八亿美金扣除各种优惠减免的手续费以后，真的入行为安了。 毕竟这么大的资金流动，就算江州市不关注，各种反洗钱跟金融机构都会注意到。 更是对这边资金运用了若指掌，知道这边正在寻求投资方向呢。 这会儿甜甜的回应夫人：“按照汇率差不多是54亿资金，我们刚在江州自贸区申请了投资贸易公司，下一步就要准备找寻合适的目标打造艺术社区。” 贾欢欢干脆把手机塞给她：“哦，那还是你看看吧，我是真不懂。” 贝赫耶却不关注商务：“这些事情我也不懂的，他做主就好。” 更显着万长生像个吃软饭的。 换个女朋友、未婚妻没准儿都要发飙了，贾欢欢却浑不在意，反倒是兴致勃勃的找万长生询问：“那要怎么投资呢？你还懂这个吗？” 万长生的理解就是：“跟我们观音庙也差不多吧，也像钢花街道这个文创园区一样，以培训校为核心，几百几千的艺考生聚集起来，自然就把各种和艺考有关的产业商业都聚集起来，再加上少儿培训、艺术画廊、餐厅等等各种配套，明白了吗，周围的产业店铺都围绕艺考服务，具体怎么做，也不需要我懂，专业的事情问专业的人，给我念念这是个什么地方吧。” 贾欢欢就抑扬顿挫了：“该项目总投资约17亿，总建筑面积60万平方米，其中包含15万平米购物中心，3000个车位的大型停车场，电影院、超市、健身中心……因为经营困难、资不抵债，已经停业两年，被银行冻结封存，现在以9.7亿贷款金额寻求投资经营方……” 17亿的产业，不到十亿就卖？ 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情？ 好在确实是有专业的团队了。 哪怕陈大伟他们也是学美术的，但多少一直在涉足商业策划，看得懂这种文件。 连杜雯都比万长生更清楚，查阅过整套打包的文件、照片、ppt、银行资金冻结手续等等各项文书以后，得出来的结论是，差不多就是这个价。 一座二三线城市类似商业广场的投资成本就是十来亿，十七亿总投资，那是包括了整个建筑群裙楼五层商业中心，两栋写字楼的总建筑、装修费用，特别是后者，费用实际上是其他商户承担了大部分，但实际上这座七八年前就建成开业的商业广场，就是最典型的那种被网络经济冲击垮掉产业。 本来就地处非省会城市，在热火朝天的地产投资大潮中兴建，从招商开始就艰难无比，入驻的商家更是一个接一个倒闭，所以贷款兴建的地产方根本还不起银行债务，最终破产倒闭抵债。 砸在银行手里也两年了，从照片上就能看见，一片地产泡沫的狂飙突进下，哪怕这商业中心周围到处都是新建的楼盘，可是看着都不像住满人的样子。 所以完全闭门停业的商业中心只有厚厚的灰尘，仅有地下部分有个超市还在营业，其他全都关门闭户的空荡荡，惨淡得很。 上网搜索当地经济情况的小伙伴也汇报：“当地仅有几十万人口，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地产需求，房价也始终不温不火，哪怕拥有两家上市公司，这种地级市还是没法支撑起这片新城经济，所以空置率很高。” 杜雯的态度是：“政府通报过来的信息呢，一般作假的很少，估计也是当地政府的心头大患，这几年经济放缓谁会来接盘呢，谁接下来这个商业中心都没法盘活，没有足够的消费群体，这比你之前说的省会城市靠偏远点的还难搞，毕竟省会城市都是几百万人口，偏远点也能搞奥特莱斯或者大mall形式的仓储式商场，吸引市区民众过去消费，可这地级市谁去啊，只有我们！” 一帮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就坐在原来的厂区大门附近沙滩椅上开会，因为大白天的到处都晒得很，室内也没空调，只有大门附近这边有几棵很大的黄桷树，蓬开的树冠遮阴避阳，凉风习习。 舒坦得很。 贾欢欢确实不关心这种商务内容，到了以后就兴高采烈的跟着大美生们搞出来的越野线路去玩。 林楚妮也不参与这边的讨论，她是真喜欢玩这种刺激的东西，搞得贝赫耶很想跟着夫人去融合圈子，却又不得不作为合资企业董事长坐在旁边烧烤东西！ 哈雅特都比她专心工作，她在新公司里面也担当了一个副总职务，看得出来同样是侍女身份，她积极追求进步的愿望，比那个塞丽梅强多了。 陈大伟他们兴奋：“对！我们不在乎是省城还是地级市，就像宁州二中还不是一样能够满足艺考生的高考强化，我们把豫南周边的艺考生吸引过去就是了，豫南……好像是没有美术学院，美术专业也相对比较薄弱，我们能在那里推广的话，周边省份的辐射比江州强多了。” 搞设计的主要还是关注设计，在原本跟这边施工方交底用的白板上勾画建筑：“看这些照片，商场内部是装修过的，我们同样不在乎内部装修风格如何，大面积的商场内部用来做教室，其他商铺租用给未来加入的周边产业，两栋写字楼先用来做宿舍楼肯定有点奢侈，先做一栋吧，后期我们投入装修改建的部分不会太多，一定要妥善利用现有设备装修，能保留的都保留下来。” 连广告设计团队都驾轻就熟：“重点还是在招生吧，我们现在是依托蜀美，到那边搞艺考培训，可能短期内考国内九大美术学院的目标不重要，还是要把重点锁定在考上重点大学美术专业上，豫南是人口大省，也是高考大省，一定会有市场的！” 万长生还没说搞不搞呢，大家就已经很笃定了。 还是有钱才能壮胆。 785、远观 这是笔很好算的帐，有了现金购买力，那就能直接盘下商业中心的所有权。 以艺考机构的揽金能力，大美培训机构内部的教学团队实力，特别是应对大量艺考生的教学经验。 只要拿下这座商业中心，撇开收购费用，盈利是必然的。 前提是当地政府能够支持，不要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投资，影响经营。 这就显出来能够背靠江州政府的优势了。 虽然隔着好几个省，但总能够提供有分量的声音，保障正常经营秩序。 至于十来亿的投资，这是不动产投资了，如果艺术教育中心拉动了这一带的房地产经济，升值才是必然的。 这部分的收益甚至都不在乎艺术教育中心能不能赚钱。 贝赫耶连这个省在什么地方都没搞清楚，就点头确认这个方案可行。 因为哈雅特指着地图告诉她这个人口接近一亿的大省，周边还有好几个人口大省，都没有美术学院，算是艺考市场的空白区。 她就踌躇满志的摆手：“买下来！” 土豪气十足得像是买了个lv的包包。 一群人连杜雯都不得不跟着鼓掌。 之前她都自嘲过的，说起来多清高，和万长生这一年赚了上千万，收了套三千万的别墅，就有点控制不住心态。 啧啧，看人家土豪国的油二代。 一亿多美金的投资，眼皮都没眨一下。 有些东西真的需要熏陶。 连艾米拉都没多激动，睁大双眼皮的乌溜溜眼珠使劲左右看，也跟着使劲鼓掌。 他也没想过他老爹未来是要把这份产业给他的。 现在让姐姐姐夫使劲糟蹋都不着急。 所以万长生有种被忽视的感觉：“你们……就这么确定了？” 众人才想起来嘿嘿嘿的笑。 贝赫耶马上温柔贤良的低眉顺眼：“你说怎么就怎么嘛。” 她现在热衷于用中文表达，却还做不到哈雅特那样举重若轻甚至有点平京味儿，荒腔走板的歪果仁口音很明显。 可又充满媚意的鼻音。 顿时引得在场小伙伴齐齐起哄，杜雯还吹口哨！ 她现在也学着贾欢欢那种心大了。 贝赫耶不怕羞的，边说还边拿了串烤玉米递给万长生。 让合资公司大股东很是恼火：“说事情就说事情，这种腔调干嘛？” 然后又觉得好像不能这样欺负掏钱的人，忍气吞声：“那你们就先研究下整个方案，大概需要多少装修费用，还能不能再讲价，有哪些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需要对方政府承诺些什么，还有我们的培训机构资格证是不是需要重新在那边办理，也需要当地政府协调吧，陈大伟你负责张罗整套商业计划书，这又是个学习提升的机会，广告、装修、教学各种团队的组建，高考强化怎么解决，哪些人先过去考察，这些都要做出时间表来……” 杜雯居然唱反调：“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你先带队过去考察表态吗？哪有让别人去打先锋的，这种跟高层接触的事情，只有自己亲自交流过，才明确的知晓靠不靠谱。” 众人本来已经在激动兴奋听令的，顿时又悄悄跟随杜雯起哄。 最喜欢看杜杜拆万万的台了。 果然万长生就是一脸承受的样子：“好，我去，你们也要尽快拿出个细节的东西，我过去跟他们谈了以后，表明我们也是有很强能力的，马上就能拿出应对方案的那种，那我就先打电话给说一声，约着看什么时候过去，哪些要去豫南跟着考察的，现在也可以自行报名……在小贝这里报名吧。” 刚才的起哄马上又变成小欢呼。 也许就是一念之差吧。 放暑假了，如果还把自己当成学生，放假就回家去玩儿，也许就错过了这一档来山里项目提升自己的机会。 来都来了，做完了事也确实可以放松到处玩，但是就错过了现在抢先参与这个新项目的机会。 万长生这里一直是这种态度，机会是自己争取的。 其实大美社的机会到处都是。 哪怕是最没竞争力的艺考助教，现在徐朝晖推动的教学总监、学科主管、金牌导师、培训师、助教，五个级别的架构已经拉出来，做助教的基本都是大一新生，如果搞了两三年还在助教这个级别拿着两三千块的课时费，那只能说是自己没有去争取努力。 所以陈大伟也很争取：“既然老大你都这么说了，我们肯定越快越好，明天启程吧，给我们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尽可能做出些东西来证明我们的能力和诚意，这样才有去谈判的底气。” 杜雯终于正经了些：“对，这点非常重要，同一个项目同一批人给人呈现的感觉是不同的，在外资利用上对于房地产也有些限制，所以我们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这对江州这边也是业绩哦，我能去吧，亲爱的大秘书？” 贝赫耶对她一直另眼相看，连忙点头：“可以的，可以的，还是你陪着我一起面对，我还不知道怎么做呢！” 可把旁边等着想表现自己的哈雅特小失望了下。 万长生这种被下属安排进度时间的领导也少见，点点头吩咐安排联络订票，就摸出手机给刚才的市长办公室秘书打电话，说自己这边初步是比较感兴趣的，准备明天就动身过去考察，想起杜雯刚才最后那句若有若无的提醒，多问了句市里面有没有领导也有时间同行啊。 果然那边先表扬了这边的雷厉风行，才说下周有个中部五省经济商贸合作会议，这位主管经济的副市长也会过去那边省会，那万长生这边考察的时间能不能延续到下周？ 万长生只能说这些事儿也得有传承，笑着说谢谢指导安排，挂上了电话。 剩下的事务就肯定不一样了。 如果仅仅是大美培训机构这样一个商业机构过去异地求发展。 很明显就只是外来商户，能得到什么样的支持就别想了，只求不被地方保护主义收拾。 但现在跟着江州市领导过去参加这种合作会议的风头，江州可是省级直辖市，这就是背靠大山过去的。 之前万长生和杜雯还考虑有没有必要跟着姜区长的主政范围去开展艺术社区工程，现在看来，直接跃升到高了好几层的段位。 杜雯听闻以后，也是忍不住美眸闪动：“这下意义就绝然不同了，小贝是外国人，而且也太年轻，钟钟太招摇，这件事就让潘经理来跟着露面，但陈大伟跟着她做副手，嗯，那个哈雅特也可以，这个组合配备能够让你完全脱身出来，保持艺术家的超然范儿就够了。” 万长生默默点头。 所以还得是杜雯才最明白他的思路呢。 他想做这些事情，想尽可能利用美术去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很想给那些没有机会的孩子一个全新的机会，但又不愿陷入大量的琐碎事务，因为那会毁掉自己的艺术生命，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搞创作，更不愿因为这些事情去跟政府纠葛太多利益关系。 所以脸上的笑容是真舒心。 杜雯也看着他轻笑。 三月的颁奖典礼、短视频事件过后，又有四个月没见面了。 虽然几乎每天都会打个电话，但再看见显然有种难以言表的感受。 哪怕万长生在尽量避免自己用上灵魂契合之类的词儿，但这种感受没法欺骗自己，对方说什么，自己想什么，都是清晰的。 杜雯穿得很简单，一条宽松的牛仔裤和灰色高腰长袖t恤，清汤挂面似的中长发到肩头，好像真的少了以前娇艳的妆容打扮，随性自然的样子。 让万长生居然鬼使神差的抬手，差点触碰到她脸上才惊觉停住：“瘦了点。” 侧头的杜雯挤出点笑：“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然后毅然决然的提前把自己抽身出来：“这事儿我觉得有其他可以利用的方式方法，让我好好想一下，别来扰乱我了，去看看工程进度吧，傍晚再让你见识美人鱼满池子都是的盛况！” 万长生也笑着点点头说好。 于是杜雯就坐在大树阴凉下，开始打电话，目光远远的送那个穿着t恤的身影，在伙伴的簇拥下走进工地里。 然后她居然有点慢慢揉自己的眼角，细长得有些妖媚的眼角。 进度其实非常快。 就像之前说的，几乎没有新建的建筑，所有项目都是在拆掉不美观没用的部分，改造最初效果的部分，新增的几乎都是绿化、景观类。 所以改建进度很快。 原来的大厂门围墙，被推掉墙体，只保留了具有那个年代特征，还有五星当头的厂门和两边立柱，就像个缩小版的凯旋门，然后里面的汽车班、货运场地都改成了停车场。 当先一栋三层办公楼改建成了酒店大堂，旁边的仓库是餐厅和健身中心。 后面才是车间厂房改造的商业步行街。 万长生尽量用这些工作化的事务让自己的头脑忙碌起来。 只有在很远的地方，才悄悄回头远眺那棵黄桷树。 就这样远远看下，就觉得很美好了。 786、大海不遗珠 美术生的创造力果然旺盛。 春节时候不是买的都是suv么，其中有几十辆是正儿八经的越野硬车，这时候既然住在了这山野之中，不开发一条越野山道来，简直对不起这些平日里在城市没法撒欢的车辆。 于是就在崎岖的山路水涧之中，还真让他们探索出来一条野路。 各种搓板路、交叉角、涉水、爬山的路段，还说早就知道大嫂喜欢这个，一大早就等着她献宝。 贾欢欢果然很喜欢，又有林楚妮这样会玩懂玩的一起，她俩就把万长生那辆代言的使用权越野车开进去折腾。 十来部车足足在外面玩到快日落西山才回来。 哪怕厂区有食堂，各施工单位的工人都称赞这食堂口味硬是要得。 可大学生们还是动不动就在外面铺开架子搞烧烤大会。 惹得建筑装修工人们，端着饭碗经常乐呵呵的蹲在食堂外面看这些大学生，好像和他们以为的大学生不一样。 五彩斑斓的那些越野车停了好几排，帐篷也搭得五彩缤纷，烤烟袅袅的周围还放着音乐，更有些活泼的男女生忍不住摇摆起舞。 贝赫耶对这样的场面就最喜欢，不过她更喜欢指挥，本来有志于在商业工作上发挥自己能力的哈雅特被她指使得跑来跑去搞烤羊。 肯定都有点明珠暗投的感觉了。 幸好这时候，塞丽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默默伸手接过了这些烟熏火燎的工作。 哈雅特赶紧抬头看周围。 果然是钟明霞的保姆车回来了。 使劲抱下同胞，却惊奇的发现塞丽梅胖了不少。 心宽体胖的气色都好了很多。 抬头对视，甚至连眼神都是欢快的那种。 当过留学生的侍女立刻有点羡慕对方的雇主是真的好。 可就这么耽搁一会儿，贝赫耶又在喊自己的侍女了。 哈雅特无奈的赶紧转身跟着主子去。 得去万长生车上拿带给各位姐妹的护肤保养品呢。 钟明霞她们提前过来这么两三天，对保养品的需求很旺盛。 主要还是忙。 她这两天都在广告代言拍摄组包围下工作，还要和马振宇他们的小组一直在试镜。 这种带着几十年前工业气息的破旧环境，本来就是摄影天堂。 钟明霞自己都是棚拍外景地模特出身，掌控这种局面还是很轻松的。 难得就是要借助别人的拍摄组，找出这个度假村的拍摄亮点来。 马振宇他们假装是钟明霞的助手，其实是在学习观察。 回来坐在打开的导演椅上，给万长生观看这些镜头的时候，也是这么解释：“雯姐的意思是拍短视频，毕竟相比电影投资几千万甚至更多，现在这个新媒体时期更让大家熟悉的是短视频，我们自己的团队做点短视频是没问题的。” 钟明霞真的会拍照，一系列舒适自然的山野、厂矿风摄影大片。 服装都是很日常的风衣、t恤、裙装、牛仔裤，但是动态非常棒。 这是她连影视界都称道的身体掌控能力。 就在长满青苔的厂区小路上，漫步、轻跳、伸展手臂、等公交车、仰头站石头上，充分展现出这家女鞋产品。 从单独产品照，到动态广告素材都有。 人家的摄影师、代言方品牌总监，都颇为忐忑的站在万长生的导演椅后面，看这位本年度名声最响亮的青年导演翻看笔记本电脑上的画面。 想请他给点指导意见，又怕他金口一开就是大价钱。 杜雯笑嘻嘻的坐在另一边，拿手机拍这种窘态。 万长生只好装着很专业的样子吹捧几句构图和虚实关系。 人家品牌总监就恨不得请他指导摄影团队明天再拍一天！ 花了过千万的代言费，当然是想把这种拍摄工作做到极致。 万长生更不敢随便乱说了，自己的事情返工没什么问题，摔别人饭碗是很招嫉恨的，再说也不想钟明霞那么辛苦，难得下乡来休息几天。 结果正好贾欢欢他们回来，山呼海啸似的前呼后拥，钟明霞都丢了自己的画面，拉杜雯去碰头会面了。 万长生也赶紧像迎接大人物一样跑掉！ 只有刚才不做声的贝赫耶，这会儿叫住摄影师，用夹杂了蜀地、江州口音的普通话，要对方给自己拍一套这样漂亮的写真集。 她对自己的外形可自信了，怎么拍出来也不会比钟明霞差吧。 摄影师啼笑皆非，他们都是从沿海城市赶过来的专业团队，拿了人家代言品牌公司的路费报酬，专门过来给大明星拍广告的。 怎么可能顺带干私活儿…… 不过他刚露出不屑的表情，还没说话呢，贝赫耶就丢了一叠绿油油的美钞在面前小桌子上：“狗不狗？” 摄影师刚犹豫，又是一叠！ 他赶紧再装腔作势的拒绝下，马振宇终于忍不住一把抱过桌上的美钞：“贝小姐！我们来，我们来！我们绝对可以给您拍得这么漂亮，比钟老板还漂亮！” 那就行…… 贝赫耶又不在乎这点钱，点点头还顺势又多丢了一叠出来，熟人嘛。 转身走了。 留下从欣喜若狂到大失所望的商业摄影师，看着喜笑颜开的马振宇把那堆美钞揣得几个兜里都是，心态都要崩了。 大美拍摄团队在丽贝卡的带领下，一起迎接组长：“我们也想，可没你这么不要脸！” 马振宇振振有词：“所以我的不要脸就要多分点，因为我要养家……” 赶紧抢着就把一叠给了意大利姑娘。 丽贝卡乐成什么了，抱着马振宇来个响亮的热吻。 可把单身的大美生塞了一嘴狗粮。 还好马振宇挣扎着还是把美元都递给大家分享。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贾欢欢才是真的乐，放假就玩得开心，选择当个好医生，也没打消她对各种新鲜事物的热衷。 林楚妮刚把车停稳，她直接从窗口爬出来，扑向钟明霞的动作，可把这位吓一跳，拉着杜雯一起，才勉强接住了人。 然后才发现欢欢居然一身都是沙石尘土！ 这可把精心打扮化妆拍照的钟明霞蹭得够呛，对杜雯都是苦笑。 杜雯倒是无所谓：“看来这以后是真的可以做成游客消费内容了。” 贾欢欢大力赞同，还指天上：“我们最后爬上了那边的山，给你们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就在那边山头，我说可以装个钢缆，从上面滑下来！” 钟明霞只想说姑奶奶你这是贼大胆，但没出口，忙着帮欢欢拍身上的尘土。 杜雯却点头：“越野车拉人上去收点费，再收点费滑下来，还可以在上面搞个蹦极之类的惊险刺激项目，这样就有噱头了，总不能人家游客一百多公里过来，除了看博物馆就没有去处吧，越野车能上去的攀爬路边，再铺条登山道，游客就能自己免费登山，多准备点项目才能像我们在那个温泉度假小镇体验到的那样，爬长城、看无人机表演、小镇灯光设施，这些都是增加看点，对吧？” 后面探头出来的苏沐楠嘻嘻乐：“好玩，这次开学我要去学车拿驾照，越野真的好玩。” 林楚妮潇洒的关门下车：“你那点工资还不够油钱，办个考级的证又收费那么低，万长生是花钱买面子，你啥都没得到啊，来我们附中当老师吧，绝对比在国画系赚钱。” 苏沐楠却好像被提醒到：“啊，对！万长生，万长生你跟我来一下，这边有张考卷你看看。” 别人都是看见贾欢欢，故意和万长生拉开点距离。 只有她没这些遮掩的念头，跳下车穿过人就找万长生去女生寝室看考卷。 急急忙忙拉着万长生的举动，却没人起哄。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申申做事只有一片公心。 万长生也知道：“怎么？画得特别好？” 苏沐楠点头：“真正的附中，就应该招这样的孩子。” 之前不是打理出来一栋办公楼作为宿舍么，现在请施工方先把工程里面会用到的强化木地板给简单铺到比教室还大的那种办公室里面，两三百位女生就在楼上两层打地铺，本来男性谢绝入内的，苏沐楠拉着万长生冲上楼，倒是把还留在宿舍的女生吓得哇哇叫，夏天穿得不多嘛。 万长生赶紧退到楼梯口，听苏沐楠一阵道歉，然后捧着几张试卷出来，满脸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的没注意。” 哪怕没看见啥，万长生也赶紧大大咧咧的：“你叫他们来，巴不得你没注意……哦……哦哦，我想这才是我们要搞青少儿美术评级的意义吧。” 苏沐楠整张脸都在发光，这个项目是她无意中提出来，但最后实施全部都是她做的。 哪怕几千名暑期学员，交出了数万张试卷，累得她这两天来了乡下，根本都没有时间去玩耍，但哪怕只出这样一张，她也觉得是值得的：“这几张都是他的考卷，我从各个科目里面都挑出来了，他没有参加暑假培训班，是父母带着从县里面赶过来参加评级的，参加过去年的暑假免费班，之后就一直在家自己画，照着书上画，一年的启蒙功夫而已……” 相比明天要去千里之外，谈十亿元的合同，和高官打交道，万长生更在乎手里这张画卷，把上上下下六张，写意山水、花鸟、书法、素描、色彩、速写直接在手里一卷：“走！我要登门拜访，请这个孩子来读我们的附中。” 787、一拍即合 苏沐楠都承认过，美术考级这事儿玄妙颇多。 钢琴考级起码有完整的曲子、旋律，起码在初等级里面哪怕是个外行也听得出来流畅与否，专家老师更是能分辨错音、漏音与否。 美术嘛，初级基础里面实际上能正确使用美术工具画出来，就能拿到一级。 基本上算是个鼓励继续参加美术培训的人人皆得证书。 但无论画得多好，都得从一级慢慢升上去。 除了可以多赚几次报名费，也蛮符合参与者升级打怪的心理阶梯。 可是拿在万长生手里这套画卷，怎么形容呢，明显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却充满飞扬跳脱的灵气。 无论写意山水还是花鸟跟素描、色彩、速写，无论是最大的狼毫提斗，还是最小的花枝俏小，又或者铅笔、西洋画笔，拿到这位手里都差不多，随心所欲的挥洒自如。 树林、山水、白鹭上天，落日余晖…… 充满了大自然的山野气，又带着稚气随意。 唯有书法歪歪扭扭，却又有点古朴的意趣，浑然天成的那种。 万长生甚至能判断：“应该有个什么江湖老师带过一下，尽是些旁门左道的画法，但是审美天赋和艺术敏感在那摆着的，好苗子！” 苏沐楠是对书法赞不绝口：“心无旁骛的随心所欲，挺好挺好！” 出来小伙伴们也七嘴八舌：“我说了万万会喜欢这种孩子吧……” “这才是我们努力的意义，有能力挖掘好苗子。” “一起，一起，在哪啊，是哪里的孩子啊？” 真是肉眼可见的天赋。 苏沐楠没想到万长生这么直接，她也没那种专业秘书的周到，还得查找人家孩子留下的联系方式。 结果有点让人意外，接电话的父母是在江州打工的外来劳工，暑假时候孩子从老家过来陪着父母，经常跑到美术交流市场看画画，这会儿已经回乡下了，蜀川那边比较偏远的一个乡下，孩子过几天开学才初二。 父母是不太知道这事儿的，但说起孩子的姥爷喜欢鬼画桃符，报名费…… 说起这个，父母才惊觉好像前些天发现不见了几十块钱，打了这小子一顿，以为他拿去打游戏了呢。 苏沐楠在电话里面已经抱歉得要命，说自己马上加微信发红包把报名费转过去，千万别打孩子了。 那边更意外，还怀疑是什么新骗局。 小苏老师立刻拿无助的表情找万长生，她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啊。 万长生接过电话，三言两语的摆明身份，询问对方住址在哪，自己会尽快过去上门拜访，并且提出可以让孩子到这边来学习，免费学习。 当然说辞就是他最接地气的那套：“学画画的手艺比普通打工强啊，广告公司、装修公司上班拿大钱的那种……” 周围一帮美术生对他诋毁美术学院意义的态度，纷纷给予翻白眼的待遇。 苏沐楠更撇嘴。 但又知道他这种瞎白话最有效。 果然人家父母就信这个，恍然大悟的哦哦哦，艰难的给出老家地址来。 说只要能说服家里那不靠谱的姥爷就行。 万长生在手机地图上搜搜有点远，蜀川那边的偏远地级市下面，得七八个小时的车程吧，大家还立刻有人张罗出来谁谁谁家就在那个市，但这乡下就未见得去过了。 被找出来的家伙兴高采烈的说要给万长生带路，并且强烈推荐老家的特色美食，居然说得其他人都有点流口水想一起走。 终于围过来的杜雯提醒万长生：“这一去一回，明天还要去豫南哦？” 万长生摆摆手：“还有一两周时间开学，去了豫南还要等市领导，回来人家都开学了，再从学堂上弄走不太合适，你们会合潘经理先带人过去吧，我能赶上就过去，这种事情有我没我区别不大，但这个孩子能不能跟着我们上路，差别就大了。” 放着十个亿的投资不关心，关注个画画的苗子。 这种事儿，恐怕只有艺术家才做得出来，可偏偏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只是疑惑：“初二呢，才十四五岁吧，还要再过两年才到读附中的年龄吧。” 万长生的态度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发现好苗子那就马上攥在手里，哪怕他要选择继续读初中，我们也要持续跟踪，而不是等到两年以后再说，天知道那个时候是什么情况，那我先走一步，不能耽误了别人初中开学。” 一贯说话不饶人的林楚妮依旧：“哟哟，管起附中具体事务来了，谁给你的资格？你这么过去凭什么让人相信你是什么校长不是人贩子？谁会把孩子交给你？” 大家听了，立刻大乐起哄，贾欢欢还是主力，现在看长生哥吃瘪是她最乐意的事情。 万长生心想老子把老的小的接到江州来看看不行么，但嘴上不抵抗：“那你说怎么办？” 结果林楚妮的意思是：“现在下班了，明天一早我叫附中办公室开好介绍信，我跟你一起回去拿了再到别人那里，哪怕是要调动学籍，都是需要手续和工作人员的，不然你这破坏九年制义务教育，是犯法的。” 众人又欢快的起哄万长生这法盲。 他还是认了：“那行吧。” 结果林楚妮偷偷给周围人做眼色，有诡诈的样子让大家更乐。 果然等太阳稍微落山，美术生们就纷纷张罗去游泳池耍水，一帮男生更是七手八脚的拖了万长生同去。 说是早就听说万万的刺青拿了国际金奖，这个也要看看哪。 不习惯公示身体的万长生想抵抗，但肯定双拳难敌四手。 自从纹身以后，他在寝室都从来不穿短裤了，更别说在外面公开暴露。 男生们还很纳闷：“别人刺青都是巴不得亮出来显摆，你遮遮掩掩的干嘛啊，又不是见不得的人那种人体画……” 嘻嘻哈哈的就把他抬起来丢泳池了。 当然身上东西都是给他掏出来的，女生们更像一大堆小流氓，围在外面还吹口哨。 万长生真不太擅长游泳，惊慌失措的乱扑腾。 赶紧又有几个小伙伴跳下去，鄙夷的把他扶好站起来，明明才到他胸口的深度好不好！ 平时看惯了他淡定自若的样子，小伙伴们可欢腾了。 男生们纷纷褪了大短裤，早就换了泳裤的跳下水。 女生就争奇斗艳了，各种泳衣都敢穿！ 所以说学美术的女生长得美不一定，但追求美的心绝对数一数二。 贾欢欢不但不制止，还提着条沙滩裤过去嘻嘻笑的丢过去。 害得万长生只好在众目睽睽下，躲水里脱了外面长裤，罩上沙滩裤，结果又被大家推着上岸要欣赏。 还别说，他这一出水，顿时换来大片掌声。 他也表情自然了些，按照大家指挥拉高些短裤裤腿，感觉沾了水花以后，那种中国画的水墨气韵更足，云雾缭绕的感觉更加活灵活现。 瞬间给林楚妮拉了好多业务，这姑娘得意：“排队排队，我这单子本来就拍得满……” 她换了身深蓝色分体泳衣，款式简单，却衬着腿上俩燕子刺青更加惊艳， 矫健的跃进碧蓝泳池里面，随着动作翻飞，时而跃出水面的燕子就像活过来一样。 苏沐楠就下定决心了：“我也纹一个！” 第二天一早都上路了，看着林楚妮洒脱坐在身边，扯高裙裤露出了纹身，她反复看看自己虎口上那点伤痕印记，给刺青师提出了要求。 林楚妮作怪：“你这个呀，要跟万长生手上那个拼起来纹个雌雄双煞。” 苏沐楠却认真的摇头：“别开这种玩笑，欢欢知道了不好。” 林楚妮做个鬼脸却也不再说了，趁机拉着苏沐楠的手酝酿底稿。 万长生就敬佩小苏老师这种身正不怕影子斜：“看样子附中美术苗子的招生，还真得着落在这个美术考级的事情上，以后就拜托苏老师了。” 苏沐楠马上欢欣：“好！这次还经验不足，下次就会尽量更铺开些，希望还是能给打点广告，让更多的孩子知道。” 万长生笑着推卸责任：“这个你跟林主任申请啊，是他们附中得到了好苗子，该他们出钱。” 林楚妮反唇相讥：“我是职业教育部，谢谢，而且这还不是给美院揽人才，其实这事儿吧，苏苏你收了这些钱，剩的不就应该拿来打广告吗，这次他们不是酝酿要拍一系列的度假村广告么，你跟钟钟商量啊，她拍个广告收几百万，这种事情不要钱的。” 边说还边意味深长的瞟司机。 苏沐楠就觉得不太好：“感觉在占钟钟的便宜，不过还是有十多万的结余，其他院校是把这钱拿来给老师们发补贴了，开学问问院长能怎么支出吧。” 万长生的建议是：“你跟杜雯谈谈，关于商业推广的事情，她思路最清晰。” 这话还真没说错，恰好是万长生没出现，就成了杜雯和贝赫耶作为管事儿的，陪着潘经理、陈大伟他们十来个人前往豫南那座地级市。 结果两位从没合作过的姑娘，有点一拍即合的商量出来个好办法。 788、有想法才有改变 天赋是才是不分贫贱的公正。 只是穷人很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发掘天赋的机会。 譬如钢琴、足球这些需要硬件和环境的天赋，往往就是另外一个世界，没有渠道就很难接触。 幸好美术不是。 随便一根树枝、破毛笔、铅笔头也能展现。 坐在副驾驶的小伙伴没履行多少指路的责任，离开地级市往乡下走，他也没来过。 但现代导航设备的便利，让万长生他们精准的找到这个乡下小村落，应该只剩下留守儿童和老人的村落。 万长生都比其他三位更熟悉这种环境，奔驰越野车只到村口就不再前行，因为怕后面压塌了路基和小桥。 更因为，大家轻易的就在村口小河滩上看见了正撅着屁股画画的范启斌。 画的周围大山小河沟，没有精确标准的透视，却带着自由自在的活力。 一看就和考卷上的画法同出一脉。 苏沐楠下车就喜笑颜开，林楚妮默默的看眼万长生，嘴角也有点上翘。 结果万长生过去也撅着屁股蹲大石头上，抢过人家手里的破毛笔：“我也给你画个……” 小屁孩吃惊的看着他蘸点溪水，唰唰唰的在晒得滚烫的大石头上画出自己的剪影来！ 这很需要技巧。 除了有精确的造型能力，还得有很强的黑白归纳能力，几乎是把正面头像只用黑白两种颜色剪影出来。 一贯对自己画画还很自信的初中生立刻惊为天人。 这是他短暂的在江州，在美术交流市场都没看到过的画法。 应该说这个暑假去到江州，去看自己的父母，很偶然的从电视上新闻知道了那个免费的美术交流市场，让他结结实实的看到一个全新的艺术世界。 和自己的山野不一样，却仿佛是同类人的那种脉络跳动。 只是暑假结束，除了能够偷偷参加什么美术考试，什么都没有。 还好孩子的世界没那么多沮丧和忧愁，范启斌甚至已经有了目标，下次去江州，就要去找那些画得很好的人请教。 可眼前这个大哥画得驾轻就熟，又与众不同。 而且马上他就辨认出来是自己，咯咯咯的笑起来，抓耳挠腮的那种开心。 苏沐楠更开心，双手撑着膝盖靠近些，这就是她愈发清晰的意义。 那个蹲着的宽厚身影多明白她的意义啊。 这是和爱情什么无关的开心。 林楚妮也偷笑，不过她不会让自己情绪蔓延，还偷偷勾了下旁边姑娘的脚。 让全神贯注的苏沐楠啊呀一声就朝着小河沟翻下去！ 看起来就运动神经不发达的她，手舞足蹈得眼瞅着要摔进河沟里。 还好林楚妮有准备，哪怕没想到这姑娘一点防备都没有，还是赶紧把自己先跳下去，一把抱住了对方，还趁机在小苏老师的屁股上摸了就舍不得放开。 苏沐楠真是又惊吓，还慌乱，主要还是抱歉打扰了万长生这么神圣的时刻。 没头没脑的就朝着林楚妮打了几巴掌。 这姑娘嘿嘿嘿的笑着居然陶醉于手感不反抗。 起码等万长生都闻声转过来，苏沐楠才恍然发现自己被吃了豆腐，羞红脸的推开林楚妮起身，恨不得揪她脸。 林楚妮还笑眯眯的把脸凑上去。 万长生就不啰嗦了：“范……启斌对吧？我来自江州的美术学院，你画得不错，愿意跟我去学画画吗？” 初中生顿时愣住。 万长生搂住他肩膀起身：“跟我去见见你家里长辈，你自己想想，愿意跟我去美术学院，全都是画画的人，去学出一身画画的本领出来让爸爸妈妈都过上好日子吗？” 苏沐楠前面都多骄傲，后面又撇嘴，这回小声给旁边林楚妮嘀咕：“明明可以让这个孩子为了艺术心无旁骛的成才呀。” 林楚妮哂笑：“心无旁骛？家里条件好的才能做到，穷人就得看到希望才能奋力去争取，他是对的。” 果然，范启斌眼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喜悦：“好！好！我要去学，我会好好学的！” 万长生拉着他：“走吧，我们不是人贩子，但是也要跟你家里人说清楚，更要办理学籍手续。” 那个号称要带路的小伙伴也喜不自禁，偷偷在后面小声：“感觉我们就是名门大派的武林高手，过来招收好苗子去培养的！” 林楚妮耸肩：“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还得抓紧时间，还要去市教育局备案办手续，今天肯定是回不去了。” 万长生才不在乎这些时间呢。 牵着初中生找到年迈的姥爷，他根本不需要展示什么证件介绍信，就摸出速写本给老人画了张速写，范启斌已经不知不觉的趴在了他背上，两眼放光的看着那形神兼备的画面。 老人也开心。 范启斌的姥爷虽然画得不怎么样，但正像万长生猜测的那样，从小有些江湖画艺的套路，耳濡目染长大的范启斌就纯粹是在乡间自然里练出来的手艺。 随便抓支毛笔就能在青石板上蘸水画山水，又或者拿黄泥涂抹出慢悠悠的大水牛、到处乱飞的芦花鸡。 甚至还能用河沟里的泥巴做出栩栩如生的黄狗或者气派庄严的关帝爷！ 后者就太让万长生这个青年雕塑家惊喜了。 看见这小子在院坝侧面田坎上堆的骑马打仗…… 准确的说，应该叫做浮雕，姥爷说只是在电视上看过类似的东西，这小孩儿就没事儿自己堆了雕刻，他也不会呀。 斜坡上的浮雕竟然隐隐的有几分犍陀罗雕塑的写实风格，当然，如果没有正确的引导，范启斌未来发展到什么样，或者就停留在这个水准只是越来越熟极而流，就不一定了。 万长生当面给范启斌的父母打了个电话，本想把老人一起接走，直到看着这边办完手续，甚至到江州跟范启斌的父母见面确认不是人贩子，再带着到美院去参观下。 结果那边父母说要上班，姥爷则认定能画得这么好的人不是坏人，放心大胆的就让万长生把孩子带走吧，他还要照料屋后的菜地跟两头猪呢。 这让拿着美院工作证和附中介绍信的俩女生都有点莞尔。 只是老人一直送到村口，看着越野车离去的身影，让林楚妮指给范启斌要记在心里：“学好了本事，才能赶紧来孝敬家里人，抓紧时间啊，你姥爷已经很老了。” 苏沐楠对一贯吊儿郎当的这姑娘忽然有些苦口婆心感到吃惊。 可是刚对上眼，林楚妮又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身材饱满又娇小的苏沐楠简直哀求躲避！ 范启斌本来趴在翻开的第三排座位，听了大姐姐的话，从后窗玻璃看着姥爷目不转睛的。 结果万长生对副驾驶的小伙伴使个眼色，这家伙就马上翻山越岭的到最后面，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给初中生普及最基础的美术知识，美院是怎么回事，附中又是怎么回事。 但紧赶慢赶到市里面还是下班了，那就住酒店吧。 林楚妮居然还能想到不要住太豪华的酒店，别让孩子有太大的环境偏差，就像那些上综艺节目结果变形的穷孩子。 这让苏沐楠对她是又爱又气，严正警告晚上睡觉不许骚扰她。 万长生果然是带着范启斌就吃很普通的路边摊，除了了解孩子的各种情况，也顺便发消息询问那边的小伙伴出发没。 杜雯回应已经在机场准备登机了。 好消息就是从江州国际机场到219基地不到两小时的距离，开了几部车把他们送过来很方便。 未来这也是个不错的旅游极限距离，游客不至于觉得太远，但总体还是决定把客户群体锁定在江州市内，自驾游、红色年代缅怀游、美术专业写生接待之类。 万长生再给贾欢欢打电话，他没舍得刚从实习岗位上放假下来的欢欢又来奔波往返上千公里。 贾欢欢嘿嘿笑，说是上午贝赫耶拍艺术照，她们几个过去撒花瓣捣乱什么的，结果也蹭着拍了些照片，钟明霞当的指导，拍出来效果还很不错，她搞了两张发给室友，可把医学生们羡慕得不行。 觉得美术生的生活太多姿多彩了。 现在杜雯他们走了以后，这边又在搞露天电影，好耍得很呢。 万长生听得也轻松，挂了电话问小伙伴这边有什么好吃的，明天过去多带点给大家分享。 边打电话，边说事情的同时，他居然已经在给范启斌示范自己的白描画法了，画俩位姑娘，画邻座的客人，画周围建筑街景。 这种严谨的专业级画法，让范启斌根本就注意不到自己在吃什么，目不转睛的如饥似渴。 这就是万长生最后给林楚妮她们总结的：“哪怕不能进附中，我也要收来做我的徒弟，我要让他在一个高压饱和的绘画天地里面成长，绝对不允许他成为废柴。” 林楚妮深以为然，苏沐楠却觉得这是不是有点太扼杀孩子的自由自在了。 这就是成长环境不同，带来的态度不同。 与此同时，关掉对话框的杜雯对身边贝赫耶：“我有个想法，你看看合适不……” 其实这时候贝赫耶才十八岁，杜雯自己也才二十二岁而已。 789、这也是下饵 杜雯找掏钱的贝赫耶商量：“我们把股份拿百分之五给当地区政府，怎么样？” 普通人家的孩子认定自己掏钱买了楼，凭什么还要拿给当地官府？ 贝赫耶却一听就懂：“这样更好经营？” 杜雯点头：“大美艺术园区，实际上有九成的股份是街道政府，这边如果最终确定要拿下来做，我们分一点点给当地政府，这里面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我们需要找高考配套的高中，就是考大学的高中，这据对是需要当地配合的，第二就是要考虑平时有点什么事方便解决，毕竟这么大的生意做起来，什么情况都可能，这也是万长生做事习惯的风格，有好处，大家都分点。” 贝赫耶马上就点头说好，而且看她眼神绝对不是盲从的那种，她懂。 她家就是靠着跟王室关系做生意的，这点传承还是有。 杜雯就觉得这位比钟明霞还好打交道，笑着拍拍贝赫耶的手，靠椅背上继续思忖。 贝赫耶张了张嘴，想说没开口。 杜雯余光瞟着的：“不可能的，我再喜欢他也不可能去当小老婆。” 贝赫耶马上：“为什么？” 杜雯笑笑：“第一我不需要分享爱情，如果遇见让我心动的爱人，一定是要全心全意爱着我，第二我很享受和他之间相互明白的感情，更尊重他的婚姻价值观，我也经历过觉得无论如何要把他抢过来的阶段，现在想来就算抢了，他也一辈子愧对他太太，同样也不是那个我欣赏的好男人了，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做好朋友，相互提升配得上对方的好朋友，挺好。” 贝赫耶沉默了。 杜雯也不跟她讨论过多的私人情愫，只是借着这种单独相处的机会，饶有兴致的观察人家的纠结。 她早就不纠结了。 赚钱才是大计！ 况且作为万长生的经纪人，她可以分享所有商业收入的一半呀。 这一年下来，心态真的有变化。 年少多金又有前途的感觉。 气势都不同。 抵达豫南的以后，大家按照贝小姐的档次，直接入住五星级酒店，第二天联系好对方对接人，才租赁了三部商务车过去。 摆足了投资商的派头。 在西南地区待了快一年，贝赫耶已经习惯了那种到处绿树成荫的青翠，难免觉得这北方地级市怎么灰扑扑的挺荒凉。 等按照地址抵达那封存的商业中心，就更荒凉了。 整个街区周边都处在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不过这来的精兵强将不在乎，马上把无人机升起来航拍，其中一部商务车顶部更架起测量仪开始围着整个地块做记录。 对方首先吃惊这种实干派的雷厉风行，接着吃惊这边的平均年龄。 除了潘经理之外，全都是年轻得让人羡慕的风华正茂。 特别是全程站在旁边不怎么说话的两位副总，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孩儿，一位带着京腔，一位阿拉伯异域长相，很容易让人揣测她们的来头。 昨晚在省城新买的高级套装还是有用。 贝赫耶第一次这么穿，高跟鞋配笔挺长裤，只不过她是黑色，杜雯是灰色，愈发有点姐妹花的意思。 她都忍不住想挽着杜雯了。 杜雯低声叮嘱她摆足气势，注意体会对方打交道的这些官员。 江州市领导联系安排的关系挺稳，早上省里面是有人跟着一起过来的。 所以地级市这边的接待态度非常好。 哈雅特全神贯注的跟随潘经理倾听对方介绍各种细节，陈大伟则稍微游离点观察整座建筑的局面，不时举起手机拍照，发消息通知其他人关注某方面。 所以等到对方讲完，询问这边有什么看法的时候，就主要是他来提问。 潘经理其实更擅长的是管理局面，是个服务型的角色。 挑大梁的还是陈大伟，哈雅特又聚精会神的跟着他学习。 陈大伟就太适应这种场面了，清醒细致：“我们主要是来打前站考察细节，要把各种信息传递回去由工作团队来评估，还有我们的头儿正在忙其他事情，可能要下周前才能赶过来，所以这几天我们都会待在这边考察，从商业中心本身的设施完整程度，周边市场、交通、工程量到教育产业的分布，都要考察，所以让我们慢慢看吧，嫌货的才是买货人，毕竟这笔投资不是个小数字。” 人家地级市的做派就是立刻给外商安排了最好的酒店做办公室，还有接风洗尘的宴席。 潘经理连忙表示各归各，外资集团公司有严格的规定，差旅住宿都是自己结账，宴请就更要杜绝。 总之都是拿她原来外资酒店那套管理模式来。 为了表现这边千里迢迢过来的诚意，最后请戴着阿拉伯头巾的哈雅特来对整个艺术教育中心的初步项目特点做了介绍。 这就非常打动人了。 明明只是前天才搭上线，昨晚就抵达了省会，今天上午来到这个空置两年的商业中心。 在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处大堂空地，对着相对平整干净的墙面，用便携式的投影仪，展现了陈大伟他们团队连夜做出来的简单效果图。 其中当然大量运用了大美培训校的ps图片，p到能够找见的这种类似商业中心内部场景。 但能够把整件投资方向说清楚。 三个月到半年的改建装修期，明年必须开始招生运营，一年内形成拥有一到两千艺考生聚集的培训机构为中心，五年内达到八千人。 然后围绕这个培训机构，打造中原地区首屈一指的艺术教育中心，可能会拓展到音乐、舞蹈、影视等各种培训机构。 这是独门生意，别家就算知道了这个方案，也抢不了这门生意来替代。 全国能做到三五千人以上的艺考机构也没几家。 明摆着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座艺考培训机构的事情，而是会切实带动这边经济，甚至带动整个教育产业的发展。 这也是现在最受到追捧和官方提倡的朝阳产业。 完全可行！ 就看这边能给出什么样的优惠让步了。 所以最后杜雯给万长生反馈的感受就是，虽然还是秉着喝好了才能把生意谈好的惯有风格，但总体来说政府官员态度还不错，比较务实，听得很认真，比她想象中更好。 老杜也帮女儿联络了这边重点高中教育资源。 这些都要登门去谈，她还有点小兴奋。 感觉又在扩张新版块。 贝赫耶则主要在乎换了小西装的外形，拍照传给万长生问好看不。 万长生中午不到已经带着范启斌开始往回走了。 能不能进附中，肯定还要走手续，但能够在这边市教育局把学籍档案提出来，还真得靠林楚妮这附中职业教育部主任的身份。 苏沐楠作为大学青年教师都没啥用，但她自豪这是自己发现的苗子，熟悉的从万长生这越野车扶手箱里翻出一把各种绘画笔，跟范启斌探讨书法。 结果惊喜的发现这孩子跟着姥爷确实学了些江湖手艺，也就是以前乡村里面负责给各家各户写春联的那些书法小技巧。 虽然杂乱，但实际上从野路子的方向，让范启斌是自成一脉的，和万长生都不同。 所以她顿时又有点想跟万长生抢徒弟的思路，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不要让孩子背负太多，这会儿就迫不及待给范启斌灌输自己那套。 林楚妮却提醒万长生，哪怕是能进附中现在也只有这么一个人，所以文化专业两不误，他得考虑好，而且最好是和她那边的职业教育部隔绝开。 万长生路上正好思考这些。 所以等万长生他们傍晚抵达江州市区，只暂时停留下又去了度假村。 因为晚上跟范启斌的父母见面吃了个饭，本来是想把范启斌暂时交给父母，等到开学那两天再会合，结果人家父母完全是放养，既然说了要把孩子带去学手艺，那就带走啊。 专注火锅菜肴，都比关注儿子多，当爹的还吓唬儿子偷拿家里的钱，是不是不想活了！ 范启斌嬉皮笑脸的和爹妈皮，让万长生还有点羡慕！ 对于万长生邀请这对儿父母去参观下美院也毫无兴趣，上班打工都忙不过来呢。 于是在附中根本没开张的局面下，只好把范启斌也带着一起去219艺术基地。 范启斌也不害怕这深更半夜把自己带到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来干嘛。 下车以后还卖力的帮着搬后备厢里面的各种吃食，主要是当地最有名的卤烤鸭。 真空包装的土特产也不便宜，万长生想着人多，光买这个都一万多块。 据说就是从这一刻，小范觉得跟上了一个大老板，幼小的心灵里面埋下了要努力的宏伟志向。 所以有时候梦想的起步真没那么高大上。 朴实点还容易走得更远。 但是不等万长生歇口气，翟福白他们就拿着全新的艺术教育中心设计方案过来找他征求意见。 这一次在豫南，这个南来北往的中原纵横之地，他们希望能把这座巨大的商业中心，包括两栋大型写字楼一起，塑造成一座艺术雕塑。 青年雕塑家在这上面肯定是有发言权的了。 790、返璞归真 当然贾欢欢他们就玩得太嗨皮了，越接近开学季，越多其他小伙伴陆续驾车先来这边凑热闹。 完全没有把这里当成工地，而是个写生圣地、游乐场所。 本来是女生住办公楼打地铺。 男生成片的搭帐篷睡外面。 可是随着装修改建进度，酒店客房开始雏形初现。 正如设计中体现的那样，原本平淡无奇的砖混结构宿舍楼，把窗户和楼道隔窗都换成巨大的落地玻璃以后，立刻就有现代建筑的感觉。 楼梯重新铺成黑白色地砖，所有墙面做艺术砖墙压花刷白，房间内部清空简约，木质乡土风格家具安装进去之后，轻而易举的提升颜值。 甚至还把大量从原有宿舍楼里面清理出来的废旧床架、餐桌、橱柜等修缮打理，专门凑了一栋宿舍，全都是原汁原味的当年风格，这才是最耗时间的。 所以有些谈恋爱的小情侣终于能从帐篷转移到客房了！ 管理公司的人则开始测试准备整个度假村的酒店服务系统。 无论是装修、施工，还是木工、电工、程序后台，美术生们纷纷尽可能参与协助。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休假玩乐中搭把手，却不知不觉间在积累跟自己专业相关的配套知识和经验。 这往往是毕业工作好几年才会逐渐意识到的宝贵财富。 但在大美社已经习以为常。 相当浓厚的专业学习氛围。 当然最繁忙的还是那个环艺设计团队，从韩晓敏主持了大美艺术文创园区之后，要说园区本身有多么出色还未见得。 重要的是给大美社搭建起来这样一个团队架子，后面只需要更新换代、优胜劣汰就行了。 这可是目前大美社内部最值钱的团队。 全世界能做艺术社区的肯定不少，做得好的没大美社便宜，便宜的没大美社人多，人多的估计就没大美社做得好了。 更重要的是，不停有新项目给大家练手啊。 在这点上真是不得不感谢贝赫耶，前有几个西亚园区，后有资金支持买盘。 所以那个带领环艺设计团队的女生翟福白，又得带着几个主要设计师，开始考虑对豫南艺术教育中心的改建设计。 现在还只是隔着千里之外进行酝酿，只要收购案确定，那又是大量团队成员一窝蜂都得过去会战的局面。 感觉整个大美社的成员，无论分属什么专业，都有大量的实践机会铺天盖地的赶着过来，就看大家能不能抓住机会锤炼自己，展现自己了。 但这一回，他们好像终于找到点艺术感觉。 这就是积淀练手的成果。 国内一哄而上的商业中心都大同小异，面积巨大的几层楼，形成一个巨大的几何体，里面会有一两家为主体的大型商场贯通三四层楼，一楼以大牌为主，二三楼各种商铺，四五楼逐渐变成餐饮美食街或者健身中心、儿童天地之类，然后再辅以一两栋高层写字楼或者一片住宅楼，就ok了。 这种巨大的体量，对于几十万人口的地级市、县级市可能一个就够了。 而这个据说拥有两家农牧产品上市公司的地级市，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消费能力，在全力推动新城建设的时候，这已经是第三个商业中心了。 根本聚集不起来足够的消费力。 但建筑本身还是蛮漂亮的，白色铝塑板包裹的商业中心楼梯，玻璃幕墙的两栋写字楼，很有现代化气息，就是没人气。 翟福白他们这两天据说又是成天聚在一起跟烟囱似的，走到万长生身边都是一股浓厚的烟熏味，他都有点心疼了：“别跟熏腊肉一样，身体经不起这种折腾。” 几个家伙连忙搓手表示只开会讨论时候抽，翟福白却带着有点亢奋的专注：“老大，我们还是说这个设计的事情。” 这就跟陈大伟他们带过去的主要是内部ps图区别很大了。 以前的艺术社区，都说不上把建筑和艺术结合起来。 还有点支离破碎的只能用涂鸦或者大色块来表现对整体艺术氛围的烘托。 这一回就有全面的考量。 能够把建筑外形结构都考虑进去，塑造整体形象。 把整座商业中心和上面的两栋写字楼，都当成雕塑一样包裹。 把原有的银白色铝塑板，改成一块块儿的彩色马赛克拼图，非常具有艺术色彩的图案，从老远的地方估计都能看见这巨大的建筑体成为彩色的雕塑。 这没啥问题。 万长生一看就说好。 具体在于做什么样的图案造型。 艺术创作的纠结就在这里，都觉得自己的最有道理，还各有各的创意。 有把艺术中心设计成一条船，俩大楼就是俩烟囱的。 有标榜青少儿活力，尽可能用五颜六色来渲染童趣的。 还有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渐变的彩虹体。 万长生其实觉得这个那个都行，大可不必在这种细节上纠结，最终能够在艺术教育中心的气场矗立在中原地区，成为地标性的建筑就够了。 但小伙伴们较真，艺术家在这种时候就是较真的。 万长生自己做雕塑的时候也有这种情况，为了那一丁点不锈钢到汉白玉的过渡，他能纠结几个月。 所以使劲摸着下巴，看见欢欢探头探脑的拿了块卤烤鸭想给他分享，又怕打扰了美术生的探讨，旁边苏沐楠好像在给范启斌讲解什么，可那孩子还是忍不住看卤烤鸭，有点馋。 万长生就笑了：“我们这是针对青少儿的艺术教育中心，那么就要用青少儿的思维，看见那小子了吧，明天你们把方案拿给他，让他画个整体外墙的画面，看他能想象出什么样来，对，还有艾米拉，他俩年龄差不多，就看看他俩能画出什么来，也算是给你们点灵感建议，怎么样？不用太着急，这就是你们搞的创作，我的经验是不要一门心思的钻牛角尖，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 没想到设计团队一起嘘他：“你那是没甲方！” 但是对万长生的建议还是采纳了，翟福白又掏出香烟，万长生苦口婆心：“少抽点，我希望每个伙伴事业上找到自己的方向，身体也要健康，我们还有很多需要去经历的场面……” 翟福白白他一眼，但还是把香烟揣兜里，回到自己那堆人那边估计在吐槽老大真是啰嗦得要命。 可又都是把他当成兄长一样尊重。 果然第二天，范启斌就展现出他跟其他孩子不一样的特色来。 连贾欢欢都挺喜欢这上山下河的小子，说起这种山野之间的玩耍，无论是捉竹虫来烤了当零食，还是挖野果孝敬师娘，这孩子无比熟悉。 刚开始还有点怯怯的不敢随便和这些大学生接近，等发现大家和善又贪玩以后，立刻打成一片。 比油二代艾米拉好玩多了。 土豪家的儿子，好像也特别喜欢这个同龄人，难得放下自己那点少爷矜持，跟着范启斌到处乱爬。 所以翟福白差不多到中午吃饭前，才逮住这山猴儿，把已经勾描好的商业中心侧面图拿给他们，还很用心的把现场照片给俩孩子看：“假如你们把这楼这房子当成画纸，来画成一幅画，会画成什么样。” 艾米拉大概知道这大楼的事情，范启斌肯定不会认为真的要画到楼上去，嘴里叼着野果子，二话不说接过翟福白那帮人递来的一大盒彩色笔，兴致勃勃的在上面涂抹。 艾米拉赶紧捧了自己那张跟上。 翟福白开始是好奇的，慢慢表情就变得专注又惊奇了。 收收自己的牛仔裙边，在两个孩子身边坐下来，偷偷给周围其他小伙伴做噤声的手势，一起静静的看着。 有人还忍不住拿手机出来拍摄了。 为什么赵磊磊或者郭槐生并不太吹捧万长生的创作呢。 因为他们太懂了，万长生的创作里面包含了太多理性的思考，技法娴熟到让人惊叹的地步，可却很少有老童那种恣意妄为的泼洒气质。 艺术创作是需要一些本真的东西。 万长生太清醒太理智了，所以他的作品很难肆意挥洒。 就像春晖图是近百个人物的叙事，舞台雕塑、面纱女孩都是非常精湛的技法多过于灵气十足。 也许从小就把玩篆刻的习惯，让万长生习惯了在方寸之间的腾挪，却很难冲破。 但范启斌就是完全的随心所欲。 他看了手机画面上那周围住宅小区林立的北方城市照片，立刻反映出来就是希望有绿色。 坐在这满眼葱绿的山沟沟里，就在食堂桌子上，捧着画板的他拿着彩色笔，先抓了旁边的不锈钢碗扣在高楼顶部，拿桌上纸巾蘸了红油水，围着碗一阵刷！ 再挪开碗，随心所欲的把黑色水彩笔当成树干，把绿色作为树冠，好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就压在了充满黄昏气息的落日前！ 那碗留白的晚霞余晖，模模糊糊的居然有些诗意！ 再随便扯了一段揩手的劣质纸巾卷成团，蘸上黑色一阵乱点，那纷乱的颗粒就好像树林里的果实，又像是错落有致的层次感。 最后再把白色水彩笔用筷子磕着弹射些白点点洒在画面上。 居然特么有种大雪纷飞的感觉。 齐活儿！ 791、一语千金 万长生来看到这个场面的时候，只剩下搂着艾米拉的肩膀安慰自己小徒弟：“风格，这是风格不同。” 艾米拉依旧喜欢他那种细胞繁殖般的黑白画场面，也许从抽象的角度来看更有深度。 但架不住范启斌那简单粗暴的好看啊。 这就是万长生为什么判断范启斌有点江湖艺人路数的原因。 不需要太高深的艺术理论，就是信手拈来的手边工具都能画出些好看的东西。 除了要有观察自然，热爱自然的艺术天赋，还是要有些技艺传承。 范启斌恰好。 就像万长生是从寺庙里面锤炼了大量雕塑、白描、篆刻技艺一样。 翟福白他们已经心服口服了：“就这个吧，我们来拆解整个艺术层面实现效果，直接把这个画面呈现到整个建筑群上，早说我们还费什么劲啊！” 饭都不想吃，忙着去临时组建的现场工作室做东西！ 其实范启斌的画面放到艺术圈，还是民间艺人的路数，很可能不会被学院派接受，他们更青睐艾米拉这种有点思想性，比较玄妙的东西。 但万长生就想把这两者都兼容起来。 因为对于普通大众来说，他们更容易欣赏的还是范启斌这种看得懂的工艺画面。 也就是艺术行业里面说的装饰性。 范启斌画的东西太具有装饰性了，浑然天成的那种装饰感。 随便挂在屋里都能当成一幅画的感觉。 左右手搂着自己俩徒弟：“简单点说，外国人挺接受艾米拉这种，中国人更喜欢小范这样，所以你们要相互学习，年纪……也差不多了，艾米拉你就跟着小范一起当附中生吧，如果没有学籍学历，也一起学习，共同提高。” 这么解释，俩十三四五岁的同龄人，都觉得嗯嗯嗯，范启斌主要是根本不信自己这么画点乡下把式，还会画到大楼上面去？ 搞着好玩嘛。 贾欢欢今天是真欢喜，远远就使劲给万长生招手：“小斌带我们去山上挖的折耳根，野生的，好吃得很哦，我拌的佐料……不要抢不要抢，都有！” 是诱人，红彤彤的粘稠油辣子佐料还加了很多各种葱花、蒜泥、芝麻之类的调料，淋在那野生菜蔬上光是看看就让人口底生津。 只是这种别称鱼腥草的菜肴口味特别，在学校食堂已经见多识广的苏沐楠难得调皮，不做声的看林楚妮兴致勃勃搞了一大团塞嘴里，脸上期待的表情都皱成饺子皮了。 果然林楚妮那秀美的脸蛋瞬间扭曲，然后满脸抑制不住的接二连三反呕。 周围看热闹的学生、工人都笑得哈哈哈。 看这么个美人儿出糗是蛮快活的。 谁叫她平时男女都要调戏呢。 连钟明霞都要故意嚼几口过来对她呵气。 可把林楚妮悲愤得要命。 简直难以理解，居然有人会喜欢吃味道这么怪异的东西。 她只要闻到就有翻江倒海的恶心。 于是从这顿开始，大家都兴高采烈的跟着范启斌上山挖野菜来秀给她看。 万长生也高兴，每天带着绘画专业的大队人马在山上写生，商量接下来度假村的第一批写生队伍肯定是大美培训校的艺考生。 就像范启斌一样，艺术创作还是要来源于生活，每年万长生都想安排艺考生写生，可这人太多了。 光是几千人的移动都是个大麻烦。 所以大家也在商量，每周都可以组织个几十百来人过来这边，现在自家有了度假村，不说住客房，也能安排出打地铺的地方了吧。 坐在山脊步道上，边画画边聊天，这种悠闲自在的画风才是艺术家的生活嘛。 钟明霞她们几个都喜欢跟着逐渐铺上的户外聚酯地板来散步，完全没有大城市那边的暑热。 真真好享受。 贾欢欢太喜欢这种跟观音村有点接近的风格了，还有这么多人陪着她玩，以至于万长生安顿好了这边，准备带队前往豫南的时候。 她都不稀罕了：“你去你去，我看了雯姐发的朋友圈，灰蒙蒙的哪有这里好玩。” 是不好玩。 对万长生来说，去豫南是工作，而且还是他不怎么喜欢的赚钱工作。 所以连艾米拉都没有带去看他姐姐，只是和翟福白他们近十人的设计勘测团队一起前往。 因为在万长生停留深山里这几天里，杜雯和贝赫耶一唱一和的把局面拉到不能再好了。 陈大伟他们不是故意赶着都要马上抵达这边，还要给这边展示大美艺考机构对整个项目的准备吗。 就是要这边非常清楚投资方把这里是拿来干嘛的。 而且还是偏偏就算知道这帮年轻人要把这座无人问津的商业中心改建了做什么，也没法找到人替代的创意。 教育产业、艺术产业、文旅经济，这些现在官方最推崇的商业符号，全都在这座艺术教育中心的项目中体现了。 这么好的产业落户，人家真是求之不得。 据说回头市里面就开会要全面支持这个项目落地。 然后陈大伟不是说了这些天会一直在这边考察么，人家市里面、招商单位、教育部门、银行大债主全都轮番过来面谈。 得到的信息是一点一滴的让他们惊喜不已。 人家不贷款，直接全款买地产！ 人家在江州直辖市已经有成熟的七八千人艺考机构规模，从教学机构到管理团队一应俱全； 人家还有运营情况好到爆的艺术社区，西亚那几个就不用说了，江州在全国闻名的网红景点，居然就是这帮年轻人经营的地盘，团队中更有钟明霞这样的影视明星； 人家这艺术教育机构，是要带动配套高考产业，在蜀川和江州这两个省，做到了近乎于九成九的重点本科录取率！ 这样的数据对任何城市都是重要指标，甚至能带动本地教育产业的巨大发展，让周边省市的艺考生都朝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级市集中。 在一贯以武校闻名的豫南，很有可能变成更符合现代社会的美术艺考生。 最后人家是有西亚外资背景，没看见发言人那个带着头巾的姑娘是外国人吗，没看见高层副总里面还有位阿拉伯美女吗？ 中东土豪资金注入的现金！ 怪不得江州市政府都大力推荐这样的团队。 估计也从江州官方那边知道了这边有几十亿现金在手。 这样的好投资方，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哪怕面对一群老油子官员，杜雯把控节奏还是不错，以上这些闪光点，决定了大美艺术国际管理集团的投资选择是非常宽广的。 总体来说只要是没有美术学院的省份，都有可能去投资。 哪怕在豫南，不投这里，也可能投省会或者其他地方，所以一切都看这里的诚意。 人家想来想去，除了压价也没什么原因了。 原本那十几亿的投资总额里面，地价也占了相当一部分，但在报出9.8亿的价格时候，基本上市里面已经是刨掉了这部分金额，属于前面的地产商该缴的已经落袋为安。 那就只有压银行急于收回的贷款，各种利息、滞纳金之类的都刨掉。 这可都是八九位数字的钱啊。 于是等这边搜肠刮肚的把价钱压到了8.9亿，杜雯才提出相比钱更看重这边的营商环境，更想长期扎根在这里，成为中原艺术教育的一个摇篮和基地。 那就是可以把百分之五的股份拿出来折价算给这边教育产业部门。 人家这边市里简直喜出望外，这等于未来是可以源源不断的分红啊，也更能为地方教育产业输血。 所以等万长生抵达的时候，报价已经低至8.5亿。 不能再昧着良心往下压价了。 可以说整个后期改建装修的费用，全都在压下来的价钱里面。 也等于先来的这十来人已经赚了一个亿。 对当地政府银行来说，本来就是死马当做活马医，能转化为良性资产政绩上好看就够了，又不是他们的资产，不心疼。 万长生就纯属过来露面，为江州市领导送上贺礼的。 在那个什么中部五省的经贸交流会上签署投资协议，一下就把整个经贸交流会的成交总金额拉上去了。 皆大欢喜。 人人都有业绩，都有面儿。 杜雯和贝赫耶一身正装的坐在台下，看万长生尽量面对各位省市领导的亲切笑容握手问好，又跟大领导们站成一排，看前面潘经理和对方市长签署合同。 一片闪光灯哗啦啦的撑足了场面。 之前负责勘察航拍的小组，现在来给老大拍些素材，都完全被这些官方镜头淹没了。 贝赫耶还是锲而不舍的用自己的手机给万长生远远拍照，然后发给她爸爸。 感觉掏了几亿美金，就是为了给她爸看这个场面。 很自豪。 杜雯翘着二郎腿，在好多人有意无意的偷看偷拍下轻笑细声：“对他来说，他不需要这样的荣耀，甚至他在回避这样的场面，并不认为这是多了不起的事情，希望你别表错了情。” 贝赫耶怀疑她是不是在挑拨离间！ 怎么可能呢？ 多么辉煌的成就啊。 男人不是最享受这种时刻么？ 792、艺术，敲门砖 万长生确实不享受。 他甚至有点坐立不安，特别是人家最后还要把他留在台上做访谈，就更觉得有点超出艺术家应该的工作范围了。 可他不来，贝赫耶太年轻又是外国人，陈大伟还撑不起这种场面，难道让杜雯来？ 他也明白，杜雯不享受这种局面。 因为她的外表，站在这里只会让人联想到其他。 就像万长生的多重身份，让他在这里有点过于耀眼。 介绍他的时候都是用的著名青年导演，这样的词儿，江州那位主管经济的副市长就屡屡拿起万长生当话题跟人家领导交流，譬如网红的艺术社区，譬如青年艺术品交流市场，譬如青少儿美术培训下乡活动，这都是很有说法的事情，更证明了江州市的文旅产业在政府引导支持下搞得好啊。 所以这种场面中，往往都会快速一堆人上来把桌子神出鬼没的搬走，又推上来几把沙发椅，请重点人物坐下，在搔首弄姿的女主持人引导下聊点什么，就美其名曰经济沙龙了。 江州的副市长自然就带着万长生，感觉比人家带个上市公司老总还有牌面。 就是那主持人有点没眼力，很想靠着“著名青年导演”表现自己，时不时都有朝着万长生倾身的动作，斜倚着的短裙长腿更是一会儿交叉一会儿翘起来。 连贝赫耶都注意到了，皱眉！ 杜雯讪笑：“年轻有为，有钱又有背景，未来想靠近他上位的女人会越来越多的。” 贝赫耶咬牙：“我绝对不允许！” 杜雯没反问你有什么资格，笑眯眯的把自己坐得更舒服点，看戏。 万长生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位，既然来都来了，他抱着观察这些主政一方的官员，看人家都有什么特点。 因为昨晚抵达以后，杜雯有简单的交流，她来其实是得了老杜的内幕：“我本来是打电话问他我们这个豫南的活儿，他有什么建议，结果他一听了就怂恿我们赶紧过来扎根，根据他的说法是五年，可能，应该，非常有可能在五年内给全国经济形势一个大翻身的意外，所有人心目中都比较落后穷困的豫南，最近一届管理者各项经济指标都很扎实，有几个大型项目都在这边，时间周期就在五年内。” 所以说任何时代都有机会呢。 只不过八九十年代胆子大就能白手起家闯天下，现在这机会就往往只给拥有资本和优势资源的大户了。 还得有信息资源。 花了三年多时间积淀起来的技术优势，加上土豪家的资金优势，适逢其会啊。 同坐在这几张椅子里的豫南省领导侃侃而谈，他带着的科技公司老总也挺有演说才华，江州的副市长更谈笑风生，唯独万长生不咋说话，还有就是那女主持人娇滴滴的就差坐万长生腿上了。 特么明显对面那位省领导都有点眼神不悦，这位女主持人还陶醉在自己的魅力中：“万导，您一直没怎么发言，对我们豫南经济发展有什么好的看法建议吗？” 边说还边摇晃肩膀的站在万长生旁边，差点要靠他身上了！ 万长生终于开口，而且是大快人心的那种：“首先我的主要身份还是个雕塑家，也就是我们说打石头的苦力，所以画画做泥塑才是我的主业，如果谈经济我就班门弄斧了，但这时候我还是可以为大家画张速写，记录下大家为经济腾飞努力的样子，您还是坐到那边，方便我画像，呃，对对，坐得越远越好，不然画出来就不漂亮了。” 整个会场，真是一片哄堂大笑！ 坐在下面前面三排基本全都是省市级领导，商人都得起码是上市公司级别那种大户。 见惯了各种场面，也挺腻歪这种看不清局面的傻白甜。 连台上其他三位也笑，主持人还乖乖的过去坐好，摆个自认为漂亮的姿势。 杜雯就趁机给贝赫耶科普了：“看见没，到了他这个层面，漂亮真的不是个多了不起的事情，有钱呢，嗯，如果大户人家的女生看上他，钱也不是多稀罕，其实他自己也能赚钱，重点是大家的三观要趋同，才能一直长久的作为朋友走下去。” 贝赫耶还要了解什么是三观。 万长生已经摸出速写本来快速的画速写，不过是先给对面的省领导画：“经济方面我真的是门外汉，更不敢谈看法建议，只是在江州各方的协助下，我们从艺考培训开始，两三百个孩子开始，到现在每年八千到一万名艺考生，嗯，对，现在接近八月底，正好我们上一届的艺考生到了正准备踏入高校的时刻，我可以报一组数据……” 其实这是他刚才观察到对方省领导的习惯，很喜欢报数据来佐证。 就这，也引起下面一片轻笑，对面也笑，江州这位副市长本来还挺有排场做深思熟虑状，偶尔转头看了下万长生的手上，就放弃之前的坐姿了，饶有兴致的探头看。 是嘛，万长生的手艺，在艺术圈手绘都能引得旁人注目，更何况外行了，肯定有种神乎其技的感觉。 但嘴上没停：“艺考是每年年底元旦前后的固定日期，完成以后拿到高考许可证参加六月的高考，好，这就是最标准的流程，去年春节前后开始，到元旦艺考，我们一共培训了7839名艺考生，大概的学费和食宿费用收了1.8个亿……” 哄的一下，见多识广的官员和商人们还是不约而同发出点声音。 教育产业，真的很来钱哦！ 而且哪行哪业不拖欠点款项的，可是教育行业绝对没有。 家长孩子都是生怕拖欠。 万长生不受影响：“实际上按照市场价，我们应该收到接近五个亿，但我们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巩固了全国最低的艺考培训价位，杀价，没人能杀过我们，加上因为我自己就曾经是四年前十一万艺考生中的专业第一名，所以我们能保证最好的教学质量，最便宜的学费价格，为的就是让更多普通人家庭的孩子能够走上艺考这条道路……” 到这时候，第一张已经画完了，他笑着从速写本上拆下来，自己起身双手捧给对面那位上市公司老总。 边说边回来继续画：“艺考的结果如何呢，刚才我提到的7839名上届艺考生，截止现在拿到本科录取通知书的有7693人，只有不到两百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落榜，而这七千多名本科生中间，有一千五百人是美术院校录取，超过四千人是被重点大学艺术专业录取，可以说从他们拿到这份大学录取通知书开始，他们的人生已经有了明显的转折点，因为要感谢这个国富民强的时代，美术生无论是就业前景还是价值创造能力，成功比例大大优于其他学科专业，因为整个社会都需要具有审美意识，艺术表现能力的人来让这个社会更美……” 真的是恰好，不是他自己算计的。 当时递过去的那张速写，让上市公司老总很惊喜，结果女主持人探头看了，省领导却聚精会神的倾听万长生的话，没看。 有摄像机啊，人家扛着的摄像机站在老总身后给了个特写，于是台上背后那个巨大的背景墙上立刻就显现出来一张白描的速写画面。 正好万长生说到需要审美意识，艺术表现力，台下终于是正儿八经的惊叹，掌声起来。 神采飞扬的商业老总，形神兼备的白描作品甚至可以当成艺术品单独陈列。 那位省领导才诧异的回头看了看，然后探头看旁边老总手里的巴掌大速写纸，再看万长生的时候，目光有些变化。 万长生非常严谨的强调了自己身份，是个以画画为基本点的艺术家，而不是什么导演或者商人，投资商。 “为什么我说我们这些艺术生的人生会转折呢，因为我们就是依托一届届的艺考生发展起来，进入大学以后就成为我们遍布全国的美术生一员，我们共同努力搞艺术创作，搞产业开发，譬如我们和平京戏剧学院共同拍摄了《人间不拆》这部电影，相比四十亿的票房，我们更在乎的是把我们在江州的艺术园区烘托成了网红景点，让原本转产荒废的特钢厂厂房变成了年营业额七个多亿的文化旅游产业，譬如我们和卡塔尔教育城共同推动了五座艺术园区的改造，把因为亚运会之后荒废的体育场馆改建成为各种各样的商业中心、文化场所，同样我们也是希望把来到豫南的这座商业中心，改造成为吸纳中原周边各省艺考生的艺术教育文化中心，而推动完成这一切的，全都是美术专业在校生，包括我在内，我也是即将成为大四的学生。” 对于美术生能创造社会价值，要有点社会地位的人才能了解，普通人家还是把孩子放在文理科的独木桥上去奋斗。 但没想到这么大的项目，这么大的团队，居然全都是在校生。 台下的掌声真是难以抑制热烈响起，莫欺少年穷，这些少年也太不得了了。 这时候万长生正好给省领导的速写也画完，起身笑着双手奉上。 那位态度严谨的省领导，接过自己的速写画像，也难以抑制的笑了。 艺术品啊，永远都是高阶敲门砖。 793、论艺术家的局限性 古今中外，艺术都是人际交往的最高装逼模式，没有之一。 武力再强大，也只能让人恐惧臣服。 但艺术会让人真心膜拜。 因为那是种明明大家都是人，为什么你能做到的佩服。 而且这种佩服还很难变成嫉妒。 因为艺术往往展现的是美，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喜欢和崇拜。 绘画是相比体育、舞蹈、歌唱之类最恒久的艺术形式，因为往往随着艺术家的衰老，只有绘画是越老越醇。 不然说那么多领导退休了，都喜欢醉心于书法之类比较好入门的艺术形式呢。 给人显着逼格很高啊。 这会儿万长生在台上就是这种感觉。 侃侃而谈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洒脱自然的态度。 虽然没到李白傲娇得还要高力士来脱鞋，杨国舅磨墨的地步，但艺术家内味儿是有了。 下面一片片的羡慕之声啊。 老板们都有点交头接耳！ 卧槽，这跟领导打交道也太方便了吧。 怪不得马爸爸那么厉害呀。 看着万长生现在笑着继续画，下面居然有点小骚动，想看。 摄像机可不敢随便在省领导周围去偷窥，万一领导不喜呢。 还好对面的省领导笑着把速写递给旁边的老总，自己继续面对万长生：“素质教育、审美意识的全面提高，确实是我们新时代提升国民素质的重要环节，江州美术学院培养了一批很不错的年轻人，非常期待你们来到豫南再创辉煌。” 万长生当然不会去挑剔领导的口误，笑着抬头目光相对：“我们的目的不是辉煌，艺考机构赚了钱以后，我们把钱拿去投入免费的青少儿美术培训下乡，所以我期望未来这种模式也能得到豫南有关方面的支持，免费的让很多小地方不那么富裕的城镇青少儿得到接触美术的机会，因为素质教育这种提法，是对有选择的人来说，其实很多普通人家的孩子，没得选，我们不遗余力的推动美术教育，就是给普通人多一个选择的机会。” 少年气盛，可能就是台下很多人的看法。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着小眼睛的高大男生，这么好的谄媚机会啊，都奉上艺术速写了，顺着领导的话语吹捧几句，放几句豪言皆大欢喜多好啊？ 居然逆着领导的话头大放厥词。 这时候背后大画面上播放的正是那张上市公司老总拿着的领导画像。 不是专业模特，人家自然不会固定造型一直等着，但万长生捕捉了刚才一个瞬间，这位领导在倾听时候轻轻把二指放在嘴前的姿态，显得颇为睿智和专注。 画画得这么好，说话却不知分寸。 真是可惜了。 连江州市的这位副市长都挑挑眉毛，坐姿稍微换了个方向，但表情还是保持得很稳定的看着青年艺术家。 贝赫耶已经基本能听懂万长生说话了，她不会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还举着手机拍照呢。 杜雯嘴角拉起点笑，这就是万长生啊，他随时会审时度势的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姿态，但在重要的时候，绝不会趋炎附势的放弃自我。 那位省领导看着万长生的小眼睛，看他笑着说完，重新低头在手上的速写本。 再回头看看大画面上倾听说话的自己，再开口：“这是来自一线和基层很接地气的说法，具体说来有什么成果结论吗？” 万长生继续报以数据：“三年来，江州市和蜀川省已经推动超过十二万人次的青少儿加入过免费美术培训，这个数据会持续到三五年以后开始结出硕果，当中会涌现出大量优秀的美术好苗子，准确的说现在已经开始出现，因为覆盖面加大了，这是第一个成果。” 手上这张几乎是默画的速写已经完成，就是隔壁座儿的副市长，市长还笑着看呢，却听见万长生继续画继续说：“前年底江州市铁西区的钢花街道邀请我们去搞艺术社区的时候，钢花街道失业率、自杀率和犯罪爆发数据在全市都是排前面的，我们从持续推动成立职业教育部，招收周围片区八百余名适龄应届初中毕业生，进入美容美发、美甲美妆的专业培训，这是艺术模式对社会贡献的最直观体现，持续推动下去，一定能对这个片区的人文结构、经济情况产生改变，这是第二个成果。” 会场鸦雀无声了，失业率、自杀率、犯罪爆发数据这些提法，根本就是潜规则下不会出现在官方场合的，就像这个社会不承认有富二代一样。 可所有人又都明确的知道这些存在。 万长生就像皇帝的新装里面那个小孩子，童言无忌的说出这番话来。 杜雯嘴角的弧线更深了，眯起点眼睛看那个男生，好像也把自己魅力四射的大眼睛都变小了。 有点宠溺的笑意流淌。 贝赫耶都感觉到会场气氛有点变化。 江州的副市长借着看手上速写纸，不让人看到他的脸。 换做其他商人或者官员，心头早就慌得一笔了，得罪项目落地方的领导，还揭短自家丑事。 里外不是人，这是找死啊。 可万长生偏偏就是那种我有才华，我有能力，甚至我还有资金，但我就是不会说话的耿直boy人设，你能把我怎样？ 因为这就取决于领导的态度了。 常见的那种本能维护自身威望，摆架子的庸官，会马上觉得在挑战他的官威。 务实的人，却会眼睛一亮，就像对面那位省领导一样，慢慢点头：“对于消除社会负面状态，推动和谐社会稳定，这样的举措确实是有用的，继续说。” 万长生终于在画那位主持人了，抬头目光看过去，和主持人对上眼，人家还赶紧摆好姿态，唉，以她的智商也就关注这个了。 根本没注意到这青年人在说什么：“高考是普通民众能够改变自身状况的重要途径，也是很多人眼里唯一途径，我们推动艺考，就是拓宽这条命运道路的宽度，艺考并不是极少数有天赋人的特权，这是开放给所有人的艺术世界，所以这是个很大的教育市场，只有参与进来的人多了，才能全面提高审美意识跟艺术修养，才能发掘出其中更多的艺术天赋，，今年我们和西亚投资方达成超过五十亿的外资进入，就是为了在全国各省推动艺考机构，豫南是我们走出江州的第一站，也是最重要的一站，这不但在验证我们的模式，也关系到几百、几千甚至更多青少年的命运，所以我们很认真也很务实的在筹备，希望这里能成为我们辐射周边各省的艺考中心，让更多的孩子走进艺术殿堂，这才会带来更加美好的时代。” 旁边的副市长，已经放下手里的速写纸，笑着抬头鼓掌，顿时带动全场其他官员商人都鼓掌。 大多数人心头估计都在卧槽，这小年轻真特么敢说，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可显然现在江州市的领导都在帮他背书，好像显着他一直知道万长生是这种态度似的。 对面坐着的省领导也跟着鼓几下掌，却继续追问：“具体呢？具体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需要什么样的支持？” 万长生想了想：“我们具有马上就能操作运营六千到八千艺考生的教学规模，但短期内能不能在豫南聚集起来这么多艺考生呢？所以我们需要广播电视广告的支持，虽然我们自己也拥有新媒体团队在网络上推动，但更需要有针对性的地区广告支持，我们不是要免费支持，只是希望给点折扣推广得更全面，我们在江州和蜀川是花了两年时间，才从三百名学生到六千人的蜕变，让这两个省的老百姓对电视上学美术到大美的广告有了耳熟能详的程度，早一天扩大规模，就早一天改变一群孩子的命运。” 对方省领导马上对台下：“耿部长，广电支持就交给你了，能做到吗？” 现场工作会呀。 下面跟领军令状似的铿锵有力，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江州副市长更笑着鼓掌了。 得益于这几天整个团队讨论过很多细节，这时候万长生梳理起来头头是道：“我们是艺考专家，蜀川美术学院每年的招生额大概一千七，我们每年能保证到一千三四左右的录取数量，然后平京跟其他地方的美院一两百，其他录取都是各大高校的美术专业，豫南这边我想我们首先是保证能大幅度提高考上全国各大高校美术专业的比例，其次是针对周边鄂北、鲁东等北方美术院校的录取数，所以我们也需要有较好的高考强化学校，在西南地区我们是通过排名全国前二十的一家高考状元中学来负责这部分文化，每年光是这部分从学费到食宿都是过亿的产值，所以豫南这边……” 这回根本不需要省领导发话，直接下面就有人举手：“没问题！豫南历来都是高考大省，省教育部门全力配合！” 这时候瞎子都能看出来，这是省里面已经看上这个优势项目了。 不但盘活了地级市的不良资产，还进一步拓展了教育产业的发展面。 只要保证了宣传，保证了高考资源，这就等于是给本来在这方面完全空白的豫南省硬生生抢下来一块大肉。 甚至隐隐然的在艺考市场这块，迅速攀升到全国领先地位。 只是……这年轻气盛的艺术家嘛，还是差点火候，保不齐什么时候会不按理出牌的风格，不堪大用啊。 万一遇见个看他不顺眼的领导，拂袖而去，那就啥都成不了。 还是领导大度…… 功劳都是领导的。 794、不到黄河心不死 杜雯美目带笑：“当着这么大的领导，你还耍花样？” 万长生嘿嘿低声：“分寸还可以吧？” 杜雯点头：“应该是刚刚好，既表现出了能力，又显得不那么听话，有限的用用，不会给你派上更大的活儿，一看就是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傲娇艺术家。” 万长生欣慰：“就希望达到这个目的，当个不常用的夜壶吧。” 杜雯嗤笑他的比喻，但是不再说：“那我明天就返回平京了，这个项目确实涉及到一系列推广炒作，我可没那么多暑假。” 万长生之前颇有点小恶作剧的开心立刻就荡然无存，笑笑说好。 翟福白带着设计师团队从省城落地就直接去了一百二十公里外的地级市现场，现在仅仅是潘经理和哈雅特陪着这三位在出席省里面的招待晚宴。 其实也就是省里面机关宴会厅的自助餐，建筑气势比较宏伟，饭菜未见得多山珍海味的奢华，对西南地区来的更觉味道一般。 但是和其他商家抓紧时间尽可能接触各级官员不同，这边仨寻了边角吃饭，潘经理很有眼力的带走哈雅特去体验人家的豫菜口味，她也不太擅长和官员套近乎，就当是看看人家餐厅的管理水平吧。 贝赫耶偷偷观察这边俩说话。 杜雯似乎能读出来万长生的情绪，眼里温柔了下，轻轻看着他。 万长生对视已经变得从容：“徐朝晖放假回去宁州拜访了二中的老师领导，现在他懂得联络感情了，不过回来时候雁子就跟他一起，成天在艺考培训班那边忙活，也不跟着去乡下避暑。” 杜雯也笑着聊人家的八卦：“异地恋嘛，我看见他俩在图书馆都开着视频，各自温课，感情好得很哦。” 万长生有点刁钻：“那你说回头把老徐派到这边来做校长，雁子会不会长期旷课？” 杜雯就哈哈哈的乐起来：“老徐才大二吧，你别坑他。” 万长生促狭：“那就说定了，回头这边开班就先把他弄过来，这两天我跟教务部那边讨论了这个问题，每周机票往返一堆人，这成本也太高了，但是一个月还是没问题的，轮流过来嘛，一学期轮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应该没问题，我去找学院里面谈。” 杜雯提醒：“附中招生的事情，美术生请假教学的事情，这些你都要跟学院那边摆好姿态谈，千万不要让人觉得你恃功而傲，当然我知道你会演，但总架不住有人会说三道四，哪怕是老童、老樊这些跟你很熟的人，因为关系没那么亲近了，也要注意维护，我只是提醒，因为你不太喜欢自己陷入这些事务里面。” 万长生老老实实的说好，一点不像在其他人面前那样是面面俱到的大哥。 贝赫耶还是坐在旁边，慢条斯理的清除白灼虾的虾壳。 果然江州市那边的领导秘书还过来跟万长生聊了几句，说领导对这次的商贸交流会很满意，这个项目江州市政府也会密切关注，毕竟这是从江州走出来的好项目，接下来运营方面有什么问题，都随时可以联系。 万长生赶紧做感谢状的握手致谢，还端着可乐饮料杯敬了人家，感谢支持，很没诚意的样子后来被杜雯嘲笑了。 他俩都听出来这是关注第二个艺术教育中心选址的意思，说起来还成了市里的几张牌。 接着又是豫南这边的几个省级部门副职、秘书之类过来交流留下联系方式。 教育、宣传、银行都很细心，特别是负责广电的那位，看来已经去了解了下大美在蜀川和江州电视台的长期投放广告频率，保证一定能按照这两个省份的广告价位和时段进行支持，万长生也保证了广告投放覆盖。 好不容易把这里应酬完，杜雯提议吃饱了要出去走走，虽然她的习惯和钟明霞差不多，几块西蓝花一点点意面就啥都没吃。 三人顺着灯火辉煌的国际会展中心外面走了一会儿，丝毫没有叱咤风云的亿万富豪气质。 万长生忽然问起黄河距离这里有多远。 杜雯打开手机搜了搜就在市郊：“想去看看？” 万长生肯定的点点头：“来都来了，总是个说法。” 那就打车回去开了之前租用的商务车，循着导航随便找个有观景台的地方过去。 其实晚上啥都看不到，浩浩荡荡的母亲河漆黑一片，也就靠着大桥上的装饰照明能够勉强确定下面是条河，无论宽度、规模都不能跟江州看见的江面规模比，更不用说长江中下游的宽阔了。 贝赫耶全程不说话，但明亮的眼眸哪怕看不出来琥珀色，也有笑眯眯的神情，一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探照灯。 这俩也不嫌她多余，对话都少，站在有些河风的观景台杜雯才调侃：“死心了没？” 万长生呵呵的答非所问：“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杜雯嗯。 然后再无对话，在一个游客都没有的河岸边吹了几分钟的风，返回酒店，第二天一早万长生他们去地级市的时候，把杜雯送到机场，顺路。 其实按照万长生的态度，他也打算直接飞回江州。 只是投资八九个亿，现场都不看一下的过门而不入，那也太装逼了，还是过去看眼，他也就是去看看雕塑群能够放在哪里。 这已经成了习惯，反正就按照半米到两三米的规模放大雕塑系的各种雕塑习作，成本价摆满各种艺术园区。 几十万足够了。 让雕塑系大多数学生以前很少能放大作品的现状得到极大改观。 这是郭槐生现在最开心的事情。 当然那种认为自己作品是艺术品，要高价的就别来了。 伺候不起。 到下午万长生就跟贝赫耶，带着潘经理和哈雅特返回江州，这个白天贝赫耶已经公对公的转账百分之三十现金到对方账户。 剩下的会分三期付款，主要是随着整个工程进度展开来付，免得全付完了就没人搭理。 领导说得再好，也要面对很多直接的方面，陈大伟就留在这边暂时做前期准备。 所以潘经理回去以后要组织第一批管理公司成员过来成立公司，一系列工作都要紧锣密鼓的展开。 现在已经是近二十位设计团队和勘测人手留在这边，同期的大美社那边工作室开始建模制图，迅速准备投入施工。 万长生在机场跟潘经理和哈雅特确认工作进度，清楚她们已经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就再也不问这件事。 装修装饰、环艺设计、公司商务、工程施工他都不懂，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专业事。 只负责给钱的贝赫耶也不问，直到两人坐在头等舱座位，万长生又拉出旁边的合金小桌开始在上面勾勾画画。 她才小声：“能感觉到你俩相互都很爱对方……” 万长生不抬头：“没有，是欣赏，相互欣赏，有生之年能遇见个相互欣赏的朋友，还能共同提高自己去看到更多世界，这是我的幸运，但是也就仅仅到这个地步。” 贝赫耶居然说：“有点羡慕你俩之间的感情，好像你说什么她都懂，她说的你也很明白。” 万长生笑笑不说话，全力以赴的把自己投入到工作事务的忙碌中。 再返回219艺术度假村，已经不需要他宣布，所有大美社成员都已经知晓培训校豫南分店拿下了！ 8.5亿获得六十万平方的商业地产，包含两座大楼和那么庞大的商业中心。 相比之下眼前的度假村都成了小儿科。 这就意味着原本担忧的新学期开学以后，又有一千多名大美生进入团队，三千多名成员围绕大美社抢工作的僧多肉少局面顿时改观。 所有级别的培训岗位都要多出一倍来。 有人想凭着老资格，怎么都能轮上自己提升级别了，但更多人想的是自己得争取更进一步抓住机会。 所以自发的关于艺考学科教案，教学风格、教学方式等等细节都在深挖，然后跟陆涛或者万长生发消息希望能谈谈。 这就是万长生喜欢的局面。 回到深山里面，继续写生的时候，时常都跟身边那些同行的绘画专业小伙伴谈起这个，推动他们朝着改善自己的思路去。 之前他也作为金牌导师在全国巡讲过，豫南地处中原能够辐射相当大的区域，却一直都因为自身省份没有美术院校，所以艺考产业的推动远不如浙杭华东华南，也不如资源集中的华北、东北。 所以这个点如果要站稳，得先推动全国美术专业的艺考，然后才是朝着几所其他美院的招生发力，这就给艺考教学团队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能不能帮助豫南周边的艺考生，考上别的美院？ 而不是蜀美这个一直以来相对比较好考的美院。 不要搞得到时候豫南的艺考生组团过来反攻蜀美，让这边考上蜀美的数据下滑，那就有点窝里斗了。 大家都很踌躇满志。 包括成天跟贾欢欢在山上到处钻草笼的一帮家伙，乐得都差点忘了要开学。 795、该绑架就绑架 范启斌比艾米拉擅长的东西多太多。 山里没人管的留守儿童，挖野菜、找野菌、抓山鸡啥的都是驾轻就熟。 艾米拉被开启了全新的世界，没那么多繁文缛礼，放下油二代的偶像包袱，卷起袖子到处都有好玩的。 连钟明霞开始是陪着嫂子，后面也成了上山下河沟的好手，仿佛回忆起自己小时候跟着爸爸也练了一手抓鳖的好功夫。 所以贾欢欢带着一大群贪玩的家伙美其名曰体验自然。 万长生他们写生，这帮人就在附近各种扳竹笋、挖野果，玩得不亦乐乎。 欢欢时不时还叫万长生去帮忙，打石头的力气大嘛。 万长生也听话，看贾欢欢满脸是汗，沾了草叶、泥水，忍住笑一本正经的帮她收拾。 贾欢欢是开心：“冬笋！这边的冬笋味道好得不得了，因为草酸含量低，一点都没有那种生硬的口感，晚上给你多炒点！” 她都会科学分析了。 万长生心疼：“好好好，你那个手回头是要拿手术刀拿显微镜的，我来我来！” 贾欢欢就甜蜜的蹲在旁边，指挥万长生动手：“竹叶朝着哪边，就朝哪边挖，竹鞭呀，顺着嫩竹鞭朝着后面追，一定有冬笋，哈哈哈！好玩不？” 说起来万长生干这个确实合适，他多熟悉泥土特性，再手持一把合金刻刀，简直是其利断金。 贾欢欢只需要欢快的在后面跟着捡就是了：“那边！那边肯定还有，哈哈，这个好，这个好！晚上大家都有得吃，搞个烧烤冬笋不知道味道好不好啊。” 当初大美一期的小伙伴毕竟只有几十个，对杜杜的深厚感情是后面几届没法比拟的。 这会儿就特别注意给这俩留出二人世界来，都还是心疼万长生成天忙着做事，也就跟欢欢在一起才有点家庭妇男的轻松。 还有人远远瞄着钟明霞，防止被那边看见，所以陪着大明星的也多。 本来钟明霞的号召力就强大，她是戴着橡胶手套，穿着半腰下水裤的，坚决保护自己的娇嫩肌肤，但抓起土鳖来确实有她父亲的风采。 估计也是这山里老鳖许久都没有被惊扰过，这几天都被她频频得手，兴奋得很。 才不管那边郎情妾意的在干嘛呢。 于是晚上万长生就有冬笋炖甲鱼的美味了。 加上几百投入度假村建设的工人，和数百美术生共享几只甲鱼汤，再大也没辙啊，只能是尝个名头而已。 钟明霞和贾欢欢偷着给万长生留了碗原汤，若无其事的端给他喝了。 然后最受欢迎的竟然是烧烤冬笋。 贾欢欢心满意足的靠在折叠椅上还感叹：“雯姐在就好了！这个没有脂肪含量，还抽油……钟钟你再来个不？” 钟明霞稍微犹豫，艰难的放松下自己：“那就再来个，真的好吃，酸辣味好吃！” 贝赫耶既不挖菜又不捉鳖，现在主力旁观，可能觉得中国人的感情世界太复杂了。 得捋捋。 幸好林楚妮和苏沐楠还跑了，她俩都面临开学一大堆事情，放松几天就够了，哪里敢一直待到最后。 而万长生他们主要是想看看度假村的效果。 这其中的经验又能推广到后面的艺术社区去。 甚至艺术教育中心和这样的废弃工厂改建工程，未来可能是艺术社区改建的最主要两种模式，现在正在积累一切经验。 怎么保持原汁原味，又要体现出艺术设计的逼格，还要尽量少花钱。 那就是设计的功力了。 玩得最厉害那帮人，其实大多都是这种设计团队的，边玩边讨论。 譬如一栋原来普普通通的五六十年代厂房，被他们在河边堆砌石头堵老鳖时候的灵感带出来，就用类似的旧砖头，按照空隙砌墙的方式给旧厂房砌个外墙，再从外墙到原有建筑之间架上漂亮的玻璃阳光房，闲逸的设计感就出来了。 一些钢筋混凝土框架的建筑，在保证了主体安全之后，拆掉原有的外墙，全都换成大幅玻璃，那效果…… 简直惊艳。 环艺专业的学生恨不得在这边开学上课了，照本宣科的教室哪里能学到这些东西，还有这样的实践机会。 其实都在如饥似渴的学习，然后返回学校时都奔着回去找资料，查画册，寻找欧美日在这方面的各种先进经验是怎么解决细节局部的，因为自己做过了，就知道难点在哪里。 万长生给他们建议，都多拍照多记录，然后回去跟系上老师教授请教咨询，大不了再拉着队伍过来现场教学啊，不要担心什么超纲或者得罪老师。 主动的去学习，才是提高自己最佳方式。 起码他就是这么考虑的。 贾欢欢也能帮上忙，听万长生给挤在越野车上的几个小伙伴介绍经验时候贡献医学态度：“我们就是尝试-总结-指导-反馈-再研究-再总结-再指导-再实践，反复循环这个过程，看起来很简单的临床原理，都要折腾好多个来回才能最终确定。” 万长生差点撒开方向盘给欢欢鼓掌了。 其他小伙伴赶紧代替。 回到江州，贾欢欢好像已经能娴熟的回到自己的专业定位，跟美术生们一起在网上淘各种专业书籍。 只不过美术生搞的建筑设计、别墅设计、店铺设计、教学设计等各种画册，她找的就是从病理学、药理学、临床医学甚至护理学的各项学科论著。 把那辆小奥迪的后备厢装得满满当当才回医科大去，又要冲进那个浩瀚渊博的海洋里。 万长生陪着她回去医科大当搬运工，在医科大女生的围观下，跑了好几趟才帮欢欢把书堆搬进寝室，打车回来去小酒吧。 不是放松喝酒，而是给几位培训机构股东通报这事儿：“算是培训学校分校，恭喜各位投资股东业绩再扩大。” 老童他们几个直接惊呆：“啥？又开了一间，还算在我们这个学校头上？” 当初他们几个纯属闲极无聊，老童碍于情面租下来一片空间不知道干嘛，临时起意搞了个培训机构。 几位画作收入颇丰的艺术家一直都有一搭没一搭的管理这个学校，并没指望着赚大钱。 结识万长生以后，觉得这家伙有梦想有情怀，基本就是半送给他自己拿去折腾的。 没想到迅猛发展到成为过亿营业额企业。 每年几位股东拿一百万分红，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还扩大？ 扩大了还算在大家头上？ 这明明就可以是自己的产业了吧，完全跟大家无关啊。 嗯，万长生理所当然：“一切的起源在大美嘛，就算是名称使用费，也该继续沿用下去，这个股东结构不能丢掉。” 除了赵磊磊因为当上院长，主动退出股东避嫌，其他几人脸上都有点不同表情了。 老樊好奇万长生这规模到底要做多大。 老童环顾几位艺术家的态度，似笑非笑。 老曹使劲挠头，满脸讪讪。 和万长生接触最少的那位姜教授难以置信：“到底是怎么样的新分校？” 大家都想听。 万长生把这个来龙去脉都说说，他不讳言是中东土豪过来投了五十亿，结果被江州政府知道了，拉着去豫南一个不出名的二级市盘下来一座商业中心广场。 几十万平米的规模，光商业中心就十五万平，起码有栋写字楼可能会拿来改建宿舍。 老曹终于问：“这是中东土豪投的钱，你凭什么拿来给培训机构？你还把钱拿去投别的事情，他赚什么？” 万长生给这几位商业憨憨解释：“中东土豪投的是地产项目，投的是整个艺术教育中心这个社区项目，现在八九个亿拿下来地产，如果我们把地产盘活，光是本来价值就过了十亿，真搞成了每年几千近万艺考生的规模，周边地产、商业经济什么都会带动，算算我们现在拿到手的建筑面积价格也就一千多一平米，未来稍微升值，十几个亿都稀松平常，翻到几十亿也才几千块一平米，不过当地正常房价水平，他们赚的是这个，而我们培训机构不过是拉动当地经济的火车头，就赚点火车头的运费价格。” 几位才恍然大悟。 万长生也要提前解释的就这：“那么我们依旧是按照固定分红的模式，正常运转达到五千名艺考生的规模以后，就还是各位每人一百万每年的分红，以后每年就是两百万，而不是按照实际赚了多少钱来分红，因为赚的钱主要还是拿去搞美术基础教育，还有对大美学生进入大学以后的实践培养，譬如新开的培训校内部怎么设计，这该给设计费之类的也要给，后面肯定还要持续开分校，也要花钱改建装修培训校和宿舍，这都是滚动投资的金额，他们说这叫发展基金。” 老曹和老樊恍然大悟。 姜教授刚要说什么，老童抢先了：“打算再开几家？” 万长生掰手指：“豫南如果能成功，桂西和赣西，以及西北和东北陆续铺过去，这有钱就能实打实的收购，而且还得借助市政府的渠道帮忙，这是真香，靠着政府渠道做生意太方便了。” 老童就笑：“然后你就每年三百万、五百万这样往上涨，你是不是有点贪心啊，四五个人一年要拿两三千万，你不觉得这钱可以改变多少基础教育现状吗？” 老曹和老樊也笑起来，前者眯眼睛，后者抹长发，听老童调侃：“你说我们做了什么，每年净拿钱，好歹我们也是教育战线干了一辈子的人，那点初心或者职业操守还是有吧？” 姜教授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老童就是说给他听的：“我们平时不是最喜欢骂别人贪得无厌吗，这会儿我们是没工资还是没作品，万长生，我就跟你明说吧，如果不是看你没打算从这里面拿一分钱，我连那一百万分红都没想拿，你也太看不起我童某人了，我建议一百万是最高上限，这年入百万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啥都不做，还要怎样？如果谁有更多的想法，那我就只好建议大家都不拿这个钱，搞个基金来投慈善，不然真的是丢不起这人。” 老曹马上嗯嗯嗯：“本来的初衷就不是为了赚钱，赵磊磊还二话不说把股东都放弃了，差不多是个意思，万长生我想的是我这已经拿的两百万，你帮我投到什么基础教育项目上，就当做公益嘛，总不能让我去投那些假大空的慈善机构啊。” 老樊热烈鼓掌：“好，就这样搞个基金，写个字据签字，签字……喝一杯庆祝下！” 姜教授被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硬生生的被这仨给绑架了。 796、众流汇集 赵磊磊当然也知道了这事儿。 他也不差这点钱，寻思的是能不能让蜀美也跟着沾光：“就像西亚的艺术社区一样，我们蜀美也有指导责任呀，跟着扩大点影响力呗。” 万长生赶紧点头说好：“学术支持或者别的什么都行，反正也不需要学院给钱，稍微批点事假就是了。” 年轻的院长不迂腐：“一学期批个二十天的教学实践或者外出写生有什么打紧，这也是在帮这些绘画专业的美术生夯实他们的社会生存能力，光靠画画，唉……” 这本来就是现实，美术学院两大门类，设计类是广告公司、装修公司的主力骨干，毕业以后就业率绝对是所有文理科大学类别里面比较容易的，而且起步以后台阶还比较高，专业设计师的头衔拿出去相亲都不寒碜。 绘画类就有点像古代书生了，空有一身技艺却很难在市场上存活，毕竟除了当个职业独立艺术家，就只能去书画院之类地方挂个闲职，可那种论资排辈的地方数量非常有限，大部分人是很难继续从事艺术创作的。 连号称经济状况最好的雕塑系，那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碰运气。 所以万长生这样大面积的让美院生参加正规艺考教学，真是帮他们磨练了生存技能。 赵磊磊已经在给万长生做出榜样，天才决绝的青年艺术家当了行政领导，就不得不操心这些事儿：“今年的统计数据也出来了，三比七啊，长生，这就是我为什么有时候会内心反对你一切向着市场看的原因，只有三成的学生选择投考绘画专业，七成都奔着赚钱的设计专业去了，未来这种趋势下去，就会像附中那样萎缩，没有人再坚持绘画艺术的话，还叫什么美术学院，就叫设计学院好了。” 万长生也承认：“是，哪怕永远都有热爱美术的人投身绘画专业，如果不解决好生存前途的问题，这个基数慢慢萎缩是很可怕，但也不是无解，我们大量发掘美术好苗子，有了钱也能更多的为好苗子提供协助，如果三到七家艺术教育中心，那也是能够养活两三千画家，一步步来，我还是有信心的。” 赵磊磊拨自己头发给万长生看，以前当纯艺术家的时候他还扎丸子头呢，现在当了院长只好留着很正经的平头：“白头发都有了……暑假我跟不少以前国立美院、平京美院的同学聊过这事儿，有个解决办法你来搞。” 万长生洗耳恭听。 赵磊磊如数家珍：“交叉选修，学绘画的选修设计课程，学设计的选修绘画课程，从设计专业里面继续培养绘画习惯，有些好苗子可以保持创作激情，最重要的是让绘画专业学些基本的设计能力，不至于到了社会上应聘个装修公司连制图都不会！” 万长生纳闷：“你决定不就可以了吗？” 赵磊磊已经有点当领导的样子：“你以为那么简单，你叫老童的学生去学设计，他能扒你的皮信不信，搞绘画的都认为自己是艺术家，低下头去学点谋生手段……我不当这个院长我也不会操心这个，我也不会低这个头，所以你来从学生里面提建议提要求，甚至闹腾下，倒逼那些老师教授接受这个现实。” 万长生简直想嘘他！ 这就是找他背锅嘛，他还不得不背。 赵磊磊一脸我就是要祸害你的表情，赶他去准备这事儿。 可是等万长生顺便去雕塑系报到了学生身份，又赶到国画系参加教学准备会的时候，事情就有了变化。 在那位代系主任杨博士气吞山河的排比句讲稿下，他肯定听得抓耳挠腮，不免俗的偷偷摸出手机来看。 苏沐楠压根儿就没抬头，一直忙着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捣鼓评级证书的名单，要赶着在这两天把所有证书给孩子们发过去，开学新面貌也高兴下。 万长生写小纸条给她：“花点钱，请个人帮你录入做这种活儿，做表格什么的你这效率太低，不如花点钱请个专业的人来做这个，人家比你做得好，真的不贵。” 苏沐楠狠狠的转头恨他一眼，回写狂草：“哦！打击积极性了！” 可她小家碧玉的做出来，始终像是娇嗔，还没她的字体表现情绪丰富。 万长生小楷：“你应该把时间节约出来做更有价值的事情，譬如提炼整个评级活动的得失，怎么才能挖掘到新的范启斌，怎么才能给皇宫博物院的篆刻搞点新名堂，你现在写篇几千上万字的这种论文是能改变很多人和事的，而不是用来录入表格。” 苏沐楠愣了下，好像不得不承认万长生说的是对的，又把两个拳头攥在胸口给自己加油，然后回头对万长生嘿嘿一笑，使劲点头。 在其他国画系的老师看来，这俩就是在眉目传情啊，又嗔又笑的多有情趣啊。 万长生看苏沐楠马上开始写工作提纲，就继续低头看自己的手机，黄敏正在联系他，说是接到了相当多大美生的申请，要去豫南的艺术教育中心做事，现在居然已经有人自己过去了！ 因为这些人并不是蜀美的大美社成员，而是以豫南省周边各大高校美术专业的大美生为主！ 对的，从当年万长生同期第一届的上百名同去了宁州二中补习文化的小伙伴开始，就有大部分人是没考进蜀美，去了全国各地，发展到去年这已经是两千多人的规模。 今年高考以后超过五千人去了全国各地的高校美术专业。 这六七千人早就觉得自己远离蜀美，没能得到蜀美这些伙伴们一样全力发展提升自己的机会。 被拉开了不小的差距。 现在终于有机会改变现状了。 豫南是没有美院，但几所综合性大学里面都有艺术学院，三四年下来多少也考了几十百来个！ 周边省份加起来就更多了。 毕竟在报考普通高校艺术专业的时候，大美这边的态度都是优先考虑省级重点高校，什么985、211高校是首选，宁愿跑得远点，全国各地各省的都可以去，必须先保证重点大学。 这也是大美和宁州二中反复给高考生们强调的重点。 重点院校出来的含金量怎么都要高点，无论能力还是就业都要更有利些。 所以铺得特别开。 随着这几天消息扩散开，这些大美生立刻发现机会来了。 他们希望能够改变提升自己的迫切性甚至比在蜀美的这些还高。 天天看见这边做设计、讲课，搞国际单，出国际差，还到日本和意大利写生考察，甚至一批批的买车出去自驾游。 不眼热是不可能的。 现在既然培训校都开到豫南了，那肯定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呀，豫南的已经在合纵连横的统计人数，安排班次，有些人甚至号称天天往返都没问题！ 这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江州的肯定去不了那么多，人家北方的大美生都能撑起半边天，杜雯也啼笑皆非的给万长生发消息说费雪雁申请每周过去教学，因为那个地级市有平京高铁直达4小时，这还是不知道徐朝晖要被调过去当执行校长的前提下。 整个北方地区的大美生都在希望参与，这是种集体向心力的体现，也是积极争取个人成长的好事儿。 南方的伙伴就到处哀怨的发表情，问老大什么时候到南方来开分校，大家报社无门啊。 在万长生的眼里，大美生确实是没有亲疏关系的，只是他能把蜀美这几千人照顾好就已经很难了，考到其他院校的，除了清美和平戏，其他都只能自求多福，自我组织。 现在大家涌现出来这样的积极性，他肯定内心还是喜悦的，这不就是他努力言传身教的结果么。 在带动豫南周边青少年艺考生的同时，又有一大批得力干将站出来，多好。 而且从成本上来说，也更好控制。 光是买两部大巴车，每天接送往返省会到豫南，估计都能剩下很多交通出差费用。 所以……操心的事儿万长生还是交给伙伴们操心吧。 转头就直接发消息给徐朝晖，告诉刚报到的大二学生，准备去豫南当分校校长，自己考虑策划该怎么打理学校，从招生到运营，从教学到住宿，什么都自己去考虑，有的是大美生可以调动参与，根本不缺人手，资金上也会全力支持。 这就像他刚才给苏沐楠说的那样，为将者就得习惯于调动其他人。 然后不等徐朝晖回复，万长生就把自己这个决定发到大美社的管理团队群里面。 换来一大片卧槽…… 徐朝晖哪怕才大二，被委以重任是没人有意见的。 他是万长生的大徒弟，高考状元级别的超级学霸，这一两年共同学习工作中，虽然不爱吭声。 但是对大美培训校的感情和付出，那是超出几乎所有人的。 唯有他自己都还是个艺考生，就开始考虑怎么运作平时的文化辅导、文化摸底，也只有他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培训校身上，美院那点课程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手……但还是拿了最高金额的校内奖学金！ 当这种学霸被激发出来前进方向以后，剩下不过是个理论联系实际的论证过程。 精湛的学习能力保证他能从各种方向来提高自己。 既然说了让他准备担当培训校校长，那就彻底把自己定位成教育工作者，如同海绵一样疯狂吸收各种知识充实自己。 平时在培训校内的工作交流中，他的立足点跟眼界，已经远超其他大美生。 况且万长生不是从大一就开始打理培训校么，没问题的！ 只是考虑到徐光头得过绝症，这身体…… 能不能扛得住？ 797、终究会活成自己鄙夷的样子 万长生在群里回复：“找到生存意义和价值的人，才会迸发出最强烈的生命力，看老徐那样儿就是个长命百岁的，要发光发亮，才会让身体变得更好！” 果然瘦得跟一把骨头似的徐朝晖一口就应承下来。 本就是要卖命给万长生，更何况还是这么重要的担子。 马上担起来！ 他考虑的不是名气或者收入报酬，而是全面设计整个培训校的教学组织架构。 这跟当初万长生接手老曹他们的作坊式艺考班，缝缝补补增加各种环节是两回事。 彻底按照教育组织来构建这所全新的艺考培训学校。 和江州大美培训校之间的关系，和大美社公司之间的关系，所有教学人员相互之间关系，后勤管理跟教学之间关系，教学标准、生活标准。 从规模上、技术上，全面组织培训的五级教学架构，还有未来发展上，全都组织起来！ 光是看看他给万长生列出来提纲。 青年雕塑家已经有点头昏脑胀：“你做主，你实施，你完善，我不懂就不乱发言了。” 这也是听了国画系的开学宣言以后，对排比句有了条件反射。 而陆续回来的陈大伟说他们已经协助潘经理派过去的教育中心筹办处，正在申请办理各种手续。 和商业中心有关联的公司成立都有六七家，分别涉及商贸、物业、仓储、餐饮、酒店从业许可等等，当中也包含了培训校机构资质申请。 其中的法人、股东各种交叉持股，复杂得要命。 光是这一堆，都够成立个办证公司了。 万长生依旧能轻松的当个学生，全靠他会甩手大法。 苏沐楠试着也甩手，不过她不会利用自己那个蜀川美术学院青少儿美术考级办公室主任的身份来做官样文章，申请给自己办公室添置人员编制，就自己到钟明霞这边请教，还准备自己掏钱雇人手。 结果管理公司副总二话不说找了个专门负责给商业区做数据录入的小姑娘，人家利用工作时间半个小时就搞定数据，然后设计工作室那边的电脑高手们分分钟把这些数据导入以后唰唰的打印完成证书名称，字体要有尽有的把本来准备自己挨个儿填写的苏沐楠还伤感了下。 三千多份一级证书啊！ 她准备自己一直写到什么时候！ 她自己可能是真想当成练字，可万长生早就反复强调过时不待我，有能力，有责任的人，应该抓紧时间做更该做的事情啊。 那才不愧对自己自己的价值。 他还无耻的把那个交叉选修塞给苏沐楠去实施，首先就是考虑让国画系学生能够选修一定的设计专业课程，写出一篇完整的申请方案来！ 一心只会练字的苏沐楠这时候已经不用万长生忽悠，自己给自己鼓劲就硬着头皮冲上去了。 其实也没想象中难。 她好歹也是读了研究生的人，知道举一反三，顺着美术考级的经验，先回头问问国立美院那边是不是有类似经验。 她毕竟已经离开本科好几年，又一直醉心于练字。 结果一问之下，连赵磊磊都是从国立美院得到的经验，人家已经搞了三年了！ 所以什么都跟在别人背后摸着石头过河还是挺稳妥呢，喜出望外的苏沐楠立刻把人家那边的规章制度照搬过来，啥都是现成的。 只是她这刚开始搞，周末又要赶到平京去打理博物院的摹印，还破天荒的想把范启斌也带到皇宫去开眼界！ 前些天是谁在说生怕孩子突然改变环境，扼杀了太多自由自在呢？ 这会儿就真香了。 因为这相处的几天，范启斌对苏沐楠写字刻章都不抵抗，抓起刻刀来虽然生涩却好学领悟快，苏沐楠恨不得马上把这家伙推荐给老荆当徒孙！ 还是万长生拉住整体控制力走形的小苏老师，还是让自己先带着范启斌把基础打好吧，不能让孩子太拔苗助长，这来不来就先带到皇宫那样眼花缭乱的地方去，不是害人么。 可以给老荆头提一下就行。 所以苏沐楠也成了忙得在飞机上都要撰写稿子的白骨精！ 精明强干其实都是这样逼出来的。 哪有什么天生就会。 基本上一点点顺着万长生的诡计安排方向前进了。 他还主动提出能帮苏老师上课，并安排寄送三千多份一级证书呢。 万长生来接手这种事情，当然是先跟快递公司谈这种三千多份快递能不能打个骨折，而且大多都是市内快递，所以必然是能行的。 这都能省一两万块，给汽车加油都是好多箱了。 接着直接一车把自家设计工作室搞的五颜六色证书封皮和打印好的证书页、还有快递公司打印了几个小时的订单和快递封套一起，拖到培训校，随便找个教室几百号艺考生流水作业就把装帧、封口、检查的活儿做了，顺便给每个获得证书的孩子，附赠一本他自己的速写小册子，前面二十页是速写技巧和范本，后面四十页是空白速写纸。 加上一支速写绘画笔，作为礼物送给每个获得证书的孩子。 只要他们好奇又新鲜的拿起笔来学着临摹下，也许天赋就会从此点燃。 今年这一届的艺考生们，已经敢齐声起哄万老大，又在“无耻”的免费推销自己教材！ 这个好传统一定要继承下去，助教们带头领着艺考生起哄。 搞得其他教室的艺考生纷纷探头好奇。 其实主要是羡慕那些孩子这么早，这么小就能接触启蒙…… 这么麻烦的事情，在万长生这里就是一来二去的发动群体，快速搞定。 这样才能带着范启斌去国画系的篆刻课上旁听。 附中学籍是没问题的，可以让范启斌和艾米拉入学，反正所有文件签署人手都是美院自己人，连附中校长也不过是老樊随手签名就行了，他还很好奇的想把这个独苗苗带到自己画室去看看成色呢。 但两个人的附中真的没法正常上课。 而且连艾米拉的路数都跟范启斌不同。 自从219艺术度假村工地回来以后，艾米拉好像打开了新的艺术技能树，开始大量运用色彩在自己的画面中，虽然依旧是大量看不懂的抽象作品。 但美观装饰性，比原本的单色细胞繁殖要丰富多了，范启斌完全看不懂他画的什么。 所以这俩的专业课得分开上。 不过这都是小事儿，因为停了十多年的附中重开，虽然是职业教育部开始上课，还是形成了很大的声势。 据说就因为万长生在那个豫南经济商贸会上公开说了这件事，现在市里面、区里面都非常重视这件事。 特别是又轮上了一位新来顶替之前姜主任的钢花街道办主任，这位超级看重大美艺术园区带来的一系列的改变，到位之后就接二连三的开会。 又是搞经验座谈，又是搞政商交流，钟明霞那么喜欢待在园区的都跑度假村那边呆了十多天，也有躲着这位开会的原因。 太频繁了。 所以这主要就是从钢花街道周边招收初中毕业生的职业教育部，得了钢花街道锲而不舍的赞扬，就差送锦旗到大美了。 有了钟明霞赞助的一千万女生助学金，可以说之前报名的所有女生，都没有缺席，全都过来报到上学了。 甚至连男生都没少了几个，因为谁都知道这里女生多呀。 对于这些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这是最热切冲动的年华了。 能够把泡妞套帅哥谈恋爱和做点爱做的事情当成所有。 所以八百多名学生规模还是很热闹，也很危险难管。 要知道以前附中往往一个年级才四五十人。 开学典礼就在布满涂鸦的青年艺术品交流市场后面的教室仓库举行，各级领导来了个遍，赵磊磊都得跟着去站场子。 以前都属于放牛学校的少男少女们，明显有点不适应这种被强烈关注的场面。 面对各级宣传部门的镜头、摄像机还有些不自在。 甚至抵触。 可接下来分分钟让他们吃惊到掉下巴。 因为典礼完成全部参加军训！ 谁能想到这所职业高中级别的学校居然给新生们安排了军训，而且是全部拖到十多公里外的江州市预备役基地去军营军训，关上门来搞的那种。 林楚妮带着年轻的二十多名专业教师一起同吃同住同训练！ 两年期的职业教育部学习，一开始就先花一个月时间来让这些桀骜不驯的孩子先尝尝社会的毒打！ 要说这些逆反心理特别重的学生，面对强硬的军训甚至能对抗出宁死不屈的场面来。 可偏偏林楚妮带头英姿飒爽的穿了军装，天天在军训场晃，衬着那些非主流打扮的小女生像个啥啊！ 还开着个拆了顶棚的国产越野车，潇洒的在训练场上驾车跟随学生们跑步，时不时更拿着电喇叭调侃这个，讽刺那个，把她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冷面吐槽技能发挥到极致。 男生们还偏偏就服她这种大姐头女生，听她吹嘘在学校两年，除了正常课堂这些化妆、美甲、做头发的技能，主推学刺青，一套花臂纹身几千上万，自己能赚钱的小日子不要太舒坦，学开车吗？开我这样的车，明年多半学校就会开设驾校课程…… 女生们更是两眼放光，美妆美甲投资少、见效快，随便找个小旮旯都能独立开店赚钱，还能把自己打扮得美美哒，这种吸引力是无穷的。 还有不上当的？ 眼前这点，就忍忍吧，来都来了…… 所以一两年以后，所有人把吐槽技能点满以后，纷纷要罄竹难书的告诫学弟学妹，林楚妮这个恶鸡婆主任，最会骗人了！ 真的，长得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林楚妮终于也活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样，居然成了个教务主任！ 798、寸步不让 大一新生们当然也要参加军训。 不过他们照例是在美院校内，而且只要有点空闲时间，都会急不可耐的往校门对面的大美社办公室去凑热闹。 这种感觉比上一届的新生更加迫切。 当职业教育部的十六七岁少男少女们把化个美美妆、摸两把方向盘当成目标的时候，这些跟随大美生已经学习了一年的大一新生，无比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上一届的师兄师姐们居然都能买车了！ 看看大家随手拿着的手机、用的电脑，全都是自己挣的。 这种经济独立的感觉就是最好的原动力。 而且看看他们在电脑前的驾轻就熟，让这些新生无比向往自己也能赶紧参与进去。 去年就一直听说，只要有能力就能找到活儿。 不是有好多人高考完了就跑过来帮忙吗？ 还有些胆大的得知消息，厚着脸皮也跟着去了219艺术度假村工地。 所以已经有些人脱颖而出，知道整个大美社在忙什么，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了。 就像他们和职业教育部的那些年轻人拉开了人生起跑线，在大一新生内部也不知不觉的拉开距离。 但这一届足足有一千四百多人，加上之前的学生，已经有三分之二的蜀美学生是大美社成员。 这时候万长生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学生领袖。 他要做出点什么决定，在学生中得到的拥护，肯定比赵磊磊更有号召力。 所以这种情况下，国画系书法篆刻教研组组长，青年教师苏沐楠忽然提出应该为绘画专业和设计专业两大类别的学生，分别开放跨类别选修课。 紧接着这个倡议书由学生会协助在全校学生中间进行问卷调查，迅速达成超过三千人的赞成签名，然后一起“递交”给院长办公室跟市高教委。 这事儿吧，大家做得也太肆无忌惮了，从苏老师提出方案倡议书，到完成签名，不过半天的时间…… 好歹也做做样子，别搞得像是暗箱操作似的。 可蜀美所有的学生都笑成一片，特么谁不知道这事儿是万长生在背后操控的呀。 又有谁不知道申申和万万是过命的交情，她的事就是他的事。 到底背后是万万发起，还是申申发起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事儿再次彰显了整个大美社的团结一致。 其实签名几乎是在学生中间全面通过，无论是不是大美社的成员。 苏老师做（chao）的倡议书非常完整，全年学生课时数据是多少，目前蜀美两大类的学生人数比例逐年变化是多少，原因是什么，逐年来美术生毕业以后的就业情况又是怎么样，详细的数据表明了绘画类的美术生还是很需要有一技傍身的，而设计类美术生当中又有多少人具有很高的绘画天赋，却不得不为了适应市场而放下画笔，所以在美术学院内部进行跨类别选修的意义是如何如何的具有可操作性，目前国内几大美术学院分别又是怎么在操作这事儿的。 学生看了发自内心的觉得好，两边都觉得被照顾到了。 当然确实有搞设计专业的卧槽，我画得像狗屎一样，进了美院好几年都没画过画了，还画什么呀，更有绘画专业那边清高得不屑一顾，只有画得不好的唯利是图才搞设计，在美术学院的鄙视链里面，整个绘画类都觉得自己最牛逼。 但实际现在譬如说版画系，真的是整个系都不知道自己能干嘛。 在电脑技术超级发达的今天，版画这种艺术载体比国画还要尴尬。 所以说版画系学生是第一时间跳出来支持国画系这个提议的。 阻力主要在油画系和雕塑系，一个是赵磊磊的大本营，一边是万长生的娘家。 反而这两个系是反对声音最大的，带头的就有郭槐生这种强硬派。 当然郭槐生纯属根深蒂固的不屑，不屑高人一等的雕塑系还要去学点广告装修设计未来才能恰饭。 在雕塑系内部当着万长生奚落全系师生：“你们如果要靠广告装修设计才能混碗饭吃，趁早告诉我！不要做我的学生，自己早早的转系，我给你八抬大轿吹唢呐的送走！” 千辛万苦考进雕塑系来，谁舍得转系？ 万长生当夹心饼干：“选修，选修，觉得有必要才自主选择修课，不能以我们雕塑系的平均优秀水准去衡量其他绘画专业吧，有些系真的很难找到工作，可又不能把有些系给取消了对不对？我们不支持也谈不上反对嘛……” 雕塑系的学生都起哄，噫…… 郭槐生也满脸的鄙夷：“你在雕塑系就好好的做雕塑，成天跟国画系那些娘娘腔厮混什么，我们系上没有美女吗？” 说得好像万长生是被美色迷惑了似的。 雕塑生们兴高采烈的一起喊是的，气得有些女生拿雕塑刀威胁某些人的生命。 才有人赶紧喊：“钟明霞不就是我们系上出去的么！” 众人又笑闹万长生就是个卧底，油画系派过来的卧底，把钟明霞拐到油画系之后人家就彻底飞黄腾达。再也不来雕塑系做模特了。 万长生为了给赵院长背锅，哪里还有半分青年俊杰的风采，低三下四的求人。 郭槐生就是趁机拿乔：“雕塑系为了你那点私情私义的事情付出这么多，你怎么弥补？” 万长生赶紧推出豫南艺术教育中心的雕塑公园设想。 人家那大型商业中心本来地面上有个六百车位的巨大停车场，设计团队测算下因为两栋高楼没有全部作为办公写字楼，商业中心也没有全都是商场，地下两层两千多个停车位绰绰有余，估计都要改建点别的什么出来，地面上这片停车场全都改造成为草坪绿化做雕塑公园吧。 也算是对所有艺考生和整个地级市市民都有艺术熏陶作用。 万长生把现场平面图、航拍照片都发到雕塑系群里，自己又在黑板上说明了整个雕塑公园的分布，提出各种雕塑造型的尺寸要求，就算是下单给所有人来收购雕塑群了。 接着还要雕塑系把整个219核工程基地雕塑群像交工，因为整个改建工程已经趋于后期安装调试，暑假比较嗨的师生们，都要交货了。 108尊塑像呢。 顿时整个雕塑系又是鸡飞狗跳，特别是万长生这种根本没有寒暑假概念的家伙，整个暑假做了那么多事，还早早的交出来一组高质量的群雕翻模放在雕塑工厂让大家压力山大！ 开学以后雕塑系过去看了都在男默女泪，万长生你为了提高整体教学质量，真是不惜自伤八百，也要害得大家折损三千啊！ 太精细，太耗时间了！ 超级写实的东西就是这样，也许思想性艺术性的玄学没有那么多，但是对基本功的要求和投入细致时间的程度，一眼就能看出来。 半点做不得伪。 没有艺术眼光的人，看了蜡像不都能马上判断像不像么。 郭槐生看整个雕塑系的学术气氛前所未有的浓厚，心里别提多么开花了。 谁曾想万长生安顿好了其他人，转头对系主任：“您当时要跟我打赌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郭槐生气势不输的哈哈哈：“就等着你呢！” 于是万长生自己在办公室那边自己翻模的核工程基地艺术雕像，被拉过来和郭槐生的一起，摆放在了蜀美大门口传达室外，促狭的雕塑生立马做了俩投票箱，请全校师生投票！ 设计专业的这段时间莫名其妙成了鄙视链下游，有点不爽，跑过来直接贴了俩二维码在雕塑座子下，任何人只要拿手机扫扫都能直接在小程序里面投票，多先进啊！ 再次彰显出设计专业更适应时代潮流，绘画专业真的和几百年前都没有什么区别。 朝代早就换了啊。 油画系那边据说吵得更加厉害。 这还是自从换了新院长，又经历了罢课事件、附中职业教育事件，一次次清洗过教职工的结果。 如果放在两年前谈这个，绝对一面倒的被压垮，准保连老苟这样的死硬派都不会同意跨类别选修，自家本行都学不完，还去学旁门左道？ 可扛不住学生大面积支持，赵磊磊假装不表态的在油画系开了几次讨论会，基本上就是师生各站一边，各有少数投入对方阵营。 而雕塑系被万长生卧底策反之后，国画系和版画系是全面通过，特别是国画系，大家原以为都要抵抗下，结果那位杨博士作为外来人员毫不犹豫的就给新方案投赞成票，加上国画系是被清洗得最厉害的专业，所以除了两位返聘的退休教授有点嘀咕，其他人都通过了。 设计类那边是整体无所谓，就当学生培养点闲情逸致的画画功底。 所以最终只有油画系针锋相对的顶着。 赵磊磊也许一开始就知道油画系的阻力最大。 所以才推锅给万长生，他自己好歹也是著名青年油画家，不能自己说油画养活不了人吧。 就像学画画的都会把油画当成最高终极类别一样，油画家们内心是极度高傲的。 这种局面寸步不退。 怎么办？ 799、还不是帮你凑班底 结果居然是苏沐楠跳出来直面。 看着秀秀气气的年轻女教师，穿着打扮都有点勉强装成熟的样子，直接跑到底蕴深厚的油画系去舌战群油。 还别说，就是她这么个小姑娘的样子，才让一帮中老年油画家没法乱喷，只能听她苦口婆心的碎碎念！ 关键是赵磊磊旁观了。 之前他对这个女老师，没有太多的印象，很多时候都躲在后面不做声，面相也是温温柔柔的书香门第大家闺秀的文静。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一旦有了梦想，怎么活都是有灵魂的。 苏沐楠就是这种状态。 她无所谓忙碌，每周平京、江州往返跑，基本上在皇宫博物院和蜀美的收入都贡献给了民航事业，如果不是她家还算殷实，光是这点费用都撑不住。 但她全力以赴的扑在教学上，扑在博物院摹印上，自打去了老荆那，是她开始推动把所有摹印工作电子数码化，这是万长生以前都没有想到的。 她在做，这样只要游客或者篆刻爱好者进入网上皇宫，这个已经鼎鼎大名的网络博物院游览，就能走进皇宫篆刻的世界。 在网上欣赏传说中的玉玺、国玺等各种经历了时代岁月的传家宝们是什么样。 比在玻璃柜里看还要精细清晰。 她到博物院那边忙活已经快半年，已经完全上路，让一贯重要却不怎么起眼的摹印组焕发出新的气象，哪怕这种气象对于挽救篆刻艺术暂时还没多大帮助，但今年皇宫博物院的先进科室估计已经有摹印组了，当然这也有老荆仗着老资格去闹腾的结果，一门心思的要给女徒弟争取好东西，这也是他和万长生约好的。 不过有这么认真，性格更相投的听话女徒，早把那个猴儿徒弟丢到九霄云外了。 这也给了苏沐楠很大的自信。 毕竟出入皇宫做出成绩的感觉，是个人都会觉得自己了不起。 而美术考级办公室的事情，进一步巩固了她这种自信。 以前她肯定会觉得这多遥远的事情，跟我没多大关系，那都是人家精明能干的先进分子们才能干成的大事情。 结果自己硬着头皮带着学生一顿瞎操作，居然也搞定了。 本来也没多难嘛，就是设计整个考试流程，设计考级证书封皮、定做、打样、批量生产，就连招募考试都可以借用暑假补习班，而不是自己费力去搞，最后审阅发证，到处一片好评，小赚十来万给院里，还找到了范启斌这样的好苗子。 所以万长生再居心叵测的把这个交叉选修的事情交给她，二话不说就上了。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真提着胆子开始做了，就会发现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困难。 但在关键时候敢不敢站出来，顶上去，就已经淘汰了绝大部分人。 譬如这个时候。 万长生疏通了雕塑系以后，基本上院里已经搞定了七八成，凑合着也能开始运转了。 苏沐楠却清楚的知道，油画系的学生同样是就业困难大户，晚一年搞那就会让上百学生的就业增加难度，所以站在一片烟雾缭绕的油画教研室，倔强的跟前辈们表达：“我是两年前国立美院书法硕士研究生毕业，摆在我面前的就业形势，除了到高校任教，就是去书画院走编制拿补贴，可我一个研究生算什么呢，每年都有，您各位都是每一届最优秀的油画毕业生，一路走来都是尖子生留校任教，想过那些成绩中下游的同学怎么办吗？” 换其他人这么跟油画家们说话，没准儿要对抗大骂，可就是苏沐楠这样儿，齐耳短发最寻常不过，t恤牛仔裤上还沾着墨迹，没有花枝招展的打扮甚至有点邋遢，可更衬着脸蛋白皙双眼皮眼睛大大的，好看啊。 有种认真的魅力。 油画家们都是能欣赏美的，脸上不由自主都带着笑，谁会跟这样的美女老师吵架呢。 虽然苏沐楠的美和一般意义上的美艳差别很大。 但艺术家都能感受到，居然有人带头调侃：“苏老师什么时候来我们油画系选修下，我就没意见了。” 大家忍俊不禁。 换个脑子活络的马上借坡下驴的说好好好，天晓得回头怎么样呢。 她不，认真的摇头：“没时间，我已经在跟着电脑设计专业的学生学习关于电子数码影像的工作，每周我会花两天时间去皇宫博物院干我的兼职工作，把皇宫的传世印鉴都用电子形式表达出来，一枚玉玺可以在电脑上，用鼠标拖动三百六十度的翻转欣赏放大，上面每个篆刻细节，岁月痕迹，都会超级写实的再现，仿佛谁都能拿在手里把玩一样，这就是全新的电脑技术跟传统篆刻结合起来，我已经忙不过来了，因为跨类别让我看到了非常宽阔的世界，我也想把这种感受送给各位，油画同样有非常多可以跟设计专业类别结合起来的新东西，创新才是这个时代的主题……” 赵磊磊赶紧假装没有立场的带路：“譬如说什么样的创新和油画有关呢？” 苏沐楠滞了一下，随口：“暑假期间我在皇宫博物院看见大英博物馆有人过来和这边合作，把馆藏的清代油画做成三维立体，就好像画幅只是一扇门，推开门就是油画表现的那个世界，所有的色彩色调甚至造型风格都跟那幅画一样，还有把江山万里图，做成三维立体，可以全方位各个角度看……” 躲在西南一隅，潜心画油画，跟五百年前文艺复兴时期没什么区别的油画家们，有点面面相觑，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赵磊磊再习以为常：“你在皇宫博物院这个篆刻的项目，能打上点我们蜀美的名字么，我们多少也协助了整个工作吧。” 苏沐楠没见过这么市侩的院领导，又愣了下连忙说：“我努力争取！” 赵磊磊就把所有功劳推到这个师妹身上了，他俩其实都是国立美院的研究生，只是赵磊磊是从蜀美过去的而已，现在关门落闸：“怎么样，我觉得苏老师讲得也确实有些道理，油画系各个工作室……我们试着也运转下？” 苏沐楠这个时候都不顾自己脸面了，双手合十过头顶：“真的是求各位了，真的，我跟现在蜀美那个大美社的成员很熟悉，设计专业的学生，都到西亚出差、豫南去开辟新战场，各种业务做得不亦乐乎，绘画专业除了雕塑系跟着做些业务，其他学生就只能去艺考学校教课，社会适应面太窄了，我看着都心疼啊！” 这么个小姑娘，看着她好像才让人心疼，油画老师们再也说不出来什么：“既然……苏老师都这么说，我们也没啥可说的。” “那就先……试试看吧。” “只要不影响了我这边的教学质量，我也还是同意他们选修点吧……” 赵磊磊装着勉为其难顺应民意的样子：“那……这个事情就苏老师来带头执行下，时间紧迫，你之前那个青少儿美术考级办公室不是刚刚已经告一段落了吗，那就一套班子两块牌子，赶紧运作起来吧，有什么事情随时找院办支持你的工作，好，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 油画系的老师绝大多数都是艺术家，带着爱美之心还去找苏老师套近乎呢，不来画油画，多接触接触，大家艺术上可以沟通交流嘛。 对赵磊磊这番暗藏深意的话，根本就不会去琢磨。 苏沐楠也没多想，认真点头说好，跟着赵磊磊一起往外走的时候，才愁眉苦脸的问：“能不能给我几个人支持，考级工作我都全靠学生支持，就我一个人的办公室，真的，真的有点忙不过来了。” 赵磊磊忍住笑：“招人啊，苏老师！你还要负责教学工作，找院办要人要编制啊，这些事情还要我来教吗？那个万……” 后面忍住了，回头打电话给万长生：“你不抓紧机会叫苏老师招兵买马，还在干什么吃的？！” 万长生在跟郭槐生斗法呢，莫名其妙的说好：“她是还没有习惯做领导，什么都自己亲力亲为。” 赵磊磊呵呵：“是个非常好，非常认真的老师，值得支持培养呀。” 万长生不说话了，不敢说不敢问啊，自己都是个助教身份。 但整个美院，特别是负责行政的那些老师懂啊，瞬间传遍：“28岁的青年老师担任教改办公室主任？” 是的，同样是某某事务办公室主任，听起来都像个临时小组的头头。 但蜀川美院青少儿美术评级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和蜀川美院交叉选修教务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这是两码事儿好不好。 前者是不涉及到任何利害关系的闲职，最多能给学院创创收。 后者那是要形成文件，上报教育机关审批的教育改革内容，这是最有实权的肥差。 因为在整个教改过程中，有权对全院所有教学安排进行调整，就连赵磊磊上的课，改调都能调。 美术学院可不就是上课是最核心的事情。 这是不声不响的就摸到了最核心的管理层面上了？ 震惊啊！ 800、放下包袱才会更强大 在关注名利权力的人看来，是很震惊，羡慕嫉妒恨都有。 不过在院长都只有40多岁的蜀美，光凭年龄很难诟病。 而且苏沐楠目前实打实的几样业绩，确实是不声不响的让人没话可说。 论专业实力，明明是书法研究生，却凭着篆刻这个偏门直接靠上了全国最高级别的皇宫博物院，这就好比在国家美术馆挂了号，任何专业老师都没法说她不行。 论教学成绩，虽然才来做了两年老师，连轴转的书法课、篆刻课上课时间绝对排全院前列，因为大多数时候就她一个篆刻老师，书法老师之外甚至工笔、花鸟课程，都因为大换血缺了很多国画系老师，苏沐楠顶了不少班，上课又认真，根本挑不出刺来。 更不用说，主持青少儿评级这个事情，看似只赚了十来万报名费给院里，起码今年蜀美年底总结的创新工作里面，绝对要提这个。 现在看来，这个不痛不痒的评级办公室，感觉就是在给后面教改办公室做铺垫的。 更关键的是，这位女老师背后明显是站着万长生在支持。 他俩什么关系，所有人都知道。 没那么多男女关系的猫腻，也是大家都清楚的。 万长生这几年下来，看似听说身边美女如云，其实整个蜀美都清楚得要命，他跟谁都没有私情，毕竟整整几千大美社的小伙伴，那么多眼睛全都看着的。 任何蛛丝马迹都隐藏不了。 万长生到现在还住在寝室呢，这种除了上课就是专业创作的家伙，就是艺术学院最不缺少的那种天才还比谁都努力的怪物。 之前的三项金奖就不用说，现在万长生出了多少雕塑创作？ 现在还在校门口跟雕塑系主任pk作品。 光是这种全力专注在创作上的劲头，就让任何人想黑他都很无力。 压根儿就没人信。 所以苏沐楠负责领导交叉选修工作，在蜀美内部很震惊，但仅仅也就是到震惊，让这个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年轻女老师被所有人知晓以后，没人闹腾。 因为这时候的蜀美内部气氛，太稳健了。 接连在好几个项目上都获得市教育部门甚至市政府关注的蜀美，刚把教改方案报上去，就立刻通过了批复。 这就是上级部门对目前蜀美的认可。 这种局面，还有谁想去做点什么手脚，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所以想自己出头的话，还是学学人家苏老师，把注意力都放到教学和创作上来吧。 这才是高校教职工最应该关注的重点。 况且这几天雕塑系系主任和万长生的pk，也分摊了这点注意力。 郭槐生也是个异类。 作为成名已久的雕塑家，非要跟自己的小徒儿一起把作品摆出来比划，万一输了不是很丢脸？ 他不怕，好像这样能帮徒弟提升名气那也是极好的。 再说他对万长生这个作品还嗤之以鼻呢。 仿佛从混沌中幻化出来的猴头。 万长生早就已经把这翻模成了不锈钢，整座四十厘米左右高度的不锈钢造型顶部，很醒目的有个金色法箍，做工精致细腻，上面除了梵文经书还有象征科技的电子编码。 整体来说，外观大气，做工讲究，还很有时代感。 缺点嘛，就像郭槐生鄙夷的那样，四平八稳，匠气比较重，没有那种飘逸潇洒的艺术味儿。 雕塑系大主任做的就充满浓厚的艺术气息。 纯抽象作品。 万长生第一眼看见腹诽像欢欢他们暑假时候采的蘑菇。 可能是用这个来象征核武器爆炸的蘑菇云吧。 然后又似是而非的流线体造型，像一头巨大的蓝鲸，纤细的尾巴杵在雕塑底座上，上面展开的流线体被对比出来巨大的感觉。 就是你可以看做这玩意儿是个生命体，是动物，又或者是油然而生的生命力，也可以看作是个爆炸蘑菇云…… 做工也是斑驳古朴，好像有岁月痕迹，更有让人沉思的印记。 万长生内心就是卧槽，普通观众谁看得懂这玩意儿啊。 还不是你艺术家自己说是什么高深的东西就是什么。 于是他俩的创作放在美术学院门口，谁都能拿手机来扫描二维码投票，当然是一个号码只能投一次。 迅速拉开师徒俩的数据。 因为下面有创作说明，万长生表达的是金箍对强大力量的约束控制，也就是表达对那些奋斗在核工业战线勇者们的敬佩。 他的着眼点在那个金箍上。 而郭槐生这个说法就玄妙了，对生命的探索，对力量的敬畏，对宇宙的思考。 标准的艺术家口吻，本来他这个东西就做得抽象，怎么解读都可以。 留下了非常宽阔的想象空间。 其实更符合美术学院一贯以来的艺术范儿。 于是投票给师徒俩的数据，倒也没有一边倒，大美社的小伙伴人数虽然多。 但在各种群里都讨论，这是纯粹的艺术pk，不爱出头的万万既然和系主任这样搞，就是为了带动浓厚的艺术创作氛围。 大家就应该平心而论。 这确实是让美术学院师生们的注意力，迅速从苏沐楠升官的话题中迅速转移过来。 很多老师教授都在参与讨论，当然是各自专业师生群，并不因为后起之秀的各种光环，也不因为郭槐生的系主任和老资格地位，单纯的从作品来分析讨论，揉碎了掰开了跟学生们探讨。 连赵磊磊都非常兴奋又细致的下场参与。 因为这里面有很多艺术争论，万长生的技巧确实没得说，甚至艺术表现力上极具天赋，但他在艺术深度上就是短板。 他过往所有的作品都被拉出来细品。 而郭槐生虽然已经十多年没做这种纯艺术创作，既不需要迎合甲方赚钱，也不需要歌颂粉饰表态，可他的思维还是犀利老辣，更充满天马行空的开阔思维。 别看他四五十岁的老家伙，作品里面更有孩童般的胡思乱想。 相比之下，万长生所有的作品，都像个深思熟虑的中年人。 将满24岁的万长生，独坐在碑林的十多年，可能真有山中一日人间一年的感受。 对历史和人性了解得越透彻，就越冷静理智。 表现到艺术作品上就是他所有的作品都是精细有余，而灵性不足。 很少有那种酣畅淋漓、挥洒自如的灵光乍现，更多都是精准定位，严格造型之外再细致补充。 最后的东西，好是好，就是少了点艺术韵味。 这其实是很多工艺大师一辈子都难以攀升到艺术家的门槛。 万长生不过是因为身处艺术学院，自然而然的就先站在了艺术家内。 这也是席导、老雷、郭槐生、老童他们都跟万长生提过的，放松点，让自己更随心所欲的体验艺术感受，不然可惜了他这一身的技艺。 人生就是这样有得有失，不可能面面俱到。 万长生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顺其自然的发展呗。 所以师徒俩的作品呈现出来相当强烈的个人特色。 投票不相上下。 刚开始万长生的投票有压倒性的优势，但慢慢随着美院内部各种讨论，三五天时间里面就让郭槐生的票追上来。 但一周时间到了的时候，万长生终究还是在学生中间占有巨大影响力，大概以七成票数赢了三成。 这时候不等郭槐生说什么，赵磊磊就跳出来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纯粹的艺术评论文章，分析了师徒俩的作品有那些利弊，还是以油画家的身份说自己班门弄斧，最后虽然有点调侃的结论是万长生的雕塑作品，带有工艺造型设计的具象影子，可能更受设计类专业的喜欢，目前绘画类和设计类学生的比例恰好就是三比七，大家要注意这个趋势啊。 他已经很含蓄的在提醒，目前绘画类专业的式微，工艺设计类更占据优势上风，都需要做出适当的调整改变了。 于是在末尾提出这种师生之间的纯艺术pk非常好，重点表扬了几篇校内的艺术评论，然后提出自己和油画系一位学生也将各拿出最近的一幅作品来pk，欢迎大家评头论足。 这下，再一次削弱了郭槐生输给学生被打脸的感觉，就是蜀美内部一种不论师生关系，只搞艺术探索的方式。 连院长自己都不怕丢脸，拿出作品来比较，这已经是非常清晰的表态了。 蜀美的学术氛围，前所未有的浓厚。 连还在军训的学生们，都热切关注这一系列比拼，也试着开始参与评论。 大胆的对院长、学长、系主任的作品说三道四。 其实这就是加深思考的方式，只有认真思考了，才会言之有物，而不是歌功颂德只会说好话拍马屁。 这才是提高业务能力，艺术眼光的正确方式。 所以这一周左右的时间，苏沐楠再顺势推出百分之二十的选修课改革方案，几乎被所有系别专业都顺利接受。 因为连设计专业都对各种绘画形式充满兴趣，都想拿起画笔或者雕塑刀创作点什么。 绘画专业也前所未有的充满骄傲和希望。 对于去学点设计专业的课程不那么抗拒，实在是觉得自己有艺术才华，油画的选修雕塑，雕塑的选修油画不也可以么。 抗拒，其实往往来源于自卑。 801、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万长生和郭槐生就不会抗拒。 不过按照约定，是谁赢了要给对方放大。 万长生居然把郭槐生那件抽象的雕塑作品放大成二十米的庞然大物！ 他偷偷摸摸跑到雕塑工厂去下单的时候，把整个雕塑工厂的师傅都笑死了。 谁都觉得他是在恶作剧。 又拍了一手好马屁。 但是能有这种拍马屁的功底，前提是真的要有钱啊。 二十米！ 已经接近五六层楼高了，这往往是用在城市雕塑的尺寸。 却被万长生来拿放大成一座核工程基地博物馆的塑像。 尺寸不可谓不惊人。 哪怕是用玻璃钢制作，成本价还是要上六位数的。 于是从这件放大作品在雕塑工厂开始显出雏形，得知消息的美院师生纷纷结伴过去看热闹，啧啧，有钱就是任性。 顺便也观瞻了万长生掏钱翻模的一百零八核战士塑像。 在万长生树立了极高标准以后，其他雕塑系师生制作的塑像质量必然水涨船高。 而且林楚妮的美妆团队还过来好好的给大家上了一课。 万长生之前那套四人组像送过来翻模以后，就是等待欢欢放假前往度假村的时候，万长生继续全力以赴搞后面的三人组像。 林楚妮就成天待在雕塑工厂这边替他完成玻璃钢胚型的着色工作。 其实好多暑假没回去，在搞这套群像的雕塑生都看见了，有些人进度也差不多。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不以为然。 结果真开始着色以后就发现，术业有专攻。 如果说服装着色更像是油画专业的活儿，面部、手部，总之各种皮肤上的着色，甚至头发、指甲这些细节，人家舞美专业不是白学的。 光是一个面部粉底都能细分出好多种花样来。 最后不得不求着林楚妮来协助。 她也忙不过来呀，就把自己职业教育部那边负责美妆的伙伴，还有十来个已经跟了半年以上的学徒带过来一起搞。 所以呈现出来的就是真人大小，栩栩如生的蜡像馆标准。 光是密密麻麻的摆放在雕塑工厂大棚下面，就已经有种兵马俑的壮观感。 开学以后好多人都跑来看，偷偷拍照，颇觉自豪。 因为都知道是万长生自己掏钱做的。 这玩意儿未来能不能赚钱两说，但是在这个社会只记得给明星们做蜡像馆的时候，为几十年前那些默默无闻的三线工人，核工业战士做塑像。 光是情怀就值得点赞。 而且确实件件精品。 超写实作品更多是技术精湛，耗费时间，和那种需要深刻表达艺术性的东西烧脑不同。 雕塑系学生来做这种看起来像的东西，难度并不大。 但一件两件摆着也许不算什么，几十上百件开始堆积排列。 那就从量变到质变，就有冲击力了。 单个作品是蜡像性质，艺术含量不足，几十上百件合起来是一件群雕的时候，艺术性就变得极高！ 因为这是群像，表现的是几十上百位同一环境下不同姿态的形象。 就像当年蜀美的成名作《收租院》那样，单独的一尊地主欺压农民，看起来还有些又红又专的主旋律。 但几十尊群像，全面展现两个不同阶级之间的对抗冲突，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从两个人与人之间的情绪，上升到两个阶层之间的不可调和。 所以当初在全国巡展的时候，才会引起那么大的轰动呢。 这里的塑像也是这个道理。 虽然没有任何反面角色存在，但依托整个核工程基地本来的各种工作岗位，从简单平凡中透出了不起。 这是那个时代的缩影。 又何尝不是现在这个社会化分工更加细致的大社会反映呢？ 那个年代很直接，农民、工人都是直接在为国家做贡献，炼钢为了造飞机大炮，织布为了战场需要。 现在没打仗了，没有那么直接的威胁了，行业工作这么多，很多人就开始忘记这个巨大的社会，同样需要无数平凡又不平凡的普通人去承担。 这么一揣摩，整套塑像的含义就特别深远了。 既是在告诫某些人，不要忘了人民群众才是一切的基础，也在提醒普通民众，要有社会责任感，再普通的人，在这个社会上也有自己的价值。 这就是艺术思考。 那么多美术生去参观这些即将完工的群雕，难免就有不同的想法。 发朋友圈、发微博，加上自己的评论感受。 也正是这段时间蜀美特别浓厚的艺术评论氛围。 让蜀美师生很热衷于展现这些东西。 其实这也是对自己的学校，开始有种荣誉感跟自豪了。 这是蜀美好些年来逐渐丢失的核心。 从大美社的成员越来越多，他们对大美社有种近乎狂热的自豪拥护和骄傲，这种比例会慢慢影响到整个蜀美师生，接着西亚地区的跨国艺术社区才让蜀美更多的参与进来，现在豫南的艺术教育中心，真正走出西南小范围，开始在全国发声。 这都是促成自豪感的点滴。 一时之间，刚刚开学的蜀美，竟有了多年未见的兴盛景象。 好多国内同行，这个时候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集中到了蜀美。 这个躲在西南角落，一贯有点没什么存在感的美术学院，除了五六十年代能够跻身前四，之后一直吃老本，近些年唯一排得上号的也就是赶考人数能频创新高，而这种现象的出现却恰恰是因为这所美院不那么高端，相对好考…… 可现在这一系列的举措，真的挺亮眼。 杜雯给万长生发了她回到平京以后的工作清单，公关媒体公司可没有暑假，这些天在频频推出219艺术度假村和钟明霞的一系列软文、推广文章的时候，逐渐开始加量，加大宣传豫南艺术教育中心的消息。 加上西亚猎隼艺术文化社区、石油文化社区的趋于完工投入运营，这些有条不紊炒作起来的信息，都在指向蜀川美术学院。 再搭配师生们自发提到的校内艺术pk，雕塑群像等等各种话题。 一时间蜀美愈发有了网红气息。 “四年前，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都想不到这四年后，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我很为你骄傲自豪，加油。” 万长生看着手机上杜雯给他最后的总结，也有点不自而然的笑意。 是啊，四年前他刚刚走进老曹的培训班时候，怎么会想到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呢。 回了句：“感谢这个时代，你我共勉。” 揣上手机跳下车。 刚才一个多小时都是杜雯在发送最近的信息给他，还说已经把这些东西都打包转发给了席导和关师娘，也算是四年下来的汇报成绩。 杜雯可不是那种锦衣夜行的性子。 而万长生这边，当然就是在给蜀美的院领导、系主任们汇报成绩了。 来219艺术度假村和博物馆看现场。 本来是赶在在国庆节前几天，把已经搞完的大部分群雕和核主题雕塑运过来，特别是要把郭槐生那尊二十米长的巨型雕塑拉过来安装，所以万长生邀请了师父趁着周末一起过来看看。 结果郭槐生通知了院领导等一大帮人。 赵磊磊他们更是悉数开车上路。 艺术家们本来就爱寄情于山水，听闻这边钟明霞投资四五千万，美院各设计专业通力协作的度假村趋于完工，哪有不来先尝个新鲜的道理。 最后十多辆车，都快跟每周过来的写生队伍媲美了。 这让算好时间，难得可以和万长生单独过来验收度假村现场的钟明霞小失望，不过她心态好，依旧开心。 公路没变，还是那条六七十年前的战备公路，上面用沥青修补过的裂痕依旧醒目。 但就因为这几个月忽然有了频繁出入的各种车辆，公路上的青苔、路边的野草丛生，几乎都消失了。 没有刻意去打理的最后几公里荒路，现在已经透出点人气。 原来还带有防范阶级敌人搞破坏功能的厂区围墙已经全部拆除，只留下很具有时代特征的厂大门矗立在路边，这就很有雕塑感了，因为周围全都清空铺上透水砖和绿化草坪，成为能够停放两百多辆车的大型停车场。 厂区公路由此才开始精心铺就，同样是特钢厂园区那种充满趣味标识的文化公路铺法，崭新的黑色沥青上涂画着各种表情包、时尚符号。 但没有那么密集。 因为整座呈现在眼前的三线工厂，都没有花里胡哨的涂鸦。 而是带着那个年代特色，有些残缺革命口号标语的建筑，旧貌换新颜的出现在眼前。 据说是用了什么强高压水洗跟酸性洗涤剂的冲刷，所有的建筑都带着五十岁的大叔刮了胡子很俊朗的雅痞味。 特别是设计团队大量运用的那些整幅玻璃，更是显出了设计味儿。 本来酒店内部车辆是可以通过厂区公路开进去的。 赵磊磊他们却纷纷把车停在外面，信步欣赏：“不错，真不错……万长生，你这是我们蜀美首富的手笔啊！” 万长生赶紧：“钟明霞的！钟明霞投资并且控股的度假村酒店跟景点。” 大家熟归熟，还是没有把那句她的都是你的说出来，笑着恭喜并肩走在万长生旁边的钟明霞。 真是恍惚间有这种感觉。 你俩还分什么彼此啊。 然后又忍住多看眼不说话跟在另一边的阿拉伯姑娘。 唉，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哪怕大家都知道万长生是真不风流。 802、欣赏水平也在水涨船高 影视明星确实来钱快。 比艺术家都快。 钟明霞这才红了一年半吧。 刚倾囊而出的做了这个项目老板，又接了仨代言，而且还都是很有分量的乳品、洗发水跟女鞋。 前两者是要把钟明霞的形象放在产品包装上走进千家万户，后者则年产值十几亿，看中的就是钟明霞带货能力。 价码都给得挺不错。 所以立刻又荷包满满了，说话态度也自然有底气：“以我俩公司的名义把这个项目做起来，除了想报答蜀美给我的各种帮助支持，也是希望未来蜀美能多支持安排这里的写生活动。” 来的时候她就是和贝赫耶一起坐保姆车，气色肯定美美哒，塞丽梅和秘书的小助理下车就忙着去整理房间安排生活。 大明星就更没出游的穿着打扮，白色宽松筒裤加带点民族风的印花雪纺衫。 以前她很不在乎穿着，可以说下班以后就是睡衣、运动服套上，怎么舒服怎么来，连内衣都是拒绝的。 上班则一概工作服，从模特时候穿人家要求提供的服装，到现在演戏都是剧组安排、公司则小西装套裙套裤打天下。 但确实随着最近几个大代言签了以后，杜雯提醒她还是要注意形象，这也是涉及到未来代言品牌价位的事情。 顺手给她量身打造了套这种风格的穿法，总之脚上一定是代言品牌的女鞋，裤子按照她习惯的宽松来，但是要跟鞋子一个颜色，上衣收紧点凸显身材和风格，随意搭配怎么都不出错。 这会儿艺术家们看她的态度，就绝对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模特了。 笑着走进钟明霞躬身指引的度假村大堂。 原本稀松平常的三层办公楼，现在凿通楼板，更换大幅玻璃钢构架，变成宽大通透的空间，墙上则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画作镜框。 立刻就把艺术氛围营造起来了。 整个暑假，连万长生都画了二三十张，更不用说那些一直在这边埋头写生的小伙伴足有两三百人。 轻而易举的把整个大堂营造得更像个画廊。 就连度假村大门口的219艺术度假村门牌，都是那种石材墙面上红色篆刻印记的立体字招牌。 艺术家们自然是一看就喜欢，老樊这种忍不住举起单反相机咔咔咔。 贝赫耶也拍，不过她肯定是拍来发给父亲看。 家属们则一边偷偷打量传说中的大明星和异国美女，一边忙着办理入住。 刚开始内部试运行的酒店人员不多，都是管理公司派过来的，而后勤员工则尽量招募几公里外村落的当地人，安排通勤车辆就是了。 现在也在培训引导中，所以前期还得孙家的商务酒店支援了一批清洁工、服务员到厨师过来撑场面运转。 这要一直忙到国庆节以后才能逐渐形成这边自己的团队。 不过艺术家们在乎感觉，更是顺着钟明霞的引导穿过大堂走进后面区域。 原本的办公楼到仓库、厂房的一系列建筑之间，尽可能铺满草坪。 所以都是顺着草坪上的石板路前行。 那些厚重的建筑被包围在这种绿草成茵的环境里。 立刻洗去那个时代的沉重感，轻盈亲切都许多。 石块垒砌的石柱、矮墙、大树花坛都显着精雕细琢的味儿。 所以说改建进度拉得这么快呢，基本没有多少房屋修建的活儿，主要就是清理、绿化，营造环境艺术和装修装饰。 环艺系的系主任一路上问得最多，只可惜万长生不擅长这个，钟明霞也不谙专业术语，直到穿过巨大的食堂餐厅，还没运营的商业美食街，艺术文化街，也就是原来的厂房、仓库区域之后，终于来到客房区，原本的宿舍楼更加脱胎换骨。 到处都有设计专业的学生拿着图纸在跟施工方忙碌。 还有很多活儿正在紧张的收尾。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凸显出设计师的重要性来。 而大美社的优势就在于，连翟福白他们这些主力设计师都扑在了豫南项目上，还是有大量的人手可以保证设计不会走样。 其他工程项目可能最为紧缺的中层设计人才，类似于技术工种的初级设计师，大美社最为充足。 完全理解吃透了设计思想和各种细节，在最终实现效果的时候，比普通工人更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不是只能简单的看着图纸来。 所以越靠近后期装饰，就是这里挂幅画，那里多个假山石头的细枝末节，大美社能提供大量人手参与。 大家商量着跟做课堂作业似的。 这就是大量美术人才的初级应用。 第一处艺术园区的时候，万长生他们只会让大家去画涂鸦。 现在经过三四家艺术园区的建设，越来越有组织的系统化使用。 效率极高。 于是设计类几个系别的教授系主任立刻掉队，过去跟自己认识的学生交流询问。 这可是真正的社会实践出高手啊。 看着这么出色的设计项目，是自己平时都没注意到的学生出品。 怎么可能不欣喜关注。 可这宿舍区才是整个度假村的精髓，先是循环池改建的游泳池，蓝汪汪的水面和周围精致的绿化、装饰，立刻显出高级酒店的气派。 然后那种灰白砖墙筒子楼的单边走廊，被封闭成了玻璃幕墙的通道，当年铺就的水磨石地面，现在挂了竹帘子，摆上几把山野木头风格的座椅休憩。 那种深山古寺的文化气息就出来了。 还带着设计品位的精致。 钟明霞或者贝赫耶只需要单独走进去，随便拿手机捏几张都能成艺术照。 而且还不用上楼进房，就这么环顾四周。 仿佛能感觉到当年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的激情燃烧岁月。 可现在又是极其静谧的满眼绿。 这种巨大的文化和自然反差，让教授们已经忍不住坐下来，周围都是山啊。 三线工厂就是藏在山谷山坳里面的战备建筑，所以近到房屋背后几步就是陡峭的山峰。 覆盖满了郁郁葱葱的喀斯特地形石峰。 抬头。 玻璃、不锈钢的现代设计元素，跟旁边砖墙混合起来，好像跟山峰、树木形成对比，又好像有神奇的融合。 毕竟它们在一起生活都六七十年了。 老童立刻：“绿岭深处是秀山，秀山远处见云舒，哈哈，我想在这里闭关修炼一个月，舒坦！” 的确是舒坦。 套句简单的说法就是，保留几千几万年的自然景观，伴随上个世纪那种特有环境文化气息，却享受现代人居住条件生活。 艺术家们有钱，更在乎感受。 所以纷纷定了用平房或者小楼改建的豪华套房，走进高级酒店装修档次的室内时候，只好奇的问这间是谁设计的，那间又是哪个专业的手笔。 因为每间高级套房都是独立设计的特色风格，而普通客房也不是千篇一律。 这种动用几百个设计师来参与，甚至就等于让他们来做练习的方式。 肯定呈现出非常独特的个性化来。 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自己的弟子啊。 赵院长把所有四十多间高级套房，和分成三个档次的普通客房都要浏览下，当然后者目前基本完工的只有三百多间，后期还有四百多间！ 整体是能够容纳近两千名房客的大型度假村酒店。 所以参观下来，艺术家们忍不住还是要问：“能赚钱盈利吗？” 钟明霞的心态已经不同了，几个月前决定要拿下这里改建成酒店的时候，四五千万的投资，肯定还是忐忑过，如果不是万长生需要她来投资，任何人都别想说通她来做这个很可能亏得一塌糊涂的项目。 但现在，光是看这种整体氛围，已经不在乎了。 这是自己的产业，准确的说是她和万长生的产业，再也不是那个孤零零在都市，拼尽全力想存钱买套小户型的小模特了。 所以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淡定：“能，有万长生和他带领的那么多伙伴，还有蜀美越来越响亮的名声，我相信一定能，我们现在进行推广的步骤已经展开了。” 万长生也指着周围的山峰密林：“登山步道、越野车道、溯溪水道都在周围，还有能容纳四百顶帐篷的露营区，完全免费的露营区，都已经开始在旅游网站、微信微博的各种推广软文里面发送，但没有使劲推，因为目前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而且我们最有信心的地方在于，这里距离江州只有不到两小时路程，完全就有避世隐居的感受，一定会足够吸引人的。” 艺术家们再抬头感受下，有点担心：“艺术气息这么浓厚，老百姓不一定欣赏得来哦。” 万长生笑着摇头：“走着看吧，我对现在老百姓的审美欣赏水平还是很有信心的。” 郭槐生打击他：“那当然，你做的东西都是随便啥人也能欣赏的大路货嘛，看完没，看完了，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那边雕塑安放的细节……我看货车全都没停下。” 艺术家们纷纷调侃雕塑系主任：“你是等不及要看看你的大型作品能不能出效果吧？” 郭槐生哈哈：“我可没想过他会搞这种幺蛾子，确实期待得很，走走走！” 803、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如果说219艺术度假村展现的是设计类学生的成绩。 核工程基地博物馆，就基本上表达了绘画类学生的眼光。 特别是雕塑系学生的集中表现。 过去两三公里路，依旧是铺成了景区公路的彩色图案，但这完全朝着山坳里面的路边拥有浓密的竹林，浓密得两边覆盖着耷拉下来都遮住了公路。 很多路段都跟隧道似的，更不用说穿行其中都有点黑漆漆的遮天蔽日了。 也许这就是当年选中这里做核工程基地的原因。 在技术能力比不上别人的时候，只有这样尽可能的藏匿起来。 艺术家们坐在观光车上很感慨。 一直到豁然出现在眼前的混凝土山洞，应该从天空中都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异样，都是成片的竹林覆盖。 但路边已经把原来的售票厅之类全都拆除推平，变成了核主题雕塑园区。 货车停靠这里，正在装卸。 一帮雕塑系的学生，也正在亲手把自己的作品安放到施工完好的基座上。 最醒目的，当然就是郭槐生那尊二十米高的雕塑了！ 别人两三个人抬着下车就行，大多都是一人来高的玻璃钢制品。 少数几个石材、金属的作品才借助叉车来安放。 而郭槐生那件作品，必须得需要吊车！ 还要把周围的竹林都砍伐掉一部分！ 雕塑系系主任有点惊住了，他没想到现场是这么个隐秘的地方，更没想到周围如此浓密的竹林，一个劲的哎呀呀拍手：“该来看看！该来看看……早知道周围是怎么个景色，肯定就不这么想了……小兔崽子！” 万长生无奈：“怪我咯？” 拿着切割机的工作人员正在清理那边的竹林，这也是最后一片要培育草坪的区域，加上早就安放在园区里面的长椅桌凳，看起来是个休闲区。 未来游客们，可以闲逸的坐在其中，感受周围的雕塑展示吧。 艺术家们表示这种露天艺术廊的感觉不错，几乎可以媲美美院内部的氛围了。 万长生却带着各位先转到侧面这条小径的深处，居然是个小小的陵园！ 上面标注了在这里为了建设和维护牺牲的烈士。 艺术家们不说话了，之前的感怀这会儿都成了感慨，郭槐生似乎也明白了万长生非要把他这尊雕像放得这么大的原因。 因为那仿佛一条逆流而上的大“鲸鱼”，可以立体的放大成这样长条状，更像一座丰碑。 万长生那个要是原比例放大的话，就是个大头猴子，绝对没有这种效果。 也没有这尊完全抽象的雕塑，意义深刻。 纪念这些无名英雄。 虽然这个世道往往就是这样“为众人抱薪者，已冻毙于风雪”。 但良知永远会存在人心。 也唯有这种纪念和缅怀，才是人性可以持续光芒的接力棒。 所以十多位艺术家站在那静静的感受着完全无声的场景。 耳中传来的声音都是外面安装的设备和叫喊。 好像有点打扰这里，又好像是在诉说改变。 良久，赵磊磊先点头转身：“不错，这份答卷很不错，我们的艺术就应该有这样的作用，缅怀过去，警示未来。” 众人称是。 郭槐生再次拍拍万长生的肩膀：“小兔崽子……” 同样的四个字，表达的意味却完全不同。 不过真走进长长的隧道，坐着观光车钻进山体里面，才能感受到什么叫答卷。 因为没了售票大厅，只需要用手机在门口扫码签到就能进入，没有游客须知，没有项目介绍，只有防爆灯光一盏盏的把这笔直的隧道一直穿透到山体深处。 看着门口同样是挂着红色五星的铁门，艺术家们走进来都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看。 因为感觉只要把那两扇厚厚的门关上，就彻底与世隔绝了般。 刚才还说自己要隐居的老童也不说话了。 设计专业的老师教授们，多半没来，这里都是绘画专业的艺术家，郭大炮提议走进去，大家都点头。 在没有挖掘机的年代，这都是一点点用人力和炸药崩开的空间。 步行走进去算什么。 两边全都是厚厚的混凝土墙，除了架在弧形顶部的电线槽和平均间距防爆灯，什么都没有。 地上还有货车进去的轮辙印，有点尘土，很干燥的粉尘。 所以环顾四周，步行的艺术家们意识到：“故意完全保持原样的？” 万长生点头：“和度假村三线工厂不同，这里开了好几次会，反复探讨到底要怎么做，修葺一新？还是图文并茂？” 伸手扶着两边的墙面：“这些墙面上可以做很多声光动画的介绍，介绍那个年代是怎么艰难立国，怎么挣扎贫困，但又是怎么的充满激情，后来我们都觉得有点徒劳，这种东西很难表现，因为我们现在过得太不一样了，就像很多人很难相信江州还有棒棒一样，许多人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世界，更没有回溯历史的习惯，所以我们最后决定保持原样，完全保持历史上的样子……” 艺术家们带着沉思一同踱步。 真的很深，大家都有些意外的走了好久，感觉都没有走到尽头，回头看看入口处已经变成个小光斑，都有些时空错乱了。 赵磊磊忽然说：“就应该步行，这是穿过时空隧道的过程，如果快速掠过这个过程，就不会对时光产生敬意，不会对历史产生敬畏。” 有人附和：“对！敬畏之心，宗教里面都很强调这个，有些东西必须要虔诚的走进来，可以标注距离，我们不知道当初用了多少人多少时间才推进到这里，但我们可以等量换算，到这里，已经挖掉了多少立方的石头，这可以计算吧，这么空旷的隧道，挖掉了等于多少体积的东西，可以让人具体联想起来，感受当年那种愚公移山的态度。” 还是有人觉得应该完全保持原样，越纯粹的东西越有震撼力。 但随着走到前面，就已经有些动静了，两位美术生正在拆除组雕上包裹的防护海绵，万长生做的那组开凿雕塑。 就对着这里的一个洞壁缺口，表现出当初那些奋力挖掘的形态。 这时候拆掉露出头的雕塑，真人大小，仿佛就是身边的人，仿佛能听见那开凿钻头的声音。 老曹凑上去帮手，其他人也忍不住都上去帮忙推一下，玻璃钢不是很重，但这里为了保证效果，做的都是近乎于实心材质，还是有些份量，一贯还算养尊处优的各位艺术家，齐心协力的把四尊动态组合摆好，甚至还对万长生原本的组合方式作出了些调整。 万长生和郭槐生这俩雕塑系打石头的是搬动主力。 俩美术生面对这么多教授、系主任、甚至院长，有点不敢吱声了，都不敢说叉车进去了，待会儿挨个儿卸货以后，会回来的机械搬动的。 花了点力气，中年人们有点气喘吁吁，却已经达成了共识：“要记录，那就在这里做个东西，讲述到这里挖掘了多少，整个工程挖掘多少，都是这些人用钢钎和双手挖出来的！” 老曹还把雕像上的一点包装碎屑细心的抹掉。 这时候就能感受到那种亲眼目睹的震撼了。 全力以赴的身影，在这个巨大的隧道中显得是那么渺小。 可偏偏是这些渺小的身影，完成了这样的壮举。 这让后面的场景都显得特别真实。 也更容易让游客期待后面的场景。 不过再怎么场景，钟明霞和贝赫耶也都没去博物馆，她们没那么多艺术感悟，还是先把该做的事情昨晚。 趁着现在度假村几乎没有外人，影像工作室要拍不少的宣传照片，那些度假村已经完工的漂亮局部，用艺术照的方式出现在推广中。 时不时的还需要钟明霞和贝赫耶出镜。 甚至还有好几个小视频的剧本，也需要两人配合着拍。 当然钟明霞是主力。 只要把注意力都放到镜头前，无论是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拍摄剪影，还是踱步在玻璃走廊里做沉思状，又或者干脆躺在淳朴的乡土气息大床上闭眼享受，她都是专业的姿态。 两架单反相机围着她不停的咔咔咔，还有一架在滑轨上拍摄视频记录。 贝赫耶面对镜头时候就要差很多，拍单张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一旦要求她按照剧本做什么动态，就立刻有点不自在。 钟明霞耐心的帮她调整。 不过更多还是照料自己的酒店。 这会儿走在其中，她都有种看自己花园的感觉。 随便有点什么纸屑落叶都会捡起来。 贝赫耶忍不住比较：“下次你也到那个艺术教育中心去做客吧，也很庞大很漂亮。” 钟明霞笑：“我肯定要过去帮忙拍广告做宣传啊，都是一家人嘛。” 贝赫耶满意：“这边的施工队伍前几天就陆续过去了，希望年底能够完成。” 钟明霞淡定：“肯定能行的，相信他和他的伙伴们。” 贝赫耶喜滋滋：“完成了这个，我们就能推动在另外省份的类似项目，而且只要有了成功的案例证明，我爸爸一定能够再投更多钱进来！” 对的，当初不就说好了么，八亿美金不过是个开始试水，后面才是主力投放。 钟明霞看眼她，不说话了。 贝赫耶敏锐的感觉到：“我们是一家人嘛。” 钟明霞笑了：“这个一家人不是那个一家人，你明白吗，汉语很复杂的，他所有的伙伴都是我们一家人，我不会破坏他的婚姻，让他和嫂子不开心。” 贝赫耶嘟嘴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句：“你们都不努力！” 还个个的想坐享其成吗？ 804、古今才子为什么都容易吃软饭呢 万长生他们一直在博物馆那边待到下午两点过，有个早上出发时候就没吃早饭的教授都有点低血糖了。 在家属的各种电话催促下，一群人才坐着观光电瓶车回来吃午饭。 最简单的刨猪汤，也就是强调刚杀刚刨干净的猪肉，混着白菜、木耳之类的清汤煮一锅端上来。 和很多人印象中江州人吃火锅都红辣辣的不同，这却是清水汤的一锅，但因为所有肉菜都是新鲜的，特别强调刚杀的猪，刚摘的菜。 吃起来特别鲜香。 艺术家们没有觉得这有点粗鄙的吃法和度假村档次不符了，只是提醒餐具要搞出感觉，才匹配这种山野菜品。 万长生难得的邀约老师们喝两杯，反正下午晚上都没啥事。 却就在他去自己车上拿五粮液的时候，接到了席导的电话：“在干嘛呢？” 万长生想起来时候杜雯发的那些东西，不是说也转发给了席导和关师娘汇报吗：“今天算是验收艺术度假村的整个工程，正好蜀美的院领导、系主任我都邀请过来，争取能把这里当成学生写生基地，接触大自然，也忆苦思甜下五六十年代那个时光。” 席导气定神闲：“其他的事情进展如何呢？” 万长生关上后备厢门从头汇报，职业教育部已经要开始上课了，听说林楚妮带着人在军训中把无法无天的社会少年们收拾得很服帖，感谢平戏提供的支持呀，豫南的艺术教育中心其实已经动工半个月了，几乎是边办手续边设计就边施工，翟福白他们一队人直接带着电脑设备啥的住在商业中心打地铺！ 所以整个北方的大美社成员，这次参与得很多，还在施工期，就经常有人自费过去现场看看，啥都不为，看看这个未来肯定会叫做大美艺术教育中心的地方，然后喜滋滋的走了，其中就有平戏的学生。 万长生很欣慰：“主要就是试验这种模式，如果能盈利和运转，我们就把模式推广到好几个美术薄弱点的省份，大面积的推动艺术教育，现在九月底，争取明年春节左右吧，在豫南招生！” 其他的想想：“整个团队终于能够自己运转起来，我现在算是大四，可以全力以赴的投入专业创作……” 那边稍微沉吟了两三秒：“那行，既然你手里的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前后段落也很清晰，马上过来平京吧，到春节前就呆在平京了。” 万长生超级吃惊：“为啥？读研么，雷教授已经把书单都发给我在开始研读了。” 可以说万长生的创作问题，就是现代艺术的接触面太窄，读研确实是对他拓展视野有莫大帮助，和平时的学习完全互不影响。 席导嗯：“这也是一方面，读研还是要有个读研的样子，又不是函授，过来天天露个面也免得别人说闲话，更主要的是另外还有事儿……” 吃得热火朝天的艺术家们看万长生拖拖拉拉的回来，还嗤笑他：“舍不得你的好酒么？” 万长生摇摇头，自己去找了些杯子过来分别给大家倒上，自己也有：“我敬各位师长一杯，然后马上得去机场，那边约我过去平京，这……学业可能得暂停个一学期。” 赵磊磊问的是谁，老童说啥事？ 系主任就问谁这么大面子。 万长生把白酒喝了，双手使劲揉把脸，自己也有点懵逼的样子：“叫我……去当导演，导演今年春节的春晚。” 艺术家们集体懵逼下，有个还把手里的纸杯掉了，手忙脚乱的去接，反而把酒液溅得到处都是，不过被沾上的左右两人都没反应，一起愣着看万长生。 老曹都快把小眼睛眯成缝了。 然后在老童的带动下，都开始哈哈哈的大笑，郭槐生还笑得直拍桌子：“你完了！万导，你的滑铁卢来了！” 赵磊磊都愁眉苦脸：“不是吧，你这跨界无所谓，不要去跳火坑啊，以后名声……提起你都是那个春晚的导演万长生啊！” 大家又忍不住脸上的表情的，只有老樊没那么灵光：“很好啊，很好啊，春节晚会哦，好不得了的。” 其他人都叹气：“是啊，听起来好不得了，全国人民都知道是个碳圆，众口难调也就罢了，还有各种不得不说的上级要求，你画画的时候喜不喜欢有个人一直来抓着你的笔这呀那的嘛？” 老樊立刻就摇头了。 老童看万长生：“你就这么想出名？那可是大浑水。” 万长生犹豫了下：“席导说死活都要出名，不管怎么说就当是给豫南那个艺术教育中心打广告，普通老百姓只觉得春晚的导演好了不起，就会把娃送过来了，我觉得也是这个理儿。” 餐桌边立刻安静了，郭槐生脸上想鄙夷都做不出来，使劲压住自己的得意。 老曹索性就闭上眼，摇头晃脑的点支烟，像个不倒翁似的一直在点头。 老童笑起来，抓桌上的酒瓶给万长生倒上：“对，是我太明哲保身了，我一直都这个毛病，老觉得这世道不过如此，可你比我还看得明白残酷些，却依旧会站出来，我敬你！” 万长生装着惶恐些起身。 赵磊磊却也倒上了：“长生，我也敬你，十年饮冰，难凉热血，有一腔热血不难，难的是能够进退自如，迂回耐心，也好，你在蜀美三年了，不管怎么说我们有幸在一起改变了些东西，去了能更上一层，我们为你开心，如果有点什么挫折，我们为你兜底，大不了回来我们继续耕耘蜀美，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曹吐个烟圈：“四年，是四年，四年前国庆节过了他来的艺考培训校，然后老赵你去看的他，不要把时间搞错了，小事情，我都好几年没看春晚了，今年认真看一回，争取写个长篇大论来评述下，全美院保证都会很有兴趣一起看的。” 说起来他的职务最低，也就是个副教授，可豁达通泰的性格洒脱得很。 把赵磊磊说得有点感慨的气氛顿时轻松掉。 老樊他们已经轰然叫好，都把酒杯端上：“祝开心！” “对!开心就好，怕个球……” 郭大炮反而不放炮了，不声不响给万长生再多添点酒。 一群中年人兴高采烈的送万长生上车。 万长生多喝了两杯，就不摸方向盘了，郭槐生随便叫了个学生开车把他送回江州。 差不多上高速了，万长生才想起来还是该把事情公开通知下，先给秘书发条消息：“我现在回江州收拾下，然后接下来我主要的工作在平京，你留在江州帮我汇总各方面的信息再交给我。” 然后直接在大美社的管理群发消息：“现在三点半，我六点前在竹庐请大家吃个饭，能来的都来一下，我晚上要去平京一段时间，开会交代下各方面事情。” 这边叮嘱开车的伙伴：“先把我扔到医科大，我得去给女朋友说一声，你先回学校，我自己六点前打车过去。” 小伙伴拍方向盘：“让我多玩会儿奔驰呗……” 万长生就笑着不说话了，因为手机上已经开始滚屏，大美社的管理团队几乎是排好队形的迅速回复：“准时到！” “收到！” “喂，老大，我还在219呢，带上我，带上我啊！” 万长生只好解释：“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接下来三四个月时间我可能主力在平京，例行交代，中途我肯定也会经常回来的。” 结果越描越黑，在219的迅速凑了两部车，跟在后面也往江州赶，还说大不了晚上再回来。 往返个两三百公里不算啥。 反倒是钟明霞在拍摄现场听贝赫耶说了这个消息，下意识的转头从落地玻璃那边远眺大堂方向。 就在贝赫耶立刻准备也收拾东西回江州的时候，反而伸手轻轻拉住她：“你不觉得暂时分开段时间，更有利于你想清楚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吗？又或者说抓紧这段时间，让他之后看见更优秀的你。” 贝赫耶更赞同后面的态度，稍加思索就说好。 可是擅长察言观色的她，很快就注意到钟明霞有种喜不自禁的神采，连拍摄的画面都格外美丽！ 不懂就问：“他走了你还更开心？” 钟明霞使劲捂自己的脸：“很明显？” 贝赫耶狐疑的点头，指屏幕给她看，现在都是同步设备了，单反咔嚓，旁边的笔记本电脑上立刻就有大幅照片出现，更方面快速审查成片质量决定要不要重拍。 果然连这边操控电脑的小伙伴都赞美：“这表现力，简直了！” 又有点怀疑：“化妆这边是不是腮红打重了点？后期做加法容易，减法难啊！” 钟明霞不好意思：“我调整下重来……” 好不容易把这边应付过去，面对贝赫耶紧追不舍的提问才简短回应：“我去平京买个小户型，跟他住得近点，这几个月我肯定也要经常去平京上综艺节目、谈剧本、接代言什么的。” 她要是自己愿意去平京做这些事情，多了去！ 贝赫耶恍然大悟，还不落人后：“那我也买一套去！” 都有钱！ 就万长生是穷人。 805、事必躬亲大导演 贾欢欢听了也超级惊讶，白大褂都没换，开着自己的小车车送万长生到竹庐：“那今年春节你妈肯定要喊十里八乡都一起看电视了。 万长生没什么压力：“我估计也就是抓壮丁，成名成腕的爱惜羽毛，贪名贪利的又人尽皆知，所以找我这么个不上不下，有点名气又各方面不沾边的毛头小子来搞，砸了我背锅，搞好上面眼光独到。” 贾欢欢咯咯笑：“在平京多陪下雯姐吧。” 万长生黑线：“不是那么回事儿，我还要读研呢，再说每个月肯定也经常回来江州，没什么区别的……对，我带点塑泥去平京。” 他这种心态就是放假了一定要带一箱子书回去，表明自己会用功读书。 贾欢欢都能鄙视他了：“平京什么没有呀，待会儿我给雯姐说一声，还是给你找个川菜厨子吧。” 万长生在副驾驶酒都醒了：“你这是种什么心态，我跟她没什么的。” 贾欢欢理所当然：“我又没说你们要干什么，你老这么紧张干嘛，你都过去了那肯定要好好过日子啊。” 万长生揣摩：“你这是在敲打我。” 其实这种对话语气已经跟以前有点变化了。 很像普通夫妇拌嘴。 估计是欢欢沉迷于事业，心境不同，万长生也稍微喝了点酒，不那么端着。 贾欢欢鄙视x2：“哎呀，行了行了，懒得说你，我自己给雯姐说，她知道这事儿吗？” 万长生摇头：“还没来得及给她说，我现在稍微有点乱，手里面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又来这档子，要把对各种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还要尽可能都利用好这个事情，我可没那么清高，雁过要拔毛的。” 贾欢欢开车熟练了，还能腾出个手来摸万长生的脸：“所以我说你成天操心的事情太多，去平京就开心点，放松些，就当是放假。” 万长生抓了这手不说话了，轻轻摇头。 真像老夫老妻。 大块头的奔驰越野车跟在后面有点纳闷，之前不是说着时间多紧急，怎么现在越开越慢了。 果然，等到了竹庐，其他人已经集结起来，连后从219基地出发的人都到了。 贾欢欢把消息通知给杜雯，还在群里问贝赫耶在办公室那边没，没在她就自己去搬点塑泥走。 贝赫耶不知道是不是设了太太说话有警报提示，马上秒回说自己跟钟明霞在219度假村呢，但是马上通知仆人过去拿，要拿多少？ 看她那意思，搬个两百斤都没问题。 林楚妮不耐烦的说她在办公室，顺便带点过来就是了，哪有这么麻烦。 贝赫耶忍不住施展从小熟悉的技艺：“现在你在办公室时间比我还多哦？” 林楚妮战斗力杠杠的：“这是雕塑工作室吧，你看万长生那样儿现在哪里还需要他办什么公，丫这培训校校长就是个摆设，成天摆在这里给学生家长参观的。” 她最烦这个，进来的学生家长只要看见她和万长生在忙碌，就是一脸的意味深长，长个屁呀。 贾欢欢都不敢随便惹她：“菩萨还不是都供在那只看不动的，差不多那样儿，林姐也要经常回平京吧，过去的时候麻烦多照料下哦。” 林楚妮估计都在翻白眼了：“他多少岁了！再说了，这特么春晚导演，多少人赶着扑着上去照顾，估计也就是他，换个裤子松点的，营养都跟不上！” 也不知道其他几位，谁能听懂这个含义。 所以杜雯唯恐天下不乱的哈哈哈大笑。 贾欢欢觉得队伍真是不好带，这一个个儿的知识女性，说一句能顶一篇，特别是平京的小盆友，最不省心。 江州的多好，钟明霞默默的拉了个清单发出来，万长生的生活用品从牙膏牙刷毛巾到拖鞋睡衣，连箱子都有。 直接网上订单全都一起发到杜雯那别墅地址，麻烦雯姐接收下，无论万长生是住在哪里，一箱子都能收拾了推着去，方便得很。 也请雯姐帮忙收拾戏， 杜雯又哈哈哈大笑。 估计她是真开心。 贝赫耶就徒劳的挑三拣四，指出其中几样配不上万长生的档次。 钟明霞轻描淡写解释那都是用惯了的。 林楚妮复制粘贴杜雯的大笑，还加了看戏的表情包。 贾欢欢跟筛查病毒似的认真把清单看了几遍，发现居然没错漏，只能悻悻的树个大拇指表扬。 苏沐楠好一会儿才发现这边热闹的对话：“哦，我昨天才来平京，明天就要回去，临近国庆酒店很紧张哦。” 林楚妮不屑：“小贝，给大导演在皇宫边上买个宅子，三宫六院肯定要大宅子！” 贝赫耶马上反击：“你敢住我就敢买！” 杜雯马上乖巧的鼓掌起哄。 苏沐楠信以为真：“好贵的……” 还马上搜了搜四合院的地产信息截屏。 钟明霞都没忍住发个叹气的表情。 一个彪，一个傻，绝配了。 贾欢欢只好拉开话题：“雯姐，我家不是在北三环买了层办公室么，前两天你说公司办公面积又很挤了，搬过去吧，我找我爸把钥匙拿过来快递给你？” 杜雯只好收起嬉皮笑脸的态度，无可奈何的回应：“明白了。” 换林楚妮又复制粘贴她的鼓掌起哄。 贾欢欢真是拼尽了全部功力，才勉强把局面搞定。 万长生的局面就比较简单了，毕竟只要把春晚这事儿搬出来，就肯定全场轰动：“卧槽！” “这特么说出去，绝对说我是吹牛逼的！” “万万，这得带人吧，你不能去了平京，就只用平京那帮人，上回小视频他们抢了头功，这会儿怎么也要带点近卫军过去啊。” “就是就是！” 这就是家大业大的必然结果。 蜀美这边还是自诩为主力中心的，哪怕清美、平戏的成员已经出类拔萃了。 但在整体战斗力上肯定不能和这边比。 万长生带头开辟一个个战场的时候，就得考虑怎么分配果实了。 所以他对这种态度不反感，还会加以利用：“对啊，我还是那句话，当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你能做什么？你能体现出什么价值，来，对我表达，如果你够好，我肯定会用，因为我做的事情就是需要一大群人为我冲锋陷阵的，对不对，工作室的名义，私人的名义，各种方式把你的创意、想法跟我交流，我一直都是个秉公办事的态度，没有贪功捞好处吃独食吧？我先去趟路，搞清楚了再要人。” 瞬间气氛就变得热烈而积极了，轰然叫好。 对，就围绕春晚，大家能做出什么新的想法创意来呢？ 等万长生被欢欢开车送到机场，坐在登机大厅的时候，手机上面已经接连不断的发来各种完整的思路！ 黄敏还在管理群要求所有分部把消息传递下去，发给万长生的新创意、新想法要遵循统一的格式，方便万万查看分类，免得他累着了。 因为实在是太多啦！ 但显然万长生把这种人海战术用好了。 这可是几千艺术人才啊，每片浪花都可能迸发出火花的。 几千个头脑思考的强度，怎么都比一个人宽广。 在这样的脑海里面遨游，怎么都能…… 正在专心思考，突然就听见vip通道那边有些喧哗。 贝赫耶出门是习惯性的要走vip通道，她是觉得花点钱享受更好的服务，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钟明霞则是不得不走vip通道，她现在无论怎么穿，从踏进机场开始就很容易被代拍、狗仔给捕捉到，连江州机场都不例外。 毕竟扎根在江州的顶流明星就那么几个，只要走进来就很容易被辨别，各种贴脸拍照也就罢了，还有无数的合影和签名。 她的人设本来就是很接地气的特点，所以不赶紧到vip休息室会被累死的。 万长生稍微好点，戴上口罩和棒球帽，就算被认出来也只是远远的拍照，毕竟他的市场号召力不能跟钟明霞比。 所以他一般都是不声不响的坐在外面，除了思考自己的事情，也是捕捉观察世间百态，手上随时都在画速写。 听见这边的争论转头，其实就在他旁边几米外，故意用个广告牌把自己遮住点的万长生，看见那边有个同样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女性在推攘地勤人员，嘴上还不依不饶：“赶紧的！让我过去！你不认识我是谁吗？” 地勤也是俩姑娘，居然没她力气大，给推得东倒西歪。 其他旅客当然都是看热闹。 万长生本来没打算吱声的，人家有人家的工作流程，这种事情呼叫安保人员过来就是了。 可旁边支援的安保人员来了，那女的依旧嚣张：“别碰啊！碰我你就上新闻了，少骚扰我……快让我过去，我是贵宾！” 安保还真是不好对这种不要脸的动用暴力，因为看起来辨认出是谁了。 万长生听见这句却笑了，揣上速写本起身过去：“别说你是贵宾，你就是哈士奇，也得遵守规矩。” 俩地勤姑娘本来涨红了脸在坚持自己的工作岗位，听了这句立刻噗嗤笑出声来。 所以说万长生挺讨女生喜欢，也不是没原因的。 那个戴着口罩棒球帽的女性顿时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敢侮辱我？” 听那张牙舞爪的语气，好像一个电话，十万将军都能给她战沙场似的，还一巴掌朝着万长生扇过来。 万长生朝后面稍微让了让，结果好像后面又有人，他就没让开。 被对方一爪子把他的口罩扯掉。 因为要画速写嘛，坐下来他就摘了墨镜的，这下整张脸都露出来。 于是在场几人也都亲眼见证了这位的整张脸。 迅速从愤怒转变成媚笑：“啊？万导！您亲自出门啊……” 说得可真新鲜，我还亲自上厕所呢，万长生忍不住腹诽。 806、都合适点 这下万长生算是沾了牛皮糖，怎么都甩不掉的那种。 也不要求非要走vip通道了，一直黏在万长生旁边各种温柔相伴！ 这时候万长生才有点明白杜雯、钟明霞她们是多有分寸了。 首先就是速写别想画，万长生刚把速写本拿出来，这位姓冯的女演员就几乎贴在他臂膀上，吐气如兰的芬芳期待：“百花奖颁最佳导演的时候，我亲眼目睹，真帅！” 要不是见过之前她蛮横撒泼的贵宾样，很容易让人觉得她就是这样温柔了。 当然，这也说明她戏路宽广，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嘛。 万长生只好示意保持距离，收起速写本，戴上耳机看书。 老雷给他开的研究生书单，肯定是要共享给杜雯学习的，那位本来就是主攻艺术史论，更是在清京这个高等级学术殿堂尽情遨游吸收，所以很快帮万长生把书单重新排序。 老雷并没提到的先后秩序，被杜雯重新编排，毕竟从知识点和视野面上来说，她是最了解万长生的。 如果不了解文艺复兴，就要学习印象派的变化，那就难免囫囵吞枣，不理解浮世绘对西方现代艺术的意义，就很难搞懂东西方艺术之间的一些传承脉络。 更不用说西方宗教对整个艺术史的推动作用，万长生这钻研观音菩萨的，根本就不鸟基督教之类。 全靠杜雯给他理出提纲和方向，简直就是金牌陪读了。 嗯，顺便还把这些专业著作电子版发给万长生，方便他在手机上阅读。 抓住一切碎片化的时间。 那女演员又肆无忌惮的倚在他身上，娇滴滴的感叹：“哇，万导，你看得好深……” 呃，也是恰巧了，万长生随手翻页，画面上出现一幅人体画作，还是男女都有的那种，杜雯的态度是，对西方宫廷来说，画家也就是个画小黄片的存在。 这本来就伴随了整个艺术史的存在，中外莫不如是。 万长生还没来得及把画面翻篇呢，娇柔的女演员已经哧哧哧的笑起来，那笑声真是韵味十足。 他只好无奈的把电子书也关掉，用手肘把对方顶开些：“公众场合还是保持好距离，不然的话，过犹不及。” 对万长生来说，这已经是很严肃的警告了。 他这种心态都开始产生厌恶，那就很难再扳回印象，更是什么好处都别想有了。 可他低估了有些人的价值观，又或者是高估了有些人的智商。 真以为自己的容貌或者身体就是无往不利的筹码，一个劲的想梭哈。 对万长生的警告，只当他是人前做样子或者注意公众形象。 登机以后，仗着人家旅客认出来的明星样儿，直接在商务舱换到和万长生并列的座位，继续骚扰万长生。 万长生真是给人三分面子，不好当面让人下不来台。 结果给自己留下祸害。 当着空姐，就帮万长生系安全带，还很有情趣的把手悄悄从扶手下伸到万长生大腿上挠痒痒。 挠你妹啊，万长生这种钛合金直男，啪的就是一巴掌，低声：“这是非常让人厌恶的行为，如果你是个正当职业的演员，那就用专业才华去争取，如果你是做特殊行业的，那就去你该去上班的地方，如果要获得别人好感，培养感情，就用正常的交流方式来，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这话万长生觉得已经说得很重了，这位还算经常在影视剧露面的二三线女演员，却嘟嘴做娇憨状！ 麻烦你！ 扮娇憨比贾欢欢差了好多级的，您都三十多岁了，这感觉完全不对啊。 万长生冷漠的指指，算是警告下，重新打开手机屏幕查看电子书。 内心在小雀跃，终于特么的摆脱骚扰了。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专业人士的专业精神，特别是这么从江州到平京这么一路两个多小时，那位冯女士一直都在偷偷打量这位青年导演。 而且这还是在她并不知道万长生新职务的前提下。 可能她也算是真正的老江湖了。 能看得出来万长生的成色。 特别是他那一系列票房成绩和最佳导演头衔，可能都比不过怎么形成这样的票房，以及怎么拿到电影节舞台美术导演的内幕吧。 在老江湖眼里，看的都是背后运作能力。 首都机场降落以后，她摘了口罩，欲盖弥彰的戴着墨镜和万长生并肩出去。 虽然根本没有交流，但在蜂拥而至的代拍和狗仔镜头里，这才是欲盖弥彰的遮掩关系。 以至于接机的杜雯都有点怀疑了。 她本来就不是个多心胸开阔的主儿，戴上墨镜似笑非笑的站在人群后面举手机拍照，这是要取证吗？ 万长生走近她，一起被镜头拍到的时候，使眼色示意go、go、go的时候，她才收起手机刁难：“不介绍下？” 她还觉得挺乐呵的，有种非男女关系，享受女朋友待遇的感觉。 万长生无情：“机场碰见的，这是我经纪人杜杜，走吧。” 冯女士根本不在意这种冷遇，巧笑嫣然的对杜雯伸手：“早就听说万导的经纪人漂亮又精明，果然一见面才知道，明明有出道的实力，却甘愿为了万导默默付出，情深义重啊。” 万长生顿时刮目相看，可以呀，这时候怎么又智商在线了。 杜雯也满脸都是戏，笑着握住亲密：“冯姐可别这么说，他老婆很厉害的，您最近的角色很有挑战性啊，那个职场女性的味儿，真棒！” 冯女士叹气：“拍了十多年的戏，也没跟上过钟明霞那样的大ip大制作，还是要请万导和杜杜多联络，多给机会啊。” 杜雯真诚：“有机会，有机会，市场总会青睐有准备的人……” 万长生在旁边看这俩连墨镜都不摘的相互热情加上微信，一同走到地下车库已经差不多跟亲姐妹似的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上车都变脸。 杜雯没好气的把墨镜扔中控台上：“你合适点！春晚导演，你知道这后面会传出多少幺蛾子吗？我这是帮你管控舆情！” 万长生也不完全信她了：“你说的都有理。” 果然，万长生还没把车开进市区呢，杜雯已经在手机上面刷出来关于万长生和这位冯女士的八卦绯闻。 “又传新恋情？青年导演钟情姐弟恋？” “最红小花被夺爱？还是套路宣传？” “愿意为才华买单的女人太多了，这个瓜可以吃！” 而且铺天盖地之势，明显就不是路边社自发推动的，背后有人在花钱啊。 杜雯娴熟的下了论断，还把这些毫无底线的新媒体文转发给自己的工作室和那几个群，从大美社到欢欢她们几个的群里都有。 然后收起手机：“你心爱的小钟钟给你买的床单被套洗漱用品明天才送货到来，今天晚上就勉强用用我给你买的啊，心里面是不是有点暗爽，几大美女都在围着你转。” 万长生完全不抵抗：“我还是去平戏吧，老雷说给我安排了研究生公寓的。” 杜雯嘿嘿笑：“行啊，那里有几百个美女在等着你，当然比我这小肚鸡肠，审美疲劳的黄脸婆新奇多了，而且下周一就会正式宣布这个事情，你觉得今天这样的冯阿姨会少吗？” 说到这里还有点牙痒痒：“你还真别说，这拨儿热度算是被她蹭着了，我得想办法把这个事情往后面推一推，不能让她蹭得这么舒服，不给钱就白嫖么？” 万长生满脑袋黑人问号，你这是怎么形容来着？ 但还是准备把车往平戏开，刚在导航上输入，就被杜雯随便抓个什么欢快的打头：“装什么！快十二点了，半夜三更的去什么学生公寓，我还要连夜几十公里回去睡觉吗？不知道平京城很大吗？乖乖的回别墅，少跟我装！” 好像也对哦，万长生讪讪的改了地址回去。 杜雯还调侃他：“随时有七八个值班的员工在，你是怕我对你用强呢，还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万长生无言以对。 杜雯嘿嘿：“贾欢欢都把你们乡下在平京买的写字间拿给我当办公室，这么明显的敲山震虎我还不懂？钱啊房的好处都拿去，人就不要搞了，对不对？” 边说边打万长生的头，咬牙切齿的那种：“对不对！还把钥匙快递给我！怎么不把你也打包快递过来呢？！” 万长生被打得啪啪的，还是能感受到杜雯那种难以抑制的欢快。 所以他就不吭声的随便杜雯打了。 其实也不重，还悻悻的收回去：“你不反抗就没意思了……我想吃点东西，哎呀，算了，日子还长。” 说到这里，居然自己抱着收起来的膝盖在那偷笑。 九月底的平京，夜凉如水，马路上也不堵了，高级面包车里面带着淡淡的清香，安静下来的气氛很舒服。 连音乐都不用开。 很明显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但坐在旁边的人就明白自己想什么。 这种感觉让万长生也不由自主的，轻轻把手指在木纹方向盘上敲动。 杜雯真没说错，他是得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807、终究还是那个杜杜 对大美社的小伙伴们来说，特指平京分社的这些小伙伴，那就绝对不用控制自己的情绪。 欢快得要命。 有种好不容易把主场转到平京来的感觉。 就差在群里敲锣打鼓了。 第二天一早六点就得出门，万长生开车把杜雯送到清美的时候，几十号人谄媚的在校门口等着迎接：“晚上老大请我们吃什么呀？” 连费雪雁这种学霸都腆着脸跟在里面喜笑颜开。 万长生也就阔绰了：“撸串吧！” 众人一片嘘声之后还是欢快的说好好好。 杜雯没下车，做太后状的从费雪雁手里拿过自己的东西，还得了学妹们一顿猛夸今天肤色滋润，穿着端庄…… 她也确实没掩饰脸上乐滋滋的神情。 是开心嘛， 堵车都开心。 等万长生跟着著名的首都堵车状况抵达平戏，已经是快上午九点了。 这种痛苦的经历，让万长生犹豫明天是不是还是换普通公共交通出行，但是当初不多的几次早晚高峰地铁体验，才促使他们想方设法在平京买车啊。 杜雯不跟他啰嗦，坐在后面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忙碌：“今天周日，明天我还是要上课的，那就麻烦你早晚接送了哦。” 万长生想说欢欢都没这么要求过，又觉得这么比是不对的。 他又有点想住在平戏了。 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哪怕关于春晚导演的消息还没有广泛扩散，大美社内部也再三提醒还有可能会有变数。 从万长生刚刚在停车场停了车，和杜雯并肩走在平戏校园，立刻就有接二连三的师生跟他打招呼：“万长生！你这是过来读研究生还是办事？” “万导！说好了上回的电影之后，还要带着我们搞新戏呢，我都要毕业了！” “老大！可把你盼来了……哈哈哈” 最后这种在平戏的大美生有两百多人！ 还强烈要求晚上请吃饭。 杜雯这时候就带着看戏的表情把自己扯开两步。 因为真有不少漂亮女生有意无意的跟着师兄师姐来打招呼。 钟明霞那个标杆效应太强烈了。 随随便便捐款都一千万！ 哪怕不能当主角，跟着上个大戏，配五配六，都比在籍籍无名的野剧组里面要闪亮得多。 那真是各种漂亮的女生，应有尽有！ 就算万长生经得起考验，彬彬有礼的跟别人回应，但还是有女生握手的时候挠他手心。 道貌岸然的样子都会装嘛，这没什么稀奇的。 也许在漂亮女生们看来，就没有不被她们迷住的。 就像当年杜雯刚看见万长生时候的理所当然。 所以这会儿，她特别能理解人家的心情，被一堆大美生围住看戏。 罗有道他们还感叹读书几年都从来没这样跟美女们接近过。 还是要沾老大的光啊。 说得好像跟着万长生，他们就能娶得颜如玉似的。 热情的学姐学妹们直到看见江竹清笑盈盈的出现在教学楼下，才有点不服气的散开些了。 她就是经典案例呀，《人间不拆》的女三号，在电影里面傻乎乎的给小优打下手，整个出场时间都很有限，甚至没有小反派虞凯欣的镜头多。 但电影票房大卖以后，只要提起她是《人间不拆》的女配，接戏就轻而易举。 没钟明霞赚得那么多，但绝对也不差。 整个参与过那部戏的演职人员，明显都会因为这段资历让自己的从业之路顺畅很多。 所以也怪不得那位冯女士那么急切的想要抓住机会了。 而且拍戏时候大三的江竹清，刚刚毕业升研，据说也有因为电影的加成，这一届研究生有半数都是参与过那部戏的各专业尖子！ 本来就调用了当时平戏所有大三大四的师生嘛。 这多让人羡慕啊。 杜雯跟江竹清的接触就要姐妹花得多，还有乱摸的小动作：“哟哟，身材好了很多，有男朋友了吧！” 江竹清反手就锁住了杜雯：“跟钟钟学的，我也经常下健身房了，不能老是把自己锁定那种娇柔白血病的清冷角色吧，哦，万万，你说呢？” 万长生敷衍的热烈鼓掌：“嗯，是比那会儿要像个老油子了。” 江竹清嘿嘿嘿笑：“去年参了三部戏，一部主演，本来还以为自己有点成绩，和钟钟一比就无地自容。” 杜雯安慰她：“那是妖孽，不要跟她比……” 很快她就会为自己这句话付出代价了。 熟人的感觉还是不同，江竹清做着雀跃的样子给万长生带路：“我们是同一届研究生同学，虽然不是一个专业，但有些教授老师是交叉的，我们也算师兄妹关系了吧，以后要照顾我！” 杜雯马上塑料花：“哎哟，万长生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去年还多么清纯的小姑娘呀，现在也学着这么市侩了。” 万长生也点头：“去年的时候虞凯欣这种味道明显些，人脉、关系固然是一方面，但怎么才能保持自己那种卓尔不群的气质，我想在表演专业方面，比显得圆滑熟络更吸引人。” 江竹清赶紧自省一下吐吐舌头：“熟点我就没遮掩嘛，不过你俩说话还真是一个调调。” 万长生和杜雯对看眼，都笑笑不说话。 杜雯跟着万长生来当然不是参与研究生活动的，要跟席导面谈呢。 在研究生教室被江竹清带着和几位教授导师们接触介绍下，其中两位参加过《人间不拆》剧组，对万长生都是一脸哈哈，你也有今天的表情。 叫他坐下来就先给大家画个像，其中有位还有角色要求：“最近刚接的本子，就是你的第一感觉，我这样儿接这个角色，应该保持什么神韵，我们相互对对号，看感觉是不是一样。” 典型的来都来了，那必然要抓住机会用够。 老雷都是中途下课才过来看了看，乐滋滋的警告万长生不许成天泡在皇宫里刻章，来平戏就抓住机会夯实艺术理论基础，要补的课还很多！ 杜雯又在旁边揣摩这几句话有内涵。 十一点过曼姐才说席导那边的会议完了抵达学院。 万长生两人告辞过去。 这边压根儿不问他跟席导谈什么。 话说刚推免上了研究生，就去见院领导，江竹清都不得不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哪怕她已经很收敛想回到清冷的样子了。 实在是诱惑太大了。 曼姐也在院办外就调侃万长生：“你是怎么了，和冯芸芸还能传绯闻？” 杜雯夸张的捂嘴笑。 万长生无奈：“这就要从贵宾和哈士奇的故事说起了。” 哈哈哈的笑声，让席导都探头：“一来就逗乐子，一点都不严肃！这还怎么去驾驭庞大的晚会剧组？” 万长生看得淡：“我就是个活跃气氛和把握视觉效果的，驾驭这种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 席导脸上是带笑的，好整以暇的十指交握在老板椅上转转：“这就是你交给我的态度？你知道这事儿有多大吗？” 万长生纳闷：“对啊，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会落在我头上呢？” 席导看眼杜雯：“你觉得为什么呢？” 杜雯乖巧的危襟正坐在旁边，还想了想组织语言才回应：“从我们给万长生设计的艺术家形象来说，年轻有为，三观端正，出身传统技艺但追求现代融合，尽可能抓住几个重要节点，呈现出优秀文艺工作者的纯艺术形象，专业过硬、思想过硬、作风更过硬的标志性青年艺术家，标志性。” 最后仨字是重复的。 席导满意的笑了：“万长生，这下明白我说小雯对你才是最重要的了吧，你那位小可爱女朋友，会意识到给你谋划这种标志性的形象吗？” 万长生还是要负隅顽抗下：“现在贾欢欢是奋斗在检验学科战线的白衣天使，都在不同方面努力实现个人价值嘛。” 杜雯坐他后面，做个不以为然的鬼脸。 席导哈哈哈的大笑：“我就看你们是能把这种心态一直保持下去呢，还是烟消云散的各奔东西，我更希望能传为佳话。” 杜雯右手抱左手掌在小腹，做作的端庄小鞠躬，表示您就放心吧。 不过这动作没让万长生看见。 席导就更哈哈哈的开心了。 万长生茫然的回头，看见杜雯若无其事的做莫名其妙样子。 席导可能觉得自己再哈哈哈就收不住情绪，还是很有专业精神的控制住：“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青展金奖、电影票房、电影节的表现， 一个个节点都绽放出了应有的光芒，哪怕在体制内，也会留下深刻印象， 当需要新鲜血液，或者需要全新尝试的时候， 能够首先跳出脑海的名字，无非就那么一两个， 能够有意的这样经营形象，小雯记首功，还是有些家学传承的，对吧？” 杜雯点头：“家庭因素我想更多是提供了思考方式，要敢于去想，譬如伦敦奥运会请了贝克汉姆来中国奥运会闭幕接棒，比他优秀更顶级的运动员大有人在， 但这种时候，更有商业名气，更健康更有专业素质的选择就没谁比得过他了， 同样的道理，我们的奥运会选择电影导演来导开幕式，也是这样， 论业务能力各有所长，但论国际名气，无出其右，那么选择也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我给长生的定义就是最优秀的青年艺术家，比他厉害的没他年轻，比他年轻的没他厉害， 一次次的精准拔尖，就会形成良好的口碑效应， 只是这次敢用这样个特别的导演来面对春晚，上面也算是很有魄力了。” 席导忍不住再次给万长生指着使劲抖抖手指，意思是，你看看，你看看你的福气！ 万长生就摆出地主家儿子心安理得的样子，笑眯眯的点头。 其实杜雯从来不跟他谈这些。 808、喜闻乐见颂国声 席导就是给万长生透个底儿。 这事儿呢，确实是有她和各方主动推动的结果。 但核心还是在于杜雯说的这个基本条件。 多次累积起来的“知名青年艺术家”这块金字招牌。 一路走来，别的不说，就单单指在平京露脸的几次机会，万长生都稳准狠的抓住了。 他并没有刻意去追求名声。 但确实让好些位文艺界、宣传口、文化口的领导都记住了他。 席导还特别提到万长生在国家美术馆参加青展开幕式时候的形象，青年俊彦，时尚又不花哨，洒脱还不失沉稳的样子，给好几位领导都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 和大家印象中一把油腻的长发，脏兮兮的衣服跟大头皮鞋艺术家形象，有很大反差。 这种亲眼看到过的形象，反过来再告知就是去年最红的电影导演，再把那条电影节上的短片放一下，基本上就把几个不同维度的信息重叠起来。 哦哦哦，就是他啊，原来是他啊，怪不得…… 席导说起来当然是轻描淡写。 但明显就是有领导点名要万长生来带队。 当然席导也有私心：“这些年的春晚什么样儿，大家都知道，管理的部门累，怕出错，做事的人更累，演台戏还要各种被指导被牵制，愈发的被赋予了很多晚会之外的多重意义，压力太大了，所以求新求变年年喊，但今年索性翻个底儿朝天，砸锅了就是青年艺术家跨界失败，你来背，成了，就又可以按照这个新思路苟几年，明白吗？” 万长生一脸的我就知道：“对嘛，来的时候我就说这个，我又不怕背锅，尽管来。” 席导就开始出考题了：“那你有些什么新思路了吗？” 才24小时不到，这么大的事情，就这么问。 有点刁难。 但其实在艺术界，大家都清楚，往往就是本能的，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有可能才是最精华的东西。 万长生还真没让器重他的人失望：“大概的有三条吧，这个总的思路有了，后面才慢慢扩展开来……” 席导真是忍不住表情的惊喜：“说来听听看。” 杜雯也眉毛跳跳的惊喜，昨天到现在，万长生也没跟她谈过这个事儿。 万长生如数家珍：“第一，汲取电影的经验，既然要背锅那就背彻底点，全部用新人，从制作方到后勤团队，到演职人员全都用从没上过春晚，甚至从没参与过春晚的新人来，具体的说法就是以前的摄像师可以推荐他徒弟来，但自己不能来，可以全身心的指导提点徒弟，但上阵得用年轻人，理由嘛，就是我太年轻，老资格的团队我带不动。” 席导本来都欲言又止了。 这句话咋听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又不太现实，可万长生马上给了个很鸡贼的解决办法。 其实真类似于平戏在《人间不拆》里面的做法，出于培养自己新人的态度，各个环节都会很乐于让出第一线的位置来。 抓住部门、岗位的利益不撒手是人之常情，但如果没有损害这种利益，还顺势锻炼了新人。 那就一定会得到各部门各岗位的拥护，起码是大部分的拥护。 这样主要大局面就掌控在手里了。 万长生这是深谙人性的首先保证能指挥得动所有队伍。 杜雯无声的记下来。 万长生说第二：“晚会好不好看是一回事，开门利是红包最讨人欢喜，春节晚会会有很大面积的红包发放……” 席导马上就开始教青年艺术家做人：“不行，这是宣扬金钱至上，不妥当。” 万长生耸耸肩：“多种方案备选，身份证号码抽奖、生日抽奖、手机号码抽奖，各种形式的全民抽奖将会贯穿整个晚会，不要金钱那就抽东西，不是每年都有赞助商吗，小家电、小饰品或者就是我说的第三点……周边产品。” 这就是大美社的小伙伴给万长生提到的建议之一了。 “临近春节前我们就开始推出春节联欢晚会的周边产品，简而言之吧，春晚在我们眼里，就是个品牌商品，几十年来累积的品牌口碑，老字号但有点不招人待见，其实又拥有强大的品牌影响力，这是我们的强项，在全国范围销售周边产品，然后把盈利用来捐赠给慈善机构或者什么项目，这都是在维护品牌的生命力。” 席导略微意外：“就这？” 万长生点头：“就这，解决了人和钱还有名声的问题，至于春晚本身表演什么，并不是重要的，总体朝着唯美好看的方向去，至于欣赏水平各异的问题，有人看好看，有人听好听，有人抢红包抽奖就够了，我理解就是这台戏尽量让全国人民开心高兴，乐呵就行了，至于更复杂的内涵，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席导和杜雯对视下：“你觉得还需要怎么办？” 没想到杜雯居然说：“他专业上的事情我从来不提意见，我们各司其职，就这帮他记录下，也是因为有个很漂亮的阿拉伯女秘书忙着几十亿的业务，没来平京呢。” 席导楞了下，然后确实忍不住哈哈哈大笑。 杜雯说出来就不是抱怨或者酸溜溜，纯粹的调侃，很轻松的搞怪。 这让乐见他俩在一起的席导多开心啊。 估计是听见她笑声连连，曼姐也觉得里面肯定谈得好，敢推门提醒：“中午席导你还有个局……” 席导顺势：“你俩跟着一起去？文艺界的领导私下吃个饭。” 更没想到万长生和杜雯都一起摇头：“算了吧。”“不了吧。” 然后一起住嘴。 席导哈哈哈就没停过，撑着自己的比较厚重的身材起身：“俩家伙，万长生是不想跟体制纠缠太深，小雯你是舍不得他应酬各方，所以说男人还是要有才华呀，好，给你两天的时间，整理出来比较完整的提纲架构，跟着我去开会，正式场合就不允许说什么强人所难了，我还相信万长生你知道在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的……真不跟我去蹭饭？” 万长生敢冒大不韪：“待会儿去博物院吃，顺便见见荆师父。” 席导恨不得戳他头：“这么多事儿，你还想着去刻章！小雯你也不好好管管！” 杜雯又是那种口吻：“哦，刻章那就是另一位长得很江南小家碧玉的姑娘了，红袖添香，情趣万千啊。” 席导看着万长生那讪讪的样儿，哪里是什么青年艺术家，就是三心二意被抓了包的臭男人。 顿时让院办楼上都回荡着她特有的厚重笑声了。 剩下万长生和杜雯出来，都看见还等着的江竹清了，才开口：“有那么故意调侃我的吗？” 杜雯点头：“这是你的独特人格魅力了，当初你和老童他们打交道，都首先是艺术上的知音，喝酒的小友，然后才是师生关系，席导首先之于你是位艺术家，她跟你之间永远是把她自己当成艺术家，甚至是她不得不承担起行政身份以后，你在代替她实现一些她没法去完成的事情，所以调侃你艺术家身份的事情，就喜闻乐见了，她对你来说不是位领导，对吧？” 江竹清已经迎上来：“谈得怎么样？” 杜雯对这位上手，双手捧住她吹弹可破的脸蛋：“哎哟，有男朋友了没？跟他一块儿出现，可是制造绯闻的好机会哦。” 江竹清果然冰雪聪明，眼睛一亮：“又有新戏了？” 杜雯呵呵：“比新戏更猛，十亿人看的大戏。” 江竹清探头观察万长生：“真的？” 万长生笑：“老唐现在能约过来谈谈吗？我要组建个影视方面的团队，但人不多，钱也不多。” 唐建程啊，当初《人间不拆》的执行导演。 在电影大卖以后立刻就接到了两部网络大电影的导演，还跟万长生简单聊过自己的情况。 但之后没看见他再接再厉的消息。 老实说，机遇面前造化万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努力的故事。 但也不是每个人的努力都能乘风而起扶摇直上。 江竹清马上说自己找人问。 万长生也有唐建程的微信、电话，但显然这个时候先旁敲侧击的找人去联络，要合适得多。 不光考虑到对方无论好坏来不来，有个缓冲的余地，而且也是个让周围人适当参与进来的小伎俩。 杜雯就是在这些细节把握上不如万长生，还给了他一个哦哦欣然的眼神。 他俩都进化到不需要说话了。 又是各种跟万长生打招呼的师生，其中漂亮女生真是最多的。 还好江竹清和杜雯隔绝了更多接触。 在校门口才遇见一帮大美社的小伙伴一直在等，一起步行过去靠近皇宫博物院那边的餐馆吃饭。 还没看见荆老头和苏沐楠出来呢，江竹清已经和唐建程联系上：“他说他在江浙下组，但如果是万万有活儿，那就马上回来。” 万长生这才嗯：“我先打电话给他说说。” 杜雯就招呼着几十号人到饭馆先坐上点菜，江竹清看眼蹲在路牙子开始打电话的大男生，笑着回头去帮杜雯打下手了。 苏沐楠和老荆头从宫门出来过马路，看见的也是这家伙样子，老头儿还过去没好气的踹他一脚屁股。 逗得苏沐楠咯咯咯笑，老荆就觉得值了。 万长生自然是顺势摔地上配合师父，但电话里面声音稳稳的：“大概就是这么三个我提出来的方向，表明了我的风格和态度，你先思考下有什么可以触动的不。” 唐建程已经在那边卧槽了：“谁跟你说的这三条？” 万长生理所当然：“飞过来路上想的，周边产品本来就是我们的强项，扩大影响的同时做慈善可以赚一波名声，人手不听话我要来干什么，最后钱才是带动一切的核心，每年春节那什么瓜分红包的敬业福啥的多热闹啊，我的目的就是让大家热闹下。” 唐建程呵呵：“这是大型活动三要素啊！虽然你这稍微有点变化，但基本上稳准狠的抓住了了钱、人脉和口碑的三大要素，我……明天往平京去，今天这边交接下顺便开始做准备，我发现我其实还是个团队型选手，得跟着你一起做，等我啊！” 真是一支穿云箭，千山万水来相见。 809、你看见满地黄金，我看见刀光剑影 唐建程没说错，但凡要有影响力的大型活动，无非就是三个要素。 而撇开其中需要各路明星大咖加持的人脉支持，能否正面发酵传播的口碑效应。 万长生其实最在乎的是钱…… 当然这个钱，不是他能捞多少钱。 而是要用钱来摆平各种组成环节，也要用钱来吸引关注度，更要从各种赞助商、金主爸爸那里收到钱来搞定前面两大部分。 但春晚又是个很特殊的大型活动，所有参与者无论大腕明星还是幼儿园的小盆友，基本上都是无偿参加的。 出场费动辄几十万几百万的明星们，从排练节目到各种审批彩排准备，最后拿到的都是几千块象征性的酬劳。 这么狂收各种赞助和广告费的超级揽金模式。 属于预算超级充足，进账无数，支出却极少的畸形项目。 这中间钱去了哪里，万长生不去揣测，但恰恰说明这么揽钱的事情为啥改革很难，因为蛋糕实在太大太美味了。 这是刀山上的火栗子啊，无数人饥渴的大刀等着砍死这改革者，然后又回到原来的轨道呢。 哪怕到现在，万长生还不知道背后是那些部门、公司、单位在操持春晚。 但他所具备的思考力，让他很清楚背后是多大的凶险。 其中甚至还可能有些席导他们所代表的方面在博弈，这都不足为奇。 万长生还是义无反顾的接了。 一方面确实是为了给豫南项目做广告，就像上次那部电影一样。 另一方面，在他的内心，何尝不是想乘机为美术界、艺术界、演艺界抓住这个正名的机会呢。 他内心揣测这才是席导他们不遗余力推动自己的初衷。 只有身处艺术家这个层面，才会明白当前时代下，艺术甚至整个文化界的挣扎。 这其中既有时代变迁的冲突跟挑战，也有权力、资本、和民众的共同挤压。 这才是万长生和杜雯时常闲聊的内容。 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隔着电话经常聊的是这些。 所以在接到席导电话的时候，万长生没太犹豫就接下来。 他又不怕失败，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直，最差不过身败名裂，却也不至于到最惨的地步。 收起电话起身回到餐馆，有个平戏舞美的大二女生正在自嘲：“来到平戏，我算是真正明白了为什么自古红颜多薄命！” 这桌上能到红颜这个级别的，江竹清肯定算，杜雯也不错，苏老师勉强作为业余级选手能沾边，不过她一点不在乎形象，马上皱着脸专心的问：“为什么呢？医疗条件吗？” 那女生嘿嘿嘿：“因为根本没人注意丑人活了多久……” 美术生们楞了下，脑筋转得快的哈哈哈笑起来。 老荆头就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这些年轻人的思路，只有拿万长生出气：“又是几个月没来了，活儿呢？我看你现在刻章都没时间了吧。” 万长生摸出自己那个速写本递给师父。 老荆头筷子都不拿了，翻开这好像作业本似的小本子，看见整整几页红印立刻眉开眼笑。 苏沐楠也探头看了眼撇嘴，表情很灵动的那种：“你什么时候偷偷开始研究元朱文印了？” 哟，很了解啊。 杜雯马上皱眉关注，不过是旁观不开口的那种。 老荆头笑：“好啊好啊，这小子也知道改弦易张了，你俩齐头并进，我看最后谁能出成果来！” 万长生再给师父挟点菜：“苏老师出成果，我只是作为个人爱好，苏老师是花了很大的心思在教学和推动上，这次那个新的小徒弟估计是能接上气的，我都是跟着他才开始翻些成系统的篆印书籍文献，试着刻点以前没有刻过的东西看看。” 女人的思路是不太一样的，苏沐楠终于发现：“你在故意推卸什么？这种局面不是你潜心努力才形成的吗，我只是个执行者。” 万长生糊弄她：“行行行，嗯嗯嗯，都在努力，这次219基地那个度假村入口处的印章招牌，我试着做了好几款，元朱文印的效果最好，铁线篆的效果典雅、清净、端凝，从工艺美术的角度来说，这种形式更值得推广，你可以当成个课题来研究。” 苏沐楠的学究气被激发，哦哦哦的赶紧摸小本来记录。 挨着四张桌子坐满了几十号人，可以说除了江竹清全都是学美术的，只有老荆如饮美酒的摇头晃脑听俩徒弟说的专业细节。 其他人全都跟听天书一样。 江竹清还以为大家都懂，感叹：“你们学的东西好高深，我终于有隔行如隔山的感觉。” 杜雯代表了：“这种才子佳人讨论的琴棋书画呢，没有国学底子是跟不上的，我们都不懂，吃菜吃菜。” 又是那种不怎么酸溜溜，但调侃中带点划清界限的冷幽默，顿时把其他人逗乐：“对对对，我们都不懂，不懂！” 万长生没说话，苏沐楠却是老师的习惯呀，细心的把蓬乱头发拨一拨解释：“其实很简单的，阳刻就是把字凸出来，周围刻掉，那么就叫朱文印，红色的字嘛，阴刻呢是把字刻掉，印出来当然是白色的字，叫白文印，就这么简单，然后你们看看绝大多数的印，字和边框中间都有距离，这叫不可逼边，不能逼近边框的意思……” 果然很简单，大家就跟在课堂上似的，齐齐点头，只有杜雯好气又好笑，感觉万长生的大事气氛都被这傻姑娘破坏了。 苏沐楠是认真：“老祖宗的说法是朱文印不可逼边，白文印则不可有空，空便不古，可是元代的朱文印最大特点就是接边，故意接边，因为那时候用小篆比较多，文字非常秀美，也不怎么方正立不住，用现在的说法就是构图美感。” 这样美术生们就恍然大悟了。 老荆终于开口：“篆刻其实说开了很简单，篆书也是很美的，以前我也觉得这是宝贝要捂着，却没有万长生这种尽可能公开传播的心态，希望大家都能喜欢篆刻，这是很高雅的艺术啊。” 万长生就来低俗的：“苏老师现在已经是平京篆刻协会的高级理事了，比什么油画、国画、水彩升得快多了！抓紧机会呀，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气得苏沐楠拿筷子打他：“以前你还给我说，不要单独成篆刻书法专业，不要别人投机取巧来考专业就为了拿文凭，现在又这么市侩！你是这种人吗？” 感觉万长生在自污，为了尽量推广篆刻不惜自己的名声。 万长生连忙闪老荆头背后：“大家内部人士指明好处嘛，和那种为了大学文凭来考篆刻书法是两回事，这个时候越多我们的人具有影响力，才好办事。” 老荆看着这些大学生目瞪口呆的样儿，是真高兴，他孤零零的在篆刻上走了好多年，结识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越来越稀少，现在确实体会到年轻才是生命力的感觉。 伸手格挡都是宠溺：“好了好了，不玩闹了。” 杜雯才是帮万长生扳回正轨：“苏老师打两下就可以了，万长生的苦心大家明白了吧，他在发掘篆刻能为大家所用的细节，也在尽量帮助团队中能坚持努力的人，你付出了什么，终究会体现在你的收获上，这次他来平京同样是把崭新的机会放在了所有人面前，能不能抓住就看大家了。” 大美生们内部已经都知道了，纷纷热烈鼓掌：“这回可是我们的本行，一定要搞出名堂！” “发扬上次百花奖的集体作战风格，绝对搞个响亮的！” “你说我们这次把篆文用上怎么样？” “可以可以，可以先考虑着，这是最有中国风的元素了，舞台设计可以用上，我记下来！” 苏沐楠还赶紧：“我可以帮你们提供所有篆文篆刻的素材啊，随时找我！” 相比群情热烈的大美生，江竹清有点懵，小声凑近杜雯：“是……古装戏么？有十亿票房观众的大戏？” 杜雯嫣然一笑：“全国人民都会看着的春节联欢晚会，你说是不是大戏？” 清冷秀美的姑娘惊讶得小嘴儿都合不拢。 大家可不就想看美女吃惊的样子么，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也就万长生淡定自若的继续吃菜，看老荆头手上的朱文印。 真不是他装逼。 对于一眼就能看穿背后蕴藏的凶险和艰难，这种事情哪有什么值得欢呼雀跃的。 恐怕从接到这事儿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已经进入了脑海里面高速运转的状态。 先把班底攒起来，不管后面要衔接哪些巨无霸的部门，既然要让自己来担任这个导演，那就先得有自己的班底。 后面的事儿，走着再说吧。 但很显然，这事儿太大了，虽然有关部门对春晚的进出账讳莫如深，但大概总能算出来有几个亿吧。 光一个整点报时都能卖几千万呢。 这就等于把一家一年经营一回，年产值几个亿，支出却最多几分之一的庞大企业。 交给了个完全没有类似经验的毛头小伙子当总经理。 不震荡是不可能的。 810、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万长生极为清楚自己的定位：“就是被故意放进来搅局的，搞砸了背锅，搞好了充其量算是艺术指导，我能做的就是把整个盘子推动起来，专业的人做专业事，整个大美社所有人都能够把自己参与进来，作为我强大的后盾之一，一个庞大的青年艺术团队，我不过是个代言人而已。” 吃过午饭万长生到博物院那边观看了苏沐楠这段时间捣鼓的电子摹印，杜雯则跟着江竹清还有一大帮小伙伴返回平戏，周日下午整理收集下关于春晚的所有信息。 到下午下班，才开车会合顺便把苏沐楠送到机场返回江州。 为了苏沐楠的工作，老荆都把自己调休的时间挪到周末之外。 所以苏沐楠的勤奋跟专注，还是很得这边博物院的认可。 确实是需要有新鲜血液来充实摹印组啊。 这会儿苏沐楠静静的坐在后面，听万长生和杜雯闲聊，忽然开口：“我是不是就是你在篆刻方面的代言人？” 万长生楞了下。 杜雯乐得笑出声来，反身探头：“你觉得这样好不好呢？” 苏沐楠皱住脸却不为所动，只针对万长生：“我好像发现你故意在把我推到前面。” 万长生后悔中午操之过急：“我现在的状况，有很大部分是杜雯在有意推动，从她来平京来读书，就一直跟平戏保持关系，在推动我的工作，同样的道理，我确实是有意在推动希望你能在篆刻方面承担起更多责任，不过不是我的代言人，而是证明青年一代对篆刻的努力推动。” 苏沐楠是竭尽全力的在思考，思考这些艺术世界之外的东西：“你希望我做到什么样子呢？” 万长生终于坦诚了点：“我说点俗的啊，我这人从来不清高，先得让做事的人得到好处，不能欺负老实人，所以我希望认真的你成为个榜样，我跟赵院长建议过，只要你在篆刻方面再拿出点可以响亮的成绩，马上就提升到国画系副主任的职务上，你看看，你现在博物院的客座研究员、院里美术评级办公室主任、交叉选修教改办公室主任，这些成绩做出来都是实打实的，也是你应得的。” 苏沐楠这会儿清醒得很：“都是你让给我的。” 一字一顿的很认真。 万长生瞥眼旁边偷笑的杜雯，硬着头皮：“你应该清楚我是出于什么心态才尽量协助你去努力这些成绩的吧？” 苏沐楠重重的点头：“为了扎实的推动篆刻艺术发展，为了蜀美国画系和其他绘画专业的教学质量提高！” 杜雯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要狂笑，使劲捂住嘴把自己挤在副驾驶的角落。 万长生只好绷住：“对，你也是在为了这些努力的，而且专心做事的你得到了这些好处，也能带动蜀美其他的教职员工，都要向你学习呀。” 苏沐楠像接受了多么重大的责任，慢慢嗯：“谢谢你，我知道我有点笨，刚来蜀美的时候还有些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国美的研究生，又师从名门，但慢慢的我确实发现我还是太狭隘了，没有你那么宽广的视野跟高度，特别是让你受伤的事情之后，我是有些消沉的，现在我完全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和努力的意义，谢谢你，万长生。” 如果是万长生和苏沐楠单独对话，他没准儿还能更诚恳深情的对白下，大家一起为了艺术事业共同努力奋斗吧。 可惜杜雯躲在角落还跟着苏沐楠的话语对口型。 满脸戏谑看万长生撩妹的样子。 让万长生很难入戏呀，只能故作深沉的嗯。 到了机场，跳下车的苏沐楠就背着个小包，充满干劲的对万长生说下周见，再给杜雯可爱的摆摆手。 杜雯看着后视镜里面越来越小，却依旧站在路边看着车尾灯的姑娘，对万长生提醒：“你还是不要再招惹女孩子了。” 万长生自信：“苏老师不会胡思乱想，她这样认真的人确实应该获得支持。” 杜雯一语道破：“你是因为着急篆刻艺术的现状，还是因为想偷懒，又或者是看见一个消沉的姑娘，忍不住想伸手？” 万长生唱不出高调了：“你心里明白就行了，看不破不说破！” 杜雯摇头长叹：“我有点理解欢欢的心态了，与其说左支右挡的封堵，还不如有效疏通，反正你也不是那种带着下流占有的心态，值得帮的人都可以帮，如果是美女能因此变得更赏心悦目，那就何乐而不为呢，对吧？” 万长生不耐烦：“天底下就你最聪明！能不能把注意力放到春晚上面？” 杜雯哈哈：“四年前也是这样的局面，你要我把注意力放到艺考上，唉，我看再过几年你又说什么。” 万长生不说话了，脸上也有点笑。 车厢里面又是那种默契的沉默。 杜雯轻笑的样子很享受。 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觉得这种状态很好，如果我真的和谁成了男女关系婚姻关系，会警惕防范周围所有同性，我知道我有点小肚鸡肠的占有欲，反而是这种状态，我能时刻提醒我们只是朋友，合伙人，可以笑看欢欢来警惕防范。” 万长生也过了一会儿才回应：“欢欢也没多防范，都是相互信任的。” 杜雯悠然：“我现在就想看看要是谁来追求我或者钟钟，很认真的那种追求，你会是什么反应。” 万长生这下可以诚恳了：“我衷心的希望你幸福。” 语调气氛都把握得很好，换个女生没准儿会心醉摇头，杜雯只会哈哈哈大笑：“我天生就有被爱的需求，同时还有个更强烈的需求，那就是给予爱，现在我逐渐能理解奥黛丽赫本这句话的装逼程度了，走吧走吧，有点饿了，叫他们把串儿都点上。” 好像被她言中。 另一边苏沐楠在那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进机场大厅，却在经过玻璃大门的时候被倒影的自己给惊住，也太不修边幅了吧。 身上的牛仔裤肥大又沾着墨迹，衬衫更是松松垮垮一点形象都不顾，最主要还是头发随意的用个手帕包缠扎起来，蓬开的细毛就跟静电发作似的。 忍不住倒吸口气，就这么在万长生面前晃了一下午？ 哪里像个为篆刻事业扛旗的人？ 深深懊恼的时候又挠散些头发，继续蓬头乱发的过安检、候机、登机。 反正整个过程只要坐下来，都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忙工作。 篆刻、书法合并课程的教案，交叉选修的各种编排，博物院这边的电子摹印。 每一样都让她充满干劲。 可是这回沉迷在屏幕中，枉顾空姐轻柔询问这位女乘客需要什么饮料的时候，旁边有把厚重的男声帮答了：“哦，她要橙汁，谢谢。” 苏沐楠都端起来喝了两口才发现咦，什么时候手边有杯饮料了？ 茫然抬头对上的是张成熟又爽朗的脸：“你好，每周都能碰见你这班航班去江州，是过来探望男朋友吗？” 苏沐楠呆滞的啊？ 这是什么桥段来着？ …… 反正万长生都是第二天早上开车送杜雯和两个实习生一起到清美上课，才听杜雯爆了这个最新八卦：“小苏老师在航班上遇见倾慕者了！据说已经注意她四五次同班机，还特别换到旁边座位观察她每次都在航班上面忙碌工作，唉，沉迷工作的女人就是有魅力啊。” 听得后面俩清美的女生哈哈哈直乐：“雯姐，你已经提前过上了不需要沉迷工作的财务自由生活！” 万长生连忙双手鼓掌：“祝愿苏老师找到幸福！” 杜雯就批评了：“不要这么过犹不及，你这么注意安全的人，开车从来不撒开方向盘，这个表态有点欲盖弥彰啊。” 后面俩更笑得东倒西歪。 万长生懒得跟她废话。 照例又是到清美一小时放下人，独自到平戏俩小时，特么都够从江州回宁州看老妈跑来回了。 但这回江竹清直接到校门口等着他。 比昨天漂亮的打扮更收敛，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的清纯宁静，一件白色套头衫，把帽子翻到藏青色小风衣外面，下面白色九分裤和白色运动鞋，让好多走过校门口的学弟对研究生学姐充满了仰慕，在心中把女神这个词儿用各种字体写了一遍又一遍。 却没人敢上去搭讪。 江竹清现在还是有些名气了。 直到那部塞纳面包车从狭窄的胡同街道过来，江竹清的脸上绽放出清新美丽的笑容招手，上了副驾驶进学校的样子，让好多人又心碎一地。 恨不得去刮花了那辆车的车漆。 一恨美女没脑子，二恨自己没银子。 不过要是听了女神师姐的话就更吐血：“我问过钟钟和杜雯了，你来平戏的这些时间里面，我就主动请缨给你当秘书或者助手好不好？” 万长生只能说，杜杜说得真对，这么漂亮好看的女孩儿，又如此积极上进，他就发自内心的难以拒绝。 所以点点头：“麻烦你了。” 江竹清本就属于清冷风格的长相，这样绽开的笑容恰如一朵莲花盛开那么美丽。 就凭这个，万长生也是乐意看到的。 加上下午三点过风尘仆仆从高铁站赶过来的唐建程。 万长生面对万众瞩目的春晚导演这份挑战，就有了团队雏形。 811、暗度陈仓小试探 老实说，江竹清毛遂自荐的时候，对万长生那种理所当然的淡淡反应，还是稍微有点点介怀的。 毕竟她这样的美女一路走来肯定是各种被捧在手心。 哪怕有些出格的暗示，也要掂量下她的背景。 从平戏出来的优秀演员多少有些师生资源背景，不是可以随便予取予求的小演员。 就算万长生确实是那么多美女孜孜以求的抢手货，但当时那个反应还是有点太装逼了。 好像别人给他免费帮忙都是应该的。 习以为常的那种态度，难免让聪明人会猜度他是不是一贯都这样。 和他展现给外界的那种形象有偏差。 殊不知这才是万长生把她当自己人的反应。 而且很快就给自己人展现了跟随他有什么好处。 唐建程已经把自己当成自己人。 主动带回来一套完整的全国春晚运行脚本。 毕竟平京戏剧学院作为国内影视界最高学府，根据人际关系的定律，只要联系个三五层关系必然能扯上有人参与过春晚的运营。 唐建程轻而易举的就拿到了几年前的一套方案总纲，这就保证了万长生要做的东西有了基本框架范本。 只要在这个框架上做调整，那就是万变不离其宗了。 万长生也没准备颠覆人家运行了三十多年的成熟模式，毕竟太过激进的改革连观众都没法接受。 这让一路上想着怎么劝说导演的唐建程连连点头。 然后两人就开始闭门造车，江竹清端茶倒水的跑周边事务。 愣是在一天多的时间里面憋出来个草案，然后就厚着脸皮跟席导去参加会议。 唐建程和江竹清自然是如同哼哈二将般跟着。 杜雯真像她说的那样，涉及到万长生的专业事务，她从来不参与。 把自己始终独立在外，用客观的经纪人眼光看待万长生的这些创作。 席导对万长生带着的新团队成员很满意，用的平戏研究生和前研究生嘛，她还带过唐建程的课呢。 不过这次的唐建程和拍电影时候完全不同，非常清晰的表达了自己是给万长生当副手的。 可能这一年多他也证明了自己没法单独挑大梁。 有些东西不是光努力就可以的。 万长生就是那种也许他没做什么，却能给予人非常踏实的后盾存在。 走进国家电视台外一家高级酒店会议厅的时候，抱着文件夹的江竹清还悄悄给万长生解释这里是电视台的自家资产，差不多等于对外交流中心。 唐建程则抱着一叠方案书和笔记本电脑，也不会觉得是屈才了。 匆忙走进来的各位大佬一看就是日理万机的那种，没多少寒暄，席导介绍了万长生以后就宣布：“这是一次考评，虽然不一定有决定性的取舍，但也让参与各方能清楚的明了青年导演万长生的思路，就当是抛砖引玉。” 十多个人包含了电视台、宣传口、文化口等几个响当当大部门的领导，其中只有一位文宣部门的老大是当初青展开幕式上见过万长生的。 但这对于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露脸机会了。 万长生还是首先照顾自己人。 江竹清快速的把方案书放到每位面前桌上，唐建程则把投影画面准备好。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猛然开始接触这种层级的老大。 大气都不敢喘。 万长生却介绍他们：“唐建程，平京戏剧学院导演专业硕士学位，是我在拍摄《人间不拆》时候的执行导演，电影能够完整搞定，他居首功，所以他全面负责晚会技术执行层面的工作。” 守在笔记本电脑前的唐建程站起来差点没被椅子绊住，弯腰点头的跟各位领导目光对视了下。 所以万长生是不是下意识的照顾美女呢，给了江竹清缓冲的时间：“江竹清，平京戏剧学院表演专业研究生，是《人间不拆》的女三号，多次影视剧经验，所以由她来负责晚会所有涉及到表演人员和节目的工作。” 哪怕江竹清已经做好了用最美姿态面对领导，还是被万长生砸给她的身份给吓住了，表情都有点呆滞。 在场十多位领导居然有半数笑起来，还有两位女性领导带头鼓掌。 所以美女在哪都吃香，无论在什么场合。 席导活跃气氛：“万长生给我提到的第一条就是希望全部用年轻人，就像他的核心团队这样，我很期待啊。” 毕竟距离春节还有4个多月，气氛也不至于多凝重。 还有人调侃席导：“你当然期待，核心团队全都是平戏的，这方案书上不写着万长生也是你的研究生吗，还是要平衡下吧？” 席导摊手：“大门是永远敞开的，先看看长生做了什么样的草案准备。” 万长生起身到旁边的大型操控屏边，这种类似触摸屏的大电视最近两三年普及得很快，大美培训校也有不少。 所以他很习惯：“春晚首先是要喜庆好看，全民欢乐吉祥如意，所以我们初步拟定把整台晚会用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光来分成七个主题时段……” 随手就在大屏上画了个舞台，他手绘功底真是强，专业级的速写画面让领导们立刻注意力集中。 必须惊艳。 就是个类似演播厅的场景，但重点是把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字用很漂亮的楷体竖着写在旁边。 强调色彩。 其实春晚最让业内人士诟病的，就是那美其名曰要照顾全民审美的大红大绿舞台色彩。 喜庆色彩要浓厚，视觉感受要新鲜，节目选择要亲民，喜剧效果要出彩。 这就是历届春晚的基本原则。 所以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色调一定是主题。 这种基调下，再加什么颜色进去都会显得艳俗。 可以说三十多年来，电视工作者们早就挖空心思的尝试过各种方案。 从来都没逃过众口难调的宿命。 唐建程已经在旁边落地大屏上展现出来画面。 万长生偷懒了，主要是时间也太紧，没人给钱啊，直接把当初百花奖那个开场画面拿出来。 红色灯光，整个舞台都用激光投射灯，调到正红色光源投射下来，呈现一条条透明而澄澈的红色光影。 整个大背景上用写意的山川大河作为底子，水墨山水，悠远深邃。 花瓣飘落的唯美动态。 接着却定格，用静态展现的形式表达主持人、歌唱、舞蹈的场景。 除了画面唯美点，没什么特别嘛。 见多识广的大佬们没说话，也没表达出特别惊喜的模样。 万长生也不着急，本来这就是个草图：“五个小时左右的除夕夜直播，按照这七段差不多就是四十五分钟一节，每一节色调不同……” 他把那七个字随意连线指到舞台上。 唐建程就逐一换上其他六种色彩的舞台效果。 不过都是静态了，时间和成本都没法做成动态，看个意思就行。 主要是：“每段按照约定俗成的模式进行歌舞戏曲表演，但在每一节的间歇就是抽奖红包环节，预计希望能派出过亿元的红包或者奖品。” 说到钱，终于有人发话：“这钱谁来出？” 万长生耸肩：“赞助商家啊，如果觉得金钱至上发红包不太合适，那就直接发赞助商的奖品，小家电、营养品、乳品之类都很容易实现，全民娱乐大笑场可以是相声小品，也可以是这种抽奖的期待欢乐嘛。” 随着他手指动动，大画面上已经变出新的生肖设计周边产品，这确实是大美社的强项，从万长生离开江州那天开始就组织团队在抢进度出点尝鲜的款式。 现在出现在大画面上憨态可掬的生肖t恤、布袋、文具、棒球帽等产品一大堆：“争取从圣诞到元旦之间就开始春晚周边产品的销售，网上旗舰店销售产生的所有利润，希望可以用到某个民众瞩目的慈善福利项目上，在春节除夕这样全民欢乐的时光里，照顾到那些困难的人，真的能够全民欢乐，这部分也可以在晚会里面体现，根据我们的经验，产生百万到千万级别的销售毛利是很有可能的，也能形成很大的话题性。” 这个第一次初见面的碰头会，最终就是因为这段周边产品开发，堪堪过关了。 因为只是个看起来中规中矩的晚会设计，领导们从各个角度提问晚会的环节是怎么准备，已经把之前方案看得滚瓜烂熟的唐建程都萧规曹随，规规矩矩的表达，以前技术层面怎么着，这次还怎么，改动的只是人全部用新人，然后舞台舞美设计尽量唯美新鲜。 所以听上去感觉就是进入收集、审核节目的阶段，大的架构没变化，那就看不出什么挑毛病的问题来。 甚至出工出力的各部门还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所谓的创新也就是用各部门自己的新人嘛，这种叫法简直有点挂羊头卖狗肉，让人觉得这个万长生颇有些滑头。 继而感觉连经济利益影响都不大，这个导演根本就没有涉及到财务环节。 那就只是就事论事的看舞台表演效果了？ 具体还是要看细节。 包括派红包、抽奖的形式都要看具体的细节，才能找到批评反对的立足点。 所以原本应该各种刁难或者说发问的场面，居然面面相觑，找不到什么说法，只能说整个方案都含含糊糊。 “两周后的例行碰头会，拿出具体的东西来，特别是所有参加晚会的节目单，还有各个环节的实施细则。” 抛下这句，大佬们纷纷日理万机去了。 唐建程松了一大口气。 江竹清则颇为失常的呆滞，都没跟万长生去恭送领导出门。 812、大门永远是敞开的 江竹清真的被吓住了。 负责整个春晚表演人员和节目的工作…… 一般四五个小时的除夕夜直播里面，会有几十个节目，大多数节目都得是花团锦簇人海战术的热闹场面，就连唱歌表演，多半都得好几个大明星凑一首歌。 因为这个舞台地位太高，能不能上春晚，几乎是当红明星的咖位分水岭，就算是天王天后上台，也很可能要跟别人拼桌子。 再大的牌，来这舞台，都得苟着。 现在把管理这部分的权限，交给她来做。 面对一大堆顶流明星？ 是不是未来天皇巨星也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清姐？ 可以想见这样的身份曝光以后，在影视圈会形成多大的冲击。 不懂的不知道这份量有多大。 恰恰就是江竹清这种半壶水才被吓住。 自己未来的演艺生涯可能都会因此被彻底改变。 福祸参半的那种。 唐建程看了喂：“怎么了？” 江竹清难以置信：“我就……分管那么多表演明星和团队？” 唐建程赶紧分享经验：“也不是你直接管，要懂得带领团队，我们会跟电视台、文化口的各部分衔接，还有万长生自己这边调动人手充实进来，也没多吓人。” 导演就是要能够统筹整个纷繁复杂的剧组局面，所以他还算有点心得。 江竹清悄悄做深呼吸。 万长生回来看见：“怎么？” 江竹清再确认下：“我们这次全都换新人，还请大明星吗？” 万长生点头：“请啊，观众喜闻乐见的可不都是想看大明星么，又不多花钱，这是大便宜，肯定要占。” 唐建程都被万长生这种脑回路刺激到，怎么一点艺术家的派头都没有呢？ 江竹清艰难的开口：“我一个刚上路的十几线小演员，去面对各种顶流明星，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我没有你那么强大的内心和底气，这太颠覆我的认知了。” 唐建程这才明白江竹清的困惑。 万长生可以顺口说不行就换人的，这样的机会有大把的人抢着上。 说到底江竹清还是因为处在一个可上可下的中间层面，她已经有了比较好的基础，也许能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成为更闪亮的明星，所以她才会权衡才会犹豫。 但美人发愁的样子就跟西子捧心一样好看。 万长生不要脸的笑了：“春晚是个舞台，不光是给全国人民看的舞台，也是给圈内人看的舞台， 围绕舞台的所有方方面面都在明眼人的视线里，人人都挤破头的想上春晚，我们仨已经基本上确定能站在这个舞台上了， 你就是个演员，演好这个角色，至于能不能成为女主角那要看运气，起码你已经是你自己的女主角了。” 唐建程特么快三十岁了，各种剧组呆过无数次，看到过的演员、导演也是用斗来装。 这会儿还是有种“卧槽，见过撩妹的，没见过撩得这么有技术含量的……” 如果他来导这场戏，万长生应该是轻轻抚着女生的长发说这番话。 因为江竹清的神态已经是这种反应了，眼里陡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这应该就是佛家所说的顿悟。 万长生用一句话就给她指明了方向。 人生何尝不是一出戏呢。 看透了这点，先平静冷静的考虑下，这个纷繁复杂的角色，应该呈现出什么样才是最佳，然后照着演就是了。 这本来就是演员揣摩角色的套路。 却被万长生反过来用，用来面对解答人生的困惑。 江竹清是个挺认真的性子，当初刚认识钟明霞，还跟着她去体验生活。 从这再重逢见面，万长生和杜雯都多少能感觉到，她这种认真的人，在逐渐离开校园，面对现实残酷的社会时候，有点摇摆和迷茫了。 差不多就是修仙小说说的那种道心不稳。 越过这坎可能就海阔天空，迈不过去说不定会走火入魔。 人生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呢。 所以接下来江竹清再看万长生，眼里多少有种迷醉的味道。 万长生看得出来：“还有什么困惑吗？” 江竹清轻轻：“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说完这话就低下眼帘，旁边唐建程内心长叹口气，可能在想我当导演的时候怎么就没这种发挥水平呢。 万长生再提醒下：“我们是工作伙伴，我非常乐意看见每个参与者能从我们的合作中爆发提升自己的境界，如果仅仅停留在赚多少钱，情啊爱的层面，往往都很快就会在齐头猛进中掉队，因为掺杂个人私心杂念，是这种工作的大忌。” 江竹清再深呼吸，变得干脆不少：“是！我明白了。” 真是数息之间，百转千回唯自知啊。 席导没留下来跟万长生多说什么，她很放心。 但这次会议的直接结果就是，三人组正式接过今年春晚组委会的招牌，虽然这个组委会拥有一大堆头衔的领导，但基本还是导演负责制。 就跟一个剧组差不多。 这栋国家电视台隔壁的媒体艺术中心的春晚筹备办公室就交给他们了。 运行几十年的春晚，早就按部就班的套路化。 差不多三四百平米的办公区专门给春晚安排的，这座配套酒店开房的话基本都是记账，最高峰时候住个一两千人也是正常情况，隔着个停车广场那边，艺术中心标准的千人剧场随时调用。 至于电视台的各种设备，国家电视台应有尽有，就看你有没有胆量去借用，还得有点人脉。 真正国家级的底蕴，就像画家随手拿起画笔，发现旁边各种颜料都是用吨来计算的放在旁边，只看你能不能画出一幅五彩斑斓的作品了。 哦，春晚可不是你想画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儿的。 这是最烦的一点。 春晚不是一台单纯的晚会。 要歌颂要美化，要拜年要感动，一个劲的添加各种要求，还得非要拽着观众的嘴尬笑。 真是太难了。 唐建程推开有些灰尘的办公室大门，也忍不住要给自己减压：“这就感觉接了个投资几亿的大制作，没点底气，心里真是慌得要命，我们怎么……把这里填满呢？” 幸好最近做了几单几千万的艺术社区业务，搞定近十个亿的艺术中心，对万长生的底气确实有提升作用。 把手指在空荡荡的桌面上敲几下：“那就……广撒英雄帖吧，开个记者招待会，宣布我当导演的事情，再网上推动炒作，公开招募春晚节目，瞬间就能把这里填满。” 另外两位不知咋的，光是听这进度变化，都觉得心慌。 唐建程还主动提钱：“资金呢，我们现在是找电视台要赞助，还是找相关部门划拨专项资金？” 万长生不发愁：“我……找秘书借点钱先垫上吧，这种事情总得先做出点场面，才好让人挤着来送钱。” 新秘书吓得一激灵：“啊？” 万长生赶紧：“哦哦，是我江州的秘书。” 其实这也要不了多少钱，几百千把万就能把事情运转起来。 找贝赫耶借钱还不是因为这点钱对土豪妹子是九牛一毛，万长生自己掏钱，或者找杜雯、钟明霞那都差不多倾囊而出，万一还有点别的什么事情要用，就捉襟见肘了呗。 总不能找欢欢和老妈要钱吧。 但眼前的场面，万长生自己就能支撑，在平京大美社的成员群里叫一声，中午就有近百人带着笔记本电脑之类的过来吃盒饭了！ 不干嘛，就是撑场面。 在这些家伙从各处过来的一两个小时里，万长生还找了清洁公司来做清理。 马上显着好像挺忙碌的样子。 唐建程和江竹清对他这种面子工程有点莫名其妙。 但马上就意识到了效果。 因为下午开始，首先是唐建程约的自己那些师兄弟。 接着两三天时间，从广播学院、电影学院以及戏剧学院毕业，然后分布在广播电视系统里面的那些年轻人。 陆续得知消息来春节联欢晚会筹备办公室、导演组来看看，来了解情况，来打探消息。 看见的就是满满一屋看起来挺生机勃勃的状况。 心理上都会觉得这已经顺理成章的在运行中。 接二连三的对唐建程表达了很希望参与进来的意愿。 空荡荡冷清清的地方就很难形成这种心理暗示！ 就像香火不盛的庙子没人拜一样。 而且大家来也不是不做事。 对这个办公区做包装呀。 说起来要用四个月呢。 套路就跟当初万长生和杜雯那套房改金牌导师公寓一样。 包起来！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直接把几百平米办公区，全都用充满春节喜庆色彩的喷绘裱在广告kt板上，从入口处就包起来。 让人只要走出电梯迎面就是卧槽，这时候就开始充满年味儿了？ 等几天后国庆节到来的时候，那些打样的周边产品已经陆续发到平京，开始堆放在前台接待，办公区桌面和会议室。 到处都挂满了春联、福包、爆竹串儿等各种物件。 不管工作进展到哪一步，首先让这里已经充满了春节的气氛。 然后万长生选在国庆前一天，在这家酒店会议大厅召开了新闻媒体发布会。 宣布今年的春晚导演团队正式成立，面向全国、全球华人征集春晚节目！ 真是应了席导那句：“大门永远是敞开的。” 813、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春晚的威力还是非凡。 光是内部放风，都吸引了上百家有分量的媒体记者挤了个水泄不通。 本来春晚选了个这么年轻的导演就足够有爆炸性了。 现场还颇多看点。 首先以往这种春晚组委会都是秘而不宣的关门操作，只零星的发送些消息给极少数媒体。 始终摆出压力很大，如履薄冰的慎重其事。 今天连一位坐镇的大佬都没有，出现在媒体发布会现场的全都是年轻人。 万长生带着唐建程和江竹清出现在这么多镜头面前时候，女助理还是难以抑制的有点战栗。 激动兴奋。 她都有点恍惚，如果自己没有主动要求参与万长生的团队，会不会就这俩男的坐在这。 自己到底是可有可无，还是真的有用。 可她的职务就不是花瓶。 当万长生简单介绍了两人身份以后：“目前我们已经拥有了超过两百人的艺术设计团队，近百人的专业技术团队，就好像厨子已经摆好架势，就等着各方送上蔬菜瓜果，我们一起打造成为最后的美味佳肴，内容不限、形式不限、人数不限、年龄性别不限，只要是美好的艺术表现形式，能够让全国人民在除夕之夜看了开心的节目，都可以来报名，报名方式是扫一下这个二维码，把你们的节目用视频方式传递给我们，手机拍摄就可以了。” 唐建程举着半人高的二维码牌子，让各方媒体咔咔咔的一顿猛拍。 万长生接着指江竹清：“半个月的召集筛选以后，我们会联络有意向的演员、表演团队来面试，江竹清负责对接管理，同时她也负责我们整个春晚的新闻发布，各位以后有什么需要采访询问的，尽管联络江竹清，来，把你的微信二维码也展示下，麻烦各位加她的时候注明自己的身份，未来我们会不定期的放出一些花絮、周边消息，都是通过这个渠道来联络。” 江竹清专门申请的新号立刻跟炸了似的嗖嗖嗖爆出一大堆申请。 其实真有一堆人手开始运转了。 在现场的拍摄人员都有组委会自己的摄影团队，不光有专业人员，也有大美社自己的拍摄组。 哪怕都在收集素材，用途也不一样。 但万长生对外介绍的人手就这么仨。 所以到了提问环节，媒体难免会追问他主要做什么。 万长生当然不会说自己背锅了：“艺术指导，我想终于到了这天，一大群又懂技术又爱好艺术的年轻人，开始担纲春晚的创作，这就是国富民强的一种体现，因为只有吃饱穿暖了，我们才会有更多人追求艺术，追求美好，而不是仅仅作为电视广播技术活儿来对待春晚，我们非常尊重各个环节的前辈，更希冀跟随他们学习提高充实经验，但也迫不及待的想展现青年一代的想法，我们对美的理解，对艺术的理解，这也是青年一代的文化自信。” 玛德，现场这些记者都忍不住相互看了看，可能有些人突然发现自己这超过三四十岁的样儿，原本认为到了厚积薄发最有行业地位的老油子状态，可以松口气了。 现在居然发现有点慌。 年轻人真是要迫不及待的上位了？ 年轻记者们就满脸欢喜。 从这个团队看到的了积极昂扬和青春无敌。 万长生通过这么简单的方式，给这次春晚的团队，以及这次春晚的风格，都打下了清晰的烙印。 青春无敌。 没有任何废话的清晰明了。 年轻的团队，在寻求最新鲜的节目。 之前春晚上那些见惯了的老面孔，肯定要换成全新的样子了。 所以这消息确实足够有爆炸话题性，基本上把所有娱乐圈的新闻都炸到后排去。 让全国人民对春晚的兴趣都勾搭起来。 哪怕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势，都知道春晚很难变出什么新花样，现在年轻人也基本上不看这东西。 更多只是中老年的一种习惯，一种情怀。 但这回的年轻三人组，还是立刻用全新面貌把信息传递开。 不光有这些媒体的新闻通稿，图片、视频直播，杜雯那边自然也在各种娱乐圈公众号之类的开始推动话题。 大美社的人海战术肯定也是加大转发传播力度。 根本不需要买什么热搜数据，什么明星婚变、人设撕逼、拉踩c位都比不上这话题性天然爆炸。 “90后青年艺术家担纲春晚总导演”瞬间冲上热搜榜首。 连顺势跟在后面的都是“春晚节目全面社会征集！最新潮的小视频方式报名上春晚！” “今年春晚一个字‘新’！” “快到不惑之年的春晚，终于迎来青春洋溢的声音！” 这一连串的话题性，立刻把两三百号人的春晚筹备办公室烘托得车水马龙！ 连之前有点刻意旁观的国家电视台，都立刻派了大队人马过来开始融合参与。 因为他们发现，如果再不伸手的话，这个春晚团队没准儿真敢另起炉灶！ 年轻人做事，顾头不顾尾的事情时有发生，万一这帮人真是愣头青呢？ 别说什么电视演播大厅国家电视台才是独一号，也别说什么电视覆盖频道卫星频道是最大的收视渠道。 在这个网络社会，手机传播力度日渐超越广播电视的时代。 真要是出现这帮愣头青搞成网络直播，那就没电视什么事儿，说不定这块大蛋糕就莫名其妙的被连锅端走。 几十年的品牌，就这样无偿送出去？ 不可能的。 特别是只要去筹备办公室，就立刻能感受到这帮年轻人的全新面貌。 没有那种垂垂老矣的颤颤巍巍，更没有磨蹭推诿的避重就轻。 真是胆大包天的啥都可能干出来那种耳目一新。 不就是要年轻人参与嘛。 这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平日里是挺喜欢强调春晚的重要性，但其实国家电视台的事情哪件不是要求万无一失的大事？ 早就该培养新人了，好多岗位全都被大腕们堵住。 年轻人们巴不得抓住机会冒头呢。 所以这几天过去打探消息的真不少，等正式宣布了这个“新”字以后，不少岗位都在主动请缨。 一位媒体中心主任带队过去的，挂了总制片的名头，然后文化口宣传口也来人了，挂着总顾问之类的头衔。 感觉跟董事长差不多，主要可能还是怕这年轻的总经理瞎折腾。 到时候要是完全搞砸了，杀了他都赔不上啊。 特么才短短几天，太能折腾了。 可在网上，那就是一片哗啦啦的热烈掌声。 网友们已经热烈参与讨论希望看见什么样的节目了。 虽然大多确实是瞎废话的不可能，但前所未有的参与感出来了。 以前那些老气横秋的春晚操盘者们，什么时候在乎过网友的感受啊，其实连观众的感受他们都不在乎。 但这次不同。 网友们甚至感觉出来点养成的乐趣。 杜雯的团队把今年度春晚的公众号、微博工作承接起来。 以拟人的方式在社交媒体上持续发文。 主要还是模拟江竹清的角色。 图文并茂的展现这个春晚组委会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收到了多少发送过来的报名视频。 还时不时的发个耳目一新的节目视频！ 一天就能看到七八个！ 询问大家喜欢不，喜欢的点个赞，没准儿春节就能看到。 这种模式太新颖了。 以前的春晚哪一届不是先捂着藏着，生怕走漏消息，到时候没了可以抖的包袱。 现在是生怕观众不知道，不关心。 真的是时代大不同了。 那时候老百姓的信息渠道极其单一，守在电视机前面看一场全国大腕的春晚确实是一场饕餮盛宴，和年夜饭一起让大家都很在乎的享受。 现在吃的不稀罕，看的就更不稀罕了。 五光十色的网络世界、手机端信息，什么看不到呀。 所以这全新的春晚节目召集模式呢。 短短五天之内，那个报名地址就收到七千多份视频节目！ 从全国各级文艺表演单位、个人，到民间艺人、表演爱好者，甚至偷拍某个周围牛逼的朋友同事。 什么都有！ 所以说万长生干脆吃住在了组委会那边呢。 倒也不是他自己挨个儿的看。 整个大美社和平戏都被动员起来…… 江州这边抽了一千人，五人为一组，每组同时观看视频，三人以上要求否定的就pass掉，确实有大半都是五音不全的歌舞爱好者。 这一层主要就筛选这种情况。 毫无艺术价值，毫无表演水准，仅仅凭着热爱和好玩的，筛选掉。 然后特别觉得亮眼的可以单独标注出来上报。 七千多份筛选下来就只有一两千了，再拿给平戏这边抽了几百个学生，表演、舞美的各种专业都有，也是五个一组的同时观看。 美院的担当最基本的审美。 戏剧学院做职业性判断。 这样筛选出来又只有三四百。 然后才是组委会这边的十多个编导一起看，万长生也是其中之一。 还把选出来特别好的那种又返回给美院，让大家都看看好的标准是什么，回想下之前大面积筛选的时候，有没有错漏一些特别的节目。 吹拉弹唱、舞蹈技艺是首选，小品这种曾经的春晚之王，并不作为重点对象。 其实每个组分到的也就每天看十来个几分钟的节目，很轻松。 结果又扒拉回来几个乡土气息浓厚，但韵味十足的节目。 再放到公众号和微博上进行投票点赞，这么接地气的节目自然关注度极高。 本来三维动画工作室，还想给江竹清做个虚拟播音的卡通形象。 她还是有自信，也抓得住机会，亲自上镜头做主播，每天录一期小视频介绍今天的节目特色。 谁知这种做法居然立刻带来了第一家超级赞助商。 814、有些钱再好看，也不敢挣啊 万长生也在这个时候迎来了自己的24岁生日。 今年不再是七天小长假，改成三天。 但老百姓出游的兴趣一样浓厚。 平京这种超级拥堵的全民圣地，进京肯定成了严格限制的事情。 连贾欢欢都抱歉不能过来给长生哥煮面了。 她把这个任务嘱咐给杜雯代替。 杜雯不上钩，直接说万长生自己跟团队吃盒饭去。 他现在几乎是天天吃住在电视艺术中心的办公室呢，要说成天跟他接触多点的应该是江竹清。 还调侃要不要把江竹清拉到群里来。 欢欢说可以。 林楚妮装着怯生生的说自己国庆节以后，把职业教育部的教学工作安排好，还是要回平戏读研究生的，不违反什么吧？ 贝赫耶也能看懂这种调侃了，偷笑下。 估计是觉得太太实在是没有威慑力，胆子和信心又慢慢大起来。 不过她早就说想去平京。 却被贾欢欢温言劝导这个时候不要打扰长生哥，杜雯也敲边鼓的恐吓，国庆期间外国人还是尽量不要来首都。 联手镇压下了阿拉伯姑娘的蠢蠢欲动。 只有钟明霞才是一如既往的拥护嫂子，当然也是她比较忙。 国庆小长假大美艺术社区肯定作为网红景点，爆满又热闹，她肯定要露个面。 多少游客都是奔着来看看大明星的目的。 但3号还是赶紧去了219艺术度假村，应对数百间客房全满的局面，也要去感谢下慕名而来的游客。 当初怕开门红有影响，网上宣传中是说了她会去露面的。 所以现在还是要信守承诺。 万长生他们之前赶着在国庆前夕要来查漏补缺呢，就是为了对整个度假村的运转检验。 一百多公里的距离，对江州市民来说根本不算啥。 钟明霞和贝赫耶有张两人相对坐在落地大窗前的艺术照，白色轻纱围起来的小茶室，吊着白色纸灯，外面就是漫山遍野的绿色，秒杀各种钢铁丛林里面的豪华酒店氛围。 两位风格各异的美女姿态优雅，完全是顶级时尚杂志封面的效果。 非常吸引眼球。 而且这明星代言的山野度假村，价格又不贵。 自然是迅速被游客接受，网上预订在节前就一抢而空。 但很多游客是不遵循这个预订来的，自顾自驾车过来，得知客满以后还有闹腾的。 还好有大量的帐篷接待跟上…… 餐饮方面差点，只有贝赫耶的中东美食餐厅和孙家掌勺的大食堂能赶得上开业，另外就是姜区长带着去吃过那家汤鱼，被区里劝着过来开了店。 面积最小，接待能力最差的鱼店，卖得那店老板快疯掉，因为据说拿刀的手都要残了！ 叫嚣着国庆节以后姜区长把他抓去坐牢，也不在这里开店！ 但有了这个开门红，想来开店的品牌已经排到江州城了。 钟明霞和潘经理商量着挑选，估计能在十月底开业几家。 现在担心的就是国庆节高峰期以后的入驻率了。 有了事业操心，钟明霞果然不急着去平京买房，稳扎稳打才是她的风格。 还准备忙过之后把父母接过来看看呢。 但说不说是自己的产业，就准备到平京和万长生商量下再决定。 她把这些都悄悄记在软面抄上。 而且她这个时候去找万长生的话，可能真的是添乱。 万导演已经足够万丈光芒了。 再添上她这个明星，估计都会有人说她是去蹭热度的。 还好没人传万长生和江竹清的绯闻。 新闻发言人兼秘书助理也很注意这种分寸。 估计是性格导致她很清醒的让自己不要盲目沉沦到才华中去。 虽然这些天她已经非常眼花缭乱了。 就在这媒体中心酒店单独开了个标间，也完全吃住在这栋楼，基本不出门。 到办公区不是带领镜头，就是面对镜头。 其实她也明白，这种曝光率真是生拉硬拽的都要把她推上一线热度。 只是很可能会让人忘记她的本行是个演员。 但有了万长生的点化，她现在非常清楚要扮演好什么角色。 一点都不倨傲。 还经常去前台协助接待工作。 主要是接待媒体，还有各大演艺公司、明星艺人过来递交节目。 可能他们还是想尽量跟万长生见面谈谈吧。 这种现在都得江竹清一力承担：“太多了，真的太多了，万导只负责看我们级级报审的节目，不可能他都亲自筛选，所以您递给我，我也只能交给编导筛选。” 其实已经不错了，能到这边来亲自送的，就能跳过美院和戏剧学院两级审查了。 但还是有人觉得自己有牌面，一定要见万导。 譬如有个三十多岁男的给前台说他一定要见万导，但具体是什么不吭声。 这怎么可能放他去呢。 万一泼硫酸咋办？ 但也不至于叫保安，因为这个穿着普通的男人一直靠在边上不说话。 看一拨拨人都被江竹清给挡回去了，他又找江竹清询问能不能让他和万导见个面。 江竹清也是这个态度：“节目视频给我就行了，我们也是按照规章制度来，每天一两千个节目的汇集，您要体谅下我们的工作强度。” 可能江竹清的表达和前台还是不一样，更有可能她好歹已经出镜好多次，算是明星。 这个男人使劲压低声音：“你给万导说一下，我们每天光是删除封杀的违规视频就过万，这点数据量真的不算什么，我除了能够提供成千上万个现成的节目，还能提供赞助金……” 他这说话的口吻和内容，让人感觉很像躲在角落卖小黄片的。 不知道江竹清有这种感受没，反正表情没啥变化：“你……不是送节目视频的？” 这人才小声：“我是赞助商。” 赞助商不是都牛皮哄哄的吗，江竹清皱眉：“春晚现在严格控制广告投放，不要让春晚看起来像个广告合集，所以我们不是所有赞助都接，而且赞助不是应该找广告中心吗？我们只管筹备花钱的。” 这个神秘的赞助商更偷偷摸摸了：“不光赞助，我们还能提供技术支持，关于你们提到过要发红包，要抽奖的事情，你们考虑过一瞬间几亿观众同时抢红包或者点抽奖的数据量拥堵吗？这种云服务器宕机的事情如果发生了怎么办？你们需要强大的技术支持，我们就是。” 江竹清终于发现这个男人好像有点理工男的气质，说起技术就眼睛放光那种。 她也不是很懂啊，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就说：“您先坐坐，我去问一下……” 都走出去一步了倒回来：“刚才你说赞助，准备赞助多少钱？” 这个男的声音几乎是耳语：“一亿，行吗？” 江竹清自从跟随万长生这几天，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太多了。 全身忍不住就是一哆嗦：“啊？” 但是她又有演员的基本修养，竭尽全力的硬生生控制住了反应，声音是不由自主出来的，就有点扭曲的不善。 那男的居然马上改口：“那……就两亿？” 江竹清差点没摔一趔趄，好想继续站在这里啊几声，看能不能再赚几个亿！ 但内心就没相信这是真的，坚持住神色：“有名片吗，我先问问。” 那位也有点意外：“嗯？我已经好几年没用过名片了，你就告诉万导，我是火眼的ceo李逸飞，对，就是那个做短视频网站的。” 因为听了火眼这俩字，江竹清这是彻底往后踉跄了步。 这两年要说什么网站最火，那必然是短视频，各种刷视频已经成了很多人的日常习惯。 而且这种网络传播手段的侵略性极强，连影视业都在谈论要被侵占空间。 但这其中大浪淘沙，不停有人开张也有人倒闭，各种野蛮生长拼杀剩下来最大的就两三家而已。 火眼排名第二吧。 一年据说营收几百个亿！ 老板就眼前这个偷偷摸摸的样子？ 江竹清怎么都不敢相信，但这种级别伪装了还不是会暴露，还这么出名的网站。 她只能有点凌乱的示意下转身去找万长生汇报了。 万长生和一大帮编导在小会议室探讨节目呢。 江竹清凑他耳边说了这事儿，万长生不敏感啊，转头问其他人：“火眼的ceo，很出名吗，他说能帮我们提供大量节目视频还有赞助。” 其他人包括唐建程全都轰然：“哦！这是巨牛啊！赶紧请进来，我们还真是需要这种技术支持，不过火眼视频就算了。” 江竹清先声明：“神秘兮兮的不知道真假啊，你们注意帮万导把关。” 这些在影视行业滚爬多年的青年编导们可不是啥都不懂的宅男，马上在笔记本电脑上搜出来照片。 江竹清倒吸口气：“真是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呢？” 坐进来的李逸飞解释得很清楚：“国家电视台对我们是严防死守的态度，我觉得你是艺术家，应该比较好沟通。” 万长生不懂就问：“为什么要对你们严防死守呢。” 唐建程帮忙代答了：“恕我直言，您这网站上的小视频一直都以低级趣味审美和山炮、土味闻名，不怪国家电视台对你们敬而远之吧，春晚也不敢砸自己的牌子跟您这挂上钩。” 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提醒了，千万别沾！ 另外一个编导还飞快的在手机上调出这家网站的app，随手选了个画面给万长生看。 一水儿的小年轻头发两侧剃很短，中间一大片，身子薄，腿极细，一副筷子精的样子蹬着船口鞋，一颤一颤的扭来扭去跳舞样，low到爆了，还蜜汁自信。 不违法不违规，但在审美这个事情上，真的出现了偏差。 青年艺术家要是跟这家联系上，那就砸牌子了。 815、何苦来哉上梁山 李逸飞不用看：“技术都是人开发的，就像自己的孩子，如果出了问题，那一定是家长教育的问题，而不是孩子的错，目前的情况是人的问题，而不是技术。” 这个说法万长生还是能认同的，可随手翻翻：“我承认农村、乡下或者欠发达地区，在审美认知上确实有些差距，但你这么大的网站，不能以丑当美吧，好歹你应该有点引导意识。” 李逸飞可能自己审美也不咋地，因为万长生觉得这软件界面都有点土，好在他也不觉得土就是丑。 只是这确实不是国家电视台喜欢的风格。 李老板自己也苦恼：“老百姓喜欢啊，用户点击高啊，我做这个软件，就是让老百姓自娱自乐，老百姓是什么样的审美，那就体现出来是什么样子，数据是不会撒谎的，我说了我们每天删除上万条违规擦边的视频，但审美水平不高不能删吧？” 万长生看着那些做作夸张的土味视频，把社会摇当成炫耀的青少年形象，特别是把刺青、金链子当成得意洋洋的外在资本，的确有点伤脑筋：“我没办法接受你的赞助，你这是要把国家电视台的脸往潲水池里拖， 啊，我不是说你这是潲水池……从艺术家的角度来说我觉得比潲水池都糟糕， 但我又明白你说的是对的，很多老百姓的审美就是这个状况， 从古至今非得有点荤段子才最喜闻乐见，媚俗、艳俗、恶俗的东西拥有更多的受众群体， 因为这就是人性， 但这艺术存在的价值，就是跟人性对抗，指明真善美和光明的方向， 所以你这不是艺术，我没法跟你合作，抱歉了。” 李逸飞能成功，可不仅仅因为是个优秀的理工男。 他很诚恳：“昨天我在公司电梯里面偶然看见关于你们春晚全新改版的消息，然后在办公桌上又看见有不少我们的用户说在拍摄视频发给你们想参加春晚，我突然就感觉这两者之间有联系，今天正好在附近有个会议，我就顺便来看看，想跟你谈谈。” 万长生还是很愿意多聊几句的，哪怕那两个亿赚不到：“嗯，您说。” 李逸飞的商业头脑同样出众：“我知道我的品牌口碑有点低俗，我也不愿意这样，资本市场肯定也希望我有更多的利好消息，其实在我们网站上面同样拥有大量优秀好看的视频，但是却被数量更大的恶俗视频淹没了，后者也确实能够给我带来更多的点击和财富，但如果我们获得了春晚加成，我们有不少优秀的视频段子上了春晚，那不就恰恰是正面引导和推动了好东西吗？” 万长生沉吟几秒，然后笑了：“那您这好处可捞得太大了。” 李逸飞不讳言：“所以我掏钱啊，两个亿的赞助！” 万长生摇头：“这等于是拿春晚的牌子来给你的企业洗白，两个亿少了。” 周围的编导们终于目瞪口呆。 加入不到一周的时间，肯定都听说过万导的赫赫威名。 在西亚中东做了几个亿的国际艺术项目，在豫南又投资买了十亿级别的商业中心，别看平时温和低调，绝对是青年艺术家中的隐形战斗机。 但光听说还没啥直观印象。 现在终于有了。 江竹清听说两亿赞助，已经情不自禁的踉跄。 万长生居然还嫌少。 当然，他这道理也很明确，以国家电视台春晚的品牌价值来说，近四十年的老字号，人家看成了无价之宝。 一年一回都能狂收几个亿到十亿，就算最近些年在老百姓眼中影响力确实在哗哗的下降，但也不至于给这样一家品牌做嫁衣，然后彻底把自己的脸皮砸到潲水坑里。 主管部门领导们也绝不会同意。 李逸飞咬咬牙：“你觉得多少合适。” 万长生把自己手里的速写笔轻轻拨弄着。 小会议室里面一片寂静！ 江竹清本来站在万长生身后，这时候忍不住轻轻靠墙挪动脚步，想从侧面能看见万长生的脸，观察他是什么表情。 只是不知道她这是出于一个演员的角色揣摩，还是一个女生的倾慕。 而其他十来位编导，已经彻底对万长生五体投地。 如果说他们来参加春晚筹备组的时候还有些专业傲气，还主要是奔着春晚这块名利双收的牌子来，对万长生不过是有种觉得丫运气爆棚的奇怪感受。 现在彻底心悦诚服。 人家就是做大事的料。 用他们后来自己发朋友圈，或者跟人吹牛逼时候的说法就是：“老子下过那么多剧组，再荒谬的剧本都不敢这么写，我看过那么多脑洞大开的网文，也没想到在不经意间就参加了一场传说中的亿元级谈判，卧槽，那真是不把钱当钱啊。” 因为万长生没让这种周围人都有点窒息的安静保持多久，抬头小眼睛笑成缝：“二十亿。” 哐的一下，那边就有张椅子翻倒！ 比较胖的那个编导连忙艰难的用肘子挂住桌面：“不，不，不，不好意思！” 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说话的哆嗦。 感觉在谈判二十亿级别的项目时候打岔，他会马上被拖出去枪毙了，哪怕为党国效过力都不行。 李逸飞的表情也立刻突破了理工男的淡定：“你开玩笑吧？！” 万长生摇头：“我说的是实话，十亿买这个赞助权，十亿用来给春晚观众发红包，我们会为火眼短视频网站策划一系列和春晚有关的活动，不一定是那种呱呱呱火眼网站独家赞助播出的报幕，而是实打实的跟春晚联系起来，在本次春晚结束以后的很长时间里面，都会让火眼网站成为最大的赢家。” 收起笔，十指交握的万长生像个电视台播音员那样正式：“现在付两千万定金，在场所有人都是见证，我会尽全力去说服上级领导和有关部门，不成功我会退款并补偿银行利息，如果说服了你没履行约定，就两千万不退，等付了二十亿赞助款，我们再细谈怎么来合作策划，当然这个说服大约是在五天后，这五天时间里，贵公司也可以全面思考策划怎么利用好二十亿换来的机会。” 这下，所有人，包括李逸飞在内，才确认万长生不是开玩笑。 李逸飞肯定是这个房间里面唯二面对过几十亿级别谈判的人，没有喘气如牛，也没有双目尽赤，他只是目光疑惑的看着万长生：“你有把握说服上级领导和有关部门吗？” 万长生笑：“大概有八成把握，我说了，这两千万只是防备你心血来潮，如果我说通了领导，你不投了，估计我就只有把这个项目交给其他短视频网站了。” 李逸飞的态度终于有了变化，他可能有点后悔自己走进来谈这个事情了。 因为显然他的建议，已经点燃了万长生内心的火苗。 哪怕他现在起身就走，万长生也很可能会转手把这个思路卖给另一家短视频网站！ 对于互联网企业来说，那就基本上是主动把帮对手推上高峰，然后自己转身跳楼…… 没事儿来招惹什么呀！ 李逸飞已经被彻底架在火上烤了，不给都得给！ 而且看万长生气定神闲的模样，根本就不怕你不投，如果要讨价还价，很有可能会再涨价！ 二十亿是什么概念？ 一亿崭新的人民币大概是一立方多一点，二十立方能把这小会议室满铺到差不多平着会议桌的高度。 就算是火眼小视频网站号称营收几百亿，实际上能不能盈利都是两说。 因为大部分收入得付给主播、视频提供者，还有高昂的视频带宽服务器等硬件费用。 这种号称估值上百亿的网站创始人，平时很可能还不如一家艺考学校的校长赚钱多。 只是人家站在风口上，可能几十万开创的产业就能滚雪球般到几十亿，只要能卖掉股份那就是巨富。 坐在这里身家到底谁更高点，还很难说呢。 但赞助金额绝对是个破纪录的事情。 心思灵活的编导已经在笔记本电脑上迅速搜索出来关于赞助的各种数据& 目前最高的单一品牌赞助金额恐怕还是出现在奥运会上，三届打包十五亿美元，约合三十多亿一届，但好歹奥运会要搞一个月，这里就几个小时。 世界杯这样全球万众瞩目的单项赞助，十亿就是超级vip赞助商的待遇了。 而f1，足球俱乐部这样的赞助，更是跨年份的长期品牌宣传，五六年也才几十亿。 万长生还真是无知者无畏，敢一口喊出来二十亿的价码。 也不知道他的依据是什么。 李逸飞终于确认他不是开玩笑了：“我打几个电话可以吗？” 万长生摊手点头：“又不是警局律师，随便你，不过我先说好，领导们的态度你可能见得多，如果早早的把话题放出去，想因此制造话题牟利或者施加压力，那这件事多半会黄，其中的损失你自己掂量，现在我已经决定尽量搞一家视频网站来做这个主赞助商了，不是你就是别人。” 李逸飞苦笑摇头起身：“后生可畏吾衰矣，你这是要把我逼上梁山啊！” 何苦来哉！ 816、煞有其事的背后 李逸飞就站在会议室的门口打了个电话。 目光一直紧紧看着现场所有人，江竹清准备出去继续自己的工作，都被他示意坐回去。 在场所有人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 也就万长生若无其事的指着大屏电视，让唐建程继续放视频，大家继续讨论。 可所有人这会儿有点心不在焉。 大场面啊。 等李逸飞再回来坐下，就是面对所有人说话：“律师马上到，因为这涉及到商业保密信息，更有产生老鼠仓的嫌疑，所以在座各位都得签署责任书，请各位现在把手机和笔记本电脑上的信息都保持现状，如果有涉及刚才交易的文字，现在立刻明示，不然后面就会追究法律责任了。” 这就等于偶然旁观了场商业谈判，立刻莫名其妙的被牵连进来。 还好万长生站在自己人这边：“这是你自己要在这里谈两个亿开始的，责任不在我们，当然我尽量保证大家不会对外提前说这件事，但我们不承担法律责任。” 李逸飞有理工男的轴劲：“这是商业规律，包括万导你在内，也得遵循，毕竟火眼正处在ipo之前的关键时刻，任何一举一动，都会引发巨大的财富流动。” 万长生对这个一窍不通啊，只能是笑着让大家继续工作。 还好只有几分钟时间，过程也确实惊心动魄，大家在震撼中还没来得及发微博、票圈炫耀这事儿。 现在知道严重性，连忙远离手机和笔记本电脑。 唐建程还给万长生普及了下什么叫老鼠仓，什么叫ipo，为什么会产生财富流动. 其实是很粗浅的商业知识，都不算财务内容，ipo就是股票上市，火眼没上市这事情稍微轻松些，因为假如火眼是上市公司，在场这些人光是知晓了这个消息，转头去狂买火眼的股票，等到火眼要二十亿赞助国家电视台的春晚消息出来，股市绝对会暴涨一波。 提前知道消息蓄仓填满，等到股价上升卖出去，这种知晓内幕的做法就是老鼠仓，严重犯罪行为。 万长生恍然大悟：“哎哟，没想到我们搞春晚，还能面临这么多赚钱的机会啊。” 编导们想一起嘘万长生，但居然没拉起气势来，实在是没他这种洋洋洒洒的味道，多少心里有点忐忑。 都是聪明人。 李逸飞一直低头飞快的在手机上输入，但能参与说话：“所有硬件上遗留的痕迹我们都能找到，我有三个合作者已经倒在了老鼠仓上面，明年我们确实面临到美国上市，所以每一步都很慎重关键，万导你这是逼得我们不成功便成仁啊。” 万长生还说风凉话：“谁叫你要走进来呢。” 李逸飞的语气已经恢复常态：“我现在只好奇你到底怎么才能说服领导……银行账号，公对公的财务账号给我吧，马上到账。” 幸好万长生这方面极为注意，从说准备找贝赫耶借个千把万来垫资就安排准备了全新的财务架构，当然这也是杜雯那边临时分一家早就申请好的新公司来单独做这个。 当面打电话给杜雯，要了账号也不说是为什么会有两千万到账。 免提电话里面杜雯也见怪不怪：“行，晚上在哪吃饭？” 万长生看眼李逸飞叹气：“估计是别想下楼了。” 杜雯也很随意：“那行，本来还说你生日，肩负各位美女重托，我就舍身忘义的跟你浪漫一晚，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哦！” 编导们脸上立刻呈现出古怪的表情。 还好万长生脸上端得住：“如果我告诉你这个电话是在公开免提，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吧？” 杜雯啊，却不怎么惊慌：“哎哟，看来你那边有情况，回头有空再说吧，我自己去快活了……” 万长生只提醒：“记得账号。” 杜雯嗯。 编导们再次对电话那头的女孩儿有种滔滔不绝的佩服。 两千万到账都不问为什么。 果然，随着两千万到账的同时，律师过来签署正式的意向协议，在场所有人都得在商业责任书上签字。 而且鉴于整个交易金额太过巨大，李逸飞协商能不能请在场十四人包括江竹清，都待在这个酒店五天不能外出。 从法律上来说他不能限制各位的自由，但可以用钱买啊。 李逸飞还是说得很客气：“麻烦各位担待下，五天时间我们都在这里，一方面强调正式性，另一方面也缩小泄露的可能，毕竟只要在这栋楼里，无论通讯联系还是各种方式核查起来也容易得多，我这边目前只有四个人知晓，那么除了食宿费全部承担，我们也会适当的给些补偿，谈钱可能有点不好意思，但……” 万长生就接过去了：“没事没事，必须谈钱，谈感情多伤钱啊，不谈钱多伤感情啊，必须谈钱。” 本来心里多少有点疙瘩的编导们都笑起来。 还好火眼没有上市。 对普通人来说，很难得到可以因此牟利的机会。 所以编导们闯祸的几率并不大。 但如果放开了去找金融经济专家，那就很可能会搞出大名堂来。 万长生也算是跟着看个热闹，蹭点金融经济体验。 其实这帮编导和万长生大多这些日子都吃住在筹备处。 因为这几天比较忙。 当初给的两周完整清晰架构，必须要拿出来。 起码节目单得凑出来，哪怕之后会大量修改，但目前得有个架子。 然后很多场景得拿出来，在哪里搞，舞台和观众席是什么样，整台晚会的节奏是怎么掌控，都得比较清晰的展现。 最后是完整的时间进度表。 还有四个月时间，每到什么时候交出什么样的确切成绩，一步步到元旦临近春节的时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十五天的节目征集实际上也主要是个打底，后续再补充删减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现在就主要奔着五天后给领导们全面展示而去。 所以大家都逼得很紧，万长生的生日根本不算什么，虽然晚上江竹清还是赶紧找餐厅订了个小蛋糕。 结果都嫌不好吃。 李逸飞也就天天跟着了，话说他一亿万富豪，跟这些青年编导穿着外表也没啥区别。 万长生反而显得时尚高档些。 因为随着秋季到来，他和钟明霞代言的北欧服装品牌，按照他的版型提供了不少服装，按照合同，他平时特别是在公开露面的场面，必须这么穿，不能穿别的牌子。 于是李逸飞很快就跟着这帮年纪其实也就比他小个七八岁的编导们一起，学会了没事儿就嘘万长生。 他还挺新奇，说平时在公司自己必须得端着，这里难得可以放松下。 万长生深有同感。 当然，在嘘万长生的同时，李逸飞不但自己在电脑上处理他那看似不怎么忙碌的公务，还成天跟着编导看视频，提些天马行空的建议。 作为一个从设计软件初期，就故意不把所有视频分类，而是随机出现各类视频，再根据观众停留时间长短，来精准定位积累用户喜好的总体设计师。 李逸飞似乎对人性有种特殊的敏感，虽然很多建议风马牛不相及，却也能促进这边开阔思路。 另外还顺手帮春晚做了个小程序。 唉，会者不难。 就像他对万长生随手画出一堆场景图啧啧称奇一样，这软件工程师出身的老板坐在电脑前啪啪啪的打代码，完事儿以后一运行，一条儿过，都不带出bug的。 可能他就是有种超前的预估能力吧。 一举解决了之前万长生说搞抽奖或者发红包可能引发的数据大拥堵。 只要在微信里面运行了这个叫春晚的小程序，就能输入自己的身份证号和手机号报名抽奖活动。 这就把大量的数据流量分摊到了平时。 然后在春晚进行时，只要在节目中喊按抽红包或者抽奖的规定时间点一下，就算是有效参与。 最后的统计就轻而易举了。 万长生能做的就是帮这位审美确实不咋地的老板，把小程序的界面重新画一下。 喜气洋洋的年画风格加上罗有道的卡通生肖吉祥物。 让李逸飞终于有点意识到，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当家软件们也重新设计下界面。 万长生表示这个业务可以谈。 有的是人做。 感觉两位大佬在谈笑风生中就把业务谈成了。 年龄处在这两位之间的编导们，只能仰慕和感叹。 几天下来，吃住都是五星级酒店招待着的各位，终于拿出了让万长生可以去面对领导讲解的具体方案。 而这几天时间里面，确实没有传出任何火眼跟春晚发生联系的消息。 万长生表示非常满意，带着唐建程和江竹清去参加第二次领导碰头会之前，调侃李老板：“这下证明我的人还是比较可靠吧，鉴于他们没有去给你的竞争对手爆料，我建议你还是应该给各位再包个红包，表示对他们品格的尊重。” 李逸飞终于有点心神不定的样子：“可以，可以，但我真的不能跟着你去吗？” 万长生摇头：“内部开会，就不需要赞助商旁听了吧。” 李逸飞悻悻的只好给各位编导再发个红包吧。 其实这几天每人有一万块的封口费，好吃好喝还白拿。 就算有点疙瘩都烟消云散了。 钱真是最好的感情润滑剂。 下楼的江竹清还是忐忑：“您真的能说服领导吗？火眼……的口碑真不算正面，占有率排名第一的清音都好得多。” 万长生笑：“对，听这俩名儿就能区分出高下，不过李老板当初那句话很对，如果能顺势把优秀的视频模式推广开来，才是我们最大的目的，因为短视频火得一塌糊涂，这是种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消闲娱乐方式，一味的鄙视低俗甚至封禁，却不想办法去引导推广好的方面，这都是庸才懒政的做法。” 唐建程老成些：“千万别当着领导说懒政啊。” 万长生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817、我还有个杀手锏 领导们依旧日理万机的过来。 春晚的确重要，但在他们的工作序列里面也没那么重要。 毕竟这是个交给下面具体经办的事情，只要不出现程序上的错乱，不犯政治错误，春晚再怎么砸锅也不会危及到他们。 再说春晚被抨击已经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事情了。 早就被喷惯了。 不喷才说明春晚真的没了生命力。 譬如现在，真的没什么人看，也没人喷。 所以最近关于春晚的新闻有点热闹，领导们首先是有点不安。 进来就笑着提醒万长生：“新气象新苗头是好事情，但是也要注意掌握好分寸，切记过犹不及啊……” 这已经是很客气的态度了。 当然也说明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大领导们都没得到万长生接赞助的消息。 唐建程和江竹清就看万长生点头哈腰的说好。 等领导们坐好以后，他照例在可以画画的大屏上配合唐建程播放的大画面来解说。 “首先，今年春晚的整个基调是融合，新旧融合，中外融合，土洋融合……” 画面上出现的就是当初百花奖颁奖仪式上面那组交响乐和琵琶之间混合的效果。 大多数领导没看过，还以为是拍的实景，看得很认真。 席导忍不住看眼万长生，这家伙又偷懒。 不过接下来还真有新拍的，戏剧学院歌剧表演专业的女老师和一位经常去西北采风的民乐老师一起演绎了歌剧跟秦腔的咏叹调。 万长生肯定听不懂意大利语，也听不太懂秦腔，但是对那种如同金光灿灿的辉煌唱腔，夹杂着天高云淡的荒漠气势交错，能欣赏。 这下又是席导看得认真。 领导们开始提意见：“交响乐、歌剧、秦腔，哪怕秦腔是民间艺术，但这是不是有点曲高和寡？” 万长生点头：“阳春白雪肯定有点曲高和寡，但老百姓的欣赏水平也肯定是在逐步提高，我们就是尽量把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结合起来。” 后面展示的就是西洋魔术跟民间戏法的同台表演。 但这个是把不同的视频剪辑到一起，模拟未来同台表演的样子。 万长生还抢在领导们之前自我批评：“这种做法考验的就是编导掌控整个局面的能力，不然很容易显得一盘散沙，乱糟糟的跟杂耍似的。” 他都自己说了，领导们还说什么？ 继续看吧。 “所以整体局面还是继续上次说过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这次我们把主题再提炼了下，正好对应周一到周日，整台节目的节奏就是周一精神抖擞去上班，周二忙碌中充满斗志，一直到周日正好是零点除夕之后，大家好好休息……” 这听起来好像有点意思了。 领导们相互点点头。 万长生再壮着胆子把一道光和另一道光之间的抽奖环节拿出来。 有了李逸飞搞的软件，现在演示起来都感觉做了很多工作。 “非常简单，全国人民提前都可以在手机上转发、下载，就像这样，手机打开以后，输入手机号和身份证号，还有快递地址，完成注册，这个软件在春晚之前还能一直传递春晚过年的各种消息，未来年货啊、周边产品啊，可以卖东西，但更重要的是在春晚过程中，每台注册的手机就是抽奖按键，滴一下，全国有多少台手机参加了抽奖就有了，譬如抽奖是身份证最后两位是66的中奖，马上结果就出来，奖品寄送到家，红包直接现金红包发放到软件里，这应该能普天同庆吧。” 实际上春晚里面抽红包之类的又不是没搞过。 只是当时好像就搞得有点信息大堵塞。 后来不了了之。 这次的软件显然一开始就考虑了避免这些问题。 万长生头头是道的解释，大屏幕上漂亮的软件界面，还有简单易懂的操作方式。 让领导们再次相互看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 把万长生那台演示手机拿过去，传看下上面的软件小程序。 还是表扬了万长生他们工作做得快捷踏实，这么两周不管成不成，已经把东西捣鼓出来了。 可以想象，这个春晚会因此得到老百姓的空前关注。 于是顺理成章的有人问：“这笔红包奖金怎么来呢？” 江竹清感觉自己心都悬起来。 万长生还是不慌不忙：“当然是商业赞助嘛，我们接下来先看看七彩光的这个下一环节……” 大画面上出现了同样是用几段表演视频拼接起来的画面，还挺精彩的民间艺人和专业艺术家同台献技那种。 万长生终于迂回贴近：“这是我们春晚筹备组和火眼视频网站合作的挑选的内容……” 领导们果然火眼金睛，立刻敏锐的捕捉到了出现的商业机构字眼，目光马上变得犀利。 连席导都意外的把目光集中到万长生身上。 会议室里面的气氛立刻变得凝重。 江竹清觉得自己双腿都有点抖了，唐建程还能坚定的把画面暂停，免得干扰了万长生说话。 这家伙胆子确实大，也注意了细节：“对，几天前我当着春晚筹备组的面，和火眼视频签署了赞助二十亿的意向合同，前提就是能不能获得各位领导的批准许可……” 如果先说赞助，不说金额，一定会让领导们拍桌子否认甚至说出很难挽回的话来。 万长生索性先把金额抛出来。 果然整个会场顿时惊叹一片，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大领导们，也对这份赞助额度有点瞠目。 相互都有摸耳朵或者揉眼睛的动作。 但还是有人坚持己见：“不是多少钱的问题，火眼视频我知道，我们文化口已经不止一次的发文要求整改整顿，短视频网站在意识形态有非常大的争议，这种有争议的商业网站，给多少钱都不能上春晚！更何况给的钱越多，那么他要求就越多，那就是彻底把春晚卖给商业网站了，这是巨大的错误！” 短暂的议论纷纷马上统一意见，如果这有路线问题，会犯错误的话，那绝对不能上。 哪怕不了解火眼视频的领导，都频频点头，同意这种说法。 对啊，别说二十亿，哪怕一百亿呢，这钱又不会落到私人口袋，不会带来哪怕一毛钱的私人好处。 更不会因此得到什么业绩，在座各位已经不会因为一届春晚搞得特别好就升官。 但如果搞出了事情，出了路线问题的错误，还会因此丢官的话。 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否定这种冒进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一起否定。 连席导都皱起眉头看着万长生。 她应该怎么都没想到万长生会节外生枝的去搞这个赞助。 甚至从根本上来说，万长生根本没有拉赞助的资格。 他是导演。 领导整台演出的人，是花钱的人，而不是找钱的人。 主动积极去这么做的人，往往有问题。 如果不是她很信任万长生的人品。 或者清楚的明白万长生对金钱的态度。 恐怕也要改变态度了。 现在持观望态度。 看见赞助被否定了，江竹清反而觉得石头落地没那么惊恐，然后看着万长生。 只想看他如何说服领导。 这几天李逸飞可没少找万长生打听这事儿。 可万长生从来都不透露哪怕半个字。 这会儿脸上还是很泰然：“现在是三点四十五分，给我五分钟时间解释下为什么我愿意接纳这个赞助，之后各位领导要否决，我一定照办，行吗？” 领导们飞快的对视下，席导承担了：“好，你说。” 万长生对唐建程做个手势。 大屏幕上马上就跳出来目前最知名的几家视频网站画面，好几幅视频画面在不停播放的那种，中国人外国人都有，角上居然还做了个300秒倒计时！ 万长生指了指：“短视频有多火，我就不说了，自从手机视频普及到每个人手上以后，吃饭睡觉、上班走路，到处都在刷短视频，短视频已经到了泛滥成灾的地步，堵就是彻底取消他们的运营资格，疏就有效引导他们走上应该走的道路，堵不如疏，这是老祖宗几千年来留下的态度……” 画面上跳出来的居然全都是国外画面，哪个国家的都有。 万长生摊开手：“我也很鄙夷短视频对艺术美术的冲击，但是在海外装机量超过13亿的中国国产视频软件，深受世界各地年轻人的喜爱，说明这是种不可逆转的社会潮流，手机就有这么方便，短视频就有这么大吸引力，老百姓参与度就有这么高，这就是新一代的信息工业革命。” 领导们不说话，看看千奇百怪的视频，再看着这个年轻人。 万长生指着画面：“我们过去的历史告诉我们，工业革命这种事情，是个么得感情的历史车轮，拖是拖不住的，错过了，没赶上，就得跟在别人后面，吃着漫天灰尘拼命追赶，这个道理反过来也是成立的，一旦我们在某种新生事物的领域确立优势，几乎也必然会产生一步快，步步快的效应，至于这种效应能维持多久，就看局势与潮流的变化，以及能否因势利导……” 随着手一挥，画面上已经是两段不同视频对着的画面，一边是低俗恶搞的社会摇，一边是几个工人在山巅几十米高空电线塔上如履平地的挥汗如雨。 这个道理已经非常清晰了，同样的视频网站，用在不一样的地方和表现形式，那就有天差地别的效果。 领导们的目光终于放松很多，甚至还有相对轻轻点头的表情。 席导松了一大口气，露出满意的微笑，回靠到椅背上。 但这还不是万长生的杀手锏。 818、全民八一八 这样的大道理，还不足以说服领导们下重注去参与工业革命。 话题太大了，信息工业革命也不见得就是这么一家视频网站就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反过来要下这个决定，冒的风险太大了。 真出了政策性的乱子，把万长生的头砍下来也不足惜。 哪怕万长生把大道理放到最清晰的地方：“全民刷视频已经是不可逆的社会现象，春晚应该在这个时候做出表率作用，引领住这块话语权，而不是完全交出去给商业网站凭良心操控，让老百姓看见只有捕捉生活中的美，才是记录我们这个时代，记录我们生命中的感动，而不是以丑为美，以哗众取宠为敛财的手段。” 领导们也只是频频点头，但没有人开口拿主意。 这责任也太大了。 未来太不可预知了点。 所以万长生的杀手锏只有一句：“在全国最大的几家同类型网站里面，火眼视频排名第二，是排名第一的短视频企业市场占有率的百分之四十，我想从策略上来说，这是管控梳理最好的切入点，请各位领导明鉴。” 会议桌边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文化口的领导再确认一句：“是……市场份额排名第二？差距有多大？” 万长生查得很清楚：“排名第一的网站占据了六成，火眼视频有大概两成半，最后一成半才是其他数十上百家还在争抢上位的网站，当然，这仅仅是获得正式许可经营权的正规网站，非法经营的不在其中。” 宣传口的领导沉思：“这几家网站……去年分别都被严肃约谈过，持续传播低俗庸俗信息的问题很严重，责令企业做出各种整改行为也是阳奉阴违，因为利益驱动是他们的根源，但现在愿意花二十亿来赞助春晚，说明这家企业也是做了深思熟虑的，我们是不是可以抓住这个机会要求他全面调整，因为这必然是个大发展的机会，可以适当弥补下企业关停部分违规的利益损失？” 江竹清内心在呐喊，哪有什么深思熟虑，那个可怜的老板就是被万长生逼上绝路的。 但有了这样一个口风松动，席导马上下场：“我觉得可以，万长生说得很对，短视频泛滥成灾的趋势是不可逆转的，一味关停封闭也不会改变这种人手一台手机刷视频的事实，既然这是巨大的精神文化领域阵地，那我们文艺工作者就应该把阵地拿下来，而不是拱手让给资本市场，更不能装着不存在的放任自流，春晚正好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树立正确审美的标杆。” 国家电视台的领导和宣传口的领导实际上有重叠，看着席导点头：“你们培养了个好兵啊，这件事我看可以各部门分别研究下给出意见……” 江竹清那清冷的美目瞪大，难以置信，怎么就都转了风向？ 唐建程是听懂了的，激动。 万长生却得陇望蜀：“各位领导，时间很紧是一回事，最主要是为了这单二十亿的赞助，我们一群知情人，都五天没有离开过酒店了，因为这个消息一旦传开，就必然是爆炸性的新闻，无论在商业领域还是影视文化圈，这都会带来很大的冲击，能不能……” 席导佯装批评：“你这是在干嘛，这么重大的事情，必须要调查清楚来龙去脉，有没有个人原因，私人因素，有没有利益输送，这些都要搞得明明白白才能做决定！” 万长生无辜：“我们开会开得好好的，这老板自己找上门来，开价两个亿想赞助，我想来想去这就是他想洗白自己企业的形象，这个时候不宰一刀还等到什么时候呢？所以开了个二十亿吓唬他，结果他答应了，十亿作为春晚筹备技术开支的赞助，十亿作为全国观众发红包的奖金，这事儿我们当时所有在会议室的同事都被迫签了保密协议，然后就没离开过这楼了。” 几位大佬也笑了：“哟，你这是在威胁我们也不能离开大楼？” 万长生连忙：“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从出了这个门，这事儿肯定就捂不住了，小江，那位李老板来找我们的时候，一直有点偷偷摸摸，他当时是怎么解释的？” 也就比万长生小个一两岁的江竹清，这会儿哪里还会计较称呼，认真的回忆下：“他……当时好像说知道国家电视台不待见他们，如果知道了肯定就谈不成。” 万长生接过话头：“然后如临大敌的非要我们签下保密协议，生怕走漏消息，这也是怕电视台知道？不迟早要跟电视台谈吗。” 唐建程都琢磨出来点味道了，但不敢说话。 领导们知道万长生不是东拉西扯说废话，但会议室的气氛轻松不少，等他自己说：“这位李老板偷偷摸摸，生怕走漏消息，其实是防备市场占有率最大的对手知道吧，如果他搭上了春晚的车，一定会高歌猛进，这是竞争对手无论如何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如果我们不干脆利落的做出决定，那么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难以预料的商业较量，这恐怕才真的有点不好收拾。” 就像走进来时候，领导们对万长生的提醒一样，不要无风起浪的制造些动静。 特别是这种不可捉摸的商业拼杀。 所以在场七八位领导相互看看：“我们还是搞个民主集中制吧，不记名投票，在场……十一人一起投票。” 这就是明显的放水了。 万长生这仨有什么资格参与领导投票？ 这就有了六票的一半…… 果然等江竹清被万长生踩了下脚才反应过来跳过去帮忙发了“选票”。 最后以七对二通过了对火眼视频的赞助接纳，有两张弃权的空白票。 接着花了快一小时时间，叮嘱万长生要全方位的把控好春晚和火眼视频之间的关系，并且由他自己全面负（bei）责（guo）这项赞助，跟春晚的其他赞助不交叉。 但要随时通报占用了哪些春晚资源。 因为现在文宣部门确实是在严控春晚广告。 万长生再次点头哈腰的把领导们送走。 席导最后重重的指了他两下，但脸上是带笑的。 赞许的那种。 能把一潭死水，在规则范围内搞出动静来。 可不就是寻求新鲜血液的目的么。 剩下三人站在会议室里，唐建程终于和江竹清松了一大口气。 女演员还是忍不住：“他们怎么突然就一下同意了？” 唐建程都知道：“这是个很清晰的谋略思路，扶持第二参与竞争，免得第一独占市场做大了难以控制，既然不可能禁止视频网站的存在，那就应该有效的管控，这种时候帮助火眼视频已经不是商业目的，而是带着政治目的的行为，万长生，真是想不到你的政治意识这么高！” 江竹清哪里会想到这么深刻的方面，只会偷偷的看万长生，不想自己有倾慕的眼神，可不佩服也是不可能的。 万长生却长叹口气：“我是个搞艺术的，非要掺和这种权谋，烦死了……” 江竹清的目光马上迷醉！ 唐建程好想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给这货头上砸过去，太装逼了！ 但显然万长生这个时候有资格装逼。 春晚签下火眼视频作为全面合作伙伴的消息，在当天晚上六点散播出去。 二十亿前所未有的赞助金额，瞬间引爆了所有媒体。 杜雯他们这边的公关媒体公司都不用推动话题。 所有的媒体都把这条消息立刻推上了自己的头版头条。 还有四个月才面临大考的春晚组委会办公室，立刻又成了门庭若市的热闹样。 所有知道消息的人，全都难以置信。 二十亿！ 就为了在春晚几个小时打广告，就投入二十亿？ 这当然是普通人的想法。 万长生他们这边几乎是和火眼视频马上过来的一大堆企划总监、市场总监、财务总监、律师团队，各种沟通合同细则、策划案细则、推广方案。 灯火通明的搞了个通宵！ 推广其实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火眼视频的app下载量立刻开始直线上升。 整个资本市场据说都在朝着这家独角兽企业涌过来，希望能赶在这家企业上市之前入股捞一把。 然后市场占有率排名第一的那家视频公司企划总监立刻被炒了鱿鱼。 不管怎么说，错过了春晚这次露脸的机会，这家企业很清楚自己会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但对于春晚和火眼这样以低俗、土味视频为主的短视频网合作，质疑声也立刻此起彼伏。 杜雯说不排除背后有人在搞公关危机。 就算自己得不到，那也要把火眼这次的巨额投入抵消到最低。 所以说在商业和谋划面前，哪有什么道德良知，只有值不值得。 而这个时候万长生当然也成了媒体聚焦的中心。 为了彰显这跟短视频网站联姻的做法出自于谁的手，也就是这件事最后到底谁来承担责任。 各种小道消息开始传播他如何神出鬼没的谈下这二十亿赞助的超级订单。 感觉这位顶着艺术家头衔的春晚总导演，就算是离开了艺术领域，也一定是个成功的商人。 所以他那剃着圆寸的清爽利落发型，有点笑眯眯的温和小眼睛模样。 终于像明星人物那样家喻户晓了。 819、一定要阳盛阴衰 连钟明霞都接到了她妈妈的电话：“那个春晚的总导演是长生？” 钟明霞甜蜜而骄傲：“嗯！” 她妈简直惊恐：“你们两个在搞啥子哦，啷个他又去当春晚的导演，我的天老爷啊！” 钟明霞还是贯彻那个方针：“给你说了我能有今天，都是他教我做到的，所以他现在也很有名了，千万不能说我和他的关系，你晓得嘛，明星都不能说自己谈恋爱结婚了。” 钟妈妈焦虑：“那你们啷个过日子呢，两口子还只能偷偷摸摸的了？什么时候才能生娃呢，我都在给娃娃做衣服做鞋子了，好多街坊邻居都来问哦。” 钟明霞下定决心：“明天……明天我派车过去接你们嘛，看要不要搬家换个地方生活。” 钟妈妈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搬家，这里多好的，新房子才住了几个月，随时还能回去看街坊邻居。” 钟明霞也知道徐徐图之：“明天来了再说嘛……我等你们吃午饭。” 挂了电话，终于有理由给万长生打过去：“我知道你很忙，可我有点事情要问你的主意。” 万长生在干嘛呢，整个春晚组委会声名鹊起了，他却溜号回去平戏上研究生课了！ 江竹清自然也一起，就留下唐建程在那边苦命的带队支撑。 不过这位二把手也习惯了，万长生总是把整个架子搭起来，最重要是把威望和心气儿给推起来就跑，他再接手运作就非常轻松。 几乎只是个技术活儿。 这对于戏剧学院毕业的导演，还是能掌控的。 更何况从火眼那边还支援了一个技术人员团队过来。 从服务器到各种流媒体技术支持全方位升级。 光是这块儿要是外包，都得多少钱了。 现在是火眼全力以赴的要协助春晚搞好。 因为二十亿的赞助费里面，还是把独家商业网络直播权也算在里面卖给火眼了。 这样国家电视台那边拿走十亿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现在钱都还在组委会账面上。 万长生本来准备找自己阿拉伯秘书借点周转资金都不用了。 心情超好的接听电话：“嗯，你说。” 钟明霞好像都不知道万长生去了平京又打出名声，只把自己的犹豫倒出来：“你觉得要不要给爸妈说那个度假村是我的呢？” 万长生想了想：“还是不用，因为这个反差还是太大了，万一你的父母……嗯，主要是你母亲那个性格，让她接触过多的度假村工作事务并不合适，我建议你可以说那是你上班公司的产业，这样既满足了他们的骄傲，又有个缓冲。” 钟明霞就哦哦哦：“好的，那我想让爸妈过来这边生活，就在度假村做份很轻松的活儿，这样他们就可以享福又不用觉得无聊，老家那边现在……我俩的名声已经太大了，好多说法。” 万长生建议：“最好还是征求你爸妈的意见，他们不见得习惯这边山里的生活，有时候在老家习惯了，我妈怎么劝都不出来的，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觉得，而是要他们自己觉得。” 钟明霞好像被提醒到：“要不要我代你去看望下你妈妈，这几个月你都比较忙……对，下周我带你妈妈去平京看你吧，我正好有几个通告，而且接近年底了，李姐那边约我去看看新剧本。” 万长生只能说谢谢：“国庆欢欢都没回去，你问下我妈的意思，她也是个不爱挪窝的。” 钟明霞高兴的答应下来，挂了电话都还很甜蜜的样子。 这边江竹清看万长生：“你们的方言听起来挺好听，你女朋友啊？” 万长生摇头：“钟明霞，她下周要过来上通告。” 江竹清帮小姐妹出头：“要不要帮钟钟上春晚呢，她现在咖位够，又有几个月的空档期没有话题了，可以帮她提升下。” 万长生马上摇头：“不妥当，我跟她有工作关系，经纪人关系，这有点以权谋私的味道，再说她并不擅长这种表演舞台，唱不能唱跳不能跳的。” 江竹清佩服：“你不光工作能力强，人品更是坦荡，怪不得席院长那么器重你。” 万长生可能真没意识到这种淡淡的温和，确实有点装逼：“运气好碰上了这个时代，如果把我放到战争年代或者穷困环境下，百无一用是书生。” 江竹清坚定：“哪怕在不同的环境下，你也一定会发光的。” 万长生好笑：“我又不是电灯泡。” 江竹清摇头：“不，你确实影响了很多人，起码我也是受到你影响，包括在这次以前，我从来都不关心学业和拍戏之外的事情，譬如短视频泛滥这种事情跟我们的社会发展，或者文艺战线有什么关系，也从来没想过。” 万长生点头：“这是个视野和高度的问题，我出来考美院之前，一心只读圣贤书，其实也是井底之蛙，平时有没有这种大视野对工作学习没啥直接的帮助，但如果拥有这种态度，有时候在择业或者人生的大转折点上，可能会受益匪浅。” 江竹清认真的受教了。 万长生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是贝赫耶：“我听说钟下周要到平京，我也要去，我想你了！” 她的中文已经比较利落了，只是带着明显的江州方言味，更有些刁蛮富家女的娇憨。 跟她高雅深邃的气质有点不搭。 所以万长生听着就忍俊不禁，再说跟美女说话本来就开心：“谈工作就谈工作，你的工作不是在江州好好的梳理各方面事务吗，我还每天都要看你的报告，这么重要的岗位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贝赫耶可习惯使唤人了：“我叫哈雅特整理好了给我就是，我还要去视察豫南项目，那里距离平京比较近吧！” 对于投资了十个亿的项目，万长生也不能否定人家的视察呀：“那……你给杜雯还有潘经理都确认下。” 贝赫耶比钟明霞更热烈：“我看见你在电视台做出来的大动作了，价值二十亿的赞助呀，真棒，怎么不要我们自己去赞助呢？” 万长生啼笑皆非：“我们……去赞助这个干什么！不过是可以准备在豫南周边的电视广告投放了。” 贝赫耶不想谈工作，敏锐的把握到这边的声音：“你在做什么，不在电视台吗？” 万长生嗯：“刚下了地铁回戏剧学院，我下午有课。” 贝赫耶惊奇：“你的车呢？” 对万长生需要用公共交通工具，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甚至生气。 万长生解释：“我待在电视台不用车，就还给杜雯了，而且只要不在高峰期出行，公共交通绝对是平京最合适的方式。” 贝赫耶就气鼓鼓：“怎么能让你跟那些普通人一样使用公共交通呢，我要把你的跑车运过去！” 万长生想捂头：“你不要瞎胡闹好不好，一来我根本不开那车，二来平京也不允许外地车进来跑，不然全国人民的车都要集中在这里寸步难行了。” 贝赫耶哼哼：“那我就再去买一辆！” 万长生没法说服土豪妹子的买买买行为。 江竹清戴着口罩和棒球帽，背着双肩包的学生样，水灵灵的大眼睛都是好奇询问。 万长生和她基本上是同样打扮，无奈的收起手机：“我江州的秘书，有钱！” 江竹清没见过：“一定是美女！” 万长生就呜呜的拉响警报：“我女朋友最烦美女，我的错，可能学艺术的美女实在是太多了。” 江竹清咯咯咯的笑：“你马上还会遇见更多更多的美女！” 万长生发狠：“我要多用帅哥！” 因为根据现在逐渐明晰的节目单，有大量歌舞表演的节目，根据本次春晚的风格，全部沿用新人的话，编导们都推荐还是把平京舞蹈学院跟音乐学院包圆吧，而且作为全国文工团最集中的地方，首都拥有大量的歌舞团可以随时调用。 任何团队跟个人恐怕都不会拒绝上春晚的诱惑。 可能想找个丑角都比找美女难。 万长生是真这么想，江竹清就觉得他是耍宝，笑得花枝乱颤，美不胜收。 两人这种包裹严密的打扮，在地铁或者街面上还不太容易被辨认出来，只要靠近平戏，轻而易举的被师生跟上：“江师姐笑得真开心，万导说什么了？” “哇，你俩不是在忙春晚吗，能不能给我们专业点机会呀！” “听说歌剧都有机会了，我们音乐剧表演专业也给点关注呗？” “导演，啥都不说，先加个微信，我有俩舞蹈专业的同学想发视频给你。” “万导，器乐，我有个十项全能的器乐高手同学，能不能约你单独表演下！” 还好有江竹清，她已经能驾轻就熟的挡住：“整个春晚节目的招募办法已经非常清楚的摆在晚上，我们院那么多人都在参加筛选，就是为了降低万长生的工作强度，理解下理解下，挨个儿看，万长生哪里看得过来，发视频给我，我优先拿给编导组，唐建程你们又不是不认识……” 万长生只需要摆出温和客气的表情，一路点头就是了。 两人好不容易突出重围，走进研究生教学楼，万长生都觉得好像还是应该开车来。 这样起码不会次次都被包围。 820、牛头不对马嘴 其实人家李老板还是给春晚组委会提供了很多支持。 万长生不声不响的去面对大佬，最后果然带回来同意合作的决定。 让李逸飞非常兴奋。 也许搞互联网，就是要有种敢于用几十亿砸市场的气质。 而万长生这一下彻底帮助火眼把名声一飞冲天。 市场占有率，也就是最清晰的装机数量直线上升，消息宣布的当日下载量迅速冲过两百万！ 而且这种下载势头还在持续上升，目前每天都超过了三五百万的增长。 要知道排名第一的清音视频，曾经创下了九个月内下载量过五亿的超级指数。 火眼似乎也在复制这种疯狂。 迄今总下载量还在两亿左右徘徊的火眼，利用好接下来的四个月，没准儿真有三五亿的新增。 所以真是调动了整家企业的资源，来全力以赴配合春晚组委会。 提供所有工作车辆不过是小菜一碟。 李逸飞对万长生这种很有学生气的朴素经营风格很欣赏，似乎互联网公司都比较追求休闲朴实的味道。 没有那些铺张浪费的面子工程，一水儿的二十辆别克商务车停在下面随时调用。 只是万长生觉得自己去上课是私人事务，从来不用人家的车。 不过在其他方面，火眼视频提供给春晚的支持就太大了。 主要还是集中在江竹清身上。 之前杜雯不是搞了公众号和微博的互动吗。 经常展现节目视频，还录制些江竹清主持的小节目。 火眼视频加入进来以后，直接接过去。 既然是短视频公司，人家做这个才是专业的。 直接在办公区里面打造了一个虚拟演播室，把江竹清的这个春晚节目介绍小视频，每天都放到上亿流量的网站头条。 如果换算成广告位，这都是多少钱了。 等于免费在帮江竹清狂推推荐位。 这本来也是合同里面的一部分，从签下合约开始，火眼就要在最显著的位置主推那些有艺术含量的视频，主推这种和春晚有关的消息。 不过万长生和他的编导们也立刻发现，火眼的艺术审美能力，好像整体都有点偏差。 所以说整个网站的口碑，真是跟设计者的眼光有关联。 无论是虚拟演播室的设计，江竹清的形象设计，视频界面的设计到广告风格，各种都有点暴发户的感觉。 技术上无可挑剔，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软件，最好的技术人员，可他们不是以美术艺术人才为主的定位，导致最终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感觉。 于是万长生迅速以免费设计的合约，安排杜雯控股的大美社艺术媒体公司承接了整个火眼视频网站美术设计的大业务。 从清美和平戏以及北方几所重点艺术专业抽调了一百来人参与这个项目！ 老实说，一开始连杜雯都有点懵，免费？ 万长生对更吃惊的李逸飞解释得很清楚：“其实这仅仅是审美意识、艺术眼光的调整，有点繁琐，但不是个多有技术含量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我们这些大学生团队，其实从没做过网站整体包装，对我们来说也是尝试，所以各取所需，整个团队未来仅仅凭着家喻户晓的火眼app设计，都能在行业里面走上很宽的路，我想这比他们每人分到几千上万块报酬更重要。” 李逸飞推推自己的金丝框眼镜：“而且你也在避嫌，对吧？” 万长生不否认：“如果因为我是春晚导演，让我的团队因此获得了大赞助商的业务，无论多少钱，那都可能是利益输送，所以我要让所有人都明白，抓住这个时代吧，能尽情展现自己机会的时代，尽量把那些背后交易的勾当甩远些，未来才有赚到更多钱的机会。” 李逸飞笑了：“我还在考虑要怎么感谢你呢。” 万长生轻松：“我在乎的只是这次和火眼的合作，到底能不能给审美意识的提高做出点贡献，这才是我做这次春晚导演的价值，我早就不差钱了，所以你所有的感谢希望都能回馈到用户身上。” 李逸飞沉思下：“你这种人太罕见了，为了别人的时候斤斤计较几十亿都敢开口，为了自己却漫不经心，好像真有点艺术家的气质哦？” 万长生嘿嘿：“对嘛，我们搞艺术的就是这样，追求我们追求的极致。” 李逸飞就配合了。 整个网站无论是电脑端还是手机端，全都把春晚这个版块放到最大幅面的头条。 那些能够被春晚组委会选中的视频，得到了大量推荐位和播放机会。 毕竟能够被美院、戏剧学院、组委会三级选中的视频，无论艺术性、画面效果、打动人心的力度，都是优中选优的。 原本就是火眼视频网站发布者们自然得到大量被观众打赏、围观、转发的机会。 而那些不是火眼视频的节目提供者，组委会都让火眼视频去联系他们，自己注册来发这些视频，获得后面相应的利益。 这就等于为火眼注入了一大批优质视频提供者。 为了让这些民间艺人、各种岗位的拍摄者学会直播或者短视频发送方式，火眼也组织了一大批编辑来支援工作。 这些人全都安排到了江竹清的手下。 十几天前还在做个攻读研究生的安静美少女，这下已经成了带领几十号人团队的主管。 上镜风头一时无两。 最奇特的八卦就出现了“火眼视频老总就是当红女主播背后的男人……” “一掷千金就是要为这位十八线艺人赢得资源” “不过是一场男女私情下的资本盛宴罢了……” 各种火眼视频老总和江竹清之间的绯闻写得有鼻子有眼。 还好江竹清这样儿的专业演员，对这种段子毫不在意。 反倒是李逸飞成天挠头，他三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是钻石王老五呢。 之前一直都有点回避走到前台，不愿过多抛头露面的展现个人信息。 谁知道这回跟着江竹清，频频上镜。 不多的一些个人资料都被扒出来放上网。 公司内部虽然猜测是对手网站扰乱局面的烟雾弹，可所有公司员工主管，再面对江竹清的时候，难免也带着看老板娘的眼光。 这么漂亮的美少女，形象好气质佳，背景干净学历渊博，实在是李老板的最佳绝配啊。 就像那位不知妻美的互联网公司老板一样，光是抱得美人归，也是话题性。 在那之前，有多少人关注过这曾经卖光盘的男人？ 唐建程都偷偷说了这事儿，火眼企划总监那边还在问有没有必要运作炒作一番。 杜雯更是从网上爆料，推广策划都知道点来龙去脉，赶紧说这事儿是她的业务，肯定要收钱！ 贾欢欢不是把她老爸那买的办公区钥匙快递过来么。 还就在清京美院附近，跟这国家电视台都在一个区，挺方便的。 不用员工们天天往别墅区那边拖长通勤时间。 所以杜雯也不客气的接过去用，只是之前装修挺土气，也是十多年前就空置的场所，所以要整改装修。 这几天她就带着网站设计的团队在这边上班了，边打理装修，边拓展新业务，挺好的。 也很喜欢参与这边的八卦，说得声情并茂。 乐得万长生哈哈哈大笑。 这下他终于有点明白为啥别人喜欢传他八卦的那种心态了。 回头还献宝的把这事儿给欢欢汇报，充分表达根本没我事儿的立场。 这对于从来不在背后评论别人，不瞎说人家八卦的万长生来说，殊为难得。 贾欢欢果然乐得开心，还好奇有没有什么关于医务人员的节目。 她现在对自己的职业，有了越来越强烈的认同感。 说医科大这边都很关注这个呢。 万长生是春晚导演，带领了这种全新模式的春晚节目征集，是很多医科生甚至医生护士都会关注的消息。 特别是火眼视频加入以后，确实是大量下载火眼视频观看。 以前都不好意思，觉得看这个有点丢人。 实在是火眼视频那有点低俗的名声，拖累了知识分子的观看。 万长生把这种信息又反馈给了李老板。 李逸飞习惯于做表格和饼图来体现这种改变。 一大堆关于用户身份职业的数据分析，看得他是津津有味。 自从签了这合约，他就跟蹭办公室一样，成天待在组委会这边上班，也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办公室，倒是让火眼视频跟春晚组委会的配合无比高效。 老板都天天坐镇嘛。 但火眼的员工都在私底下偷偷谈论，这是不是为了江竹清才乐不思蜀呢。 因为以前真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技术狂李老板，什么时候离开过他的编程团队办公室，却挤在一大堆设计人员中间呢？ 而大美社的成员现在已经大幅度减少来办公室充人头的情况，毕竟逐渐走上轨道的组委会各方面人手都开始充实起来。 资金更不是问题。 所以都是正儿八经的春晚各部分工作人员在相互磨合。 目前整个春晚就集中两大部分，一是节目征集，二是关于舞台形式要做到什么样子，至于摄影摄像、音响灯光这些技术部分，差不多要到最后一两个月才开始彩排整合。 从万长生在219基地接到电话的一头雾水开始，半个月时间，已经俨然成型，他就没那么忙碌，打算抽空回江州，又或者去豫南现场看看了。 正心不在焉的琢磨这事儿，会议室门推开，杜雯敲敲门露脸：“不打扰万导您忙吧，李总您来一下，我们关于整个网站的设计差不多搞定，提点意见？” 李逸飞腾的下就跳起来过去了。 万长生居然马上感觉到什么。 正好和杜雯对视过来的目光碰上。 两人都有点啼笑皆非。 821、天下有不散的宴席嘛 非得要说杜雯和江竹清谁更漂亮，这并不是能不能被人倾慕的重点。 毕竟到她们这颜值水平，谁见了都会说漂亮，只是各有所爱而已。 江竹清外表看起来更文静淡雅，她一直以来都是走清冷路线，所以当初《人间不拆》都准备请她当女主角。 演绎那个倔强的小优。 但显然钟明霞才是本色出演，直接就是小优。 把江竹清比下去了。 她还得戴上眼镜压下自己的颜值去迁就主演。 至于杜雯，她一直都带着妖媚气。 这两年可能多了些书卷气还压下去不少，也许就是这种特殊的混合气质对李逸飞产生了莫大的吸引力吧。 虽然他没说。 但万长生和杜雯有心之下都观察到了。 杜雯在不在办公室，李逸飞的精气神都不一样。 回想下，当春晚合同达成，二十亿的资金陆续到账以后，李逸飞本来准备返回火眼去办公了。 正是万长生把杜雯叫过来谈火眼视频的免费修改设计，这位钻石王老五才频频逗留在这边办公室天天蹭着不走的。 所有人都以为他对更有贤妻良母相的江竹清有意思呢，谁知道人家瞟的是杜杜。 这种事儿杜雯是熟手啊。 都要出门了，好像想起什么招呼万长生：“万导您也一起来看看？” 万长生还不知道她那眼神变化意味着什么，连忙双手合十求她注意点分寸，大客户，二十亿的大客户，别节外生枝了。 杜雯就抱着手臂笑盈盈的靠门口，万长生不起身跟着，她不动的。 这边只好过来。 就这么几秒，李逸飞的目光基本都停留在杜雯脸上，还是偷偷看那种。 一点没有亿万富豪的雷霆万钧，更像个初恋的大男生。 万长生甚至从后面观察到这家伙耳根都红了！ 唉。 跟李逸飞并肩走的杜雯，先笑着低头说话，还有个单手遮嘴露半边在飞哥这边的小动作，娇羞中带点矜持。 看得万长生只想抓了旁边的花盆给这家伙砸头上去！ 太娴熟了。 李老板走路的脚步都有点漂浮！ 几步路外的另一间办公室里面，几十号设计师组成的临时工作室，看见大客户跟杜杜进来，马上做专业认真状。 可看见后面跟着挤眉弄眼调整表情的万长生，全都立刻散了形，情不自禁的嘿嘿嘿笑。 因为平时很少见这样的万长生，大家就忍不住乐，什么大老板都抛在脑后。 万长生赶紧又双手合十求大家认真，自己就不进去了，抱着手臂靠在门口看热闹。 没注意到自己这个动作其实跟刚才杜雯过去的一模一样。 杜雯拨拨自己头发，今天披肩长发啊，顺直黑亮，没前两年那种花里胡哨的染色或者小发卡，再加上蓝色大西装直接盖到大腿上，里面一件浅蓝色衬衫，露出一双长腿还配深蓝色高跟鞋！ 那双丝袜腿别提多抢眼了。 有人忍不住顺着墙根溜到门口：“大姐今天这么穿，好好看！这几天天天换花样！” 万长生叹口气：“唉……” 那家伙就喜笑颜开的滚回去。 就是喜欢看万万这种喜欢又得不到杜杜的难过样儿。 殊不知，万长生感叹杜雯这是刚收到自己今年那艺考教材版税分成，买了一堆锦衣，怎么可能夜行呢。 结果把李老板迷住了。 随便一点小动作在迷进去的人眼里，都光芒四射。 她自己还恍若未觉的轻笑，开始对旁边大屏上的设计进行解说，整个团队也迅速进入角色，很快没了之前有点嬉闹的表情，跟随杜雯的节奏开始展示关于火眼视频的全部外观设计。 无论是app还是电脑端的设计都挺全面的，但有些出人意料的居然是杜雯提出来：“李总，这个时候我希望能够跟你的公司高层，特别是运营部、企划部等共同展示，希望获得贵公司比较全面的认可，因为有些比较重要的内容提出，您说呢？” 李逸飞在竭力摆出优雅的姿态，轻松又睿智的样子，可是换了好几个动作都没摆顺。 可在万长生和杜雯的眼里，这愈发像个手足无措的大男孩。 后面设计团队有点纳闷，但不敢吭声。 也就侧面门口的万长生开口：“对，李总，能不能请运营、企划等其他高层一起来听听看这个关于ui设计直至vi设计的思路，我想还是对贵公司未来发展非常重要的。” 因为在万长生看来，李逸飞这个时候，似乎有种意乱情迷的感觉，做出决定都不是理智的。 可不知道是不是万长生这个和杜雯最亲密的男性反而让李老板警惕了，他严肃的固执：“我先听听看。” 这也对，只要不做决定就行。 万长生不说话了。 他也好奇杜雯他们捣鼓出来什么，ui是指用户界面之类的设计，vi则是企业标识等设计，这都是比较直观的形象设计，却都从属于ci这个企业形象整体里面。 也就是说杜雯带队接下来ui的设计，看上去已经连vi都做了，然后似乎在涉足更高层面的ci。 这都是万长生乐于看见的巨大成长。 杜雯看眼李老板的花格棉袜，不再展示挑逗的妩媚来确认信息，笑着用遥控器点开目前的火眼视频网页界面：“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因为春晚视频做出了调整，但是这种调整究竟带来了多少点击改变呢？所以我们做个三色环的排列，就会发现背后实际上是有隐患的……” 看着杜雯在大屏幕上开始迅速手写函数内容，万长生和一众美术生有点呆滞，看不懂啊。 不过他知道杜雯这大半年都在深研数学，而且是把数学融合到公关媒体工作，关于人群统计和特征关系的描述中去。 现在自然头头是道。 但李逸飞懂啊，整张脸都在放光，超级放光的那种，涨红脸的激动兴奋，狠狠点头，几乎是杜雯说一句，他就重重的嗯！ 杜雯有点意外他的反应，然后又释然，人家才是这方面的专家，或者说也适应这种思维方式，那就更简单：“这里就有个矛盾，火眼需要作出改变，对于企业和网站的整体形象转变，但是从用户的角度来说，他们是否接受这种改变？站在万长生的角度，站在春晚组委会的角度，甚至站在文化宣传部门的角度，当然需要看见这种改变，但互联网企业自身的考虑，必须避免跟用户背离，这是生存第一法则，对吗？” 李逸飞已经忍不住大力鼓掌了：“对！对！火眼能走到今天，就是顺应了用户的需求，互联网企业可以有原则，可以有信仰，可以力排众议，可以独树一帜，这些都是可以通向成功的途径，但是千万，千万不要跟用户赌气，不要试图去控制影响用户！你说得太对了……” 设计团队有点哗然，哇塞，杜杜你到底站在哪头啊？ 万万好不容易才拉来这么大的业务，好不容易搞定春晚和火眼的关系，好不容易让火眼愿意做出些改变，你现在拆台？ 提出这种改变可能会带来危险，吓住了对方还怎么改变？ 还有人紧张的看万长生。 难道万万和杜杜之间有了分歧？ 这可以说是整个大美社的基础吧？ 要是他俩之间有矛盾，有裂痕，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在万长生斜倚在门框上的表情依旧笑眯眯，眼里甚至还有些赞许。 对的，万长生只有赞许。 这才是杜雯。 当火眼成为她的客户以后，那就应该站在客户的立场去思考问题。 这就好比她成为万长生的经纪人以后，就一直保持独立客观的角度去看待万长生，而不是像个迷妹一样觉得万长生什么都好。 只有这样，才能做出最专业的判断，为客户提供最好的服务。 果然杜雯言简意赅的拿出结论：“改变是必须的，但用户又不能得罪，那么应该怎么办呢，这种局面其实很常见，一个刚刚进入娱乐圈的演员很少和影视圈、观众赌气，因为一无所有的时候用户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等到名利双收以后，有些明星就开始摆架子耍大牌，跟粉丝赌气跟用户赌气，也就是跟钱赌气，怎么办？” 这么一比方就清楚了，连万长生都觉得这个答案呼之欲出了，请专业的公关媒体公司呀。 但火眼是大公司，杜雯提出了最适合的方案：“贵公司内部应该有个效率极高、反应速度很快的团队，这是个拥有结果导向，对现实高度敏感的企业文化团队，拥有大量到第一线去倾听用户实际想法的沟通，这才是火眼接下来能否成功转型的关键！” 李逸飞就把自己那个喷薄而出的想法说出来：“那……能不能邀请你加盟火眼，来帮我组建这个团队，薪资待遇以及团队架构，都由你自己提，好不好？” 设计团队再次哗然，见过挖角儿的，没见过这样当面挖的。 而且还是挖自家的顶梁柱。 嘘声都起来了，不做了！不做火眼的活儿了，看见好的就要挖走，还要不要别人活了。 杜雯风情万种的瞥眼门口的大男生，笑着对李老板指人：“当着我的合伙人谈这个不太合适吧？” 李逸飞转头对万长生：“你觉得呢？” 万长生指引：“可以单独谈谈，那边有洽谈室……” 杜雯狡黠的笑笑欣然而去。 看着李逸飞迫不及待跟出去的脚步，设计团队都要闹翻天了！ 万长生放下手走进去，顺手还关上了门，然后走到那面大屏面前，凝视几秒那堆潦草的函数组合，居然就让这几十号人马上安静下来。 还有人偷偷给万长生拍照。 说是读出来点寂寥背影的味道。 就好像看着杜杜走远的样子！ 822、我的荣幸，我的骄傲 万长生才没那么孤寂呢，用手指敲敲屏幕上的函数，回头对办公室里的小伙伴：“我看不懂，但确实看到杜雯在清京大学的图书馆里面度过了多少时光，在别人都趁着年轻貌美到处浪的时候，她在夯实提高自己，人生差距就是这么拉开的。” 办公室里面稍微安静了下。 有人鼓掌：“老大，你也一样，我们很多人都在向你俩学习，所以遇见你们是我最大的幸运。” 马上掌声就是一片了，不过都对着说话的家伙：“说得好说得好，这个马屁正好拍到我心坎上了！” 哄笑声中，万长生再开口却马上就安静：“我想说的是，大美社是大家一辈子的精神家园，但终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第一批小伙伴已经进入毕业季，未来每年我们都会送走很多人，能大家聚在一起同舟共济当然是最好，但这条船是用来渡人的，要腾出很多位置给新来的人，所以就好像杜雯这样懂得展现自己，敢于展现自己，大美社会竭尽全力的给大家提供机会。” 挺好的话，有些女生都情不自禁的轻轻捂嘴，有点感动呢。 可大美社的主流态度总是立刻爆发出一片哈哈哈的大笑：“还好还好，我才大三！” “我大二都没说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啊，享受正在福窝窝的感觉吧，师兄师姐们趁早把位置腾出来。” “哦，说到幸福时光，不是跟在座各位抬杠，我这种大一新生……” “卧槽，什么时候这种大项目还混进来大一的！” “长得这么着急，我以为是平戏大二大三的呢……” “没有，我们还以为是清美的！” 万长生只好在一片闹腾声里面无奈的出门。 剩下小伙伴们赶紧贴门缝上偷看他背影，然后担心：“杜杜要是走了，万万……” “可能会卧薪尝胆的出一大片作品吧，感情伤痛从来都是创作的重要源泉！” “滚！我可舍不得万万吃这种苦头！” “可杜杜就活该一直被耽误着？” “大嫂……唉，我见过大嫂，那是真没话说，连杜杜都没跟她争过万万，这怪谁呢？” “怪世间情为何物……” “滚！你个钢铁直男还装腔作势的感叹人家，自己的八字都还没有一撇！” “咦？你是不是在暗示对我有点意思？” 大家赶紧又欢闹的把情绪带开。 是啊，在大家的心目中，万长生和杜雯简直就像神仙伴侣那样般配。 可又偏偏还有贾欢欢那样最人畜无害的存在。 更别说钟明霞那点心思，恐怕是全国观众粉丝都心知肚明。 感情的事情，真是谁能说得清呢。 万长生倒是随手关门，回到之前的编导办公室，继续平静的观看大屏幕上的采编视频。 只有江竹清问了下情况。 万长生也多看了两眼自己的新助理。 可能相比江竹清，杜雯确实太能迷住成功人士了，她表现出来的能力和睿智，跟她的外表混合起来有种致命的诱惑力，越是对自己能力自信的人，可能就越想征服这种高难度。 江竹清更多还是让男生容易产生保护的欲望。 差别有点大。 当然是笑着说杜雯摆了个数学模型论证目前的网站调整：“我完全看不懂，可能跟李总比较谈得来吧。” 算是不管之后事态怎么发展，都先打个预防针。 江竹清好看的眸子眨两下。 编导们可是见多识广，啧啧称奇：“学美术，学艺术的有这种头脑那必然是学霸啊，关键杜总还看着这么漂亮！” “上次我在桌游吧遇见个妹子就是，随手拿一堆木棍和四色珠子搭建个数学模型，给我把贝里耶函数讲得明明白白……唉，好迷人的。” “兄嘚，你这审美有点奇特啊！天底下没有什么是努力做不到的，但数学题就是例外。” “杜总应该是形象思维特别好，触类旁通吧，只要接触到高等数学就会打开一扇新的大门，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嘿嘿，你别说，她这样的学霸级美女，对it男超有吸引力……” “咳咳，工作工作，今天舞蹈学院这边的排练还行吧。” “哈哈，就是催促万导过去当面看看呢，一水儿的帅哥！” “万导，你真的是认真要求优先考虑帅哥吗？” 万长生一本正经：“认真，百分百认真，明天就去看看吧，你们谁一起？” 会议室里面洋溢着诡异的笑声，连江竹清的表情都忍俊不禁，当然，她是专业级的表情控制了。 经验丰富。 全国春晚这么大的事情，如果全都用毫无经验的新人，那肯定是一场灾难。 万长生表面上看起来一再强调全新面貌，其实不过是放弃那些已经在春晚上让观众看得昏昏欲睡的熟面孔，换用同等资历、同样优秀的演员，然后在现场工作人员上尽量要求用年轻人，但这些年轻人都要有前辈带路把关。 所以把风险尽量降到最低。 但“新”字确实贯穿始终，连排练形式都新。 以前都是如临大敌，煞有其事的全都集中起来吃住在一起，跟技术攻关似的搞大会战。 现在基本上都是待在各自地方，得到编导组这边通知以后，继续在自己的地方排练，然后用直播或者手机视频的方式传递考察，特别涉及到不同类别同台献技的情况，相互还能在视频上沟通，民间艺人和舞蹈学院、音乐学院的科班专家们交流协商。 总体来说，迄今还没谁在编导组面前炸刺，民间艺人没有摆谱的，专家们也没有鄙夷野路子的。 可能万长生自己顶着个青年艺术家的头衔，还是有点作用，特别是他偶尔画点手稿表现舞台形式感，也就是人物组合应该呈现什么样的状态，无论是歌唱、音乐、舞蹈还是戏法魔术之类的表演，都讲究个最终看上去是什么感觉。 就像当初万长生给席导画的舞台手稿，谁在什么位置，谁更应该被突出中心，这都是有讲究的。 美术里面称为构图，影视戏剧里面是站位，导演的艺术敏锐感觉就显得很重要了。 关键是万长生只要想到，就能表达出来，这是很多好导演有货倒不出来，很难给演员表达清楚的关键。 这群青年编导算是开了眼。 效率非常高。 所以忙起来差不多两三小时后，李逸飞才带着有点疲惫的情绪走进来。 万长生主动询问大金主：“谈得怎么样？” 李逸飞艰难的摘了眼镜揉揉鼻梁：“企划总监跟运营总监已经带着人过来，杜小姐的团队会跟他们协商关于这个企业规划运营部的成立，前期由杜小姐的团队协助建立，但……她依旧选择免费提供服务，并把一部分人手推荐给我入职。” 说到这里，李逸飞终于有点疑惑：“我发现你俩好像有些完全一样的态度，商量过的？” 万长生摇头：“我只负责艺术眼光的部分，刚才那个什么三色环我完全不懂，嗯，其实ui、ci什么的我也不懂，我主业是搞雕塑的，她这应该算是设计艺术吧？” 最后这句是问周围，编导们忙碌中不关心这边，有人随意点头：“嗯嗯，万导你还真是心无旁骛，这是起码的艺术院校分类，也不关心？” 万长生不惭愧：“专注才能更清晰自己的方向，美术学院内分为绘画艺术跟设计艺术两大类，今年我们开始在推动两边相互选修，其实也是为了就业问题，学绘画的找工作不那么容易呢。” 众人就笑了：“您可不用担心这问题。” 可能万长生太轻松，李逸飞也放松下来：“你跟杜小姐是企业合伙人？” 万长生没啥可隐瞒的：“她是我的经纪人，负责我所有艺术创作之外的商业事务，包括我能拍电影，能做这个春晚导演，都有她经营规划的功劳。” 编导们终于把注意力转移过来不少，恍然大悟：“怪不得您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原来是她在处理周边的事情啊，杜总这么年轻漂亮，能力确实惊人。” 万长生笑：“这是我的荣幸。” 他没说这更是自己的骄傲，四年前的两人，哪里想到会相互成长到如今的模样呢。 正如三年前杜雯说过的那句话，这份珍贵的感情让两人一直在努力往前走，往上走。 才有今天的彼此。 江竹清不说话，一直专心观察两个男人。 李逸飞看着万长生，他才不关心旁边有什么目光看自己呢，万长生也坦荡的回看。 编导中有人注意到两位大佬的沉默，立刻反应过来什么，悄无声息的点点旁边人，起身鱼贯出去了。 看那样子，是害怕再听见这俩谈论什么重大项目，又被关在这楼里多少天？ 江竹清是最后走的，深深的再看一眼，关上门。 李逸飞好一会儿开口：“这些年我从国内大学到国外留学，一直都在不断学习和创业的高速运转中，从没考虑过男女爱情之类，因为对软件工程师来说那不过是三次元的虚拟传说，更是对理性思维分析的最大干扰。” 万长生没调侃，只静静点头表示听见了。 李逸飞没有绕圈子：“从看见杜小姐的时候，我就突然想起我初中时候暗恋过的一个班上女生，我几乎都忘了这段有些青涩可笑的感情，但好像我所有的努力正是源于当初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好，能够骄傲的站在她面前。” 万长生听着另一个男人的内心剖析，依旧是静静点头。 李逸飞单刀直入：“我想追求杜小姐，你有什么建议吗？” 823、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万长生也没有兜圈子：“杜雯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她能够收获两情相悦的爱情以及幸福的婚姻，我全力支持，同样我也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保证她不受到任何伤害，因为她的确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姑娘，对吗？” 李逸飞看着小自己十多岁的青年艺术家：“你们郎才女貌，就没有发生点什么爱情故事吗？” 万长生摇头：“从认识她那天起，我们就在相互成就对方，无论是艺术还是商业，不是所有男女之间的感情都只会归结到爱情，我非常尊重她，也希望能得到你的尊重。” 李逸飞果然是工程师思维：“尊重，嗯，我记住了，还有什么建议吗？” 万长生笑了：“这是你对她的追求，不应该问我，况且我也没什么追求女孩子的经验。” 李逸飞嘟哝：“我觉得你们搞艺术的都是高手！” 万长生耐住性子起身：“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平戏了，下午还有课。” 李逸飞不知道在想什么，呆呆的。 可能陷入爱情的人都会这样吧。 不过万长生走到虚掩的门口，拉开却看见杜雯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靠在门边：“你没追求女孩子的经验，可你那明星绯闻女友算什么，非你不嫁阿拉伯老婆算什么……” 万长生脸上惊诧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转换，就听见背后李逸飞撞倒座椅起身过来：“杜小姐……” 杜雯把门推开些：“办公室恋情是非常忌讳和影响工作的，目前你花了二十亿在投资和国家电视台的春晚，如果因为一点点内心骚动影响任何判断，对你的企业和人生都是种遗憾，我希望你不要误会了我们这种工作关系。” 万长生没把目光停留在那张尽量严肃的妖媚脸上，而是注视着杜雯胸口挂着的出入工作牌，随着她张开手臂的动作，牌子扣住了，他想帮忙翻过来。 当然，这点自控力他还是有的。 想想而已。 结果挨了杜雯收回来顺势一巴掌打后脑勺：“看什么看！走了！跟我去看看办公室装修得怎么样了。” 不至于直接揪住万长生的耳朵，但亲疏程度非常明显。 万长生也乖乖的跟着走了。 留下李逸飞站在那看着蓝色背影，竭力在思索。 万长生给茶水间坐着聊天的各位编导叮嘱几句就走了。 电梯里面接连挨了杜雯好几脚踢，万长生沉默的示意她把吊牌收了揣兜里。 上了车杜雯才呵呵：“情绪很稳定哦，拱手相送不牵挂，你真做得出来哦？” 万长生发动开车：“你喜欢，我就支持。” 杜雯马上：“我喜欢你，支持给我看看呀。” 万长生放手刹：“嗯，我也很喜欢我，这个支持够吧。” 杜雯哈哈哈：“越来越不要脸了，对，就是这种感觉，不要觉得有负罪感，如果有一天我对你失去了爱情的感觉，我会去寻找新的爱情。” 万长生居然还敢有反击：“你也不要把自己形容得多么洒脱无情，举个例子，林楚妮一贯喜欢撇清态度，这反而说明她是个相当在乎感情，在乎感受的人，所以才尽量想把自己摘出来，不要陷入到感情纠葛中。” 杜雯惊讶：“哎哟，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敢公然谈论一个比我漂亮的女生了！” 万长生确实是愈发泰然：“我可没觉得她比你更漂亮。” 杜雯噗嗤：“你果然是会抓重点，没有上当。” 万长生叫停这种让自己太愉悦的感觉：“好了好了，不开玩笑，杜雯，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希望你幸福，只要是你真正喜欢的人，我都会想办法去接纳他，就像你对欢欢的接纳。” 杜雯顺势靠在椅背上长叹气，还把脚蹬到副驾驶的中控台上：“梦想成就啊！终极梦想！钓了个金龟婿，亿万富豪，人品好像也还比较正派，不是那种花花公子，有点闷骚。” 万长生也忍俊不禁：“看来人家是真有眼光，知道你不光人漂亮，还有能力有内涵，比江同学还是要全面得多。” 杜雯忽然转头：“说真心话，你听见他说想要追求我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不要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 万长生认真回想了下：“当时想的是该找他开价四十亿。” 杜雯绝对没想到他这个回答，还楞了下，然后尽量忍住爆笑：“我值二十亿？” 万长生一本正经：“我觉得他就是作业不够多，压力不够大，如果他被企业压力压得气都喘不过来，哪里会胡思乱想这些东西？” 杜雯已经哈哈哈的狂笑不止了。 所以说逗女孩子开心这种事情，是看天赋的。 有些天赋可以秒杀经验。 就像艺术天赋一样。 大美社已经把这种天赋用到了无处不在的地步。 熟练的在几天之内，就把办公室装点得漂漂亮亮。 算起来差不多十五六年前买的商住楼了，一层楼挨着的四套都给买下来，然后打通装修出来挺简单的四五百平米办公区。 楼道都是挺旧的那种贴满了各种小广告和管道疏通开锁喷字，杜雯当时带着人来看的时候拍照给万长生，挺普通的玻璃门外卷帘门都贴满了。 室内更是厚厚一层灰，十多年没人关注的地方完全对不起这几千万的房价。 现在清洁一新之后就是全面的包裹，连玻璃门都贴上了磨砂咖啡色的墙纸，上面带着卡通图样的可爱造型，一看就是年轻的文化艺术公司。 里面原本的办公家具全都拆了扔掉，地面满铺地板革，墙面包满五颜六色的墙纸，最特别的就是拆掉原来破旧的吊顶，裸露布满管道的天花板刷成灰白色，和有一面墙的同样用工业管道造型拼凑出来的灰白色壁饰遥相呼应，立刻就感觉有内味儿了。 连办公家具也都是那种充满创意的新款组合，全都是loft工业风的集装箱造型铁皮柜呀桌子什么的，甚至连主管、老总的办公室门都是集装箱门造型，上面还画满了涂鸦，有个美女剪影的样子好像是杜雯的姿态。 万长生多看两眼。 杜雯问他有何感想。 万长生鄙夷：“没我画得好。” 杜雯鄙视：“也没见你主动给我画点什么。” 万长生想了想：“当初……” 杜雯没好气：“我俩认识画的第一张速写，你看见我的第一眼，就这么一张？我听说你给钟明霞画了几百张！” 万长生哭笑不得：“她是绘画模特！特别是一直在给艺考生做速写模特，几乎三天两头我都要用她给学生做示范，你没事儿比这个干嘛！” 杜雯其实是笑：“我乐意，你就真的不问问，这位李老板是怎么跟我谈，我又怎么回答他的？” 万长生摇头：“鉴于当年那位年轻有为的老师最后给我造成那么深刻的教训，我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又被误伤。” 杜雯才不会觉得内疚或者抱歉呢：“哎哟，我好歹也没让人给你泼硫酸吧，李老板还是不至于那么不成熟，是个好人。” 万长生也是这个感觉：“所以就别欺负好人，喜欢就试试，不喜欢那就说清楚，别再逗着人家玩儿。” 杜雯强调：“我那叫引蛇出洞，散发点魅力，让他早点主动说出来，免得拖出问题，无论是春晚还是软件ui这边，都经不起这种破事儿折腾，所以我也给他表达得非常清楚了，不谈爱情。” 万长生点头：“这就对了嘛。” 杜雯翻个好看的白眼：“对个屁！我说就该用钟明霞那招，直接告诉他我就是你的婚外恋情人，准保他马上意兴阑珊的打退堂鼓！” 万长生叫屈：“哪有这种说法！撒谎要挨雷劈。” 杜雯呵呵：“我也是一时心软，不想败坏你的名声，结果看起来在李老板那执拗的钛合金直男看来，那就是还有追求的可能性，也许在他看来，只要我未嫁，他未娶，就没有达不成的结果。” 万长生想想才说话：“一个谎话要一堆谎言来弥补，说谎不好。” 杜雯也会抓重点，马上眯眼：“钟明霞那边的谎话现在是用什么来弥补的？她父母还不知道是假的吧。” 万长生苦笑下：“对啊，她的父亲给我感触非常深，一个非常失败的男人，只会用酒精麻痹自己的人，却尽可能用自己最好的那点东西来对我好，目的也就是希望我对他女儿好，这种感受让我很惭愧，不该当初答应下来去欺骗他们，现在……有点矛盾。” 杜雯感兴趣极了：“半推半就的答应下来？” 万长生摇头：“当然不是，其实说起来简单，钟明霞已经很有钱了，而且在可以预见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她的心态可以保证她持续出作品赚大钱，那么只要把这个底儿透给她父母，再告诉他们之前男女朋友都是假的，估计他们也不会在乎了，毕竟年入上千万已经完全可以砸得他们不在乎一切，但反过来有很大的可能会毁掉他们比较简单的价值观，特别是钟明霞的母亲。” 杜雯还是喜欢比较：“我爸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前几天还叮嘱我，你搞春晚千万不要捞钱，把名声捞够，然后很不经意的问我，我俩赚了多少钱，我估计是他手头有点紧，你说给不给孝敬点？” 万长生刚要回答，忽然觉得这对话怎么有点莫名的熟悉呢？ 824、大美人人爱 杜雯当然是极为欢喜这种时光了。 她多骄傲个人，才没有什么同居一室煮个饭亲密腻歪的想法呢。 看完办公室，安排员工陆续搬迁，大美社到这边兼职的实习生也在熟悉环境跟路线。 照例带万长生去逛博物馆、美术馆、艺术馆。 这几天其实离开春晚组委会，两人更多都是在溜达这个。 平京拥有全国最多最好的各种艺术场馆，万长生早就是可以拿着皇宫博物院助理研究员证件免费逛这类场所了。 现在顶着春晚导演的名头，更是可以让任何场馆打开平时不对外开放的珍宝馆、修缮维护场地让他尽情游览。 美其名曰考察春晚外景地嘛。 这还真不是以权谋私，真有这个需求。 但穿过国子监那满是落叶跟青苔的碑林、古槐树下。 徜徉在天坛恢弘的气势之中。 偶尔听殷勤陪伴的解说讲述那些历史长河中的故事。 主要还是两人自由自在的转悠、闲聊。 在这些地方，个人会显得特别渺小。 只是滚滚红尘中的一粒沙。 所以万长生从来不用束手束脚的想着那些男女之防。 放开心思感受这些在乡下只能从文字里臆想的空间，触摸那些历史曾经走过的痕迹，真实领会纸上得来终觉浅的差别。 杜雯比他更放松。 好像在带着万长生穿越千古历史，只有两人走过的岁月。 就是两个灵魂在空旷的时光里悠然自得。 太舒坦了。 所以直到晚上随便吃点什么，万长生开车把杜雯送回清美，都没啥废话。 这姑娘回了寝室，才静静的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回味。 万长生也差不多，把车停到组委会楼下的停车场，在车上呆呆的坐了几分钟，再收拾东西上楼。 连夜开始对晚会场景进行修改，可把舞美组的小伙伴们坑死了。 本来没要求他们跟着熬夜，但万万画东西，其他人哪有不守着看的。 有些都回了平戏的，闻讯又组队过来，几十号人围在电脑和画板前面忙了大半夜！ 同样的场景，游客看和艺术家看，表达出来是完全不同的。 优秀的艺术家，就是不但要有那颗敏锐感触的心，还要有能够表达出来的技法和能力。 万长生显然很擅长。 等到第二天上午那帮累得东倒西歪的家伙还在打地铺或者沙发上打鼾，万长生已经起来跟编导组探讨这些连夜捣鼓出来的场景画面，怎么跟现在的节目衔接起来。 李逸飞照例准时上班，而且和前几天只带了几个秘书助理不同，今天开始据说有二三十号人过来对接工作。 本来也是，对火眼这种年营收几百亿的企业来说，虽然大多数资金都是主播或者用户的打赏流水，但规模体量还是有那么大。 用户看起来每天都相同的日子，网站需要做大量维护和更新工作，并且要引导用户朝着更有利于网站盈利或者发展方向去适应改变。 这种“教用户适应网站悄无声息的变化”，几乎是所有网站的重点难点。 因为网络世界是开放而自由的，稍微有一点人机互动、使用体验不舒服，都会造成用户流失，而只要出现类似体验更好的网站，看似高楼大厦红红火火的局面，不知不觉间就会冷却下去，直至崩塌。 很难再死灰复燃。 所以网站在全新上线的时候，往往是全方位迁就用户，跟用户过不去就是和钱过不去，也是跟影响力过不去。 但发展到一定阶段，肯定要追求自己的人设，追求自己的发展方向和利益点，不可能一味的只是让用户爽。 而且也不可能一成不变的让用户觉得毫无新意。 所以这种网站规划发展、运营方向的选择，可以说是个事关企业生死的路线性战略工作。 本来很多都是创始人或者高层之间内部探讨决定，甚至经常造成原创团队分裂的。 杜雯却借着这个春晚的二十亿赞助，很专业的提出了论断。 对火眼非常关键的生死劫。 毕竟要是强扭着火眼用户去变得高雅，说不定也会丢掉原来的基础。 那这二十亿的赞助反而成了自掘坟墓了。 杜雯最专业的恐怕就是提醒火眼不要完全听从万长生他们这帮艺术家的思路。 既显着非常职业的智囊团态度，又仿佛划清了她和万长生之间界限。 李逸飞可能就是在听进去杜雯这种提醒的基础上，又有点误会那种私人关系。 今天来就相当正式，不光工作团队正式，穿着也比较正式，挺好的西装感觉还把头发打理了下，虽然不至于名牌加身，那也比之前规范了很多。 再说他本来就挺儒雅斯文的外表，还是有点风度翩翩的味道。 万长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相信杜雯会把一切处理好。 这姑娘十点过才背着个双肩包过来，也打扮得挺精心，一来就鬼鬼祟祟的和江竹清对眼色。 编导们都偷笑。 今天可是说好了要去舞蹈学院考察排练进度。 万长生明目张胆的偏向男性表演者，让组委会的女生都有点口水！ 只是杜雯再看见李逸飞这穿着样子，马上狠狠的指他两下。 这已经是很不见外，把他当朋友的提醒了。 李逸飞还跃跃欲试！ 万长生赶紧装没看见。 可他又跟整个编导团队，以及陆续抵达的火眼团队、舞美团队一样好奇八卦。 李逸飞那明显像个初恋男孩的兴奋跟手足无措，瞎子都看得出来。 编导们先是用眼神询问万长生。 万长生装傻。 可火眼那边就不一样了。 杜雯说的东西是有些道理，但她才二十三岁不到，没有任何名气资历，凭什么对火眼指手画脚。 而且这种战略性的企划案，往往伴随着大量的权限改变。 对于几百亿流水的企业，稍微有点侧重点不一样，不同部门的利益变化就天差地别。 办公室政治往往都是围绕这个斗得你死我活。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据说火眼所有高层都过来吃盒饭了。 一个个头衔听起来吓死人，什么内容事业部总裁，市场营运首席执行官，环球投资联席董事…… 根本分不清到底谁最大。 但看样子都是得了消息来看杜雯的。 万长生琢磨可能这些大佬是在判断李老板到底是真的陷入情网，还是在借着这事儿清理局面。 唉，他就最烦这种事情。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避免不了政治，连观音庙都会明争暗斗几百年。 所以突飞猛进的大美社，真是全靠大家都还算有颗艺术的心。 一直没太把利益放在第一位。 当然更是靠着杜雯、黄敏他们这一帮管理团队的张罗。 让几千人的队伍始终更像个学生团体，而不是商业团队。 于是吃过饭，万长生赶紧带人去舞蹈学院。 但杜雯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欣赏花样美男的机会，在自己的团队那边开完会辟谣跳槽的可能性以后。 抓了双肩包就跟着跳上面包车：“卧槽，火眼那边的员工主管看我眼神都不对，明天开始我不过来照面了。” 几个编导哧哧笑，江竹清壮着胆子：“是……李总，对你有好感么？” 杜雯妩媚妖娆的托住自己脸蛋：“天生丽质难自弃，不好意思啊，前几天原来是你帮我挡了火力。” 江竹清赶紧：“哪里哪里，我就说李总根本没有跟我有过什么交流……” 杜雯马上：“我也没有！人是好人，但不是我喜欢的款，我已经非常清晰的表达了我的态度。” 那几个男编导还是没忍住：“卧槽！杜总，您这不为金钱折腰的态度，佩服！” 这是真佩服。 这年头能抵挡住亿万富豪的示爱。 而且对方还不是那种花花公子形象浪荡的家伙，这明显就是奔着结婚去的金龟婿。 一跃进豪门的人生改变啊。 能抵御这种诱惑的美女，一定不是普通人。 杜雯得意的摊开手：“自从我选择美术专业，找寻到我自己的艺术天赋所在，人生就清晰的掌握在自己手里，这种感觉让我能够从容的面对各种诱惑啊……” 两位美女坐在二排航空座椅上，几个编导使劲鼓掌。 他们见过的美女多了，敢这么看待人生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而且杜雯明显是用调侃的语气，说着最真实的话。 多了不说，前几天江竹清要说一点不在意，也是不可能的。 这会儿紧紧的看着杜雯，好像是想从那有些妖媚的眸子看出来底气在哪里。 却听见司机低声：“咦，李老板的车怎么也跟上来了？” 万长生那听起来好像没有感情波动的腔调，很有戏剧效果。 车厢里立刻回荡着杜雯那看似抱怨、实则炫耀的：“好烦哦！” 其他人只剩下哈哈大笑。 其实人家李老板挺低调的，这么大企业，就开个在平京街头很不起眼的奥迪a8。 杜雯还做作的牵自己身上灰色毛衣和百褶裙：“是打扮得太美了吗？啊，真是苦恼啊，该看的人没看到……” 编导们狂笑！ 整个车里恐怕没回头看她的就只有驾驶员了，连副驾驶的唐建程都一个劲回头笑。 这样的杜雯，确实是人见人爱。 万长生都控制不住自己脸上淡淡的笑容。 825、我明白你们，你们明白我吗? 舞蹈学院的帅哥果然美不胜收。 当然美女也非常多。 听闻春晚组委会编导组来了，特别是导演亲自带队，整个舞蹈学院都云集过来，有老师笑称平时全校开会都没这么积极。 把偌大个练舞厅挤得水泄不通，好多美女都不嫌弃的坐在地板上。 但肯定不影响万长生能在最好的角度位置，观看舞蹈团队的表演。 大概有二十个不同风格的舞蹈节目会集中展现出来。 当然不是每个节目都能上，甚至可能一个都上不了。 从编导组跟这所国内顶尖一流的舞蹈学院联系上，就说明了情况。 这就好像是在画画之前打草稿。 尝试构图，尝试题材，尝试这种表演形式和排练模式是不是可行。 有可能各方面都会被推翻。 感觉正式因为来自戏剧学院和美术学院的青年艺术家，向舞蹈学院提出这种需要支持的要求。 人家立刻就答应下来。 对编导组表达的和民间艺人，民间舞蹈爱好者同台表演，也没有任何抵触。 今天更是好几位得过全国金奖甚至世界级奖项的教授老师都在旁边助阵。 可能还是新奇。 创新的东西总能引来很多关注的目光。 艺术圈里面更理解这种创新。 万长生他们其实来了七八部车，主要是拍摄团队，有火眼的也有组委会的，大美社就算了，马振宇他们才是拍摄团队的主体，平京这边没有那么完整的工作室，实在是这边藏龙卧虎太多，摄影团队很难在平京立足。 现在能跟着万长生来的组委会拍摄团队一水儿的戏剧学院、电影学院、广播电视学院摄影专业毕业的高材生。 都是从国家电视台调过来的精干人手。 难得有跨级挑大梁的机会，自然个个干劲十足。 挂在身上的斯坦尼康减震摄像机都有俩，其他固定机位又是三四台，加上移动灯光，补光，拾音，一大堆人手，还煞有其事的对讲机、耳麦之类配得相当齐整，算是相互熟悉演练。 进了场地就在唐建程的指挥下各忙各，不管总导演跟各方卖弄风情。 万长生怎么也要寒暄两句，感谢人家的支持，然后就抱着手臂听对方的年轻教授讲解他们目前排练的情况。 人家也是拿了全国青年舞蹈大赛金奖，然后走上快车道，成为舞蹈学院的教学骨干。 这方面万长生的三项金奖的名头，一点都不差。 所以绝对能得到尊重，但所有舞蹈专业的师生们还是好奇，这么位金奖画家，高票房导演，面对他们的专业时候会有什么见解。 一旦进入专业模式，万长生基本不说话，非常专注的观看人家表演。 形式也很简单，纯粹就地取材的叫杜雯和江竹清上去模拟主持人走个台，因为这种主持人和表演者之间的衔接都很重要。 杜雯还搔首弄姿的搞表演专业那套念数字当台词，江竹清就很有舞台范儿的用肢体语言请大家欣赏节目。 后面的舞者就按照排练的表演，每个节目之前都要这么走一下。 李逸飞悄悄挤在火眼工作人员中间，一瞬不眨的看着杜雯。 就像个单恋校花的屌丝。 连带让火眼视频的工作人员，气质都非常拘谨。 实在是作为一家商业视频网站，他们的摄影摄像水平也就是旅游景点揽活儿的那个档次。 一上大场面就彻底被专业团队镇住。 只敢拿着手持家用的减震云台偷偷摸摸溜边拍摄，都不敢叨扰那些扛着几十万设备的大佬。 舞蹈学院的师生可能有大半都看过这些排练，舞曲响起的时候，很多人身体都不由自主的跟着扭动，但目光都时不时盯着那位最核心的导演。 被这么多俊男美女看着，没点心理素质还扛不住。 然后看了大概三段舞蹈表演，万长生叫停：“我有点小小的建议啊……” 全场马上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那种，音乐戛然而止，舞者几乎瞬间凝固在自己的动作，摆好了准备接受导演的指点。 这特么难度比跳起来可难多了。 江竹清脸色都下意识的变了变：“我……我又回忆起去年拍戏时候导演这个表情了，全剧组都紧张！” 杜雯从来没去拍摄现场看过，眉毛挑了挑，却若有所感的一扫视，就瞥见李逸飞躲在人丛后那陶醉的目光。 她好想顺手把手机给砸过去，可还隔着二三十米呢，就皱眉随手指一下周围，意思是美女这么多！ 李逸飞居然马上开心的笑一下。 感觉女神有点反应，都多高兴！ 您是亿万富翁啊！ 晃晃手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啊，何必来遭这爱情的罪呢。 可他就这么开心的看着，可能沉迷代码这么些年，有点破天荒的体会到了甜蜜和心动。 根本就没注意万长生居然说：“太专业了，你们表现得太专业，不行……” 哪怕换个行政领导来说这话，专业舞蹈师生们没准儿还会喧哗。 可万长生这么说，只简单的嘈杂下马上安静倾听。 万长生走到那个穿着紧身背心的男生面前，怪模怪样的扭了两下：“刚才，表现你情绪非常高兴的那种抬腿脚步，全身还在扭动的那个动作，再来一遍！” 男生丝毫不差的马上切换到那个动作，比万长生优美多了，但整个动作其实需要极大的力量来控制，极其费力，但他稳稳的保持住。 万长生就跟上速写课指点模特一样，顺着人家肩背腰的肌肉线这么指下来：“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我明白！你们的动作有线条美感，有力度美感，有节奏的美感， 一丝一扣都要用汗水才能千锤百炼的动作，非常美， 而且由在场各位不同的人来演绎，你们还有自己不同的艺术理解和追求， 但是！ 这是春晚的舞台，面对的是十几亿普通观众，明白吗?” 好像也只有在专注艺术的时候，万长生才会像变了个人，非常具有强度和硬度的语气不容置疑。 “普通观众只能直观的去感受一些东西，更高级的抽象思维只有极少数人具备，这是个现实情况……” 看这话说得可有水平了。 舞蹈学院师生任谁听了，心里都舒服。 高级的少数人呢。 人人都在认真的思考。 那位青年金奖还点头：“这确实符合我们目前真实的审美欣赏水平，大部分人在艺术欣赏水平上，是门外人，是不懂的，哪怕那少部分中间也有相当的是附庸风雅。” 万长生重重的手指：“对！就是这三个字，门外人，而各位是门内人，这中间有道巨大的门槛，如果我们只顾着我们自己的艺术追求，这就是门内的世袭！” 甚至还说得更严重些：“这就是专业神教的垄断世袭！只有一群人孤芳自赏的自娱自乐，这是好事儿吗？” “只有门外不断冲进去新人，才能把整个体系向前推进……” 舞蹈学院师生们有点呆滞，关于专业的态度，是他们当做生命一样的骄傲。 天然俯视外行，这点和美术学院没什么两样。 关于如何提高普通民众的审美水平，艺术欣赏水平…… 大家平时可能嗤之以鼻的时候比较多，这没法改，大环境就这样儿。 国家教育体系慢慢来，那得多少年的积累，潜移默化的素质修养改变…… 总之跟自己是没多大直接关系的。 没想到这个年轻导演一下拉到所有人身边：“所以我要求的就是门内和门外之间，各位和我一起，来担当桥梁，建立互通，明白了吗？” 几台专业摄像机无声的转动着，从各个角度把镜头锁定在导演身上，锁定在他和那几位舞者的身上，有位移动镜头还围着万长生转了一圈。 还有一台专门捕捉周围人的表情神态。 这几位摄像师都没想到，他们竟然拍下来这样的场面，有点舞台剧的戏剧效果。 群戏，冲突戏。 万长生的语言跟动作，充满了节奏和张力。 周围人的反应也完全符合戏剧效果。 因为只停顿了片刻，那位青年金奖教授就凑近些，很认真的比划：“无招胜有招的感觉，对吗？剥掉过于艺术化的那些表象，真正展现出舞蹈艺术最本质的东西，能够被普通大众都接受欣赏的东西，浑然天成的自然感觉，对吗？” 谁知道万长生这个时候又撂挑子了：“那是你们要去解决的问题了，我只能说我的感觉，为什么我说有些短视频里面的民间舞蹈充满生命力呢，可能低俗了点，也简单了点，但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在欢快跳舞，并且享受这种不怎么高深，甚至不怎么好看的舞蹈……” 说到这里，他还跟羊癫疯似的抽抽。 最近实在是看了太多这种视频，万长生纯属随手比划下活跃气氛。 谁知道现场一个人都没笑，那位青年教授还马上就顺着万长生的动作跳起来！ 脸上洋溢着刚中了五百万的那种开心笑容：“简单些！平常些！” 一个眼神，那几位舞者学生都跟着他跳起来…… 好些围观的男女生，也直接进来群魔乱舞，怪模怪样的动作，还怪好看的。 唉，这学艺术的都是神经病。 江竹清满脸的基操勿六，好像对万长生已经有了盲目的信赖。 只有杜雯脸上露出些溺爱的讪笑。 也许只有她才明白，万长生刚才这番听起来很有逼格和高度的指导…… 不过是昨天他俩在逛国子监的时候，顺口聊到垄断和世袭，是最节省统治效率的做法，所以古时候才把读书人发放到那么圣贤的地位，绝大部分普通人根本没法得到教育的机会。 谁知道转过头，万长生居然用到艺术领域，并且一举说动了这么多舞蹈学院的师生来跟他一起推动。 有些人，真的可能是生来就与众不同吧。 只是抱着手臂，一只手还遮住了小半张脸的讪笑表情，稍微游动下，就瞄到那边那金丝眼镜一直呆呆的看着自己。 真是人比人，差几层啊。 826、让你成为这条gai最靓的仔 也不是说李老板不好。 他这么平易近人的挤在一堆人里面，也从来没有拿自己的资产、企业说事儿，更没有什么超跑豪宅来炫耀。 挺朴实无华的就这么来追求女生，这份心境很难得了。 但杜雯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松的单方面享受初恋感觉呢，得破坏。 万长生引发了迪吧模式，让那位青年金奖教授带着学生们找了会儿感觉。 后面的舞蹈果然有些不一样。 专业舞蹈跟戏剧里面的唱念做打差不多，也跟体操跳水类似，再复杂的舞蹈那也是一个个305b的技术动作串联起来，都有说法的。 所以舞者表达的时候，任何一个动作是不是做到位，在内行看来都一目了然，跟表格三色环饼图一样。 现在他们就放弃了这种一板一眼的专业级表达，更自然随性。 人家也不是不会，只是奔着春晚准备得都挺认真。 不过话说历届春晚的舞蹈，那真是比其他任何项目都是一把泪。 那种做作的喜庆动作，还不如欢欢跳大神的精神头接地气呢。 万长生可能真是从欢欢那得到的灵感。 后面不置可否的看着，只说要时刻记得面对最普通的观众。 这回舞蹈学院的师生就鼓掌了。 对万长生还有种当成自己人的热情，因为他说的大家都懂。 只是接连二十支节目也不是每人都能跟这位金奖教授一样瞬间贯通，还得他手把手的解说下。 毕竟这边也是精英尽出，古典舞、民族舞、芭蕾舞、国标、现代舞什么都在展示，调整难度不一样。 场面略有空档，杜雯就借着当主持人的机会站出来：“借着这个时间，我介绍下今天到场的春晚筹备组的这些成员，希望未来能多跟舞蹈学院以及各种艺术团体有丰富多彩的交流，万长生，万导大家就比较熟悉了，这位美女呢江竹清，《人间不拆》里面大家肯定看到过她……” 万长生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呢，只瞥一眼，专注力都在这些舞者身上。 还摸出自己的速写本来勾勒，几位年纪大点的教授就站在旁边看，脑海里面估计都有名不虚传的评价。 更不会对万长生的说法有疑虑。 因为这种速写更见功底。 舞者都在不停的姿态变动中，根本不像绘画模特那样凝固不动，画家需要捕捉瞬间最有冲击力的动态。 那么画出来基本就是默画，而且是需要一气呵成的线条，对于肌肉线条、骨架解剖得熟悉到熟极而流的地步，。 就算不动绘画，搞舞蹈的看一眼就知道那身姿对不对。 万长生却表现得淋漓尽致，恰恰在舞者最有表现力的时候凝固瞬间。 甚至还能在舞者没有表达完全的动态里面，再延伸些他的感受。 这就是艺术共通性。 反过来他的速写甚至能给舞者提醒，怎么才能更美。 有时候这都是教授老师们给学生讲解起来最艰难的地方。 毕竟艺术这种东西是感觉，教授老师们自己说不定都做不出来，学生有优秀的身体表现力，也不一定有足够的艺术理解力，就像禅师之间的顿悟一样。 得艰难的去揣摩，捕捉漂浮的灵感。 但万长生恰恰是个能把感受用图画表现出来的另类。 这么一想，就知道他为什么从绘画跨界到导演，还能得到那么多认同了。 教授们不说话，频频点头。 但大多数师生的注意力都在杜雯那。 江竹清从电影里面就开始红了，哪怕没达到钟明霞那大红大紫的程度，那也是谁见了都叫得出来名儿的小明星，更不用说最近这十来天被春晚和火眼轮番猛推。 出镜率绝对比钟明霞还高得多。 其实舞蹈学院的名利心，比影视类院校还是要专业那么一丢丢的，比中等学历的艺校也更高雅些，毕竟能考进来，那已经是十年以上的苦功跟汗水，没那么急着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很珍惜。 但也想出名啊。 掌声一阵阵的热烈。 特别是杜雯介绍唐建程和那些编导的时候，描述得都像是未来的明日导演，这几个家伙也收起垂涎欲滴的表情，很专业的沉思。 更拿得住架子的是拍摄团队，不管杜雯把他们的资历吹得多么厉害，都不声不响的默默扛着设备拍摄，但镜头肯定无声在美女那里多停留些。 还有人在耳麦里面悄悄提醒：“男的，左边那帅哥杜总肯定喜欢，多拍点感谢杜总。” 摄像师就默默的多拍点。 这是个难得让舞蹈学院接触其他同行翘楚的机会啊，舞蹈学院师生们都有点叽叽喳喳。 然后杜雯话头一转，就到了火眼这边：“这一队呢，就是火眼视频的高级内容团队了……” 顿时把偷偷摸摸的火眼工作人员惊得动作都端庄不少，生怕丢了几百亿大企业的脸。 果然惹得师生们掌声欢呼更盛。 相比电视台的专业摄像师，可能火眼视频的更直接吧。 现在那么多网红，他们接触到的资源可能更加丰富，毕竟电视台能上不能上的机会就那么点，单靠个人的力量很难获得。 网站就不痛了，谁都能展示自己，稍微倾斜点，那可不就出头了？ 几个舞蹈学院的帅哥还忍不住上去套近乎。 结果杜雯就是用前面这所有人来烘托李逸飞呀，最后才介绍他：“最后！我们有幸介绍今天特意来到舞蹈学院的火眼视频首席执行官，ceo李逸飞先生，感谢您为春晚提供了晚上视频展示的机会，我们才能大量推动民间艺术跟学院派的融合，谢谢！” 她说得有点调皮，李逸飞听见杜雯提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还有开心的笑容，浑没注意到杜雯手指着自己。 哗的一下，李老板立刻被他周围的舞蹈学院师生惊呼包围了！ 卧槽，这就是传说中走路都带风的亿万富豪啊。 而且视频网站可不就正对应了舞蹈学院么。 譬如说音乐学院还讲究个音乐软件是不是音色合适，美术、影视表演都有自己的限制，毕竟让江竹清这样的专业演个几秒十几秒的小视频，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唯独舞蹈，这是真正的视觉艺术，而且随便做点动作十几秒就够了。 舞蹈专业是最契合短视频的存在，这也是万长生他们为什么第一站就来舞蹈学院的原因。 连本来看着万长生的教授们都抬头看那边。 有老师还在一本正经：“能不能在火眼给舞蹈划个专区呢，然后按照民族舞、现代舞、国标这些分类来……” 学生们已经迫不及待：“李总，要不要成立个什么舞团，火眼完全可以自己拥有舞蹈团队呀……” “李总，有没有什么关于舞蹈的表演机会？” “李总，加个微信呗？” 好咧，李逸飞就完全没有精力去看着杜雯了。 这姑娘神清气爽的转头对江竹清得意一笑。 江竹清有点呆呆：“你……就为了把他撇开？” 杜雯嗯：“不然咧，让他看看人世间绝色无数啊，何必吊死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呢。” 江竹清都撇嘴了：“您可真是谦虚！” 杜雯长叹气，指指那边的人头孱动：“妹子，你觉得到了李总这个接触的层面，漂亮还是种稀缺资源吗？” 江竹清看着那边，有点出神。 杜雯就偷偷摸摸找了个最近的有耳麦去沟通，居然是要那几个最出色的美女画面，要摄像去拍一下，特别是其中有个参加了表演的，上身只有一件露腹部的紧身高腰白t恤，腰部以下却是条肥大的灰色棉质运动裤，再搭配高帮运动鞋，利用宽松和紧致的对比，完美展现出长发披肩的美丽，身材超级火辣。 摄像们连忙不动声色的嗯嗯嗯，胆子大的还问杜总难道不是要看男生么。 杜雯嘿嘿：“帮导演看嘛，我们要全心全意的投入工作，怎么能把个人爱好带进工作中来呢，那个平头肌肉男还是顺便拍一下，我有朋友喜欢这款。” 摄像组内心都在狂笑。 觉得这位杜美女真是太能控制场面了。 其实那几位最出色的美女，真是没放过李逸飞，仗着他这微服出巡啥秘书助理都没带，围着要了微信还合影！ 机会太难得了。 不管怎么看李逸飞都是不容错过的超级……他都不是潜力股、绩优股，根本就是唐僧肉吧。 于是李逸飞和万长生放在一起。 谁都会觉得李总更有钱，也更值得发展。 毕竟艺术家可能更有趣，但未来也更不可捉摸。 it大佬这是多么稀缺的资源，最优秀的金龟婿了，可以说风头最劲的那些名媛全都是顺着这条路起来的。 有听说哪位是跟艺术家成为名媛的吗？ 被骗财骗色的更多。 而且李逸飞那儒雅理工男的气质，和万长生那种成天和美女打交道的行业相比，肯定难度也更低吧。 所以无形之中，居然让万长生周围没了什么花团锦簇的场面。 杜雯还得意的拿手机拍照，发到群里说是帮欢欢消除了天大的隐患。 结果都叫她给那边那几个帅哥再抵近点拍照。 好不容易收工回到停车场，李逸飞终于艰难摆脱了群雌粥粥的热闹场面，对杜雯感叹：“你是我唯一看见不在乎我身家的女生……” 杜雯差点笑出声来，这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节奏么，偏偏就喜欢我不爱钱的套路么？ 但脸上绷得住：“是吗，有机会介绍几位不在乎钱的给你认识，你还是见识太少了……” 被嘲讽的李老板，还一脸甘之若饴的享受模样：“我能跟你坐一辆车吗？我一定不会对你造成困扰，只是想多接触多了解……” 杜雯无奈的看看超级赞助商。 确实得摇人儿啊。 827、老子心里有座坟，坟里葬着未亡人 万长生没有立场去劝说李老板不要追求杜雯。 其他人对李逸飞都是仰望的态度，更没有资格去说亿万富豪该怎么做。 再说万一杜美女只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以后人家成了，那该多尴尬，都不用在这边做人了。 谁都知道撮合劝分这事儿纯属吃饱了撑的。 大家还不如就看戏吧。 李逸飞还挺认真的，只是理解恋爱这种事情吧，他的思维有点和常人迥异。 跟着蹭上万长生这车的时候，脸上还有些按捺不住的偷笑。 万长生瞄见了，挺无良的用眼神提醒唐建程看。 可能觉得之前那种休闲西装的穿着有点像产品发布会，出门后李老板又按照杜雯穿着的方式换了衣服，肯定是中午偷偷通知自己的秘书助理之类买了送过来。 变成牛仔裤加宽松毛衣，露出来的衬衫领口都很崭新笔挺。 然后背了个笔记本双肩包，愈发的年轻和有时尚气息，上车很熟络的称呼唐建程他们英文名，还问万长生有英文名没。 他这种海归派都习惯于在办公室相互用英文名称呼。 之前工作都好几天都，咋没这种习惯呢。 万长生礼貌的说：“wan，听起来就像no.1，也还不错啦。” 杜雯翻白眼看手机。 江竹清把位置让出来到最后面跟编导挤，编导都不在乎和大美女的亲密接触了，聚精会神的看李逸飞发挥。 唐建程也偷偷从后视镜看。 车厢里面稍微有点安静，万长生还体贴的把音乐打开，让气氛柔和些，杜雯气得踢他椅背。 哪怕她今天的灰色毛衣和暗金色百褶长裙，都显得很淑女。 还是不顾形象了。 李逸飞珍惜时间，从背包里面拿出本精装书来：“我能送你个礼物吗？” 不是名牌包包，也不是华丽首饰，杜雯终究还是有点好奇。 主要是人家又不讨厌，伸手接过来：“一本词典？” 就是那种有点类似牛津大辞典的硬壳书，封面书脊上还有烫金工艺，看起来颇为高档。 李逸飞搓手：“翻开有书签的那一页看看？” 杜雯依言做了，然后表情立刻超级凌乱。 后排的编导和江竹清他们超级想看，有个北方小伙儿仗着身高，使劲伸长脖子，都跟大鹅似的了。 杜雯还是没有想当年收拾茅老师那样决绝，合上书没给后面看。 平视前方深吸口气喃喃：“老子心里有座坟，坟里葬着未亡人。” 后面几个马上笑得差点断气。 也就万长生李逸飞不笑，李老板还周到的问：“喜欢吗？” 杜雯对这种人也犀利不起来，大金主嘛：“李总，我是个俗气至极的人，见山是山，见海是海，见花便是花，唯独见了你，云海开始翻腾，江潮开始澎湃，昆虫的小触须挠着全世界的痒，你不要再说了，我和天地万物都想找个山崖跳下去！” 后面几人彻底笑得死去活来，江竹清都不顾男女之间，靠在旁边男生肩头使劲捂自己肚皮。 疼死了。 唐建程拼命捂住自己嘴。 万长生也有点笑了。 还是只有李逸飞认真：“说慢点行吗，我怕记不住。” 杜雯求饶：“我错了，前几天就不该来组委会搔首弄姿的被你注意到，让我淡出你的世界好吗？” 她这种矫揉造作的文艺腔，真的很有笑点。 这下连万长生都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了，又赶紧抱歉的使劲捏自己腮帮子：“李总，我没有嘲笑的意思，杜雯已经很装腔作势的表现她……准确的说是有些认知不同。” 杜雯才缓过这口气：“真的，李总，您这种文字，在我看来，稍微有点矫情，现在我们这么多事儿，我根本没谈恋爱或者交往的心思，您把注意力重新放到网站和春晚上面，行吗？” 语气就像高中班主任，苦口婆心的叮嘱学生不要早恋一样。 李逸飞定定的看着她。 车厢里面就只有回荡着的那点中控台乐曲声，杜雯存的音乐，什么爵士乐曲，听起来略显沙哑但非常悠扬。 倒是和杜雯自己那种嗓音有点像。 唐建程就痛苦了，副驾驶看不到男女主角的面部表情，又不好完全转身看热闹，心痒得很。 后面几个完全屏住呼吸的一瞬不眨吃瓜。 杜雯发现对方目光里面只有沉醉，还赶紧在自己脸上揉几把，好像能把美美的五官表情都揉开了去。 结果李逸飞更着迷：“真的，只有这时候我才发现，以前我拒绝女生的时候，有多残忍，不过没事，我更喜欢这样真实而不做作你，我说了不会对你造成困扰的，明天见！” 然后招呼司机：“万导，就在前面把我放下吧，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万长生连忙代表大家：“没有，没有，您不觉得我们不礼貌就好。” 杜雯就好想拿那本烫金书砸司机的头。 李逸飞还给后面几个说了再见，然后下车，a8无声的滑上来，接走了他们的老板。 这边车厢里面稍微安静了几秒钟，坐回来的江竹清小声：“能……给我们看看那书上写的什么吗？” 杜雯呸！ 几个男生再次发出猪叫一样的闷笑。 杜雯干脆把这几个都赶下去：“我不回你们那办公室了，回清美方向不同。” 大家一起拖长声音的唉。 万长生想跟着一起下车，被她揪了耳朵：“赶紧开车！” 好吧，这旁边就是国家图书馆，杜雯举起那大部头，真想捐了过去：“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万长生专心开车，可过了好一会儿，感觉杜雯还没把情绪放平：“你究竟怎么看待结婚呢？” 杜雯就像是暴躁的猫被摸了摸后颈窝，安静下来：“可能我多少还是有点在意，曾经的我不就最希冀这样的机会吗？近乎完美的婚姻对象，文雅、有钱、事业庞大还心思单纯，如果没遇见你，我肯定就答应了，可这就是个死循环，如果没有我俩的相互成就，他会看上我吗？刚才那排练厅里比我漂亮的多了去。” 万长生没说话，静静的听着。 杜雯翻开那本书，翻出书签那一页给万长生看了看：“很傻，如果是我喜欢的人对我这么做，我会觉得很幸福，但现在我只是烦躁。” 万长生在开车嘛，只惊鸿一瞥，原来是把辞典里面的条目改了，不知道是整本书做的假的，还是只改了这一页，万长生这一刻居然想的是这个。 但他能看见清晰的条目名称是“完美”，后面还有各种英文、日文等翻译。 关键在词条的下方，居然用了张杜雯的证件照！ 然后杜雯指着那条目释义读出来：“意指那个引领我的宇宙，牵着我往前走，并让我的世界愈发明亮的人。” 万长生点头：“我们当时不该笑。” 杜雯却直面两人之间：“在你和欢欢之间，某种程度上我觉得我是在引领拯救你，因为你在你和欢欢之间的感情里面，得不到我们之间这种共鸣，其实这是典型的小三思维，一切的出发点还是因为我想插足你俩之间的感情，哪怕这几年我们逐渐淡化了这种爱欲的成分，但我心底根源还是因为爱你。” 万长生也不回避：“我确实花了很多时间来说服自己，没有爱情的成分，我们只是相互欣赏，我对欢欢的责任是最基本的伦理道德，所以如果你追寻到了自己的幸福，我一定祝福你。” 杜雯笑笑：“对，我知道，你还是希望我幸福，可我嫁人就要抹去你的印迹，因为很难有人像欢欢那样不介意我们的相处，这才是对那个人的尊重，对我的婚姻尊重，如果不抹去，跟我父母的婚姻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欢欢确实是个另类的存在。 万长生还笑了笑。 杜雯靠在椅背上，又有些懒散的模样：“我烦躁的是我拼命充实学习自己，难道绕一大圈还是回到那个原点，还是以色侍人，而且还要放弃自己已经建立起来的事业，去相夫教子？我想我做不到。” 万长生摇头：“大美社永远都是你的，本来就是你在领导他们。” 杜雯笑：“说得跟离婚分家产一样，你是大美社的灵魂，没了你那就是一盘散沙，甚至我的事业也就成了无水之源，只能去当个负责貌美如花的家庭贵妇，那我挣扎这些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万长生不说话了，他真没谈恋爱的经验，都直接进入夫妻模式了。 杜雯看着外面黄昏的树影阳光：“为什么要结婚呢？” “大概是为了，遇见事能有个人一起商量，无聊了能在一起说说废话。 累了一天能挤在一桌吃个饭。 一生太长了，总要有个人作伴。 光明正大的陪伴，踏踏实实的想念。 现在已经差不多了啊，很多夫妻一辈子还找不到这样的伴儿呢。” 本质上，杜雯还是个搞艺术的文艺女青年啊。 夕阳透过树影这么细碎的洒在副驾驶座上。 外面是平京热闹喧哗的街道。 带着点淡淡忧伤的姑娘，确实美得不可方物。 828、从来如此，便对么 然后杜雯果然不到春晚组委会来了。 这让李逸飞颇为失望，但他还是坚持每天到这边来上班。 毕竟二十亿的大项目在运转嘛。 但组委会和火眼那边的人，私底下都说李总是因为这里有杜雯的团队。 设计ui的团队全都是大美社成员，他们当中有几个确实有兴趣到火眼去担当艺术设计这块儿的工作。 毕竟能在清美设计专业出来，基本算是全国这个类型的最顶尖。 要么出国深造，要么就得这样起点很高的职位。 这跟留在大美社并不冲突，大美有任何事情也可以随时组合呀，设计又不是个非要天天在一起的工作。 能力强悍的人总想到更高的地方去证明自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过关于企业规划用户调查之类工作的人，就全都是杜雯那间媒体公关公司的职员了。 这些人几乎全员都愿意留在火眼独立成部，杜雯来领导那当然是最好，至于其他高层来，只要待遇和空间足够，那也是没问题的。 李逸飞就成天跟这些人开会，但据说很喜欢听这些人讲杜总的工作生活习惯，顺带连公司那边刚搬了新办公室他也知道了。 不过没有马上去骚扰。 确实做到了不造成困扰。 但万长生他们轮番到各家艺术团体、艺术学院去考察排演情况的时候，李老板也尽量跟着，每回到处张望的眼神，明显是在找杜雯。 杜雯当然是在等帮手了！ 几天时间，钟明霞就来了。 不过听闻万长生他妈也跟着一起来平京，杜雯顿时有点挠头。 当初可是喊了妈的，现在有点打脸。 而且骄傲如她可不想跟钟明霞一起面对孙二娘。 那姑娘暗度陈仓的套路，还有杜雯看不出来的吗？ 但既然来了，杜雯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开车去接，万长生说不用，还被她凶了。 可杜雯万万没想到呀，陪着孙二娘走出来的居然是钟明霞在左，贝赫耶在右，林楚妮啼笑皆非的在后面，苏沐楠还老被孙二娘招呼着。 一大群！ 前呼后拥的场面，别提孙二娘脸上多满意了。 看见杜雯也像看见女儿那么亲密，上手就弹额头埋怨：“也没说去观音村看我！” 贝赫耶还羡慕这种待遇呢，孙二娘对她一直客客气气。 看来对外国儿媳妇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林楚妮赶紧声明：“在机场碰见了，我和苏老师约好了一起回平京的，再不回来我这研究生资格都要被取消了。” 孙二娘只想一车全都带回观音村去拜天地：“小林也当老师了，好得很，好得很，沐楠还习惯平京的天气吗，我听说有点干。” 苏沐楠难以抵御这样的热情：“还好，只是鼻子有点不舒服，我只是周末过来短暂停留，走吧走吧，过来登机前沾光走vip通道，钟钟都被认出来了。” 钟明霞墨镜、口罩、棒球帽，一个都不少的遮严实，但身上的穿着明显比她往时一身运动服打天下要正式得多，挽着孙二娘的胳膊站在旁边不说话。 孙二娘迫不及待：“合个影，合个影，难得都在一起。” 她居然还带了自拍杆！ 主要是林楚妮浑身不自在，随便拍两张就：“我要先回家，不能陪阿姨吃饭了。” 杜雯慢条斯理：“回家又不差这一顿饭，我还想打听下苏老师面对追求者的经验呢。” 林楚妮立刻故态重萌：“你那个追得有点心烦？” 杜雯点头：“那是真下了功夫。” 苏沐楠赶紧摇头：“我完全莫名其妙啊，哪有这个时间，解释清楚就行了。” 孙二娘紧张：“对对对，解释清楚就好！雯雯有什么事情？” 林楚妮太开心了：“这个不得了，春晚就捐了二十亿赞助，有钱得很！” 乡下妇女终究还是被这等豪客吓住：“啊？二十亿？” 然后马上视钱财为粪土：“天晓得钱干不干净呢，不稀罕！哦？” 杜雯接过孙二娘的小行李包：“是不稀罕，不过人家挺真心诚意的绕圈子，人品也还行，加上还是万长生的大客户啊，所以得好好应对，借钟钟去帮我……呃，我怎么觉得小贝你更合适呢。” 贝赫耶恼了：“我合适什么！他捐二十亿就了不起啊，什么都不是！” 杜雯也发现有点语病：“啊啊啊，不是说你跟他合适，我说你帮我去灭灭他的威风合适……” 贝赫耶义气：“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林楚妮唯恐不够乱：“就是，他若折我姐妹翅膀，我必毁他整个天堂！” 这下连苏沐楠都跟着笑起来：“这种非主流的签名档，我读中学的时候就听说了，嘻嘻。” 感觉她二十七的大姑娘了，一点不像年龄最大那个。 杜雯开门上车确认：“那就先吃饭，万长生来不来都不重要，对吧？” 孙二娘还是想看逆子多线操作的样子：“把他喊过来嘛，我都半年没看见他了。” 杜雯也就不提这边的规模了，更索性挖坑：“把你那秘书带过来跟钟钟见个面呗，我也有事儿要跟她交流。” 然后帮林楚妮分担：“职业教育部搞得怎么样，万长生的重要业绩哦。” 林楚妮不屑：“就是要给他搞砸，才不让他得这些虚名假利。” 杜雯马上诱惑她：“有了这些名头，他现在各大院校、各大剧团歌舞团随便进出，到处都是恭恭敬敬的万导喊着，你不跟他去开开眼界，满眼的帅哥美女哦。” 林楚妮顿时有点嘿嘿笑。 孙二娘觉得儿媳妇咋能讨论这个呢，可又发现势单力薄。 立马觉得坐在旁边的钟明霞最贴心了，轻轻在肘弯上的手背拍两下。 钟明霞上车就拉了墨镜口罩在下巴，于是她下巴显得有点方的缺点被遮住，甜笑。 杜雯从后视镜看着呢，马上给副驾驶的平京妞使眼色。 林楚妮躲在那狠狠的做了几个表情，可能表达钟明霞太会讨好了。 杜雯无声的哈哈笑。 钱最多的贝赫耶跟苏沐楠坐在最后面，有点委屈的观察这些细节。 所以等万长生下楼到附近的餐馆见老娘的时候，也被这一大屋子的姑娘吓一跳。 孙二娘更吃惊跟在儿子身边的清冷姑娘，就像画上的林黛玉似的。 话说单看颜值，江竹清确实很能打。 她当然更吃惊这全都是妞儿。 还偷看两眼导演。 万长生马上泰然的介绍：“这是我母亲，苏老师你可能见过，也就贝赫耶，我在江州的秘书，其实是我们艺术管理集团的董事长，江竹清，这段时间临时给我当秘书。” 林楚妮和江竹清熟悉呀，伸手搂住低声：“他套路你没？” 甜甜的和孙二娘打过招呼，坐下来的江竹清对她很有战斗力：“哟，那你是被套路过了，说来我听听经验呢。” 林楚妮跟她可是一届的老熟人，说起研究生的学习内容肯定不会觉得尴尬了。 万长生倒是先谢谢了钟明霞照顾母亲，然后才问苏沐楠这边的情况，交叉选修和博物院的电子摹印进展如何。 最后掏出手机给她看自己刚买了台激光雕刻机，三万多块，但是自己在平京完全没有时间去学习操作，只有请苏沐楠带着国画系的学生把这个搞清楚。 手机上的视频，就看见一块木头上有个红点，快速而机械的游走，那木料就跟豆腐遇见刀似的轻而易举的被挖切掉，然后拿起来连残渣都没有！ 多余的部分都被烧灼掉了。 苏沐楠忍不住小嘴张开合不拢。 艰难说话：“是……听说有这种设备……” 万长生嘿嘿笑：“可我们都装不知道是吧，要不就说人家是机器做的，毫无艺术含量。 可实际上只要我们能画出来，那边马上就能一模一样的雕刻出来，什么印章，什么钮，甚至雕塑木刻都分分钟搞定，这机器就好比我们雕塑工厂的放大师傅，毫无感情的照着原作放大制作就是了，雕塑能这么做，为什么篆刻不行？” 苏沐楠嚅嚅：“祖师爷们……从来都这样……” 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果然万长生反问一句：“从来如此，便对么？” 听见这句真是鲁迅说的话，苏沐楠哑口无言。 收拾了这位，万长生才去对付林楚妮，其实一直都有工作交代，但附中校区那边很是鸡飞狗跳，那帮精力旺盛的家伙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场军训就能洗掉野气。 林楚妮爱理不理：“你别管，我有办法。” 可万长生刚准备去问贝赫耶啥时候去豫南，林楚妮又开口：“你就不问啥办法？” 万长生一贯都放手的：“啊，我相信你能行。” 林楚妮就似笑非笑，其实是忍住笑：“产生费用能报账不？” 万长生点头：“肯定行啊。” 林楚妮就完全控制不住笑：“好！来走一个，一言为定。” 孙二娘观察这唯一能跟江竹清媲美的姑娘喝啤酒跟喝水似的，有点看不惯可又说不出的喜欢。 身为婆婆肯定不喜欢这种漂亮又特立独行的儿媳妇，但作为女人却会欣赏这种洒脱不羁。 贝赫耶就洒脱不起来，明明自己身材相貌样样顶尖，现在连汉语都说得挺溜了，还最有钱，可怎么就最没存在感呢。 看着万长生都嘟嘴了。 江竹清赶紧观察这秘书态度不对呀。 829、就想立个碑 孙二娘别提多开心了，万家有福气呀。 这可是祖宗八代都没完成的伟业。 而且最开心的是儿子居然游刃有余，一点都不慌张局促，有条不紊的把场面处理得井然有序。 随口跟钟明霞聊聊度假村的事情，帐篷区大有作为。 就像苏沐楠那个激光雕刻机的事情，帐篷也是万长生在火眼视频看见的新鲜玩意儿。 不是之前大美社买的那种几百块小帐篷。 有很多种全新材质、全新设计的款式，譬如完全透明的充气泡泡屋帐篷，可以搭建三室两厅的虫洞帐篷，围绕自驾车后备厢展开的观景帐篷。 度假村如果把这些新鲜新奇的东西都用上，很可能把219基地这个略显偏僻的地方打造成网红。 关键是成本降低。 让度假村拥有更多的接待能力。 毕竟这深山老林的地方，和特钢厂艺术社区依托整座大城市的接待游客面，完全不同。 要把盈利面放在配套餐饮等方向上，才能真正把景色卖出丰厚利润来。 钟明霞拿过他的手机，认真的转发照片、视频，再记上。 最后跟贝赫耶讨论豫南的工作，决定明天趁着周末过去看看。 等对上老妈都要喜极而泣的表情，万长生都懒得解释为什么都是女生了。 男的现在都还在各个工作室忙碌呢。 这样有心无心的凑个局，怪我咯。 反正连杜雯都看出来。 饭后万长生自己回组委会，林楚妮和江竹清到研究生公寓，顺便带上苏沐楠住她们那。 孙二娘就跟着钟明霞去别墅了，贝赫耶想单独跟万长生跑，被杜雯揪上了车。 阿拉伯少女不满情绪很严重，坐在副驾驶都摔打自己的lv手袋。 杜雯也没那么宽广的胸怀，好好的文艺小清新日子，被打扰了更不舒坦。 等钟明霞挽着孙二娘去高尔夫草坪上散步，贝赫耶说顺便去看看哪些人家没人住的时候，杜雯才发消息给万长生：“再次证明了分享感情和婚姻是绝对不可能的！” 万长生破罐子破摔：“对，在这个问题上我跟你绝对是同盟军，别被我妈蛊惑了。” 杜雯忍不住讽刺：“我看你倒是很适应！一个个的应付自如，家学渊源哦！” 万长生回应：“不然怎么办，甩脸走人吗？都是成年人了，你说我有那么半点私情暧昧吗，来都来了，一桌子吃个饭嘛。” 杜雯居然又捧着手机笑了：“滚！怎么你跟欢欢从来不这么解释，好像我就该忍受这样的局面。” 万长生调侃：“你呢，就是舒舒坦坦的吧，又觉得平淡不刺激，有点什么就走极端，还索性把江竹清叫来把场面搞得越大越乱，好像就报复了观音村的虚文陋俗，结果搞得自己不自在，何必呢？欢欢就是看得透这点，我先把你当一家人，这样我就不难受了，如果进不了这个门，那我还赚了。” 杜雯气得骂：“呸！” 还发个自闭不想说话的表情包。 可过了一会儿就：“明天我不去豫南啊，不自找不自在。” 万长生轻松：“不想去就不去呗，我其实就是去鼓鼓士气，顺便让我妈嘚瑟下，出来几年多少还是有点成绩，总不能带着她去组委会显摆吧，那就是以权谋私了。” 杜雯就是小心眼：“那我叫钟明霞明天陪我去见李老板，你说她答应不。” 万长生撇清：“你们自己的交情自己搞定，跟我无关。” 杜雯哼哼：“塑料姐妹花也是花，我还帮她联系这么多业务呢，洗澡去了。” 万长生坐在编导办公室里哑然失笑，摇摇头还是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吧。 一轮轮的到表演团体、艺术院校去考察，搞定了很多细节，也发现很多问题。 文艺单位和老百姓的生活已经日益脱节，这些越来越封闭的团体单位高高在上，几乎就只是为了些特定演出跟特殊时段存在。 既是对艺术资源的极大浪费，也是对这些一辈子都耗费在艺术事业上的天赋不公。 几乎就像美术行业里面的绘画专业那样，只能被养在书画院这些毫无业务竞争的院子里，成天为了鸡毛蒜皮勾心斗角。 也许，这才是席导他们努力让万长生这个新人来搅局的原因吧。 盘根错节，积重难返了。 万长生坐在桌边，轻轻的拿绘画笔在本子上随手勾勒。 他不会好高骛远，更不会觉得自己无往不利，其实这种看似顺风顺水的局面步步惊心。 哪怕不是朝堂之争，但其中的凶险程度毫不逊色。 文化的革命呀。 所以万长生想得有点出神。 第二天一早，钟明霞果然没有跟孙二娘一起，贝赫耶陪着会合了万长生，三人直接搭乘高铁去豫南。 到地级市也才四小时的车程而已，没必要自己开车。 万长生主要是想让母亲出来看看不一样的世界。 而且只要有了贝赫耶，航班绝对是头等舱，高铁也怎么贵怎么来。 每个人单独座舱的那种高级感受，连万长生都新奇，孙二娘就更吃惊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还算见过世面的，谁知道现在变化这么快。 当然在贝赫耶面前还挺自豪。 但三个人一起出行，感觉肯定和昨天一大群姑娘不同。 贝赫耶脸上时刻挂着甜美又开心的笑容，再说她的国际范儿也能赢得一路上所有服务人员的礼遇。 虽然北方平原的秋冬季很荒凉，抵达地级市下车来也有点灰蒙蒙，但派过来的商务车接上很快就能直抵新城。 贝赫耶再次重提这个事情：“杜那个车也太普通了，我已经让爸爸的办事处另外买部车，你在平京和这边都用得上。” 万长生舒坦的伸直腿坐靠在最后面：“小贝，我们中国人也有爱面子讲排场的习惯，但我不需要，就好比我们最近做的这些事情，是我们有这个实力，别人并不因为我们开什么车，才跟我们合作，到了我们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用这些东西来彰显自己了。” 贝赫耶的态度是：“我希望你过得舒服些，不要去跟别人挤公共交通，你的时间和精力都很宝贵，妈妈，您说呢？” 杜雯当初喊孙二娘妈的时候，孙二娘乐得跟什么一样。 听贝赫耶这么喊，本来听得津津有味的孙二娘居然哆嗦下。 估计还是觉得跨国婚姻任重道远吧：“啊，啊，我没什么意见，你想给长生买个什么车啊。” 贝赫耶无所谓：“只要他喜欢都行，上次我给他买那辆法拉利，也就回去家乡开过一次，一点都不体谅我的心情。” 开车的司机是新成立的教育中心公司在本地招的人，闻声都双手抓紧方向盘，生怕丢了这份给土豪开车的工作。 万长生笑眯眯的看着贝赫耶，不管怎么说，这姑娘也赏心悦目啊：“我就当你是把我妈当成干妈了，小贝，首都不那么好买车的，杜雯那车都是我们十多年前的公司牌照，没必要在这事儿上乱花钱，听我的，好不好？” 贝赫耶犹豫下：“爸爸在这边的公司有牌照，我问过了，你不愿买新车，那就先叫他们调一部车过来你用，好不好？我听见你说你坐地铁，都心疼了。” 孙二娘观察这姑娘的表情，情真意切。 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对儿子这么好的姑娘，伸手抓贝赫耶的手背拍拍。 结果贝赫耶马上顺势靠在她肩头，还用鼻音撒娇：“妈妈，你命令他答应下来嘛！” 孙二娘赶紧偷偷回脸给儿子做鬼脸，还主要表达这香水味儿可太大了……受不了！ 其实贝赫耶用的都是高级货，只是在孙二娘这种从来不用香水的土鳖来说，太不习惯了。 万长生揉头：“行行行，借你们辆车，谢谢你了。” 贝赫耶靠在孙二娘肩窝，像个小狐狸似的偷笑。 高铁站距离新城不远，司机看来已经培训过，特意绕着道儿接近教育中心，还在特定的路口提醒：“那边就是我们大美艺术教育中心的新外观……” 万长生他们定睛一看，可不是那范启斌画的……楼体外观？ 四十多层的商业中心高楼啊。 怕是有七八层楼那么大的面积，都是初升的红日。 当初范启斌画的是落日夕阳，这里却被大哥大姐们重新设计改造成了朝霞。 充满蓬勃朝气的初升红日，用来对应这种面对青少年的教育中心。 其中寓意就不言自明了。 一栋楼都成了巨大的招牌啊，这方圆城区里都能看见。 这种地级市本来就没有多少40层楼以上的大厦，这下真正成了地标性的建筑。 而且商业中心不是两栋楼吗，旁边那栋居然没有没有改动。 依旧保持了原来墨绿色玻璃幕墙的外观。 甚至连脚手架都没有。 无论从施工成本，还是常理推断，这都很奇怪啊，而且很刺眼。 孙二娘都问：“不会是没钱了吧？” 清楚整个设计施工过程的万长生笑：“故意的，本来我们现在也只能用到一栋楼的面积，那就只改造一栋楼外观，留出对比，就好比观音村的改造改建，最开始不是谁都不情愿改动么，等到周婶开始，一栋栋楼改出来，住着舒服，看着漂亮，再回头看自己那破房子，自然就会拥护改建了，这里也是一样。” 万长生抬手指指外面还是没多少人气的新城区：“哪怕未来我们改变了这里的氛围，也要留下个东西，提醒这里曾经的失败，如果不是教育中心这个特殊的项目，本来这里会荒废很长的时间，就当是个警醒，警醒我们也告诫他人。” 就像立碑一样，荣辱皆有。 830、扬帆起航 杜雯也知道豫南的进度：“主体外观差不多了，教学中心还在搞，商业区目前除了有美术用品超市跟进，其他什么都没有，这会儿去看，完全浪费你的名气。” 钟明霞平淡又平静：“没事儿，反正我在平京又不是呆这一两天，孙阿姨可能……和林楚妮一起回江州吧。” 开车的杜雯调侃：“这么殷勤都没喊妈？” 钟明霞从容：“为什么要喊妈，本来我就在帮孙阿姨打理些房产，如果不是拍电影电视赚钱，我更得战战兢兢的生怕她哪点看不顺眼。” 杜雯拿自己这两天的感触去骚扰钟明霞：“可……你就这么被他耽误了？” 钟明霞奇怪的看她眼：“你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书读多了就是你这个样子。” 杜雯居然觉得她这句话有点道理：“好像也是，懂得越多，想得越多。” 钟明霞把身上的运动棉服裹紧些，让自己在副驾座位里蜷得舒服些：“你没过过我那种几乎要绝望的苦日子，我早就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嫁不了他，但能一辈子陪着他，这是谁都没法强迫我的，我非常珍惜现在的生活，天天醒过来都告诉自己别作，你就是有点作。” 杜雯也承认：“可能还是二十亿的老板对我表白，表面上我装着很淡定，心里慌得一笔。” 钟明霞点头：“嗯，孙阿姨当初带我去买了两千多万的房产，我后来也当着万哥和嫂子哭出来，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心慌还委屈，可等你帮我找的代言过千万了，我就完全把压力丢给万哥，就靠着他呗，真叫我一个人有这么多钱，你看我慌不慌，谁都信不过。” 杜雯慢慢点头：“这点倒是，万长生最大的优点可能就是让人心安，可以完全信任他……啊！对，就是这个！” 说到这里还激动的拍方向盘了。 钟明霞莫名其妙的看她。 杜雯分享自己这几天的纠结：“对我来说，任何男人都有出轨的可能，哪怕万长生也有精神上出轨的征兆，连他这样面对小贝几十亿都不动心的人，还是会因为精神上的契合走神，更何况其他人了，所以我更不相信李老板、张老板会爱我一生一世，全都因为万长生把我的这种标准拉得太高了！” 钟明霞噗嗤，却不说话。 杜雯就叽叽喳喳的说自己感受，一直到了组委会那边才心旷神怡：“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钟明霞笑：“说了我们要做一辈子好姐妹嘛。” 杜雯深以为然。 等上楼到前台，摘了墨镜的钟明霞果然引得组委会工作人员小惊呼。 哪怕这些日子和各种明星打交道，但亲自来组委会的还几乎没有，都是经纪人、助理之类的过来交接视频、节目之类。 万一来了被拒绝，那多没面子呀。 钟明霞这种不施粉黛的便装模样，就是朋友之间轻松串门的态度，立刻让各个部门都很快得到消息。 江竹清也赶紧带着小视频团队过来：“嘻嘻，昨天吃饭时候说的要帮忙拍节目，现在就做个小访谈？” 钟明霞无所谓。 杜雯还带着她先去看万长生工作的地方：“大多数时候都在这边睡沙发。” 钟明霞提醒：“他办公室我都准备好了寝具的，一周一换，你这边不会不好意思吧，他被子枕头在哪里呢，呃，你们谁知道放哪里的，不行我待会儿就去买。” 杜雯看着钟明霞把这份照顾做得理所当然，眼睛有点亮晶晶。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行我素，现在分明是有些患得患失。 等到钟明霞坐在镜头前，落落大方的解释自己就是来看望万长生的。 杜雯简直有种当头棒喝的感觉。 稍微补了点淡妆的钟明霞，现在早已不是那个局促的小模特，在镜头前很轻松：“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上春晚的可能，正好我来平京有几个通告和代言工作，所以就顺便帮嫂子来看看万长生，我还陪着万妈妈一起来的平京呢……” 江竹清客串访问主持人：“那最近有什么新作品要跟观众见面吗？” 钟明霞笑着摇头：“一年一部作品，这次来平京，也是要跟编剧工作室见面谈谈剧本，过去半年我主要的工作还是在艺术园区，我们刚搞了个艺术度假村，国庆节接待了超过八千多名游客吧，虽然和大美艺术园区的假日接待量超过五十万人次不能相比，但度假村本身的接待能力就只有七八百人，所以也算得上忙个不停，非常欢迎各位关注我们大美219艺术度假村，上网随时都能搜到关于这个度假村的信息……我这给不给广告费呢？” 江竹清超级羡慕钟明霞这种状态。 完全掌控自己的人生，精雕细琢的打磨影视作品。 还能这么随心所欲的挑本子。 当初那个女一号，原本可是她呀。 所以这姑娘能坐在这里还心态不崩，已经殊为难得。 万长生这边也殊为难得的在给母亲炫耀：“六十万平方米的地产，8.5亿人民币，全都是小贝代表她家的投资，后期现在装修改建的费用投入大概有一千三百多万了吧？” 贝赫耶可能很难摆出那种贤良淑德的小媳妇样儿，满脸的神采飞扬：“妈妈，这只是我们在中国的第一家投资，只要这里投资见效，我们还会持续不断的投入，现在我手里就有五十亿的现金……” 孙二娘看她的目光怎么可能不变化，简直就是24k纯金打造的儿媳妇：“好，好！” 是挺好的。 设计团队故意把那栋二号楼留着不动，确实是个对比。 只有开工前来看过整个商业中心满是灰尘的闲置状态，才会感觉现在的新生是多么珍贵。 空置了两年多的商业裙楼，现在虽然到处都还在施工，但已经焕然一新的在迸发生命力。 原本的大型商场被彻底清空做成上下四层楼的超大教学空间，还有电动扶梯呢。 虽然利用原来的商场装修没了那么多艺术气息，那外面的中庭、走廊、露台就成了展现设计美感的重要场所。 相比特钢厂的大美艺术园区，整体设计能力有了非常大的进步。 不再是只会用涂鸦来强撑艺术气息，也不再是乱糟糟的各自为阵。 这里已经能把整座建筑都当成一幅画。 有整体外观和内部风格，让人只要走进中庭，就会惊叹这么个地级市，居然有这么一座充满艺术气息的殿堂！ 对的，几层楼的商业裙楼被整体改动了中庭的天窗，加大了透光度，每层楼又做出些凿通的楼板改成玻璃，更让光线被有意的引导，就像画笔一样照亮不同的局部。 用光斑来作画。 而商业中心常见的外飘露台，裙楼天台，被加上了格子窗的大斜顶棚，其中一间已经完整的把木头骨架用白色刷漆，木本原色的地板铺出北欧简约的风格。 然后翟福白他们就霸占了这片三百多平米的大型阳光房作为现场设计工作室。 这边二十多名设计团队成员，和江州平京在这两个月时间已经换了三批人。 换走的人个个都依依不舍这边的环境。 舒适的沙发、单人座椅、小茶几、蒲团、地垫，就像个样板间一样，提醒着各方来参观的官员、商人，未来这里会变成多么漂亮的地方。 真正的设计美感，其实是种哪怕普通人也能欣赏的东西。 譬如大片白墙中间细长的黑框落地窗户，就比商业味浓厚的玻璃幕墙要雅致得多，让窗外之景“漏”进来，打破原本的死板。 所以这几层裙楼的亮点就在于，把所有能开窗的地方，全都开上了各种各样的窗户。 既要保证裙楼外观呈现出范启斌画的那种树林落雪，来衬托高楼上的初升红日，又要尽可能开窗让内部空间通透明亮。 这对于整个设计团队，就很折磨了。 几乎每个细节，每块外墙铝塑板都要煞费苦心的调整。 但恰恰这种艺术上的折磨，让这批设计专业学生，在飞速磨砺成长。 不停的开会研讨，上网找资料，购买各种海外书籍，尝试各种方案，不知不觉就让自己被充实起来。 万长生不懂什么设计主义风格，只觉得走在其中舒坦，充满灵气的那种通透。 很满意。 他也有点舍不得走，中午就随便在工地上吃工作餐，端着饭盒看其他部分进度。 当初那位跟着涂鸦厂房教室去大美开美术用品店的老板，跟到大美艺术园区开的配套美术用品店已经很大规模了，现在更是事业上了一个新台阶。 算是第一家跟随入驻的商家，拿了一千平米的空间，说是要打造全国最大最专业的美术用品超市。 当然这边也给了他极低的门面租金费用。 毕竟这才是整个艺术教育中心培训机构的必需品。 还有两个月，这座焕发新生的艺术教育中心就要开始登上国内美术教育的舞台。 相比江州地处西南的偏居一隅。 这地处中原的南来北往交汇之处，确实就像一艘超级航母，即将起航。 831、迷醉我的迷醉 万长生就是想给老妈看这条巨轮：“妈，我从村里出来，赶上了这个最好的时代，才能把老祖宗教我的那些东西变得这么大，这才是把万家，把万家生佛的招牌发扬光大，而不是娶小老婆，你就别再东想西想了，我投入了所有精力在这些事情上，没空搞那些幺蛾子，好吗？” 前面孙二娘还喜气洋洋，后面马上变脸：“别妈呀妈的，别以为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听我的，你信不信我把小贝招家里去拜了祖宗，掐了你的钱！” 万长生无语：“我跟她不是钱不钱的关系，她的家族也需要这样的投资项目，她自己更需要证明自己，本来我早就说了不会在全国各地搞这样的教育中心，不会到外地发展，但随着情形的变化，都在改变，您那娶姨太太的思想也要变了。” 孙二娘执迷不悟：“我没有要你怎么地，昨天看见这些姑娘我也满意得很，可你早点落地生瓜啊，钟明霞是大明星了，不能随便生孩子，杜雯我看事业心强的很，小贝生出来不知道咋样，那你好歹跟苏老师先生一个呀，小林最好，不管男孩女孩儿绝对都高！” 她还真想过了！ 万长生都想堵耳朵了：“你在说些什么胡话！你知道苏老师……哎呀，不跟你说了，我跟她们没有半点超越男女界限的接触，以后不跟她们接触了，我管你掐不掐我的钱！” 他也是郁闷。 出来几年，努力奋斗出这么大的场面。 老娘就关心这等破事儿。 真是再温和的性子，也觉得烦躁。 孙二娘寸步不让：“对！在我眼里只有这才重要，我这眼里只有观音村、观音庙，老祖宗们早就说了这外面的事情最好不要掺和，得名得利就够了，我只关心你能不能开枝散叶，能不能让万家人丁兴旺！” 万长生苦口婆心：“家、国、天下，没有现在安定生活，没有国家的富裕强盛，观音庙有这么的好香火？做人不能自私自利的只顾着自己，没出来我的责任是带着观音村过得更好，既然出来看到了这么大的世界，我就有责任让更多人过得更好，妈，时代不同了，老祖宗们千辛万苦护住观音村那么点地方，但是在外敌入侵的时候，也知道把各家子弟送上战场保家卫国，这道理都是一样的。” 孙二娘才不讲道理呢：“我不管！你出来读大学也四年该毕业了，明年给我抱个娃回去！不然就是不孝！” 万长生气得笑：“天上掉下来个葫芦娃么？跟你说不清！”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代沟一说了。 万长生跟别人谈论的时候，都头头是道，唯独跟老娘毫无脾气。 孙二娘就不看这什么大场面了：“我要回去跟小霞小雯逛街，不跟你一起！” 万长生坚持着来都来了，还是把工作做到位，请这边所有的伙伴一起吃个晚饭。 贝赫耶看出来万长生在跟他妈争论，悄悄躲远点观察，顺便抓紧时间拍照给老爸，证明投资给小两口是多么靠谱。 等万长生戴着安全帽去大楼各处工地视察了，才偷偷过来挽着孙二娘到市里面去散散心。 可这地级市真没啥好看的，特别是看惯了蜀地的青山绿水之后，愈发觉得这秋风萧瑟的北方没看头。 孙二娘也难得给外国儿媳妇抱怨：“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就不能先生个孩子吗？” 贝赫耶震惊：“可以吗？” 孙二娘气愤：“当然可以！你们天天在一起不忙活这个，忙这呀那的干嘛啊，咱们家是差钱的人吗？” 不差钱的贝赫耶觉得甚是有理：“可他不同意。” 孙二娘居然支招：“那你得主动点啊，要不今晚他要请这边的人吃饭，灌醉了他，再不我去买点药！” 这当妈的，绝对是亲生的。 贝赫耶热烈拥护鼓掌。 一点都不矜持。 可能也是觉得受到鼓励，真的被婆婆确认了家庭地位。 终于鼓起勇气给孙二娘解释了自己和万长生在爸爸那里，已经是结婚状态。 她的家族，甚至连王室都认可了万长生是一家人。 这就是已婚，而且有契约印章的。 孙二娘再次扼腕叹息。 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耽搁一年时间，本来现在都能抱上孩子了，赶紧的！ 还关心这孩子生出来是不是稍微有点黑。 贝赫耶都没啥娇羞的神色，一个劲说自己是晒黑的，不晒没这么黑。 可万长生跟几十位小伙伴吃饭，根本滴酒不沾。 主要是他那吃惯了西南鲜香特色的胃，对这中原地区比较单一的美食也接受不来，还连连给小伙伴们宽慰辛苦了，回头马上安排伙食团过来自家照顾上。 不然以后光是教学管理的那些外派人员，生活质量都要保证啊。 小伙伴们自然是热烈拥护。 本来还准备在这边住一晚的，受了跟母亲讨论的影响，万长生也连夜返回平京。 杜雯有点意外，问要不要过来接。 贝赫耶连忙说自己那边安排上了，有车。 确实是有车，等万长生他们走出车站，一辆庞大的suv被送过来，却是挂着平京的黑牌！ 已经深夜了，万长生也没多看多想，他也不在乎这么一辆车，如果不是平京车牌的特殊情况，肯定会多买几辆车方便使用。 现在点点头接过人家的钥匙就开走。 方向盘上的方框标识他也不熟悉，只感觉外观人高马大，内饰豪华崭新，其实不用想也猜得到多半是新车，而且还是辆顶配的高级货。 对于投资五十亿的土豪来说，给代言人或者说女婿买辆什么车，都不过分。 不过上车孙二娘就开始作妖了，说今天一天坐了八小时的高铁，累得慌，不用回别墅那边，就近找个酒店住吧。 可这打算很快又落空。 因为等不谙方向的老少两位女士，贼兮兮的互给眼色，婆婆还给外国儿媳妇加油鼓劲的时候。 根本没发现万长生居然把车索性开回组委会楼下了！ 这边的影视媒体中心大楼配套酒店，给组委会有超级折扣的内部价，三星价位住五星级酒店不香吗？ 走进豪华的酒店大堂时候，孙二娘还演技大爆发的说头晕，要个带两间卧室的高级套间。 结果万长生照办以后，却压根儿不跟着上楼：“我办公室就在四楼，你们早点休息吧，睡一觉起来还不舒服，我再安排送您去医院看看，来了平京那就干脆顺便检查下身体。” 措手不及的婆媳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万长生就在四楼下去了！ 留下有点紧张的贝赫耶跟孙二娘面面相觑。 等到了楼层，心有不甘的孙二娘还怂恿贝赫耶下楼去找万长生。 那家伙已经在会议室，一边听加班的编导们说起杜雯和钟明霞今天的光辉事迹，一边打开视频通话设备，跟大美社那边的小伙伴们展开对豫南工作的安排。 深更半夜的电控玻璃门早锁定了，还好前台接洽区有帮技术人员在吃夜宵，目瞪口呆的看着玻璃门外来了位满脸幽怨，可长发长腿的外国美妞儿！ 贝赫耶公开露面的时候永远都穿得高贵得体，香槟灰的巴宝莉风衣和黑色长裙的组合一看就是名媛大小姐的做派。 所以不等她打电话给万长生，这边连忙按键开门问她找哪位。 然后恍然大悟的赶紧带着去找万导演。 也觉得只有这样的异国美女才配得上，毕竟白天来看望的都是钟明霞那种级别明星了。 贝赫耶走进那明亮温暖的会议室，听见万长生正一边呵呵呵的笑着回应编导们的调侃，一边快速的对视频画面上小伙伴说方言。 莫名的之前那些情绪都消失无踪，轻轻敛一下自己的长裙边，拿了万长生的水杯去帮他斟满。 本来正在说话的编导们，被这样突然出现的美女刺激得瞬间捏住喉咙。 他们见过的美女很多，但贝赫耶这样充满异国情调的阿拉伯美女，还是很罕见。 更罕见的是这种温柔体贴的做派。 之前他们肯定私底下都讨论过钟明霞对万长生是真的深情脉脉。 比杜总都不差分毫，万导真是深藏不露啊。 结果还有更刺激的存在。 万长生都是感觉怎么突然安静下来，才下意识的左右环顾：“啊？怎么？” 贝赫耶没那红袖添香的婉转，直接得很：“想陪着你！” 周围编导们牙都快酸倒了，加班也就算了，还要逼着喝柠檬水，不加水的那种。 但又一个个的硬扛着不走，就是要看看万导是怎么潜规则说戏的。 万长生看着如此赏心悦目的姑娘，也没严肃脸，笑着拍拍旁边的椅子：“坐着看我们做事吧，还是挺好玩的。” 是好玩，大量的节目表演视频被投射到大画面上。 特别是火眼提供的那些小视频，极具观赏性。 编导们就是挨个儿讨论有没有搬上春晚的可能，如果要上，得怎么改，怎么才有效果。 万长生除了这种细节要提出自己的感受，还主要负责整体把控。 不能都是嬉笑怒骂的闹腾，也不能都是高山流水的韵味，各种都得有机的混合排列。 把整台节目当成一幅画，一座雕塑，整体是要喜庆欢乐，但每个局部轻重缓急，就得导演来把控了。 至于节目本身具体怎么排，他只提点意见，最后好不好，都是编导跟表演方去沟通。 不知不觉间，编导们就放下看八卦的心思，全力投入到工作中，各抒己见。 专业素质都毋庸置疑，国内新生代中间绝对是顶尖，艺术表演、乐器舞蹈，各种知识面视野宽度都是信手拈来，谈吐不凡。 看着带领这样团队的男人，双膝侧靠，身体前倾的贝赫耶，眼神怎么可能不迷醉。 832、亲姐妹，明算账 李逸飞也多迷醉的。 可能几天没看见，他还更加想念了，杜雯和钟明霞来办公室的时候他本来没在，但肯定得了这边眼线的通报。 一小时不到就过来了。 以平京市的交通堵车水平，堪称神速。 然后还欲盖弥彰的装着偶然经过办公室，很没有演技的走过半步，再惊喜的倒回来：“今天过来开会吗？” 杜雯就这么撑着下巴看他，指指那边还在接受访谈的钟明霞：“不是说了要介绍几位不把您这大企业家当回事的奇女子给你认识吗，钟明霞，影视明星知道吧。” 好像能跟杜雯说话，李逸飞就多开心，笑着搓手那种：“能请我去参观下你的新公司吗，为了不让你觉得困扰，我都没有贸然登门。” 杜雯恬静的看着：“就是觉得你挺认真的，所以我才贸然再来，挺正式的拒绝你追求，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也别耽误了当前的工作，都挺紧张的。” 李逸飞的眼神肉眼可见的黯淡了下，还是有笑容：“我觉得我能够承担责任，也能付出真心感情了，但没想到第一次主动追求女孩子就遭受了失败。” 杜雯也笑：“希望没对你造成什么不好的阴影，是我的原因，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希望以后还能在工作上多沟通。” 李逸飞想了想：“是……因为万长生吗？” 杜雯做个夸张的表情：“一部分吧，我跟他聊过，如果还是认识他之前那个女孩，估计在你眼中和其他庸脂俗粉也没啥区别，可当我有了灵魂有了自己想法以后，就不会再依赖谁了，嗯，还是钟明霞给我说过那句我自己有海，你的身份，你的外在条件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那么抛开这些，就是只看人与人交流，起码这阶段，我对于函数和市场公关的兴趣，都大过于对男人的需求。” 可能换万长生都莫名其妙函数能和市场公关有多大关系呢。 但李逸飞就能听懂，倒没什么苦涩，还有点向往：“听说你们认识好几年了，真想回到那时候，看看你是不是有很大的变化，我觉得有些东西还是与生俱来的。” 杜雯也感叹：“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呀……” 钟明霞正好卡着这个时间点过来：“哎哟，你也会吟诗了，魅力倍增啊。” 杜雯马上看眼李总，果然是充满了对才气的迷醉！ 简直有点拍脑袋，为什么就忍不住放浪的心呢。 一定是万长生传染的。 那家伙以前就爱这样，还自己都不知道在发骚，连忙正色：“介绍下李老板，火眼视频的ceo，钟明霞这次可是来平京谈剧本的，火眼有没有兴趣入股投资大明星的新戏呀。” 李逸飞认真：“如果有市场需求，当然值得考虑，火眼确实也有在影视界突破的思路。” 钟明霞居然如出一辙：“这回就算了吧，万长生在做春晚，李总也是春晚的大赞助商，感觉我们一起在骗钱似的，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杜雯哈哈笑：“看见没，这世上不在乎李老板的身家、公司实力的美女还是应有尽有的，我也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一粒平凡尘埃啊。” 李逸飞则坚定摇头：“不，你对我来说，就是特殊的那个。” 钟明霞好笑：“你们说了这么一阵还没说清楚啊。” 李逸飞连忙解释：“说清楚了，只是我对杜雯的态度没有改变，我还是觉得遇见这样的你很幸运，错过肯定是我最大的遗憾，不接受没关系，我们还能在工作上往来，不要太在意这种业务上的正常往来，关于企业策划事业部的建议，已经证明了你和你的团队实力，我们长期保持合作关系是我的荣幸。” 杜雯挠头的动作可能在李逸飞眼里都那么美丽，她有点无奈啊：“越说越像我们组团在诈骗你，好了好了，起码最近帮你做的这些都是免费的，我是万长生的经纪人，他特别注意瓜田李下不要被人拿了小辫子，以后再说吧。” 钟明霞一般不爱多说话的，但看着眼前的场景，总觉得有点熟悉。 就像她当年做模特时候，那些小姐妹面对追求的老板。 忍不住来了句熟悉的经典台词：“我现在没有心情，听他们什么狗屁浪漫爱情故事，我现在就想搞钱！” 现在她可是经常看剧揣摩演技呢。 杜雯还楞了下，挽住她胳膊哈哈哈大笑，有点喘不过气的对李逸飞摆摆手：“真的，我……我忙着搞钱呢，哪有时间谈恋爱，你自个儿也忙去吧。” 可霸道总裁的心思总有些不一样，感觉杜雯越是洒脱轻松，就越魅力无限。 得不到总是最好嘛。 李逸飞居然舍不得走开，还知道旁敲侧击的跟闺蜜搞好关系，询问钟明霞有没有兴趣在火眼视频做宣传上头条：“我们不谈钱的问题，我知道你出镜的价位一定很高，但你开条件都行……这也是帮我们拉升品位嘛。” 杜雯捂头。 钟明霞又指杜雯：“我的经纪人是万长生，但实际上我的代言合同基本上都是杜雯帮我谈的，你跟她说，不过我真的要忙了，小清发了微博公众号，立刻有客户单位就问我到了平京，我干脆约他们过来谈事情吧，雯姐帮我把把关。” 果然，下午代言品牌方，李明然的助理，媒体采访团队就川流不息。 本来这里就在国家电视台隔壁，各种演播厅、录音棚、摄影棚就集中在这一带。 所以过来太方便了。 除了几家综艺节目录制要到人家现场，其他访谈节目来春晚组委会借下场景，很完美。 代言品牌就更激动了。 感觉自己花了一份钱得两份收益，自己的代言人要上春晚了？ 李逸飞也是这时候跟着打听了下钟明霞的代言价位，可能还是有点咂舌。 影视明星只要上了过了那个坎，简直就是抢钱。 互联网在干实业的面前可以谈效率，跟明星比，这种一个人，一个团队就能年盈利几千万几个亿的案例，已经不分高下了。 更何况钟明霞多节约，根本不需要养太多周边人，全都给她自己和万长生赚了。 连杜雯都要帮着当化妆师给收拾下。 于是万长生他们在豫南的这个周六，李逸飞就像个小迷弟似的坐在旁边看杜雯协助钟明霞忙碌。 也许更加深了他对这个女生全面周到的认识吧。 只是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他是大网站的ceo，还以为他是钟明霞的粉丝呢。 所以万长生的编导们，对这一幕印象太深刻了。 杜总牛啊，比大明星还牛。 还真是为了钟明霞的事情，杜雯周日也继续来这边。 因为据说昨晚俩都很有经济实力的姑娘下班去血拼加深了感情，钟明霞有史以来最放开手脚的买买买。 好像之前她都有点压抑自己的消费观。 这次度假村顺利营业以后，她才有了种自己有了产业的踏实感。 跟杜雯对各种品牌了若指掌的消费观还挺契合，都不是追求最大牌装面子的那种，个性化最适合自己的终于可以不看价签了。 以前一个人没这种劲头，哪怕带着塞丽梅在江州也没什么可买的，还很容易被围观。 要不在欢欢面前炫耀自己有钱？ 钟明霞可不会犯这种错误。 所以和杜雯在一起，情绪、心境都刚刚好，买起来就有点收不住手。 结果俩人最后好像把七座保姆车后面都堆满了。 然后一起陪着李明然吃饭，最后还去酒吧玩了个开心。 充分证明了没有男人也能过得很嗨。 但最主要的就是两人商量着，从李明然的几个剧本里接过一个古装剧。 而且是目前最烂大街的宫斗戏！ 上午过来说起这个的时候，杜雯还一脸好笑：“最好是让小贝给钟明霞当技术指导！充分体会后宫大院的心路历程！” 万长生拿过剧本来翻看，感觉很难给这种戏提供脚本：“古代宫廷装束我不熟，而且很难代入想象那种局面。” 钟明霞静静的笑。 跟她比，杜雯都要活泼些：“你还很难想象？你们万家不是有姨太太的传统吗，驾轻就熟啊。” 万长生不怕面对：“正是因为知道这种心态局面，就很难想象那个时代的理所当然，这种和现在时代完全不相符的戏有人看吗？难道真的很多男人指望yy后宫？” 杜雯鄙视他：“女人看！这种剧拍出来都是给女人看的，女人代入自己的奋斗历程，也很看演技的！” 钟明霞轻声：“之所以准备接下来，就是因为我跟雯姐商量，这部戏我是女二号，配戏的女一号是真正的演技派大咖，我如果能跟她学点演技，对以后有更好的发展。” 万长生都不看电视剧的：“我还说你为什么要去接这种古装戏呢，原来是为这个啊。” 钟明霞还是把否决权给他：“你觉得不合适就算了，我去给李姐说。” 万长生摇头：“不是这意思，我其实很赞同你这种每次挑战不同角色的做法，不要把自己限定在什么创作范围，尽量拓宽自己的创作空间，这才是最好的。” 钟明霞不贪功：“雯姐也这么说，本来有部律师白领戏，还有一部青春校园剧，雯姐推荐我挑战这个，而且从收视率上来说，这本来就是大热门，价格也还给得可以，全靠雯姐帮我拿主意。” 杜雯作壁上观：“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嘛，再说我这也是收费行为啊，两位老板都在，也把帐结一下咯。” 亲姐妹都要明算账。 833、普通家庭万长生 主要是昨天还发生了件事情。 看着钟明霞在排着队的媒体和代言客户镜头前面忙碌。 江竹清终于小声的向杜雯提出来，能不能加入杜雯的经纪公司？ 大家都知道杜雯是万长生的经纪人，而钟明霞的这些代言合同、各方媒体也是杜雯在打理，今天来人都是她在长袖善舞的接待。 同是一部电影出来的演员，自己还是专业科班打磨几年的高材生，现在的境遇却天差地别。 用圈子里的话来说，就是没资源。 按说目前借着春晚的热闹势头，江竹清的曝光率在扶摇直上。 可还没有把自己签给任何一家经纪公司的她，还是明白这只是表面热腾。 起码目前看似这么红火的出镜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利用。 光是买点宣传文章都不知道从何入手，师兄师姐们说的那些门路，能一口就咬出个天价来，还不知道背后有没有贪婪的眼光在等待。 自问外形、演技和认真程度都还算出色的江竹清，还是被钟明霞又选中一部大制作给刺激到了。 万长生听了这个，依旧不紧不慢：“恭喜杜总的业务又展开一截，江竹清还是有实力的，如果真把这经纪公司铺开，包装出来几个人……其实我建议你可以签几个这次春晚的人，我们不为赚钱，就为把这些有实力却没有舞台的人推到聚光灯下。” 杜雯斩钉截铁：“哪有我们，我的！经纪公司是我的，妮儿有点小股份，不赚钱谁养我呀，钟钟有兴趣入股不？” 钟明霞迟疑的看看万长生：“你俩是对半分？” 杜雯眉飞色舞：“这种商业机密他都给你说了？他是艺术家签约，和艺人签约不同的，我跟江竹清谈的就是二八分，你跟他怎么分的？” 说起分钱，她就兴致勃勃，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傲娇的小官僚子女。 钟明霞浅笑下：“我也学你对半分啊，不过钱都在账上他没动过，那我就把他那一半的一半给你？” 万长生确实一分钱都没拿，连和钟明霞一起代言的两三个共同品牌费用，他都没拿。 当然也就方便钟明霞拿去一股脑投在度假村上。 杜雯不客气：“那就一言为定了，我也不让你白拿，经纪公司你拿两成五的股份，以后钟老板就要多顾着公司哦。” 钟明霞强调：“只是公司股份，不是经纪约哦。” 杜雯意味深长：“我懂……契约关系嘛，我们也是玩儿的这个套路。” 万长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呢，贝赫耶已经熟门熟路的找进来：“妈妈要去游玩下……” 昨天晚上陪着万长生他们熬到快半夜，一贯养尊处优的富家女终于呵欠连天了，被万长生送到电梯口，现在睡得满满的胶原蛋白，化好美美的妆才下来。 得，下来就搅局。 这俩感觉好不容易才达成协议，有点心平气和的感觉，立刻就被不讲道理的破坏平衡局面了。 杜雯长叹口气：“我不当司机啊，尬得要命。” 钟明霞还好：“我今天特别腾了点时间的，下午三点前回来吧。” 万长生也不想跟老妈继续老生常谈。 找出那车钥匙给贝赫耶：“问前台有配车司机，请人开你那车就行了，自己计费结账，别占人家便宜。” 贝赫耶不屑的哼哼，她什么时候贪过便宜了。 杜雯眼尖：“哟，又搞了辆高级车啊，平京车牌这么难得，就该给亲爱的妈妈那帅气的儿子，搞辆拉风的超跑啊，顶配的那种！” 她还故意用话剧台词腔，演绎出刻薄刁钻的形象来。 把会议室远处偷瞄的编导们看得目不转睛。 贝赫耶现在有恃无恐：“只要他愿意开，我马上就能买！” 万长生恭送土豪秘书出门：“感谢你帮我照顾母亲，也感谢钟明霞，晚上请你们吃饭，我就不去了。” 贝赫耶还想要求一起，钟明霞笑着拉走她。 杜雯斜眼看万长生：“你这是准备勉为其难的顺应阿拉伯风俗了？” 万长生已经皮厚无比：“有些同志的风俗传统和某些同志的陈旧观念一拍即合，但是这影响不到我什么吧，你都在维护二十亿的大客户，我也要维护五十亿的投资方啊。” 杜雯尽量夸张的嘲讽他。 可又很快嘿嘿嘿的问自己是不是很小心眼：“我又没吃醋的资格。” 万长生摇头：“说不上吧，你这应该是明明我很尊重伦理道德，你却肆无忌惮的破坏，肯定会觉得不舒坦，但小贝同志呢，其实也还只是个孩子脾性，我想她再过两年，事业成长得更加完整雄厚，没准儿就会耀武扬威的回到她的家乡去显摆了，没多大回事儿，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杜雯哼哼哼。 其实很享受这种感觉，慢悠悠的靠在椅子上，拉过万长生的笔记本电脑直接处理大美社的事务，让万长生自己还是和编导们讨论节目吧。 陆续凑齐的编导还能说啥呢，昨晚是阿拉伯姑娘陪着，现在这位又陪着，还有谁？ 江竹清都不敢随便凑上去。 李逸飞过来看到的就是这种场景，不过他也平静，还参与进来探讨这个筛选机制的问题。 中午大家一起吃盒饭。 钟明霞果然准时在三点左右回来，贝赫耶没露面，杜雯就跟着去帮明星做造型了，结果下午是那个北欧品牌的冬装拍摄，万长生也被叫过去凑摄影棚。 还要和钟明霞一起摆出各种跳跃运动的姿态，李逸飞又抱着手臂在旁边看热闹。 但是这会儿已经有消息偷偷在内部传开。 那位被临时借出去开车的司机，是火眼这边安排给春晚组委会的人。 得了贝赫耶随手小一千的小费打赏都是小事儿。 回来到了司机休息室，就惊叹的在工作群里发照片。 “卧槽，早上过来就看见外面停车场上那辆林肯领航员够抢眼的，使领馆的外交牌照，居然是万导的自用车！” “这辆？过来看见我也注意到了，还发朋友圈呢，看牌号就知道是西亚的，008！牛批普拉斯！” “唉，咱们李总再牛逼，也搞不到外交牌照吧？” “外交车牌都是按照号码分重要性的，001就绝对是大使，这是外面有人啊！” “这不太合适吧？就跟那军牌车似的，被逮住要求出示证件咋办？” “呵呵，外交牌照，知道怎么回事儿吗？出了再大车祸都无权扣留，最多要求留下姓名电话联系方式，而且国内家搜同法规都只能提醒不应外借无关人员，根本没有限制权！” “这特么也玩儿得太溜了，军牌都没他这个横，谁都不敢拦。” “怪不得这么年轻就飞那么高！肯定跟那外国美女有关。” “有些话别随便说啊，犯忌讳。” “人还是很客气的，天天晚上加班，到各院校歌舞团谈节目也都挺和气，真不是一般人。” “人家那是修养，根本没必要和你我这种小人物计较，狠起来才不是一般人……” 万长生就这样被火眼视频的员工，从司机到外勤，再到各种职务岗位都传遍了。 然后才慢慢渗透到春晚组委会这边来。 编导们也吃惊：“卧槽，我也看见了，还以为是外国使领馆来国家电视台做节目呢，结果是万导的车？” “那么大个儿，谁看不见啊，他这低调真不是一般般。” “人家根本就不在乎，百八十万的车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像是他母亲来了平京吧，坐着宽松舒服。” “我下楼看看去，顺便冒一根儿……” “一起，一起……” 有时候真得感叹一般人要仰望这种存在。 江竹清还得问编导们给她科普那车是怎么回事。 并不是多豪华高级，但是中东土豪们最喜欢的美式大越野，开在路上就跟个游艇似的，霸气。 和万长生的气质完全不搭嘛。 但加上那外交牌照，就真的很拉开距离了。 关键是万导还漫不经心的从没显摆过。 其实这会儿，根本没注意过这细节的万长生，还在摄影助理的要求下蹦跶。 他运动机能真不算发达，两人得在背景绿布前面同步蹦跶出高跳攀登的动作来，还要有昂扬坚毅的表情。 万长生那点演技，在观音庙和谈判桌前还可以，镜头前面木讷得很。 摄影师都不好意思要求万导一遍遍来了。 主要是拖累钟明霞呀。 还好这大牌姑娘甘之若饴，笑眯眯反过来安慰万长生放松点，一遍遍的陪着他跳。 杜雯就在旁边拿手机拍照。 李逸飞看得有些出神。 可能觉得自己之前很有优越感的财富、地位和事业，在这群小年轻面前确实没有优势。 虽然这只是全年代言拍摄中的第二次，但就这么一年蹦跳两三回，就当是健身了，两人收了人家一千多万？ 火眼要是请钟明霞在头版头条做直播或者注册发小视频，估计不掏出这个数儿，也是请不到的。 这会儿孙二娘终于在贝赫耶煞有其事的搀扶下，来参观儿子的春晚大计。 江竹清得了前台通报，赶紧过去迎接。 陪到摄影棚这边来，杜雯也得请安。 这让李逸飞看了又很纳闷儿，他虽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理工男，但好歹也是见过各种大场面的，一看万长生这老妈的穿着打扮，特别是气质，就绝对不是什么背景通天的人物。 只能说万长生是全凭自己的实力走到今天？ 同样是靠着互联网白手起家的李老板，对青年艺术家能走到今天这样。 那是真心的服气，甚至觉得更应该和艺术牵手。 有更加深度的合作。 他这心胸也是挺宽广的。 834、蓄势待发就在眼前 因为转悠在杜雯附近，李逸飞也旁听了不少万长生的工作会议。 反正编导会又没多少保密意识。 这种远程视频工作会议的模式，还是李逸飞顺手叫人过来帮万长生他们搭建的呢。 翟福白他们的设计团队一直驻扎在豫南，只是人员流水的兵，不停在江州、平京、豫南之间流动，除了大家都不能请假旷课太久，主要也是锻炼更多人。 大学几年从没上过工地，那就只有毕业以后花费宝贵的时间去补课。 所以这边除了翟福白那几个主设计师长期值守外，其他人尽可能的轮班值现场。 陈大伟他们只是蓄势待发，商业团队的重心还在度假村上，但现在的考虑就是如何做豫南艺术教育中心的推广。 马振宇已经带队拍出来几个不同的广告版本，请大家提意见做调整。 依旧是挖掘机风格的洗脑广告为主，也有比较讲创意的励志、温情广告，明年在蜀川和江州的可以试着混合投放，网上投放更是把审美风格拉高不少。 这就是万长生的态度，俗点没什么，先要获得广大观众、客户的认可，然后再潜移默化的调整。 针对上网人群的就要高雅得多。 这种思路似乎和火眼视频的情况有点类似。 李逸飞对火眼目前的状况再熟悉不过了。 口碑就是低俗。 哪怕春晚介入以后，火眼的后台数据还是一清二楚，被春晚头条吸引过来，但实际上流量暴增的还是那些三俗作品。 火眼确实是得利了，暗戳戳的数据流量暴增。 但万长生他们希望通过春晚来改善些审美水平的想法，基本是泡影。 火眼内部是有点嗤之以鼻的，所以对整个网站app扭转形象，逐步改善格调定位，很多部门都阳奉阴违。 毕竟有了流量才有业绩，才有大家的收入。 好在杜雯发起的企业策划公关部，就是在平衡这种关系。 并没有强行要求非得朝着高雅艺术去发展。 尽量把表面功夫做给春晚，然后实际版面并没有去教导用户，扭转用户。 还出具了一份新的报告。 据说是在杜雯遥控指挥下出炉，强调这种模式对火眼没什么伤害，但要高度警惕竞争对手拿这个做文章。 如果故意把这种看似高雅、主旋律的网站声音，下面暗藏很多三俗作品捅出去，特别是捅给主管部门。 这局面就可能会被市场和行政管理两边打压。 所以火眼现在要做的是，加大审查力度，对明显违规涉及涩情、暴力、血腥还有宗教、政治等等敏感类型的内容坚决关停，但擦边的庸俗、低俗、媚俗这三俗内容，却睁只眼闭只眼。 也不是完全不管。 杜雯的公关团队提出来个新方案。 由火眼视频在全网针对用户开展捉虫活动。 用户每发现一条违规内容举报，就发奖金一毛钱，对那些擦边球内容严打评论，什么好大好白之类的尚可，一旦里面有隐晦信息，举报一条封一条评论和id，还发一分钱奖励。 这奖励虽然不多，但在以分计算网站打赏币的环境下。 有的是用户乐此不疲。 技术部门刚刚推出这个活动，就极大的减轻了审核部门的工作眼里。 他们不用再大海捞针的到处去找，只管接受投诉审查就行。 等于是发动了人海战术来应对。 让整个网站内容在大风格不受影响的前提下，危险性大大降低。 工作强度也大幅度降低，甚至有可能把以前需要大量人手的审核编辑裁员！ 又一次充分证明了这个女生的聪慧能力。 所以李逸飞怎么不多看几眼嘛。 可能觉得自己这样看下去，真要得相思病。 不等这边代言广告拍摄完成，居然找万长生问明白豫南项目的坐标。 带了些公司高层，过去考察了。 杜雯长长的松了口气。 因为感觉孙二娘来这办公室，主要就是观看那什么二十亿的大老板。 贝赫耶还一直偷偷给她耳语汇报。 搞得好像杜雯出轨偷情似的。 现在只需要面对乡下大妈就轻松得多。 万长生果然在代言拍摄完成后，邀请大家去吃饭，而且不光是请美女，连唐建程和一众编导都邀请了。 本着不耽误工作，也不跟这下班高峰期凑热闹的态度，就近在附近步行过去。 但编导们忍不住要询问万长生：“这使领馆的车，真是您自己开来的？” 万长生完全没概念：“啥？使领馆的车？我黑灯瞎火的接过车钥匙就开过来，压根儿没看，没犯法吧？” 淡蓝色的车身闪耀着高贵的光芒，庞大的厚重车头跟个火车头似的气势磅礴。 但这都压不住那黑底白字车牌上红色的“使”字。 乡下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呀。 万长生都慌了：“喂喂喂！我犯法了？” 一点不像背景超然的大佬。 编导们赶紧安慰他：“没事没事，跟军牌不一样，没人抓的……” 万长生只能狠狠的指着贝赫耶，恨不得戳她脑门儿！ 他最反感这种特权阶层，甚至连艺术天赋的特权，都在竭尽全力的铺平普及。 这姑娘还整出这种幺蛾子来了。 贝赫耶现在胆子大了很多：“没有普通车牌，我叫他们想办法搞一个，最方便的就是这个了，他们都说了随便开没有问题！” 万长生无语。 反倒是杜雯好奇的过去看看：“他不要，我要，大美社承接西亚地区这么多工程，接待用车怎么了？” 万长生只能嘟哝：“反正不能用！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太脱离群众了。” 孙二娘都不站他这边：“从小你就是独家院子的少爷，那时候咋没说脱离群众呢？” 走得近点的听见，心里不知道咋想，这年头还有少爷么。 杜雯反倒笑着揽江竹清的胳膊：“看见了吧，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人物，就是个大男生，有艺术天赋，也有些古板认真，但大多数时候挺豁达挺机敏个人，以后多接触，未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杜雯今天过来，还有个主要工作就是跟江竹清正式签订了为期五年的经纪合同。 美女肯定有点忐忑又期待。 等到了餐厅包间坐了两大桌，杜雯却带着江竹清过去跟编导们坐一起，让唐建程在那边和万长生有单独聊的机会。 内容都一样：“今天我跟竹清签了经纪约，未来竹清就是我们大美映画传媒的一员，万长生、钟明霞都是其中主力，今天万导还想跟老唐谈谈看他有兴趣加盟不，各位有想法也可以跟我和万长生谈，我们有资金、有产业、也有人脉，更有很多梦想要去实施，很欢迎有想法的朋友加入进来充实我们。” 万长生给唐建程说得更透彻些：“美术教育肯定是我们的基础，艺术园区管理是周边衍生产业，依托着平戏，从美术延伸到影视肯定要把整条产业链都串起来，这是杜雯的想法，在我这里我是希望我们能老带新，有足够的产业给美术工作者、舞美专业提供机会，我们自己搞个工作室，抓住目前的局势在影视方面搞些东西，行不行？” 唐建程激动：“早就等着你这句话了！席导、老雷，还有上回庆功宴上那些大佬谁不支持你啊，现在春晚都拿给你试水，我们再不抓住这个机会，简直就是犯罪呀！” 万长生笑：“要是我们急急慌慌的，没准儿还没有这个春晚的机会呢，一步步来嘛，好饭不怕迟。” 钟明霞就像万长生的翻版，也不紧不慢的给孙二娘挟菜、理刺，不参与这种事业上的讨论。 贝赫耶下午看了代言拍摄的场面，特别是后来还有俩组时尚杂志封面的拍摄，终于没了比试的心。 上回在度假村基地还学着钟明霞的风格拍了组照片，后来两人跟马振宇他们也拍了不少宣传照。 但是跟今天平京这种高手云集的拍摄现场比，钟明霞愈发有那种波澜不惊的大牌气质了。 连拍照的几个有名摄影师都啧啧称赞。 他们阅人无数，可能也看得出来昙花一现的小明星，跟这样踏实厚重的气质区别太明显了。 钟明霞从去年七八月开始走红，到现在不过两部作品，却非常稳。 有些所谓的顶流现在都吸引不到时尚杂志的封面邀约了。 一方面是纸媒没落，另一方面是实在没什么号召力。 钟明霞却让各家媒体很有信心。 接下来几天的访谈、封面都是接踵而至。 基本上就是靠着自己一己之力，又能造成一波话题热潮。 这也是她夯实自己，不怎么频频曝光的好处。 物以稀为贵嘛，偶尔曝曝光，效果都挺好。 孙二娘坐在她俩中间，左右看看就太满意了，再看看对面那不听话的儿子，恨不得抓了塞房间洞房去。 可杜雯和钟明霞都不会顺应她这种思路了，相比简单粗暴的开花结果，她们更愿相互成就的走下去。 吃过饭，踌躇满志的编导们满脑子都是需要冷静思考下的斟酌。 杜雯则借口要试试那使领馆牌照的豪车，拉了孙二娘一起回别墅，昨天她和钟明霞买那么多东西，其中也有相当部分是孝敬长辈的。 于是等万长生第二天回平戏参加研究生课题，已经能听见钟明霞的各种消息，被平戏的师生们提起。 当红才是影视圈的最大梦想。 835、哪因祸福避趋之 不过孙二娘在平京呆了一周，被杜雯带着游览了清京平大，钟明霞陪着去了长城，甚至连第二周再来的苏沐楠都陪着她到皇宫博物院去游览了一番。 始终抓不到什么机会让儿子被“儿媳妇”收拾掉。 估计还是在外地，万长生基本上不是在组委会，就是去平戏的路上，吃住都在办公室。 当妈的决定等回到江州再全面推动这件事。 周末的时候，把收获满满的各种礼物都按照杜雯的建议，打包发快递回观音村，自己空着手潇洒的回江州了。 跟苏沐楠习惯的航班一起回去的，贝赫耶也有点出人意料的主动跟着走了。 虽然都看得出来她有些依依不舍，但在这种时候确实很有后宫精神。 很有决断力。 杜雯目睹这是彻底要走婆婆路线，笑话万长生可得当心了。 曾经也想过走婆婆路线的钟明霞跟着笑。 然后杜雯忽然有点纳闷这位：“你准备在平京呆多久？” 钟明霞轻描淡写：“等着十一月进组啊，你没看见电视剧组有三分之二在平京外景地吗，我就不用反复折腾跑了，只有元旦时候去趟江浙的明清宫苑拍一个月宫廷戏。” 万长生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那么多宫廷戏，几乎没有一部是在皇宫拍的。 “无论是大量灯具高温烤灼对文物的伤害，还是整个剧组在宫殿里面来来去去的破坏，早就不许在博物院里面拍戏了，江浙几乎照着原样修了个皇宫，除了拍戏，各种旅客游览景点、影视剧情打卡，光门票年收入都几十上百亿，也算是另一重意义上的艺术文化园区吧。” 杜雯说起这个如数家珍：“怎么样，要不要也跟着去考察下皇宫艺术文化园区啊？” 万长生都恍然大悟点头了，才反应过来：“什么时候都能去看，先组织一拨人过去学习人家管理经验嘛，到了一定程度，收费也是种限制人流量的办法，毕竟每年五一国庆艺考的警用、安保、交通力量也太大了，说不定未来有些园区就得考虑收门票。” 钟明霞笑眯眯的记下来，还真是无欲则刚，她不希冀得到什么，就按照自己的生活去打理，那就井然有序的很自在了。 这点她比杜雯调整得好。 杜雯就感觉连遭破坏。 前有李老板，后有钟明星，想跟万长生过点这种轻松自在的知己生活，都被毫无脾气的打乱。 李逸飞还加戏，带着自己的团队去豫南考察，甚至两三天后还转身去了江州！ 也差不多一周多时间才回来。 马上提出跟大美合作，搞艺术网课！ 火眼视频专注于这种网络视频，工程技术方面的能力还是很强悍的。 基本上就是把直播那套平移过来就能变成网课。 这对于火眼来说，也是整个产业变现的重要方式。 最主要是大美已经拥有了非常完整的美术教育团队。 如果豫南这片艺术教育中心能做起来，从规模上来说，肯定也会从美术艺考，延展到影视、声乐、舞蹈等等所有项目，那么都将是火眼视频在艺术网课方面的拓展版块。 不得不说李逸飞这工程师理工男，能够把火眼视频做到如今这么大，商业头脑也是一点不缺的。 因为现在做教育产业的网络教学已经很多了，与其说去这片竞争激烈的红海里面搏杀，不如独辟蹊径的选择艺术教育部分。 这本来也是具有巨大的市场前景。 还是那句话，教育、医疗、旅游和互联网，是现在公认的四大朝阳产业。 如果把教育和互联网联系起来，在万长生这里甚至还能加上旅游。 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在这点上，火眼和大美有种天然的互补性。 被叫上开三人会议的万长生也必须承认，这就是时代的变迁。 连教育方式都在突飞猛进，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大美给几千人上速写课的时候，已经接近网课的雏形。 几层楼的学生，大多都是看着各自教室的大屏幕电视，看镜头前面的万长生给大家示范讲解。 只是把这种集中起来的模式，推广到千家万户。 对于他希望传递美术基础到各个阶层的梦想，不是完美的契合上了？ 相比之下，目前在有限的几个省份推动免费美术教育下乡活动，都显得事倍功半的吃力许多。 本来他还有点疑虑：“我更想的是让普通家庭，特别是贫困家庭的孩子，能够享受到和普通孩子一样的机会，接触到美术，开启自己的天赋之路，这网课的费用不便宜吧。” 杜雯都比他懂：“这多简单，贫困家庭免费赠送网课课时，甚至还能邮寄绘画材料，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这比你那个纯粹慈善行为的免费下乡活动更加具备可操作性。” 李逸飞尽量不让自己沉迷的鼓掌：“对，商业技术是最好的生产力，我们甚至可以通过评分系统、展示系统进行奖励或者打赏，这反过来能促进更多人参与美术教育。” 万长生再看眼杜雯。 这姑娘也无奈的点头：“李总这是个绝佳的方案，除了我们，火眼找不到更好的美术教育机构来配合，除了火眼，恐怕我们也找不到更好的网络平台来迅速传播。” 那这件事就一拍即合了。 唯一剩下的顾虑就是万长生有没有利用春晚导演的职务之便，来达成了这起估值肯定会上亿的互联网项目上线。 按照万长生的习惯，这肯定是要放到春节以后才能推动。 但杜雯却认为这个时候把资本最大化才是最合理的。 甚至把火眼的二十亿赞助投资，最后都转嫁给火眼艺术网课，那就轻而易举的能把这笔投资转化为效益。 如果说用二十亿来买火眼冲击短视频网站的市场份额，要想一举冲上榜首那无异于痴人说梦，能逼近到四六开就不错了。 这笔投资说不上很划算，但也绝对值得。 特别是考虑到，如果不投这个，转而春晚带动了另一家更加独占鳌头的话，这笔投资考虑的是生死问题，而不是短期盈利。 互联网企业，往往首先考虑的是市场占有率，有了这个才能去资本市场拉来更多投资。 也就是烧钱。 但艺术教育网课这基本上不需要额外投资多少的产业，却能让这笔二十亿的赞助显得超级值得。 因为这种投入，足以全面击垮所有竞争对手！ 整个网课市场还没这么大投入的企业，更不用说美术教育了。 如果说不马上利用起来，真叫做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曝光度。 而且以低俗著称的火眼，如果强调自己开始做大做强艺术教育，提高艺术审美眼光。 这不就是最好的挽回企业形象决策吗？ 李逸飞看着会议桌边思路清晰、语调平稳、有理有据的漂亮姑娘，听着全面为火眼考虑的说法，眼泪都要出来了。 要是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婆，那简直就是绝配！ 退一万步说，就算成不了爱人，作为事业伙伴也是难得。 才二十多岁，还有巨大的上升空间。 所以他都不顾矜持，用手托着腮帮子，痴迷的看着对面。 还是万长生赶紧用目光示意看看这边。 杜雯才惊觉自己又魅力释放过度，连忙收敛回来：“其实说服你就一句话，错过春节前这一档，再开发，估计就是暑假或者明年九月的事情了，势头也没有这么迅猛的话，又有多少孩子错过了自己的艺术天赋？就为了你一点点瓜田李下的避嫌？” 杜杜说得都对啊。 还得是她最了解这个男人。 万长生笑了：“对，这么想就是我自私了，首先想到的是不要让自己出问题，没想到还没当官呢，居然就沾上了趋利避害的毛病，但直接挂我的名字肯定有不必要的联想，你跟李总合作？” 杜雯也一个劲摇头：“算了算了，李总如果是个平平常常的心态，我肯定也趋利避害，但是你看你这样儿，火眼都会说是我对你下了迷魂药，我担不起这个责。” 李逸飞这才惊醒：“没有！是……啊，我确实觉得你太出色了，而且所有的考虑都是为了火眼的未来发展，如果不是了解你，真的会厚着脸皮邀请你加入火眼做高层……” 杜雯一脸惊骇：“算了吧，我才多少岁，还是做好我自己的小公司吧，这事儿……我们这边妮儿出面吧，她就是负责职业教育的，这两大部分有重叠的地方，网课里面也可以开设这些美容美发美甲的美妆的课程，毕竟对于穷人家的孩子，学到手艺尽快变现才是最重要的，怎么样？” 万长生想想点头：“行，昨天我还在平戏看见她，趁着她还在平京，你给她打电话？” 李逸飞看着对方轻描淡写的相互推脱，好像这不是未来上亿的必赢大项目，而是个烫手山芋：“谁？你们说的是谁？” 杜雯狡黠的对李逸飞眨眨眼：“美女！大美女……就看你能不能抓住机会抱得美人归了，喂？妮儿啊，有空来趟电视台这边不，有点事情跟你谈。” 林楚妮笑得更诡诈：“嘿嘿嘿，我正好要找万长生那个冤大头！” 836、真的需要交流下 说来就来的林楚妮特别快，还喜滋滋的叫万长生下楼接驾。 万长生有点纳闷，还是起身下楼了，杜雯赶紧跟着跑掉，留下李逸飞坐在洽谈室苦笑摇头。 这么大的合作项目，都换不来点青睐。 是谁说上下班接送、约饭、鲜花，再化身迷弟，就能抱得美人归呢？ 这可是七八十年代，香港富豪们最擅长追港姐的手段，现在都不香了吗？ 而这边杜雯也是说这个：“所以我要把小贝那辆车拿来开一下呢，前些天还问我要不要接送，这下没声音了吧，有本事也搞个外交牌照来接送啊，嘻嘻，我说小贝这个难度可真高。” 万长生现在也确认开这个车没多大被逮住的危险，但还是婆妈：“这车也就是安全，你还是不要太招摇，这个社会……” 杜雯随着他唠叨做鬼脸，嫌弃又欢喜。 可两人刚走出电梯口，就听见进来的年轻人一个个都在卧槽！ 这可是国家电视台的配套媒体中心，什么名人美女没见过？ 两人对视下，就觉得肯定和那妞儿脱不了干系，赶紧加快脚步。 果然看见偌大个建筑前面的宽阔停车场上，几乎所有人经过的时候都会回头…… 看眼那个骑坐在红色摩托车上的高挑姑娘。 硕大的黑色头盔，黑色高腰机车夹克遮不住里面紧身绒衣和细腿牛仔裤的曲线，修长的腿弯被过膝长筒靴衬着更加纤细好看。 好多人都在偷偷拍照，连经过的汽车都忍不住放慢些速度。 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一旦好看的姑娘骑上这种机械猛兽，就有种莫名的性*感。 杜雯都惊叹：“哇！好帅！” 果然是林楚妮潇洒的把摩托车滑过来，还在两人面前来了个小小的摆尾，稍微有点瑕疵，但看得出来技术还不错，把这庞大的机车稳稳的驾驭住，得意的掀开面罩：“二手京牌，十八万还是看在朋友交情的份儿上，给钱吧！” 万长生目瞪口呆：“为什么要给钱？” 林楚妮提醒他：“上上周我刚回平京吃饭的时候，说好了我买东西回去镇住那帮死小子，你报账的。” 杜雯哈哈哈的大笑，试图想爬上这辆车的后座，然后才惊讶的发现十几万的摩托车居然只能坐一个人，难道这种车都不是用来带妞儿出去炸街的么？ 万长生一样惊讶：“教学目的报账是没问题，这摩托车也算教学？” 林楚妮振振有词：“杜卡迪959，就凭这六个字！给钱！” 其实万长生内心是愿意为这好看的组合掏十八万的，但表面还是要坚持：“先把车停边上，回头再说，估计这边的事情之后你就没兴趣找我要钱了。” 杜雯呵呵：“那可不一定，两回事。” 林楚妮摘了头盔，甩甩头发，又让杜雯惊叹：“刚做的短发？” 林楚妮帅气极了：“昨晚拿的车，一早就去搭配发型了，明天我就要回江州，下午把车发回去，姓万的，你得明白这些城市坏小子的心理，跟他们谈社会主义价值观是没用的，得让他们看到希望，跟我学，有了手艺，就能买杜卡迪！” 万长生乐：“对啊，你自己买啊！” 林楚妮义正言辞：“我买这车可是为了职业教育部，不给我就回去把你那法拉利给开走了！” 杜雯提醒：“本来我应该走开下，给你们单独畅聊的机会，可是楼上那位亿万富豪还等着洽谈事务呢。” 林楚妮惊喜：“要介绍给我？” 马上急不可耐的整理身上衣服：“我今天看着还行吧？要不要再露点？” 杜雯更乐：“你就装吧，有些人根本不会珍惜的，人家李老板给我送礼物的时候，他还开音乐烘托气氛呢……” 这事儿确实值得记恨。 换林楚妮笑得前仰后翻了，跳下来一边拍大腿埋怨这车哪哪都好，就是发动机太热，完全是海鲜烧烤，一边扔下头盔给万长生，搂着杜雯往里走。 万长生哎哎哎的招呼不上，只好推着摩托车到指定的停车位边，对他这种没骑过大排量重型机车的乡巴佬来说，可真吃力，重得要命。 还好打石头的有把子力气，勉强推着不让车翻倒，人家保安都看不过去了，赶紧过来帮著名大导演挪车。 估计还是认为他在逗美女开心吧。 因为俩姑娘进了大堂也没上楼，靠在落地窗边看。 杜雯提醒：“这是个坑哦。” 林楚妮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推摩托车的男生：“我又不非得要求一手车，性能良好，体验一流就够了。” 杜雯心领神会：“只求曾经拥有，不要天长地久？” 林楚妮眉开眼笑：“还是你最了解我，我只要那种感觉，才不在乎其他呢。” 杜雯唉的叹气：“你们一个个儿的，都这么洒脱，显着我好像才是斤斤计较的黄脸婆，这明明是贾小欢的事情！” 林楚妮装模作样：“我说摩托车呢！你说啥子哦……” 最后这点江州口音惟妙惟肖。 正好万长生进来，还好奇的提着头盔：“好沉，很安全吧？” 林楚妮尽量吊儿郎当：“两万多，这个就算我自己为工作投资了。” 万长生到电梯里面已经微信转账：“你收一下，下不为例啊。” 林楚妮开心得打了个响亮的响指：“下次我想想坑点啥！” 杜雯轻笑：“下次，我看你没有下次了……” 林楚妮还作怪的倒吸口气：“姐妹一场，你不会这么狠吧？” 四楼已经到了，林楚妮低头翻手机：“那我就叫哥们儿过来把车拖走发货运，争取明天晚上回江州，后天就有得骑了，哈哈，一定要把那帮兔崽子彻底镇住！” 这回万长生也差不多语气，还责怪：“恐怕你明天回不去了，你都没告诉她什么事儿？” 杜雯轻松：“我就不进去了，我去给钟钟打电话，讨论晚上吃点啥，她今天带了江竹清去李明然那边露脸，她的车和助理才是要过来了，接下来好几个综艺节目通告呢。” 看着走开的背影，林楚妮这才满脸警惕小声：“干嘛，真给我做媒啊？” 万长生啼笑皆非的推门：“工作上的事情，坐下来慢慢谈吧，来，这是林楚妮，平戏舞美专业研究生，目前专门负责蜀川美术学院附中职业教育部，面向的就是社会美术教育的最具体应用，李逸飞，火眼视频ceo，我们今天谈起一个关于艺术教育网课的项目，杜雯推荐你来作为我们大美团队的代表合作……” 林楚妮靠坐在办公椅上，懒散后靠平京瘫标准动作，一点不像她五官那么秀气，慢慢摘下黑色的小羊皮机车手套，打量对面的李总。 李逸飞显然也觉得惊艳，特别是林楚妮那种秀美中夹杂不羁的气质，明明可以靠颜值，却非要走出条独特气质的路线，清新纯真的短发却有双成熟思考的大眼。 也很迷人啊。 感觉万长生那边有个宝库，拉出来的女生一个个的都如此出类拔萃。 但也还不至于失态：“我们这边初步准备成立一个网上教学事业部，和直播事业部、短视频事业部并列我们最重要的三大业务部门，初步拟定四千万首期投入，未来预期达到六亿估值就纳入上市板块，也希望这部分在明年我们的ipo大业中能够承担起强有力的支撑，所以火眼这边会由我亲自主抓这个事业部，我确实没想到万导这边的伙伴全都是这么年轻的精英。” 万长生点头：“对，我们整个团队有超过万名人手了，核心骨干基本上全都是二十五岁以下的艺术专业学生，林楚妮是我们难得已经毕业就业的成员，过去两年时间，她独自带队完成了从普通培训班建立到职业教育部的转换，今年更是招收八百多名学生组成第一期职业教育体系，专业上她是曾经获得国际级金奖的艺术创作师……” 林楚妮姿态不动淡淡强调：“刺青纹身师，我主修舞台艺术妆，但主要是专攻刺青纹身。” 李逸飞还是瞠目了下，哪怕他的网站上不罕见纹身大哥刺青小妹，亲眼看见纹身师，可能还是他的头回：“哦，真想不到！” 林楚妮笑一下：“这样的好事，我肯定不会推脱，如果李总认可我的话，我想我先跟万导单独谈谈，再跟您汇报具体的工作开展方式，行吗？” 短短一句话，就把工作承接下来，又表明了从属关系，立刻就让人觉得不会是花瓶。 而且她惯有的这种落落大方，和杜雯又不一样，很帅气的感觉，谁看了都会欣赏。 李逸飞还能说什么，笑着站起来伸手：“非常欢迎林小姐加入我们的团队，我的临时办公室在隔壁，这段时间可能要抓紧了。” 跟林楚妮那细长的手指轻握一下就出去了。 还顺手关上了门。 剩下林楚妮把另只手上捏着的手套直接丢桌面上，翘起二郎腿，侧身把手肘放椅背上大马金刀：“后宫佳丽这么些位，现在终于安排到我了吗？你挑个地方，我俩深度交流下，免得我心里不上不下的。” 她这股不要脸的劲儿可真迷人！ 837、保持距离，才有美 所以万长生看得也舒坦，喜笑颜开的那种：“杜雯推荐的你，找她交流去，你别以为这事儿很轻松……” 林楚妮直接上脚，过膝的裘皮时装靴，直接一抬就搁万长生腿上了：“别东拉西扯的，给句话，行不行！” 其实她也有点紧绷，脚后跟还滑了下，但勉力支撑住。 万长生用俩手指头捻着，把那脚给拎起来放下：“不行，我非常敬重又喜欢的是那个专注在刺青里面，鼻尖还有点汗水的你，后来在雕塑群里面做东西，虽然有点笨，但依旧认真投入，这个暑假的泥塑提升很快，林楚妮……” 姑娘吃惊自己居然听得有点发软，正要强撑着再抬腿，听见喊她就干脆软了，柔柔的：“啥？” 万长生直面对方眼眸：“还记得那年青展开幕式，我俩就讨论过这问题，男女之间不只有那种交流关系，我也说了如果只把杜雯当成爱人的身份，真是埋没了她的才华，看看她现在的成绩，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你，我不再觉得你随时可能丢下工作，毫无责任的自由自在走掉，你在用心经营自己的事业了，我很信任你，很以你为荣。” 林楚妮竟然连眼圈都红了，万长生都吃惊她的情绪来得这么猛烈。 可显然这情绪不是无缘无故：“我……从一开始就像个幼稚的孩子，在你面前故意吵闹着刷存在感，很好笑吧？” 万长生的确有笑：“很赏心悦目才是，我跟杜雯聊过你，你的性情很真，真得生怕自己陷进去，无论是友情、爱情或是亲情，你都很认真的在对待，可能是以前受过些伤害，所以有点担心再出现类似情况，所以故意拉开点距离，也算是冷静的一种方式吧，挺好，以后这样放到工作管理中去，也有好处，作为大美的代表，参与到这个事业部你就是……” 林楚妮干脆起身，直接跨骑在万长生身上，上回也是这样，好像她就喜欢这种有控制力的姿态，同时抱住了万长生的头在自己胸口。 “哎哎……”万长生弹了下，被压坐下来后面就是唔唔唔了。 林楚妮搬了半年的泥巴，能开杜卡迪959，手劲还挺大，死死抱住万长生的头，把自己的脸埋在他头顶：“第一回去博物院找你，就有点起心思了，我就喜欢你这款干干净净还温和的男生……” 万长生竭尽全力的想把姑娘摘下来，又怕掰伤了人：“唔唔，好好说话，动什么……” 林楚妮还咕唧笑了下：“噎住那下我都觉得差点要把命丢在你手里，真是死于好色了，晚上去酒吧找你，结果才知道你喜欢杜雯。” 万长生唯一对人吐露过心思，就是那回，真是觉得失败死了：“你还是放过我吧，李老板还等你去交流……汇报谈话呢，好好说话行不行？” 林楚妮终于放开点，弓腰面对面的近距离：“我都厚着脸皮主动到江州了，你还不顺手把我收了？我还不丑吧？” 万长生尽量让自己接触少点：“我是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欣赏的是你个性、外表、气质、做事等等等，但不是那种……唉，俗，你怎么这么俗呢，我说你去火眼简直就是天造地设！” 林楚妮噗嗤，温柔的额头顶额头，两人都差不多鼻尖顶着了：“这一年我在江州过得很自在，也找到了存在的重心，就是这……说点俗的，我这两年真的没……嗯嗯，放松过了……” 就俩上飘的鼻音，就能听得万长生心里一荡，不自在！ 林楚妮也感觉到什么，乐得扭两下腰：“对吧，我又不麻烦，我们走肾不走心，这样都不累……” 万长生都红脸了，使劲托住她起身：“好了，好了！不说了，再这样我真会生气了！” 林楚妮明显不怕他生气，正准备再摇两下，洽谈室的门推开，杜雯的声音传来：“你俩还没……卧槽！” 简直手忙脚乱的把门关上，当然把自己关在门内，使劲压低嗓门吼人：“干嘛呢！林！楚！妮！” 林楚妮泰然面对：“我想谢谢他呀，可他非说要我谢谢你……” 跳起身去抱杜雯，被闪开继续吼：“你真说上就上啊！” 虽然跟上回青展开幕式的休息间差不多，但被抓了现行，万长生还是尴尬得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林楚妮手长的挽住了杜雯：“再次证明了这家伙对我不动心，我去找李老板谈话了，晚上凑一桌，怎么也得感谢你俩把我当好姐妹。” 说完真的一闪身就跑了。 留下个烂摊子。 杜雯深呼吸！ 万长生挠头，抬眼对视，却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只不过万长生是自嘲的笑：“再次证明了出轨需要有多么良好的心理素质，而且一旦被发现是多么尴尬，我这还没做什么，面对你都觉得尴尬。” 杜雯是讪笑：“我也再次明白了欢欢说从小就操心你被女生喜欢，是什么感觉，可能小学欢欢镇得住，宁州二中那样的地方我镇得住，但到了影视圈、艺术圈，越来越高大上的圈子，层出不穷的美女绝对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要真是你老婆，估计也得白了头。” 万长生惭愧：“说得我水性杨花……” 杜雯呵呵：“古今才子都容易吃软饭啊，反正愿意为才华买单的女人多的是，更何况你还这么能赚钱，你看看我就不用说了，钟明霞赚得都手软，小贝估计是想花钱都花不掉，小苏老师眼瞅着要在三十岁以前当上系主任吧，还有那去教育部门的，姓林的这下……” 以前都喊妮儿的，这下翻脸真无情。 万长生抱怨：“你咋不说唐建程、马振宇、陈大伟……只是恰好几位美女能力突出。” 杜雯已经不屑嘲讽他：“行行行，我也不是来捉奸的，只是咋一看到你跟其他女人厮混就很震撼，这更坚定了我没法跟你做夫妻的命运，那样我一定会被气死的，我说你就是喜欢看美女对你笑！” 万长生无辜：“那你还不笑一个？” 杜雯抓了桌上的手套就砸他。 昔日巧笑嫣然，红袖添香的温婉，这种时候还不是跟下蛋的母鸡一样暴躁。 怎么就不能只若初相见呢。 万长生鸡飞狗跳的躲着，心里偷偷这么想。 当然，等晚饭的时候，杜雯搂着林楚妮又亲密如姐妹了。 火眼网络教育事业部运营副总裁…… 这名头听起来就很吓人，火箭般的蹿升到火眼高层的十几号人物当中，虽然基本不参与火眼董事会的运营，但无论薪资还是福利待遇已经拉平。 因为这代表着大美艺术培训机构嵌入式的合作。 火眼提供四千万的启动资金，外加网络技术支持跟推广，大美当然负责所有教学内容，课题设计，人员配备以及场地安排。 初期还是以江州大美培训校为主要场所，后期会逐步转移到豫南。 利用豫南优越的地理位置，极低的运营成本，还有就是杜雯说的那个五年内，豫南地区确实有在互联网经济方面的技术翻身优势，这里逐渐集成了国内服务器网络优势。 火眼在背后，还有一系列涉及到自身运营成本的操作。 反正李逸飞的意思是，教育中心不是还有一整栋大楼没用吗，给他留着，说不定两年内他会整体收购那栋楼作为火眼视频自己的运营本部。 如果有了这么一家大型互联网企业扎根那地级市，没准儿能把那座新城搞成互联网园区。 当然这都是远景规划了。 总而言之，林副总裁要做的就是把整个网课架构搭起来，从普通美术教育、艺考教育、职业教育到成年人美术学习，全面覆盖美术教育网上课程！ 林楚妮主动提出明天先去火眼的办公园区开技术会议，全面了解网课的技术支持，然后接着带人回江州组成班底…… 有了建立职业教育部的经验，林楚妮竟然能井井有条的给李逸飞阐述了自己的这套步骤。 这还仅仅是听闻消息以后，半个小时时间大多都在调戏万长生的精力之下，就能盘出来这些工作内容。 天晓得她到底当时是不是在认真调戏万长生啊？ 谈到面对用户群体，更是如数家珍，从普通城市家庭到农村青少年儿童，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李逸飞都觉得她是提前做了准备的，打算请她一起吃饭继续聊。 林楚妮嘻嘻嘻的搂着杜雯：“卧槽，我已经搜肠刮肚的把所有内容抖出去了，哪里还有话可说，拜拜了您咧……还是找你充充电，明天该怎么说？” 杜雯傲娇：“看我脸色！” 林楚妮走出大楼悲壮：“好！姐妹如手足，男人是衣裳，我把衣服脱了！” 说罢真的把皮夹克脱了扔给杜雯，戴上头盔和手套，跨上摩托车：“给你们留下二人世界，够了吧？” 杜雯气得笑：“穿我衣服，当然要断你手足了，也没说搞个双人座，从小就想坐一把摩托车耍帅……” 林楚妮已经帅气的发动摩托车了，从两人面前滑过的时候，居然撒开车把扭屁股跳舞，她不是里面穿着紧身绒衣嘛，在大大的头盔衬托下，婀娜多姿又纤细，哪怕是母鸡扇翅膀的动作，双手摆臂装着在滑行的摩托车上跑步，都可爱得要命。 真好看。 万长生刚想喊注意安全，林楚妮已经抓了车把，却翘起屁股摇摆，绒衣都滑上去，露出点白皙的腰了！ 气得杜雯啪的一巴掌给万长生：“看什么看，开车走了！” 万长生也觉得幸好老婆不是杜雯。 这姑娘有点爱吃醋，天天都有得吵。 838、老和尚念经，不听也得听 江竹清表情明显有些按捺不住的喜悦。 读了四年的表演专业，大大小小也参与过十多部戏的各种角色。 还主演过其中三四部。 但始终没有叫好又叫座的作品， 《人间不拆》是足够叫座了，但是对她却不怎么叫好，钟明霞的光芒掩盖住了所有人，毕竟万长生作为导演，要的就是突出整部戏的中心主角，其他所有人都是从属地位。 也就那个男主角小周现在还可以继续吃老本的发展一下。 出席什么场合，再提她是《人间不拆》的女三号，简直有点打脸。 因为没能趁着这股风叫响名号，起码达到不用介绍就知道她是谁的地步，那就有点失败。 这其中当然有人给她提出过各种包她上位的说法，也有要求签下长约再包装的套路，都被她谨慎的回避了。 可能还是受了点钟明霞的影响。 很小心的在规划自己演艺事业，考上研究生就基本说明她是准备朝着演技派走了。 但始终是学院内部的人脉，很难得到社会认可，起码很难担纲拍摄什么大ip大制作。 就连这次顺着春晚混了个名声大涨，也跟演技本业无关。 女演员和男演员不同，如果二十多岁还没红起来，过了三四十就很难有机会翻身了，男演员在这方面恰恰相反，越老越醇。 所以还是很忐忑的。 结果今天跟钟明霞去了李明然那，立刻就得了牵线：“李编剧那边参与的另外一部仙侠连续剧，我去当女三号！这个ip炒得很热，好几个一线小生，小花都在里面露脸。” 虽然还是女三，但热门ip电视剧不打压的话，还是容易出彩。 宣传机会多嘛。 杜雯是包打听，立刻知道这个戏：“哦哦哦，有那个谁，还有……到时候我去探班，嘻嘻。” 林楚妮马上：“求带上我，给我一个去接近帅哥的机会。” 杜雯要划清界限：“姐妹没得做了！你去当你的副总裁，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江竹清震惊，林楚妮跟她是一届的同学，现在又一起在读研究生，到江州去搞了个职业教育部，其实是有点不务正业的。 怎么就副总裁了？ 钟明霞淡定：“恭喜林姐哦，祝你事业发达，财源广进！” 还端杯子以茶代酒。 林楚妮已经在代入角色：“我们是好姐妹，帮我拍个广告呗，我请你吃饭。” 钟明霞嗯：“叫万哥一起啊，他现在名气还大些。” 林楚妮又马上对这边：“你没问题吧？” 万长生笑：“你好好琢磨，怎么才能把这事儿做得一鸣惊人，迅速吸收学员来扩大影响。” 林楚妮是真想过：“免费促销，你那美术下乡活动不就是免费的吗，我们这个也搞免费，先把人引进来，免费学到一定程度，心痒痒的自然就会买课了。” 杜雯针对她：“如果马上出现盗版怎么办？人家花一份的钱把你的课程视频录下来免费发放。” 林楚妮看眼万长生：“按照这个傻子的态度，哪怕是免费扩散了，也证好歹让人学了美术，不亏，但反过来，我会把整个美术学习的技能树搞得无比复杂，就像无数个色号的唇彩那样，总之琳琅满目，要么来我的网站app看正版，要么满世界去集齐这每天都在层出不穷的教学视频，反复强调只有跟着我们的学习步骤，才不会走火入魔！” 这个从来都不是温室花朵的乖宝宝姑娘，对这种事情反应极快。 杜雯都笑了：“好吧，看在你应该能给公司赚大钱的份上，衣服借给你穿几天。” 林楚妮喜笑颜开：“好姐妹！” 江竹清终于小声问是什么副总裁。 毕竟接近下午才把整个架构拿了个框架出来，火眼那边都只是在高层内部通知了这个任命。 李逸飞准备做艺术网课，肯定在公司高层是先达成共识的，林楚妮还立刻接到好几位高层的联系祝贺。 但在组委会这边还基本没有传开。 谁能想到这么靓丽秀美的姑娘，提着个摩托车头盔进来，却被任命成了年薪几十万起步的副总裁，未来更是有企业原始股的认购可能啊。 杜雯满是调侃的阐述，让江竹清好看的小嘴都o得收不拢来。 钟明霞还是习以为常的样子，笑眯眯的挟菜吃菜，她一直不咋吃晚餐，尝个味，好吃呢，就不着痕迹的转到万长生那边，不好吃就搬远些，自己玩自己的，还不让所有人注意到。 林楚妮哀怨的反击：“杜老板，我是以大美艺术文化的身份过去，都是老板给的职权，说收回就收回！” 杜雯指万长生：“他是老板，把他哄开心了包你千秋万代。” 林楚妮马上谄媚的给万长生挟菜。 万长生就稍微用点力拍桌子：“这个明争暗斗的调侃要一直搞下去吗？” 江竹清被惊吓到。 杜雯和林楚妮哈哈大笑，终于不再演戏了。 但是林楚妮又发愁明天还得去平戏怎么解释，今天都全面说了拜拜，明天就准备回江州的，多停留几天是小事，关键在于过些日子这消息传开…… 她还是忍不住脸上的喜色。 杜雯又想调侃她的，这回忍住了。 因为看钟明霞居然趁机在给万长生挟菜了。 唉，贾欢欢不在，她根本镇不住场子。 再看江竹清那眼神，都有点恍惚，可能觉得是不是真的要对万长生下猛药。 她就走开一下午，火眼那边看起来最好的机会，就被别人拿走了。 很神奇，刚来时候的喜悦都不见了。 杜雯就爱观察这些，还给钟明霞做眼色示意。 那姑娘也是察言观色的高手，用筷子头点点示意知道了。 这一桌子，没了孙二娘指手画脚，也没了贝赫耶居心叵测，大家都自在。 林楚妮吃完饭，约江竹清一起回平戏，那姑娘都难得的说自己要回去加班，今天的小视频还没拍。 杜雯和钟明霞又心领神会的对视下。 所以走人的时候还警告的指指万长生。 她还真喜欢开那辆超级庞大的领航员，带着钟明霞回别墅时候觉得不用把房车拖过来了，直接把这车开去剧组，碾压所有人。 钟明霞笑着说没必要，好好学演技才是正事。 这边万长生和江竹清在电梯里，有点相对无言，甚至略显尴尬。 因为江竹清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万长生更不想说教，免得成了莫名其妙的关怀撩妹。 还好四楼很快抵达。 两人走出去的时候，江竹清终于没忍住：“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可笑？” 万长生想想：“有句安慰人的话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这句话其实安慰不了人，只要经常存着跟人比较的心思，就永远不会释怀。” 他对女孩子说话，真的像个洞悉一切的老和尚。 江竹清都撇嘴了：“很明显？” 万长生点头：“得意的人呢，很容易在失意的人面前忘形，失意的哪怕竭力做出不在乎的样子，眼底的失落也是呼之欲出的，你要相信一个搞雕塑的，对这点表情还是能够把握到。” 江竹清反而自在了些：“钟明霞就没有跟人比较的心思？” 万长生忍不住赞美：“对啊，她只管自己那点事情，专注于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不受外在影响的越来越心无旁骛，那成就只会接二连三，因为这个世界终究是会回报那些专注的人，当然前提是方向要对，这次我们刚来平京碰见你，不是就说你有点忙乱吗，坚定点，不要优柔寡断的三心二意，看准了一个方向就扑下去，哪怕错了，也是给后面做积淀，所有走的弯路都是为最后的成绩在铺路。” 江竹清认真想想：“喝了这碗鸡汤，好像是感觉要好点了。” 万长生笑：“佛经里面满满的鸡精，这种东西其实用来给自己坚定信念，最好自己给自己灌输，旁人说很好笑。” 边说边帮美女刷卡开门。 因为加班费和夜宵都挺不错，所以加班的不少。 江竹清使劲给自己揉揉脸：“我觉得我已经很努力了，就在那个爆发的边缘，又始终找不到那个点，所以有些急躁，谢谢你，我会抓住机会的！” 万长生赶紧带着长者的微笑，颇为欣慰的背着手去跟编导忙碌。 可第二天一早，两人照例赶着去平戏的路上，这姑娘又忍不住比较：“杜雯就比我聪明太多了。” 万法师就差双掌合十了：“聪是比别人听得更多，明是比别人看得更多，女施主，这个月安排的三十本书看完了吗？” 江竹清哪怕戴着有小熊图案的卡通口罩，都笑得捂嘴。 旁边经过的地铁乘客，哪怕没听见说什么，也羡慕得要死，这家伙真会撩妹。 所幸万长生也是口罩棒球帽遮得严严实实。 不过等到了平戏，今天就有林楚妮在等着了：“一起上个课，我把昨晚写的关于网课事业部的计划书给你看看？” 依旧还是提着头盔穿黑色机车夹克，但今天打底的银灰色衬衫多些都市通勤味，下面的牛仔裤更是直管裤型盖在马丁靴上，搭配短发说不出的利落好看。 万长生欣然接过去。 江竹清景仰副总裁：“大三的时候你还成天口口声声说毕业论文不知道怎么写，现在越来越娴熟了？” 林楚妮介绍经验：“当初他强迫我写商业计划书，不然就不给我投资……” 话是没错，只是她说来就好像万长生对她做了什么似的。 旁边几个仰慕师姐的学弟学妹眼神儿都有点不对了。 江竹清却想起来：“哦！对哦，就是我们一起去日本旅游的那次，在京都，京都你说了要做办学的计划书，真是每段经历都不会白费！” 她开心得小鼓掌，感觉真的鼓舞到了自己。 结果万长生分分钟让她怀疑人生。 839、在天赋面前，汗水也什么都不是 戏剧学院的研究生怎么上课呢。 看戏呀。 大量的观摩各种影视戏曲剧种，能跟着导师搞课题研究。 所以这段时间万长生守在编导会议室，大量的看表演，简直就是瞌睡遇枕头。 全国各地汇集起来的各种表演形式，各大专业团队的高水平表演，甚至还有到各种国家级剧团、歌舞团、表演院校的面对面沟通。 都在满足他的研究生学习内容。 只是从这个内容的丰富程度到水平高低幅度之大，绝对算得上是前所未有。 简直有种皇帝读书全国陪的感觉。 也算是万长生拿到这个春晚导演身份的意外收获吧。 除此之外就是大量的阅读，老雷给万长生定下了每个月起码三十本指定书目的阅读量。 其他研究生则一个学年大概两百本。 这可都是晦涩难懂的专业书籍，所以万长生在组委会随时都带本书，坐地铁也看。 好在他读经书、史书那么多年，阅读效率还不错。 一天一本十来二十万字的专业著作，看完还能做点笔记感想。 最离谱的是万长生这会议室里面，随时坐着十来个专业影视戏剧院校出来的高材生，几乎个个都得是研究生朝上的高手。 看书过程中有什么疑问，随口问随口答，而且还是不同人不同角度的不同观点，都能引经据典各有论据和看法！ 这就像万长生本来是到罗汉堂来自习的，结果十八罗汉天天给他开小灶，还争先恐后抢着塞。 所以说他怎么不成天泡在会议室嘛。 谈什么恋爱，搞什么暧昧啊，是《表现美学》里面的理论不美，还是《戏剧节奏》里面的演戏看得不多？ 那都是前人几百年来的各种总结精髓。 万长生沉浸其中，还有各种唯恐他听不懂的参考解答。 学得可带劲了。 相比之下江竹清就难得多，毕竟这种阅读量不是囫囵吞枣的一目十行，得理解得吸收，还要在这个基础上建立自己的思维体系。 最后这个才是最难的。 恰恰这就是万长生的强项。 哪怕从观音村出来，他的见闻视野远不如杜雯，但他早已经建立好了自己的知识体系、世界观价值观思维架构，后来所有吸收的一切，都像把书籍分门别类的放到书架上，井井有条。 多年的碑林生活，早就让他积累了完整的体系架构。 江竹清这样的明显连构建的门都还没摸到，万长生又不好给她手把手的教。 她就好比罗汉拳像模像样的能打出来，但要她说出这拳法的创造理论，或者有哪里可以改进下，那就太强人所难了。 林楚妮都要好些。 就是从那次京都之后搞计划书，这一年半的时间，加上之前半年在江州下剧组的时间，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潜移默化改变。 真正离开了课堂，不是到剧组这种浮华的地方混日子聊八卦，而是在钢花街道，在艺术社区，在培训中心接触到大量的现实。 就像老雷在研究生课堂上要求的那样沉淀自己。 戏剧学院的研究生很少，一年也就四五十个，博士更少，十来个而已。 所以基本上研究生都是一对一的导师关系。 林楚妮和万长生是比较少见的同时跟随老雷，只是万长生算是席导带的硕博连读，研究生阶段交给老雷带，所以两人同堂上课的时间也不多。 两人的侧重点都不一样。 话说舞美化妆专业来读研究生，还不是为着留校任教的目的，林楚妮已经算是很罕见了。 她自己之前说是沾了万长生的光。 可真学起来，好像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今天难得的坐一起，江竹清的表演专业导师下剧组了，她也跟着蹭这边的课，艺术理论各专业都用得上。 老雷依旧帅气老大叔的打扮，坐在桌子角上跟闲聊似的：“小江，你们表演专业要求经常下基层采风，你去了吗？做到了吗？林楚妮就做到了，为什么我会面试之后就录取你作为研究生呢，在江州的日子，你真正沉下去了，你讲起来怎么去招募职业教育学生的，我就知道你明白了怎么去下基层。” 万长生赶紧把自己躲在边上，观摩帅大叔和两位美女的交流，手上还画速写！ 林楚妮难得一脸严肃正经的挺直了背，本来想只是来应个卯，主要等万长生看完她那计划书，中午再过去开会的，却被老雷逮住问最近的工作学习细节，结果就脱不了身。 只好乖乖的听着，真是看着好乖巧。 特别是和她身上那有点艺术不羁的打扮对比起来。 赏心悦目啊。 江竹清哪有闲心看，连忙专心的倾听。 老雷在演艺界当了几十年的舞美大师，自己不是搞表演的气质也很不错：“为什么我一直要求我的学生要下农村呢，因为只有在农村这么极端的地方，才能体会到舞美的真谛……” 万长生开始画老雷了，五十多岁还戴个贝雷帽，帅呢。 帅老头分析：“农村很穷，物质匮乏，每一样东西做出来，都要参与生活，农村人不会浪费力气做跟自己每天过日子没关系的东西，那怕是村外才出来的一条小路，都是生活必须的产物，一个水缸，一个磨盘，都有自己的来处，学生要去农村体验和寻找每个东西的生活用途，才会在将来的舞台上不瞎搞……” 万长生举手，老雷偏爱：“你就来自农村吧，所以体会深刻。” 结果这家伙是孽徒：“时代在改变，您说的是穷的时候，现在逐渐富裕，农村人民也开始追求不一样的生活方式，也在尝试很多有的没的新生活，所以您的老经验要调整了。” 老雷指着他的手都在抖了：“你！” 万长生是真为了自己师父好：“真的，老师，您看这……” 说着他就随便在这研究生教室的黑板上画场景。 这真不是在美女面前显摆，要说服老雷，得有理有据，关键是这对老雷很重要，老雷也是能听进去的那种睿智老头。 万长生一画出来，在场三人都立刻觉得熟悉：“这是……《人间不拆》的场景！” 对，就是万长生当初在剧组，准确的说，是在钟明霞老家拍摄时候画的那间室内场景。 现在几乎是复制当时的场景图，一贫如洗的家里，墙上挂着的相框，搁板等等。 其实当时画，万长生就是在复制他去过钟明霞家里的场面。 所以格外真实，这确实是印证了老雷的理论，只有真正下基层去体验生活，才能真实的反映生活。 这才是艺术家的正确之路。 但是，万长生边画边说：“老师您的理论是，舞美工作要和演员、剧情都紧密的联系起来，您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台上不能没有没用的东西！这句话更是金玉良言……” 老雷抱着手臂做老子看你怎么狡辩的鄙视状，嘴角却笑。 思辨，思辨，只有思考以后才敢辫，在明师眼里只有这种敢于质疑，敢于辩论的学生才是最宝贵的。 当然是有的放矢的辩论，不是诡辩。 万长生迅速画完整个场景图，如果把去年那幅脚本图找来估计也就是点细微差别：“艺术场景、舞台设计、绘画的画面，乃至文学创作的每个字，如果精雕细琢出精品的话，都应该是没有任何多余，出现在画面、文字里面的就是有用，按照老师的理论，我们来看这场景里面每一件物品都是有用的……” 直到他把手指向搁板上的一只纸折的洋娃娃，老雷已经忍不住满脸笑，就是特么骄傲！ 江竹清惊讶：“对！当时拍的时候就有，还是钟明霞去找来的。” 林楚妮也在现场，若有所思：“这是她自己折的？” 万长生点头：“老师说的每样东西都有自己用处，第一层关系是和生活生产息息相关，第二层关系就应该是深层次的象征含义，如果我们要抠细节，什么样的人会折纸娃娃？穷人，家里买不起洋娃娃的女孩儿家，然后这个女孩子又特别追求美好，她不会哭闹要父母去买，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做一个，这更喻示了小优这个角色的性格特点，所以这件道具出现在这里，表现的是精神追求……” 老雷不能再满意了，腿都抖起来嘚瑟：“有一次，我们拍个剧，富丽堂皇的有钱人家里墙上挂了把猎枪，我就指着这壁炉上的猎枪问了：‘请问这支枪是拿来参与剧情的，还是拿来塑造人物的？’哈哈哈，那道具师的汗水，唰就出来了，屁用没有！他就是觉得好看，觉得那墙上空着，好像按照国外有钱人家里就该挂把猎枪显摆，这是在破坏观众进入情境的过程啊！知道吗？” 俩女生都若有所得的点头。 林楚妮偷偷再看眼万长生，是啊，怪不得万长生能入席导和老雷的法眼。 去年这时候，万长生可是半点都没接触过戏剧理论，舞美学科。 仅仅就凭着他的审美意识跟艺术创造天赋，就能直接达成这样的高度。 这样看来，《人间不拆》这部电影能红。 还真不是因为运气。 840、还是要争取下 但万长生肯定不是来显摆自己自己天赋的，拿粉笔敲着黑板：“老师，您那个时代，贫穷到任何一样东西都跟生活生产息息相关的农家到处都是，这是个很纯粹的局面， 但在这样的工厂子弟家里，就略有进步，有追求了，因为起码她接受过初级教育……” 说着就在黑板另一边开始画新的场景图，啊，这种信手拈来的画法，真的只有他具备。 看的人丝毫不觉得不耐烦，只会新奇那粉笔下又会出现什么：“时代在进步，这是家里有人出去打过工的变化，他们会多一些跟建筑不相称的家电，多些给孩子的塑料玩具， 哪怕便宜，但也是乡下买不到的，但很少有给老人买什么，因为老人不接受城里的新事物，孝顺的都直接给钱……” 老雷依旧抱着手臂，但已经没了之前故意露出的鄙视样，思索。 万长生马上再开一张：“这是打工恰好涉及到装修行业的家庭，知道铺地砖、刷墙面，甚至贴墙纸了， 但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搭配才好看，是不懂的，所以难免会出现一些没用，但他们又在积极朝着城里人靠拢的东西， 恰恰是这些道具，能够体现出现在农村家庭的特征，现代时代的特征，农村也有闲钱在追求更好的生活水平， 虽然他们还找不准点，但已经和您总结经验的八九十年代，有了巨大的差别。” 这话说得很含蓄。 但非常明确的提醒老雷，您的老经验现在不太对了。 普通人随口这么说没事儿，老雷是代表着国内舞美最高水平的存在。 他经常出去讲课，交流经验，传递态度。 如果不及时调整某些细节，还坚持自己的一些固化了二三十年的观点，一旦被人抓住小辫子，处理不当就很容易毁了招牌。 黑板上三张场景图，仅仅看三张图，就能明显的区分出三个差不多经济水平家庭的特征。 特别是后两者，同为农村家庭，又有些职业特征的变化。 老雷出神的看着，倒是很快笑起来：“最近几年我下农村采风的机会少了，看来是确实有点懈怠。” 江竹清本来有点小紧张，研究生这么跟导师没大没小，怕是要得罪人。 可现在的反应，让林楚妮都美目闪动。 不过老雷却指指：“上课快两个月，就算是你的中期小结，继续……” 万长生就点头继续：“舞台美术有两大思维流派，一种是舞台美术服从导演跟剧本，一种是舞台美术参与导演和剧本，您是后面一派的宗师。” 江竹清忍不住又紧张了。 万长生这学术观点，怎么动不动就往根子上冲。 这就像华山气宗跟剑宗的斗争一样，各个行当这种斗争都是你死我活的。 老荆那边南北之争也差不多。 可万长生的态度就是敢直面这种争斗：“在我看来，这是伪命题……” 哎哟喂，不光林楚妮都想制止他，老雷的眉毛都立起来。 所以说万长生胆子大呢。 忽悠了南派的女弟子来北派当传人，现在又敢大放厥词：“这事儿得看舞美地位高，还是导演编剧地位高， 您出马，连席导都得给几分面子，有什么场景得跟您商量，或者直接把这块儿交给您就好，因为您用心参与，揣摩并反复考虑怎么才能体现场景，导演省事，甚至能激发灵感。” 边说还边敲黑板，他也是在艺考班上课习惯了。 但这番话拍得婉转又亲切，老雷听了也舒服，看着那细化的三种农村场景图，只有用心的人才会这么认真专注的分析。 有这种做事的态度，什么事儿做不好呢。 所谓眉毛稍微缓和了点。 万长生才继续：“换刚初出茅庐的舞美生，面对大导演，有几个跟我这样运气好被赏识？ 能战战兢兢把饭碗捧好就不错了，还敢谈参与或者服从的关系？如果我们在教育的时候，就给舞美生灌输这种抬高自身地位的思路， 以后……在现实中会被社会毒打到怀疑人生，反过来怀疑您说得对不对。” 老雷呵呵中带点愠怒：“那意思是我还错了？” 万长生赶紧摇头：“您没错，但是您把教育工作者和舞美工作者两重身份混淆了，也就是把德艺双馨这两项化为一体了。” 林楚妮可能跟着万长生一两年，胆子确实大了不少，敢连忙哈哈两声：“好久没听见这么清新脱俗的吹捧，还吹得这么恰到好处！” 江竹清一脸的我的妈妈呀，你们舞美专业的师生关系这么随便吗？ 老雷也演不下去那种极具分寸感的薄怒表情，哈哈笑：“忽悠！你继续忽悠！小林负责记笔记，把他这些罪证都记下来！” 林楚妮马上不敢说话了，低头痛苦回忆。 万长生是认真的：“也许我做了四年的艺考培训，深刻感受到这两重身份的交叉和区别，必须承认，绝大多数学生，哪怕是大学生、研究生，他们成为您这样顶级大师的概率几乎为零。” 这回没人笑他拍马屁拍得好了，都很安静的听着。 万长生还在黑板上随手画了个三角形：“这永远是个金字塔一样的存在，到底我们是培养塔尖，还是最为扎实的基座？” 然后自问自答：“基于我们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大的人口基数，我选择后者，放弃一些门派之争，流派之争，尽可能扩大基础培养的范围，这才有更大的可能性出现更多塔尖。” 放下粉笔拍拍灰：“这就是我的态度，先尽量大范围的教导学生能够生存下来，并且热爱这门手艺，然后他们才会持续的发光发热，带动更多人加入这个行当，这当中出现天赋过人的宗师，就指日可待了。” 最后笑笑：“不光是舞美，对于雕塑、篆刻甚至整个美术体系，我都是这么看待的，请老师指正。” 老雷指正啥呀，他在回味。 当然不是回味万长生那些清新脱俗的吹捧，而是这种独立思辨的态度。 回头看看林楚妮：“记下来了吗？” 林楚妮使劲点头：“我录音了！” 老雷嗯：“传给我……长生，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你是个艺术家，不要让自己背负太重的责任和担子，放松一些。” 江竹清都不相信自己耳朵了，研究生导师点评学生的汇报课题，居然叮嘱放松些！ 哪个研究生不是被自己导师追得跟狗似的，老雷更是出了名的撵学生下农村、采风、画素材、看道具能把人屎都累出来！ 现在居然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叫学生别累着了。 传说万长生是老雷的亲儿子，难道是真的？ 万长生拱手执礼：“感谢老师关心……”然后才放松下来嬉皮笑脸：“没有春晚这事儿，我就轻松很多，到现在我几乎没摸过塑泥。” 老雷哼哼：“打泥巴差不多就行了，那只是整个舞台艺术的很小局部，你要着眼整体关系，不然就浪费了你的视野高度。” 万长生再恭敬的拱拱手，却不争论雕塑才是自己的立身之本了。 这样的人才，谁不想抓住呢。 郭槐生把万长生当亲儿子一样偏袒，老荆和老苟更是恨不得倾囊相与，都因为万长生像个练武奇才似的，火系、木系、土系的技能树点得飞快，还很有引领门派宗师的格局，拉到哪边，就是哪边未来发扬光大的局面啊。 再转头，老雷就是传说中那个严厉的系主任教授了：“万长生是首先把技巧、能力、操作积累好了，才开始钻理论，明白吗，这些都是工具，工具都玩儿不好，就别吹理论，理论玩不好就别谈艺术！工具不行，就别扯别的了，赶紧掌握工具去！” 俩女生果然被吓得噤若寒蝉。 林楚妮还双手奉上刚才的录音和笔记。 老雷心满意足的走了，在门口还回头：“长生你记得多下剧组，多给演员们说说戏，特别是有潜质的青年演员。” 万长生一脸嗯嗯嗯的恭送，心里却是，这会儿谁理我这个小年轻啊。 林楚妮马上跳起来长出口气：“我的妈呀，叫我赶紧掌握工具去那下，眼神能砸死人，恨铁不成钢的那种！” 江竹清都看出来：“责怪我们没帮上万导的忙，让他独力支撑咧。” 林楚妮才不正经呢，跳到万长生面前：“就差说是有潜质的青年女演员了！”还特别把那个性别字眼加重语气。 万长生见怪不怪：“艺术家都需要亲身体会各种情感吗？不过是有些人想放纵自己的借口罢了，看书啊，阅读就能让人体会别人的人生……” 林楚妮终于还是表扬：“牛批！牛皮普拉斯！能让老雷心服口服。” 万长生对她干脆手把手的教：“就是这个套路，你把立意立高点，跟人谈的的时候，别人就觉得你，哇，好高大上啊……” 林楚妮秒懂：“哦，待会儿我也这样，这是为了提高全民审美，为了提高国民素质？” 万长生笑而不语的看着她。 林楚妮立刻反应过来：“哦哦哦，这话对老雷说，他爱听，李老板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在乎的就是钱，我要投其所好的谈上市以后这能吸引融资，还能盈利？” 万长生一脸孺子可教的抚掌而笑。 这不就是他在观音庙前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套路吗，算命刻章无非都是先提高点生死祸福之类，谁不信啊。 结果林楚妮狂喜的直接抱住他嘴上猛亲一口，连舌头都戳过去了，不等万长生反应过来，转身抓了头盔就跑。 出门前，还顺手在江竹清胸口捞一把。 吓得表演专业研究生尖叫捂胸，看着呆滞捂嘴的男生。 估计心里在权衡，要不要争取说说戏！ 841、呵呵，男人 841、呵呵，男人林楚妮果然像是被万长生打通了任督二脉。 据说在火眼那边参与高层会议极其成功，年纪是小了点，才二十四岁。 但it互联网企业的从业人员也普遍年轻，这不算很稀奇。 关键是要站在风口上。 而且漂亮和气质有极大加成，以她做过主持人以及这半年来不断上课辅导的气场，当场说服了十来位高层对火眼艺术网课事业部的全力支持。 最后是首席技术执行官亲自陪着她召开了网课技术创立会。 然后这些高层，竟然还有七八个跟着一起去旁听，美其名曰也了解这个重要的版块。 其实就是给林楚妮这技术小白，普及下如果要搞网课，从设备、技术和带宽等等各方面要怎么建立，火眼这边大概需要提供多少技术支撑，具体工作怎么对接。 林楚妮骑着杜卡迪过去上了三天班。 光是高层们这几天就买了五辆高级摩托车！ 连李逸飞都说自己小时候很向往骑摩托车，现在也想学，但律师和投资方马上严厉警告他不得涉足这种高危险项目！ 这是风险投资给他时候有协议的。 所有消息都是火眼视频那些在组委会这边工作的员工传递过来，实在是传得太火了，火眼视频自己都发了不少高层骑摩托的小视频。 财务执行官买了辆复古的宝马r系列，二十万出头，仅次于李逸飞的行政副总裁买了辆哈雷883硬汉，办下来也差不多得二十万。 其他三辆都是杜卡迪，技术执行官的最贵，三十多万。 没有谁特别去买那种特别贵的，但还是轻而易举的拉开了层次跟距离。 搞得火眼好多中层都纷纷想买摩托车，试图能混进高层的爱好圈子。 只是在平京，十多二十万的摩托车不难买，牌照可就不那么容易了，特别是能进四环的牌照，差不多也能顶一辆车。 但还是有不少人咬咬牙上！ 什么叫一个人引领一圈潮流。 林楚妮这就是了。 杜雯笑称这才是附加升值的典范，美丽不值钱，但叠加了才华和魅力，那就飙升。 所以等林楚妮回江州的时候，就带着二十多人的技术团队，另外还有十多人由技术和后勤组成去了豫南，准备在这个时候就先参与到基础建设中。 林副总裁走路都带风了。 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春晚组委会，当然也传遍了平戏师生内外。 原本只是林楚妮骑着摩托车帅气的从校园离开的照片，现在已经演变成她跟着万长生，鸡犬升天的年薪百万！ 这对儿男女之间的关系就不言而喻了。 据林楚妮原来寝室室友说她早就号称要推倒万长生的，看来是得手了。 没见过他俩的更是传得绘声绘色。 不然怎么会火箭般的蹿升呢？ 大学四年，漂亮在平戏真的不算稀罕，这里相比其他影视院校也要朴实和充满理想主义得多，起码校方一直都是鼓励隔离浮躁浮华的。 所以按照平戏的标准来衡量，林楚妮的学业很一般。 但是从大三提前出去实习，校方就放行，甚至还支援人手过去江州支持她，这就开始上路了。 少数有人会专注于她出去干嘛，大多数人都只会人云亦云的：“哦，跟上万长生了嘛！” 然后研究生保送，现在更直升著名企业事业部副总裁！ 万导再次如点石成金的观音菩萨，捧红了身边的美女呀。 于是现在在万长生身边的江竹清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想看看她什么时候红起来。 万长生还是和江竹清背着书包坐地铁往返于组委会和平戏。 一周大概有两三天吧。 江竹清也在竭力控制自己不要比较，起码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席导倒是给万长生打电话来：“老雷把整理出来的文字给我看了，你就按照这个思路搞论文吧，艺术理论究竟怎么服务于人民，山头主义、派系主义本来就是毒瘤，但又屡禁不止，怎么办？” 万长生笑：“现在都有人叫我长生系或者大美系了，感觉成功的人都是在跟着我鸡犬升天，却没看看这些人背后做出了什么样的努力和改变，我来搞这种论文，很没说服力呀。” 席导批评：“逆流而上，方显本色，你就是自我要求太高，甚至都有些道德洁癖了，那你还怕什么，洁身自好都做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怕什么别人嚼舌头？” 万长生一贯的嗯嗯嗯，回头能拖就拖，课题研究哪有那么容易的。 钻研点东西他挺有兴趣，但是非要凝结成论文来做什么，甚至给自己挂名头，那就是找事了。 席导转而关心：“听说你一直住在组委会？” 万长生细数好处：“各位编导前辈，给我带来很多素材和灵感，更方便我学习交流，再说这都马上十一月，月底要拿出完整架构来汇报，压力还是很大的。” 席导的意思是：“你还是要劳逸结合，对于春晚我相信你的整体掌控力，其实你的强项就在于整体大关系的把握，这是很多你这个年纪的导演、编导都容易忽略的问题，被细节上的精美迷住了，但是你要考虑带出一批有生力量来，不要过于把自己完全燃烧，多锻炼身体，多到处走走看看调节情绪，艺术家是需要各种色彩的。” 万长生好笑，怎么都觉得自己非要五颜六色才方显风流呢，又或者都以为自己这样会太劳累…… 有好终须累此生，在自己爱好的事情里面，怎么会觉得劳累呢，全身心沉浸啊。 不过万长生不解释，反而趁机：“哦，正好跟您说一声，我这周准备回江州去，待个两三天，处理些美院和艺考的事务，人家交了学费奔着我这个金奖导师来，总要上几堂课的。” 席导通人情：“也要陪陪女朋友吧，应该的，应该的。” 万长生确实有这个意思。 把手里的工作交代下就返回江州。 也没通知谁来接，下车就直奔医科大，为了不打扰贾欢欢的时间，还特意把以前习惯的半夜航班提前些，到了医科大才九点过。 跑到女生宿舍楼下打电话：“我回来了哦。” 哪怕每天都有打电话，还经常视频开着各忙各的，也学着费雪雁和徐朝晖那种异地恋的套路。 欢欢闻声还是立刻有哐嘡碰翻什么的响动，然后就是咯咯咯的笑声加拖鞋啪嗒的声音，感觉整个宿舍楼道的声控灯都被她搞亮了。 飞奔着从楼上下来时候，身上纯棉睡衣披着件棉服都要掉了，动作更是被拖鞋带着跟鸭子走路似的撇着拐，但速度极快，最后冲出宿舍门，还在台阶上就已经跳起来。 万长生早就准备的一把接住，真的好暖和好温馨的感觉，抱在怀里都感觉能直接揉进身体里。 其实没分别多久，一个多月而已，甚至连以前艺考时候几个月还做不到天天电话，还有视频呢。 可能还是这种空间距离，从小长大以来似乎从来没有分隔这么远，这么久。 贾欢欢不说话，可眼泪都出来了。 万长生也舍不得放手，抱在怀里还赶紧把棉服捂紧些。 结果发现周围真是围了好多人观看。 大三的贾欢欢现在已经是医科大的名人了，谁都知道她男朋友是知名艺术家，大导演，现在更是春晚的导演。 那都是明星级别的大人物了，看衰这份感情的肯定多，娱乐圈是非多嘛。 结果现在抱在一起的样儿，谁都看得出来情真意切。 不少人还忍不住拿手机拍照摄像，一点不觉得是撒狗粮。 真是祝福，并引以为豪。 万长生略后悔，该约了欢欢悄悄出来的。 可实在是想念得紧。 那就笑着对周围挥挥手，把自己的帽子给欢欢戴上，干脆抱着往外走了。 贾欢欢眷恋得很，挤在万长生的脖子边深呼吸：“回家，回家吧。” 万长生居然就这么觉得眼眶热了，对啊，无论在外面呼风唤雨还是低声下气，回家总是最温暖的地方。 门卫都认得万长生了，还偷偷帮忙掩护出校门：“来看欢欢啊，欢欢好勤奋的！” 几千人的大学里面都能让人记住，贾欢欢人缘儿可见一斑。 不过小两口都没说话，抱着从还喧哗热闹的校外美食街穿过，居然就连这，都还有人在路边偷偷拍照，估计是从各种群里得到了消息，但也没人来打扰。 回家的几百米，感觉就把那曾经遥远分开的距离又捏合到一起，连心都是贴在一起的那种。 所以好像都有那种感觉，回到家里，竟然直奔卧室了。 水到渠成的事情。 有点忙乱，也有点大眼瞪小眼，甚至有时候还得欢欢来指导万长生。 但终归是功德圆满，名正言顺了。 第二天一早，欢欢躺在松软的被窝里面醒来，居然有了几分慵懒的小妇人风情。 万长生也破天荒的想偷懒，不去学校忙碌了。 还是欢欢坚定：“今天还有堂细菌检验课，培育皿里面的细菌不等人，你多休息会儿，中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打包回来。” 万长生哪里是想睡懒觉，当然也起来陪着欢欢到楼下吃早餐，顺便开那辆小奥迪送欢欢到学校，约好晚上在外面吃饭，才掉头去美院。 有点说不出的新奇感，哪怕从书上多少也看了些男女之事，真经历了才是个男人的蜕变过程。 路边先经过老校区，开学以后的职业教育部万长生还没来得及看过，方向盘一拐就进去了。 谁知道正好看见林楚妮得意洋洋的让保安把她的摩托车用隔离带围起，一眼就瞥见他。 这姑娘好像有种特殊眼力，一眼就盯住不放：“昨天……就回来了，夜不归宿开着这车，你这眼圈发黑，劳累过度啊……” 万长生下意识的一躲避眼神，就被诈出来了。 这方面他确实是初哥。 842、以你为主 林楚妮一眼就心知肚明，还带着兄弟伙之间的挑眉毛贼笑：“要不要我给你发个红包道喜啊？” 万长生无声的指指她，意思是不要谈论这种私事。 林楚妮收敛点表情：“要不要让杜雯知道呢？” 万长生嘴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边的情况怎么样，你接下来重心要转移到网课那边，这边想好让谁来接手没？” 没想到林楚妮摇头：“不放，这是我的心血，我也要把附中职业教育部放到网课中去，更何况你不是好几边都在一肩挑，杜雯也是好几家公司齐头并进，钟明霞公司演戏都不耽误，我也要向你们学习。” 万长生刚想松口气给个赞许的眼神。 这俩对上眼，林楚妮又满是促狭的眼波：“主要是没男人，闲着也是闲着，忙点好，对不对？” 万长生有点败下阵来，说什么都能被这姑娘扯到那事儿上去。 但走进教学区，林楚妮瞬间变扑克脸，冷冽得像教马列课的老太太，可穿着打扮跟长相只会让她这种高冷范儿格外吸引小男生。 还别说，小公鸡似的男生们看见林主任，规矩得很，胆大的都是叫林姐，然后眼神不善的打量万长生。 感觉他是来拐人的。 万长生比他们大个八九岁，感觉之前不久自己还在读高中，对艺考生们也从来没有跨代的感觉，但今天看他们就是小鸡仔。 林楚妮不遗余力的打击这些熊孩子，那不知所谓的迷之自信：“别以为染个头发是多了不起的事儿，看看这，万校长，钢花街道那边大美培训校的校长，这边的校区也是他的，认出来没，大导演大画家，比你们大几岁，人家都没成天那么自恋，男人，最好还是有点事业有点能耐，还有点钱再得意！” 男老师这样骂，没准儿小男生们就炸了，这个年纪是最容易自信、自尊、自卑混杂生长的。 特别是成绩和家境都不太好的小年轻。 偏偏林楚妮这么说，男生们都只有看着万长生嘿嘿笑，有认出他来的多半是女生。 还有人悄悄鼓掌。 万长生也做冷峻状，他带了四年的艺考生，亲善是一回事，但保持足够的距离感也很重要，不然这些小屁孩真的会蹬鼻子上脸。 原来能容纳千余人的大型仓库教室，现在分成两间就只有数百人，而且上下楼都运用起来，还是很宽敞的。 林楚妮带着万长生挨个儿参观，下面分隔成几间大课堂，上面的小间是实习室，学刺青的也拿着画板在学习基本的绘画基础。 整个教学区因为互动性比较强，实用性也很新鲜，所以学生们秩序还行。 除了少数偷偷看万长生和林楚妮，大多还能专注在学习上。 万长生就提醒林主任明年的招生，这场地规模扩大挺麻烦，要预先考虑好这方面的情况，八百学生一个年级，这起步还是有点吃力的。 其实附中职业教育部现在基本是亏损，女生的费用都是钟明霞的基金在支撑，男生那点便宜学费，勉强把日常费用抵消掉。 只能说幸亏宿舍楼那边老童拿得便宜，这片教学区也租得便宜，就当做善事吧。 全靠艺考那边补贴。 结果林楚妮又想过：“美甲三个月就能出师，美妆又不是我们那种艺术化妆，五个月就像模像样，美发漫长点，但需要大量实践，刺青其实练个半年也能上阵，所以陆续都会撵到外面去实习开店，我听钟明霞说你妈在有几个商业区收购了些商业门面，拿给我做成美甲城或者美妆一条街之类，行不行？” 万长生内心在使劲鼓掌，如果能把那些商业门面搞成气候，道理就跟豫南的商业中心一样，能帮助地产升值，而且这么处理也确实方便校区变成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还让学生们提前得到实践经验，未来更好的走向社会。 但脸上做凝重沉稳的样子慢慢点头：“你和钟明霞商量吧。” 所以说林楚妮很喜欢撩拨他呢，就是看他这种明明在装的样子忍不住：“官人就去忙你的大事吧，这些小事情后宫佳丽自行处理，明白了。” 还用点矫揉做作的声音，不过众目睽睽下的表情是冷漠的。 万长生也被逗笑：“好了，不开玩笑了，多头一肩挑的秘诀是懂得提拔人手协助工作，多从伙伴中间甄别具有能力又品性良好的人，那你先忙，我过去培训校那边看看。” 林楚妮耸耸肩：“一起过去，火眼的人在那边等我开会呢，好歹也是我带过来的下属……我是真想从你那边挑几个人，可都是学生没法用。” 万长生大包大揽：“你挑人，我去找美院谈放人，大不了休学，学历只是个敲门砖，在实践中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林楚妮嘴角动动，却没再说出话来，两人一起出来她跟着上了万长生的车，可能更加让偷看见的学生下定学好手艺买辆车的夙愿。 扯上安全带才随口：“你得安抚下你那些嫡系成员，我突然得了好处，不光江美女有点心理失衡，大美社内部说法也不少，杜雯截屏发了些言论给我看，她都公开说了是她推荐的我，但肯定还是有人觉得我是因为上了你的床，哪怕清楚你的为人，也觉得你是朝着好色在倾斜。” 万长生讪笑下开车：“那我们创造更多的机会让更多人得到好处呗，但心态这个东西，只能自己去打磨，掉进怨怼、消极的岔路，走不走得出来是自己的事情，我不包人生解惑。” 林楚妮轻轻点头：“看见现在的江竹清，就想起当初刚认识你和杜雯的我，那会儿我也有些这样那样的想法，其实就是想走捷径，直到真的沉淀下来做职业教育，才算是慢慢体现出了价值，知道了该怎么做，对吧？” 不撩骚，万长生就轻松得多：“你明白就好，跟江竹清关系不错的话，也可以跟她聊聊，有些事情就是顿悟，之后就看时运了，目前你这个机会不错，换其他人，甚至我和杜雯都没有你合适，放手去干吧。” 林楚妮的目光一直锁定在万长生侧脸，飞快的扯离出来看看外面：“那先把我放在那边大美办公室吧，我找他们谈谈，看有哪些人愿意跟我去网课事业部，现在我有点明白你的感受了，担负起别人的跟随，就要为这些人的未来负责，嗯，我真的没太在乎钱多钱少的问题了，你没骗我。” 万长生把车停在竹庐楼下：“那我去美院那边找院长汇报工作，再提提这事儿，双方现在是磨合期，正式签署合作协议，确定各种股份比例之类要相互摸底以后才能得出，你全力争取大美的利益，我们不在乎钱，但钱可以给我们带来更好的凝聚力，也能让我们从容的去改变更多人。” 林楚妮趁着解安全带的动作，有个侧身朝驾驶座靠的动作，万长生早有防备的闪开点，只是他个头大，从这种小车弹跳出去有点艰难，还把头撞在车顶了。 略显狼狈。 林楚妮却没乘机靠上去，笑了笑：“现在你已经得到我的心，身子要不要都不重要了，万长生，以后我会跟你在一起面对很多挑战，我有很多想法希望能跟你一起去实现，余生请多指教！” 说着还是把手伸过去在万长生腿弯上拍了拍。 如果性别转换，妥妥的是骚扰动作。 不过他俩之间却都很清楚，那拍的是万长生腿后的刺青，更精确点说，是一行白鹭上青天的位置。 很显然，万长生和这群伙伴，就像这山水间的白鹭一样，前程无限啊。 万长生防备的笑着：“我可是你师父，别再骚扰我了。” 林楚妮抬长腿下车，不过回眸又有点撩：“别以为你刚刚体验过男女滋味就可以给我摆架子，师徒之间难道不多了点禁忌的刺激吗？我等着你哦。” 还嘟嘴做个飞吻的动作。 唉，那欢颜笑眉真好看，万长生只想找个相机拍下来……留存罪证。 摇着头下车过马路去美院了。 不过以他在蜀美的知名度，哪怕消失一个月，那也是烧成灰都能被轻易认出来。 从门卫到师生都是热烈招呼：“回来了？” 一身黑色套头卫衣跟运动裤运动鞋的万长生，全程都在是是是，回来汇报工作，也顺便给艺考上几天课。 赵磊磊开心得搓手：“我正好在戒烟，吃个糖？来个口香糖？” 万长生真像回家那么舒服：“好……” 实际上却是把自己在平戏学习到的艺术理论，向赵磊磊征询看法。 赵磊磊好歹是国立美院的研究生，又到国家美院去深造，出国交换的访问学者，无论深度广度都在国内这一代排前列。 能跨代登上国内十大美院院长座位，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对万长生这种学术钻研的劲头，更欢喜，留万长生一起在画室吃了午饭，才放他走。 于是等万长生在到培训校这边，已经有上千名大美生得了消息聚集在这边等着。 不为什么，就是分别这些日子，想看到主心骨了。 843、旁敲侧击林楚妮 但基本上大美社的中高层干部都没去培训校。 当然不是他们集体有了什么想法，本来万长生也没召集大家开会。 而是林楚妮把所有人吸引住了。 上百管理组成员被微信通知过来集中在竹庐，倾听林楚妮侃侃而谈。 她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天跟着互联网企业混，学了些人家大佬发布会的派头。 在竹庐那原本是唱k的投影幕布前侃侃而谈，还顺手把黑色皮夹克给摘了，就是一件高领绒衣，撸起袖子，下面宽大的牛仔长裤和厚底儿马丁靴，愈发显得腿超长。 职业教育那边镇得住小屁孩们，这边同样镇得住大学生。 不管怎么说，林楚妮也算是先毕业的师姐段位，开口还打着万长生的幌子：“他同意我来要人了，离开大美社这个舒适区，有人敢跟我走吗？” 午饭前陆续集中过来的大美社管理组成员们有点沉默。 林楚妮是外人，这是很清晰的感觉。 可她又一直和大美社的团队有交集，就像钟明霞那样。 她们不属于蜀美的学生，也没读过大美，但爆发出来的光彩如此耀眼。 钟明霞还好，低调内敛名气又那么大，没人可以随便比较。 林楚妮属于平时就比较下巴朝天的风格，搞职业教育的时候和大美社配合很多，大家觉得她除了泼辣点、洒脱点，就是长得美了。 这次怎么就跳这么高呢？ 所以对她没有对万长生和杜杜那种一呼百应的追随，是肯定的。 都这么看着她，不说话。 林楚妮似乎也预料到这个，冷着脸指背后投影画面：“杜杜推荐我作为大美网课执行的代表，过去跟火眼视频谈，十几位身家都应该过亿的高层，我给他们看这个……” 示意下，她的手机投屏就开始播放视频，简短的321之后，竟然是一段游戏开头画面。 似乎是末世，又或者是未来世界，总之带点赛博朋克的虚幻色彩，绚丽的霓虹灯，独特的科技感和梦幻气息。 画面应该是画的，又或者电脑建模，有大佛，有古庙，有园林，也有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前景绚烂多彩，逐渐延展到大楼林立的远景变成眩光。 动画是游走在这个场景里面。 所以建筑看似不动，但是有云雾缭绕、有天空游动的金鱼、有光离子形成的粉尘效应，如梦如幻。 更主要是的配乐带着富有节奏感的吟唱，听不懂的语言仿佛是什么遥远的古语，却充满让人陶醉的神奇，嗯，有点佛音高唱的味道。 很美！ 林楚妮在一分钟左右按了暂停，所有人居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想再听听再看看。 这就是美的力量。 美院的学生当然能够体会到这种美。 林楚妮依旧不笑：“在座各位，我们能做出这样的东西吗？我想关于画面的部分，能，可动态技术和配乐呢，你们能做到吗？如果这段画面没了音效，会是什么效果呢？” 抬手，再从头来一遍，但关掉了声音。 效果大打折扣。 甚至连吸引力都没有了。 画面视觉固然是非常重要的部分，但必须要把眼睛注视到画面上，而声音有种强迫塞进来的感觉。 不管在做什么，如果这声音足够吸引人，才会自然而然的把目光转过去。 林楚妮就是这样阐述的：“声光画面这是戏剧学院在舞美专业的基本要求，我不是来给各位炫耀争论戏剧艺术和绘画艺术孰高孰低，但如今这个社会，就像万长生经常说的那样，顺应这个时代，这种声光画面的完整体，更容易打动人，由此大美艺术派我去跟火眼视频合作，就肩负了这样的梦想，我们要打造一个五光十色，声色俱佳的艺术世界！” 万长生给林楚妮手把手教，让她要学会把调子拔高，可能没想到这姑娘竟然选择的是这个方向。 完全从美术的层面上升到整个艺术领域。 这确实是美术生们需要仰视的更宽广世界。 技能树的最终主干。 林楚妮不是忽悠：“美术网课，只是我们大美踏入这个领域的第一步，我们要通过网络教育这种新手段，加速美术教育的普及，这是万长生一直带领大家孜孜以求的目标，不冲突，对吗？” 终于有不少人在点头了。 林楚妮忽然想横炮几句：“你们听说过万长生怎么对火眼视频的ceo将军，简直就是逼着对方掏出二十亿来赞助春晚的吗？” 万长生不爱吹嘘这个，但江竹清肯定给林楚妮说了。 大美生们更是只从电视、网络上知道这个消息，来龙去脉肯定不清楚。 现在情绪热烈起来了，争先恐后：“怎么，怎么将的军？” 林楚妮绘声绘色，把万长生那套你不投钱，我就找你更强对手投钱的市侩嘴脸，演绎得淋漓尽致。 真不愧她平时爱看着万长生观察，也不愧她才是最近和万长生接触时间最长的姑娘，前些天天天在泥塑办公室，看万长生忽悠学生家长，就是这样子。 学得惟妙惟肖。 大家都乐了，还热烈鼓掌！ 最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的黄敏他们都笑。 林楚妮不笑：“同样的道理，我们不跟火眼合作，火眼也会去找我们的竞争对手，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偌大个空间里面瞬间安静。 只听见林楚妮那有些标志性的嘲讽口吻：“你们知道万长生在平京怎么过日子的吗，全天住在春晚组委会，每周两到三天一早赶去平戏上研究生科目，然后就是每个月三十本专业书籍的指定阅读，每天看超过两百个节目，我试过，哪怕有些看个开头就跳过，还是轻而易举的看得想吐，他是在为他自己吗？” 所有人都默默摇头。 林楚妮总结：“他想用春晚跟短视频的合作，提高审美意识的推广，也想利用春晚导演这个毁誉参半，但肯定会出名的身份，来帮豫南艺术教育中心招揽学生，他更想拼命去争取更大的局面，创造更多的展现机会、工作岗位，让大家能够实现自我价值，唯独没考虑过他自己，他当春晚导演没报酬的，所以就凭这个，我就对他死心塌地了，我是他的雕塑学生，未来也永远会是他的伙伴，我也要学着不考虑自己，而是把眼光放得更高更远，所以才有接下来这个规划……” 这番话，当然就是针对那些心态失衡的伙伴。 失衡，只会是因为觉得自己没得到想要的。 可林楚妮已经清晰的做出了示范，只有越过这道自我利益的坎儿，才会升华到价值巅峰。 果然她展现的规划确实体现出了价值：“这次万长生在平京接触了大量的艺术院校和歌舞团队，这其实给他积累了大量的人脉关系，我想把美术网课作为第一步，接着就是声乐、器乐和表演，大美社能够爆发出巨大的生命力，靠的是这种海量的团队作战，未来大美艺术肯定会把这种模式复制到声乐影视表演艺术范畴，我们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团体！” 在这里她停顿了下。 当初面对火眼高层，描绘这幅盛景的时候，说的是大美社这种利用艺考和学生团队的创造力，具有极大的廉价优质特点，未来声乐、器乐、影视等依样画葫芦形成巨大的学生团体，这就是极具创造价值的廉价劳动力。 一句俘获火眼高层的心！ 对大美社，当然不能这么讲，林楚妮啊，她确实已经不再是那个只醉心于刺青的高冷美女了，职业教育的一年多艰难筹备，真的让她成长太多太多。 所以开口就是：“团队变得太大，那么团体中每一份子的责任感觉越轻微，反正什么都有万长生去拼杀，有几个领头的带着去干就跟着走，现在还能跟着走，可未来我们变成数千上万，数万人规模的时候，每个普通的个体甚至会没有感觉了。” 大美社的管理组成员们，鸦雀无声，这时候对林楚妮这个陡然上位的姑娘，已经再无半点轻视之心。 林楚妮的思路居然是来自于影视：“《红楼梦》中的贾府，家大业大，王熙凤再泼辣干练，也阻挡不了亏空，而各种大家族的影视剧里，基本都是这个套路，所以一个团队太大了，迟早会分家，我这次去的火眼视频，年流水几百亿，就分为三大事业部，直播、短视频，还有就是网络教育，你如果还永远把自己定位在一个设计师，一个画家，那当我没说过，但各位已经都有幸成为大美社这个团队的管理成员，有没有想过未来在整个庞大的大美艺术团队里面，处于什么位置呢？” 有些话，真的不太适合万长生来说，就得林楚妮这样一个刚刚出彩的外人来旁敲侧击。 嗯，其实她也挺直接的：“下面我列出我需要的一系列主管级以上职务，跟随我去火眼视频网络教育事业部工作，办公地点分别在平京、豫南和江州，在校生会由万长生去申请休学或者以社会实践的名义半工半读，但这……就不是学生团队扮家家，拿工资也要承担责任，首先是网课教务总监……” 大家默默的拿起手机拍下投影画面上的工作岗位。 844、嫔妃缤纷 万长生在艺考培训班，下了速写课出来，才听说林副总裁对大美生们的招募过程。 马振宇是第一个跳出来要求跟随的。 虽然很多人开玩笑，马儿多半是因为美女才如此积极，不光跟随林楚妮，还能去看遍影视表演、歌舞艺考的美女，就等着丽贝卡知道消息以后收拾他吧。 但这肯定也开了个好头。 马振宇带领的影视动画团队，现在已经拥有超过四百人的队伍，分成七八个侧重点不同的工作室，他就是被视频动画上面的美轮美奂打动。 听闻这是平戏舞美专业和编导专业的出品，马振宇就更渴望去迎接这种全方位的挑战了。 说实话，他就是那种典型的考大学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该干嘛，除了对艺术的热爱，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朝着哪个方向努力，仅仅因为那惊鸿一瞥来了蜀美，又因为雕塑系是蜀美最好的专业，各方面成绩都很拔尖的他就自然而然的选了这个专业。 现在看来，明显他应该去影视动画，当然，也可能是他对人体艺术特别追求，不知道是不是终极梦想是拍动作片，一男一女打架的那种。 总之，纯粹的雕塑专业已经满足不了他对自己的追求。 到火眼确实能极大的拓宽未来发展。 林楚妮顺势给了他一个实习艺术总监的职务，也学着万长生那套，要求马振宇责任明确、利益共享，激发团队精神，要为火眼网络教育的艺术品牌把握成色，进而去影响火眼视频的另外两大事业部。 马振宇又像是个榜样，立刻给其他人做出了示范。 所以报名也就争先恐后了。 但马振宇已经大四了，哪怕雕塑专业是五年制学科，他还是算高年级学生，专业基础在这三年半的时光里面也是夯实了的。 这同样提供了个标准。 跟随副总裁下面的四五个总监级别职务，都起码要大三大四，而且只能半薪过去实习三个月，确定能胜任总监职务，才会转正拿到大概二十万的基本年薪。 对于毕业前后的大学生，在江州这样的薪资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在大美社，这个收入不算很高。 林楚妮显然就像她给万长生说过的那样，她有很多想法要去试试。 这个相对潜力无限，薪资却比较廉价的学生艺术团队，需要看重的是未来发展前景。 钱不是最重要的。 有钱的贝赫耶一身标准秘书打扮迎接校长，那兴高采烈又眉飞色舞的样子，在教学区分明有影响学生注意力的嫌疑，所以万长生索性叫她当速写模特。 导致好多艺考生不顾各楼层、各教室的大屏幕电视画面，找了各种机会挤到栏杆边观看中庭的现场。 还好贝赫耶的穿着打扮从来不会深v啥的，完美。 连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优雅得体。 完了两人出来，就听见过来的马振宇他们接二连三迎上来说起新工作的事情。 万长生内心暗赞，表情淡定：“我也建议跟她去试试，哪怕失败还可以回到大美来，特别是教学团队这边，网络授课跟现场肯定是有很多不同的，你看看我这上课，虽然大多数艺考生也是通过镜头电视来收看，但各部分都有助教在协助，电脑或者手机屏幕那边呢？谁能看到学生在干嘛？” 丁晓鹏赶紧记下来，他应聘了网课教学总监，这样整个大美体系已经有三位教学总监了，陆涛负责本部，徐朝晖总领豫南，加上丁晓鹏，分别可能需要带领三四百人的教学队伍。 责任确实重大。 陈大伟、黄敏都等着有工作汇报呢。 万长生今天却有些不同，看看手腕上的表：“差不多到放学时间了，我得回去陪老婆吃饭，明天继续，当然有什么也可以发消息打电话给我，体谅下？” 大家有点吃惊，哎哟，以往都没有这样，但纷纷点头称是。 林楚妮等着呢，笑眯眯的带着一群火眼的技术、运营从圆形工作室出来：“你不回办公室，看看我最近做了些什么雕塑？” 马振宇连忙给上级谄媚：“他说放学要去陪老婆吃饭。” 林楚妮就一脸意味深长的哦，但没说话。 贝赫耶刚想争取：“我也好久没看见太太了……” 就被林楚妮忍俊不禁的揽走：“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给算算人家小两口多少年没见了。” 贝赫耶居然听过这句谚语，满是撇嘴：“我还不是好些天没见他了。” 林楚妮就爱逗这种：“你有美国绿卡没，听说美国有个州刚刚开放了一夫多妻，你可以拉万长生到那边去注册啊，据说好多国内的小三小四都跑那边去买房了。” 贝赫耶一点不在乎三还是四：“真的？哪个州？” 林楚妮强忍笑意，偷偷给做谢谢的万长生抛个媚眼：“但是这条法律要求必须获得大太太的签字认可，你有把握吗？” 贝赫耶立刻又有点纠结：“所以我说要跟太太搞好关系嘛……” 然后马上敏感：“你也在关注这种手续问题？” 林楚妮乐不可支的大笑。 逗这种坚持不懈要组成后宫的傻妞太有趣了。 万长生还突发奇想的去买了盒巧克力献给老婆。 包装得挺精美的让欢欢在同学面前极有面子。 这回欢欢终于没招呼大家一起吃饭了。 嘿嘿嘿的笑着黏了万长生出去二人世界。 所以万长生回到江州这几天还是蛮辛苦的。 而自从他走了，钟明霞就去下组。 哪怕剧组还没正式开始，她已经带着塞丽梅和自己的房车司机保安，四个人一起提前下组，自费住到外景地揣摩古装的感觉。 杜雯很吃惊，开车带人去探班，回来让自己的小编写了一串彩虹屁的娱乐软文。 总之就是挺含蓄的装成游客，在那个明清影城偶遇了自己揣摩剧情的钟明霞…… 没有大肆推广，但有效的帮助钟明霞先铺垫了又在拍新戏的消息，让观众有了期待感，顺便还强化了下人设。 没有专业学历，但认真专注又极具天赋！ 瞬间让钟明霞的粉丝吧、社交页面之类都重新热闹起来。 江竹清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学着在组委会穿汉服，提前体验那种仙气。 毕竟她还没到可以随心所欲提前下组的地位，不光是没那时间档期，这么做了也容易被孤立。 不是谁都能这么摆出工匠精神来打磨技艺。 但真等到万长生从江州回来，杜雯就给他透露消息，钟明霞被那个一线顶级演技派大咖针对了。 说这话的时候，聚精会神观察万长生表情。 万长生心里发毛，难道杜雯也像林楚妮那样一看就明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毛，但还是装着神色如常：“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吧，这两年她还是太顺了，遇见点这种事情，我想是好事儿，可以锤炼心境。” 杜雯奚落：“枉自别人对你一往情深，你就这么冷漠无情，真是见识了！” 万长生心里七上八下：“你不是代理了她的配套工作么，这才是你该显身手的时候，我带了二十公斤塑泥过来，那才是我关心的事情。” 杜雯哼哼的在副驾驶坐好：“话题转得好生硬，就想掩饰你那点小心思，早就给你的宝贝模特安排好啦，等着看吧！哼哼，我要让老前辈好好吃点苦头！” 万长生听了她这种充满战斗精神的话语，又有点心慌：“差不多就行了，没有谁是一帆风顺的，该经历的都得经历。” 杜雯才没这么多谦恭呢：“你知道这位地位有多高吗，三十多岁中生代女演员里面人气最高的之一，演技都被捧上了神坛，动不动就是演技出神入化，殿堂级表演，呵呵，这回我就要看看了，到底有没有拉下马来的机会！” 万长生暗地里又有点松口气，瞥眼专心开车，道理他是明白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再大的浪，终有一天也会被后浪推到沙滩上。 他不也是这样在美术界去推翻老前辈的么。 自然规律谁都没法回避。 只是绘画、雕塑这种东西，没有表演来得这么现实。 杜雯还是那个刁钻狠辣的姑娘：“演技好那是演员应该的本分，这无可厚非，但各种通告全都是踩其他演员的，那就有点过头了，怎么吹自己都行，别老是演技吊打某国际大花，眼神碾压某流量小花，这才刚开始合作呢，就各种抢番！” 万长生不懂就问：“什么叫抢番？” 杜雯如数家珍：“一部戏里面最大的咖，那就是一番，顺次排下去就是了，演皇帝的那位男星顶咖，两大男女主没得争，钟明霞拿个三番是理所当然的，可非要硬生生的拉另外两三个演员来挤掉钟明霞的番位，这就有点针对了。” 万长生好笑：“哦，你说番位我就懂了，上次跟俞天还抢这个呢，有意思吗？” 杜雯强硬：“上回那是男女主角之间抢番，更多是故意炒作话题，这是正儿八经的打压，一二三番好歹在各种宣传里面都是站头排最前面的，挤到五六七番去算什么？人都看不到了，宣传上还写不写钟明霞的名字都无所谓了？这是欺负老实人啊，你不管？” 万长生求生欲强：“我怎么管，为这种事情去找导演、编剧或者投资方？对钟明霞反而不是好事。” 确实也是，反过头来钟明霞回应得轻描淡写：“没事儿，就当培养感情了，剧本上不是要跟她争个你死我活吗，挺好的。” 于是这部《嫔妃缤纷》从一开始就话题十足。 845、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谁也不认为钟明霞这种才演了两部戏的新人，就能顶翻最一线头排的大咖。 连钟明霞自己都不这么认为。 好好演戏呗。 被拖运过来的房车不光装满了自己习惯的各种生活用品跟行李，连狗子也带过来了。 塞丽梅依旧寡言少语，但圆润的脸蛋说明她这些日子宅得有点厉害，不过多了些怯怯的笑容，依旧随时紧跟在钟明霞身后。 所以钟明霞带着她在明清影城绕圈跑步，每天保持足够的健身运动。 当然两位保安兼司机也跟着一起跑，不然她俩也太无聊了。 可能就是她这种太清楚自己在干嘛，太能够自控把握的状态，让成名多年的大咖格外警惕。 打一开始就没好脸色。 不是所有人都像李明然那样一见面儿就喜欢钟明霞，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席导、老雷、老童他们这样乐于提拔后辈。 毕竟在艺术圈，资源无穷，后辈就跟徒弟一样，越是出彩就越能提高前辈的资历。 打压后辈的是极少数，一般都是嫉妒贤能或者心胸狭隘的本性。 影视圈就不同了，巨大的利益驱动让头部位置的大咖们，就像护食的母豹子，凶狠异常！ 再温良的性格，多沉浮几次就会变得格外现实。 这位大咖也是二十来岁就爆红过，然后又沉寂了好些年，才在最近七八年终于顺风顺水的走上人气最高的行列之一。 那就更加珍惜这种地位。 真是个成天自拍卖萌，摆造型耍大牌的流量明星来配戏。 这位肯定就亲密无间毫无架子的以大姐姿态亲近。 如果是江竹清那种毫无背景的学院派演员，说不定还会在心情好的时候点拨几句。 因为谁都知道要爬起来有个漫长的过程。 最忌惮就是钟明霞这种，出道即爆红，新剧频巅峰！ 还影视双栖都证明了自己。 短短两三部戏就直接攀登到顶级制作。 这就是时运、能力、人脉，一样都不缺的顶配！ 偏偏还不是那种长得极为漂亮的花瓶，随时脸上带着温和谦恭的表情，跟谁都没架子的低调大气做派。 真是甫一见面，大咖就嗅到了极其危险的讯号！ 可能都有点后悔接这个戏了。 但目前她这个价位能接受的剧组和大制作，也真的很有限啊！ 这两年可不是前些年百万一集片酬到处飞的时候。 所以也只能直面后辈的强势冲击！ 那种警惕跟烦躁，甚至厌恶是发自内心的。 还真像钟明霞说的，完全契合剧本感情！ 说起来钟明霞这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头部女星对抗。 《人间不拆》完全是内部人抬戏，毫无对抗，那么多老戏骨都在帮着年轻人提高演技。 《错爱之上》则是跟俞天的相互飙戏，唯一的冲突也就是那位饰演男主角女儿的流量女星，虽然战斗力极弱，幼稚可笑，但也多少培养了点女主角和女配的表演情绪。 所以只有这次，钟明霞才是和百万片酬级别的女星对上。 有了万长生的熏陶，她看得很淡，演好自己的角色，每集五十万的片酬已经收到账户上，到此为止，今年已经赚了差不多七千万！ 加上去年的两三千万，除了缴税，钟明霞几乎没有跟第三人分过账，万长生那也是名义上的给他，却一直放在一起。 对这姑娘来说，账上有钱心不慌。 花了五千多万做度假村，清空账户赶紧又接了代言和这部戏，立刻淡然。 助理、司机、保镖服侍着，自己的专用房车招呼着，三个月的剧组拍戏，还距离平京这么近，完了就能回自己的公司和度假村调整状态。 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意？ 在房车上打盹，有时候都会乐得笑出声来。 所以哪怕女主角对她各种冷淡，钟明霞都如清风过冈，你飘你的，我自坦然。 反应到戏里面，也是这种态度。 这就让女主角更慌…… 好比武林老前辈和小后生比武，后生输了就输了，拍拍屁股回去从头再来。 老前辈胜了没什么可欢喜的，甚至还有人说胜之不武，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可一旦输了，那就天崩地裂。 江湖再没老前辈的传说了。 就连《错爱之上》里面那位主打青春美少女的甜美系女星，出道好几年，也算是钟明霞的前辈。 经过电视剧和钟明霞的对比，现在已经誉为像个行走的迷你手机挂件…… 就是形容她除了会卖萌，呆呆的啥都不会。 观众也是挺狠的！ 所以说戏剧学院那些老戏骨，早就看穿了这套更迭。 从来不强行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钱是赚不了那么多，但也就没了那份硬扛的江湖地位。 躲在罗汉堂、三清殿里面悠哉游哉的修炼，多好。 说到底，还是个心态。 为了钱，就得承受这种巨大的压力。 所以万长生这边终于带着一整台节目，给各级领导汇报的时候，钟明霞那边也开始慢慢被幺蛾子缠身。 十一月底，从万长生接手这个春晚项目两个月时间，距离明年一月底的除夕之夜，还有两个月时间。 刚好过半。 以往的春晚导演组，往往是拿出来一堆节目，领导们主要是来审节目的。 场景啥的要么已经开始搭建，要么提供一堆效果图备选，毕竟整个春晚场景算是整台戏的重头开支，不退不换。 主要就在各种演员和节目内容上折腾。 再有名的演员上春晚，那也是各种修改反复调整，逐字逐句的精雕细琢，生怕有半句触雷犯错。 导演组更是要对各位大牌演员千叮咛万嘱咐，别搞什么灵机一动、临场发挥，面对全国十多亿观众的直播，有点什么差池，谁都担待不起。 几十年的播出史上，没少出某些演员在排演的时候啥都好，最后关头却加上几句意味深长的话。 不是紧张，这些舞台老油子早就不会紧张了，要么是有感而发，要么是想青史留名啊。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既然参与了春晚，还干这种拖一船人下水的事儿，人品就不地道。 所以审查的领导们仔细，他们下面的具体经办人更仔细，要遇见个喜欢彰显存在感，非要到处提意见证明自己多有眼光，参与度多高的主儿，那就全体人员跟着受罪吧。 春晚难产，难过关，最后还难看，往往就是这么来的。 万长生他们用了个什么办法呢。 语言文字类节目大幅度减少！ 舞蹈、歌唱、戏法表演成堆增加，甚至连主持人的话都减少。 这就最大程度减少了出错几率。 言多必失嘛。 而且三维制作的舞台模拟场景，跟真的似的！ 四十来个节目，大部分由在平京的各部分表演人员来组委会摄影棚绿幕前表演，然后合成到虚拟舞台上。 其中有些外地表演者，原本可以用平京专业演员替代演出的，不行，非得千里迢迢自费赶到组委会来自己演。 从专注的尽头上来说，这就是较真的工匠精神。 非要从排演就表现出那股原汁原味。 当然从利益的角度，参与者都害怕别人没能诠释自己的表现力。 万一因此没选上，这损失可不是几张机票能弥补的。 说不定就是终身遗憾。 毕竟现在的表演者，只要能在春晚露面，那变现的渠道和价码就太多了。 所以必须自己来呀。 那么呈现在审核领导组面前的这台戏，如果不删改，就基本接近所见即所得了。 就在电视台附近的一家剧院里，整个组委会现在三百多号人，除了编导组、节目组百来人，其他全都是灯光、摄影、舞美等技术团队，全都悉数到场。 内部说法是看看最终可能出现的效果，思考下自己能为这晚会效果再做出什么精益求精的改进，万导的微信和短信永远对所有人24小时开放。 但是别打电话扰乱万导的工作。 大美社也到了一百来号人，杜雯带队坐在不起眼的地方，他们主要是从一开始为整个组委会提供辅助工作，文宣话题、周边设计、形象包装等等各方面都在做。 这也是凝聚团队向心力的方式，给予大家参与感。 最后火眼来了五十多人，除了极少数技术部门总监、主管，基本都是高层，关注企业投了二十亿到底能看见什么。 唯一没来的高层，可能是林副总裁。 因为整个网络教室的骨架正在搭建调整，林楚妮忙得蓬头垢面！ 但看她发的朋友圈，还是那么美！ 火眼高层们和万长生握手都是拿这个当话题的。 杜雯本来远远的带着队伍坐二层，所以李逸飞看眼，居然也带队去了二层！ 引得大美那边窃笑，杜雯偷偷把粉拳都攥紧了。 这种硬撩的疯狂输出，真的有点头疼。 领导们则对万长生这种形式略微新奇，以前都主要是会议形式嘛。 万长生在门口点头哈腰：“春晚是台热闹的戏，那就还是看戏而不是开会。” 江竹清拿着对讲机，指挥礼仪组的几十位年轻男女，从现在就得为春晚做培训准备练兵了。 到时候的人数和麻烦是现在的多少倍。 领导们带来的随从助手也不少，最终几十位把前面三排坐了。 席导好整以暇的和老雷他们坐在侧面，一直指着台上交头接耳。 显然对万长生这台戏充满了信心。 846、用了心思就是创造 万长生站在乐池前面，有个简单的讲解：“我们利用了现有设备和场景模拟画面，虚拟了最终的场景，有些错漏之处，请各位领导指正……” 然后摆摆手，整个剧场光线暗下来。 舞台渐亮。 领导们表情比较新鲜，但懂行的随从，特别是国家电视台的前辈们多少有点皱眉。 春晚往往都是用合家欢的茶话会形式，下面一桌桌的围坐着，外围再坐上几排观众，不少头面人物，大企业家都以赞助金额多少能坐在前面为荣。 镜头也会适当的给予金主们照顾，算是回馈赞助商的一种形式。 毕竟对于曾经的年代，改革浪潮出来的大企业家们很乐于露脸出名。 但时代真的不同了，现在的富豪们比较讲究韬光养晦，差别很大。 所以现在露脸的很多是群众演员。 重点是这种形式，对很多老百姓来说已经很习惯了。 在春晚也是约定俗成的场面，而不是直接面对观众席。 因为整个春晚要讲究和观众的互动，所以舞台下不会是黑压压的一片。 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改革，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一年就把春晚搞得好像演唱会的形式，舞台之下黑成一片。 结果砸了。 仿佛全国观众骂春晚的传统，就是从那年开始。 所以从今往后，再也没人敢这么搞。 有点忌讳。 但是又必须承认，从美学的观点，只有周围黑漆漆的，灯光色彩才有最佳的效果。 因为暗色统一了周围乱七八糟的光影分散注意力。 原理就跟杜雯那种在暗色上作画的效果特别出彩一样。 之前春晚放眼过去，舞台仿佛夹杂在一堆红的绿的乱草丛感觉，还欣赏什么节目啊。 视觉效果被破坏到了最糟糕的情况。 这就是个典型的专业人士和外行之争。 外行官员我不管，我就要热闹欢庆的气氛，不许黑漆漆，要让全国人民看了高兴，不能这么灰暗。 专业人士心想你懂个球，欢庆热闹了都没有重点，还好看个屁。 可最后必然向行政要求屈服，就是之前常见的戏码。 所以之前的春晚，往往都是在策划阶段很美，改来改去就成了最后那个谁看了都糟心的吊样。 今天仿佛又让人看到了套路重演。 可随着舞台灯光亮起，整体笼罩在喜庆红黄色调中的舞台背景，原本那块巨大的电子屏，就开始播放画面。 嗯，就用了点舞台上的灯光，大家就等于是坐在席位上看超大屏幕的电视。 谁叫这剧场没有超大投影或者全息投影设备呢。 单独为这个评审节目搞些设备，没必要。 万长生是个节约办事的风格。 虽然经办人好多都说春晚就没有不敢进的设备，他还是说凑合凑合给领导看得了。 但意思是交代清楚了，颇为热闹的第一个节目没有报幕，也没有慷慨激昂的串词儿，上来就咔咔咔一顿猛操作。 观众席有点傻眼。 可又说不出来什么，因为只要是第一次看的，几乎都会立刻聚精会神！ 跟随这个听过看过，但没在春晚看过的节目进入晚会气氛。 然后应接不暇的节目刚落入尾声，就一声嘹亮的清音，进入歌唱…… 伴随歌唱的还有今年吉祥物拟人舞蹈。 卡通造型带着憨厚，憨厚中还有些俏皮，老人家看了会呵呵乐，孩子会觉得很新奇。 十二月这波设计的生肖吉祥物就会开始上市销售，从各位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每个座位上放了个类似的玩意儿。 现在连严肃的领导们都有点相视一笑。 屏幕上的东西，和现实连接起来的特殊感觉。 这之后才是主持人登台，现在用了几个纸片人看板敷衍，但有播音专业的编导旁白配词儿，恭喜拜年之余，调侃了整个舞台就是周一的朝气蓬勃上班去。 揭示了整台节目按照周一到周日的安排环节，以及每个环节的抽奖步骤。 提醒大家随时关注自己的手机app，没注册赶紧了…… 减少主持人哔哔的环节，降低主持人的存在感。 重新进入节目表演就是情景剧。 其实小品这玩意儿，本来就是顺应春晚把戏剧专业平时练习的情景小剧改过来，曾经是春晚最主要的流量担当。 但随着时代变迁，这种情景小剧的越来越走样，每个词每句话都要政治正确，还要各种伟光正，演的人痛苦，审的人也胆战心惊。 所以现在索性娱乐化。 有人又想说点什么，可说不出来，因为表演非常紧凑，还顺风顺水的接到了儿童歌舞上。 接着再唱歌，又热舞。 这哐哐哐一顿过去六七个节目，整个舞台转换色调的同时，第一次抽奖开始。 周二又是五六个节目，再派送红包，单次总价达到一亿元的红包！ 后面还有两亿、三亿，四亿的重奖，一轮轮砸气氛！ 杂技、鼓乐、交响、管弦、民乐、魔术、武术、脱口秀、才艺表演等等，夹杂在大量的歌唱和舞蹈节目中。 就连歌唱形式都涵盖了从戏曲唱腔、摇滚、爵士、民谣到说唱，都有出现，而且基本都是耳熟能详的那些热门金曲。 这就是万长生作为导演的特点了。 形式上追求变化，但在内容反而是最稳妥的选择。 甚至比之前几届春晚都要稳妥。 几乎所有节目都是唱唱跳跳、嘻嘻哈哈的娱乐功能，不涉及内涵和各种寓意。 简单清晰明了。 所有歌曲都是全民皆知的常见曲目，经典曲目。 就是把包装纸换成了格外漂亮的样式。 不但整个虚拟舞台美轮美奂，剧场灯光也极尽心思。 领导们表情不由自主的很放松。 因为这种场面只能从专业层面挑刺。 就连之前万长生提过最容易显得松散的整体架构，因为节目类型穿插交替，更因为色调养眼美丽，其实感觉有点气都喘不过来！ 只要认真看了这些精彩纷呈的表演，就会感觉这个挺好，那个也不错，刚刚才觉得哎哟意犹未尽的结束，又来个新节目立刻带走了注意力。 那些懂行的电视台大佬们，逐渐翘起二郎腿交头接耳，有些还回头给后面坐开的编导组竖大拇指。 这里面有很多显功底的细节。 万长生只是提出自己的要求，要这两个节目看起来紧凑些，那一段放松缓慢点，具体怎么做，用什么节目来衔接，那都是编导组的努力。 也不是这些青年编导之前就没有这种能力，而是他们的领导没有这样要求过他们，或者说老一代的成名导演，未见得会用这种调色画画的轻重缓急来要求他们。 关键是还给了这些编导极大的创作自由。 其实能被大家选中的七八十个备选节目里面，十多个编导，两人负责“一天”，那就要相互抢节目啊！ 那些优质又能出效果的节目，自然被各组疯抢。 万长生就负责调配，这一天的情绪应该是怎样，那段节目灯光是不是合适，每天都有固定的色彩嘛。 于是在这种大方向确定的局面下，编导的工作就好像填空那么精准，把所有才华和专注都放到节目效果、舞台感受上来。 这就跟之前任何一届春晚的创作方式不一样了。 恰恰就是老雷强调过的那种舞美观点： 舞美到底是服从导演剧本，还是参与导演剧本？ 这里就是春晚到底服从谁？还是所有部分都在参与春晚？ 以前的春晚，很大程度是以节目为主，那些上了多少年春晚的名角，组成了春晚表演的主骨架，再加上固定的几个歌颂场面，添上各种油盐酱醋，就是一桌子大杂烩糊锅菜。 而在这里，很明显是整体关系，整台戏分七个版块，七个色调，七种情绪状态。 所有的节目首先是服从这个大关系，然后才是各自出彩，还要考虑跟前后节目之间的关系，延续情绪还是保持烘托，又或者改变气氛。 这就是在绘画、舞蹈、戏曲、影视等各种艺术形式里面常见的整体和局部关系。 内行自然看门道，外行就看热闹，觉得哎哟，一个节目一个节目的如此紧凑，目不暇接得都忙不过来，想表达点什么看法，又满心各种难以表达。 最后还是用个卧槽来收尾吧。 哪怕省略了不少抽奖环节、红包环节、公益广告时间、拜年贺词环节、零点倒计时等等，整台节目还是有三个多小时。 居然没什么人去上洗手间。 等那首著名的《难忘今宵》响起的时候，大家都看了一两分钟这颇为新奇的演绎方式，才成片的起身去洗手间。 万长生干脆招手让节目结束停下来。 编导组、组委会等部分都知道会放三四个小时，有心理准备，没那么急，也不想跟领导们去待机而动，那多尴尬啊。 所以几乎全都坐在座位上有点紧张，充满了审判前的忐忑。 万长生没那么忐忑，依旧一身黑色套头卫衣，不过胸口图案就是春晚周边出品，牛仔裤和运动鞋的轻松坐在乐池边，面对自己这些临时战友拿起麦克风笑：“两个月了，还是先感谢各位的努力，不管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调整，我非常荣幸能够跟各位共事，我想人生的意义就在于用心思去创造，能走到今天这步，在场所有参与者都很幸运，因为我们多少都找到了自己的天赋所在，不管这种天赋能创造多大的价值，重点是用了心思，用了心思就是创造，就像厨师可以把蔬菜雕成花，工匠可以把家具做成艺术品，我们能醉心于自己的工作和视野，精益求精，就已经非常幸运，感谢大家！” 大佬们听见，对这个年轻人的评价，恐怕就只能是此子未来不可限量啊。 847、无惊无险又到饭点 倒不是这几句话多有内涵多牛逼。 而是在这么重要的位置，这么沉重的压力下，却能举重若轻。 在很可能牵涉到自身未来的关键事务上，首先考虑的是整个团队其他人，甚至是年龄比他还大的那些专业人员的心态。 这就是大将之风。 说直接点，内心是没把这春晚当成什么艰难艰辛之事。 堪当大任的往往就是这种人。 现在什么都讲究资历、年龄。 殊不知这个共和国从嗷嗷待哺的萌芽起，就是无数热血少年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 总有些人，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就像万长生说的，在座这些专业人士，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与众不同。 只是他们可能是某一方面的专才。 却没有万长生这样似乎一理通百理的通透。 所以大佬们坐下来，还交流了几句，探身说得比较激烈，后排的助手、下属也有凑上去说话的。 席导反而不说，靠在座椅扶手上只是倾听。 起码十来分钟吧，跳下乐池栏杆的万长生就站在那，聚精会神的观察这些难得一见的官员形象。 对他来说，不过是个艺术体验，就像老雷要求学生们到农村去，到生活第一线去观察细节，只有深入接触，真实感受，才能演绎出相应的人物。 现在万长生居然没考虑晚会设计能不能过，而是在搞艺术采风。 也许他这种轻松淡定的姿态也给了大佬们好感，最后竟然就干脆起身了：“还不错，就这么精益求精吧，元旦之后正式彩排，做点相应的备用安排，到时候再说。” 然后哗啦啦的走了，有几位经过万长生的时候还笑着拍拍他的臂膀或者肩膀：“加油，这个方向是把握住了，喜庆祥和有新意，但又比较踏实，很老练，注意发扬！” 有人还拿着吉祥物周边：“这纪念品是可以让我们带走吗？” 万长生赶紧对对，各位看看还有什么意见没。 有领导开玩笑：“就给我们个棉球，怎么没见你准备这么好看的衣服呢？” 万长生保证下次一定有！ 席导反而不笑，略显严肃的批评：“艺术性比我想象的浅薄了很多。” 万长生嗯嗯嗯点头：“争取让更多人看懂看舒服……” 席导就装腔作势的哼哼。 勉力坚持和万长生并肩站着恭送领导的江竹清，看着大佬们走出去，才小声说自己吓得腿都在抖了，特别是席导批评的那下。 万长生回身往剧场走：“她故意的，作为艺术家不满一下，表达我这个有点俗，别人就不好说什么了，春晚不就是要雅俗共赏吗？” 江竹清满脸啊，你们还有这种即兴表演？ 而剧场内的年轻人们已经迫不及待的对着回来的万长生欢呼了！ 两个月时间，所有人聚集在一起不眠不休的两个月，要说多劳累也谈不上，但绝对是付出了巨大的心血。 创造型工作最怕的就是这个，呕心沥血创作的作品，拿出来却被甲方否定。 否定也就罢了，最难过就是说感觉不是那味儿。 感觉不对，就意味着对艺术创作的全盘否定。 所有的功夫都是白干的那种感觉，对让人极其挫败。 但作为总领整个晚会感觉的导演，万长生显然精准的把握住了那个平衡点。 既有创新，又不冒进。 甚至还颇为迎合了大佬们的看法。 最后给大佬们的感觉就是，挺好，有点什么说不出来的感觉，感觉很缥缈。 挑毛病吧，因为是毛坯，到处都有瑕疵，连场景都是虚拟的，反而让人没法计较。 因为这些显而易见的问题，不过是因为没有搭建场景，没有这么多人在一起实际排练造成的。 后面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这只是解决技术问题。 整体关系，整体感觉，真的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就像遇见个滑不溜手的橡皮球，很难说哪里有问题。 只能且行且看。 所以一大片欢呼声中，还是唐建程来持重的泼冷水：“这只能算是中期考试吧，元旦才是期末考试，到那时候被推翻的也比比皆是，毕竟那时候参与进来的部门非常多，就不光是电视台、文宣部门的领导了，很多行政职能部门都要来参与下，提些似是而非的意见彰显存在，那就是最难的，好多名角往届春晚被刷下来就是因为这个。” “也对，这几位大佬好歹也是经常在文艺部门出入，欣赏水平还是要好些，那些……唉……” 万长生不忌讳这种理智党：“终归无惊无险又到饭点，今晚我请客！怎么样？” 这还有啥说的呢，三四百人呢。 立刻热闹非凡的欢呼，哪怕好多人的收入阶层已经不是在乎一顿饭了，但这就是团建啊。 只是发愁这京城哪里找能满足这么多人一起就餐的好地方。 杜雯好气又好笑的带着大美社成员过来：“你怎么跟你在乡下搞流水席一样？” 万长生嘿嘿的面对她身后：“李总觉得怎么样？” 李逸飞不笑，甚至很严肃：“我们……决定提前执行ipo流程。” 万长生还稍微白痴了下：“意思是……” 杜雯都比他了解：“提前上市……来得及吗？不是一般都得运作一年左右，难度还很大么。” 李逸飞难得对她都严肃：“我们运营准备美国上市已经两年了，一直在等待一个爆点然后上市，这样能获得一个较高的起始位，但今天看了春晚的基本架构，我们全体高层决定提前启动ipo流程，两个月时间应该够，希望能赶在除夕之前，我们很有信心这样一台春晚节目会让我们的股票大涨，届时希望能邀请到两位共同出席我们的敲钟仪式。” 又是杜雯帮忙解释：“就是上市的一个小仪式，春节前他肯定忙得脚底冒烟，到时候再说吧，哈哈，你们也觉得可以蹭热点？” 李逸飞摇头：“这不是简单的蹭热点，而是给予了火眼一个未来持续发展的巨大利好消息，虽然美国股市不怎么关注中国春晚，但华人圈以及这台节目呈现出来的水准，会让我们受益的，希望我们都能好运！” 万长生赶紧握手说大家好运，却小心眼的没邀请大金主吃饭，还殷勤的送老板出门。 李逸飞估计是满脑子思考上市的大事，只对杜雯点点头就前呼后拥的去了。 杜雯得忍住笑，不知为啥看了万长生那迎来送往的样子就可乐。 而且居然能数百人都装着没啥事儿的不讨论吃饭，各自埋头疯狂刷手机找地儿，然后在各种群里讨论。 好像万长生带领过的团队，都会染上他这种有点蔫儿……也说不上坏，就是喜欢皮一下的感觉。 然后再等万长生进来，马上再次热闹喧哗，真有这种地方，蒙古包，烤全羊！ 现在到饭点还有一个多小时，订吗？ 万长生都不问价钱：“谁方便给那边付钱下定的，我转账给他……” 于是又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拼车组团，找出行线路，大部分还是得公共交通出行，赶紧趁着还没到下班高峰，走吧。 连自驾车都得赶紧走。 还在收尾善后的灯光、设备团队都不想做事儿了，大概的关掉所有，哗啦啦的全跟着闪人。 其实今天的活儿大多都是这边剧场的老师傅们，坐旁边看年轻人们尝试配合熟悉。 这会儿是真羡慕这些年轻人的活力。 杜雯的mpv和万长生出行的导航员自然也塞得满满当当。 一车人都在后面叽叽喳喳兴奋激动。 十一月底了，这领导通过认可，可不就意味着整个春晚产品也可以上市了？ 咦，说到十一月底，费雪雁忽然想起来：“雯姐，你生日是不是今天？” 杜雯马上心领神会的看眼万长生，司机目不斜视的反而泄露了些什么。 杜雯回头：“那就借着这个场面庆祝我又老了一岁，唉……” 然后就不说话了，笑眯眯的靠在车门边，看万长生。 万长生茫然：“干嘛？” 杜雯哼哼笑：“不干嘛。” 后面一片闹腾，都干扰不到前排的安静。 还好提前支付了一万块的定金，万长生这挂着外交牌照的都给堵得水深火热两个多小时才抵达蒙古包。 其实就在杜雯那别墅区附近。 也真得是这样稍微靠近郊区的地方才有这么大的场面。 巨大的木盘子把整只烤好的羊搬上来，金黄油亮的吱吱肥膘中间，还有可以夹羊肉的馍，看着就花不了多少钱。 但不影响热腾的场面，感觉辛苦了两个月，大家相互之间的感情全靠团建才能猛然加深。 所以肯定要整点酒。 因为大多数人是春晚组委会的成员，所以全国各地的都有。 能喝的不在少数，结果没想到杜雯已经打电话点了几箱高档五粮液配送过来，更让大家惊喜。 于是万长生毫无意外的就被车轮战法灌醉了。 全程招呼着大美社女生们吃吃喝喝玩游戏的杜雯，做个鬼脸担当起贤内助，先让小伙儿们把万导扶到蒙古包沙发上休息。 一直陪着大家差不多快半夜，所有人尽兴而归，杜雯才把万长生开车带回别墅。 孙二娘一直想要贝赫耶达成的蒙汗药行动，没想到在杜雯这里完成了。 江竹清有点偷偷的关注到。 848、年纪轻轻我为中心 清晨，万长生在高尔夫球场的宁静和鸟语花香中醒来，有点懵逼的发现自己躺在主卧大床上，睡衣都给换了。 环顾四周，发现旁边凌乱的被褥上，丢着件女式睡裙，当然比欢欢那种纯棉可爱的款式要奔放得多，还是黑色的呢。 慢慢在脑海里面把昨天蒙古包里的热闹碎片给拼凑起来，有些后悔不该跟那几个北方汉子多喝几杯。 但当时内心确实欢畅，创作告一段落的庆祝。 使劲甩甩头起身，还踉跄了下，上过洗手间才抓外套趿着拖鞋出门。 静悄悄的别墅里，弥漫着煎炸香味。 毕竟这户型也说不上多大，主卧外面就是挑空的饭厅，连接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的饭厅，很容易把香气弥漫到整座室内。 万长生顺着实木楼梯下去，果然看见杜雯穿着和自己同款的睡衣扎着围裙在慌手慌脚的煎鸡蛋。 应该是最简单的活儿，她做得都惊险刺激。 万长生就这么靠在厨房门边看她忙碌。 很少有看见她这么不施粉黛的模样，做灶台上的家务更是绝无仅有，上回，好像都是几年前住在一起煮夜宵？ 可能被油星子溅到，哎哟一声蹦跳转身，看见靠在这边的万长生，立刻被吓得哇哇叫，顺手就摘了围裙砸他：“赶紧的！帮我起锅……烫死人了！” 万长生也没做过多少家务，但好歹不怕烫不怕脏，硬着头皮把有些焦黑的煎蛋铲起来，旁边已经完成了两三个，品相都跟这差不多。 杜雯找了点什么涂抹在手上，好整以暇的隔着两三米距离，靠在冰箱门上：“什么感想？” 万长生端着几个焦黑鸡蛋茫然：“什么什么感想？” 杜雯眯着眼笑：“你昨晚的表现啊，上了我的床，难道你不表达点感想？” 万长生茫然的是这几个鸡蛋能干嘛：“我相信你不会趁着我喝醉干什么，就像你也会同样相信我一样。” 杜雯飞快的翻个白眼：“你怎么就不能装着顺水推舟的将错就错呢？” 可眉眼之间有掩藏不住的笑，顺手在旁边面包机上摁下：“万一你看错了人呢？” 万长生摇头：“我很珍惜这份友谊，三年前你过生日到江州，我们就这样过了一夜，彻底理清了我有些纠结的情绪，我想你也是珍惜的。” 杜雯眼底的笑都流淌出来了，却不说话，抱着手臂靠在那。 万长生就再多说两句：“我可以面对任何人说我非常欣赏你，也以你为荣，因为你成就了我，把我从一个只打算出来混张文凭就回去的井底之蛙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这中间肯定有些因为感情成分驱动的改变，所以直到现在，我们不用对不起谁，都拥有自由的灵魂，磊落的心态，这多好。” 杜雯轻声：“我知道，我更以你为荣……” 咔，面包机弹跳出烤好的面包片，打断了文艺男女的交流。 等咬着夹了鸡蛋的面包片，驾车冲进早高峰的车流中，杜雯才终于意味深长的评价：“我觉得我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来读清美，不再把长相厮守当成目标，朝朝暮暮催疲老啊，从来到大学，我就有种失恋到走出来的完整流程，和你分开以后，我才发现其实自己是不完整的，但是从那种自怨自艾的情绪中走出来，再发现其实不完整也是种完整。” 万长生笑：“你这有点哲学了，我妈听见一定会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时代真的不同了，我觉得有才的女人很美，前两年林楚妮也给我说过一句心理学上的话，人类的一切行为，都离不开三个主题：职业、社会和性，人性有弱点，但才华就是用来寻找理性，用理性弥补弱点。” 杜雯长叹：“唉，这年头美女也难做啊，没点本事，没点特色和才艺，光是花瓶可不行啊，以后当着我还是不要谈论别的……” 手机响起来，杜雯拿起一接听，就呵呵笑：“知道了，开始吧。” 万长生没问，杜雯挂掉手机：“那位和钟明霞对戏的大腕儿，居然在微博上发文称有些新人演员，目中无人，耍脾气摆架子，还仆人司机的好几个围着服侍，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呢。” 万长生也呵呵：“有这么小气？” 杜雯靠在椅背上：“你，我，就俩人，哪怕钟钟也只需要跟你我沟通，所以我们的情绪跟态度是很好交流控制的，家大业大就不同咯，她身边的运营团队、经纪团队急着营销可以理解，但动不动就以拉踩同行作为手段，这过头了，她什么影响力，一拥而上啊！” 说着随便翻开app，开始念上面的各种消息。 大明星的微博其实说得很含蓄，某些新人刚入行，就前呼后拥的耍大牌：“希望艺人要有艺德，才能创作出优秀的作品，而不是在这些地方彰显咖位！” 杜雯的声音都忍不住鄙夷了。 这种听起来义正言辞的话，站在制高点上最容易蛊惑人心。 大明星发话，自然有人在下面回复“解读”，立刻扒出来这新人是谁，开始还欲盖弥彰的用字母zmx，多过几帖就直呼其名。 这咖位不一样，粉丝和拥趸自然众多，根本没有任何查证就一窝蜂的开始谩骂，什么粉转黑，刚出道就翘上天，然后顺势开始人身攻击…… 钟明霞本来黑料就一堆堆现成的，哪怕辟过谣，现在被照搬无误，一股脑的铺天盖地砸过来。 这么一条立刻被大量转发的微博看下来，钟明霞可不就铁板钉钉的形象大损了？ 甚至还有人在回复里面号召，大家一起到钟明霞代言的品牌网站、微博去警告抵制！ 如果不取消钟明霞的代言，那就抵制该品牌的产品！ 各种充满戾气的语言让万长生都有点吃惊，不过是发了个微博说几句，就能带动这么大的杀伤力？ 钟明霞如果真是刚出道一点承受力都没有的新人，可不就被网络暴力毒打得怀疑人生？ 就算现在有些成绩了，可不也会瞬间被打回原形？ 关键是微博本身的语言拿捏得非常到位，仅仅是从艺德上面看不惯，还顺带巩固了下自己德艺双馨的人设。 真是标准的损人利己高招啊。 换任何不了解钟明霞的，可能都会觉得这姑娘人品不咋地，心生厌恶。 确实是足够狠毒。 万长生虽然笃定钟明霞能自己承受压力，毕竟相比伤人案的满城风雨，这次的事件本身并不大，主要是发动者能量惊人。 还是多问句：“那应该怎么办？正式辟谣？” 杜雯轻描淡写的擦护手霜，这动作，就像个要上拳击台的拳手在做准备：“辟谣？从传播学的角度，这个时候正面硬刚，只会越描越黑，顺水推舟呗，对方这么做的心态，无非是给钟钟施加心理压力，要是她崩了，心神不宁的演不好，那就上了当，对方达到放血的目的，最后还能上演一出杀青亲热的和睦大戏呢。” 万长生心惊：“娱乐圈这么狠？艺术家们都很少这么干啊。” 杜雯笑笑：“就是从你跟流量明星互蹭的事情，我才认识到娱乐圈流量的重要性，这两三年你同样成就我，娱乐圈是老百姓自然关注的焦点，也就是利益流向的旋涡，所以倾轧才会这么狠辣，钟钟上回伤人案之后，从来不去地下停车场，你不知道吗？” 万长生的表情终于动了下：“那……这次她也要硬扛？” 杜雯故意这么说，就是等着聚精会神观察呢，哈哈哈大笑：“心疼了吧？内心焦急了吧？” 万长生也义正言辞：“她无辜受伤害，你不是好姐妹吗，再说她还交分成给你呢，该帮还是要帮。” 杜雯哼哼：“说得我好像啥都不做的地主婆……放心啦，前两天就跟她打电话交流过，一定要放平心态，不受这种事情影响，我给她周围人都叮嘱过了，这边自有我来处理，收了钱总得给你的宝贝明星做事吧。” 万长生还是那句：“怎么做？是合理合法的吧？” 他对杜雯狠辣起来的手法，也是充分清晰的。 这姑娘果然有点冷笑：“滥用作为明星的影响力，来发泄个人情绪，维护私利，那就怪不得我下手了，既然她的团队喜欢吹嘘演技，我早就收集了一堆演技案例，花钱写好文了等着围攻呢，她终于忍不住动手，我这给编辑的奖金也可以发下去喽。” 万长生还想好好说话：“你不能就事论事，解释钟明霞不会耍脾气摆架子么？” 杜雯盘膝坐在副驾驶上：“那是第二步了，先挑起她的团队来回应演技的事情，帮钟钟缓解下剧组的压力，等那边反应过来钟钟是得罪不起的时候，再开始揭底她打压新人的行径啊，至于钟钟的实际情况，以她的身份和工作情况，带助理、司机、保镖有错吗？跟杠精解释这些没用的，他们巴不得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在烂泥坑里打滚，节奏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万长生只能佩服这种以我为主的战术。 面对纵横娱乐圈十多二十年的大咖，也敢这样摇旗应战！ 849、马掌钉的故事 果然，短短两三天时间里，关于那位大腕的各种负面文章、尖酸刻薄的挑刺就层出不穷了！ 譬如她本来只在电视剧里面成就霸业，但一部电视剧赚多少钱都是固定的，以她的身价和拍戏量，加上代言一年拿一个多亿都是家常便饭，但也有上限。 所以前两年因为各种高票房层出不穷，就好比《人间不拆》这样的爆红例子证明，电影票房几乎无上限。 这对于苦哈哈拍一整年，赚一亿多的人来说，也会觉得是条捷径。 人的贪心可是没上限的。 眼红之下也登陆大银幕拍了部电影， 结果电影烂得不是一般般，票房更是扑街。 应该说她从无人质疑的神坛出现形象摇摆，就是因为这部《马路天使》。 于是炒得最热的文章就是《妈，露天，屎里有毒！》。 这文人的笔就跟刮骨刀似的！ 再接着把之后的每部戏都拿出来有理有据的专业分析，不是用力过猛，就是敷衍赶进度。 从这部电影之后，的确一直在走下坡路。 连春晚组委会的编导、工作人员们无意中都关注到这类消息：“卧槽，这大姐大是得罪了什么人吗？这可不一般，有高明人要收拾她啊。” 万长生的性格，想跟杜雯说，咱能不能……他就说不出口了，这世道本来就充满了尔虞我诈的斗争。 以他的段位，当然是鹤立鸡群那就干脆到鹤群里面去，站在更广阔的舞台，去面对更强大的世界。 当然也会遇见更强大的对抗…… 杜雯这种做法也没什么不对。 总不能让钟明霞在剧组跟人撕逼骂架吧，虽然万长生觉得这妞儿绝对不会输阵。 大家都是体面人了，体面人都是背后出招的。 局面的形成就是这样，过去两三年，杜雯跟随万长生经历了一次次和娱乐圈的交错，她对传媒传播学的敏感更胜于色彩。 也许她从小就对揣摩人心感兴趣吧，这两年不光疯狂充实自己的理论知识，实践操作更是一波接一波。 但都没有这次算是打硬仗。 毕竟之前基本都是面对所有网友的舆情公关，这次可是和大咖交手。 李明然肯定知道是她在策动，但是没吭声。 这世上越是身处高位，就越是墙倒众人推，特别是这位大咖为了巩固地位，这些年也没少结下江湖恩怨。 随便翻开她的宣传通稿，基本都有“剧中各位主演的表现更是高低立现……”之类用语。 吹捧自己真的没问题，但她的运营团队是脑子被门夹过还是吃了屎，总喜欢艳压群芳的踩别人。 在顺风顺水的时候没人吭声，等落井下石的机会到来时，那真是接二连三。 一窝蜂的各种内涵言论在微博、朋友圈发送：“最近批评别人要有艺德的那位大花，自己做得可好了，当初我们拍戏她就用过这招，在微博上说附近工地噪音扰民，求助当地领导帮忙，还说工人们辛苦，演员也辛苦，希望能合理安排工作时间，大家都能休息好，结果当地地铁工程项目停工，施工单位损失惨重……” “说到高片酬，最近恶评缠身的那位大花是怎么解释的呢，她从几千到几万到几千万的报酬完全是自己的劳动收入，这些报酬不是别人给的，而是她努力工作的结果，她每天晚上都努力背诵剧本……” 舆论风向简直一面倒的被牵扯起来。 而且迅速拉到了那个戏子误国的老话题。 虽然这是最赤果果的道德绑架，却在舆论话题里面极有市场，也非常容易撩拨普通人的情绪。 “对于许多网民来说，明星这样的努力有什么用呢？ 这些努力给社会带来进步了吗？ 这些努力促进了科学的进步吗？ 明星的努力只是为了取悦观众，只有当观众高兴时，才愿意付钱给这些明星。 在现实生活中，科学家和研究人员不会取悦大众，也很难赢得大众的笑声， 因此，他们的收入不高，但现实社会的发展需要这些人的努力，使社会变得更好。” 诸如此类的言论，虽然错漏百出，概念偷换，但依旧能迅速煽动起各种情绪，贫富差距被拉大以后的情绪，迅速超越娱乐圈的范围，带着怒火倾泻到这位大明星头上。 一旦明星的名声被扯到这个角度，就很容易翻船乃至覆灭。 过去这些年，多少名声正隆的大明星，都是倒在这种民意之下。 那吃屎的团队慌了，居然昏招频出的买话题爆炒钟明霞也是年入数千万的狂收揽金…… 所以危机公关、经纪团队、营运手法这些公众人物自身业务能力之外的配套环节，有多么重要。 在这一次体现得淋漓尽致。 可能那边还觉得自己多高明，没有直面舆论怒火，而是拉了钟明霞来分担压力。 结果好死不死的算是直接踩到了雷区。 可能他们之前真的没有做功课，只是按照行业信息，轻易的找到钟明霞的电视剧片酬、代言价码，就如获至宝的拼凑出来回应。 结果彻底把之前不怎么吭声的钟明霞粉丝给激怒。 毕竟那位大花的名声口碑在观众这边很不错，地位又那么高，发微博措辞也不强硬，只是摆老资格不咸不淡的说几句。 钟明霞的粉丝听闻能跟她配戏，都觉得挺荣幸，还纳闷钟明霞哪有什么架子，在艺术园区天天见观众游客都那么平易近人的，还非得去大明星面前摆架子？ 不敢说，也不敢问啊。 结果这下立刻翻脸，钟明霞收入过千万没错，可人家捐了一千万给艺术职业教育，让几百个女生免学费免生活费，还要咋地？ 你有这样捐过吗？ 马上把道德绑架的名头砸回去。 这真不是杜雯策划的反击。 但非常汹涌有效，甚至把之前淤积的怨气都发泄出来了。 “我家钟钟有没有在某些人面前耍大牌摆架子，我不知道，但是每年数百上千万去艺术园区游览的客人，都能看见她在园区迎接游客和粉丝的样子，如果这是耍大牌，我想问问艺德的标准是什么……” 后面啪啦啦的一堆照片，全都是各种粉丝到园区打卡，给钟明霞拍的照。 从周围游客的穿着打扮都看得出来一年四季，可钟明霞永远都是一身黑色小西装，配长裤或筒裙，手里卷着个软面抄和圆珠笔，在各种店铺门口巡访询问工作，然后顺便合影拍照。 很多工作照都表明了她是真的在做这份园区经理的管理工作。 那种超级接地气的穿着打扮，怎么会让人觉得摆架子？ 这类型的微博、回帖非常多，多到很多人都惊奇，居然这么多人去偷拍过钟明霞工作的样子。 这时候就得赞一下林楚妮到江州以后，给钟明霞专门量身打造的一套妆容了。 钟明霞单眼皮小眼睛，除了前凸后翘和长腿让身材出众，五官真不是漂亮到可称美丽的地步，既不甜美，也不灵动，下巴还有点方。 她自己以往都是以清淡妆容为主，笑容很少，有点模特常见的扑克脸风格。 所以在园区笑起来，会显得情绪流露自然真诚，没有装的意味，让人不自觉的有怜爱感。 林楚妮就在这个基础上，让她把妆容固定化的走清甜味，眼影都细化到只能用巧克力色系跟干枯玫瑰色系，腮红圈定在奶油杏色系和樱花色系间，再加上腮红部位精确到面中三角区，延伸到侧面颧骨下一点点，最后钟明霞所有的发型都是轻曲线感，增加点俏皮灵动…… 反正万长生看了以后的感想就是，哪有什么甜美女生，都是形象设计打造啊！ 连扎好头发以后要抓两下，让几缕不够规整的发丝能随风而动，这叫做溢出感的体现。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钟明霞也是最擅长的，就是她脸上表情总是很克制，让情绪表达更克制。 所以在她脸上，很少看见用力大笑或者挤压出来的表情。 这一切，合起来都造就了男女通吃的恰到好处清新，自然不做作。 嗯，这可能也是时代的进步。 万长生打造了内心强大，林楚妮塑造出教科书级别外表形象，杜雯来负责人设。 这就是讲科学的结果。 和那些瞎几把炒作的老前辈团队，天壤之别啊。 居然还没等到杜雯开始第二轮发力，就直接把钟明霞的人气扳回来。 因为明清影城的游客、疑似剧组成员，陆续爆料发照片。 钟明霞所谓的前呼后拥，就是在两个女保安，一个助理的陪伴下跑步…… 对比她在艺术园区，周围动不动就是十多个保安的阵仗。 所有人都释然了，这叫耍大牌？ 这是明星，没两三个人围着，周围早就一窝蜂的包上去了。 真以为机场路拍那些明星都是独自出行？ 这下终于连普通粉丝都看懂了，这位大明星是在没事儿找事的打压后辈啊。 结合她之前各部剧积累下的习惯和人缘口碑，忽然让人发现她每部剧都会这样拉高踩低，结果这次踢到铁板上了。 由此开始，那位大花的高人气不可挽回的出现暴跌！ 这就是人设的崩塌。 仅仅源于一条微博开始的裂痕。 850、人名树影还得装 连远在江州的贾欢欢都知道小妹受了欺负。 抓住周末的时间要过来探班。 这个理由是如此的正当，连心思缜密的杜雯都没觉得异样。 当然，最近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钟明霞的撕番大戏上，连贾欢欢刻意避开了小苏老师，也不带上小贝，悄无声息的来平京这种细节，都没注意到。 还让万长生自己去机场接人：“我就不非要在欢欢面前显示存在感了，别墅留给你们不？” 万长生心知肚明：“应该主要是在郊区探班，走前有空就吃个饭。” 杜雯漫不经心的嗯。 万长生挂了电话，却有些无奈的看着堵车长龙。 这种交通状况是再有才华也不好使，外交牌照跟春晚导演的身份都不好使。 所以等他到了机场，贾欢欢早就出闸了，不过发消息说不着急，让万长生注意行车安全。 万长生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熙熙攘攘的航站楼，按照欢欢发的咖啡屋地址找过去。 一眼就看见这姑娘也没啥行李的背着手，伸长脖子观察人家蛋糕店的精美糖葫芦。 仿佛待在医科大，让欢欢和时尚有点绝缘，十二月的平京已经降温，她就裹着厚厚的碎花羽绒服跟红色围巾，依旧扎着俩小马尾辫，还斜挎个单肩包。 是之前万长生到各地做金牌巡讲时候的随身包，丢在家里她就拿来背着，就像万长生当年出来读艺考班的那个包袱。 那娇憨意动的背影，看起来更像下山历练的女侠被糖葫芦吸引了目光。 万长生都猜她在吞咽口水了。 充满爱意的过去小声：“买一个不？” 贾欢欢先欢喜，再响亮的吞咽一口：“人工色素不健康，不给你吃了……吃不完浪费。” 万长生赶在人家柜员不善的眼光出来前，赶紧刷二维码：“买一个拿着玩儿。” 贾欢欢就喜滋滋的拿着，连宽大豪华的新车都没多关注：“嘿嘿，我谁都没说，做完实验就跑了，车还停在机场呢。” 万长生就再提议：“那我们去酒店休息会儿？” 贾欢欢马上红耳朵：“不太好吧，说了去看钟钟的。” 万长生蛊惑：“跟菩萨商量下呢？” 贾欢欢嘿嘿嘿：“这个事情和菩萨商量也不太好，你问！” 万长生就念念有词的掐指算算：“菩萨说休息几个小时，晚点过去避开高峰期也好。” 贾欢欢满脸恍然大悟：“那就好，那就好，菩萨的话还是要听的。” 于是万长生还没上机场高速，就在机场附近随便找个酒店厮混去了。 食髓知味的年轻人都这样。 所以等小两口按照导航找到明清影城，都晚上十点过了。 钟明霞有发精确坐标给贾欢欢，大越野按图索骥的直接停在房车旁边，连停车位都安排好了。 那位司机一直在车上等着的，赶紧跳下来，然后侧滑门也打开，塞丽梅更恭敬的下来端着茶盘，请老爷太太先喝茶休息下，座位都收拾好了。 贾欢欢对阿式服务好奇的体验了下，但对甜味浓茶又有些接受不能，主要还是好奇：“钟钟还在拍戏啊。” 司机连忙：“经常有连轴转，以往小塞都会跟着过去照顾钟姐，今天特别叮嘱要留下来接待校长和您。” 听得出来很顾着自家老板。 贾欢欢马上：“我能去看看吗？听说那些大牌演员很忌讳闲杂人等……嘿嘿，我们实验室也绝对不许随便进出。” 这点规矩她还是懂。 万长生必须满足老婆的好奇啊，拍胸口：“著名导演来了，怎么也得给面子，走！” 贾欢欢连忙嘿嘿笑的把单肩包从万长生肩膀拿过来：“那你还是要有个著名的样子，走走走，这周围有什么好吃的夜宵吗，钟钟……我们请整个剧组的一起去吃吧。” 两口子都这招儿。 已经能勉强听懂汉语的塞丽梅赶紧小碎步带路，司机锁上车也跟着。 贾欢欢还跳着帮万长生整理身上的运动夹克，徒劳的想尽量表现些著名感。 可惜她不是造型师啊。 七拐八拐的到了拍摄地，也就是一处类似西宫六院的场地，一大堆灯光照明让这里亮如白昼。 塞丽梅独特的穿着造型，显然在剧组很有名，一见面就被放行。 其实剧组拍摄一般没多少保安执勤，哪怕这里兼做旅游景区，也是早就封闭了不许游客进入的，更不用说晚上了。 还站在院子门口，就一大堆工作人员伸脖子围观，万长生连忙扶老婆站上高高的门槛，还问要不要骑自己肩头的，贾欢欢脸红的打他一巴掌。 普通人真的演不好戏。 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要带着情绪去演绎台词，甚至代入自己到那个时代。 钟明霞好像就天生应该做这个，冷冷的表情可又带点柔弱…… 一身宫廷古装，绝对让万长生和贾欢欢都很惊艳。 从来没看见过她这个样子。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看她被穿着更加华丽的皇后叱骂，贾欢欢都心疼了，伸手使劲捏住万长生的手。 著名大花饰演的皇后骂到火起，还直接上手扇了钟明霞一耳光，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失手，居然在钟明霞脸上划了道血痕！ 贾欢欢顿时暴起！ 还好万长生了解她，一把连人带嘴都抱住捂住，还转身往院子外面走！ 因为贾欢欢气得凌空乱蹬！ 自家人怎么能被外人打！ 万长生哭笑不得的使劲压低声音：“剧组导演最大！导演没有喊咔，所有人都必须让镜头说话，懂了吗？那是她的工作！工作！就像你要跟细菌打交道，和病人打交道一样。” 贾欢欢气难平，唔唔着挣扎：“不……拍了……” 万长生小心的松开手：“别闹，你一打岔，钟明霞这一巴掌就白挨了，待会儿还得重来一次！” 这么说，贾欢欢终于深呼吸的压住了情绪。 正好里面听见导演拿着喇叭的一声咔！ 两人赶紧转头进去…… 正好看见那位大花正满脸关切的抚摸钟明霞的脸说着什么。 导演也过去一脸讪讪的表扬刚才这段真精彩。 塞丽梅展开运动棉大衣…… 贾欢欢却不管是什么大明星，助跑猛跳过去就是一把推开：“小心感染！消毒懂吗？！别摸呀摸的，我们家摸坏了你赔得起吗？！” 周围人大惊，可能真是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对著名女星说话了，楞了瞬间有好多人立刻高声责骂：“你特么……谁呀！” “什么人……” 那女明星更是有点呆滞。 钟明霞却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不管剧情是怎么样，唯有家人才会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的保护自己。 展开手臂紧紧抱住欢欢：“嫂子！这是我嫂子……” 周围人就像吼到回音壁上，还回荡了几声然后很快收住。 钟明霞在剧组的咖位也可见一斑。 起码几乎没人因为大明星的咖位更高，就谄媚的狐假虎威。 说明没人敢当面得罪钟明霞了。 导演都讪讪的准备溜之大吉。 万长生哭笑不得的跟在老婆背后，客气的对女明星先道歉：“不好意思，我太太很少下剧组，和小霞感情好就当真了，演得好演得好……” 他还伸手，对方其实并不倨傲，笑着握了下：“道具指甲可能有点没粘好，挺抱歉……嗯？你是……” 因为万长生边说边摘口罩嘛：“您好，我是万长生，也是钟明霞的经纪人，最近工作比较繁忙，没来得及过来探班，早就该过来拜访下各位了。” 哗的一下…… 周围顿起嘈杂，然后波浪般传开又安静！ 真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二十四岁的万长生，已经不再是那个仅仅在美术界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了。 高票房电影导演，拿了国内导演金奖，现在正在担任春晚导演的身份，让所有影视娱乐界的同行，都得敬他三分！ 再不屑，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千万别得罪。 都说莫欺少年穷，人家这是少年已经暴富…… 如果说电视圈，极具市场号召力的顶级明星是比导演更强大的存在，在电影圈，食物链最顶端的必须是导演，甚至连投资方都得把导演捧着。 电影圈又天然压电视圈一头。 而万长生，现在不光在电影圈是一线存在，在电视圈的导演还有谁比春晚导演更出名的？ 连那位电视剧导演都赶紧笑着过来排队握手，热情的询问有什么可以指导的…… 电影导演大多很牛逼也很强调自己的艺术创作独立性，最烦谁来指手画脚。 但电视剧导演多半没电影导演那么任性，大多也是被社会多次毒打过更顺应市场和权威。 本来只是礼节性的问问，万长生却顺势装个逼：“表演很好，只是院子……看这格局和放了一对儿铜龙，应该是储秀宫吧，这幅梁德润画的兰石图就不该挂在这里，这位皇后在位时候，画家还没出生呢，而且这里会画兰石图是因为慈禧乳名兰儿，画师迎合她喜好画的，时空颠倒了……” 导演脸上有点抽抽，估计心里在想，至于嘛？！ 不就是拍个宫廷戏，你真以为观众是来考究历史的？ 只有旁边伸长脖子的道具师那汗水，立刻就出来了。 851、难得一见不留情面 不光那位女主角站在旁边听着，连这会儿没戏的男主角，五十多岁的影帝级人物，也不声不响的站在旁边。威严中带点儒雅。 几位都不做声，好像能把万长生这小年轻架住，让他尴尬。 不过万长生还是淡淡的：“电视剧对道具和舞美布景的严苛到哪一步，我不太了解，但电影这边就必须要求，因为这套演员阵容，都是以演技精湛著称的好演员，如果舞美没能跟上他们的演技，那就是暴殄天物了。” 闻者动容啊。 试问哪位演员不希望自己挂着演技派、老戏骨这些头衔标签呢。 男女主角的表情都不由自主端庄了。 还若有所思的跟着轻轻点头。 万长生再随手这么一抬：“舞美工作是让演员和剧情紧密联系起来，这环境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应该是为了演员表演而出现在这里的，因为好演员全身心投入的时候，已经把自己当成角色了，周围有什么，那都是自己生活中熟悉的东西，不该出现的东西要是引发了表演灵感，别人咋办？” 还举例：“你要是在这桌上多放个水杯，演员情不自禁的用起来，信手倒杯水，该自己喝还是递过去？那这个动作在好演员手里就得跟剧情有关，他倒是过足了戏瘾，对手戏怎么办？当然电视剧可以喊咔，但这种被打断的感觉就是演技派很不爽的时候，怪谁？” 道具师噤若寒蝉，可能觉得说“怪我咯”都没资格。 万长生再指那幅画：“是，挂在这里挺好看的，这肯定也是照着皇宫博物院的储秀宫照片来装修的，没错，可要是演员多看两眼，随口来句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表现了后宫幽怨的情绪，挺好……可在熟悉书画，熟悉皇宫的人眼里，这不就是关公战秦琼，乱搞一气么？” 他才是张口就来，周围人还没人敢说他不对！ 男主角最先哈哈笑：“万导果然是席导跟雷大师的高徒，用心才能成就艺术，名不虚传啊，怪不得钟明霞的演技有很重的人文艺术感！” 万长生温和的拱拱手。 从平京过来之前，杜雯就是这么给他叮嘱的，探班是虚，撑腰是实。 做着传媒公关工作的杜雯，现在对这种所谓的网络舆情其实是相当嗤之以鼻。 她对万长生说的就是：“这种话题，其实除了粉丝，还有传媒人，也没几个关注，全国人民该干嘛干嘛，也就一群自以为有影响力的人在自嗨。 很多所谓的热搜话题，已经变成炒作圈关注圈的内部话题，就像新媒体很多都是圈内人自嗨，实际上对真消费群体毫无影响力……” 万长生对这姑娘认识的深刻性再次点头。 所以杜雯提醒结论：“说到底观众还是看表演，我能帮钟钟做的只是锦上添花，你要去让她专注于表演，对方越是作妖，那就说明心虚，演技压不住她，这到最后都是能在屏幕上看见的，同台献技见分晓，才是最好的打脸手段。” 只是真没想到，来了就看见打脸。 演戏抽耳光，这没得说，该怎么演怎么演，但这戏里戏外的花活儿，现在就需要万长生表明态度了。 钟明霞不是随便可以拿捏的软柿子。 可那位女明星可能是红太久，气势还是很足。 也笑着开口：“万导您说得太对了！钟明霞这孩子在表演的时候很有天赋，角色诠释相当有深度，调教有方啊！” 这话有点带刺。 那万长生也笑：“她是孩子，我也是孩子，我们都年轻，可能有些事情处理得不到位，年轻嘛，总会有些恣意飞扬的时候，可能会让老前辈看不顺眼，我代她给各位道歉了，演员终究还是表演说话，艺德是要慢慢沉淀积累的。” 偌大个宫殿院子外景地鸦雀无声。 所有演职人员都听出来了，人家大导演或者说经纪人这么过来就是硬碰硬的。 对万长生来说，他根本没兴趣为这种撕逼出头，但好死不死过来看见钟明霞被打了耳光，还偏偏是在戏里表演吃了哑巴亏，现在更说话还压着辈分拿架子。 那他就索性挑明，没那耐性慢慢说戏不是。 女明星眉毛一扬，红了这么些年，傲气脾气那都绝对是有的。 可万长生还是笑笑，不等对方说话：“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人间不拆》有平京戏剧学院一大帮教授讲师老戏骨撑场面，细心教导年轻演员们，才有了后来的精品，这《嫔妃缤纷》自然是也是能延续影视圈这种优良传统的吧，总不能老是这呀那的八卦消息纠缠在人设崩塌、耍大牌、矛盾重重这种事情上，对吗？” 一口一个老字，压住还没满四十岁的女明星。 更是明确提醒现在这年头，什么事情只要挂上八卦新闻，什么后果都可能出现哦。 这下那位女明星也应该明白，那狂风骤雨的公关危机是怎么形成的。 对视好几秒，万长生都笑眯眯的看着。 不需要虚张声势，在场所有人都能知道他根本不怯场。 春晚导演可以接触到的层面，就是国内影视界能接触到的最高行政级别。 所以无论是玩哪一路背景人脉，都是顶配。 刚才不是已经很含蓄的提醒了吗，连钟明霞的第一部电影，都是一大帮平戏的教授撑场面。 那可是国内影视圈的第一学府。 没有深厚科班背景的女明星，愣是生生的没敢翻脸，笑着点点头，转身去旁边补妆了。 导演使劲给万长生拱手，生怕引爆了两位女明星的矛盾，他这档期输不起啊。 万长生也不是来破坏人家工作的，笑着回应：“刚才这段用吗，不用我就发微博了。” 有点咖位的经纪人，在片场会为旗下演员争面子或者捞好处，这是家常便饭。 但万长生的性格，确实是极为罕见的这么强硬。 这几乎带着警告不要公报私仇的玩花样，如果再有这种事情，那就直接在公开媒体上面爆料。 看看这种场面到底是谁形象受损。 钟明霞早就低着头一言不发，但双手紧抱住欢欢，全身都倚在她身上，温暖极了。 导演连忙商量，是继续拍还是休息了？ 钟明霞不自私：“补个妆吧，这边不好看，还有三场戏，不耽搁大家。” 贾欢欢心疼极了：“要消毒，要消毒，不要随便涂抹东西，感染了怎么办。” 她就亲自守着化妆师动手。 钟明霞静静的笑着，骄傲的扬起下巴，也不看万长生，仿佛他来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万长生还真带着道具师去把现场做了改动。 然后坐在旁边看着拍了这三场戏。 人家导演问他看法，又是毫不见外的直接画了脚本给解释…… 这种事情上，万长生从来不谦虚。 连男女主角都和其他演员一起过来，倾听感受然后调整。 这就是地位。 心里再不忿，也得听着。 其他参与者的演职人员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怕遇见道具那样汗流浃背的时候。 所以这三场戏的效果嘛…… 当所有人都认真起来，真的比凑合着拍要好得多。 但显着就好像是万长生导演功力非凡似的。 钟明霞照例完场以后，感谢了各岗位师傅、摄影师、导演和演员们，才过来挽着贾欢欢对万长生探头：“谢谢万哥来探班。” 万长生提醒她把大衣裹上，一起往外走，俩保安还得跟塞丽梅学习分寸感，保持几米距离。 哪怕是仿古景点，依旧是照着古时候宫殿样式搭建，走在其中也有点时空穿越的恍惚，更何况钟明霞身上还穿着戏服呢。 这姑娘愈发不说话，享受这种宁静。 可贾欢欢怕她不高兴，竭力活跃气氛：“吃夜宵不？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钟明霞明显做了功课，立刻笑着建议有有有。 出来上了房车就要带路去吃夜宵。 万长生问明白在七八公里外，索性连自己的车都懒得动了，不环保，把小两口不多的两包行李提过来，自己开车就走。 钟明霞要在后面换衣服呢，贾欢欢肯定要去帮忙。 那位司机就只好坐在副驾驶，给老板介绍这边的衣食住行。 其实对钟明霞这个咖位的明星来说，熬夜拍戏连轴转是有点劳累，但是比起其他行业，已经是老天给饭吃，挺舒适了。 不过等品尝过熏肠、驴肉火烧之类的特色美食以后，贾欢欢终于对钟明霞的饮食表示了心疼，吃得真不如家里，所以等自己回了江州，还是先安排各种美食发过来吧。 还批评吃得不亦乐乎的万长生，以后钟明霞出来下剧组，这种家乡美食的准备要当成基本操作来安排。 接着不着调的提议，要不让钟爸钟妈跟着过来陪剧组，顺便租个房煮饭啥的。 钟明霞都只笑着说好。 跟万长生一样，反正先嗯嗯嗯的答应着。 但姐妹情深，等回了酒店，贾欢欢还是嘿嘿笑着很不好意思的拉了万长生一起去。 钟明霞眨巴几下单眼皮，好像明白点什么。 852、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另一边寒着脸出来的女主角，好像她才是被打了耳光的那个。 助理跟在旁边还碎碎念，刚刚走到停车场自己的房车旁，就看见本应停放钟明霞那辆车的车位边，多了辆看着无比霸气的越野车。 浅蓝色的车身已经够骚包了，最抢眼的恐怕还是车头上那个黑色牌照上醒目的使领馆文字吧。 女主角有点难以置信。 助理很清楚的找停车场管理员打听了消息：“就是她那个导演开过来的。” 女演员深吸口气，也只能无奈的摇头：“年轻人真是招摇啊！” 可第二天，女明星的态度就有了显著变化。 因为明白这位年轻导演，真是全方位的惹不起。 而且万长生还真的招摇。 全天都蹲在旁边跟组。 昨天导演不是跟他商量得挺多么，今天也不好改变待遇。 只好又不厌其烦的“请教”，万长生也大言不惭的提出各种意见看法。 要说他无礼吧，人家有这个资格，全国春晚都能请他当导演，还不能指挥你个小小的电视剧了. 要说他瞎指挥呢，万长生不针对演员、不针对台词语气，就谈画面感。 这样走位是不是更好看，机位这样摆可能更漂亮，能不能打光从这边再给演员补一下。 最后出来的效果，任谁看了心里都得服气！ 既没有耽误大家拍摄进度，更不让人觉得多事疲劳，效率还很高。 感觉就是画龙点睛的一点点调整，立竿见影的视觉效果提升。 让导演中午放饭的时候，忍不住守在监视器前面呆呆的翻来覆去看了好久。 可能在找特么这种感觉哪里来的？ 端着保温杯的男主角，一身皇阿玛穿着，慢悠悠的晃过来站背后看，好一阵导演惊觉回头有点苦笑：“老子都想把前面的推翻重新拍过了！” 皇阿玛笑：“我高中的时候，有个同桌成天上课睡觉、扣指甲、挤青春痘、这科写那科的作业，找我聊天，晚自习偷偷溜出去看隔壁男生，上课的时候被各科老师从睡梦中温柔叫醒，走神中亲切叫回，上讲台黑板上写老师不确定的解答方案，无论周考、月考、期中期末考试总分离满分就差那么十来分，甩年级第二永远几十分，参加奥数得一等奖，然后保送清京平大抢着要，我就因为成天跟她聊天，本来可以考平戏，最后勉强考了个电影学院，你说呢？” 导演懂了：“特么有些人就是不能比哦？” 皇阿玛点头：“对，大张有点焦虑是正常的，能不能调整过来，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谁演得好，谁配起来舒服，大家都明白，这种心态心境的事很难说得清，你别把自己掺和进去了。” 导演才三十多岁，对上四五十的男主角连声说谢谢。 然后下午，导演看那个一直蹲在女二号折叠椅边傻乐的双马尾姑娘，忍不住主动问：“万太太有兴趣客串下宫女么？挺好玩的。” 贾欢欢吓一跳，一个劲摆手：“我不会，我不会演戏，我就看看！” 导演热情推荐，还让钟明霞来证明：“你让你嫂子体验下嘛。” 钟明霞也嘻嘻笑，拉着贾欢欢说很简单。 欢欢终究还是受不住宫女装的诱惑，嘿嘿嘿的笑着跟了化妆师道具师去换衣服化妆。 导演也笑着给万长生说：“这跑龙套的钱就不给你了啊。” 万长生拱手表示感谢：“晚上请全剧组吃饭？我叫外卖送餐过来，不耽误事儿。” 导演也拱手感谢，心里肯定也觉得开心，既做了人情还佩服，人家年纪轻轻能混得风生水起，确实会做人。 其实如果想成是跑龙套，就觉得挺简单，没什么大不了。 况且贾欢欢还有那么多跳大神的表演经验，现在按照钟明霞提醒的，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提着宫灯在边上走就好了，多简单。 一下午居然叫她跟着拍了七八场！ 连女主角都笑盈盈的问万太太体验如何。 看在这句万太太的称呼上，贾欢欢终于给个笑脸说挺好玩。 小两口就在影城这边过了个周末，直到周日下午走的时候，钟明霞陪着送到停车场，万长生才单独给她叮嘱两句：“杜雯叫我来给你加油，现在各方面形势都很好，你自己用演技来展现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跟人生气介怀，前辈嘛，面子上让他们过得去就行了。” 钟明霞尽量漫不经心的看越野车上的嫂子笑，嘴里轻声：“我知道，你也别经常熬夜，我们这么多人都指着你呢。” 万长生就放心了：“好，注意身体，杀青了有空再去豫南走走看看，那也是艺术园区管理公司的业务范围，现在我很同意你把园区管理当主业，演戏只是兴趣爱好的做法，哪怕这边赚钱再多，那都是用挨耳光、被非议、被围观这些代价换来的既得利益，能心平气和的面对吗？” 钟明霞飞快的看他眼又挪开笑：“这算什么，以前挨个耳光才几十块钱，谁要是打一巴掌给我一千万，我能让她打得破产。” 万长生笑了：“好，你能明白就好，我走了。” 钟明霞嗯，不说话，这是多么明显的温暖感受啊，轻轻挥手目送越野车远去。 贾欢欢大满意：“等播出的时候，我一定通知全校的同学看！哈哈哈，还要叫观音村也看，下回让你妈也来试试看？” 万长生笑，能让老婆开心，哪怕承担点非议他也无所谓。 但显然这在剧组都是家常便饭的小事。 而且偏偏是这种有点无伤大雅的小便宜，反而让整个剧组都觉得万导平易近人又不清高。 哪怕他走了以后，所有人都还经常跟钟明霞拿万导当话题。 钟明霞就主动邀约大家圣诞元旦期间放小假，有空回平京的，可以一起去春晚组委会参观啊。 她当然是打自己的小算盘，但无形中却彰显了地位。 寻常谁敢说这种话，有这种关系？ 在剧组成员的心目中，有种不经意的咖位水涨船高。 因为万长生是回平京的时候，直接把欢欢送到机场，杜雯还松了口气：“虽然我不是第三者插足，但欢欢肯定有感受，谁当老婆女朋友，也不喜欢狐狸精在自己男人身边晃悠，以后能少见面就尽量少见。” 万长生不敢接这个话茬儿，说起钟明霞的情况。 狐狸精立刻眉飞色舞：“可能贱人还想，那个小贱货被打了也没法说话，哈哈，还想跟我斗，我要好好的折腾她，就算把这部戏拍完也要落层皮！but！在这个红色的祖国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毕竟还有我这么睿智的经纪人存在！” 万长生和稀泥：“我已经尽量把场面影响到了，后面应该不会有幺蛾子的。” 杜雯呵呵：“那是你该做的！我这种小肚鸡肠的性格，用一句西北话宙是：开整！她不是光她也不是电就是个屁……” 万长生只能说这姑奶奶对这份工作比服装设计本身要热衷多了。 随她去吧。 再说他这边，春晚进入12月，那事情就可多了。 正式的晚会现场要搭建出来进行现场彩排。 这个环节又体现出来万长生那种好似看着很大胆的创新，其实又鸡贼的踏实稳进。 他放弃了最近十几年的标准，没有选择在国家电视台设备齐全的演播大厅进行，而是到周围高校选了个体育馆，做类似演唱会的现场舞台布景。 一来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进行创作，二来还获得了大量的观众席，对外正式送票。 可以到现场来看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而且作为高校体育馆，在春节寒假期间，拥有大量富余的停车位可以提供给观众，所以这场春晚，可以提供超过五千个观众坐席。 但不卖票，而是通过下载春晚app，申请抢票，整个十二月会在全国范围不加限制的每天抽一百张，剩下的将会赠送给在平京的一线劳动工作者，快递、厨师、营业员、环卫等单位随机赠送，由火眼视频和组委会一起确认所有赠票必须送到真正的一线工作者手中。 把“与民同乐”这个春晚主题，起码在形式上做到。 而且从12月1号开始，全部八个系列，两百多款春晚主题周边产品正式上线。 全国网民能同步从各大购物网站开通的旗舰店，春晚app的自助购物形式进行网购。 所有产品销售产生的金额，扣除产品和运营成本以后，将会全部投入到西部地区防沙固林工程公益活动中去。 整个账务和资金走向随时在app上公开。 然后这一系列的旗舰店，也接受全国知名企业赞助春晚特惠礼品，同样是商家定价定款发货，但最后每一分钱的销售款都转到这个公益活动中去。 也就是说买一件春晚的t恤49块钱，基本上就是全部捐助给了公益活动。 而商家捐出相应价位的产品，就能在现在关注度陡然猛增的春晚app上获得一个宣传位。 销售越好的排行榜越靠前！ 鉴于抢票、抢红包、买周边产品等一系列举措同步开始，由李逸飞亲自带队编程，大美团队设计包装的春晚app，从一号正式上线下载开始，居然就获得了每天上千万的下载量！ 下载总数瞬间超越好多苦心经营的互联网公司！ 这才是把春晚品牌彻底激活了。 853、能不能把注意力都放到艺术上面来 赵磊磊、郭槐生都曾经担心过，万长生的艺术选择，是不是太市场了。 因为在艺术家看来，流行不是艺术。 这是横跨所有艺术专业的基本原则。 但伟大的老师之所以伟大，不仅在于传授专业知识技巧，还在于尊重学生选择的路。 所以万长生才能自由自在的展现自己。 况且影视戏剧界，在这个市场流行和艺术化之间，早就承受了巨大的折磨。 因为绘画艺术好歹可以孤芳自赏，可以关起门来在圈子里自嗨。 耗资巨大的影、视、剧如果没有市场支撑，只会迅速消亡。 所以包括席导在内，影视剧比美术界更早选择和流行和解，寻找最恰当的表现形式。 尽可能的在市场流行中展现艺术。 这恰恰就是万长生的宗旨。 一如那个在观音庙前面刻章，忽悠人多掏钱的家伙。 从未改变过。 春晚显然也是这么做的。 从二十亿卖给火眼视频，其实直到合约签订以后，都没人能说得出来火眼这二十亿到底买到什么。 可火眼视频到现在极其满意。 从整个火眼视频和春晚独家联手的消息，引发各种数据变化，到现在火眼视频内部的一系列变化，都昭示着他们这二十亿花得超值。 随着春晚app的推出，这种对火眼视频的连带推动也上升到一个新高度。 毕竟app是李逸飞亲自操刀，怎么可能不考虑给火眼带来好处。 组委会在app推出一个春晚节目投票版块，所有用户都能对里面出现的节目视频进行投票。 票数较高的就有很大几率出现在春晚。 这其实是个对全国观众口味的把握测试。 但播放视频以后会顺势跳出个是否要到火眼看更多视频的选择项。 点取消并不影响后面的所有观看。 每天也只有打开第一次会出现。 可后台数据显示，百分之八十的用户都会选择同意…… 所以春晚app的迅猛下载，同样也是火眼的急速扩张，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总攻上市ipo，几乎是个极有魄力和眼光的必然事件。 当然，对杜雯来说，就是少了李老板天天带着爱慕的眼神在周围。 所以能心安理得的每天中午过后，来组委会和万长生一起工作，晚上时不时出去吃个饭逛逛博物馆啥的。 不要太惬意。 当然她也是在工作，因为整个周边产品销售的团队是她在指挥呀。 大美那之前就经历过美术生周边、《人间不拆》电影周边、《错爱之上》电视剧周边的团队，本来正在忙碌跟艺术园区有关的周边产品，现在全体转向投入到春晚中来。 过去两个月，首批备货就超过两个亿！ 其实分摊到两百多款产品里面，也没多少，譬如百元左右的产品平均下来也就万件备货的水平。 肯定会补货。 大家已经非常清楚这些文化周边产品的商业价值跟销售技巧。 哪些产品可能会是爆款，哪些可能会滞销，但又必须存在保持产品线的完整。 大家都了然于胸。 陈大伟作为商业团队的总经理，把七百多人的队伍催得团团转。 大家忙得干劲十足。 那个赞助商家产品的方案就是他提出来的，其实等于商家可以用库存产品换名声，但前提是这些产品质量和价格要绝对达到物美价廉，所有产品要送到组委会这个部门来检测试用商量定价，然后所有产品只要有用户发现货不对板，就直接封架曝光！ 这就等于是在春晚app上挂了个耻辱榜，各大品牌只要敢弄虚作假估计就砸了牌子。 结果就是以超低价格挂在app上销售，用户得了实惠，商家得了名声，组委会收钱做公益慈善。 纵然有严苛的准入制度，还是引来蜂拥的品牌挤到组委会洽谈。 这比套几十几百万只能在电视上看见个几秒广告或者标签，有用多了！ 搞得春晚组委会就像个购物网站似的人潮汹涌！ 更不用说江州那边的周边产品销售售后场面。 大美社的成员都笑称这个春晚之后，大家干脆顺势搞个购物网站算了。 从春晚app正式开放购物频道以后，依托其他功能带来的使用率，导致后台销售额迅速攀升到百万级别，然后过千万…… 如此迅猛的购物网站成型，让其他几家购物网站都有点瞠目结舌。 怎么突然冒出来个竞争对手？ 技术上依托火眼视频的这款app居然异军突起到这种地步，所有同行可能都在内心祈祷，幸好这款软件只是春节期间才这么火爆吧？ 然后居然有公司上门询问能不能收购这款软件了！ 面对这样的财源滚滚，有多少人抵挡得住？ 干脆放弃什么艺术追求，发财去吧！ 这就是为什么成功的人只是极少数。 万长生只当个笑话听。 在他的整个春晚舞台，这只不过是意外走红的商业元素。 用商业利益来吸引关注度。 只有获得了充足的经济支撑和关注度，才能把艺术推动下去。 除了叮嘱杜雯负责带动团队监督体系，杜绝出现经济问题，他根本就没管这边的事儿。 全身心的把自己泡在体育馆搭建舞台，顺便也跟乐团、舞蹈团队、歌手表演者们，开始在体育馆场地展开现场排演。 导演组直接在这边装配了一套现场编辑台，搭配逐渐安装到位的全方位拍摄系统，现在就让表演者们感受到自己在镜头里面的形态。 从舞台表演，向镜头表演进行转变。 这也是万长生前期到各大艺术院校和表演团体的感受，他们还是习惯于舞台表现。 而实际上观众是从一块块电视、电脑、手机屏幕上观看。 中间这个镜头媒介，就具有关键性的传达作用。 也就是从舞台现场的立体感管，转化成了平面画框。 其实要容易得多。 就像当初他给杜雯找到画画捷径那样，从立体变成平面的意识转变。 之前居然没有春晚导演考虑过这个环节。 多机位切换的时候怎么注意，眼神如何把握，动态侧重点怎么配合，还要主动迎合灯光。 摄影师团队又要怎么抓艺术美感。 几家来自国内最好的不同类型乐团，如何配合寻求艺术美感，不光是声音上的美，还有外形、动态，甚至连每个乐手的外表，都有引入平戏的化妆专业团队来进行造型。 万长生不厌其烦的调配每个细节。 就好像他在画一张巨大的群戏画面。 每个环节不再是自己独立的艺术存在，无论表演者、拍摄者、化妆师到灯光师，每个环节都是艺术表现的要求。 但在他这个总导演的眼里，哪个环节又要服从哪个环节，淡化谁的存在，强调最有表现力的地方，这是不断变化的。 不一定舞者、歌者就是最重要，某个时段灯光、音乐、镜头甚至妆容，都可能是主角。 轮番上阵。 这种排演法，所有人都新鲜。 因为这是个真正懂艺术的导演，跟各个环节都能谈点相关艺术理论…… 嗯，万长生不过是顺便热炒热卖的温习下研究生课程罢了。 于是用杜雯偶尔过去探场的形容来说就是，无论这家伙走到哪里，都会牢牢吸引大家的目光，撩动着青年女性的心弦，看看那投向万导的仰慕目光吧。 艺术魅力啊，永远是文艺女青年的毒药！ 在场哪位不是文艺青年呢？ 这家伙还偏偏要求各部分都要用年轻人。 所以乐团、舞蹈、歌唱、化妆里面的漂亮女生就太多了。 她去了两次，换来的都是各种明显的敌视！ 同性之间天然排斥的那种。 这番说法在大美和各种群里都换来大量哈哈哈的揶揄，说她还是太漂亮了，会很自然的引来反感。 换我这样姿色平平的去肯定就不会有什么。 其他人这么说还好，林楚妮这种跟着起哄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趁着回平京参加火眼高层会议的机会，顺便也到体育馆去，打着看望万导的名义露面。 则敏锐的发现，好几位花样美男好像对万长生也有想法！ 天啊，这种事情比美女倾慕万长生，还更能激发大家的八卦精神。 因为光看林楚妮偷拍下来的几张照片，就能引得一片迷妹在线尖叫。 黄敏对林楚妮的态度从来都没有这样好过。 形容自己是直接特么的痴呆！ 强烈要求万导潜规则了这位演艺圈遗珠。 杜雯则推荐舞蹈团里面有个眼神杀没人扛得住的盐系男生。 那也是成天都和万长生热情讨论厮混的存在。 但痕迹最明显的还是个仙气十足的古风男生，明明拥有可以俘获无数女生的容颜，却经常拿深情的目光跟随着万导。 林楚妮偷拍了一段视频，女生们纷纷表示已经收藏，小苏老师偷偷说自己喜欢这款。 贾欢欢有点担心了，问这种事情在娱乐圈很多吗？ 杜雯和林楚妮赶紧一唱一和的造势，天下就没有不弯的直男…… 这种说法还得到了阿拉伯少女的认同，比较含蓄的说这种事情在中东很常见，大人物们养个小宠物的事情不稀奇。 吓得医科大女生都琢磨是不是要搞点什么激素来打预防针了！ 可把林楚妮和杜雯笑得要死。 钟明霞也就抓住这个机会，绕着弯跟着参与讨论，说自己争取圣诞元旦过去探班，带着为大家谋福利的想法，有的放矢的跟这些美男合影。 让大家好好品，细细品。 这番话一出，连大美群里都到处是一片钟钟万岁的欢呼！ 主要是女生在激动，还有极少数男生…… 万长生简直莫名其妙。 跟女生打交道多，惹得各种绯闻花絮，现在和男生打交道，更激动了？ 这都什么世道啊。 854、虚张声势的标新立异，不过是底气不足 万长生的名字，顺着春晚app，伴随春晚周边产品，享誉大江南北。 只要打开app就能看见每天的春晚动向，江竹清以小视频的形式，简短播报目前状况，并且根据前一天的网友留言，进行回答提问。 刚开始当然是杜雯带动公关媒体公司来引导性的提问，后面就已经成了热烈的网友互动。 试问网络社会在进入21世纪以后已经突飞猛进，有哪届导演用得有这么彻底呢？ 说到底，老前辈们还是一直没有摆脱以前的老思维。 所以青年一代最杰出的艺术家头衔，当仁不让的挂在了万长生头上。 带着这样显赫的名声，万长生怎么可能不走到哪里都花团锦簇。 中旬的一个寻常早晨，他照例和住在酒店的江竹清返回戏剧学院参加研究生课。 结果还在地铁站月台上等车，梳着齐刘海的江竹清哪怕戴着口罩棒球帽，也清新可人啊，帽沿后面还露出直顺的马尾呢，引得旁边不少上班族多看几眼。 可再看见旁边同样遮得严严实实的大男生，万长生那有点标志性的小眼睛笑起来挺温和的样儿。 很快被辨认出来，毕竟上面就是国家电视台嘛。 万长生正捧着本《文化研究关键词》，一看就是文化研究中的学术概念解释说明，挺晦涩的那种。 江竹清在这么冷的天，依旧穿得靓丽，紧身米色细腿裤加运动鞋，上面却是厚重的羊羔毛短大衣，所以双肩书包就只能背在胸口，顺便也抱着几本书，抱怨自己对这种类型的书目真是头痛到极点。 不看不行，看了又马上就会瞌睡连天。 万长生不抬头：“理论概念类的专著，都有一定的复杂性，但相对的又有灵活性，所以看这种书要抱着参考的态度，而不是认死理的死记硬背其中的说法，快速阅读，大概知晓某个知识点说法就行了，其实还蛮轻松的。” 江竹清只能佩服：“你这种学霸很难理解学渣的感受……” 然后旁边就有人小声：“您是万导演吗？我想给您拍个照，太惊讶了！您也坐地铁……” 万长生不惊讶，笑着抬眼指旁边：“拍她呀，平易近人的著名青年演员。” 江竹清噗嗤，她还故意戴了副平光眼镜，也让人惊艳。 然后就这么点小动作，拍照的人稍微让开一两步的姿态，旁边立刻成片的人无声默默的摸出手机拍照。 早就认出来，就等有人带头呢。 这边成群结队的拍照，犹如池塘里的涟漪荡漾开，几乎全都是：“卧槽，春晚导演啊！也跟着挤地铁！” “是不是做秀呢？” “我都不是第一次看见他俩了，不好意思打扰，一直捧着书看！” “帅呀！一身的户外休闲装，好像是他代言的那个牌子！” “本来就是，代言规定平时就要穿吧，我也买一身去……” “万导能不能合影啊……” 万长生好脾气都行。 这回就很好意思了，所有人都好意思的举着手机拍，居然还有人带单反的。 各种拍了各种发微博朋友圈甚至论坛之类。 好处是本来人挤人的月台，立刻给这俩周围空出点宽松来。 可坏处是连挤上去都要鼓起勇气的地铁，这下彻底上不去了。 因为本来就挤得跟沙丁鱼一样的车厢，这俩刚笑着对周围挥手靠上去，周边也哗啦一股脑往这里集中。 那超乎寻常的人潮涌动，引得人家地铁工作人员都出动，生怕出事儿了。 平京的地铁大妈什么没见过，一阵驱赶，结果也能认出万长生：“哟，您啊，每周都能看见您自个儿坐地铁，那什么春晚的票能不能给我们地铁员工也发两张啊！” 万长生呵呵笑着说好。 最后硬是等了差不多一小时的高峰之后，两人才瞅着机会在一茬茬的围观中上车走人。 因为好几个平京著名的微博博主，已经接到各种线报，在转发这条消息。 居然还有附近人专门跑地铁里面来看现场！ 两人几乎一路被围观，万长生嫌弃是江竹清太漂亮招眼，江竹清也能鄙夷万导您拖累了我。 相互吐槽的两人到平戏的时候，连看门的大叔都知道把手机上的照片扬给他们看。 遇见的师生更是各种调侃：“万长生，你这是上了大戏的感觉，红透半边天啊！” “清儿，跟着万导有什么感想呢？” 江竹清也能谈笑自若的开玩笑了：“跟着蹭热度啊，迄今为止各种八卦都还仅限在秘书助理的身份，既没有潜规则和绯闻，也没有把我当演员看，我很忐忑啊！” 老师就哈哈哈：“江竹清，最好的机会就是跟着万长生学习这种宠辱不惊的心态，从普通演员到明星之间的分水岭，就在于能不能把握住自己的内心。” 两人走进教学楼了，江竹清才确认：“是真的吗？” 万长生点头：“前辈的经验之谈，一定要用小本本记下来。” 江竹清就真的照做了。 所以有些性格、脾气上的东西是天生的，很难改变。 万长生这种稳重中皮一下的调调，在这种局面下如鱼得水。 杜雯那边当然也看到这种突如其来的围观，连忙顺势推动一波。 用平京戏剧学院学生的身份、春晚组委会工作人员的身份，发博发朋友圈，截图传播。 用习以为常的态度透露内幕：“万导还是平戏的研究生，每周大概要回去学校两三次上课，坐地铁上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吧，他多平易近人的……” 结果引来一大波内幕：“随和极了，这是他给我们乐团指导节目的偷拍，不算泄露节目内容吧，哈哈，好帅，是我吃的颜！” “我们现代舞专业有几个人参加了春晚演出的，嘻嘻，经常朝夕相处哦，这张合影康康，是不是有点撞脸那个谁？清清爽爽的大男生，才华横溢的男生才最迷人！” “学霸呀，各种艺术理论信手拈来，这是给我画的舞蹈动态速写，我打算一辈子都珍藏保存起来，无论以后他有多出名了，画值多少钱，我都不会卖！” “哈哈哈，据我所知，万导在现场每天起码画五十张速写！哈哈哈，从漂亮的舞者，俊俏小哥哥到后台灯光、摄影师，什么都被他画过，怎么有种通货膨胀的感觉！这是我的……” 各种万长生的照片、画作都被放到网上，受到热烈追捧！ 还有专业的美术院校、绘画专业的来评论：“我就是看着万导的画长大的！看看这是我读艺考时候，万长生编著的速写艺考指南！” “功底深厚，线条流畅潇洒，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出充满美感的动态，真的是高手！” “我觉得古时候李白他们随口吟诗，现在就是看万长生这样信笔画画吧，这才是艺术家应该有的样子。” “我心目中的艺术家就应该这样，有能力的人都低调温和，而不是虚张声势的故意标新立异，我们学艺术的楷模！” “小时候很喜欢画画，后来因为高考放弃了，现在有点后悔，想跟着万长生这样的人再捡起画笔来……” 最后这个杜雯专门截屏给万长生，因为她用万长生的微博@了对方，说欢迎对方重新回到美术的世界，譬如火眼视频旗下的艺术网课就能延续这种爱好梦想。 还截屏了万长生在网课里面试讲的图片。 这下更是引得网友疯狂点赞、转发，那个男生说自己兴奋得一宿都没睡觉！ 然后就去网课报名了。 虽然这交流，略微有点微商的气息，但确实对艺术网课是个非常显著的推广。 当初万长生接下春晚导演这活儿，想的就是能对豫南艺术教育中心能够起到推广作用。 没想到那边还没开始招生。 网课就已经用上了。 杜雯还真是不放过给闺蜜帮忙的机会。 其实初步搭建的火眼艺术网课频道，现在只有几十段视频，以万长生和一众金牌导师的课堂实况为主。 在线网课还属于正在准备中的状态。 但就是这点万长生从速写启蒙，到素描基础的教授画面，都能迅速获得几十万的点击播放！ 当然万长生的点击量是其他金牌导师的总和还多。 粉丝经济的特点彰显无遗。 这显然也给了火眼视频很大的市场反应，林楚妮的旗下又调拨些人手过来加班加点，要赶在元旦之前开通正式网课。 肯定要由万长生来主持这场开门红的网课了。 火眼视频已经开始在各处推动广告，不光网站头版能看见醒目的宣传，甚至连户外广告都在更换。 但最大的广告位肯定还是在春晚这边。 江竹清在她的春晚动向里面分享了万导的美术网课预告，就定在年底31号晚上九点，打开火眼视频直播频道、网课频道、小视频频道，都能同步连接进入网课课堂，同时春晚app也会开通连接通道。 有那么一丢丢的声音跳出来说春晚导演这是在以权谋私，拿春晚品牌和公众资源来搞商业行为。 但这种声音肯定被轻易的淹没在网友们的嘲讽中。 这就是赤果果的嫉妒吧。 嫉妒青年新锐导演能够获得如此强大的市场号召力。 因为无论火眼视频还是春晚小视频都强调的这点，万长生是免费参与这种免费网课。 目的只有一个，让更多人拿起画笔，走进艺术的殿堂。 855、才华真的就是一包毒药 当然在年底网课之前，万长生最重要的就是要面对春晚的期末考试。 如果说最终的除夕之夜是面对全国观众的高考。 十二月底的彩排就是面对所有主管部门、艺术机构，特别是大领导们的审核。 舞台、演员、音效、灯光，所有的一切，都跟最终呈现基本一样。 这样最后一个月时间就是用来精益求精的整体排练和局部调整。 当然也给大幅度整改留下了缓冲时间。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很多名角、大导演就是在这个环节被逼得神经衰弱、白了头。 整个春晚组委会的各部门开始进入超级紧张的情绪中。 连唐建程都开始患得患失，神叨叨的要先准备套替换方案。 譬如到体育馆举办这种模式，在几十年的春晚播出史上也仅有一次，那次还是在更加空旷的体育场，最后惨遭失败。 所以哪怕是移到面积较小，也比较封闭的篮排球体育馆内，还是面临很大的被否定危险。 国家电视台的演播厅最保险，所以从搭建开始，他就一个劲的叮嘱要求整个场景舞台都是可以快速拆卸转移，万一被否定了那就挪到演播厅。 然后草拟的备用节目，足足有超过五十个！ 其中小品、曲艺、相声等之前比较少的门类居多，只要这边被否定，备用节目就顶上。 然后名人名角儿的大明星也在备选联络名单里，一个月时间排练，唱首歌或者凑个什么小品，也不是不可能。 万长生好笑的看着编导组被硬生生分出一半的人手来做备用方案。 他也不阻挠，这种防范于未然的做法是没问题的。 只是在他这里，好像就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江竹清都有点纳闷，但是不敢问。 她也开始超级忙碌起来，录播每天的春晚动向视频都成了匆匆忙忙的小事情，因为来自全国各地的演员全都在朝着平京集中。 原以为她要面对众多顶级大牌明星，现在只有十来位唱跳俱佳的演艺明星被邀请，那些卖偶像人设的流量顶星，一个都没有。 用万长生的话来说，要演技没演技，歌唱不好，舞跳得又尬，上台来做什么？ 哪怕春晚app上不停有人在成群结队的要求自家爱豆上春晚，甚至包括钟明霞的粉丝后援团都在提。 一概不理。 网上又有话说这位万导，是不能让任何明星超过他的名声！ 这句话现在看来好像也没错，起码从最终呈现给各级领导跟主管部门的节目表来看。 著名明星，寥寥无几。 所以江竹清也就主要成了后勤保障主管，接待主管，操心各个表演组的衣食住行。 好在万长生三番五次提醒她要学会组建团队，让更多帮手来协助她处理这么多琐碎的杂务。 这位一直生活在演员世界，甚至一直带着偶像包袱的美女，终于也能手忙脚乱的开始适应这种实务。 真正做到月底，各方面开始得心应手以后，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好像有了些新体会。 对真实生活的体会。 大审的那天，正好林楚妮也回平京准备年底的网课开幕好几天了，成天在平戏和组委会忙碌传穿梭，当然也跟着蹭车去现场。 江竹清拿这个去问她。 杜雯已经把她那辆车和万长生换了，外交牌照实在是太显眼，对艺术家形象更是容易误读。 而经过上回地铁被热情围观后，无论回戏剧学院上课还是到体育馆现场，又或者在组委会办公开会，万长生都只有开车。 不但被堵得天翻地覆，还少了路上能看书学习的时间。 无可奈何啊。 林楚妮就告诉他可以花钱找人录音成有声版本，反正配音专业有的是人和时间做这种事情。 万长生佩服她的思路敏捷。 对于江竹清的询问，林楚妮更是意味深长：“我能彻底改变心思，放下化妆的本业去做职业教育，不就是听了他的忽悠，接触了以前在学校、课堂、还有我们自己生活圈接触不到的场景，只有面对新局面，才会让你学会换个角度看待世界，钟明霞为什么演技好，除了她做模特几年来的积累，更是和她这两年依旧接地气的生活有关，她始终是在接触生活，感受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所以她才能演好角色，那些面瘫没演技的，真是他们不会演吗，不过是根本不明白生活是什么样罢了。” 万长生对后面无声的树个大拇指。 同样在戏剧学院读了几年，江竹清还是要单纯得多，可又没达到钟明霞那种心无旁骛的境界。 这下就看她能不能领悟过来了。 体育馆这边的安保防范非常严密，毕竟春晚在国内的地位迄今没有什么节目能超越。 整个外围都被施工一样的春晚演播现场大型看板包围起来，该校学子想尽办法都没能获得进入打探的机会，据说还借了支反无人机发射枪，打下来两架不明来历的无人机了！ 万长生把整个外围转了一圈，算是例行巡视：“雷教授一直强调要接近生活，我们美术院校也每年都提供外出写生，艺术终归是来源于生活，然后根据自己的感受提炼，才高于生活成了艺术，学院派容易把自己束之高阁，你这次接拍的电视剧，虽然是个女三号，但在剧情中是个很踏实很全面的角色，这种踏实全面，不是从表情、台词上表演，而是发自内心的眼神、体态，哪怕是仙侠剧，她在门派里面说话的腔调，待人接物的态度，这都是可以琢磨的，通常这种热门剧，反而没人去打磨演技，你不就恰好可以从中脱颖而出了？” 江竹清惊呆：“你故意分派我做这些事情，就是这么考虑的？” 万长生呵呵：“生活处处是学问，哪有这么刻意的，你说钟明霞那些上班真的是为了揣摩演技？她不过是尽量让自己脑海里面熟悉生活是什么样子，演起来就得心应手，而不是浮光掠影的轻描淡写体验下生活，沉不下去的体验，是毫无意义的。” 江竹清双手捂住嘴，竭尽全力的思考，希望能尽最大可能汲取刚才这点金玉良言。 林楚妮不说话，笑眯眯的靠着旁边观察。 万长生都把车停好下车，发现后面俩没动静，就丢了车钥匙在扶手箱上，给林楚妮指指就走了。 他也明白，灵感这种东西，有时候稍纵即逝。 好一阵，江竹清才仿佛从梦境中出来，长叹口气：“我终于能明白，什么叫做对角色的感悟了！” 林楚妮再帮帮手：“我出身在有点混乱的厂区子弟范围，一直对那种感觉是深入骨髓的，所以当我重新回到那种感觉，去改变引导那些工人子弟参与职业教育，我就如同茅塞顿开，立刻明白了我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我所有的未来就有了主心骨跟方向，他说这叫做顿悟，清儿，明白了吗，演戏就是演人生，你之前的人生就是太单薄太简单，走偶像派是没问题，可你又不愿这么糊弄，那就要真正的去接触生活，世事洞明皆学问，他就是把这贯通了，我在向他学习，现在也很有心得，有空随时找我探讨，不收钱的。” 江竹清赶紧跟着她下车：“谢谢你了！更谢谢万导！” 林楚妮马上原形毕露：“嘿嘿，对于有些人放在心里感谢就可以了，他对你的这点点拨，根本就像看见路边小狗顺手给点吃的，不用有献身或者爱上他才华的举动，这会让他很苦恼的，你成功，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满足，然后可以走得远远的，莫来挨老子，这就是他内心的想法。” 江小狗哀怨的看着林楚妮：“你又来忽悠我！” 林楚妮认真：“不是忽悠，像我这样自以为还有点魅力，以为可以掌控跟他之间的关系，现在纯粹就是飞蛾扑火，等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他，却又得不到的时候，你再看其他人，任何人想要跟你发生感情的时候，难免拿他的才华和人品来作比较，那就是个悲剧了。” 江竹清比刚才还吃惊：“你说你……你？” 林楚妮笑笑：“对，作为朋友希望你远离不受伤，作为他的爱慕者，更希望你不要烦扰到他，说起来我还是他的女徒弟呢，就是从来都不玩点潜规则，我好烦的。” 江竹清深吸口气再确认下：“杜雯……也是这样？” 林楚妮耸耸肩摊手：“这还要我说吗，钟明霞是最不动声色的那个，不然错爱之上的电视剧里面她演得那么好？李明然简直就是给她量身定做的角色，杜雯和他之间让我都嫉妒，有些只有他们两个人之间才有的默契，还有随手就能为他花十亿投资的中东土豪妹子，光是对比这几位，你觉得我是不是内心有很大的挫败感？” 江竹清顿时有种站在深渊悬崖上的危机感，发出充满文青精神的叹息：“才华真的就是一包毒药……” 吓得林楚妮连忙：“你不会已经中毒了吧？！我不惜自曝心声，都救不回来你？” 江竹清啐她：“才不是呢，我那个角色就是仰慕男主角的才华啊……有点那个感觉了。” 这也算是角色体验的一种吧。 856、你明白道理吗?明白了就一定会跟我一起当当当 林楚妮可不是光有留下来开导妹子的职责。 两人说说笑笑的下了车，她却不着急往体育馆里面去。 江竹清都有点奇怪：“干嘛？” 林楚妮拖拉：“看着点事儿，要不你先进去。” 江竹清就留下了。 接近圣诞节的平京冬天，室外可真够冷的，林楚妮靠在门口呆呆的看着。 直到外面停车场大张旗鼓的来了一堆政府用车。 她才拿起手机给万长生打了个电话：“在下车了，可能还要磨叽一会儿。” 万长生说好。 挂了电话依旧一动不动。 江竹清还觉得这是自己的职责：“我们要去迎接领导吗？” 林楚妮笑了：“这可不是为了迎接。” 看着官员们相互寒暄，有些可能还多久没见的握手闲聊着往这边来。 林楚妮才弹起身进去，江竹清莫名其妙的跟上。 结果她俩就踩着点儿，比领导们早进去那么几步。 “恰好”就听见万长生坐在新搭建的舞台边上，跟下面坐得黑压压一片的演职人员们拿电喇叭说话：“很多人经常在说，你们这些演戏的、唱歌跳舞画画的，比工人农民，比科研人员差得很远，没有为gdp做贡献，没有造福人类，没有促进社会发展，我说这种人就是鼠目寸光……” “文艺，在民族国家灾难的时候，是唤起血性，呼唤拼搏的旗帜，而在和平年代，则要为安定团结的方向，丰富大众的精神娱乐生活做努力，这是在不同时期，不同阶段，我们拥有的不社会责任，精神和物质是同等重要的丰碑，所以我们这届春晚的意义就很清晰了，传递新时代的审美，让全国人民看看，我们文艺工作者到底是在做什么！” 刚刚走到门口的领导们，不自而然的就停下脚步了。 如果是个体制中人，说这些话，可能不稀奇，稀奇的是个小年轻，年轻的艺术家。 林楚妮悄悄的把自己往江竹清身边靠靠：“看见没，这就是他，正派但是不迂腐，甚至还有些小农民的狡黠，因为他会抓住每个机会点获取最大的利益，这是我认识他三年来学到的精髓，所以当我有火眼的机会时候，我抓住了，但前提是我们抓住这些机会，不是为了多捞钱或者自身利益，而是想去接近实现我们的梦想，哈哈哈……想不到吧，我特么现在居然跟他变成这个样子了！” 江竹清是挺吃惊的。 可能她心目中还把万长生看成一身孤傲，卓尔不群的那种天才。 好像他一路成功走来都是理所当然的。 可林楚妮这么解释，原来还有如此复杂和不纯粹的一面。 万长生就是故意说给领导听：“我们的艺术是阳春白雪，就好比吃西餐，但大多数老百姓更喜欢吃火锅、涮羊肉、煎饼果子，这中间就有个巨大的落差，特别是我们艺术院校、艺术团体里的风气，我刚才说那些高屋建瓴的意义也是这样，这是我们心里要明白的价值理念，可创作表达要落地，要让老百姓、电视观众都能看懂，都能喜欢，参与进来，所以尽可能的接地气，摒弃那些学院派的痕迹、套路，既要有高雅的艺术性，还要有广场舞的大众性，就是我对你们的整体要求……” “高雅的艺术鉴赏，精神文明建设的目标，和我们老百姓实际上的生活之间，需要一个过渡连接！这就是你们！也就是我们文艺工作者应该起到的连接作用！我希望这届春晚，最后能达到这个目的！老百姓看了说热闹欢喜，各级主管部门看了觉得是正能量，专业院校还能发掘点艺术价值，大家就圆满了，明白吗？！” 从全国各地赶来的表演者们，对“著名青年导演”那是一等一的尊重，有种进京赶考的认真，使劲点头。 而平京这些见过大场面的演员、艺术院校师生就全靠对艺术的热爱，对万导的喜欢，也频频点头。 有些活泼的还齐声喊明白了。 那帮美女帅哥是喊得最大声的，连平时沉静的乐团琴手之类都尖声尖气的说是…… 然后又是一片笑声。 这个道理其实是万长生这一个月来重点给大家强调灌输的，几乎可以看做万长生的艺术宗旨。 千万别拿架子，别动不动就拿范儿，强调什么老祖宗的手艺，什么规矩，那就多半拜拜了您哪， 万长生因为这，自己都掐了好几个节目，不愿顺应整台晚会节目做出调整改变，非要死守着自己手艺规矩的都客客气气送走，尊重对方的专业精神但不适合这个舞台。 潜台词就是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自生自灭去吧。 万长生从来不认为什么东西必须要守着不动。 也没有谁可以凌驾在整体之上。 局部永远要服从整体！ 这是他的艺术理念。 所以现在下面数百上千人的演职人员团队，绝对没有那种在春晚上了多少年，面子比天还大的老前辈。 全都是热情洋溢，干劲十足的新人。 说完万长生也装着没看见看台高处的人影，拍着手鼓励大家：“平常心，平常心，就按照我们初步排演过的步骤来，灯光、摄像、音响、道具各部门准备了，演员排序，编导组就位，接待组就没你们什么事儿了，今天看台都没人，你们就当观众，坐到全场各个角落去感受，模拟这些角度的观众会不会看起来不舒服，坐起来冷不冷，座位需不需要调整，赶紧！动起来！” 被提醒工作的接待组组长赶紧跑跳下去，江竹清的运动细胞貌似也不发达，还差点摔了，幸好林楚妮拉了她一把，不然就成葫芦娃了。 集体坐在观众席上的演职人员们立刻如鸟兽散，还很有章法的分成几大部分，唐建程他们立刻开始给演员排序，现场各部门的技术人员再次分配沟通下，跟一直在岗位上的再叮嘱。 官员们相视一笑，这才前呼后拥的下去。 好一会儿，演职人员们才发现领导们到场了。 万长生也假装才发现的过去，和气喘吁吁的江竹清一起请领导们入席，却没什么寒暄。 他要说的已经都说了。 本来没有资格对大佬们讲道理，就利用这样一个机会诠释了为什么这届春晚要这么搞。 也许有些演职人员还听不懂，但领导们一定懂。 只不过多了几分钟的插曲而已，从国家电视台和地方台抽调的四位名嘴，但从没有主持过春晚的经历，站在舞台边略显紧张的等待。 得了导演远远的一个手势，整个舞台就绚丽多彩起来。 上次用电脑模拟的场面，现在已经是实景。 几乎还是那个渐进式的开场，又把整个彩排带进了接近五个小时的全尺寸演绎。 跟随十多位大佬来的，一共有七八十位各部门官员。 全程在台下交头接耳。 有些还想做笔记，结果发现手边桌上，每个座位除了一只生肖吉祥物娃娃，都有一叠节目表，按照七天七种颜色，每页就是这部分的节目内容，每个节目下面有满意、不满意、无所谓的选项，外加意见栏。 纸页带着春晚的云纹边框，连配的笔，都是春晚周边产品。 好些官员忍不住把笔拿在手里把玩了下。 几十年来没有哪一届，把工作细致到这种程度。 但是对大美社来说，真的是基本操作。 中间的抽奖环节，则是每位在座的官员都能拿到一台装好了app的手机参与模拟抽奖，实际上并没有连入网络，只是局域热点的一个模拟过程。 另外休息了两次。 万长生反而没趁着这个机会去跟领导们说什么。 一直在看台后方的主要拍摄机位附近导演平台，通过好几台大屏幕观看实时画面，现场导演切换机位，抓画面的各种行为，他都不指手画脚。 既然战斗开始了，他就不会对具体执行人再干扰。 有什么，下来再说。 所以整个过程节奏非常流畅，哪怕有些节目出现了表演纰漏，极少的音画不同步等技术问题，整台节目都一气呵成的全部表演完毕。 表演过的演员，全都紧张的从后台转到周边观众看台上，就像参加了高考在等待发榜的学生。 结果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佬们在前排模拟的圆桌席边随口交流了一番。 居然由文宣部门的大佬发话：“非常感谢大家的努力编排，也非常感谢导演组做出的努力，还有一个月时间，期待大家精益求精的把所有节目用最饱满的热情，最精湛的技艺展现在全国观众面前，打好关键性战役的一仗，加油！” 然后一个意见都没提，连官话套话都没有，拍拍屁股全体走人！ 明显有些主管部门官员还想表现点什么。 可大佬们都笑着走了，他们也只好赶紧跟上。 万长生也没去送，用对讲机叫江竹清和唐建程去完成礼节。 江竹清赶紧带着接待组去提醒各位把赠送的春晚周边礼物带上，不值钱，绝对不是贿赂。 大佬和官员们看着那琳琅满目的笔呀、记事本、便签纸、生肖娃娃、t恤。 不管他们收入多少，地位多高，居然都有点爱不释手的说好好好。 这也许就是艺术设计的魅力。 而万长生自己已经抓起电喇叭开始：“今天的表演，我打个76分，丢掉的24分在哪里呢，我一项项说……” 全体演职人员都有点懵逼。 这就过关了？ 本来想如梦方醒的欢呼下，却又被万长生这番提醒，居然发出了一片起哄的声音！ 背身走到体育馆出口处的大佬们，再次闻声回头笑。 857、随随便便都能把车辙印给压脸上 用席导晚上给万长生打电话的话来说就是：“要说的你都说了，道理你都清楚明白，那还废话什么呀，特别是最后，不繁文缛节，真抓实干的劲头，我都帮你解释了，让所有演员还在状态的时候，抓紧机会调整事半功倍！” 万长生嗯：“我后面把名头尽量给唐建程，我承担的主要是艺术指导职责，具体的导演事务都是唐建程做的。” 席导听出来：“呵呵，这八字才一撇呢，你就准备撒手了？” 万长生不否认：“嗯，我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搞艺术创作了，春晚这种创作形式不是我的本行，而且豫南艺术教育中心已经完工，我到现在都没法过去看看，这种事情我不可能再来一回的。” 席导笑：“你这贼小子，马上就咂摸出来味道，是有人在说这个话题，如果这次能得到全国观众的好评，明年就顺理成章的让你继续，这样大家都能少为这事儿操心好几年。” 万长生的确有混官场的潜质：“马上堵住了有人想批评的嘴？” 席导就哈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会说上面想偷懒呢。” 万长生没那么幼稚：“越身居高位反而越好沟通吧，道理都是清晰的，那我就逐渐放手了啊。” 席导佯怒：“你敢！行百里半九十的道理你不懂吗，这个时候你松一尺，下面就能滑一丈！” 然后顿了顿：“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豫南我帮你去了。” 万长生才嘿嘿嘿：“艺术教育中心，还不是要给戏剧学院贡献人才的。” 席导再心满意足的笑骂两句，才挂了电话。 收起电话的万长生，看眼前热火朝天的排演现场！ 本来在国家电视台媒体中心那边的配套酒店安排了住宿，五星级档次更靠近国家电视台，随时有邂逅大明星大导演的机会。 结果绝大多数参演者最后都转到这所大学配套宾馆来住，为的就是能够全身心投入到排练，不在通勤交通上浪费时间。 很多非大学生还很开心这种重新体验校园生活的感觉。 每天都是酒店、食堂、体育馆三点一线。 所以这晚上也是一组组的在抓紧时间排练。 今天的场面彻底激发了所有人的精气神，之前还有点忐忑的心情，已经变得无比清晰，走上春晚舞台的梦想，就在眼前了。 万长生依旧坐在后面远处的导演台边，现场导演和编导组们正挤在大屏幕前反复观看整体效果。 画面上还需要怎么调整，那就是他们的活儿了。 万长生真没什么可需要做的。 其他人还不敢去打扰他，起码在大家知晓的最近十来年春晚筹备史上，就没出过这种上面一点意见都没有，直接过关的。 甚至都有人说他们的师父感到忐忑，是不是春晚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是被毒打久了，有点站不起来。 也就林楚妮敢打扰，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上看台，还有个潇洒的撑手翻栏动作，过来就给万长生大大咧咧的一巴掌轻轻抽后脑勺：“好了！下班了，不要再装神弄鬼了，钟明霞说待会儿到了想吃夜宵，我们先过去等着，你不是想这里再开发几个吧？” 万长生乖乖的跟着起身走了。 导演组、编导组才松口气，万长生是从来不骂人，可视觉效果上的细节有半点不对，那都别想过关，有些感觉上的东西，真是能把人折磨死。 唐建程赶紧分享当初拍电影时候的感受：“他就是帮你把审美阈值提高，高到你自己都看不过去，不由自主的高要求，但出来的东西确实不一样！” 其他人也深有体会：“以前老是喜欢怪上面没人欣赏，没人懂艺术，现在看来不过是我们给自己找借口……” “万导不看看是什么人，那么多大佬，都敢不去送一下……他也是不怕得罪人哦。” 林楚妮就更明白万长生的心态：“你是撇清不想再被拖进去吧。” 万长生默默点头，没有叫上秘书，两人并肩走出来开车。 林楚妮忍不住侧头看看他，很不争气的发现自己心里居然充满愉悦感，就这么点两人独处的感觉都开心。 心里长叹得稀里哗啦。 万长生还诧异她怎么也沉默了，也侧头看眼：“圣诞元旦不跟你那些朋友出去嗨一下？” 林楚妮讪笑：“自从考上大学，老朋友就少了一拨儿，搞上刺青，同学又少了一拨儿，去搞职业教育，倒是拉回来些老朋友，可这坐火箭放卫星的当了副总裁，老朋友又搂不住了，老同学倒是回来一大堆，你说我该怎么办？” 万长生老气横秋的点评：“责任在你，别以为自己提升了点层次，就能翻着眼皮看人，以前你可以桀骜不驯，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现在你是公众人物，对待周围的一切，就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喜好，离开的说明不贪你荣华富贵，那就多放出些感情跟他们分享，围上来的无非是图利益，分点机会给大家，你自然就轻松了，当然心眼狭窄的就不用再往来了。” 林楚妮还想跟以前那样不屑或者揶揄，可在这两人独处的车厢空间里，就是提不起那口吻，把自己的手机导航打开，柔柔的靠椅背上：“你喜欢我穿什么样的风格好看，清爽点还是中性点。” 万长生哈哈哈的拿手指指：“又要开始作妖了吗？” 林楚妮好奇：“杜雯怎么跟你相处的，我知道你俩很纯洁的走心，就想问问是什么样的模式，看我能山寨一下不，钟明霞那个我学不来。” 万长生认真的看看她：“什么意思？” 林楚妮个儿高嘛，宽松的牛仔裤，t恤打底外面厚毛衣开衫，挺平淡的款式她也能穿得很美，现在含情脉脉的样子就更美了：“你给我买了摩托车，回去骑着车都会不由自主的想你，得亏这些日子工作特别繁忙，才能压住那种不顾一切都想回平京来看你的情绪。” 这话听起来杀伤力太强了，万长生倒吸口气：“你还没想通啊？” 林楚妮笑：“我是真没想过，我居然还会这么享受爱情，你不用回应我，我自个儿享受，你杵那就行了，连生理上我都能自己解决，这些日子我终于理清思路，去年还欲盖弥彰的跑江州去，现在确定就是在享受……哈哈哈，我跟你说，这跟那副总裁什么的不相关，我就是图这种感觉，哈哈哈！” 说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大笑。 万长生这些日子天天在编导组看各种视频，网梗了解得可多了，对这个亿万家产不重要，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人的句式很熟悉了，也笑起来。 因为确实听得出来林楚妮的笑声中只有欢欣。 这姑娘是真的欣然，有些出神的看着夜色中的车尾灯长龙：“我不像你一直有正确的方向，甚至连杜雯那样的家庭庇护跟指点都没有，在不懂事的时光里犯过各种各样的错，也曾经遇到爱情就向往着未来却被各种教做人……” 说这的时候还指着前方，那动作是真的美。 万长生怎么会不喜欢看呢。 当然也就仅仅止于欣赏。 林楚妮就是这么说的：“在认识你之前的路上总是磕磕绊绊，做了很多错误的选择，所幸我定下心考上大学，又在遇见你的时候，找到了最美好的那个点，记得吗，当初我们认识，我对你采访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你能清晰的找准自己方向，那其实是我内心最想找寻的东西，很显然现在我找到了。” 万长生赞同的对副驾驶打个响指。 这确实是他觉得最愉悦的成就感，协助这么美妙聪慧的姑娘成就人生，还有什么比这更美丽的事情呢。 相比之下，让他去当官或者赚大钱，真的提不起那个精神啊。 林楚妮背起手装模作样：“当时你就这样‘我们有责任把这种介乎于正邪之间的东西拉到好的方向上来，这就是你努力的方向’，你说这话的时候，我应该嗤之以鼻的因为我看见太多人说大话空话了，可你当时的样子让我眼里只有闪闪发光的你，这就是爱情的样子。” 万长生提醒：“最后几个字可以删掉。” 林楚妮悠然自得：“跟着你这两年，验证了你不是大话空话，更不是伪君子也不是真小人，所以稍微形成了个悖论，我爱你，可如果你出轨就不是那个我爱的优秀男人，更何况你对贾欢欢也是真心实意的爱恋，不可能移情别恋。” 万长生再树个大拇指，表示这句最正确。 林楚妮一点没有苦恋的感觉：“但在我这里都不是事儿，我男的女的都爱过，各种娱乐圈、饭圈、三教九流狗屁倒灶的奇闻怪事都见过，这么说吧，艺术圈里面这种心甚向往，却不一定上床的精神恋爱多了去，也许以后我会找个爱人伴侣，但不影响我内心对你的爱，万长生，现在我已经是个什么副总裁了，反而可以坦荡的说出这句话，你不会瞧不起我吧？” 万长生也只能说：“要说的你都说了，道理你都清楚明白，那还废话什么呀，祝你未来幸福。” 可林楚妮终究是林楚妮，前面听得还笑嘻嘻，后面撇嘴：“我还以为你废话什么直接开干呢……我听说贾欢欢都破天荒的跑来找你了，最近挺热乎吧？” 碰见老司机的调侃，万长生居然脸红了。 林楚妮再神神秘秘的凑近些：“要不要我给你点指导……” 万长生的方向盘都要抓不住了。 858、平地起惊雷，点滴塑旺财 结果林楚妮定的地方，就是当初她带贾欢欢和杜雯去撸串的地儿，那个地下挺脏乱的小破凳子和折叠小桌，大冬天的这连窗户都没有的地方，彻底没有寒气，热火朝天的喧哗拥挤。 幸好她朋友就是店主，留了张边角的小桌子，林楚妮挤过去的时候，还得意的给人显摆：“我男人，不然怎么能当那个什么花架子。” 那颇有江湖气的大姐头就恍然大悟，很吃惊的表情肯定是认出万长生了。 万长生总不能在菜市场跟人争论我不是她男人吧。 只能无奈的笑笑过去坐下。 林楚妮轻松：“你看，一句话就把我那些复杂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也不用解释我怎么变成了先进人物，大家依旧是朋友，这可是你教我的。” 万长生提气儿，却没说出话来，林楚妮已经给他开了罐啤酒，就着毛豆和盐水花生等串儿。 倒也确实是万长生推崇的浓郁生活气息，所以他抛开这点插曲感受周遭，还偷偷摸了速写本在桌子角上勾画，林楚妮笑眯眯的挤在他旁边，帮他剥花生，还顺便帮他挡住外面的目光。 可钟明霞和杜雯进来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全场瞩目。 特别是钟明霞，口罩都遮不住她眯成弯月的笑眼，刚从那脏兮兮的旋转铁楼梯下来，就摘了帽子，还把头发快速的拨弄几下。 符合林楚妮设计的溢出感。 林楚妮又看见了，凑万长生耳边：“看见没，女为悦己容，这种心态是忍不住的，我坐开点，免得杜雯又收拾我，嘻嘻。” 杜雯明察秋毫：“别呀，就坐一起呗，这多刻意啊。” 林楚妮嘿嘿嘿笑，招手示意俩保安和塞丽梅别介意的坐下。 这仨表情太吃惊了。 如果不是万长生在这里，她们怎么会相信有人敢在这种请钟明霞吃东西？ 钟明霞眼里就没有林楚妮，当然不是无视别人，而是看到的只有万长生，笑着拿了个餐盒出来：“上次看你喜欢吃驴肉火烧，出发时候顺便给你带了点。” 万长生连忙接过来，他又不是不知道钟明霞和杜雯都是基本不吃晚餐的，这都是为他啊。 杜雯更绝，直接从衣兜里拿个小酒壶出来：“给你匀了点，感动吧，会不会觉得有很大的负罪感？耽误了这么好的姑娘。” 林楚妮满脸是笑的聚精会神观察互动，以前还有点遮掩，现在明目张胆。 钟明霞不怕：“耽误什么，所有事情都是自己的选择，趁热尝点。” 在这大冬天里，小桌子边几张宜喜宜嗔好看的脸，挟点驴肉，万长生抿口五粮液都忍不住是拖长音的舒坦。 所以他也泰然：“我现在脸皮越来越厚，你们开心就好，随便拿我开涮都行，都吃，都吃，你们也别光看啊，辛苦这么晚开车过来，这些天在剧组辛苦你们照顾钟明霞了。” 塞丽梅有严格的等级观念，在家都不坐沙发的，这会儿一个劲摇头，俩女保安也使劲的点头但不动筷子。 真是六位女士一起看万长生。 钟明霞手指麻利的帮他把肉挑拣下：“我开心得很，明天去排演现场看看，不为难吧，我也跟着蹭个热度。” 杜雯现在不敢收拾钟明霞了，只能抱怨：“你一来就演贴心豆瓣，就我吃醋厉害？” 钟明霞嘻嘻笑：“我知道来平京有点打扰你，可在江州那么多人看着，我也没法啊。” 话是这么说，现在周围看着的人更多了。 特别是看见这穿了运动羽绒大衣的姑娘，摘了口罩，竟然恍惚是那个明星，好多人都在站起身来伸长脖子，偷偷拿手机拍照的也不少。 然后肯定是在惊叹这一桌几个年轻姑娘的颜值之余，就发现了万长生这著名导演。 更惊叹！ 狗日的当导演就是爽哦！ 那就更猎奇了，这么有名的人，前些日子听说还坐地铁呢…… 但是看看这几人坐在那，也没什么亲密的搂搂抱抱，就是笑盈盈的聊天，没准儿也不是那种关系？ 实在是万长生的表情太淡然了，既不怕周围看，也没什么炫耀懒散，就是挺温和的样子吃吃喝喝，不过几个女孩儿明亮的眼眸骗不了人。 只能说搞艺术的资源也太好了吧。 后悔当初没学画画啊。 钟明霞更不怕看，还拿过万长生之前的拉罐啤酒：“我也陪万哥喝点？” 只是这冰凉的一口下去，有点哆嗦，赶紧找点滚烫的肉串。 正好菜肴陆续端过来，林楚妮满脸促狭的把羊腰子使劲往万长生面前摆。 这种围攻场面，反倒让杜雯乐了：“我听他们说今天整个演出很顺利，精准的把握到了大佬们的心思？” 万长生还没说呢，林楚妮连忙绘声绘色：“丫的就是故意安了个套儿……” 杜雯一听就明白：“节目审查都是次要的了，只要没什么大问题，你这高屋建瓴的方向都这么清晰了，他们完全放心就没必要多此一举？” 万长生美美的再喝口酒，还拿一次性杯子给钟明霞倒一点点白酒，冬天还是喝这个舒服：“当然还有席导他们敲边鼓了，越是高层越多明白人，与其说费力的在节目上抠细节，战战兢兢防这防那，不如找机会挑明态度，最后席导还答应过两天她去豫南艺术教育中心剪彩。” 林楚妮马上响亮的吹声口哨：“这是真把你当亲儿子了！” 杜雯笑：“这是栽培接班人啊，万长生展现出了足够的能力和清晰的观点方向，这是在全力栽培你，这就有点麻烦哦。” 她确实是最了解万长生心思的：“你表明态度了？” 万长生点头：“如果这一届搞得好，肯定就有延续的意思，所以我拒绝了，但是把老唐推出去，如果证明这种模式是可行的，未来换汤不换药的起码搞几年还是没问题，其实这种模式就是假装大张旗鼓的改头换面，核心的东西都没变，难点就在严抓美感，比我有天赋的人多了，我只是恰好有点说服力。” 杜雯一点都不吃，只拿着筷子轻轻敲：“嗯，这个可行，那我就把老唐先签下来，未来他红了也是我们团队的人，另外还有五个编导我打算都签进来，可以考虑……用外包公司的形式，把春晚这活儿接下来，可官老爷们很难说动啊，这个事儿怎么能外包给商业公司呢，你来带头可能还行，但如果换了别人，这就很难抢下肥肉了。” 拿下春晚持续几年的编导权！ 每年任命谁来做春晚总导演，那慎重劲儿不亚于委任个大官。 谁能想到这又脏又破还喧闹的破摊儿角落里，几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居然在讨论这种事情呢？ 当然也主要是杜雯讨论，万长生都不说话的，似乎有种习以为常的配合默契。 他做光面，杜雯凑底子，这几年其实一直都这样。 林楚妮终于要强势蹭进来了，她尝试着开口：“一是按照雯儿这说法，陆续把灯光、化妆、摄影之类的青年骨干签约，商业运营经纪约，不涉及到他们的职务工作饭碗，其实基本上都是跟电视台啊之类的合同聘用关系，组建个小而全的精干团队，然后还有个最关键的东西先抓在手里。” 杜雯在讨论工作的时候，绝不夹带私人感情，就像她看待万长生的时候，总会尽量客观的的拉开距离一样：“什么？” 林楚妮鬼魅一笑：“春晚app的版权，我在火眼内部已经听说过他们内部估值过千万，但这个软件当初是李老板在组委会顺手帮你们做的，这是个赠予关系，所以他们的想法是趁着还没人意识到这个软件的价值，想找万万把版权买回去拓展购物网站，这帮搞it的严格遵守法律关系，千把万名正言顺的拿回这个软件版权，免得未来有任何版权纠纷。” 万长生呆滞了下，他也察觉到这个app似乎很值钱，但没想到这么值钱，更没想到李逸飞会如此君子，忍不住笑看眼杜雯。 杜雯秒懂，立刻拿筷子砸他：“又想卖掉我吗？！” 林楚妮立刻哈哈哈笑：“肯定有雯儿的因素，在你面前再心疼也要装着光明磊落啊，啧啧，豪掷千万就为搏红颜一笑啊！” 杜雯呸：“我才不卖笑！” 林楚妮正经点：“当官的不关心这个app价值，可一旦万万要退出春晚了，谁来接手春晚成了香饽饽的时候，也就到了争抢这个app的时候，我认为这个时候最佳办法是雯儿你掏钱把这个app买下来，正儿八经的用合同拿回软件版权，然后这就成了用商业团队接手春晚外包的资本，不然以后谁来搞，先掏个上千万给今年的使用费吧。” 杜雯立刻心动：“这倒是个很有分量的砝码！” 马上又疑惑：“但别人也可以顺势请专业公司做类似的软件app吧。” 林楚妮不愧是最近一直在互联网公司：“我听他们说，老李做这个软件还是很有特点的，要想做成同类型的软件，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一些代码上的雷同侵权，更重要的是，老百姓已经知道这个软件，这是花了二十亿广告费捧红的软件，装机量这么大，复制了软件能复制这么大的装机量吗？花一千万使用费直接买，比自己搞个软件还要推广，省事便宜还保险吧？” 杜雯鼓掌：“妮儿，推荐你过去搞无间道，是我最大的成功！” 林楚妮露出个貌美如花的笑容，举杯碰一下：“我也是小股东嘛，希望能永远这样长长久久！” 杜雯马上眯眼贼兮兮的指，好像捕捉到了点什么内涵似的。 钟明霞不参与讨论，专心扒拉肉菜给万长生挟过去，再喜滋滋的抿口好酒。 她才是最会体验生活的。 859、姹紫嫣红总是春 旁观的人太多，以至于拿着串儿心不在焉撞翻的事情都发生了好几起。 这种本来什么人都有的地方，很容易发生矛盾。 吵起来的时候，两位女保安还紧张了下，准备履行自己的职责。 林楚妮却调侃：“万万过去把裤子脱了，准保天下太平！” 杜雯马上笑出声来。 钟明霞就得反应下才能想起应该是指那密密麻麻的纹身，跟社会人儿似的。 也笑。 结果就是她们笑起来的样子，居然都能引得周围注意力转移，不看那争吵的，居然也就没吵起来！ 杜雯关心的是第二天就平安夜了。 说这话的时候还意味深长，万长生过的第一个平安夜，就是和她一起呢。 万长生却从来没觉得这个洋节有什么值得过的，而且这么忙，组委会肯定不会有特殊安排。 但杜雯觉得上次初审过关以后搞团建的氛围很不错。 这次终审过了也应该延续团建，然后等春节圆满完成以后，肯定也要大肆庆祝下。 这都是在帮万长生立人面儿。 所以他也不反对，但是对软件版权的事情提出修正，最好是杜雯和李逸飞共同持有版权。 这回换林楚妮大笑，差点又被软骨噎住！ 还好这次她反应快，没再造成当初一样的局面。 一张脸艳若桃花。 杜雯鄙视姐妹耍花样，再鄙视万长生说风凉话，决定把平安夜的事情搞大。 其实也没多复杂，就是让林楚妮找朋友联系了一家迪厅会所包场！ 平安夜的晚上本来应该超贵的，很多夜场就指着这点时间赚钱。 但在平京这种娱乐场所太多了，生意清淡的也大有人在，那就得靠懂行的人才能联系上，最后四十万的包场费，酒水饮料什么之类的实际消耗结算，价格也肯定就按照超市价来，都还是有得赚。 主要是杜雯决定把大美社和组委会以及所有参演演职人员都邀请参加！ 再加上有伴侣要一起来的，那就很可能总人数超过两三千人。 必须得全包。 本来最开始她想顺势就在体育馆举行的，被万长生否定了不能公器私用，就索性在外面包场。 这一切当然都是以万长生这位总导演的名义邀请。 提前在几个工作群里面分别咨询了下意见，得到的都是一大片惊喜和踊跃。 杜雯甚至比万长生还期待，这可是代表着国内歌舞表演水平最强悍的一群人，自己搞派对。 那是多么具有可看性啊。 果然等第二天，万长生到体育馆的时候，陆续集中起来的演职人员都很兴奋。 跳舞关心舞池怎么样，唱歌的问音响系统，灯光、摄像他们恨不得自己带设备！ 三个乐团乐手们则终于欢庆不用带吃饭的家伙，他们也想轻松一下。 嗯，这也许就是万长生说的精神文明的意义。 唱歌跳舞本来对这些专业人士来说是工作，但总要有个空间让他们把这当成是享受。 只能在内心说杜雯这个安排恰当了。 就像上次去蒙古包吃烤羊一样，杜雯依旧是隐藏在幕后，据说一大早就跟林楚妮去火眼谈版权合同了。 于是钟明霞终于可以笑眯眯的只带着自己的三位随从，到体育馆来探班。 当然哪怕如她这样的明星，在春晚组委会面前也不能随便进出。 江竹清出去接人，连她都兴奋：“晚上你去吗？” 钟明霞连连点头：“我问过他了，可以去的，圣诞快乐哦，送个小礼物，嘻嘻。” 塞丽梅就赶紧奉上一盒精美的巧克力。 俩女保安吭哧吭哧的每人推着个行李箱！ 所以等钟明霞走进人声鼎沸的体育馆，所有看见她的演职人员都是先吃惊，然后欢呼，接着超级吃惊的看见这来探班的大明星，居然无比客气的挨个儿送巧克力：“谢谢，谢谢，辛苦了！” “辛苦了，谢谢，谢谢！” 就这么七个字，她翻来覆去对所有人都说，哪怕只是个负责牵线缆的摄影助理，都尊重得亲手奉上。 之前对万长生的温和谦逊已经印象深刻了。 等见了钟明霞，才会感叹怪不得人家会跟着万长生红透半边天。 简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份情当然都会记在万长生头上了。 万长生也吃惊，钟明霞顺势也给他送了呀，一样调皮的抓着手：“辛苦了，谢谢，谢谢！” 可把周围那些伸长脖子的演职人员看得一起鼓掌热闹。 万长生挑刺：“剧组送了吗？” 钟明霞撇嘴：“昨晚听见她们讨论才想起来这个的，回去的时候给带点礼物吧。” 周围人都起哄了：“万导，您这是区别对待啊，对我们各种迁就，自己人反而严格得很！” 钟明霞马上笑着感谢大家的捧场，轻易就收获了一大片粉丝。 至于跟帅哥美男们合影，那更是顺理成章。 可把举着手机拍照的塞丽梅累得不行。 于是这一整天，钟明霞就待在体育馆现场乐淘淘的观摩各种节目排练。 好些网络直播红人、小视频达人来找她合作同框，都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满带笑容的跟人家一起扮丑卖萌，还把塞丽梅拉过来凑热闹。 可能整个今年，最开心的就是今天。 端着盒饭和万长生坐在看台上，边吃边手舞足蹈谈论自己在剧组的故事。 主题是拍戏的时候有只蜘蛛掉女主角的那皇后头冠上了，她好心提醒：“有蜘蛛在你头上……” 结果得了女主角狠狠的一眼不满。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听成有只猪在你头上了…… 她自己边讲边狂笑，万长生也笑。 这一幕被好多演职人员偷偷拍下来，因为真的很美好。 穿着运动大衣的女明星膝盖上放着饭盒，一点没有脱离群众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就是爱情的样子。 几个花样美男还撇嘴哼哼。 也被其他女生拍下来，还怂恿他们去夺回万导。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态！ 不过等到下午，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想溜号儿出发去参加派对，平京本地的纷纷在低头手机上联络自己的伴侣时候。 杜雯和林楚妮回来了。 这俩肯定是商量过，居然都换了身ol装！ 天哪，万长生肯定是第一次看见杜雯这么穿，当然林楚妮穿出来就别有一番风情了。 几乎同样的搭配，深灰色西装配白色衬衫打底，只不过杜雯穿黑色一步裙，林楚妮则是黑色长裤，外面都裹着漂亮的咖啡色大衣，就像亲姐妹似的。 还都背个铂金包，再提个文件包、平板电脑包。 把那种办公室白骨精的形象展现得魅力十足！ 走进开足了暖气的体育馆里面，脱了大衣这么随便走几步，杜雯还把波浪卷的长发拨了拨。 绷得紧紧的裙子凸显曲线，高跟鞋上的素色长袜，还有解了两粒扣子的松散衬衫领口，都是万长生没见过的成熟风姿。 下面好多演职人员鼓掌！ 林楚妮立刻拆台：“就这招！跟着我去火眼这么走了走，两百万就拿下百分之六十七的版权所有！” 杜雯却嗤之以鼻：“我是拼才华的！由我们来管理运营app，但火眼未来也能在这个购物网站上发力推广，大家是相互依存合作的关系！老李还是很有版权防范意识，当初搞这个app的时候，就提醒我们设计团队避开了春晚、春节晚会之类的字眼，所以‘年年’这个名词已经安排注册了，拟人化的年兽，也会是这个app软件的吉祥物和象征，未来怎么孵化这个app，我们有很多想法和考虑。” 万长生嗯嗯嗯的赶紧从沉迷中脱身出来，掩饰的跑掉，其实跑到导演台那边去，多半是偷偷画速写去了。 留下林楚妮恭维：“你看他那样儿，你的美貌起码值八百万……” 杜雯更哼哼：“那你也太小看我的价码了！” 钟明霞像个受气包似的坐在旁边，皱着眉头不说话。 杜雯问她怎么了。 这姑娘感叹：“我在园区天天这么穿，就没有你偶尔这么穿吸引人，看来以后我还是要经常换造型。” 老实说，她身材比杜雯劲爆多了，真是习以为常就审美疲劳了，万长生从来没刚才那种目不转睛的样儿，气死了。 杜雯忍俊不禁的搂着她低声：“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争呢。” 钟明霞哧哧反省：“还是你太好看了，忍不住！” 不过鉴于平京城在这种节假日的通勤拥挤程度，还有搞派对的通常习惯，大家的晚餐自行解决安排，在体育馆吃盒饭、或者跟自己的伴侣爱人到外面浪漫晚餐都行，反正晚上八点在迪厅会所入场，带上组委会排演出入证就行，每人最多只能带一个同伴入场。 结果那些表演专业的女生，打扮出来就漫山遍野的好看！ 哪怕化妆组的早早说今天不营业，也挡不住这些姑娘找他们借装备自己打扮。 杜雯顿时觉得自己本来想标新立异的穿着风格，完全被淹没在姹紫嫣红里。 转而感叹万长生能在这样的环境守身如玉，也是天下第一柳下惠。 万长生白眼她，这又不是什么好形容。 860、无心插柳柳成荫 等到万长生他们悠哉游哉的去人家大学校园食堂吃过晚餐，感受到处都有浪漫气息的平安夜气氛。 杜雯和林楚妮却很煞风景的感叹又有多少花季少女要遭毒手。 万长生只能翻着白眼开车装满编导前往派对目的地，外交牌照的大车自然是林楚妮和杜雯用来装了满满一车美女。 江竹清就跟钟明霞坐她的房车过去吧，专门办了进京证的。 看起来很不起眼的会所门脸，还带着金碧辉煌被风吹雨打去的那种沧桑味儿，可里面却挺宽敞挺有气场。 据说几年前还有好几个摇滚乐队在这里驻场。 设备都挺专业的。 所以艺术院校的表演者们进来就开始兴奋。 乐团那些朝三暮四的家伙有点后悔还是该带上自己的乐器，真是瞧不上这里的钢琴、架子鼓，多久没调音了，但又忍不住手痒。 然后因为美女帅哥太多！ 以至于过路的年轻人纷纷想买票进场！ 对不起，早早的就挂上了包场的牌子，只对内部人士开放。 现场导演组那几位则一点不客气的撵走人家音控台上的dj，谢谢，我们自己带了音效合成器跟素材库来的，您坐边上喝水就好了。 至于不多的两三位领舞姑娘，还没热身呢，就被站上台的一排几十位美女整齐划一的高难度拉伸动作搞得数脸懵逼！ 我们不过就是在这种不入流的小舞厅混口饭吃，至于这样踢馆吗？ 大概有二三十位超过四十岁的大叔大妈，但基本上年轻时候都是极其活跃的文艺分子，这会儿比年轻人激动多了，说是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来夜场见识下。 稍微格格不入的就是万长生，这家伙走进来听见震耳欲聋的音乐响起就觉得脑仁疼，找了个边角坐着面带微笑的看。 就算是等着最后买单吧。 钟明霞想过去陪着，被杜雯和林楚妮拉住，示意这种时候得让他自己体验。 况且这么多外人看着呢。 不光是春晚演职人员，好些艺术院校、演艺团体的都把自己同学、伙伴带过来，还找那些外地同事借名额，可以说人数几乎翻了一倍。 能上春晚的专业水准，都不是在乎这点免费派对，而是清楚这是个巨大的团体。 一起上过春晚的团队，有这么名声显赫的导演，当红大明星，互联网公司美女副总裁，明星经纪人，这么多在国家电视台等重要机构处在上升期的专业骨干。 未来这都是巨大的人脉资源啊。 接下来还有一个月共同奋战的时间，就是要通过这种团建活动相互认识熟悉，进而交流互动搞好关系。 也许人生转折点就在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带着朋友伙伴来的都在相互认识寒暄，但没有三两三是不敢上梁山，没谁敢主动去打扰万长生，特别是看他坐在那信手拿了速写本又在勾画。 最被追捧的可能就是杜雯和林楚妮了，一个是万长生、钟明霞、江竹清、唐建程的经纪人，现在还在招揽更多人手，所以几乎全程不断有人叫着雯姐加微信，然后把自己的简短介绍发过去。 而林楚妮作为火眼视频的事业部副总裁，虽然负责的是网络教育，但终归是高层啊，所有演艺表演，无论科班还是民间，现在都明白能蹭上直播、小视频之类的网红才能让自己大红大紫。 说到底钟明霞迄今也就两部作品在外，但平时能保持热度，就靠她在网红旅游地的频频上镜。 不是所有人都有她这么完美的演艺配套身份，如果能通过林楚妮在火眼得到包装推荐，那就事半功倍了。 但这些寒暄交际，却没有耽搁整个派对的精彩。 收了四十万包场费用的会所还是把气氛搞得很足，冷焰火、节日气球、各种圣诞道具一应俱全。 只不过灯光、音效、干冰甚至泡泡机这些配套设备，很快被顶尖的专业高手们玩出花样来。 现场导演驾轻就熟的充当dj，用几首曲子烘托出狂热气氛，舞蹈专业的男女们故意跳出了广场舞的气氛，妖娆的身姿，充满力度的弹跳，富有节奏的步伐，确实美不胜收。 然后有无意中的默契，用灯光随机捕捉到谁，就来一段独舞！ 天啊，幸好摄影师们都带着自己的装备，哪怕是单反相机或者手机拍摄，都很讲究镜头语言的拍下这些和舞台上完全迥异，但绝对充满美感的身影。 完全放飞自我的身姿，不用考虑迎合谁，充满自由的发挥。 但是又怎么可能让舞蹈演员们独抢风头，歌手们不需要串联，霸占了麦克风示意dj来首联唱，各种唱腔和不同声部的组合，随心所欲的那种歌唱表达，譬如男中音正陶醉在自己的歌声中，乡村民谣轻松的衔接上，然后摇滚的又用手机模拟器来表现同一首歌的不同版本。 很快他们有种高手过招的畅快淋漓，随便丢出什么音调都有人能游刃有余的接上。 乐手们则开始嫌弃音响系统，还是借用现场不多的几件乐器表现吧。 最后几乎搞成了不插电音乐会！ 水平之高，超乎想象！ 一开始还想狂欢嗨皮下的各类专业人员，心底的那股表现欲被挑动起来了。 舞者好像经过之前的热身，逐渐找到感觉。 随便你们唱什么，演奏什么，走到舞池中央开始跟随音乐翩翩起舞。 又是民族舞、爵士舞、踢踏舞、芭蕾舞甚至国标等各种舞蹈形式的随心所欲展现。 真的，到了这些位的地步水平，就像万长生让他在各大美术表现形式里面，都能很快上手。 人家同样。 但现代舞还是最多的。 不同团队和艺术院校之间还开始斗舞了！ 就像歌者之间隐隐然的也开始飙歌一样…… 你有间关莺语花底滑，我有幽咽泉流冰下难。 木叶飞舞之处，火亦生生不息。 大家进入春晚范畴已经三个月了，直到十二月初才开始面对面的合作。 可艺术领域的殊途同归，仿佛已经同路共行了好久。 也许白天还在当做工作的技术活儿，这会儿已经成了从内心升腾出来的艺术表现。 酣畅淋漓！ 慢慢的，好多人都或坐或站的开始转到周围。 不是累了，也不是当观众。 而是心里开始被拨动那根创作的心弦！ 要旁观思考，要按捺住心里澎湃的情绪。 几乎所有工种，包括灯光、化妆、道具这些配套专业，其实都是艺术范畴。 连导演导播都是。 也许他们掌握工具，抓素材，找灵感的能力，没有万长生那么敏锐。 但今天这种感觉太密集，太丰沛。 有种思绪如泉涌的感觉来了！ 歌者依旧，舞者不停。 随时都有人起身切入，或共舞共唱，用不同的表现形式跟对方在艺术里面灵魂交流。 譬如有两个之前从未配过的男女舞者，直接跟随爱恨情仇的一首英文歌曲共舞，刚开始还有点探戈的步伐，等发现对方完全能配合上自己的舞姿，甚至连想法都惊人同步的时候，动作越来越大胆奔放。 几乎如同恋人般交缠在一起的舞步，让歌声又反过来更加缠绵，马上有位女中音接手了曲子。 两三千人啊！ 居然能够鸦雀无声的聚精会神看着，不会觉得隐晦，没有下流低俗，只有恋人之间的心心相印。 可等这俩跳完分开，连掌声都没有，又有人顺着音乐尾音就自顾自的开始，一动步伐就是充满悲伤的失恋！ 乐手立刻捕捉这种节奏，用相应的曲子配合，仅有的乐器无法表达，dj台那边就用模拟器来传达，顶尖的乐者只要给他们个键盘，什么乐器都能展现！ 歌者之间马上也有人拿过麦克风诠释。 如果说高端艺术是阳春白雪，这里确实是每个人都能达到高山流水的闻弦而知歌意。 但之前仿佛都没得到过这样敞开心扉交流的机会。 没有主题，没有语言，纯粹的用各自艺术形式交流。 好多舞美专业的不是拿着手机拍照，就是和万长生那样，不同的在速写本上记录各种灵感！ 有画的，有写的，更有图文并茂快速标注。 杜雯都看得叹为观止了，她都会点，但都只是个入门级水平，今天却看到、听到、感受到一场饕餮盛宴。 就好像华山论剑，来的都是高手，随便比划点什么招式，都有人接得上，还能诠释一番又丢给下一位发挥。 击鼓传花似的乐此不疲。 往往是前面的刚打动人心，后面的又异军突起，此起彼伏。 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忘了这是平安夜派对，彻底忘了那些圣诞元素主题，真实的把自己丢进艺术海洋里面遨游。 经历着一次次感官上的艺术高潮！ 丝毫不亚于生理感受的冲击，鸡皮疙瘩都是一阵阵的如同潮涌。 不知不觉的就过了午夜！ 等所有人惊醒的发现这点的时候，终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而且还迅速又默契的变成剧场里面常见的那种有节奏谢幕掌声！ 为今晚所有人的精彩表演，不，准确的说是为这些艺术创作鼓掌。 好多人这时候才激动战栗的回想自己经历了什么，有种饮了美酒的酣畅。 有人不由自主的突然发出声尖叫，都能引得抑扬顿挫的呼应！ 好多人摸出手机来想拍照，可又不是自己想表达的那种感受，于是又有人突然：“谢谢！谢谢你们！这是我有生以来最难忘的平安夜，我和一群天赋过人、才华横溢的人一起心心相印，谢谢！” 居然有人回应：“辛苦了！谢谢，谢谢！” 模仿钟明霞的口吻，顿时引得一大片哄笑声。 那种高潮余韵这才慢慢散去，难以置信的舒畅。 这时候摄影师们就成了中心，几乎所有人都在问拍下来了吗？拍得怎么样，能整理出来吗？ 摄影师们骄傲：“你们创作了艺术，难道我们就不会吗？等着瞧吧！” 终于有马屁精想起来：“最应该感谢的是万导！” “对对！感谢万导这段时间对我们的指导，更感谢提供了这样的空间机会！” 众目睽睽中站起来的万长生，却深深的对所有人鞠一躬：“这是我的荣幸……” 惺惺相惜的那种荣幸。 861、群除我佬 这一晚…… 仿佛才真正奠定了长生系的存在。 结伴离开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没意识到这点。 只是和自己同伴们激动不已的交流，相互在群里传递照片和小视频，期待摄影组那些大拿的最后剪片。 但还在路上，就有人提出：“今年这一届春晚团队，精英荟萃，又相互这么融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把这种内部艺术交流形式固化下来，每年的平安夜，我们可以撇开各自的身份、地位甚至财富，仅仅是艺术上的交流，享受这种知己遍天下的愉悦，我很期望……” “有点难，今天最难得的是那种感觉是油然而生，没有半点刻意，属于可遇不可求的神仙境界！” “只要敢想，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难，成天看那些什么演艺圈的明星搞盛宴晚会，虚头巴脑的场面，我想我们纯粹是自己内部搞，只接受真正专业人士的参与，也只是为了追求享受一年下来的放松交流，有了万导作为主心骨，可以搞。” “万导，呼唤万导回应此事！” “嘿嘿，这一晚还是没少花钱，场地酒水下来也得百八十万吧，可以稍微加点商业因素，总不能亏损呀。” “别，千万别，我们用其他方式赚钱补贴这个固定聚会都行，千万别加入商业因素，纯粹就是个用艺术来聚会的形式，建议就叫平安会，多好，只有平静安泰的社会，才有艺术蓬勃发展的土壤，这是万导经常说的嘛。” “嘻嘻，我觉得叫长生会比较合适，长长久久，生财有道！” “楼上我很欣赏你拍马屁的姿态……今天跳那曲马屁舞的是不是你？” “对，说起这个，今天跟我一起跳舞那位北方歌舞团的朋友，明天再切磋下？” “哎呦，开始跨地区跨团体交流了……” 明显大家都很兴奋。 这年头宣泄情绪的方式很多，发朋友圈和发微博肯定是展现自我的重要渠道。 一夜之间，平安夜艺术派对的信息，传遍了各种圈子。 各种性格不同，态度不同的表达，却都传递了一个共同的信息。 正在为了春晚演出奋斗的所有演职人员，难得的放松下，由总导演万长生私人掏腰包租了个娱乐场所来给大家嗨皮下。 参与人数约有三千人，大部分都来自于平京各大艺术院校和著名歌舞团、乐团以及文艺团队，其他少部分也是从各地征调过来参加春晚的歌舞高手。 原本只是简单的放松调剂下，应应景，结果参与者水平太高，一不小心就整成了华山论剑！ 好多参与者发出照片跟短暂的小视频，全都是异口同声：“幸运！能跟这么多热爱艺术的高手一起共度平安夜，幸运！” “我太好运了，有同学参演了春晚，他们搞团建聚会，带上我去见识大佬，果然是瑟瑟发抖！” “全国舞蹈独舞金奖就有四位！历届青年歌手大奖赛的冠军有十三位！听听他们随口演绎的这首《lightfromadeadstar》，天籁之音！” “哈哈，我拍得最清晰的是这首《阿根廷别为我哭泣》，那帅哥的是国家歌舞团的宋老师，膜拜！” “国乐经典也有，梁祝！当时我就哭了，只看见两只蝴蝶在飞！” “真的是舞蹈学院的丁师姐！从没看她跳过这首曲子，完全的临场发挥，搭档的那位大叔我们都不认识，好像是西北调过来参加春晚的，好帅！” 下面的各种点赞回复，还有成片的惊讶。 被点名的院校团体简直与有荣焉！ 谁说民国之后无大师？ 简直就是谬论，只是因为现在规模太庞大，没有当年那种鹤立鸡群的独苗苗而已。 谁说当代再无才子佳人？ 明明是目光视野太狭隘，看看这些用生命在诠释艺术的专业高手，就知道只是藏在深闺无人知！ 当释放出光芒的时候，真的会让人觉得世界如此美好！ 这才是艺术本该有的作用。 生活已经足够艰难，世道已经如此艰辛，艺术就是照亮人世间的那盏明灯。 指引出世间的美好。 人间真的值得！ 参与人数太多，各自影响力又太大。 迅速从各种艺术院校、艺术圈层展开、散播。 其中比较经典的几段视频更是光速传播。 甚至立刻就有些公众号、新媒体商业号，开始拿这些视频来做评论解读。 杜雯…… 当然不会放过这种苗头。 还在回去的路上，她就迅速从震撼中脱离出来，立刻要求今晚参加了平安夜派对的几位公关公司编辑，连夜做文章。 直接掉头带人赶到办公室加班加点。 首先就是安排大美社开始全面散发传播这一系列的文章、视频、朋友圈、微博。 形成极为迅猛的社会舆论影响。 其次则跟林楚妮商量着把平安会这个品牌确定下来！ 她太明白这个价值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汇聚了全国艺术界顶级菁英的聚会，比那个春晚app还要可遇不可求！ 全国迄今为止能做得出名的顶级聚会，也就有个一年不如一年的时尚慈善夜。 只要做过大活动统筹的人都应该明白这事儿有多难。 光是搞定这些顶级艺术菁英的档期，人家愿不愿来露面，就是一项大工程，更不要提相互之间很多门户之见、流派之争的复杂关系了。 杜雯的雄心壮志是要把这个平安会，打造成全国最顶尖的艺术沙龙！ 不接受商业元素的参与，起码是不能明着参与。 因为其中的商家，只有她一个！ 或者说是自家这一系。 万长生就是这个聚会的吸铁石，他代表着青年艺术家的领军地位，号召力和影响力摆在这里。 更有根红苗正的美术学院、戏剧学院的科班出身，又有金灿灿的电影、春晚市场成色，最后加上他的个人艺术魅力…… 嗯，还有舍得花钱。 有句老话不是说吗，宋江在水浒传里面啥都不是顶尖的，为啥却能在一百零八将里面当老大。 他就是会花钱！ 这可不是李老板那种舍得花钱，是会把钱花到刀刃上。 百万不到的投入，换来一场盛会。 把这么多顶级艺术家囊括其中的盛会。 这对万长生未来的艺术家之路，绝对的有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打电话给回组委会的万长生叮嘱，要他尽快以这个聚会做点创作出来以后。 先敷张面膜，再喝两杯咖啡，干劲十足的催着各方人手出东西！ 连江竹清都被她调动起来，让摄影组那边的大佬们手脚麻利点，时效性最重要！ 林楚妮全程笑眯眯的撑着手在边上看热闹，对到处都是集装箱、工业装饰风的办公区都没兴趣去参观，就看杜雯。 把工作安排下去，就等着各方面反馈信息，收取结果、文章、报表了。 正准备找点什么事情来打发下等待时间，杜雯终于发现：“干嘛？！我发现你最近有点发浪，我不弯的，谢谢！” 林楚妮嗯嗯嗯：“我给他表白了……” 杜雯本来是顺口一说，闻言猛转头，妖媚的眼睛要飞刀子！ 林楚妮不紧不慢：“他又不接受，你总得让我这种情绪有个去处，不能憋出青春痘吧，又不能像你俩这样化情绪为动力，全身心投入到事业上。” 杜雯深吸口气，按捺下来：“你来掺和什么呀，不会有结果的！” 林楚妮轻松：“我知道，所以才表白挑明，都不对他造成困扰，然后该干嘛干嘛去，没准儿也能学着你俩疯狂投入工作，成就事业呢。” 杜雯慢慢解除警报：“我……这样很明显？” 林楚妮倚在自己臂弯笑：“我真觉得自己是特殊的那个，他可能第一次对外表达对女生的懵懂感受，就是给我说的……当然肯定不是因为他勾搭我，而是以为我俩未来没什么相交，难得的青春小闷男想找大姐姐咨询下，所以对你俩的感情我可能迄今都是唯一的旁观者，比他那……女朋友都真切。” 杜雯放下工作，坐到椅上转过来面对。 林楚妮回想：“去年……马上就要是前年了，拍电影在剧组的时候，我就问过他，他这么疯狂忙碌的全心投入创作跟事业，是不是为了压住对你的感情，他内心应该是承认了，这种事我就是旁观者清的那个，以他的心态，绝对不会跟人吐露半点。” 杜雯终于笑了笑：“但跟美人儿就不一定了，他也偶尔跟我提到你。” 林楚妮也笑：“雯儿，我很感谢你没有防备我接近他，现在我也得到了我想要得到的，未来我们还要一起做很多事情，我想说的就是他终究还是要跟他那小女朋友结婚生子、白头偕老，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能把头埋在沙子里，对他那样的男人，哪怕人世间有千媚百宠，看过再多美人儿，夫妻间，惟赤诚一份，这才是你我都很爱慕的那个男人，命里无时，不强求，对吗。” 杜雯放松了：“我差点唱出来……道理我当然懂，肯定也依恋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对啊，贾欢欢哪怕多一丁点猜忌多疑又善妒的脾性，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抢人，偏偏对着她，我做不出来，你说是把精力都转移到事业上，我也不否认，毕竟我没钟明霞那么简单纯粹，我总有无穷无尽的欲望，有时候我都在想，或许这才是最好的方式，真跟他在一起柴米油盐，那不是他迁就我，就是我迁就他，谁也没法成就谁了，对吗？” 林楚妮居然鼓掌：“哈哈，为什么你会喜欢他这么久呢？因为没有得到！” 杜雯也哈哈哈笑起来：“这才是爱情持久弥新的最大秘诀！” 林楚妮欣然：“所以要向你学习！” 862、趁手红，打灯笼 就在杜雯和林楚妮姐妹情深的这一晚。 各方面推动着稳步前进。 第二天一早醒来，平安夜最为引爆，刷遍各种朋友圈、微博和微信群、qq群转发的视频，都是美美的国内顶级艺术高手们联手演绎“我们也来过个节”。 对，最终杜雯选择了这个角度。 摄影、编导、导演组的成员们回了组委会办公室，不用江竹清催促，都忙不迭的开始集体创作。 跳舞唱歌那是别人的专业，对于这些编导来说，如何把美妙的画面组合包装剪辑成更美妙的艺术作品，那才是他们的工作。 从拍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想法了。 三十多个摄影师啊。 能到春晚制作组来当摄影助理，哪怕是跟着牵扯电缆的人手，那都是正儿八经的摄影摄像专业出身！ 这会儿不论职位高低，不论资历深浅，只看各位拍的东西。 譬如同样一个镜头，普通人拍出来平淡无奇的对着舞者歌者，而摄像师行业的老前辈们就能稳稳的移动出像。 那份几十年打磨出来的功力，确实值得敬佩。 但艺术含量呢？ 受限于老前辈们成长的环境和教育水平，他们是高超的技术人员，而不是艺术创造者。 年青一代普遍就要超越很多了。 同样是移动镜头，用防震手柄可以解决技术差距，可艺术角度那就只有专业学习跟天赋合成。 有些东西在有些人手里，就是摆弄几下感觉大不相同。 故意把镜头从一排人的肩头这样穿过，就有了围观的场景感，再把镜头游移起来，仿佛能领会到舞者的动态那样跟着摆动，那沉浸的情感就超越了技术。 所以编导和导演组打开各自设备，各种忙碌，甚至还连夜配乐、配器！ 也就是利用手里的合成器、效果器，模拟乐队乐团给现场的歌者、舞者配乐，提升整个场面感。 感觉像是大场面！ 然后到凌晨四五点，把六七个不同侧重点的成品，丢到各个群算是交差，然后才去睡觉。 于是早上醒来的各部分歌舞演员，惊喜的看到了就如同史诗般的纪录片！ 又是一波转发和自我抒情的微博、朋友圈。 但这时候他们已经陆续看到大美工作室推出的文章《我们也来过个节之舞蹈专业满级玩家的平安夜……》 纷纷变成了《我们也来过个节之歌唱技能树点满以后的感受……》 《我们也来过个节之乐团选手的哀怨……》 主动把自己变成段子手。 如果说昨晚传播观看的，基本上都是圈内人士，今天一早开始接收到的基本就是普通网友。 惊艳！ 普通网友的整体欣赏水平，其实真的和二十年前、三十年前的大众不一样了。 起码城市通勤人群，频繁使用手机的白领，是能够欣赏出来这种美感的。 或者说真正的艺术之美，应该跨越文化修养认知。 美妙的歌声和音乐，舞蹈，都能够打动最普通的人，那才是好的艺术。 这就是万长生一直推崇的核心。 这一波转发完全是海量。 等到江竹清再满带俏皮的在春晚app“年年”里面把这场平安夜聚会视频，用官方发布的形式公布出来。 迅速成为热点！ 一直被美化成崇高艺术家的专业高手们，在舞台之外，其实是这样的。 他们身上还穿着很普通的常服，本来准备奔着蹦迪或者喝点酒嗨一下而去，平时蛮严肃的舞者、乐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 花样美男居然裹得跟粽子一样，一点不考虑上镜之类的问题。 跳舞唱歌，只是他们的工作，以此谋生才是生活。 但是当他们那点艺术的火焰被点燃以后，摇身一变，就仿佛神功附体，立刻演变成了让人惊叹的职业高手。 就是那种明明身上还穿着普通衣裳，动作嗓音却尽显水准的反差，让这一系列的视频格外引人瞩目。 火眼视频也在获得授权之后，立刻从头版头条推动！ 这本来就是他们赞助春晚的目的，通过春晚联动，尽可能获得更多的曝光率！ 所以后面出现几个比较完整的版本，全都带上了火眼的logo。 于是就在圣诞节这天，春晚组委会演职人员放松聚会的视频，火得一塌糊涂！ 甚至出现了长篇累牍的把整套视频拿来解读的专业文章。 从专业角度评论讲解，跳舞唱歌的是谁，资历是怎么样，唱的什么，跳的什么，又运用了什么技巧，特别是其中的切换和无缝对接又是怎么转换的。 不亚于来了堂极为丰盛的艺术教学！ 当然，在这样全民理解美，感叹美的时刻，总有些自以为是的声音故作姿态。 “靡靡之音，一群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后庭花的自以为才子佳人……” “国家资源是让你们去排演春晚，而不是自娱自乐搞聚会的！” 这种躲在阴暗角落的人，巴不得所有人都跟他们一样无趣又狭隘。 反而露出了他们低级无能的嘴脸。 如果真是各种自发性的传播热潮可能也就过了。 这可是有公关媒体公司在背后推动的商业行为！ 以杜雯的性格，能容许钟明霞挨了耳光，放到电视剧上映再发力，那已经是极限。 现在立马挥手打脸：“所有参与者都是在正常工作下班以后参与自主的休闲娱乐活动，任何人都有自我支配休息时光的权利，丰富的娱乐生活才是让人变得更加充实有力的精神保障，连上帝造人都有周六周日的休息，麻烦有些人全天候7x24干好自己的事，别来操人家的心！” “但凡在一片局面欢腾美好的时候，故意自视清高、来冷言冷语的那些人应该都不是吃素的，他们是吃大便的！” 带动好多人反击：“连聚会支出都是万长生导演自己掏腰包……” “哈哈哈，这不是基本操作吗？我们上次拍《人间不拆》的电影剧组，有一帮子人都跟着万导去了日本旅游，也是大佬买单！” “卧槽！听说他的团队现在是意大利、中东、日本轮番出差实习考察，求加入啊！” “呵呵，报考蜀川美术学院吧，有机会投到他门下好好表现，很有可能的！” 舆论就是这样起来的。 连那些醉心于艺术事业，很少关注网络声音的歌舞大佬，这次都忍不住把自己唱跳的视频收集起来，说是要拿回学院去讲课交流！ 万长生灵机一动：“大后天！跟我一起去上网课！走走走！完了我请大家吃饭，解释一下，真不是为了商业利益，我不拿钱的，但该给各位的出场费一分不少，31号元旦放假前，豫南艺术教育中心正式开幕，我就为这个网课没法过去剪彩，但戏剧学院的席副院长代替我去，未来这个网课的重要基地就会放在豫南跟平京，为的是让更多人走上艺术之路，特别是那些天赋异禀的家伙，譬如这个教育中心的大楼，我给你们看看……” 说起这个，万长生是真来劲，连忙翻出自己的手机找到范启斌画的大楼图：“初中生！乡下娃，被我们找到，现在正在跟着我们走，一定要走出艺术院校的高墙大院，走到所有人心里去，让更多孩子接触艺术，有天赋的走上艺术之路，没有天赋的也能提高审美意识，说不定还能找到谋生之路，这就是我答应来做春晚导演的理由，因为这个能吸收几千上万孩子的艺术教育中心，新年就要开始招生了，想请各位在网课上捧个场。” 这还有啥说的呀，听说的人全都想去。 几位帅哥美男和一大群美女是主力！ 声乐、舞蹈、摄影、器乐谁都愿意，一个个争相说终于有当网红的机会，盼了好多年了！ 万长生还得解释，要从最基础的123上上课讲解，可能艺术院校那些更有经验。 于是趾高气扬的学院派就得胜了，居然凑了三四百人报名！ 还兴致勃勃的在排演之余讨论怎么井然有序的上好基础课。 我讲了这个，你就应该讲那个，总之应该每堂课全中国绝对是最牛逼的！ 这才对得起我们平安会的名头！ 这会儿俨然已经有种集体荣誉感了。 可把在火眼那边忙碌筹备的林楚妮欢喜得不得了。 立刻就能把网课的场面立起来！ 趁着这股网上舆论的热潮，居然有这样一批大牌，愿意来教导基础课程，那可不一炮走红？！ 无非就是把直播间多开出来一批嘛！ 马上就带了团队过来给老师们拍照做简历，哪怕只是临时上一两堂课，也要从一开始就占据最高点。 至于授课费，那绝对是按照最高价码给，互联网公司在这方面从来不吝啬。 这让本来繁重紧张而枯燥的排演过程，也多了不少欢乐气氛。 不过这种气氛之下，只有钟明霞是怡然自得的在体育馆当闲人。 每天施施然的带着塞丽梅过来，坐在看台上安静的翻看背自己的剧本，然后看着下面忙碌的那个身影。 她就心里安定得很了。 外面的波澜壮阔，都如同等闲浮云。 863、那谁才是大赢家 最安泰的恐怕就是钟明霞了。 感觉风起云涌的事业发展都跟她无关，大家都忙，反而让她找到空隙了似的。 虽然那平安夜视频里面也偶尔出现过她的形象，却一直是当成观众的存在。 就像现在。 总是悠然的坐在看台上。 俩女保安都闲得天天在外面打羽毛球。 塞丽梅则自从狗子进入了冬眠，又无所事事的成天捧着手机追剧，特别是自从知道了自家主子是影视明星以后，最近狂追清宫剧。 但职业素养还是在，一直坐在钟明霞身后一排的侧面，稍有动静，她就会跳起来跑前跑后。 可钟明霞不要她忙活，中午时间要到了，就自己去食堂端几个人的饭菜过来。 搞得塞丽梅着急的跟旁边，想凑手都跟不上。 怎么能让主子帮自己买饭呢。 真是亏她看了那么多清宫剧、虐恋戏。 保安都比她懂，拿了自己那份就拖住塞丽梅，不让她去打扰二人世界。 其实整个春晚组委会都有送餐的，后勤组每顿都会把配套盒饭给送到场馆通道，艺术家们专心创作排演就是了。 可哪怕天天换花样，钟明霞也早就明白嫂子为什么会关心放饭的技能了。 万长生更倾向于吃大杂烩，就是食堂那种各样菜都来点，十几种菜啥都一丁点扣在饭上，他就欢喜得很。 反倒是什么单对单的盒饭，青椒肉丝炒饭之类，这孙子尝两口就放旁边。 旁人哪注意到这个呀。 所以只要在体育馆吃饭，基本都是钟明霞坐在旁边陪着万长生。 如果他在跟人边吃边说工作，钟明霞就静静的带着笑容听，偶尔把水给万长生准备上。 没人，那就是她喜笑颜开的巴拉巴拉，话多得自己都吃惊，换万长生静静的笑着听。 剧组那些层出不穷的勾心斗角八卦绯闻，度假村最近的变化，听说今年天气预报一月中旬山里可能要下雪，一方面正在全力安排万长生说的那种透明帐篷，一边张罗宣传观雪景，又有两家餐厅入驻了度假村…… 至于父母，钟明霞最后居然想了个办法，在度假村后面寻了块场地，给她爸养鳖，现在只是让她爸雇两三个人在这边帮忙养。 但以她爸的性格，肯定会慢慢的变成自己守在鳖池边，逐渐熟悉了度假村这边的生活，再把她妈带到这边过日子。 因为她爸现在很上心，每天都在家钻研各种养鳖技术，每周去山上一次，一次路上都得花三个小时时间。 为的就是逐渐脱离原来的生活环境。 同样面临想把老妈弄出来接受新生活的万长生很新奇，当成借鉴在认真听。 上千人啊，全都能看见这一幕场景。 每天万长生基本上都是跟编导们睡在组委会办公室那边，偶尔还在这边熬夜打地铺。 钟明霞都是从外面带着人过来，每天不是提了熬的汤，就是给万长生带着换洗衣裳，崭新的那种，晚上才会带着人满意的离开。 明摆着两人之间就是小葱拌豆腐的一清二白。 可女明星手舞足蹈的表情更一清二楚。 那就是恋爱中女孩儿的样子。 两人之间没啥亲昵的动作，就是一个说一个听，居然能让所有人看见了都羡慕不已。 搞艺术的都有充沛的感情，还很敏感。 看得懂这样的情感，并且非常理解。 所以只要钟明霞和万长生坐在一起的时候，都会心照不宣的不去打扰。 对万长生来说，这也是最好的休息。 面对钟明霞的叨叨，他甚至能很没坐相的瘫在看台座椅上嗯嗯嗯的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有时候手上还刻章。 相比沉重的社会责任跟复杂的演艺工程，这家长里短才是最轻松的。 大家又纷纷感叹，怪不得万导思绪如泉涌，随时都干劲十足，这是多好的心灵慰藉啊。 好像还理所当然似的。 当然，又忍不住会八卦那个姓杜的姑娘才是最能指挥万导的，无论什么时候来，无论她说什么，万人之上的万导都乖乖的指哪打哪。 老实说，杜雯跟整个组委会没有直接工作关系，很多演职人员开始对这个有点妖媚脸的漂亮姑娘是很不以为然的。 这个圈子里面，最不差的就是漂亮。 那几位特别俊秀的帅哥，还有点瞧不起她。 结果很快发现，不光那位火眼副总裁的姑娘对她客客气气，连钟明霞都姐妹相称，更不用说编导组那边传出来消息，说是火眼的老总苦苦追求不得。 这就有点卓尔不群了。 等到平安夜这波行情发酵以后，很多人惊奇的发现，整个事件背后操盘的，居然是这个不起眼的姑娘。 嗯，她的长相，在演艺圈真的只能算不起眼。 等听说平安会已经被注册，有完整的咨询调查表单发到每个人手机上，征询明年是不是要延续平安会这种自娱自乐的形式。 强调这是个不带商业化运营，但一定要打造成全国最高端最瞩目的艺术盛会。 狠狠的压住那些什么娱乐圈的时尚慈善夜什么的，让全国人民知道，真正的艺术盛会是什么样。 要正儿八经的把这场盛会，搞成艺术圈的华山论剑，希望大家每人都能带着自己一年的创作感受，艺术感受来碰撞、激荡、探索…… 几乎全员回应都是那当然好。 早就看不惯娱乐圈那种收割智商的搔首弄姿了。 有几位艺术家能看出来这种套路？ 在女人之间形成友谊的最佳套路就是树立一个共同diss的对手。 杜雯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 可能对这些为自己天赋和技艺付出了多少年汗水的专业高手来说，最不屑的就是娱乐圈那些流量明星了。 偏偏杜雯又给他们展现了自己能推动流量的公关媒体能力！ 完整的平安会信笺、logo、vip卡，逐渐完善的平安会架构，不以成绩论英雄，而是喜欢张罗的凑十来个人形成执委会，共同探讨怎么搞事儿。 她只是搭建平台，并不控制整个平安会。 这一系列的组合拳打下来，三四天时间而已。 所有人都对这个姑娘刮目相看！ 据说有几位没有经纪人的歌舞高手，已经在主动和杜雯谈经纪约了！ 别的不说，能跟万长生、钟明霞同属一个经纪人，这就已经在市场上具有很大的号召力了。 更何况随着越来越多人接触到林楚妮那边的网课，才逐渐了解到万长生的在干什么。 正如他自己说过的那样，当春晚导演不过是个应景的博名声，目的是为了拿这个名声去搞艺术教育。 有认真的人就自己坐高铁去豫南看了那座教育中心，回来二话不说就安排了网课，还问怎么能够把自己专业的歌唱或者舞蹈艺考班开到那座教育中心去。 这下终于有点明白，万长生心无旁骛的全力扑在艺术创作上，包括创作春晚这样的系统工程。 背后都是因为有这姑娘在打理啊。 杜雯过来是不会和万长生有什么卿卿我我，亲密接触的，基本上都是忙碌的单独谈话，微信上约好的人，过来就单独谈。 万长生可能脑海里面只是有个梦想，在杜雯这里却必须是清晰的步骤。 她没有一手漂亮的打印素描可以镇住人，往往就是推心置腹：“您在院校或者团体那边接触的现状，大家都是大同小异，很多都说文艺只要放开来，各种有趣有魅力的艺人何止雨后春笋，简直能山高水长呢，可也要理解，这么大的国家，管不过来的，真正有头脑有思想的，和那些无脑的来头乐，哪个更好管理？所以才会造成傻不拉几的流量明星大行其道，但如果我们自己有个非常正能量的自我约束管理团队，我们推出的表演艺术家都是德艺双馨的全面流量包装，文艺的口子也自然会放开给我们，相信万导既然能拿到春晚导演的名头，必然也是有领导器重，这春晚过审不就说明了吗……” 那些用来多线操作钓凯子的套路跟聪明，用到正途上，还是有帮助的。 攻心为上。 杜雯非常明确的给出条不一样的演艺之路。 用包装影视演员、娱乐圈明星的方式，来包装歌舞表演艺术家。 甚至为了这一系列的谈话，杜雯提前开始对江竹清进行包装。 春节过后，她不是就要下组参加那个仙侠剧么。 现在就开始对她进行话题包装。 江竹清是有料的，长相、演技都在线。 除了气质造型稍微有点单薄，戏路比较窄，她参演过《人间不拆》啊，现在又在春晚频频露面。 话题是不缺的。 所以接二连三的各种炒作、放风、八卦，全方位包围的谈论，甚至不惜把她和钟明霞坐在一起说话的照片拿出来东拉西扯蹭热度。 这姑娘就俨然已经开始进入广大观众的视野。 起码已经混了个脸熟、名儿熟。 接下来就看她的作品表现了。 这种明显的变化，让很多表演艺术家看在眼里。 他们同样急需得到市场的认可。 就算有人嘴硬的说自己追求的是艺术巅峰，外行普通观众喜不喜欢无所谓，自己也不缺那点钱。 可都来走上春晚的舞台了。 哪有那么纯粹。 苦练一身技艺，谁不想一朝成名天下晓呢？ 于是杜雯在平安夜之后，狂收一批经纪约！ 864、随时都是新时代 感觉杜雯就是战略级选手，高瞻远瞩的瞄着大市场、艺术圈，赚钱都已经是整体运作之下的副产物。 这可能跟她的家庭出身还是有些关系，现在她也说自己经常跟父亲还有姥姥请教。 风物长宜放眼量，这是她家对她目前状况的叮嘱。 一点都不催促关注和万长生之间那点男女关系如何。 这种动不动就能调动大量美术生，现在还能影响很多表演艺术家来运作的场面。 让杜雯甘之若饴，真的像个将军一样运筹帷幄。 她明显很享受这种如鱼得水的状态。 相比之下，钟明霞更像单打高手，从来都不跟人打堆，演戏拍戏也很少去关联人脉。 和俞天那么红的明星搭档，拍了那么红的电视剧。 过了也就过了。 从来没有再延续密集联络。 和大美社这么多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不由自主的保持些距离。 一贯都是独来独往，做什么都是自己去。 不过她这独立创造价值的能力，也确实冠绝所有人。 哪怕她总是淡淡的坐在看台上，也没人敢小觑。 而林楚妮就恰好介于她们之间，三天两头过来，那真是谈笑风生，谁都能开几句玩笑搂搂抱抱。 如果她还是之前那个戏剧学院出身的化妆师，肯定没这个资格。 当了火眼视频事业部的副总裁，进进出出都不一般了，助理都有俩。 主要是因为万长生这边陡然扩大了网课开幕的门类，火眼视频有些大喜过望的全力支持。 他们那上市大计正紧锣密鼓的排期，就需要这种题材，能够引爆话题的大题材。 如果万长生的美术网课能带动足够的影响力，同时增加舞蹈、声乐、器乐、摄影等门类的顶尖教师来开网课，那就基本上是乘以四五倍的状况。 都是各自领域里面声名赫赫的青年翘楚啊。 据说连李逸飞都摩拳擦掌的想来开个程序设计网课！ 被全体高层千方百计的劝阻，您还是做好企业ceo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吧。 现在是艺术网课，等这一步走稳了，再开始拓展其他门类。 眼见着网络教育，真的要成为火眼视频从海量营收到盈利的转折点了。 于是林楚妮显得无比重要。 从大美社带出来六十多个人，已经陆续在平京和豫南开始实习就职，另外还有一百来人在江州半工半读。 这些人中相当部分是艺考专业课老师，只有马振宇他们三十多个是跟随林楚妮建立整个网课教育体系架构。 对于学美术的艺术生，转入这种行政架构、商业领域的建设工作。 确实是个挑战。 好在火眼这边配搭了几十号人，能够尽可能的引导配合。 本来这种两边分属不同山头凑起来的事业部，办公室政治非常麻烦。 很多大企业收购案、合并案最后都很难捏合成团队。 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划分界限。 但偏偏林楚妮是个谁都容易接受的领导，她有种刻意大大咧咧的爽朗，又从来都不啻于用阴暗心态去揣测别人。 居然还蛮适合这种捏合工作。 把两边的人都哄得挺好，都卯足了劲在冲这个网课上线。 于是春晚排演现场这边的演职人员们，在元旦前又欣赏了一波林副总裁带着人过来肆无忌惮的调戏万长生，再把他提溜着上课的好戏。 万导正和钟明星坐在看台上聊着什么呢，被林楚妮大步流星的从后面入口梯步下来，一把从身后锁住万长生的脖子。 看着后脑勺被压在人家胸口，啥都不敢乱动的万长生一个劲求饶，下面舞台和内场的大家伙儿，全体笑翻。 没人觉得他风流倜傥、分身乏术，而是充满了才华被拉扯的烦恼，太可乐了。 被破坏场面的钟明霞也不恼，笑眯眯的收拾自己东西，继续背剧本。 就这么几天的充电，让她整个气色都完全提升。 舒坦得很。 捧着化妆盘的林楚妮还拿这个词调侃万长生：“舒坦不？手感和后脑勺的感觉有啥区别没，三年没碰见了吧。” 万长生坐得四平八稳评价：“俗！” 林楚妮就是俗，斜倚着过去咬耳朵：“跟你老婆比有啥区别？” 万长生双手遮挡耳朵似笑非笑：“你一定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表现你的存在感吗？” 林楚妮嘿嘿嘿：“没杜雯那种能力眼光，又没钟明霞会赚钱，我真担心这网课要是没做好，一朝打回原形了，还是先有点以色侍人的关系，就没那么慌。” 万长生点评：“得失心啊，患得患失就容易心乱，这方面你真得跟钟明霞学学，她始终把园区……” 林楚妮也变脸：“喂喂喂，没人就不用在我这里提别的女人了，那就是这个意思，万一搞砸了，我还是回去打理我的职业教育，你不会抛弃我吧。” 万长生讪笑了下：“你一定要这么调侃我对你的尊重吗？” 林楚妮干脆又骑坐在万长生腿上，有点流里流气的小痞子味儿，边涂脂抹粉边倾诉衷肠：“万长生，就是你这种尊重，才让我着迷啊，这几年我变化这么大，家里人都有点不相信，更不用说我那些哥们儿老同学了，得到了就不想失去，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万长生点头：“其实有忧患意识已经很好了，有很多人在这种时候只会妄想这会一路顺风，然后管不住自己的心态，更管不住自己的各种欲望，多赚钱，多捞好处，贪图享受，所以要修身养性啊，林楚妮同志！” 大腿上坐着这么千娇百媚的娘子，说修身养性，万长生把口嫌体正直演绎到了新高度。 林楚妮调皮：“再叫一次！” 万长生用眼神示意化妆间门的方向，隔墙有耳啊。 林楚妮摇两下才起身：“杜雯又不会来，我挺喜欢这种跟你偷偷摸摸相处的趣味。” 万长生凑镜子前看看：“我不喜欢。” 林楚妮不相信：“讨厌我？不可能吧，我还是能感觉到的。” 万长生认真：“谁会讨厌你呢，其实你有很强的分寸感，可是你不觉得这对我太残酷了点吗，手一松脑子一热就可能铸下大错，我把你当好朋友，工作上的好伙伴，艺术创作你还是我的学生，可是你却喜欢用这种男女之间的诱惑来捉弄……也不是捉弄，就是……” 林楚妮两眼放光的凑近惊喜：“你承认你会动心？” 万长生摇头：“欲望谁都会有，懂得自控，才有成就感，不是吗？” 林楚妮躬身和他平目对视，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很长，眼影好像都不明显，但能映出里面万长生的样儿，眼尾还有点上翘。 万长生是真欣赏这双清澈透亮的眸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平静。 林楚妮好像读出来，眯了眯眼，有些迷离更有些俏皮，然后抓了旁边的唇彩给万长生润色：“别动，就这点了……其实我一直都在撩你，看你对我容忍的底线在哪里，我也知道你那小女朋友和杜雯估计已经把你的感情都耗光了，钟明霞都未见得能分到什么，也就没奢望过，但我是真爱你的才华，起码在我最美丽的时候，能经常这样陪着你吧，春节帮我做个雕塑好不好？” 万长生马上听出来不对：“什么雕塑？” 林楚妮眉开眼笑：“钟明霞做的那种，我都看见了……” 万长生倒吸口气：“不用吧……” 林楚妮哈哈哈：“你这拒绝的口吻就不坚决，那就说定了，等春晚忙完，我这边估计也好坏都落定，她都做得，凭什么我做不得，我身材也不比她差吧。” 万长生居然说：“有些角度，还是不能比的。” 气得林楚妮差点把唇膏戳他鼻孔里。 所以两人从化妆间出来，外面的人全都一脸强忍表情。 无论网课事业部的，还是春晚这边化妆团队，都是那种副总裁潜规则网课老师的了然。 主要是林楚妮那种得意洋洋的神采太飞扬了。 为了照顾这边的专业大佬们。 肯定就是把网课直播点开在这边。 无非是搞一排摄像头嘛，这边无论练功房还是化妆间全都是现成的，各种设备更是应有尽有。 就是围观的人有点多。 还一个个自以为是的点评：“原来这就是网络直播呀，设备不怎么样嘛……” “哪能跟你那广播级设备比，直播也就是台手机都行！” “赚得可多了……” “拉倒吧，做直播的也就跟做任何行当的一样，赚钱的都是极少数，别只见强盗吃肉，不见强盗杀人。” “那倒也是……哇，今天这规模……” 林楚妮是真花了心思，她的团队早上就过来在内场边上搭建网课现场。 唱歌的要有隔音区域，乐器的更不能被周围环境干扰，跳舞的光是拉伸面积就不小，画画的还得给出远景、近景的不同镜头。 这都是预先设计过的。 更重要是现场一字排开十人工作台，给今天首播的十位大佬做现场辅助。 然后江州还有二十人，分别讲不同专业的美术入门课程。 也就是专业大佬们只管讲自己的，辅助来管理课堂、收集反馈、提醒主讲。 所以除了主讲要戴耳麦，这辅助都得是懂行的。 美术还好点，马振宇这种熟悉了直播、网课形式的就能给万长生当辅助。 不过他去帮摄影辅助了。 歌唱、舞蹈、器乐什么的就必须要有专业人员，最后每个辅助周围都站了一堆专家高手。 林楚妮当然是充当总导演，在不同的封闭直播间外巡视一圈。 拿着对讲机：“技术注意啊，倒计时准备，上课铃准备……” 一个全新的艺术教育时代开启了。 半小时前，她还在调戏万长生呢，这会儿就成了那个给时代揭幕的闪亮女孩儿。 865、 才华和潇洒并重 纵然是提前培训过两三天。 但也不敢太占用各位大佬排练春晚节目的时间啊。 所以十位顶级大佬的直播网课间，还是出了点纰漏。 大美社优化设计的网课页面直播间，已经挂在了火眼视频网站的头版，和各种游戏直播、才艺直播，并存为最重要的一级版块。 不光点开就能看见今天开课直播的所有房间简介、导师资历，在首页都不停的有全场通知漂过：“著名舞蹈艺术家，三届全国青年舞蹈金奖获得者，宋云松老师的舞蹈网课，还有三分钟开始上课……” “著名歌唱艺术家……” “著名青年艺术家，今年春节联欢晚会导演，《人间不拆》电影导演，全国青年美术大展三项金奖获得者，万长生老师的美术启蒙课，还有一分钟上课……” 无论电脑端，还是手机端，都有这样的全屏广告滑过，搁平时这都是得打赏一万甚至十万才会有的待遇。 火眼也算是做了所有能做的助推。 当然，无论杜雯的公关团队新媒体，还是江竹清的春晚新消息，都公开报送了这件事。 春晚大佬们，不光是在排演节目，还抓住这个工作间隙，上火眼视频为全国艺术爱好者免费上艺术普及入门网课。 下载app或者在电脑上打开网页，都能收看。 如果注册账号，还有互动的功能。 约定的上课时间是晚上八点。 装机量已经超过4.7亿，日存活能超过八千万的火眼视频，从圣诞平安夜之后，装机量又有飙升的势头。 日下载达到了超乎寻常的八百到一千万！ 只是最近火眼关联的利好消息太多，无论是美股ipo启动，平安夜艺术荟萃视频，网课事业部的版块调整，话题性都蛮大。 到底是哪个引发了这么大的下载提升量还未可知。 但今天从下午六点过，主服务器就开始以明显超乎寻常的波动速度提升访问量。 而且大量的访问数据都开始集中在网络教育板块，各种无效点击、连接，都在那些等着开课的倒计时画面上产生。 嗯，就是林楚妮过来调戏万长生的那会儿。 等她出来检查各直播间状况的时候，访问量开始以蛮不讲理的猛增开始碾压！ 事业部技术主管守着几台电脑一直和总部技术总监那边联络的，吃惊到话都说不出来：“居然……卧槽……” 旁边一堆技术人员匆忙探头看眼，就像被磁铁黏住一样挪不开目光。 林楚妮快步经过的时候痛骂：“你大爷的！什么时候还扎堆儿，倒计时三十秒！” 就得她这种派头，嬉笑怒骂不显距离，这些it宅男居多的技术部服她得要命：“老大……技术中心预警说有宕机的可能性！” 林楚妮更加破口大骂：“你奶奶的！这种时候跟我提什么宕机！我不管，这会儿就算是天塌下来，老子也要杀了你们几个去祭天！赶紧的做事！” 技术主管深吸口气：“我们是视频技术公司，哪怕李总赖以成名的就是短视频优化计算方式，让我们的带宽很有优势，但视频流量毕竟是网络上最占带宽的，同时收看视频传输，带来的流量租用费那都是哗啦啦的钱，我们的营收基本上都用来付带宽费用了，可真的没想到网课爆发出来的流量瞬间有这么大，技术中心已经在压缩其他版块的带宽，保证这边的稳定了……” 林楚妮真是不管：“那是你的事情……” 因为对讲机里已经传来倒计时5、4、3、2、1…… 整个直播现场传来了当当当的敲钟声…… 监控画面上，在远山袅袅的衬托下，一座古寺挑檐挂着的铁饼被敲响了。 光是这个上课铃声，就被整个设计组翻来覆去的推翻又改动好多次。 技术员的思维，简单调用个叮铃铃的模拟声音，已经算是对得起设计用心了。 可在大美社这边精益求精的态度下，这能显出是艺术课堂的上课钟声吗？ 长亭外，古道旁，芳草碧连天…… 唯有国富民强，才有悠然学艺术的心境。 无论电脑还是手机界面，那都是花了无数心思精雕细琢的。 也许对界面精美已经习以为常的网友们，可能根本就没注意到界面上一个阴影、转折、底纹都要仔细推敲好久。 但这个铃声就好像唤醒了每个人心中那点情调…… 嗯，就是感觉。 有点内味儿，艺术的味儿。 春晚团队很多人就住在这所大学宾馆酒店，全天二十四小时起码有十八个小时体育馆里面都是灯火通明。 包括备用的二十个节目，一共六十多个节目不可能全都能展开同时排演。 很多都是在看台上拆成很多细节切磋，按照排序轮到自己，才到舞台上占据几分之一的位置正式排演，完全按照方位走台，那得好几天才能轮一次。 所以晚上依旧有很多人排演，其他人也喜欢待在这里看，现在有个手机就能跟外界交流做很多事。 能走到这一步的，都是对自己的技艺痴迷专注的高手，不会觉得无聊。 但这会儿几乎全都捧着手机或者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要不就凑在技术团队的大屏幕后面。 因为这边偏心的只把主画面给万长生。 很明显点进美术频道的网友数量最大！ 哪怕还有二十位国画、油画、泥塑、素描、色彩、书法、简笔画、卡通画等各种美术表现形式的网课课堂在同步开课。 涌到万长生课堂里面来的人数还是最多。 这有点超出预想， 本以为按照国内形势，钢琴、小提琴这些已经深耕多年的器乐课堂才应该是最多啊。 要知道今天上钢琴和小提琴课的两位顶级青年演奏家，一堂普通的单对单课程五千到一万起步！ 还要排队，先发孩子的视频过去筛选。 没点底子和天赋，人家根本就不接。 那都是在国内赫赫有名的大腕。 不是全国各地有那么多考级的琴童吗？ 结果还是万长生名气最大！ 或者说是绝大部分孩子，根本没有学习艺术的机会。 那点琴童的基数，和全国适龄孩子的总量相比，九牛一毛。 万长生在普通网民，心目中的名气太大了。 艺术家啊。 想走艺术之路，今天终于有机会可以在网上，免费看到传说中的艺术家到底是怎么样。 课前流量320万人次，等到课程打开以后，迅速攀升到七百多万，进入直播间，或者说课堂的网民还在直线上升！ 纰漏出在歌唱老师那边，太过兴奋的他面对涌进课堂的八十多万听众，居然忘了开麦！ 进去就热情高歌一首提个神，都起音了，助理才发现呀，没声音！ 想挥手，老师正眯眼陶醉在自己歌声里。 只好赶紧跪着爬过去躲在镜头外提醒老师，结果可把歌唱老师吓了一大跳，差点把助理踢开！ 当然这段波折，也让歌唱教室的人数暴涨了一把。 但怎么都涨不过万长生。 一身北欧户外品牌夹克和休闲裤的他，干净利索，标志性的温和笑容出现在镜头前，开口就是：“欢迎大家来到美术的世界，今天我就带着大家在白描、速写这个美术最基本的分支，做一番最普及的艺术讲座，课程大概两个小时，不需要做笔记，也不需要提笔跟着画，我们一起遨游在美术世界的海洋里就好，不会呛水的，这点我可以保证，整个课程以后随时可以点击重放，所以也不用考虑录播、记录，专心感受就好……” 连续多年给成千上万艺考生上课的经验啊。 所有站在屏幕前观看的春晚演职人员忍不住点头：“看来这才是万导最喜欢做的事情，平时都是陪我们玩儿……” 这堂课又跟万长生在艺考教室上课的内容差别很大。 这家伙居然是像在上历史课一样，从远古时期的岩洞壁画开始说起，随手在白板上用水性笔勾勒出那些原始基本的象形画，接着居然又并排画了古埃及的绘画造型，一代一代的逐渐延伸到吴道子、顾恺之这些古代画家，然后在白板上信手画出人家典型风格的画面来！ 这种博闻强记，再夹杂深厚手绘功底的授课方式，一点都不枯燥。 “欧洲国家画小狗是这样的……中国人古代画小狗，是这样的……” “再来画个果子，中西方对比又是不一样的，谁更好呢？我认为就像吃饭拿筷子是左手还是右手的关系，右手可能更多，学习西洋画可能更容易参加艺考，但是左撇子据说更聪明，学国画更容易洋洋洒洒的显摆功力，不一定要走上美术道路，但是在你的一生当中，会画点什么还是很有用的……” 边说，那举起来的水性笔，就在白板上龙飞凤舞。 正所谓才华跟趣味并重，尽情挥洒中。 哪怕林楚妮已经尽量让自己不要停留脚步，可还是忍不住看得有些目不转睛。 耳旁突然传来轻细的戏谑声：“迷住了吧？忘乎所以了吧？” 林楚妮吓一跳！ 转头对杜雯使劲做个呲牙的好看鬼脸：“他……成功了！” 杜雯眨巴着媚眼：“不是你成功了吗，不分家呀？” 林楚妮像个给将军报告战绩的前锋：“马上就要过千万大关了，火眼视频的直播频道，最红的直播网红也不过这个流量档次，更重要的是，这下彻底成了全民心中的美术导师，这不就是你的理想吗？” 杜雯挑挑眉毛：“是他的理想。” 林楚妮伸手紧紧的抱住她：“真好，这个时候有你跟我分享这种感受。” 杜雯看着那个在镜头前谈古论今，纵横中外的男生。 也笑了。 866、牢牢的捆在一起 其实从网课的角度，万长生讲得真不是最好的。 他还是习惯于面对面的有互动，还要经常把学生的作品拿出来评讲。 所以这种得不到回应的讲课方式，他难免就有点快。 整堂课两个小时，也是针对艺考生如饥似渴的那种全神贯注来，对初级入门的一张白纸，整堂课的信息量就太大了。 讲得最好的还是有位跳舞的老师，他不是艺术院校的师生，而是从西北地区抽调过来的民间艺人，原本就是在火眼视频上面做直播出名的网红。 摆明了让他上第一堂课，就是为了让其他舞蹈高手看看网课到底有什么不同。 这位大叔从一开口：“哦，点赞礼物不迷路，老师带你上高速！来，跟着我这美妙的脚步一起来！” “这种脚步多么洋气，你女朋友看了一定爱得不要命！” “来来来，手上动作也不能忘掉，听懂了请扣1，听不懂扣2，哦，谢谢大家点赞送花，双击666……” 那气氛，活跃得不要不要的。 从来不看直播的艺术高手们有点面面相觑，认真的还做笔记，旁边的同伴连忙提醒都可以随时再从网上看录像。 但最终，能够吸引所有网络学生的，还是这些老师的精湛技艺。 万长生的教室最终定格在1647万人进入，高峰时期有1200多万人同时在线！ 考虑到这些人很可能周围还有同伴一起在看。 这几乎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美术普及课堂。 万长生从头到尾手上的画笔就没有停下过。 从带着西洋素描风格的铜版画笔法，到原汁原味的中国白描速写，他是信手拈来，各具特色。 由浅入深的从古代一直到现代，把单线条速写这种基本绘画形式，全面展现。 外行听的可能是恍然大悟，原来画画从古至今就这么简单？ 一点都不神秘啊。 内行只会摇头佩服，这就好比有人从罗汉拳到八卦连环掌，再到形意拳、太极拳、降龙十八掌，乃至最难的如来神掌，都能似模似样的打一遍。 各个时代、各种流派的风格，他画出来都形神兼备。 这不光是拥有丰富的知识量，也得有深厚的绘画功底啊。 不需要万长生要求点赞，整个屏幕下部不停翻滚送上鲜花点赞的信息。 而可以用弹幕形式，边上课边提问的方式，就让整个屏幕如果不降低弹幕透明度的话，根本没法看清老师的讲课。 太密集了！ 各种诸如“男神！” “好听！” “我要学美术！” “好帅……” 之类完全是粉丝语言的内容刷屏。 万长生固然是还不习惯讲着讲着就看屏幕反馈，但助理本来应该不停收集讯息用耳麦通知他的。 可真正讲起来以后，这名大美社的小伙伴就放弃了反馈。 一来信息量太大太多，二来万长生讲得太丰富密集，他不敢打扰打断。 如果破坏了万长生的思维逻辑，那才是大错特错。 结果画面上就完全成了各种偶像围观爱豆的场面：“四年前在闽建听过您的课，现在我已经要走上艺术工作岗位，感谢您，我也会一直画下去” “能跟随您学习过美术，是我的幸运，我会珍惜我的画笔” “嘻嘻，我是您的学生” “报到！虽然只听过您一天的课，我考上美术学院了！” “我好骄傲，学美术不再是别人眼中脏兮兮或者另类的看法，我爱美术，也爱你！” 所以助理能做的就是不停的在直播间提醒，不习惯的观众可以关掉弹幕。 其实盛况就是这么形成的。 可能有人只是抱着免费的美术网课，不听白不听的心态来看看。 结果满屏的弹幕如此崇拜，多半会觉得万长生是个人物。 那就多听一会儿。 只要对美术有点喜爱，又有点文化底子的，多半就会被万长生那种时不时夹杂诗词文采，从敦煌壁画直到意大利文艺复兴三杰的各种故事吸引。 到完结的时候，万长生还抓住机会打广告：“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号，明天就是元旦了，在豫南省马贺市有座三十万平米的艺术教育中心开幕，上午十点我也会在这里和大家一起观看开幕仪式，从新的一年第一天开始，这座面向全国的艺术教育中心也会招募高中艺考生，无论你有没有美术底子，我们都有很大把握帮助你考上重点本科院校，从而获得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跟收入，上网搜索大美艺术教育中心，就能看到招生简章和一切详细资料，明天再见……” 一边说，画面上已经被助理切换到了豫南教育中心的建筑外观照片，一定会让人觉得这家企业规模庞大，值得信赖。 广告发展史上，曾经有过哪种模式，能够在一瞬间就让信息传递到上千万人的面前呢。 网络直播就能做到。 钟明霞被广告商青睐，就是因为她接地气的形象，有很好的带货能力。 但对比万长生这种专家身份的讲解…… 嗯，其实有点像广告法严管之前，穿着白大褂用医生形象说什么药好、牙膏好、化妆品健康之类一样，有点作弊。 民众天然就对专家要信任得多。 万长生的身份就放在那，点开网络直播课堂的简介，写得清清楚楚，报考美术院校时候就是十余万艺考生中的状元no1！ 金牌导师，青展金奖，电影导演，春晚导演，这些越来越显赫的名头叠加起来。 就是专业说服力极高的存在。 于是当天晚上开始，关于大美艺术教育中心的网站点击访客数量前所未有的爆棚。 第二天上午，火眼视频用现场网络直播的方式，全程展现了豫南省从省到式，文宣艺术部门机构的官员全程陪同席导一起，跟当地市政府领导一起为大美艺术教育中心的落成剪彩。 万长生只是在排演现场，用手机直播的方式跟网友们一起观看了这场直播，短短二十分钟时间而已，可点进他这个直播间来的网友依旧有上百万之多！ 这一次万长生就在林楚妮的指导下，很在意互动交流了，回答了不少关于这个艺术教育中心的问题，对关注最多的学费多少，食宿怎么算，到底有多大把握能考上重点院校，简单的做了解答，最后预告：“今天晚上八点的网课，就是比较深奥的学术专题了，希望有兴趣的网友都可以来关注，并且提问交流……” 这就是昨晚课后，万长生跟其他歌舞高手探讨这种网课的结果。 他作为专业水准和地位都比较高的存在，还是应该树立一个高点，更有艺术价值的高度。 把比较基础和简单的入门学课都交给其他网课课时去完成。 故意拉开距离，这样才能促使更多美术爱好者热爱参与。 不然万长生这也太堵塞其他网课气氛了。 因为昨晚和他这过千万的人气相比，其他美术课程，能过十万就是很不错的了，苏沐楠上的书法课有超过三十万的观众学员，排第二。 虽然这在网络教育里面已经是非常惊人的数字，但有了万长生立下的标杆，所有人都觉得应该雨露均沾。 所以万长生还是讲深奥点吧。 不然其他课程真的没人听。 林楚妮一早过来陪万长生把剪彩仪式直播完毕之后，立刻返回火眼参加高层会议。 昨晚持续两个小时的网课首播，最终获得超过四千万观众同时在线的火热数据，这是国内任何一家网络教育机构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其中除了万长生等人的超高人气，也跟火眼视频本来就是从事短视频和直播的特点有关。 而这对于急需各种数据来获得上市利好的准ipo企业来说，太美妙了。 火眼视频之前自己能做到的日活最高峰也不过八千万，昨晚轻易突破过亿当日活跃用户在线，一跃而成为国内最顶级的几家流量存在。 和短视频行业领头羊之间的差距也缩小到了只有不到一成的距离！ 而且这可是未来能够盈利的独角兽项目。 据说领头羊公司已经连夜开会，探讨要不要进入网络教育市场跟火眼死磕到底。 追了这么几年，火眼终于在局部占据了领先！ 李老板意气风发的要求全体同仁再接再厉，立足这个领先区域，再反超其他部分。 整个企业高层，都很振奋。 现在各方数据已经非常清晰了，艺术教育课暴涨的这些账号、点击、ip都应该是全新增长。 从后台分析来说，这都基本上是原本不看直播不装短视频app的用户，不得不因为艺术课程才下载。 其中相当部分从此就会成为用户停留转化，这对于整个火眼视频都是极好的信息。 网络教育事业部正式确立了在火眼视频的地位！ 仅仅就这么一个多月的时间，年方二十四的林楚妮得到各方一致好评。 这次高层会议的结果就是，她将以大美合作方代表的身份，进入初始团队名单，获得了百分之零点17的原始股份额！ 千万别小看了这0.0017的股份份额，年营收几百亿的互联网企业，上市以后要是市值几百亿，那这就是几千万的身家啊！ 林楚妮真是起得最晚，赶了个大集！ 当然她也明白这钱可不单是给她的。 而是牢牢的把这几个年轻人捆在一起。 也挺好。 867、 站着也要把钱赚了 如果说钟明霞是单兵作战的万人敌，杜雯是战略级的中军帐，林楚妮这就像是冲锋陷阵的战术级锋将。 那么按照分级来说，还缺个战役级的大将呀。 嘿嘿，贝赫耶说到就到了。 她确实能提供战役级的资金嘛。 上午还以艺术园区管理公司董事长和投资方的身份参加了剪彩仪式，下午就跟席导一起抵达春晚现场。 上次陪着孙二娘来到平京，纯属走马观花的停留，就不得不跟着婆婆返回江州。 这次气势就完全不同了，一群人跟着，大部分都是白袍！ 艾米拉也嘿嘿笑着混在其中，偷偷给师父摆手，长高长胖了些。 虽然春晚组委会谢绝一切参观，但外籍人士的确有些不同待遇的。 连席导都说让他们看看，顺便拍点照，显着外国朋友也很关心我们的春晚，这边也能发个消息，免得完全被网络教育抢了风头。 因为席导见面就是毫不客气的给万长生头上敲板栗：“叫你来导演春晚，你倒是顺手搞出好大的阵仗，抢了风头，害我被电视台这边的领导们酸溜溜！” 骂归骂，可谁都看得出来这种长者的溺爱，估计好多人心里都在，哎哟，还是赶紧找杜总签个经纪约吧。 万长生嘿嘿笑：“值了值了。” 席导好气又好笑：“你当然值了！文教部门也来酸溜溜，这么大的工程，怎么不跟他们联动挂钩，我只能说是我们戏剧学院试点，明天乖乖的给我去文教部门做汇报！” 这就是出了成绩，各种关联部门都要来找存在感。 万长生本来很不愿意去面对这种，现在席导都这么说了，稳稳占据了主动权，他也只好答应下来。 贝赫耶估计也是依样画葫芦，不知道在回京的高铁上，是不是跟老前辈学了功夫。 见面骄傲的扬着下巴：“成功了！好多家长带着孩子到现场要报名，我们到了高铁站，都还看见好多人带着孩子，当地官员都说从来没看见过这种场景！我都拍下来给爸爸看了，他很高兴！” 后面嘴皮动了下，估计硬生生的把爸爸又给了多少钱吞回去。 但眼神确实很亮，很热烈，一瞬不眨的看着万长生，不表示誓不罢休的那种。 万长生只能摸摸头：“好，辛苦你了。” 贝赫耶脚尖都踮了下，明显是准备顺着手就扑上来拥抱，但看着万长生的温和眼神，还是委屈的忍住。 可把周围挤上来看外国美女的演职员们惊叹得，还有这样一位啊！ 好看！ 全身白的三件套。 白色西装背心套在具有阿拉伯风情的高领衬衫外面，白色宽大裙裤都盖住脚了，外面再来件白色西装，还戴了顶很有英伦风情的白色礼帽！ 这种出席典礼仪式的穿法，怪不得上午在剪彩仪式都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席导都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她多聊几句。 艺术家们有见多识广的，能辨认出来是今年法国时装大秀的经典搭配。 更是把贝赫耶那种阿拉伯美女的奔放热情，往往都被掩藏在黑色面纱下的风情，全都释放出来了。 随便往那一站，哪怕这么多美女帅哥明星，她就是有种睥睨众生的底气。 有钱嘛。 现在对着万长生的模样，更是眼里连周围人都没有了。 这是真爱呀。 有些之前在组委会办公室见过贝赫耶的连忙小声科普，这位上回一直陪着万导母亲，肯定是得了婆婆认可的存在。 快观察杜总表情，快看钟明星的表情，林副总裁呢，林副总裁怎么不在? 这场面可太好看了，比电视剧还好看！ 杜雯当然是装着没看见贝赫耶，热情迎接席导，汇报这些天自己的工作，从平安会到经纪约，再到整个网络教育板块工作的规划，有的是内容可以说，就是不跟贝赫耶打交道。 席导明显也想看戏，但架不住这些事情好听，甚至有点吃惊：“关于这个艺术聚会的消息我听过，你都考虑这么深了？” 杜雯坚决：“要树立个高度，当年时尚慈善夜搞起来，还不是帮女人撮合的事情，但那种围绕奢侈品的价值观完全是扭曲的！现在恰好有这个机会拨乱反正！” 席导缓慢点头，牵着杜雯的手轻轻拍：“所以我说你跟长生在一起，才是最合适的。” 杜雯现在百毒不侵了，笑笑：“现在这样很好啊，只有灵魂上的交流，反而没有那些鸡毛蒜皮的油盐酱醋。” 席导居然抓她的手只摇，无限怜爱的那种。 这艺术家啊，就是容易感慨。 钟明霞好点，她跟贝赫耶在园区接触多嘛，度假村的时候也没少亲近，但笑着寒暄打招呼，回头就叫塞丽梅收拾东西准备回剧组了。 不扎堆儿，这边来了她立马走人。 表演艺术家们纷纷在内心哈哈哈，还撺掇那几位俊俏帅哥观察，这可不是跟一位两位女士开辟战场，一群啊。 帅哥们断断没有当初只看见杜雯时候的傲娇，只能悻悻的表示万导真是受苦了。 是苦，万长生还是要支棱起来，用英语接待贝赫耶这些同乡，人家付了几亿美金总要表达些态度吧。 好在白袍们也好糊弄，笑着惊叹观看了搭建得挺漂亮舞台，叫他们不要拍照就绝不偷拍。 还表示看过春晚，知道这个重要的节日，感谢蒸煮一定会保佑万先生这次导演顺利。 对家族有了这么显赫的人物表示非常开心呀。 这些主要是哈雅特翻译给万长生听的。 胖妞毕恭毕敬，全程弯着腰跟万长生说话的态度，肯定给周围艺术家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这下终于有人能反应过来，为啥万导能开着外交牌照的车了。 这分明就是特殊阶级的身份差距啊。 好在万长生不倨傲，还嘻嘻哈哈的低头跟哈雅特说话，主要是叫她跟塞丽梅沟通下，那姑娘个头没哈雅特高，成天吃了没事做，现在快胖得跟个球似的了，得调整。 哈耶特笑着把腰也直起来，万长生还得赶紧伸手牵住黑脸的贝赫耶。 这姑娘有些禁忌也是满敏感的。 好在万长生一抓手马上软化。 接待外事工作，还得想方设法疏通阶级关系，容易吗？ 所以全靠杜雯招呼着席导，万长生才能应对外籍友人。 好不容易把这拨儿看热闹的老外送走，贝赫耶才雀跃的抓住万长生的胳膊邀功：“爸爸给了我们一千万美元的奖励，然后询问后续投资计划，他跟国家信托基金会全力支持我们的艺术园区投资项目！” 用外资来推动教育事业的发展，这当然是极好的事情了，但上次签署八亿美元投资的时候，市里面负责经济金融的副市长就给万长生稍微普及过知识，也不是所有外资都能被直接引用，有个消化甄别的过程，最好是循序渐进，稳定发展，不要为了大量吸收外资却犯了政策上的错误，金融领域陷阱也不少。 而且这钱…… 人家可是投资给女婿的。 说起来这土豪爸爸也是心大，连结婚证都不看一下。 估计觉得谁在这么多美金面前都得跪吧。 万长生只能说：“我们还是把手里的投资做好，才不算辜负你父亲的期望，来平京怎么安排的？现在能自由的和族人接触，没人再逼着你回国吧？” 贝赫耶有满腔的热情想爆发出来：“所有人都在称赞我！这是我们投资得最好的项目，我要在平京陪着你！” 她本来鼻子就高，这么骄傲的使劲仰着头，鼻孔可大了，特别显眼。 万长生忍不住笑：“好了，就当出来旅游下，不过我的确很忙，春晚在中国的意义也很重大，十几亿人都看着的，所以还是不能随便进出，这些日子你的工作也辛苦了，好好休息旅游下……呃，钟明霞要回剧组了，你跟她去江浙外景地玩儿？” 贝赫耶终于也突破了中东地区男女尊卑关系，忍不住想打他：“我是来陪着你的！” 万长生无辜：“你要自由，要尊重，还要自己的事业，现在都有了，我喜欢的是贾欢欢，她毕业我们就要结婚，这是个不变的事实，所以不要在我这歪脖子树上费劲了。” 他已经尽量把话说得坚决无情些，起码当着杜雯都没敢这么说。 可贝赫耶的脑回路显然不一样，选择性的筛听，还嘻嘻笑：“你哪里歪，我看看？” 关注点根本就不是这三个字好不好？ 万长生只好回头看和哈雅特站在一起的徒弟：“怎么样，今天去新艺术教育中心有什么感受？” 艾米拉也有腐朽的阶级态度：“就是……就是那个教育中心大楼的图画呀，姐姐拿钱换成我的画，好不好？” 万长生还楞下，哈哈哈的使劲揉徒弟的头：“下一栋吧，大多数中国人还是很难接受你那种完全抽象的画法，不过以前你画的那种沙漠、蓝天、海洋的感觉就很不错，下回用那个。” 艾米拉马上就去缠住他姐姐了，催促赶紧投资下一栋。 感觉花几个亿就是为了让他多个展现自己的画布。 油二代的土豪气息就是这样的炼成的。 868、最好的艺术，往往都是以实写虚 席导当然满意：“杜雯谈到的平安会，我很赞成，真正把表演艺术家，用老百姓能够接受的方式展现出来，而不是只有高片酬低人格的负面形象，关注度就应该集中在这些为了艺术不断锤炼自己的工匠精神上。” 万长生主要在乎教育中心：“戏剧学院能给点支持不，蜀美全力以赴的放学生过去支教呢。” 席导又想打他头：“你把文教部门的摆平了，分校我都敢去开！” 万长生当然就只能硬着头皮去跟官员打交道了。 不过今天席导也留下来观看万长生的网课教学了。 他不是说自己要搞一堂比较深奥的学术专题吗，席导听了以后，也兴致勃勃的在体育馆一起吃了盒饭，然后和杜雯坐在看台上看万长生授课。 林楚妮直到晚餐后才匆匆带队赶回来，对自己的院领导还有点惊吓，但坚持做出商务人士的派头，快速指挥自己的队伍展开直播工作。 宁愿跟万长生悄悄打听，都不敢过去打招呼。 万长生鄙视她这种纸老虎行为，稍微整整衣裳拿了自己的塑泥到镜头前。 林楚妮眼睛顿时瞪大：“你又要卖弄风骚了，画点白描已经足够展现你的才华了，怎么又开始做泥塑呢？” 万长生懒得理她：“艺术之美，是需要多方位引导传递的。” 林楚妮突发奇想：“那我给你做助手！” 然后不由分说的就跳进镜头画面中，那边的助理正在倒计时呢。 万长生总不能对着她在这里拉拉扯扯，最后被全国的网课学生看见吧，数据甚至比昨天还要惊人！ 今天白天总计有超过两千万点击的万长生授课视频重放，可能进一步引来了今晚进入课堂的人数。 李逸飞肯定高兴极了。 林楚妮还飞快的整理下自己妆容：“我不丑吧，也能传递美！” 万长生叹气：“你站在这里，人家哪里是来听我的美术课哦……只有换内容……” 林楚妮低声嘻嘻：“我就知道你会迁就我，我很享受这种迁就，哪怕只是因为你的风度……哈哈，总比我去陪着席院长坐着轻松，5、4、3、2、1！” 她做过主持人，表情控制那是瞬间就来，依旧是那身黑色小西装配深灰色长裤的ol打扮，端庄的把双手互握在身前，站万长生身后面带微笑。 可能所有等待网课开幕的学生，不管是孩子抑或成年人，看见淡入的画面都会啊呀哟的大吃一惊。 真是目光会不由自主的越过主角导师，看到边上的大美女！ 万长生那叫一个无奈的被迫营业：“欢迎大家来到我的第二堂网课，主题是艺术之美在我的专业中怎么感受的，大家肯定都猜不到我术有专攻的本行是什么……” 林楚妮还等着万长生卖关子的回身示意，才很有助手台风的把小圆台上那盒塑泥取出来，当万长生揭晓时她就快速的把热温塑泥掰扯揉捏下，还要用旁边的电烤炉稍微加加热。 动作和揉面团的白案差不多，好看！ 万长生又觉得自己好像真应该有个助手：“雕塑，特别是佛像雕塑，才是我的本行，这种大家随处可见的造像，其实就是我们传统审美的精华所在……” 一边说，就一边在白板上提笔，飞快的绘制了一幅菩萨佛头。 边画边介绍：“中国人历史上所有的艺术成就，主要就集中在了宫殿和寺庙，相比只有达官贵人才能欣赏到的皇宫景致，寺庙随处可见，昨天我就讲到，南北朝时期我们的石雕艺术就已经取得了极高成就，这真是值得我们中国人无限骄傲的成就……” 观众可能很难取舍自己的目光，到底放在那低头认真拿捏塑泥的ol装助手呢，还是看导师的画。 也许就是这么一恍惚，再看画面的时候。 就会发现低眉垂目的菩萨像，面容慈善，神情安详宁静，头顶宝冠华丽繁复，线条流畅，自然而写实。 真的，就是这么顷刻间画出来的佛像，居然就带着慈悲忍辱、悲悯众生的气质！ 连一直对万长生热衷雕塑颇有微词的席导，都忍不住换了个坐姿，更加专注的撑着脸庞倾听。 杜雯则更多是皱眉，估计在客观的评估，多个助手对万长生的形象到底好不好。 但现在看来是好的，林楚妮多聪明呀，看万长生的表达，就飞快的把塑泥大致的弄成颈部上面垛个头的形态，移开暖风机，让塑泥能开始降温。 这明显不是个花瓶的水准，显示出她绝对是内行的操作娴熟。 万长生摸出自己临时购买的最简单竹板泥塑刀，飞快的在塑泥上造型。 这观赏性就非常强了，因为万长生做泥塑时候，有种街头捏糖人的卖弄，一边故意让开方便人看，一边要絮叨！ “建议各位到自己附近的寺庙去观察佛像，特别是古佛像非常能展现中国传统审美，娴熟的工匠这里都会从简单块面化切割出各部分轮廓以后，就用一点点剔除的方式，圆刀拉线跟随形体走……” “佛像大多都是中线对称，左右开弓的处理方式，气息肃穆，平远，是佛像的基本要求，总不能嬉皮笑脸吧？” 他确实娴熟，三下五除二就让整个泥塑造型呈现出佛头状态，而且这种灰色塑泥，很方便镜头展现，有摄影助理把镜头推进到佛头特写，终于让弹幕上突然爆发出一大片呼唤美女助理的观众心声。 还好万长生似乎也从耳麦听见了观众的呼声，快速退开点示意画面切换到全景：“这只是用快速雕塑的方法，让大家了解佛像成型的过程，而这尊菩萨像的原型，是来自于目前馆藏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的珍品……” 转手把旁边本来标着万长生美术课程标题的触控屏大电视给切换画面，就显现出一尊佛头的正面、左右两侧组合图。 正中间的电视画面上，科研照片无比清晰，但始终是石头比较灰暗。 左边白板上的勾线白描如出一辙，还更加流畅，黑白对比鲜明。 而右侧的泥塑头像就好像翻模那样逼真！ 在短短的时间里面，万长生就用绘画和雕塑的方式，展现了自己的深厚功底。 课堂屏幕上顿时爆发出一大堆各种点赞和弹幕。 可万长生不是来显摆自己这点技艺的，而是把电视画面放大侧面：“大家能看到吗，当年被硬生生从石灰岩体上残暴剥离时的累累伤痕，这尊南北朝时代的珍品，只剩下脸部和大部分的头顶，在那个国家积弱无助的年代，贪婪的外力，毫无羞耻心的盗贼、商人，就这样把我们的传统宝藏，卖到了全世界，造成我们现在想研究这些佛像，还得观看国外文献，甚至跑到欧美国家去请求借看，这就是菩萨保佑不了的现实，再好的东西我们都捂不住，只有在国富民强的今天，我们才能沉下心来研究保护这些瑰宝，也终有一天，我们会把我们失去的东西，一点点的拿回来，无论是艺术，还是尊严……” 刚才还嬉闹喧哗的课堂弹幕，瞬间安静，只有点赞的滚屏不断翻动。 席导都笑了，轻轻靠杜雯这边轻声：“真该把这个给有些人看看，就万长生达成的这个艺术教育中心，都还有人质疑他是不是在帮外国资金带路，试图影响文化教育呢，什么叫做中国文人骨子里的情怀，万长生才是真正做事的人。” 杜雯微笑:“您了解他，那就够了，他不介意别人怎么看。” 席导摇头：“他不可能是孤芳自赏的万长生，你更是不能把他当做自己手心的宝，他应该是青年人的扛鼎人物！这才是我对他的期望，你是最接近塑造他的人，我也非常看好你，这才是你们俩能够相辅相成的关键。” 杜雯轻轻的叹口气：“我舍不得他那么累。” 席导点头：“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情，责任和能力是相应的……” 聚光灯下的万长生确实在塑造：“可灰暗的过去，不能阻止我们奋勇向前，艺术的作用就在于此，夺走了菩萨的头，难道就夺走了我们骨子里的坚强吗？不可能的……” 边说，他就边在白板上提笔绘制佛像石窟里面的力士，这些也许也被掰走了佛头的金刚力士，带着中国画特有的夸张和主观形态感，富有爆发力的躯干，和旁边宁静安详的菩萨头像，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种整体动态和肌肉细节处理一气呵成的形态，堪称力与美结合的典范。 示意旁边的林楚妮点一下电视画面，切换出来的果然就是国内著名石窟里的力士造像。 哪怕经过千年风雨侵蚀，依然表现出一种坚守和奋力的钢铁意志！ 这回万长生不显摆泥塑了，而是直接在旁边画出来一尊著名的大卫躯干像：“同样是表现力量，欧洲艺术表现方式，有个解剖学意义上的人体因素，每一块肌肉都在整体和谐的解剖学框架下凸显张力，这就是中外艺术的区别，我们更在乎主观态度，精神影响力，而西方更讲究理性的手段，至于他们的现代艺术逐渐走上寻求精神领域的探索，就是我在下一堂课的主讲内容了……” 林楚妮的目光啊，竭尽全力都按捺不住迷醉。 这可是在对着上千万观众直播网课啊。 869、 追求和责任，选哪边? 万长生的直播课堂反应强烈是大家意料中的事情。 但没想到引爆点是这个，就更加超乎想象的热烈…… 林楚妮不是花瓶，就像她喜欢探索万长生的各种心理状态一样，当万长生准备敲响下课钟声的时候。 她捧着旁边的菩萨头像终于补充：“我们的课程不涉及宗教，仅仅是用佛像这个载体来讲述艺术在我们上下五千年文化中的魅力，同时也在诠释艺术的意义……” 万长生满意的看着。 这才是他欣赏的林楚妮嘛，哪能动不动就耍流氓呢。 这姑娘比他文艺多了：“村上春树说过，你要记得那些大雨中为你撑伞的人，帮你挡住外来之物的人，黑暗中默默抱紧你的人，逗你笑的人，陪你彻夜聊天的人，坐车来看望你的人，陪你哭过的人，在医院陪你的人，总是以你为重的人，带着你四处游荡的人，说想念你的人。是这些人组成你生命一点一滴的温暖，是这些温暖让你远离阴霾……艺术就能这样永远陪伴着你，而我们每个从事艺术事业的人，也应该像万长生老师这样，用艺术带给人温暖，而不是烦躁和欲望，再次谢谢万长生老师的授课，谢谢……” 如果没有点主持人的功底，肯定做不到这样泰然自若的表现。 万长生热烈鼓掌，简直惊喜！ 这就是他对艺术的态度，林楚妮解释得更加接地气。 因为他没这种文艺小资腔啊。可城里人只要喜欢美术，喜欢艺术的多少都有这种文艺心吧。 总之再也没有任何人会认为这个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漂亮女助手是花瓶了！ 也许还有人在猜测，这肯定是写好的台本。 但万长生的网络直播课堂上，那位漂亮得让人过目难忘的女助手肯定引爆了网络上的话题！ 各种从视频里面切出来的图片、小画面，在网上传得神乎其神！ 好多人为了这个，又去下载火眼app，找网课资源来看这位传说中的艺术家助手！ 当然各种话题层出不穷，这么漂亮的女助手肯定和艺术家之间有些不可说的亲密往来。 更别提还是人人羡慕，随便潜规则的著名大导演了。 说法多得很。 但总体风向居然是，下辈子我也要当艺术家！ 艺术家身边真是有如此颜如玉！ 或者说还来得及的，赶紧学！ 可到得再晚些，关于林楚妮的资料就被扒出来了，人家是正儿八经平京戏剧学院舞美专业的高材生，在读研究生，虽然有些小道消息说她好像有些社会人习性，但跟她现在的光彩比起来，真找不到什么黑料。 因为最最重磅的消息就是，这位女助手居然就是火眼视频的高层！ 整个艺术网课事业部的副总裁，人家二十多岁的年纪带着一帮子人，搞出这么大的场面！ 这是随便谁就能够潜规则的？ 再回想下人家站在台上的风姿吧，亭亭玉立洒脱大气。 看向万长生的目光确实充满了爱恋，可更多的还是当她侃侃而谈时候的自信。 那是只有成功者才拥有的自信。 网上一阵风的墙头草们，立刻变成了哇，最美女总裁！ 可能万长生就是抱上了这样的大腿，这样的金主才会当上春晚导演吧。 不然怎么会有火眼赞助的二十亿资金呢？ 对于不知道真相的人来说，他们只能牵强附会的瞎几把猜测，随风飘摇。 而实际上呢，万长生现在还需要抱谁的大腿么？ 他那花腿都那么粗了。 不过第二天这家伙又是全面退让。 跟着席导走进相关部门的会议厅之后。 您要冠上素质教育的官方基地头衔，没问题。 安排管理办公室的人手经常来视察，也没问题。 对整个艺术教育价格体系要审查管理，更没问题。 但是想安排什么关联企业来合办，对不起，这是外方投资，中方全面管理的合作机构，任谁合办都不接受。 连真金白银掏出来想参与合作的都不接受，更不用说虚头巴脑的来捞好处了。 因为不能完全贯彻万长生的艺术教育理念，那就什么都免谈。 这时候就显出来外方投资的好处了，席导解释了下整个项目的来龙去脉，接下来在国内各地还会有三到四座类似的大型艺术教育中心推动建立。 这种会形成巨大中心效应的艺术教育中心，是不可多得的模范项目，这也是宣传、文化部门重点关注的绩效工程。 言下之意就是吃相别太难看，差不多就行了，文化部门、宣传口可都等着分业绩呢。 最后哪怕万长生不需要任何职务头衔，还是给他安排了个教育系统十大年度人物的名头！ 万长生只好答应会去参加这个颁奖典礼。 春节要到了嘛，类似的十大颁奖典礼多如牛毛。 师徒俩从机关会议厅出来，席导拍拍学生的肩膀：“这就是我对你最放心的地方，该成熟的地方一点都不会让我失望。” 万长生苦笑：“所以还是尽量让我少接触官府吧，我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时代，但艺术和官家，不是吹捧跪舔，就是相互对立防备的关系，所以还是让我逍遥点做个中间人？” 席导无声的摇摇头，踱步轻声：“长生，艺术家的特点就是凡事按照自己的感觉来，而不是理性的判断选择，所以历来文艺圈都是最容易出现反叛声音的地方，因为艺术家就得不停接受其他思潮，更容易受到主观情绪影响，很难客观端正的面对时代，这才是你最可贵的地方，艺术和理性的并存，你看看，如果不是你的努力带领，会出现眼前这样的局面吗？” 万长生无语，就像当年杜雯把他拿得死死的，当他被激发了带动周边伙伴的心态以后，就不再是那个碑林里面只顾自己的小庙守了。 现在席导是同样的道理，一个劲的推动万长生成就名声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为了她自己有什么好处，而是清晰的明白，万长生一定是那个“达，则兼济天下”的艺术家。 先有闻达于天下，才有改变更多形势的能力。 一旦这种责任感放在万长生面前，他就被吃得死死的。 席导上车之前最后拍拍学生的肩膀：“我也想全身心的投入艺术，但如果每个人都是我这种想法，我们就没有眼光来发掘你，你继承了我的衣钵，才能找寻到更多更好的艺术苗子，你是个明白道理的孩子，纵然我舍不得给你增添什么压力，但是相比多一个技艺精湛的学生，我唯有心疼的选择让更多人得到改变，这就是你的责任和使命。” 万长生一点都不意外，笑笑点头，送导师上车。 外人总会以为哎呀，席副院长对万长生真是青睐有加，雷万强是不是什么都在给自己亲儿子捞好处…… 万长生却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就算是爱才。 席导更看重的还是万长生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文人情怀。 仅仅是天赋的话，国家美术学院、国立美术学院，随时都能拉出来一长串远超万长生的艺术高手。 可他们很难有万长生这种境界啊…… 这种清晰认识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境界才是可遇不可求的。 对万长生来说，荣誉、金钱，这名利两把枷锁都锁不住他。 压根儿就不在乎，甚至还刻意回避。 但责任跟使命，他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 转身慢慢踱步到浅蓝色的suv旁边，贝赫耶还赶紧推门下来：“被什么官员批评了吗？” 万长生轻轻摇头，这事儿根本就没法和阿拉伯少女解释，在他们的国度跟世界……可能只有宗教人士会有类似的胸怀。 也许这才是中国人始终能坚韧不倒的原因。 最后笑着开车走人：“过几天跟我去参加个颁奖典礼，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场面吗？” 贝赫耶欣然接受，还马上开始考虑穿什么衣服才足够衬得上排场。 不过回到办公室，杜雯就一目了然，不劝说不开导，笑着从桌面上把自己的手机推过来。 上面的表单是从昨天正式开幕的艺术教育中心，两天里美术招生超过三千人！ 还有很多来询问关于器乐、声乐、舞蹈甚至体育招生的家长跟孩子，失望之下，不少人居然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干脆就学美术算了…… 这么大规模的艺术教育中心，说是要建立其他项目，但美术却走在最前面，规模又这么大，显然以后美术的前景最好啊。 那就转方向吧。 家长们的脑回路也是蛮清奇的。 万长生的表情果然就变得柔和放松了。 这就是他的成就感。 杜雯轻声：“因为农业人口数量巨大，中原是教育资源最为匮乏，却又从古至今都很崇尚惟有读书高的传统地区，这一步一定会在中原走得无比踏实，改变命运的意义比西南地区还要显著，这是我们当初决定创建大美社时候，绝对没有想到的结果。” 这么一想，万长生更欣然。 菩萨不是也说过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870、对抗还是合作 是的，从豫南艺术教育中心成立开始。 对于华北地区，特别是中原地区的美术培训机构，不啻于凭空一声惊雷。 直接炸掉了他们本以为可以千秋万代做一辈子的生意。 这就是万长生给林楚妮说过的那种心态，很多人，一时之间有点顺，轻松的赚到钱揽到活儿，就觉得自己仿佛一辈子都可以吃这碗饭。 却没想过外面的世界，每天都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指不定哪天就会被太平洋的蝴蝶扇动影响到身边来。 特别是那些三四五线小城市的人，也许他们看见的周边日复一日都没有变化。 慢慢也就失去了对外界的敏锐，更失去了不停努力提升改变自己的动力。 豫南确实是个美术学院的空白。 往南是鄂北，往东是鲁东省，往西的陕北这仨省份都有美术学院，往北什么都得朝平京集中，那就更不用说， 偏偏这个全国人口第一多的大省，居然没有美术学院，高校数量成色也是周边几个省里面排后面的。 连高校艺术专业都没多少。 这种情况下，大美艺术教育中心可以说一刀插在了心窝子里。 一来激起了这个省包括周边一直不太主流的美术艺考兴趣； 二来当然就是让很多旱涝保收，不太红火，但也没多大竞争压力的美术培训班，生意瞬间崩塌！ 因为从12月31号这天开始，和网课一起同步上线的，还有以豫南省电视台为主、马贺市电视台为辅的套餐广告。 基本上就是把原本蜀川、江州的挖掘机风格广告移植过来，甚至还配上了豫南口音的台词。 “学美术，到大美！” 这种简单粗暴的广告语，直白到两三天之内就开始洗脑成功。 一月初，正是诸如蜀美、鄂美、鲁东美院之类专业考试的时间，很多艺考生就算不知道美术网课，也多半从各自培训班、强化班听说点消息。 而对更多家庭来说，就好像凭空冒出来一条通向重点院校的金光大道。 不再是非得千军万马都去拥挤在那条高考工厂的独木桥上了。 复读一年的高考工厂也并不便宜。 而在这里，网上、电视里都能清晰的看到这座美术培训机构的庞大跟专业。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能投资几十亿搞那么大一栋楼的老板，哦，这个老板还是全国春晚的导演，有票子又有关系咧。 特别是后者，能给普通老百姓带来莫名的信心。 所以从元旦这天开始，真是成群结队的从省内各地来马贺市看学校。 然后来了就很少有人能跑掉。 贝赫耶带了一群同胞过去见证这个大项目揭幕，拍了不少视频照片，但都比不上大美拍摄团队自己拍的专业画面。 已经进入春晚攻坚战的万长生，无法脱身之下，现在能看见的就是这些翔实的视频资料。 整个业务已经迅速带动新城人气。 漂亮美观的商业中心裙楼，那些挑空的阳光露台阳光屋、随处可见的雕塑、连停车场都全部修葺一新的透着艺术气息，到处都能看见设计风格明显的装饰细节。 当然还有少不了的大型喷绘挂画，万长生领衔的金牌导师团队，那都是五六层楼那么高的画面，一个个气宇轩昂的艺术照，看着跟国际精英似的。 然后一年学费带住宿费一万二千八！ 硕大的价格就跟楼盘开盘价一样，用震撼体展现，隔着几条街都能清晰辨认。 只要稍微打听下，全国市场价通常在五万！ 还不含食宿费，现在的价格简直就是白菜价。 等于说掏个一万多块，就有很大几率考上重点大学，给未来找到一条很不错的职业道路。 这对普通家长的诱惑力太大了。 所以走进艺术教育中心，在这样充满艺术氛围的环境下，和咨询顾问稍微谈几句，再参观下巨大的教学空间，乘坐电梯到大楼住宿部看看。 掏钱吧。 这里的住宿环境可以说比江州的大美培训校还好得多，几十层楼安排数千近万名艺考生，未来都是轻轻松松，现在只开放了部分楼层，那都是窗明几净，色彩缤纷的新派宿舍风格。 最后屋顶花园、篮球场、网球场还有个五人制足球场的配备，而面积巨大的食堂直接用原来的美食城改装，简直感觉是送孩子来享受的！ 在设计师的手中，就是有这样点石成金的能力。 这恰恰就是利用了设计之美，来获得焕然一新的视觉效果。 徐朝晖正式担任教育中心培训机构总经理，二十六岁的年纪也不算太年轻，主要是他有种超年龄的沉稳专注，带着上百人的教学商业团队全面展开工作。 有平京戏剧学院的副院长，省里市里的文化、教育、宣传单位领导莅临现场开幕，马贺市市长亲自剪彩。 还有那么漂亮的外国女老板一起露面。 这还有什么不能信任的？ 可以说当地市领导都有点不敢相信。 就这么一两天，就能聚集起来两三千学生。 收了几千万的学费？ 对于贝赫耶这种土豪投资方来说，花了接近九亿，连收购带改装工程，她是没想过很快收回本金的。 本金九个亿是矗立在那的建筑不动产。 整个项目搞活了，就像现在周边的小区立刻有不少家长去租住了，地产价位上升，那就是九亿变十几亿的升值。 中东土豪又不需要马上收回现金干什么，他们不停的从地下挖油气出来换成现金，最希望找到的就是这种能够大幅度升值的不动产。 放他个十年八年，等油气挖完了才开始慢慢回收享用不动产投资。 这就是他们应对资源枯竭的办法。 所以根本不在乎这时候学费能不能赚钱。 那么有了这种资金支持，日常运营开支能花多少钱呢？ 无非就是教学团队的工资罢了。 关键是五层楼的裙楼，教学只占了其中三层，就能装满上万人，一楼全都给了各种艺术商业品牌。 那位美术超市的老板则用几乎免费招租的形式安排给地下停车场的巨大面积，要求就是他的美术用具，特别是基础的纸笔画具要用最便宜的价位提供给艺考生。 至于这么大的面积，其他高中低档品牌的画具用品，那就丰俭由人，该赚土豪学生的钱那就由他去了。 这位和原本的日用品超市分享了地下部分空间外，其实还空着大量的停车库，估计以后还能再增添别的内容。 但就是这样，最有商业价值的一楼招商，虽然现在大多还空着，但未来基本上就能满足相当的日常开支。 而五楼则是留给未来影视、声乐、器乐等等其他艺考专业的空间。 至于火眼网课，不是还有整整一栋楼都空着么？ 所以这时候就看得出来，当时收购这样一座商业中心，是有多么大的余量了。 那么对于豫南省遍布从省会到十八线小县城的那些美术培训班，几乎就是灭顶之灾。 有人还气得到网上把万长生跟他的团队，骂了个狗血淋头，写了字字血泪的控诉书，哀嚎投资血本无归的凄惨…… 却立刻被早有准备的新媒体团队，用有理有据的文章剖析解释。 的确，有句话说得很好，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这些遍布各地的小培训班，就是在这个时代变革的时候被牺牲掉了。 他们和工厂企业改革时候被下岗的工人，知识青年返乡潮中已经在农村安家的那些倒霉蛋，独生子女计划生育中被打掉的那些孩子，没什么区别。 就是被牺牲掉了。 效率低下，水平良莠不齐，收费高昂混乱的小培训班迟早会被艺考大鳄洗牌，今天万长生不来，明天就会李长生来。 抱怨万长生没有任何用处，因为牺牲了不到一两百家小培训班的利益，换来的是数千学子精准艺考上高校的把握性，更换来的是艺考成本的大幅度降低。 这是民心所向，也是时代的选择。 但所幸，他们所处的这个时代，还有个人扭转的机会。 大美艺术教育中心，只针对适龄艺考学生进行培训，也就是主要以十七八岁的高二高三学生为主，之前年龄段并不建议外地学生来马贺市住读，寒暑假可以来学习。 那么各地培训班应该转向下功夫的，就是中小学基础培训。 如果有兴趣，可以派出自己的老师或者管理者到大美艺术教育中心联络交流，进行一定的资格认证以后，可以成为各地基础培训的关联培训班，有相关地区的艺考生、美术爱好的孩子，都可以推荐到当地进行基础爱好培养，直到高二高三再来教育中心做最后的强化。 杜雯这招堪称稳准狠的，不但把负面舆论彻底降到最低，还顺手给大美招揽了一大批遍布各地的免费加盟商、业务报名点…… 这种深耕各地十八线小地方的路数，甚至能抵挡住周边其他艺考机构的阵地交锋。 总之，本来偏居西南一隅的大美艺考培训机构，借着这座艺术教育航母的下水，直接冲进了全国顶尖艺考机构的行列。 几乎把所有同行都给震撼到了。 是对抗，还是合作？ 这个题目放在了所有艺考机构的面前。 871、公关是个专业活儿 这还不算完。 大美艺术教育中心的公众号跟微博，还同时发出一系列新文： “自从大美来到豫南，一直得到当地各级部门的热情支持，美术教育从业者人士更是如此，正是他们的默默耕耘，才让这片中原沃土有了让艺考生根发芽的今天，并为所有美术爱好的孩子们提供创造了一片广阔的天地，只是很显然，时代的变革，就像接力赛的交接棒，总会让部分参与者受到伤害和失落。” “大美不是掠夺者，更希望能够和社会各界、特别是豫南地区各级美术教育从业者一起迎接这个崭新的时代，所以大美承诺将承担未来省内五十家艺考机构两个月的场地费用，并全力协助这些艺考机构向青少儿美术教育培训转型。” “这是大美艺术教育中心向这些美术教育同行者表达小小心意的小举动，希望我们能一起努力，减轻这场变革带来的压力和困难。” “豫南是具有优良传统的中原大省，这里有无数向往美的艺术爱好者，希望些许额外的帮助可以让大家都能在这个美好的时代，过得更轻松些。” 这一波操作。 有些意外的被几乎全国网络媒体迅速传播！ 这是杜雯操刀时候，都没想到的。 “进驻豫南的全国首家超大型艺术教育中心，居然主动向全省同行支付场地费用，降低行业冲击的震荡！” “活久见，大鳄给小鱼投食！” “如此财大气粗还心存善念的艺考机构，背景说出来吓你一跳！” …… 诸如此类的标题话题，确实能够产生很多话题性。 就等于大美只是点燃了一根导火线，后面却引爆一系列各种话题。 新媒体公司更是一窝蜂的挤上来传播这个热门题材。 这就等于是为大美的艺术教育中心，做了最直接全面，又免费的广泛宣传！ 因为真的很难对这件事指手画脚的批评。 人家这可是真金白银的砸钱买名声！ 还买得如此巧妙。 其实才花多少钱？ 几百万顶破天，该怎么付钱，主动权都在自己手里，这钱拿了就意味着投诚啊。 而在广告界、媒体圈，一片叹服，这特么的危机公关做到极致了。 谁都有危机，任何企业都有走在危险边缘的时刻。 无限风光在险峰，往往越是千山鸟飞绝的峭壁悬崖，那些人迹罕至的危险道路才越能获得超高利益。 能够提前感知危险，还能精准有效的扳动方向盘化险为夷。 就是危机公关团队的能力了。 拥有这样的团队，那就意味着很多别人不敢去的地方，这拨儿人都敢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这姿态摆得简直完美！ 不仅对当地同行狂吹彩虹屁，还隐隐点出自己可是有官方支持来的，走明面儿根本没可能诋毁伤害到。 然后纯粹是出于道义提供支持承担。 最让人佩服的是，看似充满谦逊的文字背后，却带着咄咄逼人的强硬面目！ 已经基本不掩饰大美艺术教育中心策动了这场变革…… 敢自称推动了时代的变革，啧啧，这帮据说全都是年轻人组成的团队。 口气可真大！ 可光是看看万长生的履历跟身份，就已经让人觉得不可匹敌了。 据说后面还是中东土豪财团的资金支持！ 这让江浙一带的同行都有点绝望。 没错，全国已经产生了大概两三家上市艺考机构，都在江浙地区，虽然都是非公开股份炒买的新三板公司，也敢号称自己是有钱了。 但是能跟中东土豪比？ 人家可是不把钱当钱，直接哗啦啦开龙头就能无限追加！ 从豫南这家艺术教育中心开幕式上，那位简短说话的阿拉伯美女传递出来讯息就是，这只是试水！ 如果证明这种模式能行，将会在全国范围内大力推动！ 看看宣传照片上那些穿着白袍的中东形象吧。 如果仅仅是外资进入，还能通过相关媒体摇旗呐喊，呼吁教育产业不能被外资控制，百年大计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这种充满了恶毒揣测跟臆断的文章，其实已经在露头了。 对于根本不了解中东资金进入模式的人，却洋洋洒洒写一大篇立场非常明确的文章来带节奏。 背后是谁在引导，那就不言而喻了。 可带队的是万长生，春晚导演。 如果敢点名道姓的批评，这会儿可是风口浪尖！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春晚了。 除了纯粹帮万长生刷热度，还会招致举报警告。 所以只能阴阳怪气的旁敲侧击，这春晚导演可真是会抓时间抓机会，趁着全国人民都关注春晚的时候，狂捞私人好处！ 这种立刻招致暴风骤雨的评论反击，转发嘲讽：“好处？看看你那主子收取的学费是多少钱？就知道万长生动了哪些人的蛋糕！” “市场行情价全年艺考培训五万起步，还要起码五千到一万的食宿费用，大美艺术教育中心多少钱？一万二千八！你的良心不会疼吗？哦，你写这种文章收钱的，当然不在乎多掏那几万块送子女去读高价了。” “我就是大美出来的艺考生，当年市场价还是三万的时候，万长生拼尽全力的压到两万，现在规模扩大，他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进一步降低成本，压低整个艺考学习的费用，有些人总是在默默的付出，还带着我们一起努力，可有些人就只会喷，因为努力哪有喷粪爽啊！” “说万长生从春晚得利的那位搞清楚，整个艺术教育中心从立项到改建筹备，那是从去年暑假前后就开始的运作，万长生参加中原地区招商会的新闻照片如下，而春晚是国庆节后才确定由他来担任导演，难道因为他当了春晚导演，就不能按部就班的正常运作了？非得要他饿死一分钱都不赚，才能让你们这帮鸡蛋里面挑骨头的键盘侠满意？道德绑架到了这种地步，也是罕见！”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论到发动网络舆论来影响关注点。 娱乐圈才是最在行的。 杜雯原本想通过建立公关媒体公司，在娱乐圈打下一片天地获得话语权。 却没想到直接扩展到了整个网络舆论层面。 自然是打起精神全力应对。 扎扎实实的打出了自己的旗号。 万长生的经纪人，所有关于他的形象公关，都是她在打理，这在影视圈是人所共知的消息。 这次危机还在萌芽中，就被完美漂亮的扼杀过程，堪称危机公关的典范。 自然在影视圈、娱乐圈、广告圈这些有很多重叠的圈子迅速传开。 一时间，找她联络类似公关处理工作的客户，居然纷至沓来！ 而这时候，万长生在做什么呢？ 当然是一边指挥春晚排练，一边上网课啊。 毕竟大美艺考的学生，一年中最重要的蜀美专业校考就在眼前了。 每天晚上八点左右，万长生都会在摄像头前面上速写课。 只不过这同时对全网公开的网课，就是付费的了。 每次9.9元，刨除网站运营费用后，全部捐给大美自营的西北地区防沙固林工程。 理由很简单，上这个课的艺考生都付出了学费。 这是尊重他们的学费付出。 网上有点哗然，但全都是调侃的卧槽！ 你特么收费，都能找个这么富丽堂皇的理由，我特么还没办法驳斥。 要看就乖乖的付钱吧。 两小时的顶级专业课程，不要99，只要9.9！ 很便宜了。 但是有一百七十万人付费进入观看！ 这堂课就太贵了！ 第一天这堂课，就收取了一千多万课时费！ 特么跟股神吃顿饭，都没有这么贵！ 堪称全世界最高身价的授课。 但万长生依靠网络授课的模式，居然不经意的就达成了。 而这还不是高峰。 第二天竟然涌入了三百多万人！ 其中大半都是当天从各种渠道听说了这种奇闻异事，花9.9来好奇的看看到底讲什么。 而哪怕看过昨天的授课，又或者从白天疯狂传播的盗版视频里面看过，今天就更加好奇会不会讲得不一样。 要知道之前免费美术讲座的时候，万长生可是创下过最高一千四百多万id进入课堂的最高记录。 现在这点付费，不过是几分之一。 所以这种狂收揽金的能力，让火眼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这才是顶级流量的存在，不是靠外表、搔首弄姿跟各种绯闻，而是实打实的才气！ 以互联网公司的尿性，本来肯定是挥舞支票本签约旗下。 可万长生这哪里是他们签得起的价位。 人家一堂课就能带来数千万用户付费。 这还是网络课堂不允许开通打赏功能，不然整个课堂秩序更加混乱。 只能是赶紧给林楚妮火线提拔，直接担任网课事业部ceo！ 李逸飞心满意足的宣布自己在网课事业部的过渡职能达成，全面信任林楚妮能够胜任这个工作。 由林楚妮作为火眼在网络教学职能方面的总负责人，全面协调网课教学的产品、运营、市场和内容工作，掌管网课教学事业部的战略、商业化、战略合作伙伴建设、法务、公共事务、公共关系、财务、人力全方位工作，独立向火眼ceo李逸飞汇报。 林楚妮这姑奶奶，居然就成了实打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火眼高层。 这可是比之前的高层身份，含金量有本质变化。 并外包火眼的整个公共关系事务给大美公关传媒机构。 提升大美艺术教育中心为火眼最高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光是付给大美设计团队的ui设计费用就是六百多万！ 笼络不了万长生，那就笼络他周围的人。 李老板这种思路还是非常清晰的。 872、被绘画天赋耽误的段子手 可以说，万长生和林楚妮搭档，成就了美术网课，同时也成就了他自己。 万长生之前在很多普通人的眼里，就是个符号。 《人艰不拆》的导演，还带着人搞出来那个让人忍不住流泪的感人爱国视频，现在更是春晚大导演。 但依旧只是个符号。 就像他的专业青展金奖，这样那样的名头，对很多普通人来说依旧很遥远。 特别是圈外人，很难在脑海里面建立起来完整立体的形象。 但网课，彻底给了所有人一个可以清晰看见，全面了解这位青年艺术家的平台。 万长生的穿着打扮很朴素，虽然网上迅速出现了关于他的穿搭讨论，点评他是最会穿的几位非演员帅哥之一。 但基本上都框定在他和钟明霞代言的那个北欧品牌，最多林楚妮会带点围巾、衬衫之类过来帮他稍微调整一下。 发型简洁利落，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更没有故作姿态的标新立异。 人们印象中艺术家的长发、耳钉、夸张帽子，什么都没有。 褪去光环，就是个走在人群中略显高大魁梧的小眼睛男生，甚至在北方都不算啥。 可一旦站在讲堂之上，那就是妙语连珠，笔下生花。 怎么可能重复讲课？ 万长生的速写课，已经伴随他四年多的教学经验，变得炉火纯青了。 而且他有无穷无尽的模特啊！ 第一天上速写课他就发现了这个特点，下来也分析了网课的特点。 先对昨天从江州跟豫南发过来的艺考生速写习作，进行点评。 豫南已经开学，就已经在跟着上网课，只不过相比之下，他们是有老师在身边手把手的教。 万长生从屏幕上指导以后，马上就有助教分片强化吸收。 肯定比自己在家对着屏幕的效果要好。 但豫南这边已经有画得很有特色的学生了，天赋这种东西，跟学了多久没多大关系，况且怎么都还是有些带基础来的学生。 这时候就看得出来，万长生授课很少谈那些玄妙的意境之类，专注于很踏实的画准画像，如果能在这个阶段找到些神韵，那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快速点评大概二十分钟，指出学生们常犯的错误以后，就开始针对出现的问题进行示范。 不过今天就会提出画什么样的模特呢？ 男性老年、女性老年、男青年、女青年？ 请大家点1、2、3、4选择。 简直就是喜闻乐见的场面，一窝蜂的选女青年！ 还好多弹幕都要求画那位上次的女助手！ 万长生都叹气摇头了：“你们能不能成熟点，我看看数据呢，艺考生投票百分之四十是老年男性，三十是老年女性，只有极少数选了女青年，可围观的大半投票……一百八十万人投票，一百五十二万选择女青年，你们不知道女青年对考生来说是最难画的吗？这对很多初学者很不友好啊！” 但任性的观众们就是闹腾着要看画女青年。 直播间围观的演职人员们都笑得前仰后翻了，万长生还是绷得住，面无表情的说好，在一大群积极举手的围观演员中邀请了一位舞蹈演员上来。 模拟一个逛街拍照的动态，人家也是能瞬间凝固在那的。 万长生边画边讲，甚至连舞蹈演员动作中有些职业习惯的流露特征都把握到，搞得那久经沙场的舞蹈演员想放松点，又忍不住惊讶。 反而最后被万长生捕捉到面部表情里。 他不是习惯最后画五官嘛，灵动！ 可下一位他就不管怎么选，还是要找位男性中年模特来画。 本来他想找个工作人员替代，有位民乐演奏的老哥，主动得差点都要跳进画面了。 只好选了他，结果这位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于演奏的时候激情澎湃，始终有点坐立不安，就是很难纹丝不动的那种。 万长生倒不会觉得有什么，还边画边讲笑话：“我女朋友是医科大学的嘛，医科生苦啊，成天不是呆在实验室就是图书馆，结果有天有个男生找她搭讪……” 简直是肉眼可见，画面上瞬间密密麻麻的弹幕，如果不关透明度的话，能把课堂都淹没了。 而且连现场围观的演职人员们都跟着起哄，还被录音给采集下来！ 这下网课观众们，算是知道万长生上课周围有多少人看了。 起哄的内容主要都是“哦哟，你也有这种危险……” “哈哈哈，我还以为您这样的都是霸道总裁呢。” 可能觉得万长生没什么表情的讲这种事儿，就跟自己身边的朋友一样，平凡又亲切！ 万长生真不笑：“追女孩子，画画都是这样，细致观察是重点……那个男生就写了个纸条递过去，我看你在看外科手术的书，你是外科的吗？你看他观察得多仔细啊……” 一点都不会觉得枯燥，看万长生的笔在人家民乐老哥手里拿着的书本经过时候，网课教室里面都笑疯了。 结果万长生抖的包袱是：“我女朋友说不是，您有什么事吗？人家就很不好意思的期期艾艾，我，我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女朋友可直接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刚才我就发现你有点坐立不安，你是不是有痔疮啊？” 哄的一下，网课屏幕就彻底被各种哈哈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给淹没了。 “您还是去说相声吧，来上什么美术课啊……” “真是被美术耽误的相声演员啊。” “哇，你女朋友好可爱啊……” “唉，您这感情可真好，让我还有什么指望呢？不是公众人物都不能宣布自己恋爱吗？” 这边围观的演职人员们更是笑得肚子疼！ 特别是看那位民乐老哥拼命想坐着不动，都涨红脸了，也忍不住要动，就更可乐。 这样的课堂气氛，好像和一般人以为的课堂差别太大了。 万长生讲这些东西真是信手拈来，换位年纪稍微大点的女演员来坐着，也一点不让人觉得是在上课：“大家看这服装充满了传统韵味，好看吧，还得是帽子好看，头顶赤珠盘樆璎珞朱帽金丝虎啊，明白吗，就是毛线帽子……” 看他信手画顶毛线帽子在画面顶部，周围人都笑得抽抽了。 什么他都有得说：“细节，细节决定成败，我一直在速写课堂上强调，细节是决定你是不是能够得到高分的关键……” “这位姐姐的属相是马，地支午马与今年值年太岁地支子，子午相冲犯太岁呀，动荡损财，事业运受损……” “金丝虎属长流水，正好壬午马属杨柳木，五行水生木，木克土，戴着这顶帽子，必然事业兴旺，乱中求胜啊！” 这下真是让听众和观众都瞠目结舌，仿佛看见个跑江湖的小骗子…… 这位传说中赫赫威名的万导，艺术家，一点不高冷，又不高深，嘴碎得要命，死的都能说活了！ 和大家以往以为的那些男神范儿差别太大了！ 全程围观的都在哈哈哈，学画画的只能卧槽佩服，您嘴上说得这么溜，手上还半点都不放松。 佩服！ 这9.9的听课费是千值万值，明天还来看！ 所以万长生预告要一直上课到12号校考开始的速写课，现在全包打折，49.9就能买十天。 一股脑的就卖出去上百万份…… 哪怕其中很大部分是凑热闹，买了就等于看了，没准儿过两天就过了新鲜劲。 但万长生这种网课的号召力，立刻跃升到热搜话题榜的头条！ 和带货的主播、顶尖网红并称几大巅峰的存在。 只是人家把赚的钱拿去京沪粤买房，万长生这边却真的就把这钱用到西北防沙固林的项目上。 火眼思来想去，也跟着宣布万长生的网课营收，火眼不收取一分钱的营运技术费用，也跟着一起捐给慈善项目！ 这是真狠啊。 用李逸飞的话来说就是，通过万长生的网课，很明显其他同时开通的四十多堂艺术网课收费也都顺理成章，虽然万长生的收费人数是压倒性的超级多。 但整个网课事业部的未来，不能压在万长生一个人身上，重点是通过这次的推广，打出名声，明确火眼艺术教育网课的地位。 二十亿的广告费都花了，也不差这点，就当打广告！ 就凭这种力度跟气度，一时之间全国各地艺术培训老师纷纷在火眼艺术教育上面申请开课。 一个月以前还无中生有的艺术网课市场，瞬间如雨后春笋般，在火眼网课版块，产生了巨大的数据流量。 更是轻而易举的雄踞国内网课头把交椅！ 就凭万长生的流量，都击败了之前耕耘市场好几年的其他高考等普通文理科网课app。 火眼高层已经开始评估，要不要快马加鞭的在这个时候顺势推出全方位科目，从艺术类涵盖到其他所有学科。 因为整个网站上市步伐越来越紧锣密鼓。 这种能够获得国内市场占有率第一的诱惑，将会使网站在国际资本市场获得极大青睐。 这可是价值多少亿的财经决策啊。 于是连关注财经的网友都在说，人家万长生连数千万授课费，都能捐出去做慈善。 还会在乎之前那点艺术教育场地费补贴？ 人家的心胸真是面朝星辰大海啊。 而且万长生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春晚的排演上。 不过那位大妈是真的再也没把帽子摘下来了！ 万导都说了，戴着吉祥！ 873、 懂你的人就是高山流水 不过挺好笑的是，春晚周边旗舰店、年年app的直销店里面，很快就有不少顾客询问那顶赤珠盘樆璎珞朱帽金丝虎毛线帽子没货吗？ 催促之下的周边团队只好找万长生请教，这到底是啥毛线帽子啊。 得赶紧搞出来满足市场需求啊。 因为整个周边团队，已经有点魔怔了。 之前不是说足足备了差不多两亿的货品吗。 就因为万长生和大美社这几年跟各种配套生产厂家的合作关系。 这些货品差不多都是赊的，这边接单以后直接通知厂家那边发货就是了。 大美社这边开的网店，其实就是集散店，并没有实际货物流通。 从十多天前的圣诞前夕开始推出全系列的春晚产品上市以后，大卖！ 圣诞节的艺术家之夜里面，就有女生带着春晚的周边产品，挂在背包上的吊坠、手机壳等频繁出镜。 人家圣诞树上挂礼物，这边挂的全都是周边产品的娃娃之类。 当时就跟着火了一波，现在网课开通以后，更是不遗余力的把这些周边产品堆放在画面里的桌子、椅子甚至墙角。 那种带着几十年前香港怀旧风海报特色的红色春节主题卖得最好。 大红色的底子，鲤鱼拱门、财神报喜，就连鼠标垫上都能写着春联“按键下富甲四方，弹指间才高八斗”，横批“点石成金”。 戴着墨镜的财神爷抱着玉如意的样子诙谐有趣。 谁说传统图案就远离市场，阳春白雪了？ 就这么一套图案，从手提包、艾草香囊延伸到抱枕、汽车头枕、航空睡枕、开瓶器、活页记事本、钥匙扣，甚至本命年皮带！ 大美社这些家伙，跟着万长生把这种神叨叨的钱串子风格，真是发挥到了极致。 用很多逛店顾客的感受就是，想不到居然就连春晚这么个题材，都能被设计师们玩出这么多花样。 最便宜的苍蝇拍子，都能把红格子做成新春贺喜的镂空字样。 才9.9一个，走过路过，逛逛店不买都不好意思。 就连买这个，也能把利润捐出去给防沙固林呢。 然后最让团队意外的，其实是全套春节题材的吉祥如意餐具。 万长生和他在青展认识的那位瓷器大师老哥联合推出的，五千套售价499的彩印餐具，上架三天内就卖光了，买家留言全都是一定要赶在除夕之前到货。 这么漂亮的餐具，看着春晚吃团年饭，那才叫名副其实的圆满。 断货来得太过突然，根本来不及补货，那就买筷子，这个看起来备货多，可两万双各种材质的春节主题筷子，在动不动单日几十上百万的顾客光临到店数据面前，啥都不是！ 很显然大家估计得还是太保守了。 谁能想到围绕春晚，万长生跟整个团队能提前一个多月就吸引这么多目光关注度呢？ 补货吧！ 厂家疯了似的加班加点补货。 只要春节前能补的都在大量补货。 所以app和几家旗舰店的状况往往就是频繁缺货。 而且越是买不到，顾客就越热情，有种要把这些春晚周边产品买回去当成艺术收藏的意思。 珍藏版！ 所以app年年的上面，开辟了一个简单的数字在最底部：“春晚周边产品、厂商赞助销售及其他形式募集善款879381931.69元” 而且这个资金数字还在不停的上涨提升。 八个多亿！ 有哪一届春晚做到了这样全民关注，还赚这么多钱准备投放到公益事业中去的？ 年年也正式开始对外招募关于西部防沙固林公益工程的团队。 不是大美自己来做，而是外包给商业公司来运营。 这样就最大限度的保证了专款专用，更不用为运营过程中产生的成本背锅。 毕竟很多天真的人以为这几个亿全都会用到工程上，殊不知金额越大，中间产生的运营成本就越高，参与者都是要拿工资吃饭的。 所以大美社这边只需要号召全民做好监督工作就行了。 这也确实符合万长生那种专业事情交给专业人士去做的甩手掌柜理念。 不过这样接二连三的捷报频传，居然都没引得国家电视台或者任何主管部门来询问万长生关于“年年app”的所有权问题。 又或者春晚这个品牌到底应该怎么再接再厉的话题。 让杜雯都忍不住私底下频频摇头，这体制内的反应速度真是迟钝到了极点。 感觉没有直接挂钩到谁头上，这事儿就没人管。 还好万长生这整个春晚筹备是自筹资金，靠着火眼提供的赞助费在运转。 真要是啥都指望体制拨款，那一定会狠狠的体验一把世界杯级别的足球赛。 所以这也乐得万长生可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眼前工作上。 白天督导演练排节目，晚上跟自己的学生心连心上速写课。 这种生活也是万长生最习惯的。 规律且充满了创作激情。 因为天天跟这么多顶级歌舞表演艺术家合作，他不可能没有灵感。 同样还是两条路分开走。 一边随时抽空都在勾画自己的雕塑草图。 一边已经开始整理平时画的各种歌舞速写。 前者尽可能的抽象，后者万长生肯定是打算画国画的。 历史上有幅著名的《韩熙载夜宴图》，万长生就准备画这个。 把那个平安夜的名家荟萃，新时代的艺术表现场景，用这种古往今来很常见的载体表现。 他不会像老童那样去追求新派国画的创新，在万长生这里，国画永远都是用传统的技法表现现在的时代，和他在雕塑上面的锐意进取，不断尝试新材质新形式，区别很大。 所以几米长的画卷，得特别准备。 本来是叮嘱大美社的小伙伴来体育馆的时候，给自己带上笔墨颜料画具，最主要是特殊尺寸的绢纺画布要提前定制装裱在画板上。 结果经常都有工作联系的苏沐楠可能从江州那边知道了，兴致勃勃的说自己想来体育馆探班，顺便把这些东西给万长生带过来，毕竟画具这种用惯的东西，旧的比新的好。 万长生当然是感谢小苏老师的帮助。 大概八九号吧，马上面临校考，万长生居然有点莫名的紧张，絮絮叨叨的在网课中再三给学生们叮嘱注意事项，又唠叨放平心态。 让参与网课的观众们，纷纷弹幕说回想起自己高考时候的爹妈。 下了课还有点坐立不安，自己考大学的时候洒脱自信，轮到自己的学生面临人生大考。 万长生就容易紧张，第一次送考生完成后，他还跟苟老头坐了半晌才平复下来。 所以出来看见苏沐楠满脸好奇的等在外面，就干脆接过她带来的东西，画画。 唯有沉浸在书画中，才是他心灵最平静的时刻。 已经晚上十点过了，林楚妮照例安排了员工们的收尾工作，却也没舍得走，万长生直播这些天，她天天晚上过来，美其名曰看着网课事业部最大的ip发挥光和热。 其实每天晚上都跟小迷妹似的坐在旁边凝视。 有点体会到钟明霞不爱说话，就静静看着的心情了。 这会儿也没了以前调侃戏谑的口吻，抱着手臂在旁边看。 对其他画家来说，这可能是个焚香沐浴之后才能煞有其事进行的艺术创作。 万长生可是打印机来的，就在体育馆旁边的休息室，主要是得把绷平的一摞画板给搬过来。 这种几米长的画卷，画的时候可以分成好几段，最后装裱师傅能够天衣无缝的拼接成完整的整幅。 只是把自己酝酿的草稿放在旁边，大概的估摸下整幅画的分布跟比例大小，万长生就从一边起头开始。 因为外面走廊上经过的人有点多，林楚妮一直靠在门口给过路的轻轻做噤声手势。 结果惹得是个人都要探头看一眼，然后就舍不得走开了。 最后反而结结实实的在这休息室无声的挤了一大堆人。 还有人偷偷发消息叫摄像师带设备过来拍！ 可以说这大晚上还精益求精留在这边排练的，都是艺术家。 但没见过万长生这样画画的。 在他这里，就是标准的白描工序，悬腕执笔，不是人家工笔细描常见的叶筋笔，反而是粗大得多的小白云，更适合他在寺庙白墙上勾画。 再说乡下也没那么讲究，这才让他磨练出来过硬的功底。 关键还在于没有在绢面上定位描形，偶尔瞟一眼草稿上的人物动态，几乎是不加思索的行云流水！ 苏沐楠几乎没看过万长生画工笔，吃惊，连忙小心翼翼的捧了墨碟跟着，免得他在长卷上反复移动，要是滴了墨渍在画面就痛苦了。 她自己不修边幅，但是对画面纸面却有强迫症。 万长生就埋头在自己的画幅中，心情越来越放松，笔下也越来越飘逸！ 谁说万长生的作品有股子匠气来着？ 那是他没放开手脚罢了。 可能这段时间天天在这种顶级艺术熏陶下生活，各种舞姿、歌声已经萦绕在万长生脑海里面滚瓜烂熟了。 现在就是下笔如有神！ 周围围观的艺术家们几乎屏息凝神，看着他们很少看见的画家作画…… 之前平安夜偶然擦出火花的那对儿舞蹈家，居然看得浑身直抽抽！ 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那种蠢蠢欲动。 想舞以咏志，可又舍不得走开。 874、客官你们喝了多少酒 一般这种高五六十厘米，几米长的画卷，画家一般光构思都得一年半载。 不几易其稿，都显不出慎重其事来。 然后养精蓄锐的估计要画十天半个月！ 万长生没有，他就一口气画完，六十六个人物，九个场景，纯白描不上色，大概耗时六十五分钟。 刚开始还有点找感觉的意思，到后面就像超跑提速，打印机功能都开到最高档位了，一个个人物仿佛从脑海里面流淌出来。 迫不及待的从画笔展现。 实在是这家伙又在构思这个大环节上偷懒。 直接套用《韩熙载夜宴图》的模式。 那幅著名的国宝级长卷图，表现的是一个朝廷大佬为了不让皇帝猜忌，故意夜夜笙歌的放纵，据说这幅画是画师被派过去监控以后，回来画下给老板当呈堂证供。 所以说绘画当年的实用价值，还是体现在照相镜头的功能上。 和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们一样，画家的天赋主要等于是人形相机。 然后那幅画就是几个不同场景，有大佬跟朋友一起听人唱歌，有大佬和几位小妾坐在床头洗手聊天，还有亲自上阵敲鼓助兴的场面。 万长生这边画来也差不多，每个场景就是艺术家们表现的一场内容，有独舞，如鹤，如天鹅般的优雅高贵，有双人舞，情侣间的交缠，恋人般的分分合合，更有模仿雄鹰翱翔的争斗。 歌者脸上动容，闻者眯眼陶醉。 有抚掌击节，也有呆呆失神，更有七情上脸恨不能融入进去的样子。 不一定是平安夜那晚表演的模样，有些是这段日子排演时候场景。 所以也弥补了乐手们没带家伙的遗憾。 画面中三五成群的几乎每个场景都有不同的乐器组合出现。 爵士乐队，摇滚乐队，民乐、西洋管弦乐队，钢琴独奏、小提琴也有成为核心的场面。 洋洋洒洒的九个不同场景之间，居然用了个不相干的人串联起来，出现了六次。 看相貌应该是借用了唐建程那戴着眼镜小平头的模样。 但是穿着打扮动态，却是西装拿着小本儿，斤斤计较的在每个场景伸头数人数！ 有个场景还能看见他在偷偷给女服务员叮嘱什么。 分明是那个酒吧会所的老板！ 如此高雅精粹的艺术盛会，他关心的就是喝了多少酒，点了多少小吃，偷偷都记在小本上。 这相当市侩的角色，不但把整个画面都串联活跃起来，还更加反衬出了艺术家们忘我的海洋遨游。 顿时增添了相当大的趣味性。 当万长生终于从画卷上起身，手忙脚乱的放了画笔，使劲开始捶腰的时候。 挤在门口鸦雀无声的艺术家们一拥而上，迫不及待的凑上去观看！ 因为是六张半开画板拼接起来的画幅，当时画的时候，都是林楚妮和另外一位花样美男一起默默的搬了新画板在后面接上，然后其他人都不敢随便碰画完的画幅，等万长生自己随手搬到旁边继续。 所以这会儿大家还有点扯不开，又生怕破坏了东西。 不熟悉呀。 还好苏沐楠赶紧放下墨碟：“搬出去，搬出去拼起来看就是了，已经干透了，剩下就是上色工序了，明天才开始晕染上色吧……” 这大晚上的连夜上色也不赶这点时间啊。 万长生却好像把情绪都释放出来，可有可无：“啊？就白描不行吗？” 苏沐楠苦口婆心：“纯粹白描拿来做什么呢，速写习作吗？作品还是要完整，你那观音庙墙上的画有只白描的吗，接下来几天抽空把上色完成了，系上正好缺点作品，这段时间没多少专业老师撑场面，你不知道吗？” 万长生连忙好好好。 艺术家们已经两三人一块画板的小心搬到外面长廊上，就这么挨着靠在墙面把画板挨着拼接起来，看得议论纷纷：“哈哈，那个是你，肯定是你，你一跳舞就喜欢提肩……” “万导真是观察细致入微，佩服！” “栩栩如生啊，这跳的是塞瓦斯托波尔圆舞曲吧，当时这个水兵的动作哦哟……” “哈哈哈，这个门店经理有趣，有趣！这幅画应该取名叫什么呢？” “客官你们喝了多少酒？” “哈哈哈！” 内行都看得津津有味，虽然他们不懂画，但显然万长生捕捉到了最精彩的瞬间。 举着单反镜头轨道的摄像也拍得津津有味。 唯独万长生自己像个局外人，伸长脖子在外围看。 还打呵欠。 睡觉时间到了。 林楚妮发现自己就是抵挡不住这种才华，就像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有天赋的，但却不知道怎么把天赋完全施展出来。 这会儿禁不住的温柔：“累了吧，那就早点去休息，明天还要忙，这边我来收拾。” 万长生吓一跳，赶紧敬而远之：“你又在憋什么大招，都走，都走，下班啦，下班啦，明天再来看……” 他真是准备这样就走掉，还是歌舞艺术家们吃惊，简直气愤他暴殄天物：“好好搬进去收起来呀！明天做清洁或者谁来搬运东西不小心碰坏了怎么办？啧啧！” 大家齐心协力的嫌弃了万长生，把画作搬进去，还有人想拍照：“有版权吗，我只想拍拍我自己这个形象，嘿嘿，要是能全面拍就最好。” 万长生对自己作品的态度，一直都跟那些印章一样：“随便拍，这会儿就算了吧，明天，明天白天来拍，你们也是，明天白天再拿摄像机拍嘛。” 摄像师鄙夷：“白天就是上另外的设备了，这会儿是创作过程，第一次看见！牛逼啊，头儿！” 万长生稀松平常：“美院这种人多的是。” 舞蹈、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们摇头：“画家我们多少也见过，没见过你这样驾轻就熟，又不太在乎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举重若轻！大将之风……” “哈哈哈，大半夜的吹什么彩虹屁，明天依旧不会放松你的节目排演！” 大家都嘻嘻哈哈的准备走了。 唯有苏沐楠却一直抱着手臂站在画前，只剩她一人还在这休息厅里。 忽然的安静，才让她察觉所有人目光集中在她那：“啊？怎么？” 万长生做个手势：“下班了苏老师，明天一早你还要进宫呢。” 那语调就像是恭喜娘娘进宫似的，歌舞表演家们又笑。 苏沐楠认真：“明天我打电话给师父说一声，你准备按照北派还是南派的风格上色？上次你获奖的色调有点偏北派，可是你的染色技巧又像南派，风格鲜明点会不会更好些？” 万长生敷衍：“大概差不多就行了。” 苏沐楠恨铁不成钢：“仔细对待你的每幅作品，往小了说是尽可能完善作品成为完整的画幅，往大了说就是给系上给院里多留下些作品和荣誉，你忘记赵院长对你寄予了多么大的希望吗？你不在的这些天，开会总是会提到你。” 说得万长生好像考上状元就变心的陈世美一样，有个戏曲出身的歌唱家还哼曲儿了。 大家看得兴致勃勃，基本都是第一回见苏老师啊。 这样小家碧玉的南方闺秀，一看就温柔贤淑，却实际上极有原则的倔强。 万长生最怕就是这种认真的姑娘，连忙做虚心接受的样子，夸张认真的狠狠点头：“好！一定好好完成！” 林楚妮在旁边斜眼看他逗妹子，觉得这才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不过第二天上午她肯定没来，要去火眼那边开会整理各种事务，而且等万长生这一波的直播课堂，随着蜀美校考结束也暂时告一段落，她也要返回江州去整合那边的网课团队，顺便再关注下职业教育部的工作。 忙得不可开交呢。 真是所有人都忙。 几乎没有周末概念的排演团队，所有人上午都是最忙的时候，各个组别都在凑对反复总结调整抠细节。 于是就剩下苏沐楠眼巴巴的坐在看台边上，等着万长生给新画上色。 昨晚还是有大部分人没看见万长生画画，这会儿总有人好奇那姑娘又是谁啊。 马上有人热心的科普，又翻出手机上的照片来宣传万导的新画。 看的人都有点噗嗤笑。 怎么形容呢，万长生画白描是古法造型的风格，可以说中国画历史上最早诞生于周代的画法，就是为了劝善戒恶的历史人物壁画，宗教画一直都是主流。 万长生这种画法就是这么来的。 当年苟老不也说了他的画法是古庙风格么。 精美、细致又古色古香。 比上回那《春晖图》更加明显。 可能当时真是被要求画画去参展，不像这次纯属有感而发。 一点功利心或者考虑都没有，纯属自己想怎么画怎么来。 所以古味特别浓厚，线条流畅圆润，面部五官造型都是按照宋代特色去的。 可画面中的人物衣着现代啊。 手里还拿着手机在拍照呢！ 更不用说各种摄像机、音响、架子鼓之类的现代道具了。 所以看上去有种关二爷骑共享单车的时空错乱感！ 875、你气死我了 在大家的眼里，没有上色的人物画，怎么能叫画呢。 充其量是连环画罢了。 所以到了中午休息放饭的时候，一个个儿的都在怂恿：“万导画一个嘛，画一个，上点色，我们也见识见识。” “完整的呈现艺术嘛，整点，整点我们看看。” “你看人家苏老师一直等着的，坐了一上午了。” 万长生是真没当回事，他还不懂苏沐楠，那就是个死心眼。 要说万长生画得天上地下就一个，那简直是贻笑大方，苏沐楠出身的国立美术学院，才是国画集大成所在。 各种名家荟萃、天赋横流。 包括工笔人物的几位顶尖大佬，都在南方。 万长生最多算是年轻一辈儿里面，有点自己特色，算是把古法绘制玩得比较好的。 而苏沐楠这老实姑娘，不过是想蜀美国画系能多点成绩罢了。 这俩月不在一起，但私底下和万长生也有交流。 她一直拼尽全力想到国立美院那些师生关系里面去拉点人手。 不过这事儿吧，名气大的不愿来，愿意来的水平又不够。 毕竟江州无论哪方面都比江浙差了一大块，特别是人文艺术水平环境。 来了这边很大可能就是自绝于原来的圈子，基本等同于流放了。 难啊。 所以万长生给她出的点子就是内部挖潜，尽量多培养些优秀的学生、研究生，多参加各种画展奖项。 这姑娘却瞄上万长生了，哄着他带头参加画展，万长生都多久没出国画作品了。 他出一件，能带动学生哗啦啦的出一堆。 现在全都一窝蜂的跟着万长生去赚钱！ 苏沐楠在这点上，很是抱怨过几次万长生，赵磊磊也喜欢拿这个调侃他。 可能这些不愁吃穿的天才或者家境尚可，就没万长生这种乡下出来的心态。 得先解决了温饱，再谈艺术啊。 总之苏沐楠就是一根筋，现在追着都要万长生赶紧给完成了。 看眼那坐在看台上急切的姑娘，万长生只好赶鸭子上架。 这些歌舞演员连忙给那边苏沐楠比划，感觉多熟悉了。 苏沐楠赶紧跑下来，还差点摔一跤，被个舞蹈帅哥拉住。 哎哟，苏老师看人一眼，惊艳得居然脸红。 看来她看不上人航班上遇见那位商务人士，还是嫌人家不够帅。 但对上画具，她就手脚麻利，各种国画颜料从包里翻出来，碟子小盘层出不穷，让围观的魔术师都嘻嘻乐：“您这还是跟我合作个节目吧，有天赋！” 可等到万长生动笔画画，苏沐楠这脸啊，不是皱成包子，都快成老松树皮了，眉头紧锁很不满。 因为万长生那叫一个敷衍！ 晕染上色是个细致活儿，跟女孩子画眼影、遮瑕差不多，用毛笔轻轻蘸点颜料，适当的含水给画上，再立刻用另一只饱含清水的毛笔把这颜料晕开。 这个过程里面讲究很多，山水画里面也有用到，更是写意的意境之一。 高手能在晕染里面变出万千气象来。 不过在工笔里面多半还是得过渡自然由浓至淡，越均匀越好。 就得像美人儿脸蛋上的红晕那样，看不出痕迹的方为上品。 想想女生化妆时候多慢吞吞就知道了 可万长生这里就是飞快！ 两支毛笔被夹在手指间，人家是国画专业常见的十字笔，一支颜料一支清水，方便转换。 他这里直接是人字形交叉，间隔小得多，也毛躁得多！ 一支点了颜料，另一支唰的就上去涂抹，效率奇高！ 看在外行眼里还觉得卧槽，真牛逼！ 连化妆师都挤了过来伸长脖子，啧啧称奇，万导这要是来化妆，肯定也是把好手，女朋友幸福啊。 唰唰的，一会儿就两三个人物！ 而且万长生还明目张胆的偷懒，一笔藤黄颜料，这个人物衣服用点，那个人物就裤子用点，反正隔得多远，尽量用完再换颜料。 而不是专心的一个个人物各种色调画完，每用一笔颜料都要清洗调色。 效率奇高，但就有点像工厂作业，不带感情的涂抹。 和他在白描时候的酣畅淋漓完全是两码事。 所以说万事万物皆有来源呢。 万长生主营刻章打石头，画画纯属家传手艺满足观音庙的各种壁画要求。 香客们到底是看看图案还是看色调？ 从一开始来大美参加艺考，万长生就是黑白可画天下万物的那种心态。 后来更是对色彩很不敏感。 以他的绘画环境，往往都是在光线昏暗的寺庙大殿里面，线条才是最重要的，把神韵跟动态表现出来，色彩嘛，差不多就行了。 万长生前二十年都是这么画的。 要他纠正改变难得很。 上次的春晖图都是难得连老童也指点他尽量淡雅些，别搞得大红大紫乡土气息浓厚。 现在纯属放飞自我。 表演性是有了，一堆外行看着他笔头翻飞，两支笔穿花一样不停交换，在整幅画卷上更是这里画画，那里抹抹，显得极有全面章法。 要不是大家屏息凝神的不敢打扰，都要叫好了！ 这才是专业高手的风范啊！ 可苏沐楠气得有点咬牙，忍不住声音从牙缝里出来：“万！长！生！呲边了，你那晕染边上都积存水渍了！” “万长生！慢点！慢点，我叫你慢点！” 快伸手打人了！ 万长生画画就是这个风格，你就说快不快吧！ 一天要画一墙壁，想着还要回去刻章打石头，画得都跟狗撵着跑一样，飞快！ 一边哦哦哦的应承，手上象征性的减慢点，另一边却趁苏沐楠不注意，随手抓了板刷，四指宽的那种，抬眼看了看周围，果然有位民乐的老先生在，捧着他心爱的大茶杯伸长脖子看热闹。 万长生伸手要茶杯的时候，他还热情的双手奉上：“明前龙井！绝对正宗！” 万长生失望一丢丢：“啊？没有沱茶啊，最浓的那种……” 那都是最便宜的货色，艺术大家怎么能喝那么粗俗的茶梗子呢。 结果他已经拿了茶杯倒在旁边碗碟里，用板刷那么一蘸，刷到画面上了！ 苏沐楠正在皱着脸看另一边的上色，没注意到，等她被周围惊呼看见，万长生已经唰唰的刷了快半米的画幅！ 气得脸蛋涨红：“你个王八蛋！又偷懒！又偷懒！” 不是说了吗，万长生当初要的是绢，而不是宣纸。 这种类似丝织品的画材编织细密，也比纸张具有更长的保存寿命。 所以历史上留下来的顶级国画，很多都是用绢画的。 相比容易脆粉的纸张，绢只要不被虫蛀就好保存得多。 但就是容易变黄。 万长生这就纯属手工制假的把戏。 用茶叶水染黄了绢面，立刻就让画卷显得古色古香，同时也……掩盖了他那些绘画的瑕疵！ 这真得反思下万长生的创作环境。 但凡哪根线条画得不好，香客游客们都能看得出来，爷爷更是要骂。 而颜色涂抹得差点，那就不是内行看不出了，而且香火烟熏火燎的，最后也跟这染黄了似的，除了线条更加突出，颜色上的瑕疵都被掩盖了。 再精美再细致也管不了多久，都能被烟熏尘土给搞得脏兮兮。 偏生庙里还都不会收拾这种香灰痕迹，越是老庙才越有这种香火鼎盛的气息。 于是必要的时候，万长生联合爷爷舅舅们，还会故意做旧造假。 时间一长，万长生就越发不重视上色，费那么大劲干嘛呀，新崭崭的很不讨喜。 可在周遭围观表演艺术家眼里，这就太好看了！ 就像变把戏似的！ 刚才还崭新的画面，现在真的有点古味了。 那种关二爷骑共享单车的反差感更加强烈，更加有趣！ 所以已经有人忍不住叫好。 万长生也人来疯，居然最后喝一大口茶，准备来直接喷洒一下。 苏沐楠眼疾手快，跳起来一把捂了他的嘴：“干嘛！你干嘛！气死我了！” 好吧，万长生那腮帮子都硬生生的被苏沐楠给摁下去，咕嘟一声只好把明前龙井差给吞了。 大家都乐得哈哈哈的大笑了，苏沐楠却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你就不能好好画吗？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万长生这种刻了章把玩下就会磨掉，做了泥塑大多没两天就揉了重来的家伙。 真是不会把自己的作品当成多么珍贵的东西。 可能这也跟祖上把那位名家的画拿来敷墙壁差不多。 看看手腕上的时间为难：“这边差不多休息时间到了，还有二十天就要春晚了，给大家逗个乐就行，别往心里去！” 苏沐楠苦口婆心：“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作品呢，你不是成天都在要求大家排演节目精益求精吗？！” “整幅画面的构思、人物、技巧和氛围都有了，灵气十足，那就好好的完善，为什么要虎头蛇尾呢？” 周围人赶紧不敢吭声，谁敢这么跟万导说话啊，那些来审核节目的大佬，包括席导对万长生都客客气气的。 这可能仅有对着他还用老师口吻的。 而且小苏老师那认真的样子，大家都是极为认同的。 艺术本来就是这样，没有止境的。 可以率性而为的洒脱自然，但大多数时候还得点滴积累基本功。 不然就算是情绪到了，也表达不出来呀，劈叉都劈不好，还谈什么飞跃弹跳的情感？ 小苏老师这种态度，恰恰是大家这种科班出身最习惯的，不少人还点头了。 万长生发现周围突然看着，连忙推卸责任：“没时间没时间，要不你帮忙上色，再不你拿回去找几个学生帮忙完善了，就当给大家做习作了，也行。” 这都可以？ 876、留名要趁早 可以的，老师叫学生干活儿，最后联合署名的事情多了。 苏沐楠认真的想想，还就在看台上画起来。 有人说艺术创作最难的恐怕就是立意。 至于技巧或者说表现形式都要排在后面。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雕塑家们大多都是只需要做个泥塑胚型，最后各种材质交给工匠去放大实现。 对不锈钢打磨的技巧，已经不是雕塑家成不成功的关键。 万长生可能最近两年一直在雕塑工厂厮混，也有这种观念。 倒不是把尊贵的苏老师看成工匠，而是他压根儿就没把自己当成国画艺术家吧。 刻个章还行，书法水墨画什么的就别献丑了。 但苏沐楠认真对待。 而且工笔人物最讲究的就是认真。 说句不好听的话，稍有美术基础的人，临摹个《韩熙载夜宴图》，最后都能似模似样。 这跟看似简单的水墨写意画，要画得有点水准，很需要打磨些年头区别很大。 真要独立创作全新的作品，那必然是另一回事。 苏沐楠就有点这问题，她书画印都很有底子，但灵性不足。 真是天才决绝，国立美院当初也不会那么随便就放走。 所以万长生接触这两年，觉得这姑娘如此认真还不如走行政的路子。 要想她出什么旷世佳作不太可能，但带出一片优秀的学生，可能性就太大了。 现在也不需要多想，展开画板在主席台上自己沉浸其中。 一画就是七八个小时。 这才是那个一写大字就十几个小时的苏沐楠。 下面的歌舞艺术家们都逐渐注意到那个俯身在画板上持之以恒的姑娘。 一点都不受到下面人来人往，各种器乐、音响的干扰。 这种境界大家都很熟悉。 可以说能够稳稳走到春晚这个全国最高舞台来的表演艺术家，都具备这种特质。 心浮气躁绝对不可能有今天，起码不会走到万长生的春晚来。 整台节目里面，没有任何靠脸蛋或者卖萌就能上台的流量明星，人人都得有绝活儿。 所以这个沉稳认真的姑娘，立刻就能得到大家的认同。 晚饭时候，还有几人过去想要问给她带饭不。 结果走近苏沐楠旁边，看到绷在画板上的绢本，就不做声的静静旁边看。 看台大嘛，很快就有人接二连三的端着饭盒站在后面，站在高处，隔着几米甚至十几米都有人看。 用大家后来的形容是，万长生画的就像是被摘了一百度的轻度散光近视眼镜，苏沐楠的才是恢复到清晰状态的眉清目秀。 细致、真切，一丝不苟到每一笔。 用色更是充满了讲究。 服装搭配应该是怎么样，整个场景里面人物穿插的色调明暗应该如何变化，不同场景之间又有什么区别，从表现舞蹈、歌唱的动态判断这边的节目是高亢还是温婉，那么周围人物的服侍色调也要顺着来，这样整幅画才能形成抑扬顿挫嘛。 哪像万长生纯属笔尖上还有什么颜色，不浪费，不麻烦的懒得洗笔，尽量都在画面到处用上。 他才懒得想什么色调关系呢，老子就是用造型能力碾压！ 嗯，当初艺考美院的时候，他不就是这个尿性么。 全靠前期造型强悍，然后利用水彩的特点自然融合，那种天然形成的斑驳效果！ 所以进了美院以后，他要是持续画水彩，没准儿还能独树一帜的搞出些作品。 水彩界真有不少这样的极端。 不是对色彩极为敏感的追求那种艳丽效果，就是色彩感觉不咋地，利用水彩自然特性混日子。 上次青展金奖的《春晖图》，后来不是有不少人抨击万长生，说这张作品格调平庸、缺乏真情、娴熟套路模板化，几乎看不到画家内心的冲动和视觉独白吗？ 平心而论，万长生画出来确实是没啥起伏，有点平铺直叙。 就连表扬他的话都是：“清新淡雅，有别于工笔重彩泛滥成灾……” 他压根儿就不敢上重彩。 就连现在刷茶水也是这个目的，做旧了就能掩盖他色彩上的匮乏。 万长生的性格就是这样，自己擅长的专心做，天赋不能及的，咱就绕个弯儿迂回一下，不要跟自己死磕。 这是杜雯一直喜欢笑话他的小农式狡黠。 结果今天被苏沐楠完美的补齐这个短板。 杜雯晚高峰以后，才悠哉游哉的跟贝赫耶一起过来看万长生做最后一次直播时，都不由自主的站在苏沐楠平铺的画台后，看了好久。 万长生今天反而没过多叮嘱绘画细节，在直播里面强调明天参加考试的各种注意事项，讲述专业校考完成以后，要如何面对高考，专业考试如果不理想，又要怎么去面对，争取明年再战。 最后在两百三十多万人的围观中，结束了自己这第一阶段的网课课程。 还发出了课程清单，请观众朋友们投票选择下个阶段从春节之后的网课，更希望看见自己讲什么内容。 美术史、艺术理论是万长生现在硕博连读的专项，但这个肯定有点深奥。 国画、篆刻、书法、素描、速写、泥塑甚至水彩等各种类别，都可以请观众们投票。 这也是林楚妮为了保证万长生离场以后，整个网课事业部不至于受到大幅滑坡影响的设计。 除了万长生之前的课程，现在都能以0.9元的价格打折观看录像视频。 果然如同她之前说过的那样，搞了大量的艺术授课视频来详细分类。 嗯，舞蹈的比较多。 伦巴、恰恰、狐步舞这些国标舞蹈的授课视频，看起来就连万长生这种不懂舞蹈的，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专业级表演艺术家们评价，有些初级教导课程，反而是这些一直在和初学者打交道的授课者更了解。 毕竟顶级专业接触的都是有天赋的学员，只有那些初级教导课程，才是面向所有人的。 这才符合万长生对艺术教育的看法。 不是倾尽所有去扶持最顶尖的高手，反而把更多精力放在对落后者的培育上。 不但是家境贫寒没法接触到艺术教育的有天赋孩子，还有更多对艺术向往，但不知道该怎么入门的普通人。 所以林楚妮才是把万长生这种艺术教育宗旨领会得最透彻那个。 抱着文件轻描淡写：“明天，能不能抽空陪我去火眼视频参加下高层会议，我需要你去帮我说服这帮海归精英，我们搞网课事业部，当然是要为他们赚钱，但更大的目标却是为了更多普通人的命运改变。” 对于明白了道理的伙伴，万长生就是一力承担扶持：“好，明天早上过去吧。” 林楚妮正经不过三秒，挑眉毛示意看台上被好多人围住的苏沐楠：“你故意的吧？” 万长生莫名其妙：“我故意什么？” 林楚妮嘿嘿嘿：“拔苗助长啊！” 还特别在动词上加重语气。 万长生狠狠指她两下：“不要对苏老师乱说话，她是个认真执拗的人，每个人性格不同，不是所有人都能很豁达的开玩笑。” 林楚妮也学万长生那种漫不经心的嗯嗯嗯：“你说什么是什么吧，那我明天晚上就跟苏老师一起回江州了，下周再过来，春晚就看这半个月多点的时间，祝你顺利！” 万长生表示这才是人话。 他还真是当甩手掌柜习惯了，上看台看见苏沐楠上色的效果，连忙恭维：“比我好，比我强，这件事就拜托您了，现在已经快十点钟了，您还是先吃饭！吃了晚饭再……休息好明天才能才能继续，要不明天您还是进宫，这画板就安排人托运回江州继续慢慢画？” 苏沐楠仿佛从画里的世界出来，容光焕发的看着画面，陶醉，懒得理他，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好像留不得画上一点瑕疵。 周围人可这么多都伸长脖子看呢。 她才埋怨：“你看看你这晕染得是什么，我上课时候经常给学生说，细致点，慢工出细活，你说，你都在想什么啦？” 身材娇俏玲珑，说话却是标准的老师口吻。 明明是大学教师，又像幼儿园小学老师的那种架势，她不是连上课都要给学生准备糖果吗。 周围人看得更加忍俊不禁。 万长生好好好，您说什么都行，下班了，休息了…… 还得是杜雯，跟他看一眼就没好气的伸手去揽苏沐楠：“你也说了是慢工出细活，慢慢来，不着急，走吧，我想吃点夜宵了。” 苏沐楠犹豫：“明天我就要返回江州了，我想留在这边把画画完，顺便就报送参加今年的全国美展。” 万长生差点哈的一声笑出来。 他一个劲怂恿苏沐楠多参展，多参赛，带着学生们也这么干，可不是要自己去的。 他现在各种名头加起来，去参加展览不是欺负人么。 而且就凭这春晚导演的名头，送作品参展，不得奖是新闻，得奖是内幕，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上次青展就闹出来那么多事情，这次还想去参见全国最高水准的画展？ 可没曾想，他还没说什么呢，周围围观的这么多表演艺术家，齐刷刷的热烈鼓掌赞同！ 对啊，他们才是画面主角，恨不得青史留名呢！ 877、 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 要是万导这幅画获奖了。 大家说起来都是梗：“那金奖作品上面，还有我呢……” 杜雯就是这思路，闻言眼前一亮！ 她不是在全力捣鼓平安会么，好啊！ 这可是对平安会最大的推广了。 对内也是个极大的凝聚。 想当初，两人捏合的是一堆艺考生。 几年下来，居然能够张罗全国最顶级的表演艺术家抱团。 这是多么难以置信的结果。 所以先跟贝赫耶合计下，再热情的裹了小苏老师去，还叫上林楚妮，要好好操作这个事情。 晚上给万长生发消息，就是初步已经说服了苏沐楠，以她和万长生共同创作的名义来参加全国美展。 万长生啊：“还可以这样？” 杜雯的说法跟林楚妮如出一辙：“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顺手推苏老师一把，如果她能蹭着你的名声拿个奖，这系主任就是妥妥的了，对不对？” 万长生承认：“我倒是没想这么远，老荆那边已经帮她谋了个平京篆刻家学会的理事身份，总之一堆头衔砸下来，蜀?br /> 878、她的眼里只有你 万长生真是信手拈来。 画面上居然勾勒出来一位年轻人，推着轮椅的背影，远景落日余晖。 人物当然是飘逸潇洒，景色却寥寥几笔，就带着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气象。 这就是功底了。 不管it精英们看不看得懂这技法，感觉是有了，在企划总监的带领下，都鼓掌，财务总监还偷偷竖大拇指，名不虚传的意思。 只有林楚妮拗着下巴，眼波流转，全力思索这家伙要怎么表达呢？ 可就是有种说不出的信任，相信他能说服这些商业精英。 有丰富的上课经验，万长生是边画边说：“各位都是大忙人，分分钟多少万上下的那种，所以除非休假，难得有机会这样停下脚步来看看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的景色……” it高层都笑了下，李逸飞还代表了：“你更忙，我在你这个年纪还蹲在加州校园里面啃大部头呢。” 万长生用笔头敲着屏幕：“人生一世，我们都有老去的一天，或许对我们来说，有个年轻人推着我们去看看夕阳落日就是很奢侈的事情了……” 笑声立刻就没了。 对啊，人终究是会死的。 别看今天锦衣玉食，人前老总人后老公老婆，再辉煌也终究要老去。 正处在人生最辉煌年纪的高层们，看着比他们还年轻的万长生感叹人生，居然没人有半点异议。 也许这就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吧。 万长生现在的名气实在是太雄厚了。 就连网课教育这边，有他没他的流量跟收入都是天差地别。 超级流量ip的存在啊。 所以他说话，现在大家都能听。 就在林楚妮都以为他是要鼓动大家在有生之年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时候。 万长生却话锋一转：“老了也许就会无限挂念这种景色，年轻的时候真是有各种忙碌和更加重要的事情，让我们无暇顾及这些路边的风景，也许这就是年纪不同，看待事物的态度也会不同，可有很多人，一直到老估计都没有闲暇停了脚步，因为他只要停下来，生活就难以维系，各位认同我说的这个现实吗？” 都是聪明人，马上就有位执行副总裁开口了：“那当然，这个世上穷人或者说没有获得良好环境的人不计其数，不过我们做企业不是做慈善啊，说句难听的，我们就是一直到老也许都没有闲暇来停下脚步的，穷人停下脚步，最多不过是没得吃，我们要是敢停，那就是不进则退的溃不成军！” 万长生笑着点头：“你我都是匆匆路人，行走在这时代洪流之中，我们各自忙碌的事业，确实是如逆水行舟，也都是一场不平凡的征程，可是再伟大的征程，也会有人掉队，我的队伍里面陆续会有人离开，你们的队伍里面肯定也有人逐渐消失。” 摊开手：“在我这里，道不同不相以为谋，我从来不会去强行要求别人与我同行，但在这样的征程当中，可以奋勇争先，可以呐喊前行，可以为了这征程热血沸腾，振奋不已，甚至根本就无法分心，因为大多数人确实跟刚才范总提到的，必须加紧脚步才能跟上，谈何其他？” “可是我唯独会留意的就是青少年，有很多青少年从起跑的时候就掉队了，甚至根本没有站上跑道的资格，总有些人天生内心柔软，富裕通勤，只要有成员掉队，就笑不出来，只要看见有孩子遭受困窘，就徘徊难去，大家都是成功人士了，这种感情可能有些软弱，但拼命赶路的同时，也能够理解吧？” 李逸飞点头：“商业当然是逐利的，资本更加残酷，但同情心确实是人类最伟大的情感，我们也会当成企业的社会责任来发展，不过我们作为即将上市的企业，必然要将业绩和盈利放在首位，首先保证了对整个企业所有成员的善意，才有能力去承担社会责任。” 万长生笑起来：“嗯，这就是我在贵公司上市之前，有机会赶来跟大家沟通的重点，先预祝火眼能上市长红，未来事业蒸蒸日上，大美有幸能成为火眼的合作方，未来也会不遗余力的支持火眼视频成为首屈一指的优秀it产业，我们无论在艺术教育、公关媒体、形象包装、专业设计，都能和火眼之间产生全方位的深度合作，老实说，我们能提供远低于市场价位的一切相关配套服务，因为我们是个立足于艺术院校生的超大型团队，接下来我们会扩展到歌舞、影视、器乐等艺术领域，进一步拓展我们的广度和深度……那么，我们唯一期待的就是我们的合作方，是家拥有同情心的企业。” 高层们表情各异。 如果换做其他任何二十四五岁的小年轻，敢站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这话，就算是背景惊人的这样二代，那样三代，估计都不会让他们动容。 偏偏是万长生。 过去三个月时间里面，他带领的团队给火眼带来的变化太显著了。 固然是收了火眼二十亿的赞助费，但对于拥有上百亿烧钱规模的火眼来说，这二十亿太值了。 盈利问题，一直是悬在这种烧钱拼市场的it企业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一旦资本市场不看好未来，就随时可能断粮。 而只要现金耗尽，停止烧钱，那么大厦将倾。 在座这些高层瞬间真的会比他们的程序员还要穷，而且越是李逸飞这种创始人，越一生毕其一役，输了就很难再东山再起。 前面他们烧了不低于上百亿资金了。 最近这二十亿，就好像是刚刚吃饱的那最后一块饼，立刻让整个资本市场都看到了盈利可能性的未来。 艺术网课运行不到十五天，网站现金盈利已经超过四千万，哪怕其中半数以上因为跟万长生一起捐给了西部工程。 但恰恰就是万长生暂停网课，也就让这种捐资戛然而止，就像开业酬宾的优惠券发完了，现在已经开始盈利。 重点就在接下来如何扩大这个盈利面。 毕竟相比怪相百出的直播、短视频打赏机制，网课的变现功能强了太多太多。 艺术网课这片市场已经被火眼全面占领。 这固然是李逸飞英明神武的发现了这个商机。 但没有大美的支持，不可能这么轻松的做到。 万长生这么说，甚至还带了点商业威胁的意思！ 现在既然能全方位的协助火眼，未来就随时可能撤走，甚至这么好的低成本支撑系统，也可以用来帮助任何网站！ 这让李逸飞的表情都严肃了，可能他突然想起几个月前讹了自己二十亿的，不就是这小子吗？ 林楚妮则有点睁大眼，她怎么都没想到，万长生居然会这么谈。 脸上还带着笑呢：“人是精神的动物，需要精神上的支撑，大美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帮助青少年尽可能站上跑道，我期望跟大美合作的企业，是能够搀扶那些掉队者，帮助他们站起来赶路的良心企业，因为我们做大做强的存在，不光是为了赚取财富，更要让民众有美好的心境，给民众祥和的幸福感，在允许的时候，还要能陪着他们看看风景，看看落日和朝霞，这样我们才有最美好的名声，最宽松的环境，让所有人提到火眼的时候，相信美好，相信善良，这才走得长远。” “再次祝愿各位的上市征途获得成功，愿未来还能共同进步，谢谢各位，我先告辞了。” 林楚妮算是听懂了，这家伙哪里是来说服这些商界高管的。 明明就是来警告！ 故意赶在对方即将上市之前，来发出最后一次警告的。 别以为你们上市成功有钱了就可以为所欲为。 只要这家企业开始唯利是图，没有担负起应有的社会责任，大美就会撤出，甚至拆台！ 在火眼终于要放下财务这把铡刀的时候，又不声不响的举起责任这把砍柴刀。 随着万长生起身，留下会议室一片嘈杂。 高层们有的错愕，有的皱眉，更多是低声交头接耳。 他们和万长生接触少，还得揣摩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逸飞目光复杂的看着万长生。 估计有种引狼入室的错愕感。 看起来温吞吞笑眯眯的万长生，怎么总是在他刚刚志得意满的时候，就会狠狠的捅在肋部一刀呢！ 但他也跟着起身，拍拍万长生肩膀出门来。 就在门外，万长生依旧温和：“除了正常的各项服务报价收费，以及大美参与合作的团队成员应得酬劳，我们不谋求任何在火眼的原始股份、股权收益，当然你们要拉拢林总那是你们跟她谈的重点，我只是想从一个搞艺术的角度，为火眼保有那么一点冰冷商业态度之外的温暖，或许这将是火眼跟其他同类型公司，未来在刺刀见红时候的杀手锏，大美也会不遗余力的协助火眼建立这种温暖感。” 李逸飞苦笑：“你呀，你们搞艺术的，脑子总是有些不一样，我知道你就是那种天生内心柔软的人，仁者无敌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在警示，在我们最得意忘形的时候，忠言逆耳……” 不过顿顿却说出来句：“这下我总算是明白，杜小姐为什么眼里只有你了。” 879、流氓是最开心的 万长生没有接这个话茬儿，双手插兜靠在会议室外：“今天是艺考的日子，我有八千多名学生正在经历改变命运的关键，这是我最自豪的时刻，正如艺考当年改变了我和杜雯的命运。” 这种闲逸的姿态，也放松了李逸飞，他也靠在外墙笑：“艺考确实很浪漫哦？” 万长生摇头：“当初你说服我，就是火眼能够带来优秀好看的视频，能够引导民众的审美观，现在深入了解以后，火眼同样在改变很多人的命运，你和你的团队也很了不起，我来真的只是想赶在你们上市前，最后恳求一下，如果能让火眼多点艺术性，那就多了些高雅的品味，也就是现在常说的逼格，如果再多点社会责任感，那就能获得更多政府方面的支持，当你们还是只为了下载量、存活量挣扎的企业时候，当然可以俗一点，但如果成功上市，成功盈利，不妨在这两点上稍微倾斜下，未来一定会受益无穷。” 李逸飞推推自己的金丝框眼镜，伸手给万长生：“谢谢你的金口玉言……在春晚组委会经常听到他们说你对节目的看法，往往话不多却金口玉言，刚开始还认为是吹捧你，但现在看来你确实很擅长把艺术有效的镶嵌到应该出现的地方，就好比现在的火眼。” 万长生轻轻握一下：“金镶玉，那也要本来是块玉，如果是块石头，再怎么粉饰也没用，我很期待未来的火眼德艺双馨，那才是彻底拉开跟对手水平差距的杀手锏，大美将竭诚为您服务。” 李逸飞被这句广告语逗笑：“好，我也很荣幸能跟大美，跟万导有这样合作的未来，等着瞧吧。” 两个男人相互点点头就各忙各了。 林楚妮打电话抱怨：“卧槽，你们两个堵在门口，我们所有人都不敢出去……” 因为接下来李逸飞当然是接连开会，林楚妮就来不及送万长生回去了。 火眼增设艺术总监一职，拟以一元钱年薪的炒作价位，邀请万长生来担任。 薪水不高，但这位艺术总监有操刀改革火眼旗下所有ui，也就是软件界面外观的权力。 还有对火眼旗下所有视频作品、直播内容进行艺术倾向引导的权限！ 换句话说他觉得哪种类型需要封禁，哪种需要提倡引导，都能对实际部门发出要求，三天内必须做出正式回应。 这个权限就非常非常大了。 当然更多还是一种姿态的表达。 既蹭了万长生的热度，又提高自己的艺术逼格。 林楚妮在电话里鄙视得很：“商人就是商人，真是稳准狠的抓住了每个细节都能卖钱！” 但又不得不承认人家起码在做：“哪怕心里明白商业网站还是会以经济利益为核心，但总归是让我们有了点艺术发言权？” 万长生呵呵：“对，一点点来嘛，我们是占取主动的，艺术教育中心才是我们的主体。” 林楚妮俏皮：“我就是外派出去的那个业务经理咯，春节等你好消息啊！过安检，挂了……” 收起手机对旁边的苏沐楠炫耀：“卧槽，你是没看见他今天过去，把那一群海归都给搞得心乱如麻，哈哈哈！” 苏沐楠只忧心忡忡自己发运的画板：“千万不要在路上受到损伤，我加了好多防震海绵还打了框架的，有点后悔画板中间不该填充物品，万一磨损了咋办？” 林楚妮马上调侃：“哟，这么看重啊！” 苏沐楠点头：“你不知道我们国画系的形势有多严重，除了几位返聘的退休老教授，中青年教师只有七个，其中还有个万长生这成天不回去上课的，剩下的里面有一半教学评级学生都不太满意，这种情况下五年一届的全国美展，我们系上能组织出什么好作品？就只有指望万长生了，他还天天的不着调不上心。” 说到后面情不自禁的抱怨。 林楚妮已经不是早上那身又酷又美的打扮，宽松棉衣加多袋裤、双肩包和棒球帽的装束很方便两边跑。 好像听到万长生的内容就眉开眼笑，不过却慢慢收敛：“可你考虑过他为什么不上心吗？” 苏沐楠马上聚精会神：“为什么？” 幼儿园老师要抓了小盆友去教育的那种。 林楚妮组织下语句：“所谓的全国美展其实已经只是艺术圈内自嗨，跟普通老百姓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到今天，连政府相关部门都不怎么搭理了，这跟万长生一直努力推动的艺术大众化完全背道而驰，你觉得他会上心吗？” 苏沐楠有些瞪大眼，她脸蛋白皙又很和气，这样的表情有点气鼓鼓的腮帮子，被白毛毛领的羽绒服衬托着愈发可爱。 林楚妮这流氓就忍不住上手，双手捧了脸蛋嘻嘻：“你要拽着他走，就得用美人儿计嘛。” 苏沐楠正在认真思考呢，闻言皱起鼻子吐舌头：“你美！你去！我跟他是同事关系……你这话也是有点道理的。” 所以就发愁：“那要怎么办呢，他塞给我一堆事情，撒手就跑，我太难了！” 林楚妮越发爱不释手：“你今年多少岁了，皮肤好得跟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似的！” 苏沐楠又自豪又啼笑皆非：“从小就好……说正事儿呢，你尽跟我东拉西扯。” 林楚妮搂着她的脸蛋，摸出手机来自拍合影留念：“以前我根本没想过自己三十多，四十多岁会是什么样，趁着年轻玩够浪够就行了，现在居然有点期待，想看看到那时候我会是个什么样子，希望过十多二十年，我们还是朋友，来比较下这时候的状态。” 苏沐楠看眼没用美颜的照片，终于被带偏道儿：“还是你好看，你的五官很细致秀气，可眼神气质又很洒脱大气，这种感觉很特别。” 林楚妮却不谈长相：“万长生教会我用时间的长度来看待问题，艺术品到底是什么？从古至今其实就是个商品，有品位的商品，古时候货以帝王家，现代社会……欧美很多人是拿购买艺术品来避税，来行贿，就跟我们大清年间找和中堂办事，要先去琉璃厂买个字画是一个套路。” 苏沐楠的表情简直震惊，她多热爱艺术，推崇艺术啊，所有的努力都是为着高雅的艺术在奋斗，支撑她一连多少个小时不眠不休的画画写字，都是对艺术修养的沉浸。 林楚妮却如此残酷的全面击溃。 不过她一直看着苏沐楠的：“你这样热爱艺术的，孤芳自赏或者小圈子交流当然没什么，可现代艺术越来越走上了反大众化，精英化，小圈子文化的趋势，这就是自嗨，我不管你们看不看得懂，反正我自我陶醉自我享受，三五好友商业互吹，这就是现在艺术圈的现状，对么？” 小苏老师早就皱成包子脸了，眉头紧锁，想反驳可她又无比清晰这是事实，只能弱弱的：“但我们都是在认真的追求艺术啊！” 林楚妮搂着她走在航站楼，指周围：“时代不同了，以前航站楼是给领导服务的，啥都没有，后来为老板服务，各种大广告在通道里，现在为普通人服务，瓜子花生矿泉水到处卖，能卖得动的才是商品，艺术再不大众化，就要被时代抛弃了，火眼视频的庸俗，恰恰就是因为艺术缺失，没有人站出来填补这个空缺，艺术家们都在自嗨，不顾老百姓的需求，自认为自己阳春白雪不需要下里巴人懂，所以万长生做的，包括要我做的，就是做好这个融合，让我们把艺术深入到大众里面去，而不是去获得什么自嗨的奖项。” 苏沐楠的包子脸又慢慢舒展开，认真的思索。 两人找到登机口，林楚妮坐下来：“他叮嘱过我，说你是个认真的人，不要随便跟你乱开玩笑，这可是跟你掏心掏肺了。” 苏沐楠一顿一顿的点头：“我知道，我明白，我一直有点笨，其实跟不上你呀、杜雯的节奏，万长生想的东西就更天马行空了，可能这些日子我全心全意的投入到院系建设，又有些忘了初衷，钻进了牛角尖，就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 她是真不夹杂半点男女私情：“搞青少儿美术技能评级，就已经是很清晰的大众化目的，他对篆刻不怎么上心，也是因为这太小众，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我自己想就很慢，你们脑子转得快些。” 林楚妮太喜欢这种温柔又弱势的妞儿了，搂得不亦乐乎：“你说万长生喜欢你这样儿的，还是我这样儿的？” 苏沐楠一秒噗嗤：“你就是成天疯疯癫癫的，正经的时候比谁都认真，疯起来没个准儿，手！手还乱摸了，我可是见识过的！” 林楚妮嘿嘿嘿的出主意：“其实很简单啊，把小众的事情大众化，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开直播，万长生和你合作的作品，现场直播怎么画的，你觉得是不是推广工笔淡彩的一个绝好机会呢？” 苏沐楠马上再次瞪大眼！ 只不过上回是惊讶气鼓鼓，现在就是点亮眼神的喜悦，说不出的好看。 她本来双眼皮就明显，有了神采更是灵动漂亮。 惹得林楚妮忍不住就吧嗒亲一口。 急得苏沐楠一个劲的抹脸：“你个流氓！” 林楚妮乐成啥了。 880、如期而至的派头 万长生明显今天的导演工作都是心不在焉的。 从火眼打车回来，没事儿就摸出手机看看。 陪着艺考生的导师团队在群里各种聊今年的考题，他也看得津津有味。 最新的变化是今年平京戏剧学院的舞美专业也开始独立校考。 这就进一步有针对性的招收更懂舞美，更希望在舞美各种专业里面发展的艺考生。 换句话来说，也就更适合大美。 连续三年大美专门开辟舞美艺考课程了，今年更是有一组大约有两千多人的舞美班。 专门强化跟舞美专业有关的美术基础能力。 下一周这部分考生就会集中参加在江州分考场的考试。 虽然在全国拥有八个分考场，平京这边更是有超过两万人报名。 老雷还是偏心的要跑江州去当主审官。 因为很明显大美培养出来的艺考生，更符合他的标准，万长生甚至把自己的研究生书单，都公开买了书在这个舞美艺考班里面发放阅读。 等于还在高中阶段，就让这些艺考生接触《中国戏剧史》、《世界戏剧长编》这种大部头…… 能把这些书甘之若饴的读下去，才有了去戏剧学院的意义。 跟随万长生去平京戏剧学院，成了部分大美艺考生更加高远的目标。 他们甚至已经不把未来仅仅看在大美社蜀美本部这个圈层了。 而是要跟随万长生的脚步，去全国最高影视学府找寻梦想。 现在已经开班的豫南艺术教育中心艺考班里面，同样也有平戏的舞美班。 光是这两大艺考班，未来能源源不断的给平戏舞美提供更多优质新生。 老雷怎么不开心？ 平戏内部师生的看法是不同的。 学生当然惊诧崇拜，还在读研一的万长生就能影响到这么大的深度？ 以一介学生身份，居然影响到以前都是参加全国统考的平戏，现在也开始独立校考了？ 对这位著名研究生师兄的敬佩，那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可是比春晚导演都还要让人震撼的能量。 老师中间反而冷静得多，平戏说要搞独立校考也不是这两三年的事情，早就在谋划。 毕竟以平戏的地位要搞这个，从行政技术批准难度来说，肯定是轻而易举。 关键在于这么搞究竟有什么意义？ 独立校考就能招收到更符合平戏标准的舞美学生了？ 可社会上的艺考生，还真是从万长生这里，才开始有了针对性的舞美培养。 所以院长助理在教职工群里也八卦了下，从万长生还是个考生的时候，那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席导就鼓励他全力探索定向培养。 最后也是花了四年的时间，才逐渐让这种舞美专业学生的成色得到验证。 这几届舞美专业学生当中，大美来的学生后劲十足是有目共睹。 因为还在艺考阶段，他们就非常明确自己要进入什么专业，兴趣是什么，能够结合自己的能力天赋做什么。 其中比较出色的譬如罗有道，现在已经是动画影视专业的招牌学生，多次参加各种影视项目。 而大美培养的这些人，这几年参加过的有名工程都好几次了！ 如此谨慎的试验、调整，甚至连平戏自己都是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明确自己的舞美生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特质，和其他美术学院的艺考生有哪些不同，和报考普通院校艺术专业的艺考生又有什么不同。 这样才值得展开独立校考。 所以整个平戏都很期待下周的独立艺考。 其实包括影视表演专业的艺考，每年都是这个时候，今年加上了美术而已。 但隐隐的平戏师生内部，也有了长生系这个说法。 长生系又或者叫做大美系。 其实已经隐隐然在艺术圈不胫而走。 主要还是林楚妮以原本在平戏不怎么起眼的资历，居然一跃而成为互联网明星企业的副总裁。 当初她提前离开学校去江州投奔万长生的时候，说什么的都有。 倒贴、痴缠、生冷不忌，又或者对万长生迷到骨子里了。 反正当初平戏四大校花主持人，最终就她不顾八卦的跑了过去。 在《人间不拆》的戏里面她还不声不响只是做个化妆师陪衬。 没想到最终却收获这么大的瓜。 然后远了不说，江竹清和唐建程已经签约到万长生的公司名下，两人也是肉眼可见的资源立刻多了起来。 等到圣诞平安夜的那个艺术家之夜在网上传开，现在各种小道消息是要坚持办下去，办成艺术圈领域最有艺术品位，最不在乎商业价值的一年一度纯艺术聚会。 囊括了这一届春晚全国顶级歌舞器乐等全方位的顶级艺术家，其中大部分都是崭露头角的青年人杰，还有相当长的高光期。 或者说高光将会伴随万长生主导的这次春晚真正到来。 这些人在微博、朋友圈已经是带着相互抱团的姿态出现。 可让人羡慕了。 然后在这种情况下，总有人会细心的去扒拉一下背后的商业关系。 就不出意外的把杜雯这位经纪人给扒拉出来。 万长生作为整个大美系的第一号艺术家，是江州大美艺术教育机构的董事长兼校长，这很正常。 但万长生在持股这家教育机构之外，主导的公司就一家，大美文化传媒创始人。 拥有上万名美术生的巨大学生资源公司。 除了这两家公司名头外，万长生几乎没有承担任何职务或者创办商业机构。 只有杜雯作为这家公司的联合创始人。 再以这为资本版图，对外扩张了十几家“大美”系公司。 只要通过杜雯来梳理这些公司，就会发现很多最近频频出镜的人物都参与其中。 林楚妮居然就是其中平京大美公关传媒的股东，老板是杜雯。 而这家新媒体公司就凭上回爆料冲翻ymm传媒，拿下国内流量大鳄地位开始，已经是业内翘楚了！ 赚多少钱不知道，对比被搞翻的ymm传媒的流水可是好几亿，现在大美公关传媒也能到这个数儿了？ 钟明霞自己有家和万长生共同持股的商贸公司，但和杜雯又投资了大美影视文化工作室，唐建程、江竹清他们签约的都是这家工作室。 据说还签了一堆春晚的技术型编导、舞美、摄影摄像，也就是说自己要捣鼓什么晚会、影视剧，各种人才都是齐备的。 老板还是杜雯，钟明霞都是二股东。 而春晚那些表演艺术家，则签约在美生艺术传媒旗下，据说已经有六十多人的经纪约由这家公司来张罗。 主力就是用在跟火眼视频的艺术网课中，这些艺术家光是开网课，就能获得极高知名度跟收益。 比他们单独面对火眼的时候，肯定能争取到最好的分成合同。 市场预估是只要能吸粉20万，一年的网课销售额就能轻易达到三百万！ 这只是单指每一位表演艺术家的收益。 杜雯是独立法人！ 而这一片跟火眼视频合作搞得风生水起的艺术网课，则是平京大美有道文化传媒公司，老板还是杜雯。 也就是说艺术网课这部分技术性的合作，包括美术网课的大头，杜雯单独拿出来跟火眼运作，小股东林楚妮就去火眼当了副总裁…… 哦，根据最新能查到的信息，林楚妮已经升任火眼网课事业部的ceo了。 根据火眼自己正在如火如荼的上市ipo估值，网课事业部在火眼被评估为两百亿身价！ 虽然这些it网络神话，动不动都是几百亿，但作为火眼只投了四千万现金和全部技术支持的新项目，立刻能估值这么高。 狠狠的把整个火眼的市值都推高了一大截。 但杜雯似乎才是这个“独角兽”项目背后的操盘者。 而且这家公司还持有随着春晚越来越红火的手机app“年年”的版权！ 想想除夕晚上，全国人民都在电视机前从app上抽奖抢红包。 这个app的估值是多少呢？ 只要沾上了互联网的顺风车，下载量存活量到了几千万甚至过亿的级别。 没有多少亿是买不走的。 而这一切，仅仅是一位二十三岁的清京美院大四女生在掌控。 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最近三个多月闪转腾挪爆发出来的业绩。 这个站在万长生背后的姑娘，运营能力可见一斑。 甚至可以说，在认识李逸飞的时候，杜雯还需要仰望李老板，可这几个月下来，她硬是抓住了每个机会，整合夯实成了资本变现！ 到现在，起码在还没有上市前的李逸飞，盈利额有没有杜雯高，都不一定了。 实际上这还是外界能查到的。 围绕大美的商贸公司是陈大伟在带领，外派豫南的教学团队以教育机构的名义，是徐朝晖在带领，而阿拉比艺术文化管理集团里又有大美艺术文化管理公司的半数多一点股份。 阿拉比艺术管理仅仅对外，由潘经理为主，钟明霞为辅的大美艺术文化管理公司才是国内主力。 跟豫南政府方接洽的就是这家公司，杜雯又是大股东，钟明霞次之，贝赫耶则拥有整个集团四成股份，是当之无愧的总控股。 可她付出了几十亿，也才拿到四成股份啊。 所以借着贝赫耶来平京这些天，杜雯不声不响的配上了司机，再带上自己在传媒工作室的助理，和贝赫耶出行的时候。 也是满满一车人的派头了。 881、 方向对了，才会事半功倍 贝赫耶是乐于分享。 林肯领航员的座位也是223分布，她跟杜雯当然是呈老板状的坐在二排航空座椅上。 习以为常这种被服侍的状态：“这次来平京，除了买下宅院，就是接收爸爸给我找的这两个乌格兰女保镖，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现在你成天在外面，比我更需要，先给你留着，再让爸爸给我安排就是了。” 助理在最后面只能满眼崇拜的看着自家老板跟老板的外国姐妹。 杜雯礼貌性的客气下：“这怎么好意思呢？” 贝赫耶当真：“我们是一家人嘛，其实本来我想给太太送几位仆人的，用惯了就好了，你看钟现在不是很习惯？长生在办公室的时候，我也给他安排仆人照顾生活，总不能我给他洗衣服吧。” 哈雅特发现老板谈论到了私人事务，连忙翻开文件干扰旁边的助理，最前面俩乌格兰妞儿不用在意，她们只能听懂英语和俄语，至于驾照的问题。 这外交牌照的车辆，就好像是给她们量身定做的。 杜雯饶有兴致的撑着下巴看着贝赫耶：“我都不知道究竟是你这样的心态对，还是我这样更好。” 贝赫耶莫名其妙：“不好吗？珍主已经很善待我们了……” 杜雯哈哈哈的点头：“这倒也是，我无病呻吟下，那我们亲姐妹明算账，文化管理集团的股份照搬过来成立文化教育集团，我做大股东，你做二股东怎么样，未来我们很可能要把教育产业彻底扩大化，借着火眼视频对我们艺术教育网课的孵化，这只下金蛋的母鸡肯定不会让别人牵走的。” 贝赫耶也习以为常：“你具体说来听听看？” 这俩就狼狈为奸了，还把钟明霞给抛开了去。 谁叫那姑娘不声不响的单靠自己就能抵得上某些集团公司的营业额呢。 其实人家根本就不打扰她俩，更没啥威胁。 这回到剧组，全体前往江浙外景地拍摄最后的皇宫镜头，去了就没什么声息。 甚至还不如苏沐楠的动静大。 回了江州，她真按照林楚妮说的，开始直播自己画工笔作品的课程。 林楚妮这么建议，当然也是有私心的。 万长生停了网课，数据肯定有急剧下滑。 虽然火眼那边很理解，甚至还很赞成万长生这种中断。 因为过度消费万长生的名气，从长远来看，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就是要时有时无的才显得珍贵。 开了个好头，就得看其他来填补，总不能开业大酬宾一直搞下去吧。 所以林楚妮要不停想辙，把整个kpi拉动起来。 现在把万长生和苏沐楠合作的国画作品，当成个噱头来推到网课头条上。 算是个折中的好办法。 也能有效的让苏沐楠把进度放慢些，每天只画两个小时。 边画边讲…… 而且，林楚妮还请春晚编导组这边，把当时万长生画白描的拍摄画面，剪辑成一段大概三十秒的精华荟萃。 主要目的是证明这张画的确是万长生画了前半部分的白描，然后由他的同事来负责后半部分的工笔上色…… 万长生那三十秒画面，带着很时尚的bgm，非常明快的节奏强烈。 技痒的编导组甚至顺手把他的白描图案抓了几个来做成动画，万长生也跟着画了这些二维动画的图形，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十多二十分钟的事情。 所以这张真被命名为《客官你们喝了多少酒》的国画作品，居然无意间用现代动画、音乐跟白描结合起来的全新形式展现在网课频道上。 顺着推广来的观众，都可以免费收看这段剪辑画面，然后付费2.9元观看苏沐楠完成工笔上色。 第一天果然一股脑涌进来三百多万观众！ 但是流失度很大，很多观众都是看了十五分钟到半小时左右，就对有点枯燥单调的画面感到无聊，然后退出了。 用直播界的术语来说就是黏性不够。 不需要问万长生，林楚妮自己都能给苏沐楠说戏：“你注意看万长生，哪怕刻章、做雕塑、和客户谈事情，他总是比较喜欢碎碎念，各种段子、调侃、诗词甚至忽悠，张嘴就来，画画或者刻章做雕塑的过程肯定是有点枯燥的，直播又不能快进，所以就得靠他那种不停的碎碎念，咦……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发现万长生天生适合做直播哦。” 其实到最后还是有一百多万人坚持看完了，估计是花了钱哪怕开着不看，也要消费完。 苏沐楠真是个老实头，段子、调侃这些很需要急智口才的干货她拿不出来，那就诗词，这方面她绝对不缺。 关键是她完全能懂画面中那些艺术造型的含义啊。 表现男女纠缠爱恋的，她就：“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多情自古伤离别，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前景虚设……” 美声唱法的雄壮，她也手舞足蹈：“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至于那些乐器，就更熟极而流：“天迥楼高，日长院静，琴声幽咽。昵昵恩情，切切言语，似伤离别。子期何处，漫高山流水，又逐新声彻。仿佛江上移舟，听琵琶凄切……” 第二天虽然只有一百多万观众进来，但居然绝大部分都从头看到尾！ 这已经能接过万长生的衣钵，成为美术网课第一名了！ 因为苏沐楠就好像是在用诗词歌赋解释画面上的每个人物，从动态到角色，甚至性格特征都用诗歌娓娓道来。 而不是仅仅看她精心绘制人物时的画法技巧。 林楚妮显然找到了窍门，连夜就找人安排，给苏沐楠张罗了一身汉服。 第三天直播的宣传图都成了苏沐楠的古装造型。 这可是在竹庐拍的直播，大美社的大本营。 小伙伴们群策群力，把申申的宣传图修得美轮美奂。 让第三天的直播数据又来了个猛增！ 苏沐楠自己也找到感觉了，吴侬软语的温温柔柔，完全把自己假想成了古时候的才女，吟诗作画自然投入！ 第四天变本加厉的小伙伴们把竹庐都完全古化，有种穿越剧的感觉！ 林楚妮也来劲，清淡古妆加上周边灯光陈设，还有这个时代的神奇滤镜，最后出来的效果就像古风mtv！ 能跟古代才女互动的古风直播！ 这是真有才啊。 吟诗作画都是真功夫，画几个人，在旁边应观众要求写几幅字，甚至还能刻个章啥的。 这就太有看头了。 刚进来的观众都有种时空错乱感，我这是走错了片场，看古装剧还是看直播？ 结果直播观众人数直线上升！ 猛超两百万，而且是稳稳的热闹场面。 这让林楚妮完全被启发开思路。 网课直播化，而且是精心制作的特色化！ 这其实也就是万长生捣鼓春晚的杀手锏，拍电影时的老一套。 万长生总是用最好看的手法，来诠释最普通的内容。 现在不也是能选用这种方式吗？ 同样枯燥的绘画过程，换成精美的画面，再增加一些可看性和趣味性。 那么传播率就提升了。 舞蹈课能不能也这样？ 民族舞、芭蕾舞、现代舞分别用各自配套的场景。 这样老师自己有感觉，课程也都好看很多。 至于这成本嘛，大美社结合虚拟演播室技术，几乎等于零。 如果再真的多花点钱砸装备砸演播室环境，那就是质的提高。 开窍了。 如果说万长生协助网课事业部搞了个开门红。 苏沐楠才是真正的帮林楚妮开窍了。 原本很平常的课程，如何变得光芒四射。 林楚妮赶紧推动几十间网络课堂进行相应改变。 以前只是在练习室或者狭小空间直播上课的，统一调整背景，最差也是发一卷绿色背景布过去，这边合成虚拟演播室。 然后每人外表装扮要调整。 这不是平安会的大佬，主要是普通艺术网课的老师，纷纷跟着调整。 数据果然就像苏沐楠这样开始迅速提升。 只是小苏老师的直播课堂居然关不了，几天下来画完了整个画面上的人物。 观众纷纷要求继续呀，画完这个再画新的作品就是了。 更有人提出能不能推出同样的白描画卷，对很多初学者来说，工笔上色真的不算很难，跟着直播课堂做，就像十字绣一样，慢工细活儿的最后自己都会感到非常震撼。 所以两三百万观众里面，总有想跟着边看边画的。 可难度就在最初的白描稿。 那玩意儿，没点国画基础很难搞定。 就连国画专业的学生，很多都是用铅笔打稿子，再用毛笔描，或者更偷懒的直接用拷贝箱来完成。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大美社立刻搞了一大批宣纸印刷的名画白描件在大美社的旗舰店销售！ 几块十几块一张！ 这又提醒林楚妮把网课事业部的自营周边产品店搞起来！ 得到网课事业部认证的美术用品、画具、舞蹈、练声、乐器品牌…… 她身为事业部ceo，不是肩负着商业化、战略合作伙伴建设的职责吗。 光是这块儿的广告招商，都能给网络事业部带来非常清晰的收益了。 所以一时之间，林总裁和苏网红忙得不可开交！ 882、不期而至兆丰年 但是再忙，也不耽误冬天的降雪悄悄来临。 瑞雪兆丰年，在春节前夕，这场基本覆盖了国内大部分地区的降雪，却是带来了好兆头。 连钟明霞去外景地十多天，也忍不住给万长生发了张照片：“下雪了！” 真的是下雪了。 不是江浙，而是在新建成的219工业基地度假村那片山区。 哪怕不是北方那种鹅毛大雪厚厚的场面，也让整个山区银装素裹。 更显建筑群傲然挺立。 而照片中最醒目的，当然就是万长生给钟明霞提到过的那种透明泡泡屋帐篷。 在雪层覆盖的自然景色中，透明屋里面的人却能只穿着薄衫绒衣就尽享周边零距离雪景。 别提多惬意了。 就仨字，后面加了个桃心表情。 这就算把自己最欢乐的事情跟万长生分享了。 根本不提自己在江浙皇宫这边外景地拍摄的刀光剑影。 其实万长生还知道，自从开始下雪，整个度假村基本就处在爆满的状态，网上订单随时都得排期。 对于很少经历大雪天的江州人来说，市区几乎看不到雪景，而周边山区每年都有这样的概率。 只是周边看雪很难找到这么合适的地方，不一定住宿，只要有地方吃饭玩耍就够了。 毕竟对旅游从业者来说，如果不能在住宿上产生效益，谁会投资这么多经营环境。 结果219工业度假村提供了相当大面积的露营区，这时候俨然成为玩雪的最佳场地。 光是雪地高山帐篷，都能密密麻麻的搭建一大片，江州人民没体验过这种雪地露营的感受啊。 好奇。 更不用说满是积雪的步道和潺潺不冻的溪流。 都能吸引大量城市游客过去看稀奇。 其实中午晚上依旧把度假村的美食街和住宿挤得满满当当。 老百姓追求美好生活的消费力，只要引导得当，就像钢花街道的大美艺术园区一样，相当可观。 那位姜区长都笑称自己跑这么远，还是逃不了安排组织交通疏导的工作。 这种合作真是惬意！ 没想到这个以怀旧为特色的度假村，夏季避暑，冬季看雪。 完美的带动了区里面的经济发展。 连蜀美都组织了一大批师生，赶到度假村写生。 那些大美社成员拍回来的油画、国画作品，漂亮得万长生都想回去看看。 但也就是想想。 目前春晚排练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最后不到半个月的冲刺阶段了。 四十多个节目，哪怕万长生使劲淡化整台春晚里面的官方色彩，但参演人员还是多少都开始紧张、失眠，甚至上过那么多次台的人，都有出现失误…… 哪怕是在专业领域，还是把春晚看得太重。 万长生还得想办法减压。 同时随着蜀美校考成绩逐渐出炉，大美又毫无意外的囊括了专业成绩前排大部分席位。 紧接着就是平戏校考了。 远程了解安排了这一届艺考生参加高考补习班的工作以后。 万长生邀请春晚的演职人员们跟自己一起到平京戏剧学院去参观。 去看看那些还走在艺术殿堂门口的艺考生。 没什么强制要求，就是趁着还有几天就要到除夕，给大家放个比较轻松的假，走亲访友或者一起来看看都行。 结果没人掉队。 就像上回平安夜，极少数没有参加那个夜晚的演职人员可能会觉得终身遗憾。 而到现在，并不是非要跟着万导干嘛，而是大家愈发有种团队的感觉。 身处这个团队，能激发自己身上向往美好，向往艺术巅峰的那种心态。 有车的开车，没车的坐公交线路，平京戏剧学院闻讯还调了几辆大巴车来地铁口往返接人。 其实今天他们已经非常非常忙碌了。 有上万名表演专业的考生云集在这边。 万长生也是来了才知道，舞美专业的基本上都在新校区那边，包括罗有道他们这些学生都过去支援帮忙了。 毕竟报考舞美专业的比表演专业多得多，两三万人的规模对第一次进行校考的平戏也是考验。 于是闲庭信步走进来的表演艺术家们开始还在调侃：“万导您这应该去我们舞蹈学院参观啊，参考人数比戏剧学院多……” “电影学院好像都比这边多，是吧？” “呃呃，那边，那边那姑娘身材真好，肯定有舞蹈的底子……” “我看像戏曲专业的底子！” “唉，万导，您到我们学院去，准保有面儿，直接把车队都安排到我们那边接送……” 万长生趁着中午时间，也坐地铁和这些艺术家一起来，略失望。 他本来很想看看非大美的这些舞美艺考生是什么样，结果扑了个空。 那就只当是帮表演艺术家们放松情绪吧：“这几天大家都累坏了，也有点紧张，所以邀请大家一起来走走参观下平戏，顺便外面美术馆、皇宫博物院、老胡同景点都能逛逛，但更重要的是看看这些面临大考的艺考生……我不知道各位当初是怎么走上艺术之路的，反正我也是艺考过来，我想……春晚之于我们的意义，也就是一台戏，还没有这些艺考生面临的大考来得重要。” 万长生现在说话，就有这样的威力，二三十岁处在各自领域表演巅峰状态的艺术家们，马上洗耳恭听，还不由自主的靠近些。 这让外面排队参加面试的表演专业考生们有点讶异。 这么一大群穿着打扮都有点艺术气息的大哥大姐是在干嘛呀？ 万长生也戴着棒球帽呢：“来平戏，我看了很多书，也看了很多出排戏的场面，听得最多一句话就是：你究竟把艺术放在第一位，还是你的私心作祟？！这句话同样可以放到我们面对春晚的心态上……” 没错，为什么紧张？ 得失心呗。 演好了，一步登天，春晚出来就算是走穴的价位都要高出一头。 要是出了岔子，那就基本艺术道路走到了尽头，没准儿未来提到谁都是那春晚上怎么怎么出丑的人，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有了这种私心杂念，就会患得患失。 大多数表演艺术家都不会出错了，这么浅显的道理大家都懂。 可事到临头，总有人会越来越紧张权衡。 都不一定是人品问题，而是性格。 这话真如当头棒喝，立刻有人情不自禁的鼓掌。 马上就带动了所有人鼓掌…… 搞得万长生像领导讲话似的，他本来只是想作为导演，给大家放宽点心。 结果这些家伙恩将仇报。 几百上千人啊，这动静儿！ 不光在外面排队的艺考生全都看，连老师们都注意到。 席导终于从面试的小剧场溜出来：“干嘛？你们哪天来参观平戏都欢迎，偏偏挑今天来打擂台还是干嘛？还聚众喧哗，是要破坏考场纪律么？” 嘴快的立刻汇报：“万导就是带我们来看看考生，忆苦思甜，追忆人生中最重要的大考时刻，安抚除夕大考不要紧张……” 席导笑眯眯的听完对万长生刚才说法的复述：“他是我的学生，本来不应该王婆卖瓜，但是我得说万长生赶上了一个好时代，你们也赶上了一个好导演，年纪虽然不大，但处事老成，艺术上却创新不断。” 这还不王婆卖瓜，都当面公开这么夸了，而且她说出来份量又不同：“春晚吧，确实就是一台晚会，一年年叠加起来承载了太多太多的压力，好像成了老百姓一年到头的晴雨表，今年大家有幸走到一起来，稳中求新，精益求精，把各自的艺术追求放在第一位，就够了，我希望这是我们新时代艺术的复苏一刻，更是春天到来的呼唤！” 她也是表演艺术出身，说起来就充满了感情，舞蹈艺术家还能跟着她的语句飘摇呢。 大家赶紧热烈鼓掌。 就万长生抱怨：“您都说了一年年叠加太多压力，这又增加一层，谁说了新时代艺术复苏的呼唤就是我们啊，我们可没背这么大的名儿……” 众人愣了下，赶紧哄笑。 估计心头都在卧槽，怪不得你如鱼得水，真是仗着恩宠什么话都敢说，也真是卖趣！ 这种油腔滑调的家伙，不飞黄腾达才怪了！ 席导自然是又气又笑，伸手就去抓万长生的耳朵：“别以为你忙着春晚就能耽搁事儿，论文还不是得交！” 远处的艺考生们终于认出来人，更是交头接耳的知道了这位银发大妈就是学院院长。 惊叹！ 再看那些表演艺术家，或多或少都会被认出来几位，甚至有些在短视频里面比较火的网红也在其中。 更难以置信。 上万人蜿蜒排队的场面，开始发出一浪又一浪的议论纷纷。 但青春就是带着无所畏惧的向往，毕竟在他们的前方，一切都还有未知的可能，满脸都洋溢着新奇的热烈。 看这些豆蔻年华的考生，艺术家们那紧绷的神经，确实得到了些许放松。 然后春节除夕，带着“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礼物走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脚踏祥云进来了……”的时代节奏感。 就这么不期而至了。 883、上车容易，下车难 钟明霞先回到平京。 电视剧赶在大年二十九杀青，据说要趁热赶上春节档，大年十五就要首播。 整个电视剧前面几集甚至都已经制作完成送审。 所以不声不响的悄悄返回了平京。 一点不像又要热播的大戏女主角。 电视剧里面的好些位主创人员还跟着她，蹭着到春晚现场参拜了下。 万长生敏锐的发现这些人对钟明霞的态度有变化。 那位著名的女大咖没来，她几年前最红的时候也上过春晚。 但今年的春晚是一位大咖都没有。 钟明霞都只是陪着来看看，然后说自己跟嫂子会合去。 贾欢欢放了寒假也过来了。 不过因为万长生忙得基本上都待在体育馆，她主要是参观贝赫耶买的大宅子。 还真是在杜雯同一个小区，只不过土豪姑娘买的是整个别墅区最大的宅子，独栋六室三厅六卫，不贵，两千多万美金而已。 差不多比杜雯那房贵了五六倍！ 据说前业主光是装修都花了两千万。 和国人不太喜欢买二手房不同，贝赫耶却表示她家在欧美买房子基本都是二手，很有些还是老贵族老名人的宅子。 越是高档的房子，保养维护就越仔细，接手以后稍微打理下就能入住，多好。 有钱人都是很不耐烦等待的。 喜欢就要马上得到！ 她最满意的就是原本四层楼顶改出来的阳光露台。 把原本的斜屋顶改成了玻璃格子天棚，雕花窗格都是白色风格。 然后一组富丽堂皇的大沙发围在其间。 最让人啧啧称奇的就是有三面墙居然缀满了奇花异草，一直蔓延到天棚上。 坐在罗马柱装饰，高档石材铺成的地面，还有十八世纪洛可可风格的雕花鎏金茶几形成空间里。 一定会错乱自己到底坐在热带丛林，还是拿破仑家族的后花园。 杜雯从看见中介照片就惊叹不已，急切的跟着贝赫耶去上门看房。 她很难想象这种绿色植物的房间里，怎么解决蚊虫或者水分潮湿的问题，让这么多高档装修和山野气息完美融合在一起。 不受潮不腐烂变质吗？ 结果去了差点把牙笑掉，全都是塑料做的仿真花草。 不过贝赫耶可喜欢了，特别喜欢仿真花草，还说要安排个仆人每天给花草擦干净…… 当场就拍板要全款，还是杜雯温柔而坚决的拉住她讲讲价。 旁观这一切的业主是个大妈，爽快的少了六百万…… 说是临近春节讨个好彩头。 差点让贝赫耶不屑的要把六百万补上。 这种土豪暗战，杜雯这种新晋小富婆还有点接受不了。 好不容易劝着贝赫耶把这点便宜占了，然后迅速过户接房，接待宾客。 因为外籍人士购房麻烦，当然是把户头挂在万长生名下。 贝赫耶还觉得理所当然呢。 所以主要就是接待贾欢欢来视察。 贝赫耶还很懂事的把那最大的主卧留给贾欢欢和万长生，自己住次卧。 然后分了个粉红色的公主房给杜雯。 笑得杜雯腰都直不起来，说谢谢好意，我家就在隔壁，不用了。 钟明霞也不要贝赫耶给她安排的房间，那都什么啊，明明欧洲宫廷装修，又是明清家具，她说她这几个月看明清的东西看得已经要吐了，还是暂时住杜雯那边吧。 她不花这冤枉钱在平京买房。 看看度假村才花了六千万，最终得到的是一片庞大的产业。 相比一栋建筑，钟明霞更在乎这种实打实的产业。 反正她也不在乎平京房价那点涨幅了。 于是贝赫耶很不满。 挽着贾欢欢看房间的时候当面抱怨：“都不听话！这叫体谅对吧，越是大家族就越是要相互体谅、包容！” 贾欢欢从走进房间里面就全身缩一团，什么都不敢碰的那种。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更不是没见过钱的乡巴佬。 这房装修其实就跟她当初和万长生在宁州二中读书住的那个洋房差不多，只是更加变本加厉，用色大胆到肆无忌惮的地步。 视听室都是紫色墙纸、金色护墙板拱形装饰。 以她医学生的眼光都有点受不了这种夹杂了古罗马、欧洲宫廷还有明清皇室风格的金碧辉煌感觉。 纯属怎么华丽怎么来。 在杜雯和钟明霞忍俊不禁的表情下，只能抽抽脸颊：“你……这还是留给你的家族来我们这边旅游时候住吧，这是什么？” 贝赫耶看那张怪模怪样的红色皮椅笃定：“按摩spa的床！” 杜雯和钟明霞对看一眼，都觉得对方已经在爆笑的边缘，赶紧相扶着出去，哈哈哈！ 贾欢欢直到出来都还纳闷：“按摩spa还需要固定手脚吗？” 她好歹也是医学生，见识过捆扎带扣是怎么用的。 杜雯再次狂笑。 钟明霞好点，赶紧小声凑在嫂子耳边咬耳朵，贾欢欢马上脸红的捂嘴。 然后好奇：“你怎么知道？” 钟明霞解释：“博览会上看过好多回了，围观的人多得很。” 杜雯一对眼就哈哈哈:“别问我！我就是知道，你拍个照问妮儿，她准保比我还清楚，世面，别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哈哈哈！“ 贾欢欢就觉得那房有点不正经，也去杜雯那边挤挤。 可把贝赫耶委屈得，撇着嘴都怀疑她们是不是故意合伙儿歧视她了。 好在林楚妮和苏沐楠终于也放假，处理完公务，赶在大年三十到平京，连苏爸爸苏妈妈也来了，他们主要是好几个月没看见女儿，想念。 更主要是这半个月来，苏沐楠已经晋升为网红了。 苏爸苏妈天天组织亲戚朋友，到处发朋友圈发微博宣传，看看女儿现在多么优秀！ 估计也有招婿的意思。 万长生优秀是优秀，可也太优秀了，简直让他们有点发愁，不但作风正派从一而终，还带着女儿现在完全成了事业狂，各方面优秀到让他们吃惊，就是不愿去相亲。 所以来平京一起过年，顺便找机会叨叨。 在机场就把女儿抱走了。 林楚妮则迫不及待的过来参观豪宅，还大大咧咧的问要不要都把爹妈请到平京来凑一桌，热闹。 哦，一桌装不下，得包个餐厅，门口挂个牌子“万导包场”。 杜雯再次哈哈哈的大笑。 贝赫耶觉得这个事儿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年三十马上请爸爸妈妈包机来平京也不是多难，有点心动。 让父母过来见证下万长生的高光时刻啊。 贾欢欢斜着眼打量这美妞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钟明霞赶紧挽着她咬耳朵。 唯有初次积极参与高层活动的江竹清，可怜的眼珠子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感觉个个都得罪不起，随便说句什么都信息量巨大，那漂亮的脑瓜子里面根本运算不过来。 都大年三十了，春晚组委会那边忙成什么样儿，林楚妮一邀约她就来了，这姑娘还真相信是体验后宫剧情的真实感受。 好在杜雯已经习惯拉住贝赫耶，让她别打跨国电话，还是张罗着吃年夜饭吧。 万长生肯定不会出现，江竹清还要马上赶回体育馆，那就在场馆附近随便吃点，然后七点半进场准备看春晚。 毕竟今年的春晚因为在体育馆举行，除了内场摆开团年圆桌的几百号席位充满了讲究，周围有超过六千个席位。 其中半数在app上用申请抢票的形式发送给了全国网友，然后有两千张又随机赠送给了平京一线劳动者。 基本上都是江竹清带着拍摄小分队，开车出去到各行业随机询问，能回答出来几个关于春晚的问题，也确认有时间希望能去看春晚的，就能得到一张无法转售，和身份证号挂钩的门票。 剩下的则是每位参职人员可以拿到一张给亲友的赠票。 林楚妮身为大赞助方，万长生身为导演，杜雯作为后勤支持单位，肯定都有几张票。 所以林楚妮确实叫了爸妈来看，杜雯还帮万长生亲手把门票送给干休所那边的师娘，结果师娘说把票给别人吧，她要在电视机前做个普通观众，感受万长生能做出什么样的菜肴来。 边说林楚妮就边在手机上发了地址：“不管咋说，这一年各位姐妹没少帮我，今天这顿算我的，走吧，还好我提前就定了桌子。” 贾欢欢又多看她两眼。 等出来分头上了车，杜雯还是开自己的车，忍不住调侃姐妹：“你差不多就行了，别逗贾欢欢，她要撑着万长生这么个艺术家也够累的。” 江竹清坐后面眉毛直跳。 林楚妮嘻嘻：“我觉得让她保持外部压力，婚姻生活才不至于平淡乏味嘛，对万长生来说也是这个目的，我打擦边球很厉害的。” 杜雯拖长声音鄙夷。 林楚妮就伸手过去搂抱：“走不了你这种灵魂交流的路子，只能以色侍人啊，我妈都怀疑我是不是傍了大款，晚上见面帮我分担下？” 杜雯嗤：“我？跟你一起不越描越黑？” 林楚妮居然撒娇：“那今晚我就跟你走了哦，总不能让我去住贝小姐那宅子吧……” 前面杜雯还想发飙，后面忍不住哈哈哈拍方向盘大笑。 想起来就乐。 江竹清从看见钟明霞挽着贾欢欢上了领航员，贝赫耶寸步不离。 就发现这局面太复杂，得下车！ 884、这就是场秀 的确。 根本没法到体育馆里面来下车。 到下午四点过，整个大学体育馆周围，已经停满了各种社会车辆。 已经放假的校园里面，大学生志愿者忙得不亦乐乎。 因为得到春晚门票的观众，从上午就迫不及待的跑到体育馆来，希望提前看见跟春晚有关的任何信息。 结果也没让他们失望。 拆掉隔离墙的体育馆周围，现在已经成了春晚周边产品的庙会现场。 没错，万长生这偷懒的王八蛋，把观音庙门前广场的庙会直接搬到了这里。 很多春晚现场的演员，特别是本来作为备用节目的演员在这里变戏法、卖年货、卖周边产品，更直播节目，连苏沐楠都有张桌子在这里写春联。 当然还有这种场所雷打不动的各地美食集中摊位。 规模其实就数千人，类似一家单位游园的规模，却因为场面紧凑、装饰热烈，到处都灯笼、春联、看板、宣传画，热闹得很。 电视台固然是要到八点正才开始春晚节目，但国家电视台的春晚直播频道，“年年”上的直播画面，火眼视频的头版头条直播间。 都在对这里全面直播。 江竹清连饭都没吃，就是因为她轮班就是六点到七点的直播主持。 领着摄像头到处采访、游玩，用这种小范围的游园庙会活动，带点传统气息的场景，烘托春晚气氛。 其实也就是一台戏。 利用这数千陆续抵达的全国观众当群众演员，演给网民们看。 哪怕在家里，也能感受到这种年味。 一群参加春晚节目储备的幼儿园小朋友打扮得珠圆玉润粉嘟嘟，是各种镜头的焦点。 随便这么拍一下，抱拳拜年、恭贺新禧的动作都可爱得要命。 孩子父母牵着也很得意。 现场观众们当然很乐呵，只是看了这有点抱怨。 因为基本都是抽奖来的，孤身一人啊，对着摄像镜头：“为了看春晚，今儿家里团圆都没留住我，容易吗？” 换来网民们一片起哄：“您可知足吧，我们七大姑八大姨的被闹腾着，还真想有个理由，这样轻轻松松单独过个节呢。” “来来来，把您那门票给我，我跟您换！” 江竹清连忙回应：“好的好的，我们也总结经验教训，明年尽量能让观众和家人一起来，抽到门票就应该一家人，这是我们考虑不周……” 观众和网民都会听音：“明年还有这种形式？那就太好了，今年的春晚完全和以前不一样啊……” “青年导演就是有新气象……” 舆论就是这样营造起来的。 这让吃过饭才走过来的贾欢欢有点后悔：“我们明明该来这里吃饭呀，多热闹，多好玩！” 轮到林楚妮装委屈：“刚才您可是吃得最高兴的。” 贾欢欢连忙安慰：“好好好，待会晚点过来吃夜宵。” 杜雯参与了策划方案：“假的，都是演给电视观众看的，等春晚开始以后，全都进去了，连摆摊儿的都是志愿者，你看小苏老师还在这里直播不。” 苏沐楠是真写，旁边架着的直播手机镜头也是真拍，还专门换了汉服，她爸妈站在旁边又是喜爱又是心疼。 只能帮着递东西，苏妈妈一眼看见过来贾欢欢，还连忙挥手招呼。 是，谁都没法对贾欢欢这样儿的姑娘有怨念，就这时候，她还搞了一大团棉花糖得意洋洋的逗旁边小萝莉，看见招呼，连忙笑着过去拜年。 林楚妮用手势给杜雯表达，很想一把捏了棉花糖塞自己嘴里。 杜雯嘲笑她已经天然对贾欢欢有了畏惧心理。 林楚妮马上睁大眼反省：“有吗？” 钟明霞则笑嘻嘻的站在苏沐楠的摊位前：“今天生意有没有在江州的时候好呀？” 苏沐楠扬眉起身惊喜：“过两天就回江州去摆庙会，那边是初二开始赶集逛庙会吧。” 钟明霞约定：“那我们一起回去，出来拍些这么多天，早就想念回到大美文化园区的日子了。” 贾欢欢瞪大眼：“来都来了平京，不一起旅游……唔唔唔……” 只是她刚出声，就被杜雯和林楚妮联手抱住，还捂嘴，只是林楚妮这动作就习惯性的在人胸口上摸。 贝赫耶吃惊怎么能对太太这么动手呢，还咬着牙去拉扯林楚妮呢！ 杜雯凑贾欢欢耳边小声：“广告！没看苏老师的直播镜头对着么，这是给自家文化园区打广告呢！” 果然能看见那直播画面上，各种惊叹、送花、打赏的都滚翻起来了。 大明星出镜啊！ 林楚妮大乐，松开贾欢欢又去抱贝赫耶，她就喜欢身体接触吃豆腐。 特别在意防范的贝赫耶惊叫连连。 苏妈妈看着这一堆好看的姑娘，真是发愁！ 恍然大悟的贾欢欢终于佩服：“这些日子全靠你帮长生打理哦，越来越了不起了。” 杜雯反手搂了她胳膊：“你不往心里去就好，我跟他不谈那些东西，只想看他到底能有多大的名气，你也变化很大了。” 贾欢欢没再说自己是个不起眼的医学生了，好像那种专业人士的自信，已经慢慢注入到了她的骨子里，笑着把棉花糖举起来给杜雯示意。 杜雯揪了一小块。 最后打着等小苏老师的旗号，贾欢欢在这广场上流连忘返，喜不自禁的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最后还是拿了一串糖葫芦，才心满意足的进场。 结果在入口处，被要求各种吃食都不得带入场内。 只好心疼的把嘴里塞得跟个存货的松鼠一样，才丢了竹签子。 杜雯和林楚妮则已经带着管理者的目光看待问题：“是得严格点，这可是直播，这么大的场面要是出现什么标语灯光牌之类，想死的心都有……” “编导组讨论这个的时候就严防死守，生怕全国各地来的观众里面出现什么头脑发热标新立异的，最后还是请了安保公关公司来协助。” “我算是开了眼，公共安全也能跟公关扯上关系……啊，妈，这是杜雯，这钟明霞不用介绍了吧……” 鼓鼓囊囊的贾欢欢跟在后面，话都说不出来，被糖葫芦酸得挤眉弄眼。 说是关系户，其实都是看台最高处的后排座位，把最好的留给一线劳动者，中间大部分给全国抽奖，这也是组委会心照不宣的安排。 可杜雯显然对这种安排更乐意，更习惯于站在这种旁观的角度审视整个节目。 和林楚妮的父母简单寒暄两句，两人还是坐在一起对整个晚会编排、顺势能推动什么话题、网课和公关这边有什么可以配合的，滔滔不绝。 两人更是一直拿着手机，不停在安排指挥各自人手，林楚妮甚至专门拿了个手机打开在火眼视频上，查看那边的情况。 林家父母的眼光可能是跟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差不多。 一贯在他们眼中特立独行又管不住的女儿，居然像个正经大人物一样说些他们完全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关键是跟她讨论的同样是个漂亮姑娘。 这种闺蜜般的漂亮妞儿之间不是应该讨论帅哥、化妆、哪里嗨吗？ 贝赫耶坐在杜雯和欢欢之间，恰好把工作狂隔离开，那边钟明霞正在解释，她还真不是做秀，出来三四个月，就想赶紧回江州，回度假村去，又给贾欢欢看自己手机上的照片：“大年十五就要上电视剧了，我想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在园区和度假村露个面，接下来可能有一系列的通告要上，那时候就没机会了，不能让观众觉得我这边有架子呀……” 杜雯耳听八方，探头：“确实你只有这几天的空档期，我听说你这些天在外景地的事儿了，放心好了，这边准备都做好，到时候见招拆招。” 钟明霞也充分信任：“那就拜托雯姐了。” 苏沐楠最有粉丝精神：“怎么了？我听小林说这部戏那位大明星很难伺候？哎呀，以前我还觉得她口碑挺好的，怎么这样呢？” 钟明霞不背后说是非：“到时候电视剧出来就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想怎么，就能怎么的，反正努力做好自己就行。” 贾欢欢轻轻拍小妹的手：“没事，反正不管怎么样，随时都能回家里，不怕的。” 钟明霞就笑：“对！” 这边贝赫耶羡慕，杜雯和林楚妮相视做鬼脸。 正在乱哄哄入场的体育馆，就像电影上映前的场面，结果从内场舞台那边突然开始有人喧哗喧闹，这边抬眼望去，居然是万长生拿着麦克风走上舞台，这种时候，这种场面，不是应该像演唱会那样来个先声夺人的开场音乐吗？ 万长生还真不是，在一片又是掌声又是口哨的迎接中，示意下麦克风开口：“作为今年春节联欢晚会的导演，现在还有十五分钟就要正式向全国人民直播了，在这里我先代表整个春晚组委会向来到这里的七千四百三十六位观众嘉宾表示欢迎，感谢你们在这个大年除夕的夜晚，原本应该在家和家人坐在一起吃着团年饭的时刻，却来到现场参加春晚，辛苦了！” 这姿态放得太低了，特别是数千肯定第一次看春晚的普通观众，热烈鼓掌。 期待！ 885、 高手在民间，草根出神仙 陆续就坐的内场领导、主赞助商，文艺界、戏剧界、演艺界的各位名家名流，还有数得着数不着莫名其妙安排过来的什么人物们，也在跟着鼓掌。 这就是万长生的圆滑之处。 他要的仅仅是呈现给全国观众的春晚是不是有特色变化，至于春晚原有的那些潜规则，一点都不触动。 这些什么嘉宾名单，他一概不参与，甚至主动让江竹清发给国家电视台那边敬请安排。 所以环顾下周围气氛热烈的观众看台，内场人士也纷纷点头，好像气氛也还可以哦？ 最主要是没有那种黑漆漆的演唱会感觉，整个体育馆的屋顶到处都吊着和春节相关的福字、春联、鞭炮等各种气氛点缀。 虽然从观众席看起来有些纰漏，但舞台旁边那两块大屏幕上能看见的镜头画面，是完美的春晚气息，都要溢出来那种热闹。 所以万长生在感谢之后，强调的就是这个：“几十年前我们的艺术老前辈们，亲手把春晚打造成了全国人民最丰盛的年夜饭，那时候各方面条件都很艰苦，可依旧挡不住全国人民对春晚的喜爱，今天我们生活水平提高了，也不能铺张浪费，所以各位在现场看见什么瑕疵纰漏不够完美的地方，请多包涵……” 这话说得人面儿都糊弄到了，不愧是走江湖卖艺的话术啊。 “因为包括所有观众席上的你们，都是春晚这幅美丽作品的一部分，没有观众的舞台是不完整的舞台，所以希望各位能成为今天春晚的最佳观众，因为我们有非常先进的实时人脸识别系统，今天谁作为观众上镜时间最长，最终我个人向这位表情最热烈的观众赠送绘画作品一幅，完场就画！” 还没开始呢，整个晚会现场已经被万长生这个有点意外的颁奖活动带起来，欢呼鼓掌一大片。 好多观众居然已经在演练脸上的表情了！ 其实各个观众席片区都有现场助理导演，负责跟观众互动，譬如招呼鼓掌或者摇旗呐喊之类的。 万一看台很冷清咋办呢，这都是有预案的。 这会儿赶紧传授经验：“自然、专注，想想你们在电视上看见好的观众应该是什么样儿，不是夸张扭曲，我们有很多镜头在捕捉大家的表情，一定要很符合优秀观众的样子，投入！大家的情绪要投入……” 这其实已经是对群众演员的要求了。 但显然万导说戏更成功。 内场的领导们都笑，还相互指着台上点头：“不错，不错，小万抓重点的能力确实很强……” “对嘛，春晚就是一台戏，包括观众都要一起把热热闹闹的年味儿呈现给全国观众，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他这现画的作品来得及吗？万导演好像是画国画的？” 席导都没坐在前面两三排圆桌边了，笑眯眯：“这猴头，尽出鬼点子！” 连苏爸苏妈都小声表扬：“越来越大气了，长生真的有了艺术家的成熟风范！” 贾欢欢最喜欢听这种话了，连忙探头：“谢谢，谢谢！” 杜雯和林楚妮赶紧伸长脖子看人家爸妈脸上纠结的表情！ 是要你感谢地意思吗？ 还不够堵心的啊。 贝赫耶还挽着欢欢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林家爸妈则好奇女儿的朋友：“看什么哪？” 林楚妮指台上的导演：“看那位吧，知道他吗？” 林家爸妈都嘴贫：“哟哟，你要是给我们找个这样儿的，那真是上辈子积德了！” 林楚妮哈哈哈：“我一定努力！” 杜雯旁观这边的气氛，还有点小羡慕。 就在这时候，万长生离开舞台，整个体育馆开始灯光放暗，翻滚闪烁，用林楚妮的形容是：“这特么的编导一定经常去夜店嗨！” 灯光翻滚着烘托气氛的同时，也把所有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台上。 之前平淡无奇的舞台开始发光。 这就是整个舞台都用大块的显示屏组合起来，而且边框极细，可以随时组成任何画面，现在就变成巨大的倒计时屏幕。 接着整个舞台上方开始呈现五颜六色的七彩变幻，速度也越来越慢。 这样的安排之下，观众的注意力不可能不集中。 好多人都有种屏住呼吸的感觉，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变化的舞台。 看那舞台色彩被灯光慢慢染成红色…… 最喜庆的那种红色。 倒计时最后十秒的时候，旁边大屏幕上已经同步卫星信号的电视画面，也就是所有普通观众能看见的画面了。 全国普通观众能看见天价广告已经开始收尾，倒计时时钟出现在画面上。 倒数到“1”的时候，没有主持人没有旁白解说，更没有那种锣鼓喧天的猛然闹腾。 就是红红的舞台上忽然变幻下色彩，有点由远及近的声响越来越大，直至嘹亮！ 居然是唢呐！ 可刚辨认出来这声音是唢呐，周围渐进纷至沓来的管弦乐就交织上了。 既没让唢呐那种有点高亢的声调被淹没，又凸显出了民乐特色跟西洋管弦的结合。 然后最让大家吃惊的，居然是舞台上出现了一排排军乐团管弦乐手，开始玩儿队列！ 这种在欧美国家庆典中常见的队列形式，虽然远不如我们军团式阅兵队列那么气势恢宏，但胜在乐手们同时还在演奏，而且一排排乐手能变幻出很多种队形。 况且戴着白手套，表情庄严的军乐队，男女分列其中，有种崭新整齐的英武阳刚气质。 再搭配那位表情昂扬拿着唢呐，穿着红色龙纹立领装的青年唢呐演奏家在中心的精准走位。 舞台艺术终究是视觉艺术，不但要能听见优美的曲子，还要有可看性。 这个出人意料的开场节目显然做到了。 时而队伍交叉，时而螺旋走位，时而放射状转动。 充满傲气的青年军人，完美诠释了制服为什么会让人特别激动兴奋的原因。 高昂的下巴，悠扬的演奏，颇具观赏性的脚步。 整齐划一！ 还有几乎没在春晚出现过的新鲜感。 这真是很多人听过，有些人看过，但基本没在春晚见到过的新奇节目。 一下就抓住了观众的视线。 曲子更是耳熟能详的几首经典喜庆曲目混编，旋律都集中在最漂亮的部分。 就在观众们还觉得有点意犹未尽的时候，后面巨型屏幕上有春节字样闪动…… 军乐手们和唢呐演奏家稳稳定格，军人拱卫演奏家把最后的高潮演奏完毕。 这是个被很多人后来评论有深刻寓意的场景。 这舞台居然慢慢旋转移动，站成前后几列的军乐手和唢呐演奏家，换个角度就变成了合影留念的造型。 不知什么时候，台上已经有人拿着相机正在给他们拍照。 而拍照的造型，居然是个穿着导游褂子、戴着太阳帽的大妈，满头白发那种，满脸皱纹一看就是饱经风霜不是化妆化出来的。 严肃认真的挥手让军人和演奏家都笑笑呀。 等女兵们围着她嬉笑看照片的时候。 大家都以为这是什么小品。 没想到这位大妈居然摘了太阳帽，露出精心梳理的发型，展开双臂对着观众席用中文起步，英语、法语、德语、日语、希伯来语、西班牙语…… 用十一种语言流利的模仿了国际电视台主持人的开场白，欢迎大家来到春晚的舞台！ 这过程中笑着的女兵们帮她把外面的导游褂子脱了，露出里面喜庆端庄的主持人服装！ 自我介绍她75岁了，是来自桂西地区的民间景区导游。 小学三年级文化程度，50岁才开始跟着外国游客学英语，到现在深深的爱上了自己的工作，更感谢这个时代：“我怎么都想不到，居然有这么一天，我会走上春晚的舞台，欢迎大家和我迎来这个美好的时代！” 网络上已经炸了。 今年的春晚，从万长生卖了二十亿给火眼开始就愈发的受人关注。 从除夕团圆饭开始，收视率、关注度就猛增远超往年，可还是有很多人习惯性的放弃看春晚，要么打游戏要么上网玩自己的。 结果无数论坛、社交媒体、微信、微博这下都炸了。 “卧槽！这开场……” “天啊，这是什么神仙老奶奶……” “高手在民间！草根出神仙！” “火眼给了二十亿，我特么终于明白了，这位老奶奶我在火眼上看过！” 没错，万长生居然找了位网红老奶奶来做春晚主持人，起码是开场主持，这种草根逆袭的形象只会让人觉得无比接地气！ 这位七十五岁的老人身上丝毫不见老态龙钟的疲惫，只有那种普通人为了生活努力，又发自内心热爱生活的认真专注。 一下就抓住了观众的注意力，现场观众从她自我介绍那几句的时候，就拍得巴掌都红了。 歌颂那些身家百万的演艺明星做什么，宣扬的就应该是这种平民明星。 从这一点开始，这届春晚就被赋予了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万长生这导演，居然敢用完全的普通素人来替代专业表演艺术家，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 大妈确实有点激动，还稍微有点用力过猛，但排练那么久的结果就是依靠惯性都能顺利完成，充满激情的留下结束语：“虽然对我来说，生命已经走到了暮年，但每天的生活，就像星期一那样充满激情，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请欣赏女声独唱……” 嗯，老奶奶的冲击感受还没散去呢，一声嘹亮的清音，这歌唱就是一大群孩子伴舞，围着老奶奶。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艺术的对比。 886、点石成金的魔力 无数种对比。 萌芽跟苍老的对比最强烈。 为什么每届春晚都少不了孩子的表演呢，因为孩子身上充满了朝气，有种纯真的烂漫。 只是春晚里的孩子，往往都像木偶似的没了灵性，纯粹成了按照剧本牵着线的样子。 可这一届，他们围着的老奶奶跟他们一样，都充满了欢欣跟自然。 孩子们身上的自信，是他们还没有被打击矫正，充满稚趣。 而这位文化不高的老奶奶，则完全是活出来的自信。 生肖吉祥物上来了，整个热闹的歌舞气氛也起来，老人家不知不觉退场。 正儿八经的主持人这时候上来，也就是报报幕，把每周七天的春晚节目环节解释下，更主要解释清楚每个环节之后的抽奖步骤…… 哪怕已经铺垫了两个月，火眼那边又迎来一波app下载狂潮。 于是那个倒霉的情景剧，也就是类似小品的节目正好在这个空档出现，后来被誉为整个春晚里面最没存在感的节目。 因为这会儿全都在低头下载注册app呢，就算下载了的，也赶紧拿过手机检查下是不是最新版本，家里的网络信号怎么样，还要给爹妈下载，哦，对，家里所有能下载的手机都下载上。 表演节目的那组人后来乐得直哭！ 虽然辛苦这么久，被评了个这样的奖项，眼泪不知不觉的就出来了，但为什么笑都止不住呢。 这几个第一组的节目都是以热闹热烈著称的，也都是为了配合红色这个星期一的主色调。 但到了六七个节目的时候，全体观众都有点心不在焉了。 因为电视机屏幕右下角开始闪现抽奖倒计时…… 编导们反复考量过，到底要不要搞这个倒计时。 因为一旦倒计时，观众就不会专心欣赏节目。 无法细细品味这么多用心千锤百炼的节目。 万长生这总导演一句话就定了：“老百姓就是看个乐呵，我说主题是抽奖，中间没事儿怕大家闷得慌才搞点节目助兴！” 人性就是这么残酷的。 总奖金额一个亿的第一轮抽奖开始了，设计成除了十个一百万，其他一万个一千块，八十万个一百块。 即刻到账。 嗯，百万金额要春节后特别发放。 那动静…… 年年app的下载量从主持人提醒过后，就是爆的。 火眼全力支撑这个服务器的承受能力。 到开奖的时候，差不多有三亿人同时点了抽奖键！ 全国十几亿人口，撇开两头主要是孩子那边，几亿成年人中可能还有很多各种原因没点上。 那一刻，全国上下真是欢腾的。 中一百万的十个身份证号滚动在大屏幕上，掩盖模糊了最后几位数字的号码里面，能分析出所属地市跟年龄，其中有个六岁就办了身份证的孩子，被誉为全国最年轻的百万富翁，还是凭自己本事挣到的！ 然后app又开始爆刷下载量。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最佳节目就出现在第二轮橙色星期二的栏目中。 前面刚来了个杂技让所有人从抽奖的兴奋，慢慢转入看着节目等下一轮时候。 一首明显带着放松风格的爵士乐曲，演唱的乐队在渐暗的舞台边角开始前奏时，很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怎么表演者给挤到角落去了？ 可朦胧的灯光集中到他们身上，特别是斯坦尼康移动摄像镜头从和声的一排小姐姐周围晃过以后，超大型的全息画面居然出现在舞台上！ 几乎等同于体育场馆内空高的巨大竖条状画面。 用了好几台全息投影仪投在舞台地面到空中，几十米高的画面，极其震撼。 技术并不稀罕，这种伪全息画面成本也不高。 但第一次出现在春晚舞台上，给人当时的感觉，竟然会恍惚错觉这是个巨大的手机屏幕。 对的，就是个模拟手机屏幕的长条画面。 内容更是纯网络化的无数自拍直播…… 准确的说是沙雕视频集锦。 一群小伙伴在路边笨拙的翻跟斗，有人踉跄着差点摔马路上…… 有人在大气垫上被肥胖的男友偷偷从高处跳下弹飞…… 傻乎乎的姑娘用力把一袋儿重物想甩到肩头，却被惯性带得像个陀螺一样摔翻…… 医院里面的护士带着病人们跳舞…… 高举彩色纱巾在海边排队奔跑拍照的著名大妈造型…… 航班大厅里面送行的姑娘，脸上一边挂着泪珠一边远远的对爱人高举双手比心卖萌…… 春节放烟花的时候跑到前面张开嘴，佯装烟花都是从嘴里喷出来…… 小区户外健身器材上神乎其技的大爷…… 闹市步行街上忽然想表达自己兴奋喜悦心情的女芭蕾…… 躲在女生寝室给男朋友织毛衣的姑娘…… 婚礼上带着一群伴郎伴娘翩翩起舞的新郎新娘…… 外出旅游时候各种出糗的摔跟斗…… 马路上边跳舞边扫大街的保洁阿姨…… 每个画面只有五六秒钟，却始终贯穿了整个四分多钟的歌唱全程。 歌词也无比简单，“感谢阳光，感谢生命，感谢这真诚的生活……” “无论在阴雨绵绵的时候，沉闷的时候，只要你的微笑向我展开，那就是春天的到来，感谢你，我的朋友……可爱的你，让我所有的伤痛消散如烟，我爱你，我的朋友……” 非常浅显的歌词，却让人深切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这可是编导组从几万个视频里面精挑细选剪辑出来的结果。 平淡中却孕育着美好，普通人那点小确幸的阳光灿烂。 哪怕穿着高跟鞋，也扛了货物跟螃蟹似的下楼梯，装腔作势的显摆滑板技术，却摔了个狗吃屎，如果你身边有这样一个人，那该多快乐啊。 能够陪你傻乎乎的去善待生活，是可爱的人让这操蛋的生活变得可爱。 真正普通人的快乐。 而不是那些歌颂传唱的高高在上。 很多网友已经忍不住在年年上面留言，这居然是他们看得忍不住流泪又欢笑的第一次，在春晚居然能看见这种节目！ 说好的现场观众们要嘻嘻哈哈的使劲捧场啊。 可现场居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那几秒钟一换的沙雕画面。 这可不就是短视频的精髓吗，自动排序的小视频在播放前谁也不知道下一条是什么。 这个节目恰恰就模拟了这种心态。 用精剪出来的搞笑画面，牢牢抓住了观众的注意力。 几乎没人注意到歌词，可又觉得这歌声无比贴切。 悠闲调侃，还带着对生活的俏皮幽默。 生活本来就是艰难的，不是说了吗，生活的苦，你躺着不动它就来了。 如果就这样被生活打倒，灰暗的去面对生活，那人生就等于放弃。 《老人与海》为什么那么经典，就在于人是可以选择战胜生活的，这才是人生的意义所在啊。 往高处说很多是长篇大论，这个节目却悠哉游哉的用一种调侃的心态快乐面对人生。 多好。 只是为什么好多人，忍不住眼角有泪水滑下来呢？ 心里一片喜悦安详，却忍不住流泪呢？ 被触动了呗。 艺术哪有那么多复杂的理论和讲究，好的艺术就应该是让所有人都能被触动。 这才是艺术家存在的价值。 如果只是为某个阶层服务，或者艺术家圈子之间的孤芳自赏、傲慢自嗨，那不是这个时代的艺术家。 整个节目成功到，过了两个节目之后开始第二轮红包领取了。 居然还有人深深的陷入其中出不来，据说在火眼视频、国家电视台网站反复看这段视频。 所以第二轮总金额一亿元的红包，居然只有两亿多人在点取分享！ 那几亿观众是全都看入迷了吗？ 因为这时候火眼视频的app下载量，居然超越了年年，疯狂上涨！ 作为这个节目最大的素材提供者。 火眼视频可以说花了二十亿，光是这个节目就值了。 整个画面的左上角，一直有火眼视频的logo存在。 足足三分多钟的硬广告！ 导致春晚节目之后，火眼视频的app单日下载量，在线存活量，有史以来第一次超越了行业巨头清音！ 感觉曾经只有清音视频四分之一市场占有率的火眼，过去四个月一直在虚虚实实的各种试探佯攻。 千方百计的追到了相当于八成的数据，感觉已经是强弩之末，最好也就到这个点儿了。 却直到除夕这个晚上，突然发起了强攻。 一举超越！ 如果加上火眼已经占据了市场头把交椅的网课教育。 现在居然已经成了短视频市场的新霸主！ 这是当初李逸飞掏出二十亿的时候，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这会儿他坐在看台第一排，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手机上那些疯狂的数据！ 火眼高层真的已经疯了。 这会儿在火眼总部又哭又笑的疯狂，因为就在三天后，就是火眼在纳斯达克正式上市的日子。 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能够强劲的拿下中国短视频app最有价值的在线存活量第一名。 这是多么好的利好消息。 能够给予资本市场多么大的信心支持。 意味着起码上百亿的市值增幅！ 太值得了。 艺术，果然有点石成金的魔力！ 887、唯见江心秋月白 事实证明“七彩春晚”的色调安排，对应一周七天的场景设计。 是个绝佳的点子。 赤橙黄绿青蓝紫，红色就是休息得元气满满斗志昂扬去上班的样子。 橙色自然是温暖又有点富贵的阳光灿烂。 还有点金灿灿的呢。 所以第二轮不是抽奖，是直接发红包，人人都能领到从一分到数百元不等的随机红包。 到了黄色的周三，当然不会是那种黄色啦，以热烈的乐团表演为主。 从人数最少的爵士乐队开始过渡，摇滚乐队、民乐团、西洋管弦乐队、人数庞大的交响乐团，轮番上阵对抗一人担纲的电子器乐！ 什么传统民乐跟西洋乐团的对比融合，那已经弱爆了，现在是什么时代啦，单人面对！ 这位来自平京音乐学院的青年副教授，一人站在用几层键盘叠加的工作站里，全套设备模拟各种乐器。 关键是长得帅啊。 平头小伙儿，一身黑色衬衫，戴着一副明黄色的耳塞式脑后耳机，棱角分明的面部五官，专注于自己的设备和音乐里时候，那气质！ 杜雯都评价：“每回去看排演，都想看这帅哥，可他总是偷偷摸摸躲在角落瞄万长生，对万长生喜欢得要命！” 贾欢欢听了嘴都合不拢。 林楚妮关心：“签下来没？” 杜雯得意：“那当然签了，叫万长生去跟他谈的，啥都不用说，直接答应下来，准备先协助出个专辑，这一波要红！” 确实是，那帅哥太挥洒自如了。 在自己的专业和天赋中，全情投入的认真样儿，不停的获得各种镜头全方位特写。 这也是万长生的态度。 既然这个节目是诠释全新电子音乐技术和千百年来各种乐器沉淀的音乐对抗。 那就要营造出足够的戏剧性对比。 西洋乐团是白西装白衬衫的严肃打扮； 民乐团则唐装旗袍的绚丽多彩； 爵士乐花里胡哨，轻松休闲； 摇滚乐队奇装异服披披挂挂，他们还多喜欢这套服装学院设计的演出服。 整个舞台上你来我往，更像是服装秀。 可各种各样的音乐模式，都得面对这种时代的改变。 从设计这个节目开始，万长生就表达了明确的倾向，必须是这个帅哥获胜。 代表着科技发展力的新时代技术获胜。 不光各种古典乐团怎么强调自己是原汁原味，原创团队又是多么充满灵感。 在这个节目里面，就像一幅画里面，中心必须是这个电子乐手。 所有人是为这个对抗戏剧性来服务。 而不是音乐艺术上那些众说纷纭的争论。 这里只是个节目，由此带来什么非议，那都是节目以后的事情。 在这里就是要让全国观众看个乐呵。 那么也最终必须要落到一个聚焦点上。 总不能民乐捧西洋吧，西洋跪服民乐也不行，大家一起接受时代变迁这个话题还能勉强接受。 所以整个表演中，各种经典曲目此起彼伏，你方唱罢我登场。 独奏、合奏、伴奏、齐奏，各种形式精彩纷呈。 再不懂音乐，也熟悉这些旋律啊。 原来那耳熟能详的旋律是这种乐器，那么丰沛复杂的声音，其实不过是两三个人搞定？ 还有气势恢宏的交响乐团，却在那么一个人手下的点子设备里面完美重现！ 明明看着这帅哥弹奏的是大号复杂的电子琴，怎么出来却是号角的嘹亮声音? 以前觉得高大上很遥远的交响乐，原来欣赏起来也得没那么玄乎。 从国家电视台的后台数据来看，整个充满了音乐欣赏的第三阶段，收视率没有收到任何影响，甚至连网络回复、下载量都有一定幅度的下降。 不知不觉被音乐魅力吸引的原生审美力。 谁说老百姓没有审美能力的？ 每个人都有追求美的渴望更能力。 只是那些掌握了传播工具，拥有艺术天赋，拥有创造美能力的人，越来越倾向于把自己打造成救世主一样的高高在上。 搞些可以显得自己很高深的所谓艺术来拉开距离，让自己可以待价而沽。 他们早就忘了艺术的本质，就是要让大众感知。 也许不熟悉钢琴和风琴的区别，不知道小提琴跟中提琴的差异，更不懂什么指向性、回波率、临场感。 但每个人都能听，那些经典的曲目往往都是耳熟能详的存在。 从《茉莉花》到《梁祝》，从《don''tcry》到《yesterday》，从《将军令》到《心系兰花》…… 那么多越老越经典的曲目，有些还能配上低低的吟唱。 这个第三阶段后来也被誉为最让人吃惊的春晚时刻。 没有一句歌词，没有一句台词，纯粹用音乐传递美好。 很多人以为这种纯音乐形式会丢失观众，结果谁都没想到，这群年轻的编导和乐团居然敢用。 用上以后又这么惊艳。 流光溢彩的舞台，始终以淡淡的黄色为主。 仿佛是雏菊的夏天，又仿佛是杯中的清茶，更像每个人心目中都向往的明快。 这点在国家电视台和火眼网站的直播视频中最明显。 几乎充满了各种点赞，却没有复杂的弹幕跟话语，就是最简单的点赞，满篇满屏密密麻麻的点赞。 可能都在竭尽全力的想把注意力放到欣赏音乐。 不想在这个时刻错过感受。 然后在第三阶段要抽取两亿大奖的时候，才如同爆发式的各种弹幕：“膝盖！我的膝盖呀，跪了这么久怎么站起来！” “音乐，我想重活去学音乐！” “决定了，重新把小时候学过的钢琴捡起来，曾经以为我会憎恶一辈子的音乐，没想到真香！” “东方和西方的融合，生逢盛世，才能欣赏到这样美妙的乐曲！” 最多的，就是把那首著名的《琵琶行》分拆成各种评论出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然后又是一大片惊叹卧槽的呼应：“天啊，惊为天人，您说的就是我的感受，文采！这就是文采，我就只会卧槽！” 下面又是一片无奈摇头：“《琵琶行》这是白居易的诗词里面的，多看点书没坏处……但确实就是这种感觉！”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这种感觉真的出现了！” “神仙打架，凡人干哈？” “跪拜呀！好看！没想到春晚这么好看！” “重新认识春晚了……” 嗯，这种可能四五十分钟里面，都在尽情倾听，憋了这么久不吐不快的情绪，让这些家伙居然错过了抽奖。 一亿八千万的抽奖人数，让主持人都惊讶了：“大家这都是在干嘛呢，收视率那么高，网上视频直播打开人数也那么高，怎么抽奖的时候全都开始高风亮节，哦，这么多大额红包，最高数据出现在鲁东，恭喜这位抽红包抽中3620元的朋友，一分钱的也不要气馁，喜气最重要……” 然后网上到处一片哀嚎：“忘了！” “错过了，发评论，发弹幕去了！” “我收回刚才的话，搞乐器的各位大神，你们是魔鬼，让我错过了发财的机会！” “天啊，我居然连抢红包都能错过，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下一波！我绝对不会再错过了，已经设好了闹钟！” “哎哟，很优秀哦，我也设个闹钟去。” 新时代啊，网络互动跟春晚之间的交流，让万长生和编导们在后台都略显遗憾的摇头，这个互动环节应该体现到节目中。 太有参与性了。 第四阶段已经开始，绿色周四，充满生机盎然的周四，却跟大自然联系起来。 这也是整个春晚里面，最让万长生和编导组纠结冒险的部分。 以万长生的心态，他很少会选赌状态赌运气的事情，但实在是这个节目环节从开始就充满了魅力。 如果说第三阶段是器乐为主，第四部分就开始走进杂耍环节。 跟大自然交流，怎么少得了动物呢，但实际上在过去的春晚里面，马戏、猫狗表演都不少，最后却呼应寥寥。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在春晚的舞台上，这些表演，很容易走进“看看人家的宠物……”这个诡异的死胡同！ 全国观众对这种节目会喜闻乐见，但看了那些聪明得不得了的动物，就会忍不住唉……看看自家的傻狗傻猫…… 又产生了巨大的距离感。 所以这里做了改进。 一系列在西洋戏法、街头古戏法之后，间杂着主题春天大自然的歌舞表演中，借着魔术师放飞的鸽子。 几位表现古代劳动人民的舞蹈演员上台。 在模拟青山绿水的大自然舞台上，居然真的出现了一群鸟，飞进画面里面。 跟随这些舞蹈演员翩翩起舞…… 网上评论和弹幕呆滞了，成片成片的卧槽！ 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那种。 有人开始煞有其事的讨论这是什么全息图像技术，又或者是合成画面…… 怎么可能那穿着布裙荆钗的姑娘抬手，鸟儿就扑腾着飞到她手上？ 然后顺着舞蹈动作，从演员硬桥硬马的身体线条上闲庭信步的走过去？ 第四环节，在新奇这个点上，绝对做到了极致。 888、歌舞升平其实是褒义 苏沐楠都看瞪眼了：“这，这，这怎么可能？” 钟明霞那些日子没少坐在看台上看舞蹈演员跟驯鸟师配合，却也不透露剧情，只问贾欢欢：“万哥都是懂的哦？” 贾欢欢嘿嘿嘿的笑：“我只会赶老鼠，还是小时候他逗我玩儿教我的，拿螃蟹壳拌生漆，再加点花生和什么来着，好久没玩过了，哎哟，那耗子就跟这鸟一样成群结队的来，赶都赶不走！” 杜雯一直听着的：“啊？！你们玩老鼠啊！” 边说还一个劲拍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贾欢欢理所当然：“乡下可不就玩这些咯，长生哥会逗鸟，抹在手上招招那鸟儿就过来停手上了，但肯定没他们这个厉害，他们这个应该还训练过，是讲科学的，最多把我们那些土方子用了点帮帮忙。” 林楚妮居然神往：“卧槽，学会这招，泡妞简直手到擒来啊，我要找他学！” 杜雯斜眼，表情就是你哪里为了学秘方？ 贾欢欢探头：“都是他们万家传男不传女的江湖秘方，老婆都不许学哦。” 钟明霞难得没忍住笑，哈哈哈，苏沐楠也笑。 林楚妮才不怕笑呢，小声凑杜雯耳边：“那就是生个儿子才能学到手哦，难度也不大嘛！” 杜雯现在已经不计较了，还使劲点头：“对对对，加油，我看你什么时候能学到！” 林楚妮做个傲娇的表情：“要不姐妹同心，左右夹攻，如有神助啊！” 杜雯呸的拒绝。 就贝赫耶难以置信，看着台上翻飞的鸟儿，节目都完了才长出口气：“这……要是拿去给王室表演，用在猎隼的身上，可不是荣华富贵了？” 林楚妮马上提醒：“儿子！生儿子！” 这下是杜雯哈哈大笑。 贾欢欢也不操心这个，赶紧摸手机：“准备准备，在倒计时了！这一轮抽多少钱？” 钟明霞记着的：“两个亿，后面还有三次两个亿！” 贝赫耶就很费解，你不是赚那么多钱吗，抽奖抢红包这么积极专心干嘛？ 杜雯她们都跟着其他观众一样摸出手机在等待。 全国人民就更期待了。 虽然到处都在讨论着刚才那鸟儿都是着了魔吗？ “我在动物园也看过鸟儿表演节目的，可……没这么邪乎吧。” “那感觉不对啊，不是表演节目的感觉，文质彬彬的这么走来走去，飞来飞去，没看见驯养员在旁边指挥，神了嘿！” “要评选最离奇的节目，我觉得这个算一个！” “抽奖抽奖！提醒全国人民抽奖！” “我就不信真的只有一两亿人在看春晚，这么好看，我家亲戚全都在呼朋唤友的群里嗨聊好看！” “对！别信那损人的家伙……” 确实是，哪怕春晚做到这样，也封不住有些人的嘴。 就凭这个抽奖数据，还是有些人在网上冷嘲热讽，什么口口声声创新搞全国人民都接受的春晚，其实也不过就是噱头，一开始可能有三五亿人在看，然后就大滑坡了，特别是那什么交响乐、民乐的装高雅，哪有那么多人会欣赏。 国民素质就是低，哪里看得懂这些艺术。 所以只有一亿多人参加抽奖了吧，还嘲笑组委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搞这个什么抽奖，可不就是最清晰的收视晴雨表么。 还是失败没人看！ 这种声音尤其以某些想上春晚的明星粉丝甚至明星本人来发言。 用微博朋友圈在表达不满呢。 真特么现实。 结果这种情况下，网上居然到处都有人在提醒：“闹钟！闹钟响了嘿！” “抽奖，抽奖了！” “别让人看了笑话，好看就站出来点赞，站出来抽奖凑人头，不然真是冷了人家春晚的心！” 一点不在乎人越多自己获奖的几率就越低。 到处都在呼喊。 所以杜雯她们都笑：“要抽要抽，全场都在低头刷手机抽奖，我们不动手显得太另类了。” 其实年年的抽奖页面设计得很有趣，点开以后，整个手机屏幕就是个类似开关按钮的界面，醒目的正中心按钮上还有精美的春晚logo字样。 现场导演甚至专门给了个俯视镜头，从看台到内场，从座位到坐席，到处都亮着手机屏幕，不需要指挥，连前排就坐的大佬们都乐呵呵的把抽奖页面准备好了。 只是他们是组委会事先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配合演出而已。 等第四阶段的最后节目完成，打扮成福神、财神模样的主持人走上台作势摁动了大屏幕上的抽奖启动杆以后。 大屏幕上的数据，让全国观众都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做提速。 就是那种号称超跑零到一百公里加速的指针爆表感觉。 一长排本来是零的参与人数，瞬间biu的一下八九位数字就窜上去，然后感觉顿了下，嗖的再攀一位！ 三十秒参与时间里面，居然产生了瞠目结舌的十一亿参与人数！ 这次是抽奖，有二十个百万大奖，两万个一千块，一百六十万个一百块。 中奖数据也迅速出现在大屏幕画面上，十八个头奖了、十九个、二十个！ 全都抽出来。 十四个位于北方地区，西南地区这回稍逊一筹，只中了一个，但单省最厉害是闽建，中了仨！ 一千块的奖项，一百块的奖项，也迅速产生统计分布表，然后关于更加详细的统计数据，就请登录国家电视台和火眼视频网站查看，所有数据由火眼视频技术支持…… 全民娱乐的嗨起来。 可能就是指的这种感觉。 十一亿！ 这是什么概念，全球差不多五分之一的人参加了抽奖。 孩子老人很多人口计算都没有参与吧。 这其中肯定有很多人不止一台手机。 但这个数据也太惊人了。 而且这也证明年年这个不起眼的春晚app，下载量居然不声不响的超过了十亿！ 这背后的经济价值，终于让很多人意识到。 这个软件可值钱了吧。 林楚妮笑着恭喜姐妹：“发了哦。” 杜雯给她看自己手机，上面是还坚守在后台的技术人员截图，媒体公关公司这边依旧有人值班联络监控各种信息，总结起来发到工作群里。 虽然几家公司大多数工作人员是重叠的，几块牌子一套班子，但有道文化传媒持有年年的版权，更兼有对年年的运营职责。 所以除夕晚上，还是紧盯着的。 这一晚光是年年上面的春晚赞助商品、周边产品销售都达到了二十七亿！ 就刚才这么一会儿抽奖前后的时间，居然有超过三亿的顺带销售！ 虽然还不能跟那些剁手节之类比，但这俨然已经形成了网上商城的规模。 然后终于有业内人士开始找杜雯询问这个软件的版权是哪家公司持有，国家电视台还是火眼视频？ 外界肯定万万想不到，大部分版权居然在这家不起眼的文化传媒公司吧！ 嗯，林楚妮也是小股东。 她似乎也真跳过了在乎钱的阶段，眼睛亮亮的把目光投向舞台。 第五阶段唯一的小品出现了，舞蹈小品。 没有那些复杂的说学逗唱。 好像就是顺着前面那个和鸟儿共舞的过渡，这第五阶段的重头戏就是舞蹈。 从一台网课的“舞蹈老师”开始。 模拟正在上网课的舞蹈老师，简单介绍了舞蹈分类，以及基本动作常识。 就用舞蹈发展史的形式，从远古时代最为原始的舞蹈动作，那些被描绘在岩石上的场景开始。 整整四五十分钟啊！ 一台恢弘的舞蹈通史！ 谁说中国人不会欣赏那些舞蹈艺术了。 只是我们的历史，主流上对非洲舞蹈、欧洲舞蹈有天然的界限。 能够领会参与进去的毕竟是少数。 但如果拉通了跟舞蹈发展史来理解感受，那就完全明白人家的舞蹈是怎么形成了。 从穿着各种古代服装的宫廷舞蹈、民间舞蹈、再到民族舞蹈，眼花缭乱又印象深刻的让观众们感受为什么舞蹈是人类最必不可少的情绪表达。 普通人的手舞足蹈，又是怎么被艺术家提炼演变成了让人惊叹的专业艺术。 正如万长生要求的那样，舞蹈艺术家们要做的，是尽量让自己的舞蹈浅显易懂。 所以这台舞蹈大戏的编排就非常重要了。 四五十分钟的贯通各种歌舞形式交织，怎么让观众不觉得疲惫，还要对各个年龄段、各种文化层次的观众都形成吸引力。 难度可见一斑！ 于是网课这个平台，穿插在舞蹈中，从最开始带课的那位“舞蹈老师”开始，游走各种舞蹈形式，带着学生穿越到各种不同时代场景。 这种故事性、戏剧性就可看多了。 况且这第五阶段是对应的周五，周末到来，狂欢快乐的气氛要贯通整个青色，天青色等烟雨的那种充满诗意色彩。 在艺术家手里最美的颜色。 古往今来，文人骚客有太多关于这种气质的表达了。 但最出彩的还是舞者。 他们从各种古装一直舞到今天，最后把整个舞台变成了现代舞的高光时刻。 时代感，永远都是万长生在整台晚会里面要求塑造的核心。 889、 表为像，神似骨 其实在春晚几十年的历史上。 最被诟病的可能就是舞蹈。 越来越程式化的样板戏，被太多限制到这样不能那样不能。 主要原因当然在管理者都是外行，能摁住不要出问题最好，这上面可是出过天大纰漏的。 表演者自己的抱怨也非常多，更不用说观众的反应了。 本来歌舞表演、戏曲小品这么几大类里面，舞蹈自始至终都是晚会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可实际上在春晚历史上，往往都被忽视掉了。 完全成了听个响的配角。 这一次，足足四五十分钟的主角发挥时间，万长生还那么让人意外的获得了评审通过。 所以参与进来的舞蹈艺术家们，真是拼尽全力要演绎好自己的热爱。 前面的原始舞、古装舞、民族舞，群舞或者独舞，又或者载歌载舞，看似挥洒自如，都是大家这几个月来千锤百炼的结果。 最后这个收官的场景，本来又在屏幕角落出现了抽奖倒计时。 一群大妈大叔在舞台上跳广场舞呢。 那种让人无比熟悉的场面，差点都会怀疑到底是在看春晚，还是出门遛弯儿了。 这也太接地气了吧。 所谓名场面就是在这个时候上演。 看似跟无数广场舞差不多的节奏音乐下，突然舞蹈演员们把身上的外套、长裤甚至裙子这么一扯。 就变成了舞蹈服，当然不是那种露大腿露胸的衣裳，就是比日常服多了点束身效果的穿着。 也不是现代舞里面常见的嘻哈松垮垮。 主要还是仗着人多，各种风格都有。 各种年龄段也有，其中主舞的那个舞蹈学院女研究生，被形容成天生独舞架子的那姑娘。 嗯，当初舞蹈学院面试的时候，连杜雯都偷偷去要了她的联络方式。 现在还是面试时候的穿着，紧身白色高腰上衣，露出点小蛮腰，下身一条宽松的棉质长裤加高帮运动鞋。 当时就因为这种宽松和紧致的对比，格外引人瞩目。 现在在一群舞蹈者中间，依旧掩盖不住美丽。 长发披肩束成丸子头，高挑的身材其实不符合有些人对传统舞者的要求，这说明她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心血去塑造自己的形体适应柔软。 更让人瞩目的是她有一双非常宽硬的肩膀，也就是俗称的直角肩。 这种肩宽在女孩儿中间，最适合当模特，但这姑娘偏偏就是热爱舞蹈，更把这发展成了自己的特色。 从舞曲响起，看似大家统一的舞姿，在她这里就不知不觉的成了焦点！ 无论是充满激情的五官表情，还是力度感十足的动作，非常舒展！ 然后逐渐被大家拥到了最前面！ 怎么形容呢。 万长生和他的团队，在审核查封的边缘疯狂试探！ 道理他再明白不过了。 这种舞台上，不可能允许出现太过搔首弄姿，妖娆扭曲的舞姿。 但舞蹈动作里面本来就有很多挑逗、柔软的姿态。 在看见光膀子就会想到落体，白大腿就会跟性*感色情联系上的人眼里，什么都会往下三路走。 所以如何把握这个度，既要美丽漂亮，还要不触动负面看法。 舞蹈团队操碎了心。 那位早前十多年就拿了全国舞蹈金奖的舞蹈学院副教授，在这场戏里面就负责混在后面扮演中年大叔。 全程掌控气氛。 然后就看见那位女舞者，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哪怕只是把高高束起的马尾甩动，都显得韵律感十足！ 绝对不是无病呻吟的矫揉造作，舞蹈的力度、形态、气氛、节奏，甚至眼神，都在她洒满汗水的动作里面展露无遗。 美丽就是用来形容她这种光彩照人的时刻。 顾盼生姿，风情万种，挥洒自如，这些词都可以毫不吝啬的用到她身上。 哪怕在排练中，已经看了无数遍，钟明霞还是惊叹的捂住嘴：“舞蹈！我要去学舞蹈，我想演一部关于舞蹈的戏……” 这是她从踏上表演事业以来，第一次主动想去演个什么角色。 是，从身形上来说，钟明霞如果再瘦点，就跟这位女研究生几乎是双胞胎，一样的长手长腿还有直角肩，唯一就是稍微丰腴点。 更主要是她对这种舞台感受很熟悉。 这种舞者明明是在追求艺术感受，却往往被叠加了有色眼镜的心理感受，她也再熟悉不过。 杜雯听见了，探头说好：“这姑娘签到我们公司的，回头你跟她好好聊一下，顺便带她上节目热热身。” 林楚妮则早就跟着抖动了：“我也要跟着一起学！好美！” 是的，好美！ 相比之前展现出来那么多的舞蹈形式，这种广场舞的升级版现代舞，尽量接近普通人感受的舞姿动态，终于让很多观众体会到了舞蹈之美。 同样一个动作，为什么舞蹈演员做出来就格外美丽吸引人呢。 因为他们表现出来的每个动作其实都是套路，多少年沉淀下来积累起来的专业舞蹈动作，举手投足之间的每个动作要做到什么位置，用什么节奏表达，那都是有讲究的、。 这就好比同样一套拳法，小孩子照着似是而非的做出来跟广播体操似的，但军人打出来就是充满了杀气！ 舞者也是这个道理。 广场舞上的参与者，只能说是跟上节奏做体操，能把动作跟上就不错了，舞者却要求精准到每个细节，还要赋予精气神！ 充满神韵的表达。 就像这姑娘，肯定表达的就是周末开心嗨！ 其实只有近距离才能看见她脸上不光有舞台浓妆，贴满了亮片和长睫毛，然后全都是汗水！ 专业舞蹈非常用力，也非常用心的。 在一片欢呼跟尖叫声中退场的舞蹈团队，走回后台的时候，还有些难以置信的恍惚。 可能是排练了几个月，更可能是这种酣畅淋漓的全力展现，让他们一时间没能从舞台退出来。 主持人、吉祥物已经上台去抽第五轮奖了。 江竹清的接待组迎上来招呼安排，还一片赞美的把手机展现给他们看。 对，在所有七个部分里面。 大家最担心的就是第五部分的舞蹈场面被冷遇。 因为这种长达几十分钟的舞蹈场面确实是在春晚史上从未有过的场面。 现在一片赞美“天啊，小姐姐好美！” “天才型舞者是不是就是形容这样的感受？” “修改下俩小时之前我说过的话，我要去学舞蹈，乐器……还是等等吧。” “美，像多瑙河边的泉水那么美，每个跳舞的都好美，那个帅哥是我的，哈哈哈……” “现在终于能明白有些民族为什么说着说着就跳起舞来，完全可以表达我这个时候欢乐的心情！” 万长生也松了口气，跟编导组正凑在一起看着监视器，考虑接下来的场面色彩是不是要做出点调整。 蓝色…… 正好遇见除夕跨年的时刻，在色彩上是编导们最挠头的感觉。 要体现足够的红色喜庆过除夕的零点，又要遵循整个大关系的蓝色调。 哎哟，正紧张呢，那姑娘突然就带着几个舞伴站到导演组旁边，自顾自的来了一曲应该是表达感谢的舞蹈动作，最后还俏皮的伸手给万长生。 后台好多人都忍不住笑了。 这么紧张的时刻，万长生还是看懂了这个舞姿，象征性的扭了几下算是回应。 不过他真没舞蹈细胞，动作做得跟抽风似的。 更多人笑！ 然后抱怨，本来可以抽红包的，错过了！ 好多人就因为这个舞蹈，真的又错过了红包，让参与人数下滑到了八个亿。 实在是这段舞蹈专场一样的春晚节目，有点刷新所有人的概念。 春晚作为给全国民众看的团年节目，如何适应各方面不同的喜好跟审美。 其实历年来也是花费了很多心思。 不止一次的尝试过，音乐晚会、戏曲晚会、歌舞晚会和普通标准大杂烩的春晚同步举行，反正国家电视台那么多频道，不同播放就好。 但这种分散春晚人流量的形式，很快被叫停。 所以一直以来春晚只能尽可能中庸，适合所有人看，更能够被审核表批准通过的节目。 这导致春晚越来越平庸。 可这一次，注入了艺术血液以后的春晚。 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从灯光、摄像、舞美这些画面感的东西就有脱胎换骨的区别。 不是被动的要求观众提高审美，而是真正做出美得让人服气的场景来。 万长生他们实际上还是带着艺术家的傲气。 嘴上说着以抽奖为主，这些节目不过是用来提神醒脑的过程。 内心还是有无数美丽的画面想要展现。 说说不过是给大家减轻压力罢了。 现在网上一面倒的赞美之声，把之前贬低收视率的人嘲笑得不得了。 十几亿抽奖数据，也许有人还会质疑是不是作假，可看看公开的各大软件平台上的年年下载量吧。 就在过去两三个小时内，数以亿计的下载量。 估计也创新了手机软件下载的记录。 但目前看起来最直接的大赢家好像还是火眼，准确的说是林楚妮的网课事业部。 春晚等于用了整整四五十分钟来宣传艺术网课教育。 光是这会儿网站上的舞蹈课程点击量都数以千万记…… 热搜第一名，不是春晚，而是舞蹈网课！ 观众、用户群体的行为是可以揣测的，他们下意识的搜了搜舞蹈网课，就被不出意外的连接到了火眼网课上。 有谁的数据量比这里更大呢？ 890、好坏自在人心 其实比那位女研究生更红的就是扮演网课老师那位舞蹈者。 三十多岁的舞者的确是舞蹈学院的女老师，体态优雅，气质优美，绝对比那位强劲潇洒的年轻女舞者更符合大众心目中的女性形象。 一身标准的舞蹈练功服，站在台上随便走走步伐，都是极具美感的标准动态。 更不用说身姿挺拔，充满自信了。 到处都在调侃当爸爸的很热心的希望送孩子去跳舞，跳什么舞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选一位好老师。 那些上网搜舞蹈网课的，多半就是这些爸爸。 不过春晚还在继续呢。 一股脑的各种说法也来了：“白天鹅之所以这样优雅，那是人家品种的事，和你努不努力有屁关系，学跳舞不过是你心里存着那些龌龊的念头！” “皮肤黑个子不高脖子短，能有什么气质，像这种老师那是天生底子好，还不如省省力气做拉伸呢……” 诸如此类酸溜溜的话铺天盖地：“丑小鸭之所以能变成天鹅，并不是它有多努力，而是因为它本来就是天鹅……” 毒鸡汤一缸缸的倒上来。 不过是些已经躺倒任凭生活蹂躏的失败者，巴不得拖别人一起在烂泥坑里面混吃等死罢了。 失败者嘛，总是希望看别人也和自己一起失败，他们就更加心安理得。 刻意回避人生的努力有千万条路，只有找寻探索自己的努力方向，才是积极的人生。 就好比整台晚会开头那位神仙老奶奶那样，人家的底子到了五十多岁才开始有机会跟着游客学外语。 一样成就了自己的人生。 哪怕没有这次上春晚，人家一样活出了非凡的生命。 把一副烂牌打得如此精彩。 所以向上的人，连跟他们嚼舌头的兴趣都没有。 没有任何人有义务去教导煞笔。 林楚妮打开自己的手机，开始各方联络安排，现在点击进入网课频道的网民未来都可能是客户。 后台机房的按照预定方案，把舞蹈课目换到最主要最显眼的部分吧。 现在看起来，舞蹈很可能会超越美术，成为网课的下一个焦点。 李逸飞也在高层工作群里面肯定了这种趋势。 不过他关注的事情就更多了。 上市那边一片利好。 第五次两亿元红包抽下来，观众对春晚的热烈程度已经毋庸置疑。 火眼投入二十亿买的这个最大赞助商地位，自然也跟随春晚的口碑水涨船高。 人们总是会习惯性的把春晚看好以后，就看好赞助商。 而随着第六阶段的节目展开，这才是最后推向除夕之夜的高潮。 歌唱阶段。 虽然没有第五段那么疯狂的把整个时段全都做成一个舞蹈节目。 各种歌唱表演形式穿插些其他节目。 但主题还是万长生的要求，经典而富有艺术性。 曲目一定要人尽皆知的那种都能传唱，表现形式上又有炫技，又要能引起观众的兴趣。 所以除了有两三位真正吃天赋的歌手，表演独唱节目技惊四座外。 最能符合万长生要求的歌唱方式，就是合唱。 而且还是民间合唱团，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有的那种老百姓合唱爱好者组团。 经典电影串烧合唱了大概十五分钟的黄金时间。 舞台上模拟了一个停电无聊的小区环境，其实有点二三十年前怀旧的场景。 只是随着生活条件的变化，这种邻里之间的关系就越来越有距离感。 非得突发情况下，才能让大家偶然的走到一起。 大家很随意的树下靠着，花坛上坐着，顺便跑跑步，遛个狗啥的，玩着手机坐在长椅上…… 然后就从有人突发奇想的开始哼唱歌曲，越来越多人加入展开。 三五十人的合唱，最能体现多声部精妙配合的那种合唱魅力，展现在听众面前。 这种有点音乐剧小品的形式，又让观众们耳目一新。 原本无聊的停电夜晚，就在这样的歌声下，慢慢让气氛变得清新美丽！ 蓝色多瑙河的那种流畅感…… 连背景都云淡风轻的明亮起来。 如果仅仅是这样，这个节目可能还是有点流于平凡。 所以还要在这种局面下，加入一点点天赋的闪光。 坐在其中有个很不起眼的胖子，还有个短发的姑娘，忽然在电影主题曲的歌声中，开始模仿电影里面的经典台词。 这时候又不得不说，女性在这些环节的表现力是远超男性的。 就像舞蹈环节里面，能够冲破整体表现个人闪光点的仅仅两三位，最后最明亮的依旧还是那位女研究生和那位女舞蹈老师。 歌唱里面这俩配音高手也这样。 男胖子就像那位神仙老奶奶一样，让人惊叹的开始表演口技。 模仿各种电影歌曲里面的环境音效，战争年代的枪炮声，爱情故事里的鸟语花香，风吹雨打，甚至搞笑喜剧片里面的狗叫猫叫加惨叫。 而女生全面通吃台词！ 用她在网上做直播已经出名的全面形象来说就是，可萝可御，可盐可甜，想要听见的声音全都有！ 甚至可男可女。 一个外观看起来很平凡的女生，沉浸在配音高手，或者说现在称呼的声优这样一种职业爱好中的时候。 她就是王者的存在。 合唱的歌声此起彼伏，她和负责环境配音的胖子也交叉走位，一人分饰多角。 配合大屏幕上的混剪画面，演绎出一场场经典。 一直到最后居然拿主持人来开涮。 因为随着除夕倒计时的到来，几位主持人也走上台来开始用恭贺新禧的词儿给大家道喜拜年的时候。 忽然有人“话筒掉地上”，手忙脚乱的去捡的时候，那四平八稳的词儿，居然没有乱！ 很有表演欲望的主持人到处一找，才发现这位在演双簧呢。 这时候那种红色为主基调，却用蓝色到处点缀的舞台画面出来了。 很多人都有些恍然大悟，春晚导演、组委会用心良苦啊！ 原来这种红色打底勾黑线，点缀很多蓝绿色调的画面感，不就是大家手中的春晚门票，卖得最火的鼠标垫、手机壳那一整个系列产品的色调吗？ 那种带着几十年前香港怀旧风海报特色的红色春节主题啊。 大红色的底子，鲤鱼拱门、财神报喜，很多都是用蓝绿色来搭配红色的。 在色彩领域有句话叫“红配绿，赛狗屁”。 色彩界最具挑战的搭配就是红配绿了。 其实不光是绿色，只要是红色搭配蓝绿色调的这种冷色，都很容易显得俗气。 因为互为补色的红色和蓝绿色之间，在色相环上隔得太远，搭配在一起会产生极为强烈的视觉反差和不适感。 但在设计师手里，这种挑战性的搭配，反而容易体现出胆识跟驾驭能力来。 红色稍微放暗点，蓝绿色的面积减少些，相互形成主次关系以后，搭配漂亮的造型，愈发显得明亮炫彩！ 于是在这除夕之夜最为万众瞩目的时刻，整个舞台呈现出来的是蓝红色搭配。 这种前所未见的春晚除夕搭配色调。 除了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具体好看在哪里说不出来，就是好看！ 淡蓝色勾边的舞台外框，暗红色、粉红色勾画的造型，中心暗金色的恭贺新禧画面。 就成了这个春晚相当标新立异的印象。 其实万长生对骨架上的东西改变非常少，很少有什么特殊的节目。 主要就是把每个环节都弄得好看了。 这种能力甚至还不是他带来的，他擅长的只有结构造型，对于春晚这种大舞台，更多时需要色彩搭配。 色彩还偏偏是他的弱项。 幸好这种帮手从来都不缺。 一片欢腾声中，除夕之夜的最后一次抽奖让更多人欢乐之后，终于进入到收尾。 一看就淡雅舒缓的紫色，象征周日的平静。 要告别一个阶段，走向新时光的过渡了。 以前的春晚，只要过了十二点就是一片嘈杂的乱糟糟。 观众几乎对十二点以后的节目都没了印象。 迎接了新春到来以后，就呵欠连天的去睡觉了。 可能得益于现在人熬夜刷手机、打游戏、追剧的习惯，十二点还精神得很呢。 居然有很多人在网上留言：“怎么办，对春晚有点依依不舍了！” “感谢这个可以二刷、三刷的年代，我准备这几天再好好把整台春晚都刷几遍……” 导演组在这个时候安排的所有节目都很放松了。 就像一组风景大片，在引领观众到全国各地观光的那种。 歌舞表演也都朝着优雅的节奏去。 有人评价甚至在故意的催眠！ 春晚搞到几十届了，收尾的时候故意搞得软绵绵的让观众健康的去睡觉。 放松那种兴奋的情绪，用最平和的心态去休息。 这导演组也是没谁了。 于是这台春晚，就这样仿佛没有出现特别高潮的局面中，结束了。 很多观众甚至有点觉得少了什么。 但是回想下，是有太多太多记住的点，才觉得没有集中记在什么地方。 其实用万长生他们从一开始立下的方向就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春晚的目的是让全国民众开心的聚一下，千万不要在这种欢乐的简单时光里面掺杂太多东西。 不需要美化，不需要说教，更不需要歌颂什么。 好不好，一切都在观众的心目中自然投票了。 891、这才刚刚开始呢 因为对于这台春晚的评价，才刚刚开始。 万长生自己看得淡。 当那首著名的《难忘今宵》响起时候，哪怕台上还有最后一位歌者在深情吟唱。 后台已经到处都在拥抱。 他却准备溜了。 大家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 首先是无惊无险。 所有五个多小时，四十多个节目，没有任何广告插入的超长直播过程中。 没有设备故障，没有人为失误，没有突发事件，这就已经是最大的成功…… 然后是美轮美奂。 所有三百多分钟的画面，竭尽所能的去强调了美感。 这种从当初春晚组委会建立开始就确定的大方向，花费了四个月的时间，始终没有半分动摇。 最终所有人都能像参与一幅画作那样，完成了这件作品。 最后是热闹欢喜。 怎么在艺术性和老百姓喜欢的年味之间找到平衡点。 热闹而不庸俗，有序而不呆板，还要能让各方审核心满意足。 这种不亚于戴着金链子跳舞的状态。 现在看起来观众们都是满意的。 看台上几千观众，早就忘了什么导演说过的最佳观众评选。 沉浸在意犹未尽的晚会场景里，不约而同的站起来跟着有节奏的鼓掌。 歌声结束，主持人们温柔而深情的告别全国观众，祝大家新春愉快以后。 大家还是舍不得离开，用掌声呼唤和感谢这些演职人员。 江竹清反应快，赶紧招呼返场，所有在后台等着的演员、工作人员，马上全体返场感谢观众。 导演导播那边也马上处理滚屏的字幕，把所有名单、制作单位的字样透明度加强淡化，让镜头停留在鱼贯而出演职人员的舞台上。 席导很清楚这种场面，立刻起身带领内场的嘉宾、官员甚至领导，和演职人员们的亲切握手，分别合影。 这就最大程度的完美收官。 本来编导组想把万长生也推出去的。 他摇头笑眯眯的站在后台幕布边上，开心的招呼每个同伴上台，去接受最后的掌声。 大幕落下最光彩的时候，他反而躲开了。 也没什么感慨激动，等唐建程他们上去之后就跑了。 还好这里不是剧院那种标准的台上台下格局，参演人员太多、场面太大。 所以观众们的掌声，也没能把导演召唤出来。 再说春晚现场本来就不像舞台戏剧那样，最后会把万千光芒集中在导演身上。 所以随着直播画面慢慢模糊，清晰明亮的新春贺喜、除夕快乐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上。 电视直播的春晚正式结束，迫不及待的开始切入一大堆广告画面。 可网上的各种评论已经不约而同的开始聚焦。 最年轻的春晚导演。 首位青春大学生团队带头人，带着来自全国各大艺术院校的年轻人们，一起创作了这台青春之歌。 这时候把著名青年艺术家这个头衔放在万长生头上已经毋庸置疑了。 席导和几位文宣部门的领导，充满骄傲跟激情的感谢了大家几个月来的努力艰辛，今年的春晚就到此圆满闭幕。 他们也跟随看台观众一起撤了。 逐渐只剩下欢呼的团队们想把万导找出来都找不到。 有人打趣他该不是躲到什么地方哭了吧，又觉得万长生不应该是这样背负巨大压力的样子啊。 感觉这几个月，他不是一直闲庭信步么。 结果有人看见群里居然发了消息，万长生自己发的：“午夜两点整，所有团队还不想睡觉的，我联系整了点夜宵，就在体育馆外的美食街外景地，悄悄来……” 怎么可能悄悄。 刚才还挤在舞台上各种激动万分、感动流泪的演职人员们简直可以用上一哄而散！ 最开始万长生在春晚现场搭建这个美食街外景地的时候，所有人还真以为是个用来烘托气氛的外景地。 做做样子的，顺便接待下各种观众宾客，有点过年气氛的感觉。 没想到他是用来做这个准备的。 那些腿长脚快的早就迫不及待的发来站在出口台阶的照片！ 大片的烤羊烤串！ 借着之前美食街上的台子，铺排开来这才是能容纳一两千人都没问题的熙熙攘攘场地。 原本已经被江竹清带着接待组分别送上车的领导们，终于发现那边突然热闹起来。 正在抱怨万长生的席导还说呢：“这家伙，临到事情做完又冒出来艺术家那点犟骨头，跟几位领导说说话也好啊，人家这么支持……干嘛，他们又在干嘛？” 江竹清强忍表情：“他自己掏腰包搞了几十万的烤羊烤串，一直在后面备着呢，说是一朝酒醒各奔东西！” 席导哑然失笑：“这……小猴子！” 脚步都朝着那边动了，最后却停下回到车上：“去吧去吧，都放松下，告诉他我很满意，不动筋骨却神韵通灵，给杜雯说一声，要好好的推动下万长生这个主题。” 江竹清连忙小心的帮忙关门：“知道了，席导您也早点休息，这么晚了，新春快乐。” 席导笑着嗯。 心满意足的靠在椅背上，曼姐还逗趣：“您不去吃点羊肉？” 席导笑：“那不是影响了中心主题吗？万长生多在乎这个呀，哈哈哈……你也各方媒体打个招呼，紧扣主题……” 没错。 如果有行政领导或者什么官员过去，肯定会影响到整个局面气氛。 哪怕已经深夜两三点，几乎所有春晚参与人员都放下手中的活儿，赶到美食街去吃夜宵。 很多邀请了亲友来看现场的，更是带着一起。 万长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为了春晚，很多人放弃了和家人团聚的时光。 现在春晚结束，其实有很多平京市区周边的演职人员，直接就要回家了。 这一走，可能整个团队就再没聚在一起的可能。 他骨子里还是有那种让大家都能够以这次春晚为荣的集体意识。 临走前，聚一下，哪怕只是个参差不齐的瞬间，哪怕是只是过路拿一杯饮料，撸一条串。 也能留下个有始有终的回忆。 而且他自己还有活儿。 就坐在苏沐楠之前写春联的小摊位上，拿着毛笔给围过来的演职人员们书写名字…… 写到今年春节联欢晚会纪念牌上！ 为这次春晚设计的古色古香锦缎盒子，只要掀开，就能把里面一块漂亮的红蓝相间牌子立起来，兹有纪念谁谁谁参加了今次全国春节联欢晚会，长生敬谢。 那牌子中央的小块是裱着的黄绢，包括长生二字后面的红印，都是之前写好的。 现在只需要当面一个个把最前面的姓名填上就行。 主要是为了提高效率。 所有演职人员简直惊喜。 看着那如同印刷字样般的经生体，写得如此端正漂亮。 万长生还是抬头看一眼，笑着就能准确写出每位参演人员的姓名。 这份心意，可不让人铭记？ 好多一直躲在幕后的工作人员，都有点难以相信得热泪盈眶，原来自己一直都在导演的视野里？ 贾欢欢她们当然提前出来帮忙了。 钟明霞忙着拆包装，可塞丽梅和俩保镖早就把重活干了，手脚还特别麻利。 她只好拿毛巾顺便擦擦，再传到贾欢欢那。 这边就郑重其事的双手捧给万长生写。 虽然贾欢欢自己都是医科生了，但观音村千百年来对书生的敬重，哪怕是丈夫也要恭恭敬敬的。 可讲究规矩了。 再说这差不多也等于除夕夜的仪式吧。 欢欢把这种仪式感看得很重。 杜雯就随意得多，笑着把最后的包装盒子给奉上，有不少还能顺便聊两句，提醒回头到公司玩，打电话发消息。 苏沐楠当然就负责笔墨纸砚的装备了。 几位姑娘，严严实实的把万长生那小台子周围堵了个干净。 让好些位美女帅哥，想趁着这情绪激动时候揩揩导演油的举动，都没机会啊。 林楚妮则拉着贝赫耶去巡游张罗，一个看酒看肉，一个发红包！ 招呼大家顺口吃点，逗逗睡眼惺忪的小朋友，感谢下已经精力不济的老前辈，再和赶回来的江竹清一起恭送陆续上车回家的告别。 贝赫耶身后则跟着背了大包的哈雅特，见人就是一个红包！ 所有拿到的人，捻了捻红包厚度，第一反应是这……不象征性的份量啊？ 偷偷抽开看见六张粉红色的钞票！ 估计人人心头都在卧槽…… 这里有多少人啊！ 才区区几十百来万嘛，发个开心！ 难得有这种显摆的机会，贝赫耶真是开心。 算是全面出动，代表了万长生把所有人都礼数尽到。 这一忙，感觉比春晚时候还累，差不多就到凌晨四五点才收工。 这个大年初一，众人差不多午后才陆续醒来。 在杜雯的宅子，贝赫耶的独栋，或者组委会酒店的房间，又或者参演人员自己家里。 醒来看见的就是一系列官方微博公众号的发文：《新春贺喜，全新的春晚您还满意吗？》 《今年的春晚，您给多少分？》 《相比气势恢宏的大场面，我们更喜爱这样和平凡生活交织在一起的艺术》 《能被全国观众接受的春晚，才是属于我们的文艺》 …… 而这一系列可以说是定下主旋律，主基调的发文下面，动不动多少万的点击、转发、评论。 才刚刚把这一场对春晚的赞美之声打开。 铺天盖地而来的荣誉和赞美声。 形容的就是这种场面吧。 892、这是个讲科学的时代了 平心而论，万长生真的是在观音庙长大养成的那种菩萨心。 虽然他不怎么信佛。 他只是想尽可能的给所有努力参与过这场盛会的伙伴们，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一份证书，一点荣誉，还有那种能感觉到的温暖。 在这个除夕的夜晚。 不仅仅是繁华之后烟消云散。 参加春晚上台露脸的毕竟只是整个春晚团队里的表演人员，还有很多参与后台建设努力的人员岗位默默无闻。 万长生只想把这份可以带来好处的荣誉给大家都分发下。 尽可能上台露个脸，尽量也有个美好的回忆。 于是在第二天开始的春晚话题热潮中。 大量春晚演职人员就成了生力军。 大年初一也没啥事儿嘛。 上网发张昨晚最后书写姓名的万导照片，晒晒自己的纪念牌。 感叹下自己有幸参与了这场意义深刻的春晚。 搞文艺的从业人员，肯定都有些文艺青年的风格。 把万导吹捧得有点高。 而且这种势头一旦出现，就有点一发不可收拾。 春晚既然已经成了过去式，那么就没了之前保密的要求。 各种排练现场、办公室场景的照片开始层出不穷。 基本上都是以万长生为主角的画面。 他独自坐在看台上若有所思的画手稿； 站在一群舞蹈演员中间，非常独特的直接用速写本上的画面进行讲解； 在编导办公室里面，面对大屏幕画面上的采编节目比划给一群桌边的现场导演； 甚至连乐团排练，也有他不厌其烦调整阵型的要求。 至于舞美画面、灯光效果、各种背景图案的设计，那就更层出不穷了。 整个春晚直播能够看见的那些场面，其实都是导演带着一群人，精心调整的结果。 一闪而过的开场灯光，或者最终演员们的定格造型。 其实都是排演过程中不断推翻、尝试后，无数次调整的结果。 这种颇有点异口同声的形式，各自发在朋友圈微博，然后又发到群里相互点赞求转发。 形成了连锁效应…… 每位春晚参与者都会想，我还不是有各种幕后花絮跟照片。 我还不是有自己的感想。 纷纷都在发自己的文章出来。 连后勤保障团队，都来参与，整个春晚期间接近四个月时间，万导一共在办公室睡了多少次，排练体育馆又睡了多少次，那些通宵达旦轮流上舞台排演的团队，导演都在看台上裹着军大衣连轴转的场面，成天都蹲在现场吃盒饭的样子。 这才叫吃苦耐劳、用心打磨。 真是应了席导那句话，相当的突出中心。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拿万导来说事儿。 大年初一的早上，无数吃瓜群众可不就最喜欢看这种幕后八卦。 等看到好多人都开始集中爆料，平安夜万导包了一家音乐会所给大家团建。 之前更是多少多少人去蒙古包烤羊团建； 财务都跳出来发微博：“这些排演之外的开支，都是万导自己掏腰包啊，从来不动用春晚组委会的拨款费用，特此说明。” 那最后除夕之夜的告别夜宵，那可是整整两千多人参与吃喝的场面！ 还有私人发的红包！ 几十百来万吧！ 好多观众终于忍不住开始留言询问，这春晚导演到底能拿多少奖金啊，万导这么阔气！ 结果所有演职人员众口一词，大家都只象征性的拿了几千块的奖金，万导仿佛是一分钱都没有的。 纯粹白帮忙。 网上一片的卧槽。 那他到底图个什么呢？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什么都不图的人呢？ 这不科学呀。 有些参与网课的演员知道点来龙去脉，开始解释万导来搞这个春晚，纯属为了帮艺术教育正名。 不光是在江州、豫南建立了艺术教育中心，更是为了通过艺术教育网课，让更多孩子都能走上正确的艺术之路。 有些平时都很少发朋友圈，发微博的音乐家、舞蹈家、演奏家，这回都解释得挺认真，挺细致。 可能太过伟光正。 网上居然很快就有种怀疑的声音，你这是有什么巨大的利益驱动吧？ 那个什么豫南的艺术教育中心听说过，投资接近十个亿，那不是要赚几十个亿的大项目。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怎么可能有这种存在于样板戏里面的人物。 太虚伪了！ 这种言论还迅速蔓延开来。 不少网友也习惯性的开始蔓延那种灰暗情绪：“对啊，就算是真的，这个世界也是属于这些成功者，我还是这么平庸……” “因为我们能力普通，所以我们道路平庸……” “如果有个好爸爸，可能就不会这么平庸了。” 还有把自嘲搞笑也玩得很溜的那种：“今天看见个虫子，平时趴在我电脑屏幕上一动不动，飞得又慢，也不吸血也不知道干嘛，我只能猜测它应该也和我一样，来人间凑数的吧。” 这段自以为幽默的说法，还获得了超级多的点赞。 如果说这仅仅是因为贫富差距的拉大，社会人生艰难的真实写照。 到了下午晚间，就有些居心叵测的公众号、名人微博开始带节奏，开始把万长生那些出身富贵，开着奔驰车上大学，外交牌照名车进春晚，投资多少亿搞艺术中心、度假村的各种事迹拿出来欲言又止。 二十亿的赞助，天晓得他有多少利益输送在里面？ 派过去当事业部总裁的是他的人，人家这公司马上要在美国上市，这能捞多少钱了，呵呵。 就是那种只抖搂表象，剩下都是一副你懂的那种意味深长。 把早上冒起来的那种正面形象抹杀得干干净净。 气得春晚各工作群里面的演职员们奋起反击。 网友们看得都忙不过来了，一阵阵的原来如此啊…… 这会儿万长生在干嘛呢。 他甚至连懒觉都没睡，一大清早就赶着去豫南了。 给春节还在进行艺考起步的学子，给远在千里外，已经走进宁州二中的高考生们加油鼓劲。 首先给从未谋面的豫南教育中心的学子们上了一堂速写课，然后在网课里面像高考生们问好，谈起自己对美术学院、戏剧影视舞美类专业，以及普通高校的美术专业看法，希望大家这个时候就能开始量体裁衣。 明白自己的天赋，明白自己的能力，然后选择相应的道路。 这堂网课，当然也是春晚团队非常自豪又有底气的来源。 看看在各种乱七八糟声音中的万导吧。 根本不在乎外界的声音，秉承自己的理想在坚定前行。 好些位舞蹈家、歌唱家、演奏家，都把网课截屏字幕放在自己的微博里。 退出这种无休止的纠缠骂战。 就像林楚妮在自己微博上面只说了一句话那样：“有位相声前辈说过，对这些外行吐槽的话语，我但凡搭理了，就像火箭专家被人吐槽你应该烧煤球才能飞上天啊，那就输了，论艺术教育，万长生在我心目中，就是火箭般的存在，加油！” 于是一窝蜂的网友好多都又涌过去看万长生的网课，哪怕都结束了，还是能看看八卦，确认这昨晚那么辉煌的执导了春晚，这大清早的又开始努力带领艺术教育。 这是大年初一啊！ 舆论风向又被稳稳的带回来了。 可万长生不争论，不表示杜雯能放过这口气啊。 她可是呲牙必报的角色。 大上午的刚得到消息起床，就嗤笑着安排新媒体公司的员工，在家也给赶紧起来上工了！ 我可是资本家的存在…… 其实大年三十的晚上，万长生、杜雯、林楚妮都接到了李逸飞的邀请。 一起到美国股市上去见证火眼视频上市的历史性时刻。 万长生婉拒了。 正如他对李逸飞表达的那样，他祝福火眼的成功，但不会参与其中。 因为相比之下万长生觉得争分夺秒的是艺术，是艺考。 可能这样的万长生，反过来也敦促着杜雯不敢有半点懈怠。 不是说好了要相互成就吗。 看起来好像取得了一堆成绩，收获一堆事业名头。 可一对比万长生的收获。 杜雯就咬牙切齿了。 呵呵，这样拼了命为大众谋未来的傻子，就由我来守护吧。 带着这有点中二的念头。 下午时分，万长生的微博难得的发出篇长文。 一石激起千层浪的那种。 “感谢两千多名前前后后参与春晚筹办，共同努力完成这份献给全国观众除夕娱乐的作品，更感谢全国观众的喜爱捧场，在这个新春佳节的时候，趁着给大家拜年，也谈谈我这次春晚的体会……” “曾经我是个躲在乡下寺庙，古迹碑林中颇有些自傲的少年，满以为追求高雅艺术，就是我关起门来自娱自乐的事情，如果不是为了拿张美术学院的文凭，我甚至都不会来参加艺考，更不会看见这个日新月异的大时代。” “真的，我很想套用那句网络语言，各位，大清早就灭亡，时代改变了。” “也许你身处日复一日的工作学习生活，感觉身边每天都是枯燥乏味的无限重复，可事实上这个时代，正以前所未见的高速在前进变化。” “当我走出乡下，回到学堂，开始接触到这个现代社会的时候，我开始改变，我在减少我对艺术的投入比例，艺术不再是我生命的全部，那时候我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也就是国家的兴旺发达，取决于军事实力和精神信仰，那时候我深刻体会到了艺术跟国家的关系，艺术要为国家的强盛，提供精神上的追求。” “艺术不再是我自娱自乐的高雅游戏，而是我可以为这个时代做出贡献的方式。” “可是慢慢的，我发现这句话还是拔高了艺术的地位。” “艺术，真的没那么重要。” 这句话几乎把整个艺术界都全部得罪了。 893、 求其上才能得其中 万长生看过杜雯亲手捉刀的这篇博文，中午在艺术教育中心食堂和徐朝晖他们吃饭的时候，接到电话催促他过过目。 最后笑着改了几句话。 艺术，真的没那么重要。 这句立下整个基调的话，就是万长生自己说的，搞得杜雯还把整篇文章发给席导看了看。 最后才咬咬牙发出来。 她自诩为最懂万长生的人，却没想到万长生真是在如同涅槃一样改变自己的想法。 比她还狠。 “这个崭新的时代里面，谁最重要？” “那些努力为这个社会贡献价值的人最重要，那些为了建设这个国家，在每个岗位上提供了生产力的人最重要，因为我们正身处一个工业化、网络化的新时代，从个人到国家，谁的生产力强大，谁的地位就提升，你纵然能把一片叶子唱得开了花，也不如那些能够将一片绿叶变成繁茂农田的人贡献大，这才是我们整个民族的重任所在，无论我们身处什么行业，朝阳产业、夕阳产业都一样，有本事把一片绿叶变成两片，提升一倍生产力，那就是老大，给你再好的条件，把资源消耗了也出来好东西，那就终将无足轻重。” “唱歌跳舞画画，的确是这个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但在现如今这样的时代，只能是锦上添花的为大家提供休闲娱乐放松，这个国家不会因为歌唱得好就强盛，也不会因为戏演得好就不受欺凌，反而过于花费资源在艺术上，那叫做玩物丧志……” 好多艺术同行，看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忍不住跑到网上用自己任何方式骂得狗血淋头。 万长生你倒是成功了，你倒是家底殷实不在乎。 大家还有这么多人要在文艺这口锅里混饭吃。 你这是要砸了所有人的饭碗啊。 没错，杜雯本来就是想表达万长生这种别把艺术捧得太高，别太自以为是的看法。 没想到万长生比她还狠得多。 “我是个画画的，确实从小就有学画画的条件，更有这种天赋，但画画对这个时代的贡献，应该是提供更多更美好的事物，让创造生产力创造这个社会的伟大民众们可以享受更美好的生活中方方面面，好看的画，好看的电视电影，好看的各种生活用品，仅此而已……” “艺术应该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地位，理、工、农、医、商这些用科技、用智慧创造发展的产业，才是国之根本，别再用社会资源、国家资源来养艺术家了，别以为养着他们就自然是这个时代的吹鼓手，更大可能是享受这个时代的红利，占用社会资源跟特权，还时不时的要发表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反体制态度，表达自己清高的艺术美名。” “把艺术重新交给社会，交给服务于所有老百姓的市场。” “首先是把艺术当成一门手艺，可以对创造生产力有用的产业，然后再从中发掘有天赋的艺术家，创造出更多为人民服务的作品，真正为提高全国人民审美做出贡献。” “这才是艺术，在这个时代应有的真实功效，让专业的艺术家用我们的灵感和才智，去创造符合时代价值观的作品。” “而不是孤芳自赏的在小圈子里面阴阳怪气的拉高门槛，自以为阳春白雪的拒绝让更多老百姓参与进来。” “所以这一台春晚节目，就是我们让更多观众，都能参与欣赏艺术平民化的努力成果。” “所以我和我的伙伴们，一直在致力于推广最直接的艺术教育，无论面向少年儿童的艺术启蒙，提高审美能力，还是面向高中生的艺考应试教育模式，又或者现在正走红的网课艺术教育，都是为了尽可能的普及艺术，让艺术真正走进千家万户，让所有人都有机会接触到艺术，有天赋的可以去追寻艺术殿堂，能努力的可以当成职业饭碗，更多人则是从这种艺术普及的浪潮中提高审美意识，在我们繁忙的工作，纷繁的生活之余，能够深刻体会到人间值得，美好生活！” “谢谢大家，也谢谢这个美好的时代。” 万长生这番话，得罪的人可多了。 不光是美术、舞蹈、音乐之类，几乎所有文艺行业都被他开了地图炮。 如果他仅仅还是个美院学生，又或者最多只是个艺术从业者。 说这种话，别人最多当成是年少轻狂瞎扯淡。 但现在可是妥妥的著名青年艺术家，而且还是昨天刚刚成功执导出来各方交口称赞的春晚导演。 这分量就重于泰山了。 偏偏还在大年初一这个节骨眼上。 盛名最隆的时候。 感觉整个上午都在炒股票似的把万长生的名声推到了涨停板的地步，这下午他却发布了个重磅炸弹似的企业公告。 社会上关于“戏子家事天下知，将军孤坟无人问”的畸形娱乐圈现象，本来就是社会热炒话题。 这种说法虽然很恶心，故意很有针对性的把文艺工作者贬低，然后刻意拉到跟其他行业做对比的狭隘思路上。 但不可否认，这种现象确实不合适。 起码不是中国这么个泱泱大国应有的态度。 所以万长生身为艺术家中的一员，非常冷静理智的强调了艺术家对社会有用，但也仅仅是个辅助作用。 别把给自己当成扛鼎的主力，更不应该喧宾夺主的自视清高。 好好做好服务娱乐的工作就是了。 特别是把理、工、农、医、商这些产业放在了艺术前面。 这就等于是把社会上九成九的普通人，反而放在艺术之上。 所以说他的态度鸡贼呢，又或者说杜雯和他相知太久，做法风格都趋同。 得罪的人是多。 可跟颂扬的人相比，那就是九牛一毛。 这看似石破惊天的言论，其实首先就把大部分群众拉到了自己这边。 几乎所有人，只要看完这篇文章，都会不由自主的和万长生站在一边。 就连艺术工作者里面，恐怕相当部分也对他的说法认同。 毕竟能在体制内被养起来的艺术家，都是少数。 那些一贯强调自己是艺术先锋，根本不需要大众理解的艺术天才们，在跟普通老百姓拉开距离的同时，也就把自己变成了极少数。 哪怕他们还有些粉丝或者影响力，都微乎其微。 这篇文章甚至还没有去触动真正有流量影响力的影视明星，就是直愣愣的针对同行，那些各种行业协会、行政机构里面吃公饷的人，那些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艺术家们几乎被点名了。 所以到得晚间，春晚导演炮轰艺术圈的微博文章，被传得到处都是。 只要看了昨夜的春晚，今天还想上网搜搜什么有关的消息呢，输入春晚，跳出来的多半是万长生这段博文，而不是春晚视频。 热搜第一已经不足以说明万长生这条博文的地位。 如雨后春笋般跟着冒出来的各种文章，才是乱花迷人眼。 晚饭时候还有那么些痛骂、抨击他吃里扒外、断人财路的文章，甚至警告万长生别想在艺术圈混下去，不会有画廊、艺术机构跟他产生任何商业行为，你就等死吧！ 看你没了钱还嚣张什么！ 不就是导了个春晚，就狂得忘乎所以了，黄毛小子牙都还没长齐呢，就敢来大放厥词。 可这会儿跟万长生站在同一边的网友，几乎就是压倒性的了。 就算不明白不知道艺术圈的真实面目，从感情上也是和万长生站在一起的。 所有人都从小被灌输，艺术是高级玩意儿，人家搞艺术的随时可以傲娇的嫌弃你不懂就不要哔哔。 可现在出了个在艺术家内部，可以傲然对所有艺术家都说，你不懂就不要哔哔的天赋绝顶家伙，才二十四岁啊，看看万长生的履历吧。 国内现在那些牛皮哄哄的艺术家，有谁敢说万长生没艺术天赋？ 真是艺术家们最擅长的鄙视链招数，被万长生倒打一钉耙。 根本无从在艺术上跟他争论…… 就算不同行业无论是哪门子艺术，抨击万长生不懂就不要瞎说。 都会掉入自己多年来傲慢挖下的坑里。 因为越是自诩为精英的艺术家们，就越容易沉浸在他们那套深奥的理论世界和逻辑中不可自拔，他们很容易就把这套东西当成真理了，结果这套东西越来越远离现实和普通老百姓…… 呃，这时候想跟万长生争论，老百姓根本就不懂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是什么。 凭什么站你这边？ 况且万长生丢下这么一篇微博文章，根本就不回应。 完全是各方声音在帮他打得艺术圈根本没法呛声：“需要你们自己玩泥巴的那丁点市场吗？知道万长生搞艺术教育一年产值多少吗？今年接近一万五千名学生，哪怕一直压下学费，还是有几个亿吧，你们能赚到这么多钱吗？” “呵呵，不就是万长生破坏了你们的行业壁垒，打破了你们垄断的艺考价格开始这种对他的嫌弃吗，晚了，这个时代真的改变了！” 万长生就是来改变这个时代的。 嗯，是这个时代中艺术存在的定位。 894、你品，你细品，是不是有点那个熟悉的味道 事态话题很快发酵开来。 实在是万长生这个时候的名头，太响亮了！ 全国观众刚刚才看了春晚，他就选择对艺术圈开炮。 还是如此不留情面的把最后一点点遮羞布都扯下来，连带让蜀美都被很多圈内人士骂得狗血淋头。 哦，这些人的逻辑还真是这样的。 你万长生不是有钱有产业，不在乎这个圈子给你带来业务。 你才这样卖圈求荣的。 那我们就收拾你的主管单位。 你总要活在这个艺术创作环境，工作环境里面吧。 从校方这边给你施加巨大的压力。 这就好像派出所抓了付费型深度交流活动以后，总喜欢通知单位或者家里来交罚款领人一样。 绕着弯的狠狠触及灵魂。 更有点像，老子打不赢你，就去砸你们家玻璃。 那些自以为还算是知名艺术家、画家或者评论家的人物。 倚老卖老的摆架子抨击蜀美这些年是不是太放松对学生思想品德的教育，这种大逆不道的学生，瞧不起文艺工作者对社会巨大贡献的败类，怎么会允许他这样大放厥词。 这一定是蜀美在教书育人的环节出了问题！ 万长生这是对艺术追求的否定，对千千万艺术家们的否定，这是穷凶极恶的要打倒颠覆艺术界的稳定结构。 这是败家子，是混进艺术家队伍里面的叛徒！ 这种人怎么会获得青年艺术家称号，获得青年艺术金奖？ 要收回这些荣誉，收回这些成绩！ 这差不多已经是威胁了。 还以为万长生跟他们一样，会把这些荣誉看成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哪怕万长生能做到淡泊名利，蜀川美院这种行政机构能做到吗？ 有多少个青年金奖，都能直接关系到美院的评级，乃至行政拨款。 最近蜀美不是想获得博士点资格吗？ 只要涉及到圈内认可的就没戏了。 更不用说各种师生队伍的切身利益，掂量下吧。 你万长生搬起石头砸到的可是你周围人的脚！ 他们真以为自己有什么地位，以为自己在艺术领域能呼风唤雨呢。 也真的以为立刻会有一大群蜀美的师生，会对万长生群起而攻之…… 赵磊磊他们苦笑一番，装着没听见。 万长生在做什么，想什么，他们最清楚不过。 只是没想到万长生居然敢在春晚刚刚尘埃落定的时候，抓住这个声名鹊起的机会，直接砸出大锤。 印象中万长生总是温吞吞的迂回，不紧不慢的尽量把事情润雨细无声的搞定。 怎么这次就如此重磅出击呢？ 可身处艺术圈，只要会思考的人，能够撇开自身利益去剖析的人，都会承认万长生说的是实话。 艺术圈早就成了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边缘地带了。 有关部门不满艺术家们的做法，老百姓更看不懂。 要你歌颂这个时代，书写火热的生活，尽是些不走心的胡乱吹捧，还美其名曰是被迫粉饰太平。 真有些什么事情触及到了自身利益，那就立刻跳起八丈高的骂娘。 总是自诩为艺术不需要凡人理解，却又百般鄙夷普通大众审美意识差了几万年。 这种几头不讨好的自私自利，所有圈内人都是看在眼里，骂在嘴边，然后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了。 所以老童他们几个根本就懒得打电话给万长生叮嘱怎么惹出这种祸事来。 装着没听见，当缩头乌龟呗。 过年春节没办公，有公事儿等到开学再说。 是必然也是巧合，这两年蜀美的教师群体被清洗了两三遍。 本来人数就很少没什么音量，剩下的也基本都比较年轻，对万长生这种出头掀翻老前辈的态度…… 还真没多反对。 毕竟对刚刚进入教师层面的新人来说，还轮不到他们享受那些特权和福利呢。 内心甚至有点看戏的感觉。 那些什么网上的：“十问蜀美！”“向蜀美校方表达最严重的质询！”“炮打蜀美的一张大字报！” 类似文章，还嬉皮笑脸的相互传递。 只把赵磊磊害得有点惨，手机又不能关掉，被骂得哦…… 可在学生这里，骂蜀美的院长可以，骂万长生是不允许的。 这些所谓的艺术家是不知道万长生在蜀美几千学子中的地位…… 今年大四即将毕业的学生，就是黄敏、付仕亮他们这一届，属于大美生比例最小的一届。 后面基本上大部分学生都是万长生的艺考生。 这种做法简直就像是火上浇油。 大美社在各种群里面叫喊一声，我勒个去，万万骂你们这些艺术败类，艺术蛀虫，不好好的听着，还敢吭声？ 明事理的人都知道，年轻学生自己不用过日子，就特别容易冲动，主观性特别强。 在维护万长生这件事上，大美社的成员恐怕比谁都坚定。 自己没事儿就喜欢拿万万开涮，逗他开心，可外面谁要是敢说万长生半个难听的字眼。 楞是能疯狗般的追着要你命三千！ 人多力量大呀，唰唰的各自组队拉群，我带头去怼那个什么评论家，你带头去刷这个资深艺术家，还有这什么协会的秘书长谁去？ 大过年的在家走亲戚多无聊啊。 刷这些艺术界的老前辈好玩多了。 组队去把人家最近十年甚至二十年的作品拉出来细细的品…… 我们就来谈论下您在文艺创作里面对社会的贡献吧。 画了什么画，写了什么评论文章，一条条的跟您捋一下。 人多就是这点好，跳出来诘问、骂娘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能立刻凑了几十上百人的小群去针对。 咱也不仗着人多欺负你老人家，就搞学术那套。 一天时间就能把您这一辈子创作的作品或者文章，从网上稀里哗啦的凑个时间线出来。 分头评论您这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做了什么。 这边黄敏亲自带队，把万长生这参加艺考四年来的成绩详细整理上。 相比十年二十年混日子的人，万长生这几年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 那些成天挂在艺考招生报名处的招牌都换了多少茬儿了。 现在豫南和江州大美培训报名点的牌子已经是春晚导演、美术总指导的身份了。 不是要谈艺术创作对社会的贡献吗？ 巧了，这可是万长生的强项呢。 那什么金奖根本不值一提，咱们只罗列出来。 重点谈谈万长生在艺考教育中的贡献。 每年的速写课程上了多少节，速写教材出了多少本，给多少艺考生上过课。 单就这一个项目，就吊打多少老前辈了。 最后还搞出个网课统计数据，万长生在速写网课里面，平均每堂课拥有超过两百万的观众参与学习。 这对美术事业的发展是推广还是破坏？ 您这寥寥无几的作品被大肆吹捧，我们来八一八这些吹捧你的文章、围绕的人都是些什么角色。 是你的狐朋狗友商业互吹，还是炒作你身价的画商。 时代真的不同了。 从互联网在人类社会逐渐普及后，人类的利益分配模式是不断去中心化。 也就是说大众的利益才是核心，只有在大众利益的基础上再汇聚共识，形成利益共同体，这中心利益才能水涨船高。 以前那些独占山头摆出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艺术家孤傲风格，就算能获得点追捧。 那也是业内极少数人的跟风。 和万长生这种获得了大众认可的力度…… 几乎就是没有一合之力。 大张旗鼓的各个群组往往才开始兴高采烈的拿到任务才开始怼呢，那边就怂了！ 一个个的高挂免战牌“鉴于引发网络暴力，我个人表示不再发声……” “艺术讨论应该在学术领域，不应牵扯到具体个人，不再回应类似干扰。” “这是要搞旧的那套来逼死老文艺工作者吗？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了！” 嗯，骂万长生的时候就可以针对个人，还有大字报这种充满了时代烙印的旧手法。 现在马上就双标了？ 无奈的大美社学生们纷纷检讨是不是把前辈们都吓着了。 还有人调侃肯定是林楚妮提供的数据太吓人。 您这十来天时间几千万的网课传播量，让万长生的实力太强大了，谁比得过啊。 这分明就是威胁要是再叽叽歪歪，咱们发动网课观众的声音。 可就真是要逼死的节奏了。 林楚妮去美国了，她必须去。 她是网课事业部的ceo，美女总裁也是个噱头，如此年轻的姑娘能够站在it产业的风口浪尖上。 这个题材以前没人炒过啊。 细数过去几十年的it发展史上，出了那么多才华横溢的青年独角兽。 还真没出过女性。 这在最近女权声音越来越响亮的西方社会，是个非常难得的亮点。 所以火眼那帮高层纷纷主动把林楚妮推到最显眼的位置。 反正股权都在他们手里，现在分给林楚妮不过千分之零点几，真正水涨船高了，得利的还是他们啊。 这就是资本的本质。 林楚妮反而没了刚开始搞职业教育部，搞网课事业部的慌乱，颇有几分万长生那种宠辱不惊的态度，随便你们吹得跟朵花似的，自己慢悠悠翻看手机上的各种骂战言论。 时不时的发消息给杜雯：“呃，这个怼协会主席，是……嗯嗯？” 杜雯只需要回个嗯。 林楚妮就懂了。 这背后都是有认可的。 万长生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895、到豫南去!到大美去! 这一幕其实有点似曾相识不是？ 有时候变革的篇章，就是从不起眼的一个边角被掀起来。 更何况万长生这太醒目了。 他的声音非常清晰的传达出来。 其实认真看，整个博文有理有据，既不否认文艺工作者在社会中的作用，也不否认精神文明、娱乐生活对每个人的重要性。 只是时代不同，作用也就不同了。 别太自抬身价，全民娱乐化要不得，艺术高端圈子化也要不得。 这是种相当思辨的态度。 更是对社会负责任的态度。 反倒是跳出来的那些人，一看就是触动了他们的个人利益，行业利益。 声嘶力竭的想挽回。 可这种越是上蹿下跳，越显得他们心虚。 就像林楚妮多少有些平京人固有的那根弦，杜雯就更注意了。 所以她都没跟万长生去豫南，坐镇办公室，几十号员工根本就没有放春节假。 旗下最大的招牌在执导春晚，所有人不忙着把业绩最大化，放什么假啊。 更何况钟明霞的新剧又要在大年十五上线了，热度不炒作吗？ 江竹清初十下组，不铺垫吗？ 各个编导、歌唱、舞蹈、器乐表演艺术家、演员等等签进来几十号很有前途的人物，可不是来扮家家的。 那都是要跟着万导这面大旗走向辉煌的。 所以几乎是除夕春晚一觉醒来，杜雯就感受到了巨大的事业压力。 可以说抛出万长生这片博文，也是跟这种压力有关联的产物。 只有让万长生成为真正旗帜性的艺术标杆，其他人才好鸡犬升天嘛。 于是用超级忙碌，来形容这时候的杜雯，可能是最恰当的。 她的事业扩张到了一个巨大的台阶口。 连老杜都跑到平京来看望女儿了。 哪有时间在乎那点卿卿我我。 当然在微信群里还是调侃贾欢欢她们也太逍遥了吧。 万长生去了豫南，当然是全力推动艺术教育中心的教学跟招生。 挟春晚导演的名头而来，网课、现场教学一样都没拉下。 电视广告也换成了他亲自上阵的版本。 这可是明目张胆打着春晚导演的名头，在中原地区轰炸式的播放。 引得周边几个省的艺考生蜂拥而至！ 反正都是自家的拍摄团队，钟明霞借着这个理由，也跟着在豫南拍广告。 她是为大美艺术教育中心招商，所有跟艺术教育、周边产品有关的行业商家都可以来这座大型航母式的教育中心参与合作。 结果她的广告出来以后，最先赶到教育中心的，反而是之前春晚组委会的那帮人。 编导、摄影、灯光嘻嘻哈哈的组了个群：“有点暴殄天物啊，万导拍那个挖掘机式的招生广告也就罢了，那是为了洗脑推广，钟明霞拍的这个广告，镜头、灯光问题很多啊，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重新拍一段，吃饭的家伙都带来了……” 这可是国内青年一代，最顶尖的专业高手！ 大美社影视工作室这边，本以为自己还算是摸到了门径，结果在这群人面前，所有刚刚涌起的自满情绪就荡然无存。 所有归结到艺术创作的行当就是这样。 在普通商业层面，勤奋、规模、设备、技术之类都能形成行业优势，但到了高阶这部分，就是天赋是唯一标准。 同样一段十五秒、三十秒的广告。 镜头语言、画面构图，打光的角度稍微调整，取景的轨迹，甚至最难以言表的节奏感，这种东西完全照着教科书上来，都不如有些人的艺术天赋。 仿佛就是老天爷给饭吃那样，他就是知道怎么效果会更好点。 也许这就是万长生拼命推广艺术教育的意义。 先让尽可能多的人参与进来，能够通过这门手艺找到饭碗，然后才有机会从更大的范围内把有天赋的那些人找出来推到最高水平。 这才是正确的艺术架构。 当初翟福白他们不是在艺术教育中心设计了不少阳光房、很有艺术气息的露台、工作室吗。 现在用来拍广告，特别是在高手的眼里，随便掐点画面都美得冒泡。 钟明霞状态也好，接连拍了好几个版本的广告投放招商。 果然商家是来了。 让徐朝晖他们从大年初一万长生过来，就忙疯掉。 之前每天两三百的新生入学，已经是个很惊人的数字。 等于每天就要收几百万的学费。 万长生这金字招牌一立起来，大年初二就两千多人，接着三千多，后面还在源源不断的抵达。 一天几千万的进账！ 真的不要低估了普通老百姓对于望子成龙的教育投入狂热。 春晚导演搞的学校，还有啥值得怀疑的？ 来了只要看看这漂亮的巨大建筑，井然有序的上课规模，掏钱吧。 谁都知道，报名慢点，估计名额都没了。 当地市政府都惊住了，一面组织各方面的安全、交通、旅游、银行等部门一起来协助秩序，一边来给万长生拍胸口，希望尽可能保证稳定的把这种局面维持下去，只要不出问题，什么条件都能满足。 这轻而易举的就形成了巨大教育产业啊。 商家们都是这样来的。 其实普通商家不看广告就来了。 以这种迅速接近万人的艺考市场规模，来开点周边产业，可不是包赚不赔么？ 美术周边产品已经被那家大型超市全部垄断了？ 那就开餐馆饭店甚至小旅馆，艺术教育中心这边的整个建筑群不接受这种类型的招商，那就到马路对面的小区去搞啊。 万长生也是抱着这种态度： 只要来的孩子，有点对美术的爱好，就尽量收下来，结果人数轻而易举的突破万人规模，这边的住宿配套来不及，也装不下啊。 那就包上课不包食宿，自己负责住。 不少家长就在周边租房子甚至买房…… 因为瞎子都看得出来这周围的房价要猛涨了，连租金都一天一个样儿。 这么多商家汇集起来，这一片房地产不火才怪。 但钟明霞招商要的是那种青年服装品牌、咖啡奶茶连锁品牌、外语教育、健身中心这一系列，价格不贵却又能完全提供另一种生活方式的商家。 美，不光是视觉上，还有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让艺考生从学习美术开始，就体会到美好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这才是整座艺术教育中心招商的目的。 因为地方政府和省里在广告宣传这块也是给了挺大的支持。 新广告立刻放上去。 引来各种商家的同时，又带来一大堆春晚的表演艺术家。 其实更多可能是看到那群摄影摄像、编导舞美发在群里的照片。 纷纷带着家人自驾游或者三五相约的来了豫南。 反正都在假期嘛，看看自己能做点什么。 拍个歌舞广告？ 艺术网课不是要在这边开吗，不能只宣传美术吧。 有些资源和底气的，更是直接过来和万长生谈自己本行合作的事情。 艺术行业大多都有自己的艺考体系。 声乐、器乐、舞蹈、表演，这些艺考规模其实都很大。 强烈要求加入。 这才是对万长生最无声的支持。 这才是对万长生人品的最大信任。 大家相处几个月，不少艺术院校的老师教授还来豫南参观过。 非常清楚万长生的所作所为是什么，更明白他有强大的执行能力跟宽阔的前景。 这种超级绩优股、领头羊不跟上。 难道真要去跟那种垂垂老矣的行政官僚熬资历啊？ 稍有能力、有头脑和有眼光的人，都知道怎么选。 更何况这些参加过春晚的艺术家们堪称国内最顶尖的好手。 前两天还是零散过来，后面几乎就成群结队。 仿佛春晚结束以后，所有人又迫不及待的想集中起来做点什么。 开始还开玩笑：“放假没事做，反正来了万导怎么也要管吃住的，不亏！” 后面就到处抱怨：“你们几个是不是太不地道了，初三就来了，也不叫我一声，还有那谁，别怪我没叫你，赶紧的！晚了就真的晚了……” 一时之间，到豫南去！到马贺市的大美艺术教育中心去！ 成了艺术圈里面最斗志昂扬的声音！ 当网上吵得鸡犬不宁，那些行政协会、行业管理还在喋喋不休的想保住自己的编制、要拨款、要支持的时候。 万长生根本就不和他们缠斗。 自己去豫南把艺术改革这面大旗竖起来。 甚至他自己本来都以为还要耕耘几年，起码策划中的东西南北几座艺术教育中心都要立起来，才能形成足够的市场效应。 结果就被这样一场独特的艺术运动给推动起来了。 本来的确是规划中的事情，声乐、器乐、舞蹈、表演等艺考类别也会陆续在这里落地生根。 随着那篇微博集中起来的专家高手们，众人拾柴火焰高的立刻开始吧。 先面对镜头做网课，先从无到有的招募孩子们来这里读艺考班，介绍自己的学生过来参加教学团队，甚至直接把自己的培训机构交给大美…… 嗯，那位拿了全国金奖的舞蹈教授就是这么干的，立刻成了大美艺术教育舞蹈中心的艺术总监。 这名头！ 又形成了其他专业的艺考生朝着豫南集中！ 颇有点像几十年前进步文化青年跋山涉水都要朝着平戏集中的样子。 激动得席导都赶过来了。 896、走着走着就殊途同归了 这么大的场面下，最开心的是谁呢？ 啥都参不上手的贾欢欢啊。 本来万长生叫她去附近的少林寺旅游。 当然用词是“参观取经”，看看人家的寺庙是怎么经营得成了天下第一庙。 可欢欢想着长生哥都这么辛苦忙碌了，自己还游山玩水不太好。 天天在周围照顾好生活吧。 结果从她以前来过这边看到的萧条冷清，到现在如雨后春笋般的热闹。 几乎每天都有新的餐馆、铺子在开张。 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兴旺势头。 别提多开心了。 很有范儿的轻轻拍着贝赫耶的手背恭喜：“不亏了吧，肯定赚钱了，你家花这么多钱，买的这个商业中心，这下肯定都涨价了。” 贝赫耶身为多家公司的投资方，更是在杜雯那些公司里面多处给钱当股东，却根本不忙活事儿。 现在成天就陪着贾欢欢东游西荡。 偷偷咽口口水：“那个好奇怪……” 因为艺考生来自豫南周边各地，这人数众多的聚集起来，也让周围各种食铺饭馆特色不一。 贝赫耶本来就好吃，更不讲究路边摊，和贾欢欢简直绝配。 有空就溜达出来转悠外面大街小巷有什么新开张的馆子有什么特色菜，还美其名曰给长生哥试试口味。 烧鸡扒鸡这些硬菜就不用说了，俩就能开开心心的分一只，牛肉兔肉啥的各种吃法都尝过。 传说中的特色烩面、胡辣汤呢倒不是多稀罕，主要奔着各种大鱼大肉去。 所以产业赚了钱，这周围热闹起来还有这么新鲜好吃的。 贾欢欢特别高兴，难得看见个不太一样的菜肴，那就更高兴了。 连忙凑上去伸长了脖子看，感觉是一大只鸭子，可破开的鸭身有从大到小的四个头。 闻着特别香，看着特别怪。 不事生产的阿拉伯少女都怀疑了：“这是什么动物啊？” 贾欢欢好歹是乡下长大，凑近还是认得出来：“最大的是鸭头啊，然后鸡头，鸽子头，最小的是什么？” 人家老板赶紧把招牌菜介绍好：“烧四宝呢，鸭、鸡、鸽、鹌鹑啊，最小的是鹌鹑，我们那的特色菜，来一份不？” 估计是烧卤的成品，色泽光亮、鲜嫩脆香的样子。 贾欢欢也在吞口水了：“有馅吗？这里面有馅吗？” 要是光啃个鸡脑袋那也太没吃头了。 贝赫耶热烈拥护太太的所有想法，可也纳闷：“线，你要线穿起来吃吗？” 普通话本来就不标准的贾欢欢还楞了下，才哈哈哈的捧着肚子都笑到地上去了。 最后还是捧着美味佳肴回去吧。 因为贾欢欢还记得要回去给钟明霞捧场。 在林楚妮遥远的怂恿下，钟明霞也答应开一节网课，讲讲自己是怎么演戏或者怎么做模特的。 她具体讲什么不重要，光是预告下，就能吸引过百万观众预定课程。 收费仅仅一毛钱。 路上俩姑娘已经忍不住从外卖盒里掰下烧卤鸭肉来品尝，果然那里面有馅，鸭架里面是鸡架，然后鸽子架，鹌鹑架，一层套一层的包裹起来颇为精细。 吃起来肉质口感也颇有不同。 明明是俩身家不菲的姑娘，却迫不及待的就在停车场边找个花岗石圆球，坐在上面你一块我一块的吃起来，因为欢欢说教育中心里面边走边吃不太好。 新来的俩外国女保镖站在旁边也有点吞口水。 席导乘坐的商务车抵达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忍俊不禁的和谐场面。 贾欢欢她不熟，但贝赫耶的长相就太让人记忆深刻了，而且当初这里剪彩就是贝赫耶和席导露面的。 这会儿看着亲密无间的俩姑娘，还有旁边身材高大健壮的外国保镖，赶紧叫司机停车。 亲切的走过去：“吃的什么呀？” 吓得贾欢欢一哆嗦，把鸭子头都掉了。 刚啃到最精彩的地方呢，懊恼得脸蛋都皱成一团。 席导更是哈哈哈的搂住她，似乎也有点明白，为什么万长生能认真的对待家庭了。 这样的姑娘，好男人都不应该辜负。 贾欢欢对长辈、老师还是天然的比较拘谨。 但用眼神示意贝赫耶，别把烧四宝给拉下了，贝赫耶当然是指挥保镖端上。 席导多有生活体验精神啊，开始喜欢这俩姑娘了。 走进人潮汹涌的艺术教育中心。 一恍神真的会以为自己走到了什么商业场所，而且是生意极好的那种。 平街一层哪怕还有不少商铺待租没开张，但也学着商业中心那种贴满了装饰画面包裹店铺，显着很高档。 而开张的门店里面熙熙攘攘都是人，尽是家长带着孩子连逛带买的参观惊叹。 学校开成这样儿，确实稀罕。 贝赫耶还是熟悉这几天的招商，连忙给席导介绍已经有家连锁快餐签下来，那边是青少年休闲品牌，万长生代言的运动鞋，钟明霞代言的少女彩妆，这些都纷纷捧场，跑这么个三四线城市来开平价店，据说他俩代言的那家北欧户外品牌也准备来开一家超级折扣店。 到地下一层的电动扶梯那就是去美术用品大超市了，估计全国第一大，走进去就有点晕，咱们就不去看了。 而从二楼开始，一大半的商场面积，都被隔成了一片片的教学空间，而靠近走廊的门店，全都是咖啡奶茶小吃店，闻着烤肠的香气，贾欢欢又有点馋。 特别是其中一些利用露台阳光房等开的小餐厅小水吧，全都挂着免消费随便坐。 这也是艺术教育中心签约招商的要求。 这些店铺是用来让艺考生体验生活，甚至是让他们在这里面画速写采风的。 店铺租金会相当便宜，这样才能提供最便宜的售价。 席导都有点担心了：“会不会让孩子们过于提高了消费习惯，这里倒是压得很便宜，可是其他地方做不到啊。” 贝赫耶满脸都是那种怎么可能呢，这么便宜的消费还有什么问题？ 天底下都应该买得起吧。 贾欢欢都比她知道疾苦得多：“听长生哥他们讨论得很多，雯姐还有那些艺术家都赞成要让艺考生们养成这种向往美好生活的习惯，有了向往，才有动力，至于那些喜欢嚼舌头的人，就让他们瞎说去吧，长生哥会好好的带着大家伙儿走下去！” 席导看着这从未动摇过自己信念的小姑娘，眼里也满是祝福。 祝福这样的好孩子，祝福这俩的幸福。 不过她更喜欢的杜雯呢？ 老艺术家都有点惆怅了，等看了钟明霞更惆怅。 三楼四楼也是教学中心，现在满满当当都是艺考生学员，贝赫耶都知道指引领导去看平京戏剧学院的舞美课程。 看见从春晚过来的舞美设计师，正在专心的给艺考生们上课：“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汤姆汉克斯拍《太平洋战争》这部片子，大家看图片，所有演员只能用澳大利亚的，因为如果用美国演员所有道具都得重新做，才能还原当年的比例，这就是当年的照片，所谓的洋人人高马大，也只是相对我们当时的瘦弱……” 设计师在给艺考生们灌输较真的艺术思维：“做舞美就是这样，你要是稀里糊涂的糊弄，这里糊弄点，那里糊弄点，最后这东西就没法看，抗日战争时候日军男性平均身高只有1.44米，所以他们拿枪是这个比例高度，三八大盖1米27，加上刺刀立定拄枪妥妥的过了头顶，那么作为道具师怎么办？只能把道具做大些，因为随着时代变迁，生活水平提高，群演个子都提高了，如果你糊弄道具，那么拿着枪的鬼子就没有那种当年的感觉……” 这么掰碎了一讲，艺考生们就有点恍然大悟，看舞美设计师在台上拿着道具三八大盖，不同尺寸的比划。 对这个职业，立刻就有了清晰的认识。 这种场面，席导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看得开心极了，还偷偷拉住自己的助理，千万别打扰了课程。 可等她上了五楼，才看见这里一片兵荒马乱，声乐、器乐、舞蹈、影视表演这些专业都在跑马圈地啊。 之前把这一层基本都是留给其他各专业，现在可抢手了。 连网课这时候都得暂借这块场地来支应开。 火眼已经拨款决定要把那一栋商住楼全拿下来，哪怕是租也行。 可现在却可能要被这些部分分走好多层楼。 加入进来的各部分艺术家们，方式很灵活，自己投资搞呢，股份比例就高得多，大美这边并不强调非要成为大股东。 但如果只是出人出教学力量，那肯定就只能是以局部合作的形式没有话语权。 言下之意就是有贝赫耶这种近乎无限量的投资方，还只看长远投资效益，并不在乎短期回本的风格。 只要是万长生认可的艺术家来合作，都能给你投资全包了。 就看您的野心和专注力有多大。 这其中自然就拉出来不同水平了。 譬如那位舞蹈学院的金奖教授，决定倾其所有资金和名气，租下五层写字楼来成立中原地区最大的舞蹈艺考班。 用网课来辅导青少儿，再用这个可以达到三千至五千规模的艺考班，保证从小练功的好苗子们能考进全国为数不多的舞蹈专业院校。 从这点上来说，舞蹈专业比美术更艰难。 这是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可行的方法。 他甚至准备停薪留职，甚至从舞台退役来全力以赴搞艺考了。 对这样不在乎自己，也要把艺术推广下去的同道中人。 万长生自然是鼎力相助。 起点活动 （我是个么得感情的杀手第一届书评活动） 活动时间：即日起至2020年4月15日。 活动地点：《我是个么得感情的杀手》起点书评区。 活动要求：《我是个么得感情的杀手》粉丝值大于等于学徒，否则无效。 岁月静走，2020年来了，时光转瞬，已经到了阳春三月，而勤劳高产的老五，再次郑重的在起点后台建立了一本新书！一段新的征程又拉开了序幕！ 在新的征程里，除了老五努力的给大家献上新的故事，每天沉迷码字以外，也需要各位读者大佬们的多多支持与肯定，民以食为天，作者以读者为天，能有更多读者的肯定，是最快乐最欣慰的事，有人看，写作才会有意义。 新书已经保持着每日两更的速度稳步前行，希望各位读者朋友们继续陪伴新书前行，杨帆启航！ 本次书评活动的题目也是如此，就以《和新书一起杨帆启航》为题，请各位自由发挥！内容不限，字数不限，文体不限，机智勇敢（?o?o?）的你快来参与吧！ 注意哦：参与本次活动的参赛作品标题必须为《和新书一起杨帆启航》否则无效。 本次活动准备了比较丰厚的奖品，奖励如下： 第一名：奖励施华洛世奇耀动的心项链一条+口红一支（价值1399） 第二名：奖励施华洛世奇耀动的心项链一条（价值1299） 第三名：奖励罗技502hero游戏鼠标一个+零食一箱（包含蔓越莓一斤+松露巧克力一斤+燕麦巧克力两斤+绿豆饼一斤）价值500 第四名：奖励亚巨龟一只+零食一箱（包含燕麦巧克力两斤+绿豆饼两斤+夹心巧克力一斤+其余零食若干）价值399 第五名：奖励东菱早餐机一台（价值329） 第六名：奖励ergochef榨汁机一台（价值249） 第七名：奖励攀高颈椎按摩仪一台（价值239） 第八名：奖励飞利浦bt110蓝牙音箱一个（价值179） 第九名：奖励颈椎按摩仪一台（价值139） 第十名：奖励现金68元 第十一至十五名：奖励现金28元 （书评活动可以多次报名，但每个月每个账号只能获奖一次） 最终解释权归（我是个么得感情的杀手）官方所有。 897、出其不意的打岔 不过这会儿都在看钟明霞上网课。 她这形式也特殊，边上网课还边接受媒体采访录节目。 这才大年初几，掐着点儿在出稿子出节目的，都是类似火眼这样的网媒，当然也是杜雯给安排的曝光手段。 赶着在大年十五前密集上镜，等电视剧播出的时候，才有人气嘛。 现在的钟明霞，俨然已经是带着大明星气场的存在。 连席导看了都点头：“有那个范儿，你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却在长生的打磨下，越来越有那种鹤立鸡群的范儿了，但入戏以后又能把这种自信收敛到角色中，加强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戏里戏外能够转换自如，这种味儿就有了。” 钟明霞赶紧致谢，手上还得了贾欢欢偷偷给她留的鸽子头，有点发愁怎么下得去口，最后真是咬紧牙关才快速的啃个牙印。 席导不放过：“哪，就是这样，假如你是地主家的佣人，好不容易得到块肉，会怎么吃呢？” 钟明霞可能天赋就在这里，明明刚才还那么艰难，就像外国人对吃狗肉很难下口的心理障碍，现在顺着席导的提示这么一想，顿时就像换了个人，双手捧着深深的吸口气，珍惜又珍惜的抿着撕一丁点，都能发自内心的回味，紧闭再睁开的眼里，享受艰难生命中一点点美好的喜悦之情。 都在分寸之间流露出来。 席导乐得爱不释手：“对！就是这种感觉，不要用夸张的动作来表现，而是发自内心的沉浸到角色中，好好好，去吧去吧！” 边说还边抓了点化妆棉帮钟明霞把油嘴给擦了。 贾欢欢开心得像是在表扬她，嘿嘿嘿的抱着打包盒给席导：“您也来块儿？” 席导顺便擦擦手，不客气的也抓了块，一起看钟明霞走到镜头前。 已经属于火眼网课事业部的马振宇，指挥镜头开始，自己则主要是观察监视器里的画面。 总体来说，网课这种新兴教学模式，很多时候还是用个手机就起到了授课终端的功能。 这对于普通教学没什么问题，但火眼网课这种立志于要独占鳌头的后起之秀，怎么会容忍这种泯然众人的事情发生呢。 所以说有马振宇他们这种美术学院出身，又很熟悉镜头语言的复合型人才，在解决这种问题的时候，顺理成章。 所有火眼视频的高级授课，都会使用新开发出的虚拟演播室系统。 处在授课状态的老师，只要站在一张绿色幕布的上开始自己的课程，app里面就像滤镜一样，提供一系列设计好的教学背景。 各种风格，各种色彩，甚至还能模拟黑板、显示屏等等一系列课堂环境。 光是这个创意和背景功能，就已经让很多授课老师有点离不开火眼了。 现在钟明霞选的就是摄影棚风格，很有品味的那种灰色背景下。 一身松散运动服，这是她平时最常见的居家打扮，扎个高高的丸子头，还戴了个毛巾发箍，笑眯眯的对镜头招手：“大家好，我是钟明霞，非常欢迎你们走进我的网络课堂……” 旁边台子上排开的电脑屏幕上立刻就能飙升的直播间人数。 还有成片的点赞问好表情。 喜不自禁的事业部主管，已经忍不住拍照发给林总裁贺喜了。 万长生的网课之余，现在又有钟明霞这个超高流量出现。 未来可以按照这种用明星来授课的方式带动人气。 绝对能制霸行业。 只有职高文化水平的钟明霞上什么课呢。 自己的从业经历：“我没有太好的机会读书，老实说我读书的时候成绩也不好，从小除了长得白点，高一点也没有什么很特殊的才艺，家里条件更是让我没可能接触到各种艺术培训，但很偶然的一次机会，我被同学邀请跟着他们去市里面参加cosy，很别扭，但也很新鲜，我非常不习惯站在那里被围观，但那几乎是我唯一可以发现的长处，也是我唯一能摆脱经济状况的方法，所以我就拼命的抓住开始练习形体……” 钟明霞确实是个死心眼，不那么聪明，但绝对认准了就不会轻易改变。 她认认真真的开始讲述，自己怎么从那些网上收集到的各种形体练习里面，逐渐筛选尝试剩下一项项自己觉得有用的东西。 “当然，我说的只是我的经验之谈，这只是成为一个普通小模特的方式，我得承认我哪怕是做模特，也不算是最成功，只能说比普通上班强，因为身处模特这个特殊职业里面，你需要面对的诱惑就太多了……” 钟明霞应该是备了课的，更可能是听万长生上课很多次。 居然有点他那种絮絮叨叨的淡定风格，就拿自己的各种姿态说事儿，怎么练、怎么站、怎么保养，怎么化妆，都是些花不了多少钱的技巧，更是把做展场模特、棚拍模特、外景模特的各种区别拿出来分享，还时不时打开旁边的屏幕展示自己准备的各种自己的拍摄照片，讲解如何去配合摄影师。 按说她这种课程，能看进去的可能只有拥有明星梦、模特梦的女孩儿。 但显然明星的光环太强大了，陆续涌进来的观众轻而易举的就超过了五百万，接着是八百万，因为火眼一直把这个直播网课间挂在很多首页进行推广。 迅速攀升过了一千万，然后还没多少人离开。 可能实在是没想到钟明霞这个在所有媒体、影视剧里面，都有点冷冷的明星形象。 网课里却颇为亲民，没有现在流行的那种直播间风格卖萌、咋咋呼呼或者声嘶力竭的带货。 就是有条不紊的娓娓道来：“我很信奉一句话，人生中的每段经历都不会白费，真的，小时候家里穷，就特别在乎赚钱，可做模特的时候，又看到太多因为贪图钱财走偏道路的小姐妹，所以我还算把握住了这个平衡点，一直专注在模特工作上，那些有偿应酬，潜规则的事情一次次摆在面前诱惑我，我都经受住了，差不多四年的这些模特生涯，除了一点一滴的塑造出我的形体，更多还是让我养成了镜头感，如何面对摄影师的镜头，在车展上面对，在摄影棚里面对，这就是我接下来讲的重点，只有理解了这个，才能理解为什么后来我对拍影视剧有自己的感受……” 她还招招手，立刻就有助手拿着单反上镜，配合她讲解自己的镜头感是怎么练出来的，怎么才能游刃有余的面对镜头。 “这时候我在普通模特工作里面已经有点做不下去了，因为不合群，不爱玩，所以我思来想去就到美院去，看看能不能做艺术模特，因为那时候我还觉得艺术家多不得了呀，嗯，很幸运，我做人体模特的第一堂课就遇见了万长生，这是他给我做的石膏像……” 钟明霞居然在网课上，公开展示自己的人体石膏像照片！ 现场立刻爆发出来一整片惊叹，而且非常清晰的分界线。 艺术家们是羡慕感叹，技术人员都是满脸捂嘴我的天啊！ 然后最好笑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钟明霞开这个网课直播间是关了弹幕功能的，防止有人过来刻意的攻击。 然后整个直播网课间的数据猛然波动了下，参与观众唯一能做的两种反应就是点赞和送上小红花，这个瞬间直接刷屏光速般的滚动起来！ 那屏幕上就像赛车游戏似的，超高速的唰的这样闪过去！ 为什么是唰的一下，而不是源源不断的滚动呢。 伟大的火眼监控系统居然瞬间启动。 ai系统自动把石膏像打上了马赛克！ 并且给予直播间一次严重警告！ 暂停一分钟互动功能，确认是不是违规操作。 据说这还是因为网课事业部调整过处理方式。 不然这个时候是直接黑屏，关闭直播间的。 钟明霞不知道啊，她还指着石膏像的大屏幕照片：“艺术模特给与我最大的帮助就是我学会了尽可能精细的控制自己面部表情的每个细节，而且要保持上午三个半小时，下午两个半小时纹丝不动，肌肉还不能僵……嗯？怎么了？” 因为控制台那边围观的人员已经笑得都往地上滚了。 直播网课的界面现在已经弹出严重警告倒计时，如果还不把那打了马赛克的什么东西撤掉，马上就要关直播间了。 其他艺术家这才和钟明霞一起听闻了这个乌龙事件，哭笑不得赶紧把大屏幕上的画面切换掉。 还好下一张是钟明霞的坐姿速写画像…… 于是，钟明霞在网课直播间里面，居然主动爆出自己的人体模特雕塑照片，这个新闻不胫而走，后来轻而易举的把“春晚导演炮轰艺术圈”的热搜给撵下去。 老百姓还是最喜欢看这种八卦消息。 钟明霞这为了网课事业，也真是拼了。 结果造成这段网课连绵不绝的一共产生销售五千多万份！ 很多人在盗版上看了那零点几秒的未马赛克画面，感觉超级模糊，觉着正版一定更清晰。 结果发现他们真是想多了。 898、向往美好，才能更美好 只要看过石膏像的人都知道，那纯白色的石膏像就是放在眼前，和油画写真的视觉效果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更别说摄像头下模模糊糊，还带着反光的画面传输能看清个什么，真是佩服火眼视频的ai筛查系统。 但显然就算不打那马赛克，也完全影响不到钟明霞的名声了。 甚至据说后来很大一部分销售，都是父母买给子女看的，买给那些成天做着明星梦的少男少女看。 因为最重头的还在后面呢。 钟明霞好像也意识到了这点：“我再强调一次，经历过的都不会白费，做艺术模特、人体模特这个阶段。 无形中让我锤炼出来对自身表情、肌肉以及身体的控制， 但我不是为了做演员这么干的，这之间没有因果关系， 不是说要当个好演员就要去做人体模特，我从来没有这样误导过， 而是在这个过程中，我找到份兼职，为商业地产做管理， 也就是每个周末当没有模特课的时候，我就去街上到处跑，考察每个商业场所的人流量，店铺数量等等， 很枯燥但我做得很开心，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不是靠身体外表赚钱， 我流了很多汗水，甚至还遭遇过被人跟踪偷拍， 也就是我正当防卫伤人的那次，我都是在上班，在做市调， 持续了大概半年多的时间吧，包括拍完《人间不拆》，我都还在干这个， 同时我开始学英语和阿拉伯语，嗯，这才是我要说的，我一直都在拼命的学习，哪怕不是课堂上的学习，我一直都想抓住点机会学习……” 钟明霞居然自顾自的脱了身上这件运动服，一直蹲在角落的塞丽梅习惯性的起身，准备过去接过衣裳的，硬生生忍住。 可能在她看来，主子不过是又在拍戏吧。 钟明霞还旁若无人的脱下宽松运动裤，结果她穿在里面的竟然是白衬衫加一步短裙！ 很标准的ol打扮，只是那裙子着实有点短，让花了一毛钱进来看石膏像的观众，倒也觉得值了。 好像就是身上的装束这么一变，钟明霞的气质都变得职业利落：“我想在网课里面分享的就是这点，只有拼命的不断学习，当机会来的时候才能抓住， 因为英语和阿拉伯语，还有对市场的熟悉，我终于能够在江州艺术文化社区的管理公司做管理工作， 我亲手挖来了非常棒的总经理，也亲手组织了超过一百人的公司团队， 到现在为止，只要我在江州，每天我都会去江州大美艺术文创园区巡场，很多游客应该都看到过我，我已经接待超过两千万名游客：欢迎您来大美，请允许我简单的为您介绍下这座由蜀川美术学院跟铁西区钢花街道合作创建的艺术园区……” 这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欢迎词，真是张口就来。 特别是那种双手轻握，很自然就双腿呈前后丁字步交叉，平肩挺胸的礼仪姿态，标准极了。 脸上的笑容都是跟空姐差不多的那种职业化温暖：“因为我真没觉得那电影能红，我觉得自己只是运气好， 遇见了万长生做导演，遇见了编剧李明然点名要我当女主角，所以拍完电影我该干嘛还是干嘛， 这才是我的正式工作，我非常认真的在努力学习提高自己的商业管理水平， 结果这在《错爱之上》这部电视剧里面，让我有了非常深刻的职业感受。” 得益于经常开会讲话，更可能是电视剧加强了她的这种体验。 镜头里面侃侃而谈的白领丽人，百分之百的商业女强人派头，谁会想到她是演员？ 席导都看笑了，频频点头。 钟明霞还有自己的人生体会。 “认真对待了生活，我才有戏里面表演的感受，大年二十九我刚刚从浙西的外景地回来，片场有些临时演员给我印象非常深刻……” “只要你们去参观过影视拍摄基地，就会知道有很多临时演员在那里讨生活，每一部戏都少不了他们的贡献，有很多优秀的演员也是从临时演员成长起来的。” “但是对大多数临时演员来说，这份工作没有任何技术含量，想上班就去散发工单的地方等着，或者直接在群里看消息，不想上班就一觉睡到下午，打游戏、玩手机也没人管你，缺钱了才临时跟着片场跑龙套，演点端着托盘飘过去的服务生或者其他背景角色，一天也能赚八十到一百五。” “这样的生活很自由，不是吗？” “大多数临时演员都这样，混在影视基地的日子，他们很开心，只有少数人在努力学习，他们观察别人怎么演，揣摩自己哪怕端着托盘也能演得更好点，要不就跟着灯光师傅学打灯，要不学着做道具，甚至我还发现个跟着人家学习做电脑后期技术的临时演员。” “好了，十年，二十年以后，如果依旧过着睁开眼去混一天饭钱的日子，还能开心吗？房子、车子、孩子这些东西叠加起来的压力下，你已经老了，四十岁甚至五六十岁了，你还能做什么？那些不停学习的人，早就把这些自由自在的人抛在身后了。” “我在拍戏的间隙，还在看书请教，心理学上说这叫做花盆效应，人一旦在舒适的花盆中待久了，就会安于现状，不愿开辟新领域，逐渐妥协于这种低配的适应性。” “低配，知道什么叫低配吗？就是越来越自我说服，混个盒饭租个能栖身的地方活下去就行了，每当遇见困境压力，就会选择更低配的舒适，用短暂的快乐麻痹自己，我再惨，只要能躲在角落刷手机打游戏，不就快乐了吗？” “假如这时候有任何天灾人祸发生，譬如行情波动没人拍电影电视，那除了饿死就只能去当乞丐了，人的一辈子，就这么废了。” “就因为放弃了学习，面对生活的承受力就越来越低。” “这就是我在网课中要跟大家分享的核心，我能成功，是幸运的遇见了导演和编剧发掘我，但前提是我不断学习积累起来的这些东西，在机会来临的时候让我能抓住。” “我读书的时候成绩也不好，但进入社会很早，十六岁就开始打工做模特，真是被社会毒打过，知道自己欠了读书的债，所以一旦有了机会，才疯狂的学习。” “而现在，大家只要打开火眼艺术网课app，随时都能学习，我在书上看见著名的杨绛老师，在年轻人向她倾诉自己的人生困惑时候，总结道，你的问题主要在于读书不多，而想得太多，这也是我们很多人都有的问题，当你觉得人生痛苦、迷茫、无助的时候，原因往往就一个，在本该读书的年纪，想得太多，书读得太少。” “从现在开始，抓住一切时间，就在火眼网课里面，一门心思的读书，如果你真有艺术细胞，我们大美艺术教育中心，美术、唱歌、跳舞、表演还有乐器等各方面的专业培训，都能帮助你走进艺术殿堂，欢迎大家搜索登陆大美艺术教育中心，也欢迎加入我们这个青年艺术团队。” “谢谢大家，也祝大家新春快乐，大年十五元宵节记得关注我的新电视剧《嫔妃缤纷》，谢谢大家，比心。” 说了这么多，她居然在最后一股脑的打了一连串广告！ 给火眼网课打广告，给大美艺术教育中心打广告，给自己的电视剧打广告！ 这可是实打实的几千万观众，哪怕大部分都是事后找着来看的。 但也每个id都付了一毛钱啊！ 收了几百万的网课费，最后还打了这么一串的广告！ 明星敛财的能力，太让人羡慕了！ 我要当明星！ 估计这就是所有人，特别是少男少女们看了钟明霞这堂网课以后的最大感受。 父母们之所以愿意掏这一毛钱，也是让成天迷爱豆追星做梦的孩子们，听听大明星说的大实话！ 钟明霞在这课程里面也说得再明白不过，成功的路子千万条，里面有太多偶然性，依样画葫芦是不行的。 但如果能上好网课，在艺术教育中心学到本事，怎么都会朝着目标更近一些。 接下来直接接受媒体采访的钟明霞也是这么表达的，她坚持从棚拍工作、平面模特、展场模特、人体模特到演员一步步走来，让她始终没有放弃的，就是在工作中感受到对美的向往。 她很想摆脱那种破败厂矿里面成长的生活环境，就一直坚持在努力不要回去。 带着采访镜头游走在艺术教育中心里面的她，指着那些漂亮的咖啡店、茶坊：“我知道，也许有人会说这有点小资，但美术可不就是小资浪漫情调么，相比摆烂混日子，有点追求更能激发人努力，万长生一直致力于让我们这个团队都更向往美好，所以艺术教育中心的宗旨就是这样，让美好变得更加美好。” 钟明霞这种接地气的形象，太给她挣观众缘了。 而且还恰恰就在新电视剧上映前。 899、太后，时代真的变了 席导太喜欢这样的演员了。 等钟明霞出了镜头，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情感，放下鸭骨头，擦擦手。 展开手臂使劲把钟明霞抱在怀里，深深的抚摸这后辈的头。 钟明霞自己都有点懵，悄悄在席导的肩头给贾欢欢她们做眼色，咋了？ 这是顺便把油手擦油头么？ 席导退开上半身，深深打量钟明霞，有些苍老但睿智的目光里只有怜惜：“好孩子，名气是什么？是用来登高一呼，形成号召力的工具，有名了不是为躺在荣誉上面赚大钱享清福，而是用影响力来传播正确的价值观，你一定要记住这点，不管未来遭遇什么挫折，感情上，事业上有什么难过，就来找我，好吗？” 钟明霞立刻听出来缘由，笑了：“谢谢您，我会一直跟着万长生的，在他面前，我永远都是那个手足无措的模特，是他教会我明白了许多东西，没有什么难过的，哪怕观众不再喜欢我，没有戏拍了，我还有艺术园区的工作要做呢，我会一直把这份工作做好。” 可以说万长生能在文艺高峰上攀得如此之快，如此之高。 席导是花费心血最多的。 一切，都源于四年前那场舞台剧。 会画画有才气的人很多，但是拥有家国情怀还明白道理，又不疾不徐稳步前进的人就太少了。 后来的电影、春晚，这些标志着万长生决定性战役的节点，都是席导帮他争取来的。 哪怕万长生不负众望的完成，并且一次次获得了市场跟官方的双重认可。 席导这份知遇提拔的力度，也功不可没。 她这样在戏剧影视界一言九鼎的大佬啊，对一个当红演员说出这么兜底的话。 可能在很多人耳中，瞬间真是变成了好多好多钱。 能够得到这样的大佬赏识，滚滚资源加上钟明霞确实是演技派有市场的自身能力，形容成印钞机都不为过。 一年几个亿都唾手可得。 只要马上感恩戴德的抱着席妈说感谢就可以了。 没想到钟明霞却听懂这话里的叮嘱和担忧，马上表达得如此坚决坚定。 大佬都是老成了精的人物。 可以把席导这句话理解成真情流露，也可以理解成她下意识的测试。 只有脑海里面真没有把金钱收益放在第一位的人，才能迅速把关注点放在别的地方，而不是这种笼络。 钟明霞完美的回应了席导。 就是席导最喜欢的那样，忍不住再使劲抱着钟明霞拍拍这姑娘。 钟明霞终于有那么一丁丁的放松，笑了下。 于是席导转头就打万长生，直接上巴掌的那种打臂膀：“小钟这样又能做事，还能演戏，更是思想坚定的姑娘，你就让她孤零零的晾着？！” 看着玻璃门外心疼得挤眉弄眼的欢欢，万长生还得使劲收着点，免得打石头的臂膀硌手，再说他也苦恼：“那您说怎么办？” 席导已经把自己代入到丈母娘的角色：“这么好的姑娘！如果因为感情波折，信念动摇改变，毁了这么好的苗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还有杜雯，你看看她这两年都为你做了些什么！都瘦了！” 万长生已经破罐子破摔：“人生道路都是自己选的，感情家庭婚姻和事业成就追求相辅相成，每个人的道路上总会遇见美好的风景，都收回家里后院搞成园林吗，您觉得可能吗，您也遇见过很多喜欢欣赏的人吧，都嫁一遍？” 这话也真是把席导当成自家长辈的没大没小。 反而把席导气笑了，又是一巴掌：“瞎说什么？！” 万长生点头：“对啊，最美好的风景，我宁愿更小心翼翼的维护长大，变成可以造福更多人的美好，让所有人都能欣赏到的美好，抱回家就变成私人财产没了那份灵性，对吧。” 席导看着自己的弟子，不能再满意了。 想想才延续自己的重点：“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接下来当然是钟明霞的电视剧《嫔妃缤纷》了。 好多人都把这剧名念成了，兵非兵分…… 嗯，这部戏也还真是充满了是非和兵乱一般的分分合合。 奔着那位以拍宫廷剧闻名的顶尖大明星的名头，钟明霞最近爆红的各种人气，当天晚上的收视率堪称万人空巷。 在这个影视剧层出不穷的时代，已经很少看见这样的盛况了。 也就三四十年前所有电视台只有一两部剧没得选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说那时候的电视剧收视率高，不光是那会儿拍得认真又比较经典。 实在是没得选啊。 现在光是网上每天都有全新的剧目出现，几十家卫星电视台和各种视频网站更是层出不穷。 如果不早点搞推广搞炒作，甚至打广告，连被人看见的机会都没有。 《嫔妃缤纷》就应该是标准的满分操作。 最典型的顶级大咖带爆红小花； 话题满满的让人期待，到底是老而弥坚还是青出于蓝呢？ 最有市场收视率保证的宫廷言情大戏； 几乎不用给观众们介绍历史观、人物背景，反正皇上、娘娘、小主、太监、宫女整就是了，都明白。 最黄金的电视剧播出档期； 春节之后自然的分割线，承前启后万众瞩目的开年巨制占尽先机。 最娴熟的影视剧操作套路； 从元旦前的十月、十一月就开始放出女一号跟女二号之间的矛盾，元旦时候钟明霞是跟着万长生那边露面，还带着剧组不少成员去探望了春晚组委会，而女一号则在微博上晒出全家飞到马代旅游的好风光，很多媒体对此解读为散心。 元旦之后更是关于《嫔妃缤纷》的周边产品都在各大平台，甚至最新火热的年年上面销售了。 等到春晚以后，各种接连不断的通告、宣传、小道消息则紧锣密鼓的密集露面。 但这时候很多人都注意到，钟明霞曝光的机会远超那位女一号。 或者直接说碾压吧。 那位女一号基本没怎么露面。 也是时间恰巧了。 本来这种大戏上播前，会有一系列的综艺通告。 剧组主要成员带着一起上些明星综艺节目，做做游戏，搞些互动，也算是打广告。 怎么都能看看有矛盾传说的演员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可这除夕前才杀青的剧组，大年十五就要播出，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参与任何节目，除夕这些日子各大综艺节目也都放假，播的是两三个月前录的东西。 所以几乎没看见任何剧组集体通告。 全都是各种单独场景。 其中钟明霞在网课和一系列广告中的露面，让人不印象深刻都难。 所以挟女大咖的名气，钟明霞的流量，集合了一切一切的套路，都是市场证明了最后能对收视率有保证的黄金招式。 大年十五开播的那天，自然就如同井喷一样爆发。 几乎所有同行都会艳羡的牌面。 这是从剧本、导演、编剧、运营、后台人脉全都顶级的配备。 那位女大咖当然是配得上这样的配备，可以说以她每集一百万的身价，不这么配才是浪费。 钟明霞只有一半的片酬，也算是凑上了。 从之前所有的宣传海报、周边产品、片头资料甚至电视剧打开的片名画面中，那位女一号都是当之无愧的c位，钟明霞甚至都给安排到不起眼的地方了。 有敏感的媒体从还没开播，就怀疑番位之争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钟明霞被打压到了极致？ 这更引得各方关注好奇啊。 谁知道从电视剧第一集开播，所有人都感觉挨了一记闷棍！ 卧槽！ 这位以演技著称的女大咖都演的是什么呀。 真的，所有人印象中，她演戏都是挺好的，怎么一下子成这样了呢？ 作为皇后娘娘的女一号，只要一瞪眼，观众心里就会瞬间咯噔！ 动作夸张，语气悲情，情绪只有跌宕没有起伏。 一面口口声声心系天下苍生，要做出母仪天下的气势，另一面却只关注各种嫔妃争宠，不要抢了皇上的关注度。 不是，你要演个反派，闯闯新路子也没关系。 演技上要过得去啊，不是一直都打演技牌，动不动就演技吊打各路角色，艳压群芳吗？ 怎么表演也是这种浮夸的瞪眼嘶吼路数啊。 开播第一天这两集看下来，网上一片倒的调侃和质疑。 更多长篇大论的分析评论。 真相只有一个…… 不是皇后娘娘的演技退化了，如果回头去看看她之前成名的几部戏，会发现她的演技一直都在这个水平。 或者说五年、十年前，观众喜欢的都是这种演技类型。 苦情惆怅、柔弱傻甜的角色，被她演绎得入木三分，自然觉得演技爆棚了。 如果这部戏仅仅还是她来演，没准儿观众们看了也就看了，追不追呢看心情和有没有其他消遣娱乐方式。 偏偏这部戏里有钟明霞演的小宫女。 被迫进宫，独立、自强、锐利的小姑娘，谁都不服气的那种！ 顿时反衬出来女一号，你已经不适应这个朝代了！ 该干嘛干嘛去吧…… 时代真的不同了！ 就连最不动脑筋追剧的观众，其实审美观也在发生变化。 900、时代大美 要说这位大咖是从古装剧跳到现代剧，或者干脆换了戏路也就罢了。 这可是您最巅峰当红的宫廷戏啊。 各种瞪大的双眼、一惊一乍的表情、浮夸的肢体动作，尴尬中又带着迷惑。 让人不禁怀疑自己在看的是一部宫廷背景的喜剧小品。 既然一直都敢把演技当成卖点，至少也不会觉得不自然啊。 这回是怎么了？ 最让观众们没法接受的，就是她连粉底都掩盖不住的眼袋和法令纹，嗯，就是嘴唇上角到鼻子那两道女人最痛恨的纹路。 已经尽量强光、柔光下，依旧凹凸不平的面部线条。 把整张脸的疲态松弛都一览无余的呈现给了观众。 有评论分析女主角您这是得罪了灯光师还是化妆师？ 可仔细看下来，仿佛这部剧就是在呈现这样的主题，女人，还是不要硬拗着青春不放手。 五年、十年前的女大咖，还能饰演从十几岁到四十岁的超长跨度。 现在依旧要去呈现青春的美丽，和钟明霞这样正儿八经的小姑娘比水嫩。 真的有点强人所难。 这时候不应该表现成熟优雅、雍容华贵的长者气质吗？ 就算在剧本里面，这也是年龄比刚进宫的女二号大得多的皇后啊。 明明生杀大权尽在掌握的皇后，非要去扮嫩干嘛？ 可这位女明星就是要迎难而上，明显是感受到了钟明霞的全方位挑战。 难以掩饰的焦虑！ 这种焦虑反映出来，就是在表情上不由自主的想扮嫩，表明我也有颜值，其实她的五官真比钟明霞更漂亮的。 就是焦躁，发自内心的焦躁。 嗯，有人干脆总结出来，就是相由心生吧。 前辈看着后辈崛起的势头，那种前浪就要死在沙滩上的不甘心。 拼命挣扎着要证明自己。 结果用力过猛，情绪都写在脸上。 反而连自己应有的水平都没发挥出来。 其实谁不会老去呢？ 岁月流逝本来就是不可逆转的自然法则。 顺应变化做出调整，才是明智之举。 那么多把青年之上的女性魅力、各种特点演绎得淋漓尽致的美好形象。 为什么非要执着于装嫩呢。 偏偏还跟钟明霞这种以演技见长的青春女星比划短处。 自然是方方面面都落在下风。 如果仅仅是她主演，这部戏可能就崩了。 但钟明霞就仿佛是被这位衬托出来，坚强、倔强甚至有些强势的角色形象跃然方寸间。 本就不想进宫，拼着一死也想要逃出去的刺头人设。 居然格外的博得观众好感…… 这能说是李明然的剧本设计得好，还是钟明霞演得好？ 起码在开拍前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反差的。 整部戏刚刚开播三天，观众追剧的重点已经放在了钟明霞的命运上…… 整个娱乐圈都承认这是部改朝换代的戏。 上一代女明星之后，青黄不接好几年，在二十出头的这一拨儿女明星里面，还没出一个扛鼎的。 钟明霞就是在这部戏里，正式接过了顶级女演员的大旗地位。 两年三部戏，第一部电影处女作就拿了近四十亿的票房，紧接着试水电视剧，完全没受到大小屏幕的影响，和俞天一起点播率创纪录。 但最为重要的还是这部和真正顶级女明星的同场飙戏，赢得心服口服。 那位女大咖的团队试着想说点什么，但是看见网上成片的观众评论，最多只能酸溜溜的在经纪人微博上发一句“娱乐圈真是名利场……” 都不敢直接刚。 因为去年就已经是江州市青联会副会长的钟明霞，据说已经拿到全国青联会主席团的职位，今年的全国十大青年杰出人物评选之一，也有她。 哪怕还是有很多声音说全国杰出青年这种名头，怎么又给了个戏子。 可钟明霞去年捐了一千万给职业教育，今年依旧继续捐，同时她那堂青春网课已经被当成明星努力的标杆。 真正从社会底层奋斗逆袭的典范。 为什么就不能成为全国青年的模范榜样呢？ 看起来，她才是万长生最光彩夺目的那件美好作品。 于是在这个时候，万长生就像尝到甜头般，又去找寻自己的新作品了。 席导前往豫南，找他谈的就是这个事儿。 原本打算下一步在桂西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筹办第三座艺术教育中心，席导带来了东北地区一座老厂区改建文化艺术社区的项目。 简单的看了下地处老工业基地的二级城市破产工厂状况，光是听闻那边这会儿正在下着鹅毛大雪，三十厘米厚的雪层到处都是…… 贾欢欢就拍板了！ 走！ 都去…… 她自己打电话给杜雯把平京的传媒团队带上，还在江州那边的翟福白他们设计团队，正在豫南的陈大伟运营团队。 大家都打着考察项目的名义，跑东北玩雪去！ 贝赫耶又要花几个亿了，高兴，马上叮嘱把自己的使馆牌照车和钟明霞的保姆车，都提前拖过去。 舒舒服服的摆出大家族的派头来。 万长生又是一脸懵逼，呃，你们自己就决定了？ 当然他也是口嫌体正直，这个冬天平京和豫南都没怎么下雪。 据说东北那旮沓的雪杠杠的，他也确实想去体会下。 结果走漏了风声，表演艺术家们比他还激动。 因为其中相当部分都来自东北。 对那片曾经哺育了深厚工业文化，却在时代变迁中越来越落伍的黑土地，心疼得不得了。 表演艺术和烧烤，可以说是东北现在仅有拿得出手的特产了。 同去，同去。 呼啦啦的从豫南机场飞东北的时候，从其他地方又跟来上百人。 这就是万长生的号召力。 代表着艺术界年轻力量的号召力。 倒是让钟明霞一路签了不少名儿，表演艺术家们都是带着亲戚朋友家孩子追星的任务来。 两三百人的考察团队，自然是得到了当地市政府跟有关部门的热烈接待。 还好陈大伟有经验，提前安排人手主动包下两家酒店。 万长生的团队不需要当地政府公费开支已经成了惯例，而且非常有效率的到了以后就先看地方办事。 当然，贾欢欢肯定欢天喜地的带了一拨儿人去雪地打滚了，还要打听哪里有滑雪之类的场地。 贝赫耶面临要投资这么大的项目，居然都不跟着看现场，选择和太太玩雪去，那大越野不正好么。 杜雯不跟俩小丫头片子凑热闹，专心和钟明霞讨论这次的商务开发。 电视剧片酬只有两千来万，但接下来的代言已经蜂拥而至，狂赚几千万不成问题。 而且还有一系列的时尚杂志封面、名人访谈要上，综艺节目就算了。 钟明霞不喜欢去综艺节目上嘻嘻哈哈，现在完全有底气说不。 不光是要树立自身的品牌价值，也要筛选代言品牌和曝光方式了。 万长生已经从副驾驶跳下车去，杜雯还叮嘱钟明霞把羽绒服裹紧点，这零下二三十度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下面的市领导连忙热情介绍：“这是文化部、宣传部特意给我们的扶贫项目啊，万导演你这么年轻有为，在豫南成功的艺术教育中心非常值得我们取经学习……” 等俩姑娘下保姆车，其他表演艺术家、设计运营团队的小伙伴们已经纷纷从当地安排的政府部门大巴车上下来。 和万长生一起，看着眼前被包裹在皑皑白雪中的厂区。 可能市区的雪没有野外那么大，更因为这些建筑不会轻易被大雪掩盖，所以工业建筑的痕迹和大雪纷飞的场面显得格外萧瑟。 主要是这里很明显空置了相当长的时间，部分建筑甚至都有垮塌的迹象。 和钢花街道周围高楼林立不同，豫南艺术教育中心更是成片的崭新街区更不一样。 这里一片破败，周围的宿舍楼房、厂区建筑全都陈旧不堪，哪怕还有些挣扎着想跟上时代脚步的影子。 但明显落后了几十年的感觉。 嗯，准确的说和219工业度假村那个被废弃在山沟里的状况差不多。 不过那边是被青山绿水包裹着完全空置，这里在白雪映衬下，还有些稀稀拉拉生活的痕迹。 看惯了平京、江州那些热火朝天的繁华景象，突然站在这种了无生气的地方。 还是那句话，真像219工业基地那样完全无人，也就是个场地而已。 偏偏就是有居民意外的探头出来，穷困衰落的感觉非常清晰，让人特别触目惊心。 所有人都有点安静。 钟明霞小声给杜雯解释：“和……我爸妈家那个厂区有点像，这要是动起来很麻烦的，当地人观念不改变的话，阻力会非常大，当时万哥给我说过，我也努力过，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周围人多，有东北籍的表演艺术家赶紧：“你放心！我们东北人绝对敞亮懂道理！这是好事儿……” 也有人摇头：“这两年东北的口碑可真不算好，就怕彪啊，这是文化教育事业，都是秀才遇见了兵，那可就麻烦大了。” 可能是听见这种负面的声音，当地官员有点着急：“我们绝对会保证这片厂区的安置工作……” 那位市领导想想还是诚恳：“我们在招商引资方面确实比较难，包括这样的地块房地产开发都很难，这里曾经是老工业基地，为共和国的诞生付出了很多努力，现在确实跟不上全国发展的脚步，但怎么才能探索出来崭新的路子呢，文化教育事业是不是能起到作用，我们也很着急，所以一定会全力支持配合。” 万长生默默的背着手走进那片厂区，雪地看似美丽，其实脚踏车碾之后就是一地脏污，其他人都不由自主的跟着他。 有披着棉袄出来的老大爷，也有家属楼里出来的年轻人和孩子，一个劲打听是怎么回事。 直到站在一大栋起码有五六十年历史的苏式老厂房前，万长生还伸手摸了摸那矗立的领袖雕塑，现在覆盖着白雪格外刺眼。 不知道他是在揣摩雕塑手法，还是判断人家的制作年份，反正站了好几分钟。 其他人居然都没做声，全都静静的看着。 连一直讲解宣传的当地官员都没说话了，只有马振宇悄悄拿了自己相机取景拍照。 他本能的觉得这个场面很有意义。 青年艺术家站在很有时代烙印的雕塑前面，只留下背影。 好一会儿，万长生转过身来，看见这么多目光都看着自己，还稍微愣了下开口：“好，我决定把第三座艺术教育中心放在这里。” 当地官员脸上立刻如释重负的笑着马上要鼓掌。 陈大伟立刻转头准备安排工作，翟福白更是连(￣～￣)嚼几颗戒烟糖，指使设计团队准备展开工作计划。 表演艺术家们则立刻喜不自禁的窃窃私语准备参与进来。 连钟明霞都开始盘算自己是不是不问三七二十一能接多少代言就接多少，全力支持啊。 只有她挽着的杜雯轻笑下开口：“想清楚哦，也许这里是个吃力不讨好的选择哦？” 就这么一声，陈大伟、翟福白他们又马上全都安静的停下来。 这就是充分的信任，信任万万的决定，更信任杜杜的提醒。 当地官员都紧张得很了，这穿着一身漂亮大衣的姑娘是谁呀…… 不过看钟明霞都挽着她，也不敢斥责乱说话。 万长生回头看看毛绒领包裹着的姑娘那张脸蛋，好像有个恍惚，就是当初那个刚刚走进大美培训班教室门口的样子。 他也笑了：“最近常听人说这年头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对吗？可看看这里，对这里的人来说，变不变和五十年前也没多大区别……” 雪花在飘落，飘落到这个一身户外服装的年轻人身上，周围鸦雀无声的听着。 “其实我想说这是千年甚至万年未有之时代，在这数千年的中国历史上，绝大多数时间里面，大多数人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但托资产阶级工业革命的福，工业化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时代创造全部生产力还要大，还要多，所以才有我们工业化的奠基……” 说到这里，万长生真是充满感情的拭去雕塑上的雪层：“正是有了工业化，我们才全民告别了饥寒交迫，食物是容易得到的，冷暖无须忧心，那么精神上的东西就越来越重要了，越是衣食无忧，就越容易精神上松懈享乐，意志上变得薄弱懒惰，理想也空洞贪婪，怎么样，在这个曾经奠基过我们工业化起步的地方，重新奠基我们的艺术教育，这不是扶贫，这是用新时代的文艺重建，来成为这个艺术教育园区的主题，才对得起这个美好的时代，好不好？” 杜雯欣然点头的嫣然一笑。 周围已经是一大片热烈的掌声和开心的叫好了！ 相比豫南，这里确实更具有象征和时代的意义。 突然有人喊：“大美！大美时代！” 嗯，这确实是大美时代的故事。 这群年轻人在这个时代留下的最美好印记。 （全书完） 完本感言 本来大美还要再写段时间的，我身体确实顶不住了，每每在天亮中上传收工，最近我已经频频感到晕厥了，所以还是完本吧。 2011年到现在，几乎每年一本书，我写到第九本，却仅有一本书没有写下《完本感言》 所以这篇完本感言，也同时是在为我九年来九本书里唯一一本没有写完本感言的书同时感叹。 过去近一年的时间里面，很多朋友在后台、微博、私信里面问我富二代还更不更，结局怎么样，我只能说你们可真残酷，一次次的来揭我的伤疤。 富二代是讲的什么，大家都看过，我不无需多言。 对我来说，这是本正能量又结合了市场的好书，当日首订近万，也是我成绩最好的一本书。 就因为一个调侃反讽的书名，封了，不给任何理由解释，不看内容导向，仅仅因为书名不顺眼，封了，而且改名都不行，是有关部门点名被封的典型。 这是我的孩子啊，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九个孩子里面长得最好，没大哥那种仙气，没有他二哥那样暴戾，没有三哥那么巅峰，四哥那么无敌，也没五哥那么深沉，更没六哥那样先泰迪无数才破茧重生，最恰到好处的学习成绩好，老婆漂亮，说话又好听，品行还那么端正，居然就因为名字取得不好，给杀了。 哪怕我一直以为这个时代没法写，我也在拼命努力，幻想拿到一定的地位也许就能写好这个时代，好歹也混了些地位头衔嘛。 还是二话不说的杀了。 我是什么心情呢？ 偏偏我鬼使神差的提前两周时间开了老八这本书。 往好了说，如果仓促开新书，遭遇这种局面，我可能两个月都没得饭吃，因为我之前的书都是买断，完本就与我无关，没有稿费延续收入了。 就好像命中注定似的，冥冥中提前孕育了个孩子来代替他的七哥。 可往坏了说，我得继续书写这个时代的美好…… 卧槽，带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心情来继续写。 如果临时开新书，我肯定不会再写《大美时代》了。 但既然写了，就要把正面的情绪传递给读者，而不是发泄私人情感，所以我的内心有多煎熬，只有我知道吧。 所以各位老哥老妹儿，不要再来问我富二代的事情，就当行行好，别来问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你那孩子怎么样了。 行么？ 说回到大美，挺好，四平八稳的成绩，上架当日精品，没七哥那么爆，也能让我养家糊口，最大的意义在于这是我第一本分成看订阅收入的书，完本以后，只要有人正版看，我还能陆续收到稿费，这样坚持三四本书分成，只要都有这个成绩，我就能每个月不用拼命码字赚家用，也能像某些人那样精雕细琢。 但是，可以看见的时光内，我不会再写类似石布衣或者大美这样的书了。 就像我在书里也说过的那样，成长的过程，往往是一个和自己和解的过程，我努力争取过，我尽到了我能尽到的责任，和解了。 努力为理想和梦想奋斗的时光，有过，体验过，就满足了。 所以我也退出了之前所有的社会职务。 专心去追寻我们在文字世界里面的欢声笑语，悲欢情仇吧。 我喜欢我的每个孩子，就像尊重我的每个读者那样。 也希望你们喜欢老九《我是个么得感情的杀手》正在更新 嗯，所有正版订阅《大美时代》的书友，在这里回复，并到我的公众号duanwuzhengyang留言，留下您的起点订阅账号，快递地址、电话，前一百名就能获赠大美时代的礼物，谢谢大家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