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格格]再世为后》 ☆、第1章 凉凉重生 暮春时节,天气渐热,明媚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折射在金碧辉煌的层层宫墙上,威严肃穆的紫禁城更显恢弘壮丽。 身着浅蓝色宫装的女子掀开由珍珠串连而成的帘子,走到宽大柔软的床榻前,微微叹了口气,“小主还没醒过来么?”眉宇紧拧在一起,眸中划过丝丝担忧。 “太医瞧过了,说是中了暑,休息一阵就好了。” “小主好歹也是万岁爷的嫡亲表妹,进宫不到一个月,就被咸福宫那位折磨成这般模样。万岁爷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竟是连一句公平话也没有。” “还不如以前在府上的日子,要是被老爷福晋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一回呢。” 女子挥了挥手,制止了同伴接下来的话,站起身来,把毛巾在温水里打湿,然后敷在病人的额头上。“咸福宫那边有皇太后护着,咱们不能放肆了,否则到头来吃苦的还是小主。你去药房看看小主的药煎好了没,快快取来,待会儿小主醒了要吃。” ****** 傍晚,床上的人儿才悠悠转醒,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蹙眉挣扎着坐起来,视线扫过屋内的装饰,不由得暗暗吃惊,眼里带着些许惊讶和疑惑。呆滞了片刻又镇定下来,转头看向案几旁正在打瞌睡的两个小宫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又觉身体软弱无力,只好重新躺下,怔怔地望着床顶,努力地消化脑子里不断涌出来的记忆和感受。 “小主终于醒了!”初晴大喜,连忙上前,将药碗递到床边。 尼楚贺一愣,随即又笑出声来,佯装生气瞪了初晴一眼,“我才刚睁开眼,你就把这黑乎乎的苦药端过来,存心不让你主子我好过是吧!” “哪有,奴婢只想着小主吃了药便能早日好起来。”初晴兀地红了双颊,小声反驳道。 尼楚贺轻笑,“这药我就不吃了,你和初雨去炖一碗莲子粥过来,肚子有些饿了,都没力气教训你们。” 初晴乐呵呵一笑,领了命便欢快地退出房间。 这丫头单纯得很,不如初雨心思缜密,只要看着主子好,她就高兴。这不,尼楚贺刚刚转醒,就把前两日对韵贵人的不满抛到了脑后。 等屋子里的奴才们都退下了,尼楚贺才收敛了笑容,神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她带着满心的遗憾和不舍离开人世,还没有进入所谓的黄泉地府,却又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据这具身体留下的记忆,如今才康熙 十二年,她是三月份参加选秀的,进宫还不到两个月,也不曾见到表哥,现在没什么名分,单单一个庶妃罢了。这些倒在次要,此番她定要好好调理身体,不再像前世那样早逝,也能和表哥多些日子在一起。 佟佳·尼楚贺,汉军正蓝旗,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之女,康熙帝生母孝康章皇后之亲侄女,亦是康熙的嫡亲表妹。早年进宫为妃,陪伴玄烨表哥十几年,相扶相持,相爱相恋,相怜相惜,那段路走得极为艰难,却也是她最宝贵的珍藏。 古人常说,红颜易逝。这话偏偏应在了她身上,不幸在康熙二十八年身染重疾,群医束手无策。玄烨将皇后宝册和金印捧到她面前,也还是挽救不了她的生命。终于在逝世前一天,玄烨昭告天下,册封皇贵妃佟佳氏为中宫皇后。看着那个天下至尊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她只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就算不舍得又能如何?终究是要阴阳相隔了…… 半响,初晴和初雨端着莲子粥走进来。尼楚贺吃了粥,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心思也回到当下的现实中来。又询问了两个丫头一番,方知道自己重生的原因了。 前几日,尼楚贺偷偷跑去御书房见康熙,哪知半路上被韵贵人逮个正着。韵贵人是当今皇太后的亲侄女,性格泼辣、蛮横刁钻、多疑善妒,凡与康熙接触的女人都免不了遭她的毒手。所以见到尼楚贺要去御书房,当下便大骂尼楚贺狐媚子,气不过又让尼楚贺在咸福宫门前罚跪三个时辰。可尼楚贺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受得了这样的责罚?不到两个时辰就晕了过去,这一晕,便多出了另一世的记忆。 想到这里,尼楚贺不由得皱眉,这宫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博尔济吉特氏?还有,为何不见仁孝皇后?也不见荣获圣宠的纳喇氏和马佳氏,偌大个后宫竟被一个贵人把持着! 还没等她想清楚,第二天又从初雨口中得到了一个惊为天人的消息。 尼楚贺强忍住晕眩的脑袋,半靠在初晴身上,惊呼出声,“你可是亲耳听见的?” 初雨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奴婢去浣衣局给小主取衣服的时候听到的,韵贵人和皇太后在御花园里散步,皇太后还亲口答应了,一定要让韵贵人当上皇后。” 一个贵人想当皇后?这个皇太后也似乎不大对头。自太宗皇帝与科尔沁联姻,博尔济吉特氏已经出了五个皇后了,如今满人主宰天下,哪还有让蒙古女人称霸后宫的道理?她虽与皇太后不甚亲近,倒也知道皇太后是个安静慈祥的老人 ,整日念佛诵经,丝毫不理宫中事务,怎会像现在这样搬弄是非! 尼楚贺双眉紧蹙,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由初晴搀扶着至美人榻前躺下,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静下来,“你且把宫里的形势与我说说。” “康熙十年,先皇后薨逝后,万岁爷就再没有立过皇后,如今宫里分位最高的是长春宫的昭嫔娘娘,乃辅政大臣遏必隆大人之女。昭嫔娘娘心地善良、与世无争,去年腊月小产后便一蹶不振,整日呆在长春宫佛堂,并不参与后宫的斗争。另有延禧宫偏殿的纳喇小主,钟粹宫偏殿的马佳小主,翊坤宫偏殿的郭络罗小主,都是今年与小主一同进宫的。只是万岁爷好几个月都不曾来后宫,所以各位小主也都没有册封。” “太皇太后去了盛京,宫里的事务均由皇太后一人处理。韵贵人自小养在皇太后身边,成年后就直接封为贵人,由于皇太后在中间周转,因此能经常接触到万岁爷。大家也就默认了,宫里最受宠的妃嫔便是韵贵人。”初雨低头小声答道,虽然她尽量客观地陈述,可从语气中也掩盖不了对韵贵人的厌恶之意。 听完初雨一席话,她现在的心里岂止是震惊可以形容的!尼楚贺呆愣,这哪是她所熟悉的康熙朝?本该存在的人不在了,不该有的人偏偏在皇宫里胡乱蹦跶。那她的玄烨表哥呢?可是和原来一样? “小主……”初雨蹙眉,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 尼楚贺抬起头,只一瞬间,神色又恢复如常,“无碍,前些日子中了暑,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没缓过劲儿来呢。”说着又严肃了表情,“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册封皇后乃国家大事,哪容得咱们这些妇道人家议论。” 初晴初雨点点头,连忙称是。 主仆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尼楚贺便打发两个小丫头出去了,刚换了身体,又听闻这么惊骇的消息,饶是她再强大也有些承受不住。平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假寐,她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理一理后宫这复杂诡异的关系。还要考虑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从皇后之尊猛地跌到庶妃之位,这落差也太大了些。身份的限制,注定了她不能在皇宫中行走自如,可是乾清宫的表哥,她又实在挂念得很…… 午觉过后,尼楚贺起身,只觉肚子空空如也,吩咐初晴拿了一盘糕点过来。填饱了肚子就要开始干活了。无论是这具身体给她留下的记忆,还是从初雨对后宫妃嫔们的描述,她都已经明白,这个大清朝和她前世所在的大清朝不同。 越是陌生的世界,就越要谨慎小心,如今也只有从自己身边着手。 身为庶妃,断没有住正殿的道理。尼楚贺如今住在承乾宫偏殿,所幸的是承乾宫只有她一个妃嫔,那么布局起来也要方便得多。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摸清了整个承乾宫的形势,也让尼楚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贴身宫女初晴和初雨是尼楚贺的母亲赫舍里氏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初晴长相甜美,活泼好动又不失规矩,最难得的是这丫头医术了得,面上一副愣愣的傻模样,可私下里比谁都精明;初雨较为安静,心思缜密,逻辑推理特别强,芝麻大点事也能被她看出端倪来。尼楚贺对这两人倒是满意,不过要收归己用,还需要下一番功夫。 承乾宫管事的太监姓王,领了五个小太监;总有小宫女十人,均由陈嬷嬷管理,负责偏殿的一切杂务事务。大大小小的奴才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人。尼楚贺有些沮丧,以前当皇贵妃那会儿,就是一个花园打扫的宫人也不止二十个呢。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修改,只是把内容提要写上字了~~ ☆、第2章 初次交锋 次日一大早便起了床,初晴笑嘻嘻地走进来,手里端着脸盆和毛巾,凑上前小声问道,“小主今儿个出门不?”清澈透明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期盼。 尼楚贺洗了把脸,从初雨手中接过盐水,大喝一口,在嘴里涮了涮,又吐出来。看着初晴那兴奋的小模样不禁挑眉,“天天待在承乾宫觉得寂寞了?想去哪儿溜达?” “奴婢怕小主闷得慌。”初晴撅着小嘴,委屈地看着尼楚贺,随即眼睛一亮,兴奋道,“要不今儿去御花园散散心,说不定还能碰到万岁爷呢。” 尼楚贺轻笑,“反正我今儿个没什么事,你若想出去玩儿只管去,可别给主子我惹了麻烦就行。”此举虽然不甚合理,但她存了心思,如今地位低下,做任何事都得受到限制,若能在宫里多认识几个人,对她是没有坏处的。 初晴得了允许,便欢欢喜喜地出了承乾宫。 看着初晴小跑出去的身影,尼楚贺无奈地摇了摇头,微笑中带着些许包容。继而转身至梳妆台前坐下,从铜镜里倒映出一张清丽秀美的面庞,抬手抚上细长的峨眉,眼眸中波光流转,樱红柔软的唇瓣带着丝丝光泽,脸蛋儿还没有完全长开,肉乎乎的有点小可爱,眉宇间却隐隐有了女人的婉约和妩媚,乌黑柔亮的长发披在身后,如同轻柔顺滑的丝绸。 “小主今儿想怎么梳?”初雨走上前,灵巧的双手在黑发间穿梭。 “简单一点就好。” 初雨点点头,替尼楚贺梳了一个简单的两把头,从妆奁匣子中拿出一只红珊瑚翡翠镶宝石发簪给戴在发梢,用两根粉色珍珠流苏垂于两侧,中间簪上一朵小小的绒花,清秀淡雅,温婉可人,透着少女的俏皮可爱,又带着成熟女人的风韵柔媚。 “小主真好看。”望着铜镜中的清丽佳人,初雨不由得赞叹出声。 尼楚贺起身,点了点初雨的额头,略显得意地笑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你主子不好看了。” “嘿嘿……”初雨挠头傻笑了几声,然后扶着尼楚贺走至餐桌旁。 ****** 早膳刚用到一半,却见守门的小太监来报,“启禀小主,咸福宫的燕儿姑娘求见。” 尼楚贺还没作何反应,初雨倒是心里一紧,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小主前几天在韵贵人处受罚,膝盖上的瘀伤还没好全呢,如今又想来找茬不成? “让她进来吧。”尼楚贺脸色如常,淡淡地开口道。 又转身安抚初雨,“别担心,谅她也不敢在承乾宫撒野。”她可不是先前那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别人都欺负到自己地盘上来了,断没有再忍气吞声的道理!向来只有她佟佳氏欺负别人的份儿,哪轮得到一个贵人来挑衅她。 过了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着桃红色宫装的女子走进来,给尼楚贺行了一个不算恭敬的礼,趾高气扬地说道,“我们家主子请佟佳小主到咸福宫坐坐,不知道佟佳小主肯不肯赏脸。” 尼楚贺下意识皱眉,她还从没见过如此放肆的奴才,一进门就对她大吼小叫的。纵使心里诸多不满,面上却是一副平静之色,“贵人相邀,是我的荣幸,又怎敢推辞不去?燕儿姑娘先且稍等片刻,待我去内室换一身衣服。” 见对方态度温和友善,倒显得自己蛮横无理了,燕儿愣了一下,神情略显尴尬,不自在地低下头,僵硬着声音说道,“奴婢在此等候小主。” 尼楚贺满意地点点头,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韵贵人是皇太后面前的红人,而作为她的贴身宫女,心气难免高傲了些。这几日尼楚贺把韵贵人的脾性摸了个透彻,凡遇到不顺心之事便对奴才们又打又骂。燕儿平日里跟着这样的主子,受气是在所难免的,现下看到尼楚贺温柔和蔼的模样,心中把韵贵人做了个比较,不禁有些羞愧。不过韵贵人对她还算体贴,在宫里又是个极有分量的人物,倒没有生出倒戈的心思。 收拾妥当,尼楚贺便带着初雨来到咸福宫,一进入大殿,便看到大大小小的奴才跪了一地。韵贵人端坐在主位上,神情淡漠,整个人的气质中却透露出一股锋芒之势,瞥见尼楚贺走进来,也不出声,从一旁的案几上端起一盏清茶,慢悠悠地品尝了一番,才挥手让殿里的奴才们都退下。 燕儿走上前去,在韵贵人耳边小声嘀咕,“主子,佟佳小主来了。” 这时候韵贵人才猛然抬头,像是刚发现尼楚贺似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起身拉着尼楚贺的手亲热地说道,“看我这脑子,只顾着惩罚奴才,倒忽略了妹妹,让妹妹站了这么久,还望妹妹见谅,别跟姐姐计较。”说着又叫燕儿搬来椅子,让尼楚贺坐下。 尼楚贺俨然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微微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这是折煞妹妹了,姐姐时常惦念妹妹,妹妹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责怪姐姐。” “你能这样想是再好不过了。前些日子姐姐一时魔怔,害得妹妹受了委屈,心里过意不去,想给妹妹赔不是,可姐姐又是个脸薄的 人,只好让妹妹来我咸福宫喝喝茶。”韵贵人面露愧疚之色,真挚诚恳地向尼楚贺道歉,“妹妹刚进宫不久,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姐姐说,权当是姐姐对妹妹的赔罪。” 这一通话说得词恳意切,倒显得尼楚贺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了。尼楚贺暗自稳定心神,诚惶诚恐地说道,“贵人姐姐千万别这么说,是妹妹年幼不懂事,冲撞了姐姐,应当是妹妹赔礼道歉才是。” 韵贵人斜眼,见尼楚贺脸上的惶恐之色不似作假,才放下心来。又轻笑了几声,吩咐燕儿给尼楚贺上茶,“这是我前几日去皇太后宫里讨的西湖龙井,妹妹尝尝味道如何?” 尼楚贺谦虚地笑了笑,把茶杯放在唇边,一股清幽的茶香扑鼻而来,心下了然,她就说骄纵跋扈的韵贵人怎么转了性,对她又是赔罪又是道歉,热切得跟亲姐妹似的,原来打的是这主意。面上保持柔和淡然的笑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姐姐这里的东西果然是极好的。” “你若是喜欢便带一些回去,反正我这里多的是。”韵贵人接过话柄立马说道,得意炫耀的语气让尼楚贺很是不喜。 “那妹妹就多谢姐姐了。” 耐着性子和韵贵人唠嗑了几句,尼楚贺便起身告退。韵贵人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回到承乾宫,初雨紧张地看着尼楚贺,“小主,那茶水您真喝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韵贵人要对小主不利,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敢保证,那盏茶水绝对有问题。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尼楚贺一声嗤笑,从衣袖中掏出一方手帕,只见那手帕上面有一处湿意,显然是尼楚贺刚才在咸福宫喝下的那一口茶,被茶水浸湿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 初雨猛然变了脸色,又惊又怕,暗恨道,“咱们又不曾招惹韵贵人,为何执意跟小主过不去?她……她简直是欺人太甚。” 尼楚贺将手帕收好,放在一个木盒子里,轻叹了口气,“我和她虽然同是万岁爷的表妹,但一个是嫡亲的,一个是名义上的,她心里面自然对我有诸多不满。防患于未然罢了。”原以为韵贵人能凭借皇太后侄女的身份称霸后宫,定是有几分能耐的,不过今儿一见,倒像是个没脑子的,居然敢明目张胆地给她下药。若真是让韵贵人做了皇后,这宫中的女人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这次阴谋没有得逞,想来还有下次。尼楚贺蹙眉,看来得好生计划一下了。 “小主……”初雨恍然,脸上的担忧之色越发浓重了。 “你不用担心,只管做好份内的事。待会儿初晴回来了,你把这方帕子与她看看,里面掺杂了何种药物。”尼楚贺抿唇一笑,轻声安抚,韵贵人这点小伎俩还难不倒她。 她现在最关心的是乾清宫的皇帝,不管是不是她心仪的玄烨表哥,她都想去见一见。后宫里的女人,无论你的手段如何了得,没有皇宠依然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想要往上爬就必须得依靠皇帝这把梯子。不过依着她现在的身份,想见皇帝又谈何容易! ****** 寿康宫。韵贵人兴冲冲地跑到皇太后身前,眉飞色舞地叫道,“姑妈,姑妈,那丫头当真中招了……” 话还没说完就得来皇太后一个警告的眼神,韵贵人一愣,整理了一番激动不已的情绪,假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挥手让屋子里的奴才全都退下,这时候才凑到皇太后耳边轻轻说道,“我亲眼看着那姓佟的丫头把那盏龙井茶喝下去的,还另外送了她一大盒呢。” “如此便好。”皇太后点了点头,“万岁爷虽是由哀家抚养长大,可毕竟不是亲生的,看到佟家丫头难免会想起生母孝康皇后,若到时候万岁爷一时心动,将佟家丫头册封为妃,你想要翻身就很难了。” 佟佳一族势力了得,又是万岁爷的母族,她不能像处置其他宫嫔那样对佟佳氏动手,只好转变策略,先对其示好,降低对方的警惕心,然后再不动声色地除掉佟佳氏。 韵贵人面露感动之色,“韵儿感念姑妈的栽培之意,定当好好伺候万岁爷,不辜负姑妈的期望和教诲。” “好孩子,你是咱们科尔沁的希望啊。”皇太后握住韵贵人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偶遇皇帝 初晴把帕子上的茶水拧下来,凑到鼻子前使劲儿闻了闻,又将韵贵人送来的茶叶倒出来一部分,仔细瞧了一遍,然后紧张兮兮地看着尼楚贺,愣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万事由我担着呢。”尼楚贺微微蹙眉,这两个丫头的胆量太小了,人虽然很机灵,可遇到丁点大的事都给吓成这副模样,那以后还怎么指望她俩做她的得力助手。 “是啊,初晴你快说,韵贵人是不是在这茶叶里掺杂了毒药?”初雨也不由得急着催促道。 初晴看了看初雨,又把视线转向尼楚贺,一脸后怕地说道,“这是一种慢性毒药,初服者只会感到好眠嗜睡,若是长期服用,便会出现头晕目眩、体力不支、食欲不振等现象,使服用者缓慢至死。此药无色无味,混在茶叶里更能增添茶水的清香,所以不易察觉,就连一般的太医也很难看出其中的端倪。” “好狠毒的心呐!”初雨吓得一脸惨白,看向尼楚贺的眼神越发担忧。 尼楚贺下意识皱眉,沉思片刻,然后抬头吩咐道,“把这盒龙井茶好生收着,初雨你去备置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同样装上龙井,就放在茶柜里,平日里就喝这个。” “小主……”初雨疑惑。初晴也是一脸茫然。 “韵贵人既然送了我这盒茶叶,必定在承乾宫里安排了钉子,她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把这毒药喝下肚,我又岂能不如她的意。”尼楚贺轻笑,韵贵人有皇太后这座靠山,而这皇宫里连个主持公道的人都没有,想要斗倒韵贵人还得花费一番心思。如今她在明处,敌人在暗,若不装得像一些,又怎能把鱼儿引上勾呢? 然而最关键的是要找一个可以与皇太后制衡的人出来。太皇太后远在盛京,京中若没有大事,是不可能请动她老人家的;宫里唯一的主位昭嫔娘娘是个不管事的,即便是她愿意管,也不敢跟尊贵的皇太后对着干;其他几个宫嫔都是今年才进宫的,连自己的地位都没有稳固,又何谈帮寸尼楚贺这一说?难怪博尔济吉特氏一个贵人敢如此嚣张,还囔着要当皇后!放眼望去,这后宫基本上都在皇太后的掌握之中,而对于亲侄女韵贵人来说,可不是隐形的皇后是甚? 尼楚贺感到头疼,前世驰骋后宫十几年,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如今也只好把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这是她翻遍了整个皇宫,找到的唯一能够制住皇太后的人。 但是她现在一个小小的庶妃,哪有资格去见万岁爷?尼楚贺苦恼不已,上辈子 她是皇帝的亲表妹,一进宫就封妃,入主承乾宫正殿,圣宠在身,连当时的贵妃钮钴禄氏都要敬她三分。哪像现在,进宫两个月了都还没见到皇帝,由于身份的缘故,竟然被皇太后和一个贵人联手给欺负了,心中的一腔愤怒和委屈又找不到地儿发泄,只得暗骂,她到底重生到了一个什么稀奇古怪的世界? 五天过后,承乾宫的人明显感觉尼楚贺比往日更加嗜睡了,众人以为小主没见到万岁爷心情不好,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干活,只盼着不要撞到了小主的枪口上。 初晴初雨知其内|幕,但为了演得更加逼真一些,个个都愁着脸,一边劝慰尼楚贺想开一些,一边跑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诊治。 韵贵人得知此消息,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一脸不屑地望着承乾宫的方向,就算你是万岁爷的嫡亲表妹又怎样?还不是照样栽在了她手里。对于阻碍她当皇后的人,她会一个一个的全部除掉! 让燕儿取来银子,给底下跪着的小太监打了赏,“继续给本宫看着,莫让那些太医瞧出端倪来。” “一定,一定,奴才多谢贵人赏赐,谢贵人赏赐。”小太监接过银两,掂了掂分量,立即眉开眼笑,又朝韵贵人谄媚了几句,便告退回到承乾宫。 ****** 尼楚贺正发愁怎样才能见到皇帝,可巧现下就有了一个机会,虽然此举见到皇帝的几率是微乎其微,但她还是决定试一试。 五月二十三日是孝康皇后的忌日。孝康章皇后是当今圣上的生母,生前居住在景仁宫,尼楚贺打定主意今儿要去景仁宫碰碰运气,景仁宫与承乾宫只有一墙之隔,所以此番出去倒不会引起较多人的注意。再说了,她是孝康章皇后的亲侄女,过来悼念一下去世的姑姑也在情理之中,就是看看能不能偶然碰上思念亡母的康熙皇帝了。 用过早膳,尼楚贺身着一件素净的月白色旗装,卸下头上繁琐的装饰品,随意挽了一个简单的燕尾髻,便只身一人来到景仁宫。 自从孝康章皇后逝世后,景仁宫就没有再入主其他妃嫔。里面只有几个小宫女在打扫落叶,寂静冷清,偶尔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中平添了一丝萧瑟悲戚。 尼楚贺推开大门,看到这么一副萧索景象,没由得心里一沉,又想到当年姑姑去世时,表哥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悲伤之情越发浓烈了。她死后来到这这么个诡异的地方,也不知道表哥怎么样了?还有她的养子胤禛,怕是要伤心好长一段时间了…… 一个人正黯然神伤,却听得‘吱呀’一声,只见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走进来。尼楚贺惊喜,没想到还真能遇见康熙呢!连忙擦干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来出门迎接。可下一秒她就石化了,这哪是她那个英明神武的玄烨表哥?明明就是一个穿着龙袍的忧郁青年。 虽然对方的容貌和表哥相差无几,可眉宇间少了些英气,倒是透着一股淡淡的忧愁,完全没有帝王的气势和威严,她还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烦闷之意,那竖着的眉毛显示了主人此刻有多么不耐烦。 不是表哥!尼楚贺顿时丧气,她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这么好,让她重回年少和表哥再续前缘,分明是把她送到了一个同样名为大清王朝的世界,虽然这里很多事情与前世相同,但这个世界里处处透露着诡异,让她觉得憋屈。 这是皇帝!尼楚贺又重新振作精神,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哪有不珍惜的道理?她还需要靠皇帝这个身份在宫里生存下去呢。说不定哪天表哥也像她这样重生了,若到时候她被皇太后和韵贵人给整死了,那得有多遗憾。 思绪在脑海中千转百回,面上却不显,尼楚贺整理好心情,缓步走到康熙面前,规规矩矩行了礼,“奴婢给万岁爷请安。” 康熙正为了太后逼他立韵贵人为皇后一事心烦,恰逢今儿是生母的忌日,一想到母亲早逝就不由得悲从中来。皇太后对他有养育之恩,处处限制他的行动作为,竟连他选个皇后也要插上一手,他这个皇帝当得真是窝囊。要是亲生母亲还在,必不会强迫他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康熙暗自叹气,却听到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转过身,只见一个秀丽可爱的女子站在他面前,眼眶和鼻子泛着淡淡的红晕,想来是大哭了一场,康熙看着心疼,连忙问道,“你是谁?到这里来做什么?为什么哭了?” 尼楚贺一愣,帝王见到陌生人不是应该提高警惕么?怎么反倒是关心问候了?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来,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朕看着你眼熟,可是在宫里当差?”康熙以为是自己把这小姑娘给吓着了,随即放柔了声音问道。 “奴婢佟佳·尼楚贺,是三月份进宫的秀女,如今住在承乾宫偏殿,孝康皇后是奴婢的亲姑姑,今儿是姑姑的忌日,奴婢一时心伤,便偷偷跑到景仁宫为姑姑悼念,不想冲撞了万岁爷,还请万岁爷恕罪。”尼楚贺低着头小声说道,管他什么反应呢,一个贵人都能叫嚣着当皇后了,那这个皇帝估计 也正常不到哪儿去!索性一股脑把自己的身世身份全都说出来。 尼楚贺语气温婉柔和,就像是一股清凉的泉水洒在心头,康熙只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极其舒爽,上前一步将尼楚贺扶起来,“原来是表妹,几年不见也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倒是越来越像额娘了。” 提起孝康皇后,康熙的神色又黯下来,颇有些同病相怜地对尼楚贺说道,“可惜额娘早逝,朕还记得你小时候还向额娘告朕的状呢。” “奴婢小时候调皮,让万岁爷见笑了。” 康熙神情一滞,瞪了尼楚贺一眼,佯装生气不满地说道,“别什么奴婢不奴婢的,你是朕的嫡亲表妹,不是奴才,叫朕表哥就行。” “这……这不合规矩……”尼楚贺迟疑,她再次肯定了这个皇帝脑子有毛病。 “朕是皇帝,朕说行就行。”康熙突然挺直了腰身,龙头微扬,颇有威严地说道。 可这副模样落在尼楚贺眼中特别滑稽,就像是戏台上的戏子,为了演出‘皇帝’的尊严,硬是把龙冠戴得老高,把腰杆儿撑得笔直。 脑海里冒出这么一个比喻,尼楚贺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康熙越发高兴了,最初见表妹一副温婉娴静之姿,情不自禁把另一个表妹韵贵人做了个比较,顿时觉得佟佳表妹可爱得多,既温柔又知进退,比那嚣张跋扈的韵贵人不知好了多少倍;然后便听见尼楚贺说一些规矩之类的话,他还以为表妹也像其他女人那样木讷呆板;如今面露俏皮的小模样笑话他,顿时觉得小表妹生动了不少。 像是找到了新的玩伴,康熙对尼楚贺也亲热了许多,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散步,他对这个表妹就更加满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评论求撒花各种求啊!亲,给阿空一点鼓励吧!【星星眼 不要霸王我啊 ☆、第4章 二货康熙 直到中午,尼楚贺才回到承乾宫,和康熙相处了两个多时辰,她这心里越发憋闷了,本想指望攀着皇帝上位呢,但康熙的一言一行无不透露出他是个傻帽皇帝,不说有表哥的威严气势,就连她那十一岁的养子胤禛都不如。这种情况下还谈什么上位,不被这皇帝一时抽脑给气死就万幸了。 刚刚坐下就看到初雨迈着小碎步疾走进来,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禀道,“小主,奴婢知道给韵贵人报信的人是谁了。” 尼楚贺点头,“如此甚好,不过切勿打草惊蛇,我们现在还没那个能耐和韵贵人较劲儿,你先暗中监视,看看那人可有其他行动。” 一边说一边打着哈欠,抬手让初雨扶她起来,“最近越发嗜睡了,你再去请两个太医过来瞧瞧,这毛病怎么还不好。千万别惊动了万岁爷和皇太后。” 初雨眼睛一亮,搀扶着尼楚贺进了内室,语气略微兴奋,“小主您好生休息,奴婢这就去一趟太医院。” 说是要低调行事,可承乾宫的小宫女一天要往太医院跑好几趟,想不引起他人注意都不行。加之尼楚贺身为当今万岁爷的嫡亲表妹,众人关注的心思就更多了几分。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新晋的秀女佟佳氏重病缠身,恐怕命不久矣,只可惜了这么小的年纪,还没来得及享福呢,就要香消玉殒了。一个个都垂头叹气,直叫可惜可惜…… 寿康宫。皇太后正襟危坐,手里转动一串佛珠,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起身道,“好歹是国舅之女,就这样去了难免叫人伤心,哀家去承乾宫看看。”接着转向身边的太监,“你去乾清宫给万岁爷通报一声。” “太后……”韵贵人颇为不满地娇嗔了一声,死了就死了呗,还劳烦万岁爷做什么,若是万岁爷看到那丫头病弱娇柔的模样动了恻隐之心怎么办? 皇太后微微蹙眉,“你也跟着一起去,皇帝面前可别再是这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身为妃嫔,就要懂得替万岁爷分忧解难。” 韵儿这丫头还真是让她忧心,你哪怕是装装样子,皇帝也会多看你几眼的,太急功近利了些。 瞥见皇太后眉宇间的苦恼,韵贵人一愣,随即明白了皇太后的用意,连忙福身行礼,然后会心地笑了笑,“臣妾遵旨。”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承乾宫,尼楚贺垂下眼帘掩住眸底的嘲讽,面露一副惊慌失措的神色,连忙从美人榻上站起来,胡乱理了理两鬓微乱的发丝,带着初雨和初晴匆匆忙忙赶到大厅,半蹲下 身行礼道,“不知万岁爷和太后娘娘驾到,奴婢有失远迎,还望万岁爷和太后娘娘恕罪。” 康熙满眼心疼,上前一步扶起尼楚贺,“你身子不适,好生歇着便是,咱们表兄妹之间何须行如此大礼。” 说着让心腹太监图德海搬来一把虎皮坐垫藤椅,让尼楚贺坐下。 尼楚贺一脸惶恐,下意识朝皇太后看去,见她脸色并无变化,才半推半就地坐在康熙身旁。后又转向韵贵人,柔声道,“贵人姐姐吉祥。” 韵贵人把康熙的一连串反应看在眼里,顿时拉下脸来,愤愤不平地恨了尼楚贺一眼,继而站在太后身侧,全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酸醋味儿,可当着康熙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憋着气保持沉默。 “朕前些日子见你都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虚弱成这般模样?”康熙俊眉微蹙,语气里满是怜惜,好不容易遇见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小表妹,两人说话又很投机,还能给他解闷儿宽慰他,让他在皇宫里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一丝喜意。若小表妹真是这么一下子去了,那他在这宫里又是孤苦一人了。 康熙越想心头越不是滋味,于是招来图德海,“你去把给朕看病的孙御医请过来。” 此话一出,韵贵人立马紧绷了神经,不留痕迹地朝皇太后身边靠了靠,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皇太后抢了先,“孙大人是皇帝的专用御医,她一个小小的庶妃,哪有资格……” “母后!”康熙沉着脸打断皇太后的话,“楚楚是朕的亲表妹,如今身染重疾,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当务之急是要治好楚楚的病。” 说完又看了韵贵人一眼,“这事放在成韵身上,朕也是同等对待。” 皇太后一愣,话到嘴边又咽下去,用余光打量着尼楚贺,只见她面色苍白,呼吸急促,眼神有些迷离,勉强安下心来,这丫头怕是病入膏肓了,就算请来御医也无力回天。那盒龙井茶里的药是她亲自下的,药效也只有她自己清楚,皇太后略微偏头,一眼就看到了置放在案几上的西湖龙井,突然松了口气,挥了挥手大方地说道,“好吧,快去请孙御医来。” 初雨面上一喜,又是哭又是笑,对着康熙和皇太后磕头谢恩,“谢万岁爷恩典,谢太后娘娘恩典。” 尼楚贺却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屋子里的人,坐直了身子小声说道,“不劳烦万岁爷和太后娘娘费心,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天气太热引起食欲不振,没什么大碍,多多休息就好了。” 说完却见大家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尼楚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叫来初晴给康熙和皇太后上茶,“这是前几日奴婢在贵人姐姐那里讨的龙井,奴婢在此借花献佛,还望万岁爷和太后娘娘不要嫌弃。” 接着把视线移到韵贵人身上,笑得温婉友好。 皇太后紧紧地盯着那壶茶水,怀疑的眼光在尼楚贺身上扫视,这丫头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若真傻只能说是碰巧,若是装愣的话,那佟家丫头的城府未免太深了吧! 突然心里一紧,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转过头,却见韵贵人吓得全身发抖,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皇太后眼神一黯,只盼着孙御医查不出佟家丫头的病因才好。 只可惜事与愿违。半响过后,图德海便领着一个中年然走进来。孙御医给几位主子一一行礼后,才行至尼楚贺身边,掏出一块帕子搭在尼楚贺白皙柔嫩的手腕上,伸出三指,用指腹感受着那跳动有力的脉动。 孙御医一站起来,康熙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表妹的病情如何?” “依脉象看,佟佳小主像是中了毒。”孙御医可不管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直接把诊断结果说出来,就像是丢了一颗定时炸弹,在屋子里掀起轩然大波。 “中毒?”康熙大惊,一时间呆愣得说不出话来。 尼楚贺听了吓得小脸惨白,泫然欲泣地看着康熙,清澈透明的眸子里写满了惊恐和惧怕;皇太后看向尼楚贺的目光又阴冷了几分,心中暗恨,好你个佟佳氏,居然算计到哀家头上来了!韵贵人一脸惊慌,面露委屈求助似的看向皇太后。初雨和初晴连忙跪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磕头让康熙为尼楚贺做主。 不等众人表演完,孙御医又丢下另一枚炸弹,“这是茶水的原因,佟佳小主喝了掺有毒药的茶水。”一边说一边从茶壶里捻起一撮龙井花茶,放在鼻前嗅了嗅,一股诱人的清香钻入鼻孔,沁人心脾,甘之如饴。 康熙大怒,这龙井可是韵贵人送给小表妹的!反应过来后立马大声吼道,“来人,将韵贵人打入冷宫。” “谁敢!”话音刚落就遭到皇太后的反对,厉声制止上前捉拿韵贵人的图德海,目光灼灼地看着康熙,“皇帝想把韵贵人打入冷宫,那就先废了哀家这个太后!” 皇太后微微抬头,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母后……”受到皇太后的威胁,康熙的气势顿时减弱了三分之一,甩 了甩袖子一声冷哼,“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待在身边,若是哪天朕也被她毒死了,母后就该满意了?” 韵贵人连忙跪下来,一半撒娇一半乞求地拉着皇太后的裙摆,直呼冤枉。 尼楚贺愣愣地看着这几人,摸不清是个什么状况,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寒想吐,她真不该对这个傻帽皇帝抱有希望,如此精彩的一场戏就被他给弄砸了。看这么一群二货蹦跶,还不如好好睡上一觉,眼不见为净,尼楚贺干脆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小主……小主……”初雨初晴焦虑惊怕的声音适时响起。 康熙心下着急,大跨步上前,把尼楚贺抱到床榻上。 “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单凭一壶茶水就定了韵贵人的罪,皇帝未免太偏心了。”皇太后弯腰把韵贵人扶起来,又是一脸悲戚之色,“韵儿自小没了母亲,是由哀家亲手带大的,她什么样的秉性哀家难道还不清楚?” 接着又转了脸色,眼神凌冽寒冷,“这龙井是哀家赏赐给韵贵人的,依皇帝的意思,是哀家要置佟佳氏于死地咯?难保不齐是佟佳氏自个儿下了毒,反倒污蔑是韵儿要谋害她!” 皇太后语气咄咄逼人,硬把康熙说得无法还嘴,脾气又软了几分,气鼓鼓地说道,“把韵贵人禁足咸福宫,这事朕自会查清楚的。” 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屋里的人全都退下,只留下图德海和孙御医两人。径自一人走到尼楚贺身边,脸上满是愧疚和心疼,一时气闷又踹了孙御医一脚,“快给小主诊治,若是治不好表妹,朕将你满门抄斩。” ****** 傍晚,尼楚贺懒洋洋地从凉榻上走下来,最近睡眠太过充足,人都快虚脱了,还是得适当地走一走才好。 初晴笑嘻嘻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小主,这药还喝吗?” “不了,这事捅到了万岁爷那里,想必很快就会给咱们一个交代。”尼楚贺揉了揉酸软的脖子,“我看那孙御医的医术了得,怕被他看出了破绽。” 虽然初晴给她配制的汤药对身体没有坏处,可也招架不住那么一两个巧合,她这辈子可不想再早死了。 “小主放心,这是奴婢在乡下舅婆家讨的偏方,宫里的太医都是学正经医书给人治病的,定不会发现其中的不妥。”初晴有点小小的得意。 尼楚贺笑着嗔了初晴一眼,“你呀,鬼精灵!” 计划倒是如期施行了, 就是不知道康熙能不能把这事办妥当。一想到这个皇帝那窝囊样儿,尼楚贺又是一阵头疼,抬起头仰望天空,心里哀怨不已,老天爷,您什么时候把本宫那英明神武的玄烨表哥送过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一更,继续求撒花,嘿嘿~~ ☆、第5章 任重道远 在孙御医的精心治疗下,尼楚贺的病情渐渐有了好转,康熙欣喜不已,隔三差五地往承乾宫里钻,拉着小表妹谈天说地,诗词歌赋、天文地理、趣闻八卦,能说的不能说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股脑地全部倾诉给小表妹。同时对小表妹也很是敬佩,没想到小小年纪居然懂得这么多,有些道理说出来如同醍醐灌顶,让他茅塞顿开,比每日跟图德海讲那些没有营养的话强多了。 可这些日了以来,康熙丝毫没有提及那盒含毒的龙井茶一事,皇太后和韵贵人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看尼楚贺的眼神多了几分敌意和警惕,好像这件事压根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尼楚贺纳闷儿,难不成傻帽皇帝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她虽然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可对于陷害欺负她的人,自是不会手软。看来得找个机会给傻帽提个醒儿。 到了六月,天气就越发闷热了,火辣辣的太阳灼得皮肤刺痛,灼热的光芒映衬着红墙绿瓦,给紫禁城平添了一丝威严的美。 用过晚膳,尼楚贺叫初晴搬了把竹椅,搭在树荫底下歇凉。两个小宫女立于身侧,手拿团扇轻轻摇晃;初晴一边给尼楚贺剥葡萄一边说笑话解闷儿。 主仆几人热热闹闹地说笑,倒显得其乐融融。 片刻,初雨端着一小盆冰块走过来,放在尼楚贺身边,轻声说道,“小主,奴婢又看到后花园洒水的太监去咸福宫了。” 尼楚贺挑眉,轻笑道,“这么沉不住气?事情过去还不到十天呢。” “恐怕咸福宫那位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初晴鼻子哼哼,不高兴地皱眉。 “万岁爷明明知道小主受了委屈,也不给一个答复,这算什么嘛!”初雨接过话柄,为尼楚贺抱不平。 尼楚贺佯装生气,眸子里却盛满了包容和无奈,伸出手点了点两个丫头的脑袋,笑着说道,“好了,少说两句,会长命百岁的。” 后又翻个身,斜躺在竹榻上,“经此一出,我算是真正在皇上太后面前露了脸,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成,烦心这么多作甚?小心脸上长皱纹。” 初晴捂住脸蛋儿,撅着小嘴委委屈屈地反驳,“小主就知道取笑奴婢们。” 尼楚贺抿嘴一笑,“主子我这是心疼你们呢。”说完便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心里琢磨起皇太后的想法,她来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月了,对宫里的形势算是完全把握,除去不管事的昭嫔和 几个新晋的秀女,最活跃的当属皇太后和韵贵人。 韵贵人是个没脑子的,骄纵野蛮,横冲直撞,用不着她出手就能把自个儿玩完;皇太后还算有一定的战斗力,只是在对皇帝的态度上显得偏激了些,竟然当众说出让皇帝废太后这话来,真是够白痴的!若不是隔了这么一个辈分,她要对付皇太后还是手到擒来。 不过最让她闹心的还是乾清宫那个傻帽皇帝,身为主宰天下的帝王,居然被一个女人拿捏着,怕皇太后怕成那副熊样,真是的,叫他康熙简直就是侮辱了表哥的年号! 如此看来,想要在这皇宫里混得风生水起,最主要的还是要把那个窝囊皇帝给掰正! 正想得出神,却见不远处走来一个身着灰蓝袍子的太监,定睛一看,原是康熙的心腹太监图德海。尼楚贺起身,暗暗撇嘴,这个世界里,什么奇怪的生物都有。 “奴才给佟佳小主请安。”行礼还算规矩。 尼楚贺抬手,示意图德海免礼,又温和地笑道,“不知万岁爷有何吩咐?还劳烦公公大老远地跑一趟。” “万岁爷让奴才来请佟佳小主去乾清宫说说话。”图德海眉开眼笑,态度又恭敬了几分。 把韵贵人拿来做了个比较,心里诽腹,同样是万岁爷的表妹,为何这位表妹就这么讨人喜欢呢,哪像韵贵人,十足十的泼妇! 哎呦……该打该打,奴才绯议主子,真是罪该万死。 哪知尼楚贺听了这话猛地一愣,抬头看了看天色,都快到晚上了,傻帽把她叫到乾清宫做什么?难不成是侍寝!以前表哥这个时候派李德全来叫她去乾清宫,都是干那档子事的。 尼楚贺身子一僵,甩了甩脑袋,提高了十二分警惕,她的心是表哥的,身子也是表哥的,决不能让那二货给占了去!待会儿该用什么法子跟傻帽皇帝周旋呢…… 图德海看着尼楚贺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化,心中甚为疑惑,隔了半响也不见尼楚贺回应他,便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小主……” “呃……哦……我知道了……”尼楚贺回过神来,眸底闪过一丝慌乱,这是她来这个世界第一次失态,真是不该。 片刻又镇定下来,略带歉意地说道,“公公先且等一下,我先进去换身衣服。” 图德海不疑有他,放弃了去琢磨尼楚贺的心思,点了点头便站在门口等着。 ****** 来到乾清宫,第一眼便看到傻帽皇帝的御案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物,尼楚贺顿时傻了眼,这些玩意儿不是四五岁的孩子玩儿的吗?傻帽把它们摆到御书房做什么? “表妹!”康熙看到尼楚贺眼睛一亮。 尼楚贺低头朝康熙福了福身,苦逼着一张脸,你能不能不要叫‘表妹’啊!本宫的表哥可不是你这么个窝囊货。 得到康熙的允许又站起身来,嘴角牵起一抹勉强的笑容,“皇上这些东西是哪儿得来的?” “去宫外买的。”康熙朝尼楚贺神秘一笑,然后拉着她走到御案前,大手一挥,得瑟地说道,“你喜欢什么只管挑,若是都没有你中意的,改日朕亲自带你出宫去大街上选。” 尼楚贺对康熙这番话嗤之以鼻,倒是图德海一脸紧张地看着康熙,刚说出‘万岁爷’这几个字,又被康熙瞪眼制止,只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识相地退居一侧做雕塑状。 “皇上送我这些玩意儿做什么?像是小孩子玩儿的东西。”尼楚贺语气温婉,既表达了自己不喜欢这些玩物,也不会让康熙觉得她有什么不满,只会让康熙认为她不适合玩儿这些东西。 尽管这样,康熙还是有些失落,“朕还以为你会喜欢呢。” 愣愣地看了尼楚贺半响,眼神里满是愧疚和歉意,隔了好一会儿,康熙才把送尼楚贺这些东西的缘由说出来。 上次尼楚贺中毒事件,康熙已经查明了缘由,他明白是皇太后对小表妹有所不满,也怒气冲冲地去质问过皇太后,哪知皇太后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心软了下来。 太后不是他的生母,但也是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的,哪会没有半点情意?当时太后就直接说,‘哀家是怕你看着佟丫头想起你额娘,反倒把哀家这个养母给忘了……’ 康熙一时语塞,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只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并向太后求情,‘求母后不要再来找楚楚的麻烦,就算楚楚长得再像额娘,也不可能抹掉母后对儿臣的养育之恩。’ 母子俩促膝长谈,倒是化干戈为玉帛。韵贵人在太后的请求下也解了禁,只是委屈了小表妹,竟然因她是额娘的亲侄女而遭到母后的忌恨,康熙这心里不是滋味,越发觉得对不起小表妹了,便想着法子来弥补小表妹,所以就有了赠送小玩物这一幕。 尼楚贺听完后只觉脑子一片浆糊,再次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境地有多么危险,就凭皇太后一句话,傻帽皇帝就放任韵 贵人对她动手脚!宫规何在?公道何在?这个逻辑混乱的世界,皇太后的影响力太大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万岁爷是天下之主,说什么便是什么,奴婢不敢有半点不满。”尼楚贺不留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远离康熙,俯首行礼。 清婉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鼻音,就连图德海也感受到了她的委屈。 康熙微愣,小表妹一向识大体,又能懂得他的孤寂和无奈,况且他这次还费了这么大的心思,专门背着母后偷偷出宫去给小表妹淘玩意儿,他以为小表妹这次也一定会原谅他的,没想到小表妹还是生气了。 现在竟连‘奴婢’二字都说出来了,要是真跟小表妹生疏了怎么办?康熙有些着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小表妹高兴起来,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得干愣愣地盯着尼楚贺…… “万岁爷若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先行告退了。”尼楚贺可不买康熙的面子,她对这个世界的人已经够忍耐了,若是这次不讨一点利息回来,那她岂不是跟这个傻帽皇帝没什么两样!活该被人欺负! “表妹……”康熙心下一急,追出去时哪里还有小表妹的影子。 图德海在一旁看得揪心,万岁爷您这样对佟佳小主,只要是个人都会伤心好不?人家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不仅没有找凶手报仇,还一点好处都没捞到,您就想用这些个小娃娃玩儿的东西把人家打发了,亏您还是人家的嫡亲表哥! 哎呦……该打该打,怎么总是改不了绯议主子这坏毛病,奴才应该对皇上的景仰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才是…… ****** 尼楚贺端坐在妆台前,长叹了一口气,要把这个傻帽皇帝掰正,任重而道远啊! 作者有话要说:私自认为凉凉跟一群二货斗太掉价值了,所以还是尽快把韵贵人解决掉。 我觉得原著里面就是皇太后还有点战斗力,但是她在对二货康熙的态度上很偏激,毕竟历史上也算是个比较有福气的太后,所以这文中不打算抹黑她,得让太后变成凉凉的帮手才行,原因是傅怀玉的主角光环太亮了~~o(╯□╰)o ps:大家有什么观点想法可以自由发表哈~~嘿嘿~~就是想多求点评论~~ pps:今天双更哦,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第6章 晋封懿妃 康熙垂头丧气地回到御案前,盯着那些稀奇古怪的玩物顿时没了兴致,神情怏怏,双手杵着下巴,苦着一张脸,连连叹气。 转头却见图德海事不关已地站在一旁,康熙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你倒是帮朕想想法子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图德海是有苦说不出,他跟着万岁爷整天上蹿下跳,不知道坏了多少规矩,可主子有令,他又怎能不服从?只盼着万岁爷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莫要哪天脑筋转过弯儿,想起他这些‘光荣事迹’来,就算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为了稳固乾清宫第一大太监的地位,他就再放肆一次又如何?图德海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禀道,“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讲?”惯用的开场白,万岁爷一定会让他讲的。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哪这么啰嗦!” 图德海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佟佳小主是万岁爷的嫡亲表妹,又是今年新晋的秀女,尽管这次差点中毒身亡,也没有向万岁爷抱怨一句。”怎么越说心里就越发同情佟佳小主了,“万岁爷想要给小主道歉,好歹送一些女孩子喜欢的花饰珠宝,哪能送小孩子玩儿的东西。” 还有就是佟佳小主现在的身份太低了,当然会被韵贵人给欺负了,就像他这个总管太监能随时欺负其他的小太监一样。不过这关系到后妃册封一事,他无权过问,可在宫里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正常的主子,佟佳小主对他又是极为尊敬和蔼,私心里想帮佟佳小主一把。图德海犯愁了,到底要不要跟万岁爷提点一下呢? “对对对,朕就说表妹怎么会不满意呢,原来是朕的疏忽了。”康熙恍然大悟,他以后觉得寂寞了还要找表妹说话解闷儿呢,绝不能跟表妹生疏了,连忙让图德海拿出钥匙,去私人小金库里挑选一些上等的珠宝翡翠给尼楚贺送过去。 图德海满头黑线,转过身抬头仰望天……天花板,今儿的纱灯真好看! ****** 承乾宫。尼楚贺哭笑不得地看着一串又一串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突然有一种想立马晕过去的冲动,脸上的笑容勉强且僵硬,“有劳公公来回地跑这么一趟,原是我任性了,不该对万岁爷无礼,反倒劳累了公公。”接着又让初雨给图德海打赏。 赏银不多不少,既符合她一个庶妃的身份,又不会让图德海觉得她小气。 图德海掂了掂分量,还是觉得佟佳小主太委屈了,这么一个精明通透的人儿应该住在正 殿才是。整理好情绪恭敬地笑道,“小主太客气了,这是奴才的责任,当不得一声劳累。” 尼楚贺笑着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浅蓝色的荷包,“这是我连夜赶制出来的,麻烦公公交给万岁爷,就说是楚楚年纪小不懂事,还望万岁爷不要跟楚楚置气。” “一定,一定!”图德海接过荷包,越发觉得佟佳小主高贵善良,哪像咸福宫那位,每次见到他张口一个奴才闭口一个奴才。 尼楚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就打发图德海回去了,后宫里这一摊子事,对她来说是游刃有余,倒不用怕图德海在傻帽皇帝面前说她的坏话。只是这些珠宝翡翠实在不是她所想,暗自叹了口气,叫初晴把东西收拾了。她和其他几位新晋的秀女,进宫这么长时间了,又都是大家族的贵女,该是晋封的时候了…… 只可惜傻帽皇帝的思维永远都不在正常范围内,她精心布局做了这么多,就是想让傻帽皇帝关注她,给她一个实实在在的名分,哪知道傻帽就只顾着自己开心,一点都不为她的处境着想。到头来不仅没有搬到韵贵人,还平白让自己受了委屈。真是憋屈! 下午康熙就欢天喜地来到承乾宫,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得到大人夸奖的小孩,手里紧紧地攥着尼楚贺送给他的荷包,飘飘然的快要飞到天上去了。几样珠宝就能把小表妹给哄住,别提他心里有多高兴了,现在和表妹重归于好,那也就是说以后他有了烦心事依旧可以去找表妹说话解闷儿,让表妹给他出谋划策。 最主要的是表妹温婉娴静,说话也是柔顺和蔼,并不会因为做错了事而谴责他,每次在母后那里得了训斥也会去找表妹寻求安慰,而且表妹从来都不会烦他,让他身为一个皇帝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康熙一进门,就看到尼楚贺昂首挺胸站在一架高脚椅旁,着一身月白色束腰骑装,长发高高束起,手中拿着弯弓,半眯着眼对准前方的靶子,神情专注,气势逼人。脑子里猛地出现‘英姿飒爽’四个字,康熙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没想到平日里柔顺温婉的小表妹还有这么英俊潇洒的一面,真真是太漂亮了! “皇上?”尼楚贺放下弓箭,瞥见那抹明黄色的衣角轻声叫道。 “表妹还擅长骑射?”康熙目光灼灼地看着尼楚贺,越看越是满意,恨不得立马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有这么一位完美的小表妹。 “咱们满族儿女,又不是那些娇滴滴的汉家女子,能骑马射箭是再正常不过了。以前在闺阁中 的时候,我就经常和兄弟姐妹们出门打猎,只是不那么精通。” 康熙大喜,“朕过些日子便要去围场狩猎,你与朕同去可好?” “这……”尼楚贺顿时语塞,这皇帝到底傻到了哪种程度,八旗子弟骑技竞赛干她何事,干嘛去那地方凑热闹?一半犹豫一半搪塞,“这恐怕不妥吧,我只是觉得身子疲乏,活动活动筋骨而已,哪能去围场闹笑话,若是给皇上丢了脸,楚楚岂不是无地自容了。” 康熙知道要带表妹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只是说说罢了,转身将尼楚贺刚才那把弓箭握在手中,身体腾空一跃,瞄准靶心,‘嗖’的一声,箭弩便飞射出去,双脚刚刚落地就看到箭支正中靶心,偏过头得意洋洋地看着尼楚贺,“箭是好的,只是场地太小,不利于发挥。” 说完又自顾自地弄刀舞剑起来。 图德海在一旁暗暗抹汗,哎呦……万岁爷呐,丢脸丢到表妹家了!看看佟佳小主那一脸便秘的神情,您就没有一丁点儿于心不忍吗您? “去拿两条毛巾出来,天气热,待会儿给万岁爷擦汗。”尼楚贺转头对初雨初晴说道,这两丫头胆子小,可别吓着了。 初晴初雨如获大赦,争先恐后地跑去内室准备凉水和毛巾。 过了好一阵子,康熙才收了剑,一个潇洒的转身来到尼楚贺跟前,得意地炫耀道,“表妹认为朕的功夫如何?” “皇上的功夫自然是极好的。”尼楚贺讪讪一笑,随口应附道。 这时候初雨捧着毛巾走过来,尼楚贺接过毛巾,给康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皇上去屋里坐坐吧,外面热得很,当心中了暑。” 得了表妹的夸奖,康熙满意地点点头,跨过门槛时又看了一眼那狭窄的院坝,轻微蹙眉,表妹这地方太小了,还没有他半个乾清宫大。刚才表演的时候,害得他差点在小表妹面前出丑! 进了正厅,一坐下便有小宫女上来斟茶。康熙端起茶杯大喝了一口,连连叹道,“薄荷清茶?好凉爽!” “这茶有利于解暑。”尼楚贺轻笑,又招来另外两个小宫女给康熙摇扇。 刚才在外面空地上吃了暗亏,康熙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又打量起尼楚贺的寝宫来,布置倒还清雅别致,只是这地儿越看越觉得狭小,也不知道表妹会不会觉得不方便。他经常跟图德海切磋功夫,连乾清宫都嫌太小,更何况表妹也是个能射箭的,这么窄的院坝肯定不利于施展拳脚。 心里一边想嘴上也就说了出来,“表妹为何不住到正殿去?朕记得那边有一个比较大的场子,适合练剑。” 尼楚贺一顿,猛然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喜,得!不枉费本宫花了这么多心思,要的就是你这一句话,想着又不由得叹息,看来应付傻帽皇帝还得用傻逼的办法才行,否则对方必不会理解你话里的精髓。 面露一副为难之色,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尼楚贺两手紧攥着衣角,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康熙下意识蹙眉,难道表妹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成韵又来欺负小表妹了?不舍得为难尼楚贺,康熙把视线转向图德海,故作一副凶恶狠厉之态。 这下子,大厅里的奴才们全都跪下来了。图德海轻叹一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跪着爬到康熙身前,唯唯诺诺地解释道,“启禀万岁,正殿那是给正经主子们住的,佟佳小主如今身为庶妃,没名没分,自然不能住到正殿去,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说着朝尼楚贺看去,却得来尼楚贺一个感激的眼神,图德海立马挺直了腰杆儿,似乎在做一件光荣正义的大事! 经图德海这么一提醒,康熙正了脸色,这时才想到后宫里的分位规矩来。成韵能入主咸福宫正殿,是因为有母后撑腰,可他的正经表妹却住在这么一个窄小的偏殿,如果皇额娘还在的话,表妹必不会受这么多委屈,他也不会处处受到母后的限制。 想到这里,越发觉得和尼楚贺惺惺相惜了,康熙柔声安抚,“你放心,朕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不过入主正殿就得说到另一件事情来——封妃。母后肯定不会同意他把小表妹封为妃子,说不定还会以此来和他谈条件,逼他册封成韵为皇后。康熙又犯愁了…… ****** 尼楚贺自然感受到了康熙纠结惧怕的心情,不由得泄了气,这个傻帽皇帝怎会如此怕娘?连册封个妃子都要给他娘报备,这天下是你皇帝的,又不是他皇太后的! 既然康熙已经做出了承诺,那她就只需要静静等待消息即可,同时也做好了准备,若要封妃,怕是还有好一段路程要走,少不得要跟皇太后暗中较劲儿,还要时不时地给傻帽皇帝敲敲脑子。 可事情的发展总是超乎她的意料之外,第二天一大早就看到图德海来承乾宫宣传圣旨,册封内大臣之女佟佳氏为懿妃,入主承乾宫。 尼楚贺吃惊,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接过圣旨小 声问道,“万岁爷,昨晚……”没受什么刺激吧?他就不怕皇太后来找麻烦? 图德海微微一愣,叹气摇了摇头,“万岁爷昨晚和韵贵人闹翻了,此时正在生闷气呢,娘娘最好不要去打扰。” “多谢公公提点。”尼楚贺点点头,让初雨给图德海打了赏便转身进了内室。 她就说呢,正常情况下,傻帽皇帝绝对不会这么快给她封妃,原是受了韵贵人的刺激,这么说来,她得到这个妃位还要感谢韵贵人这么一闹咯?真是诡异!神奇的世界,混乱的逻辑!也不知道皇太后知道了会作何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有没有发现图德海很萌?~~~ 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经常给二货康熙说的一句话,“奴才对皇上的景仰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不过原著里面二货康熙很怕皇太后倒是真的,出宫得瞒着太后,连喜欢的女人都不敢在太后面前承认,现在想想,真心好窝囊 ~o(╯□╰)o ps:第二更端上来了~ pps:祝大家看文愉快,然后顺便给作者撒两朵小花花~~好想爬分频积分榜的,可惜大家打分不给力【望天 ☆、第7章 狗急跳墙 自从上次韵贵人协助皇太后向尼楚贺投毒一事破解后,倒消停过一段时间,不过她打心眼里把尼楚贺看做眼中钉肉中刺,一心琢磨着再次陷害尼楚贺,可是没想到那丫头太精明了,就算她在承乾宫放了一颗钉子,也还是找不到缝隙插针。 近日来听得宫人们说,万岁爷极其宠爱佟佳小主,每隔几天便会临幸承乾宫,韵贵人得知这些消息,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该动动手脚才行。昨儿又听燕儿来报,万岁爷在承乾宫待了整整一个下午,可巧就把醋坛子打翻了,闷闷不乐地去了乾清宫,哪知竟然听到康熙和图德海讨论给尼楚贺封妃一事。 这下还了得,她跟康熙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又有一个太后姑妈在背后撑腰,顶了天也才做个贵人,凭什么佟佳氏一进宫就要封为妃子!怒气冲冲地闯进御书房,接着便是一阵大吵大闹,说什么万岁爷心眼儿长偏了,同样是表妹,为何待遇差别就这么大?还说那佟佳氏不过是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有什么资格封妃?又说她辛辛苦苦伺候万岁爷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么明晃晃地打她的脸,让她以后还怎么活? 康熙这几个月来,已经被尼楚贺给惯娇了。在小表妹面前,让他体会到了一个皇帝应有的威严气势和不容反驳,如今面对韵贵人的无理取闹,哪还会放下身段去解释,若不是看在皇太后的面子上,恐怕早就把韵贵人打入冷宫去了。于是便沉着脸呵斥了韵贵人几句,哪知对方的气焰比他还嚣张,一哭二闹三上吊,硬要跑到寿康宫去找皇太后做主。 不提皇太后还好,一提起皇太后,康熙这心里就虚了三分,又把平日里跟小表妹相处的情景一对比,越发觉得自己窝囊,便拿出皇帝的气势跟韵贵人对峙上了。 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还是图德海上前打圆场,一番劝慰,终是把康熙给劝住了,也把韵贵人也气跑了。康熙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你不让朕封妃,朕偏要封!楚楚是朕的亲表妹,当然有那个资格当皇妃,难不成让你这个蛮横不讲理的女人来称霸后宫,那朕的表妹不被你害死才怪。一怒之下便拟好册封诏书,又让图德海去礼部传旨,备好妃位宝册和金印,次日就送到承乾宫去。 就这样,经历一系列奇葩的事件后,尼楚贺成了这届秀女当中第一个封妃的人,也是后宫里分位最高的妃嫔。 不过现在傻帽还在气头上,可别去乾清宫撞到枪口上了,尼楚贺先指挥宫人把承乾宫正殿收拾出来,等几天就搬过去。 不多时又见内务府拨了一大批奴才过来,尼楚贺大喜,终于不用这么拮据地生活了,连忙让初雨把人分派下去,厨房里、库房里、花园里、大门处,每个地方都不能落下。承乾宫的人口一下子增加了两倍多,顿时便热闹起来…… 直到中午,尼楚贺才带着初晴和初雨慢悠悠地往乾清宫走去,她即将做一件伟大而又光荣的事情,那就是为傻帽皇帝顺毛! 一走进大殿,就看到康熙沉着一张脸歪坐在龙椅上,鼓着腮帮子,脸上写满了‘朕不高兴’几个大字。 图德海苦哈哈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见到尼楚贺就像是见到救星一样,连忙上前对康熙谄媚笑道,“主子,懿妃娘娘来了……” 尼楚贺无奈地摇摇头,朝康熙微微行了一礼,便开口道,“皇上莫要动气,若是伤了龙体,又要惹得楚楚心疼了。” 说着绕到身后,伸出纤细白皙的十指,放在康熙的太阳穴处,轻柔按捏。 “表妹……”康熙心里一颤,听了尼楚贺清婉的声音不禁软下来,猛地抓住尼楚贺的双手,一脸后怕地说道,“朕怕……怕母后要来……” “皇上!”尼楚贺轻蹙皱眉,打断康熙的话,“皇上乃天下之主,自当是刚毅果断,好生为黎民百姓谋福才是,万不可在这些小事上绊了手脚。退一步说,皇上是咱们后宫女人的天,若是皇上不能为咱们撑起这片天空,楚楚和东六宫的几位妹妹岂不是没有容身之处了。” 康熙听了这话顿时信心倍增,可想到皇太后平日里严厉苛刻,又忍不住轻言问道,“朕忤逆了母后的心思,可有做错了?” 尼楚贺轻叹一声,“皇上如今已年满二十,后宫人口单薄,连一个子嗣都没有,太后娘娘自然是担心着急。再想想太宗皇帝和世祖爷,在皇上这么大时已经是儿女成群了,所以太后娘娘再三奉劝皇上册立皇后,壮大后宫,也是一片慈母心肠啊。” 说着怪嗔地看着康熙,“皇上这么做怎么算是忤逆太后呢?” “可是母后要朕立成韵为皇后,朕不喜欢她!”康熙撅着嘴,说得极其委屈。 “册立皇后乃国家大事,贤惠、端庄、大气之人当得,是咱们大清国女子的典范,自当是慎重挑选,还得考虑与前朝的密切关系,万不能意气用事,冷了八旗贵族的心,也不能让天下人嗤笑皇室。韵贵人出自蒙古科尔沁一脉,应该宽厚相待,可万岁爷也绝不能让蒙古其他各部和满洲勋贵寒了心啊。” 如果真的再出一个科尔沁的皇后,满八旗的勋贵们指不定要怎么抱怨一场呢。以前和科尔沁联姻,是因为大清刚刚打天下,需要蒙古各部落的支持,如今大清入主中原,局势稳定,那些大臣自然不希望自家闺女再被蒙古女人欺压了。 这个二货皇帝,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表妹说得有理!”康熙恍然大悟,犹如醍醐灌顶,怪不得每次上朝的时候,那些大臣们一个个都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原来问题在这里啊! 虽然谈论的是后宫之事,但尼楚贺每次总有办法把康熙的思维扭转到朝堂上来,在她看来,一个皇帝整日尽想着后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简直是侮辱了‘皇帝’这个名词。况且她也不希望康熙在后宫花费太多心思,以妨碍她对皇太后动手。 康熙如今是越来越敬佩小表妹了,只要有小表妹在,他什么困惑都能解开。 想通后便招来图德海拟旨,晋韵贵人博尔济吉特氏为韵妃,入主咸福宫;秀女纳喇氏为惠嫔,入主延禧宫;秀女马佳氏为荣贵人,居钟粹宫偏殿;秀女郭络罗氏为宜贵人,居翊坤宫偏殿。 看着几道明黄的圣旨,康熙颇为得意,这样既能宽慰母后的心,又能安抚朝中的大臣,真是一举两得啊!至于皇后的位置嘛,他要留给自己最喜欢的女人,不过目前还没有找到,所以只好空着。 转头一脸威风地看向小表妹,见小表妹翘起唇角,给他竖了两个大拇指,说了一句‘皇上圣明’,康熙这心里就越发高兴了,每次见到小表妹,都能让他找到身为皇帝的自信和威严,这感觉太舒爽了! ****** 不过正所谓‘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分封后宫的旨意还没有传达下来,却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惹得康熙差点想要杀人! 傍晚,尼楚贺回到承乾宫,只觉全身疲倦得很,让初晴炖了一碗燕窝粥,食用后方觉有了些力气,只是一吃完饭就忍不住想睡觉,于是吩咐两个贴身丫头,“我先去卧室休息一会儿,初雨再去库房拿些冰块过来,这大热天的,连觉都睡不好。” 初雨得了令便退下了,初晴则搀扶着尼楚贺来到内室。 房门一打开,尼楚贺和初晴瞬间被吓得脸色惨白,呆愣了几秒,只听得一声凄惨的尖叫,初晴已经晕了过去。尼楚贺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声呼喊,“来人呐,快来人……”她感觉自己 全身上下都在不停地颤抖,那种恐惧深深地笼罩在她的心头,每一个音节都是断断续续拼凑而成,半拖着初晴的身子逃命似的往外跑。 她看到一条颜色斑斓的蛇缠绕在床架上,一条在地上随意爬行,还有一条吐着鲜红的信子朝她们爬过来,丑陋而恐怖,狰狞而张狂。 奴才们听到喊声急急忙忙跑过来,看到如此凶毒之物不由得吓破了胆,好几个宫女已经被吓晕了,太监们手中拿着剪子不敢上前。尼楚贺被两个体壮的太监护着送到了前殿,初晴尚在昏迷之中,初雨惊叫着跑去乾清宫报信。承乾宫陷入一片恐慌和混乱之中……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用火,快用火烧死它们!”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身形矮小的太监举着火把跑过来,然后用力从门口扔到屋子里。不到片刻,尼楚贺的卧室化成一片火海,整个承乾宫被映染得一片通红。 康熙赶到承乾宫的时候,尼楚贺由于惊吓过度已经晕了过去,偏殿里烧毁了三间房屋,宫人们一个个跪倒在地上,面上的惊恐之色还未褪去,初雨来到尼楚贺身旁,悲戚的声音止不住颤抖,一会儿叫主子,一会儿叫初晴。 “快去叫太医!”康熙一声怒吼,上前一步抱起尼楚贺往乾清宫跑去。 图德海暗惊,佟佳小主封妃不到一天的时间,就遭到敌人这样的毒害,下手真是够快的!果然,这皇宫里永远存在着争斗,永远都有阴谋,永远都是陷害,这是用尸体和骨骸堆砌而成的紫禁城,又怎会有干净的地方?恐怕也只有万岁爷才会天真地认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单纯善良。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周末工作吗?劳动节前的劳动日哦,辛苦啦~~今天继续双更补偿大家~~o(n_n)o~ ps: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文的成绩特别不好,如果此文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指出来哈,阿空也好及时改正,多谢啦~~ ☆、第8章 自掘坟墓 半个时辰后,尼楚贺才悠悠转醒,脸上依旧是一副惊恐之色,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拉着康熙的衣袖,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表哥’,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玄烨温柔呵护的场景,一时没忍住,又突然掉下眼泪,扑在康熙的怀里,越哭越是伤心。 “表妹,你……朕……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康熙哪里哄过女人,此刻抱着尼楚贺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受惊的小表妹,只是心中对那放蛇之人愤怒不已。 片刻,尼楚贺抬起头来,假货永远都是假货,就算抱着这副熟悉的躯体,感受到的依旧是陌生的气息。抹了两把泪,又重新振作起来,这皇宫里没有表哥为她遮风挡雨,更要让自己变得坚强,不能随随便便让别人给欺负了。 只是这每一步都走得好艰难,好孤独…… “楚楚失态了,请皇上恕罪。”尼楚贺站起身来,刚才受了惊吓,此刻又无比想念玄烨,情绪低落,对着面前这个和表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二货皇帝,心里的感伤之情越发浓烈了,她好想立马回到寝宫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尼楚贺要走,康熙却执意要留,拗不过只好暂且留宿在西暖阁,靠着窗前的栏杆,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娴静柔和的气质中平添了一丝淡淡的哀愁,让康熙看了好不心疼。初雨初晴立在身后,忍不住上前替自家主子抹平眉间那一屡褶皱。 直至半夜,尼楚贺才转身回到床上躺下,却是睁大眼睛盯着床顶,一夜未眠。 第二天,康熙便下令将景仁宫收拾妥当,从此作为尼楚贺的寝宫。承乾宫的偏殿昨日被烧毁,如今正在修护中,他怕委屈了小表妹,便把距离乾清宫最近的宫殿移出来让尼楚贺居住,况且景仁宫是他母亲孝康皇后生前的寝宫,留给表妹是再合适不过了。 尼楚贺不作他想,得了圣旨便领着一大群宫人浩浩荡荡地搬进景仁宫,在她看来,没有玄烨表哥的紫禁城,住在哪儿都一样。 ****** 晚膳过后,初雨端着一盘雪梨走进来,看到尼楚贺闷闷不乐的样子心下担忧,“主子……” 将果盘放在圆桌上,走至尼楚贺身旁轻声说道,“奴婢陪主子去花园散散心可好?” “无碍,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尼楚贺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又问,“初晴怎么样了?” “前两天惊吓过度,找太医开了一帖安神药,如今大有好转,估计明儿就能来正殿伺候主子了。” “不用了,让她再多休息几天吧。”那天的事连她都恐惧不已,更何况是初晴那胆小的丫头。 尼楚贺轻叹了一声,起身行至大门前,抬头看了看碧蓝色的天空,又轻蹙双眉,“你把后花园里那个洒水的太监送到乾清宫图公公手上。” 初雨微愣,连忙跪下来请罪,“都是奴婢一时疏忽,才让那奸人有机可乘,害得主子受了惊,奴婢……求主子责罚。”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先且去乾清宫一趟,看看万岁爷作何反应?”尼楚贺弯腰将处于扶起来。 本来这事情也在她的预料之外,原以为使用柔和手段从中周旋,让后宫的运作逐渐调整到正常的轨道上来,哪知就惹来韵贵人这么大的怒气,居然孤注一掷要置她于死地,还用了这么偏激的法子。 前一天跟康熙大闹一场,第二天就让人在她承乾宫置放毒蛇,韵贵人此举作为无疑是自掘坟墓。要查出真凶并不难,毕竟这后宫里能跟她牵扯上关系的人不多,又有前期的暗中准备,很快就把韵贵人安置在原承乾宫后花园的一名洒水太监揪了出来。 尼楚贺把那行凶的太监送到了乾清宫,她就是要看看康熙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若还是一味地瞻前顾后,怕得罪了皇太后而不敢处置韵贵人的话,那就说明这个皇帝真的是没救了,到时候她还得想法子另谋生路。 所幸的是,康熙这次没有辜负尼楚贺的期望,查明缘由后,盛怒之下将博尔济吉特·成韵打入冷宫,剥夺贵人的封号,现居紫禁城东北角最偏僻的景祺阁。把暗害尼楚贺的太监送到慎行司,乱棍打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然会惊动皇太后,听闻康熙要废黜韵贵人,皇太后当下就匆匆忙忙跑到乾清宫,又是哭闹又是威胁,硬要皇帝改变主意。 若这次受害的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康熙最敬佩最喜爱的小表妹,又怎会轻易向皇太后妥协,更何况韵贵人陷害小表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是看在皇太后的面子上,他岂会容忍韵贵人为非作歹这么长的时间。 皇太后心有不甘,成韵是她一手养大的,像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着宝贝着,康熙这么做就好比是在掏她的心窝子,况且她还指望着成韵给她们科尔沁草原增光呢,哪能就这么废了!到此时皇太后的脾气也上来了,已经向康熙发了话,若是不把成韵放出来,她宁可去死也不做这劳什子皇太后。 康熙是个孝子,皇太后都逼到这个份儿上 了,说不心软那是假的,可一想到前几日表妹受了惊吓的那副柔弱样,又瞬间有了底气。他本是个单纯善良的皇帝,以前对韵贵人的印象也不过是刁钻蛮横、小气善妒,哪会想到竟是个这么蛇蝎心肠的女人!就算他再孝顺皇太后,也容不得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留在他身边。 母子俩陷入冷战状态,就看看谁熬得最久,谁就赢了。 景仁宫。尼楚贺听着初雨探来的消息,皱了皱眉,轻言问道,“万岁爷最近如何?” “皇太后以死相逼,已经绝食三天了。万岁爷一个人关在乾清宫,连早朝都不曾去上,昨儿去了寿康宫给皇太后赔罪,但是并没有答应将韵贵人放出来,被皇太后赶出寿康宫。图公公暗中透露,万岁爷近日心情不大好,怕是再这么下去……”初雨的语气里满是担忧,如果皇太后再这样下去,万岁爷迟早会妥协。 尼楚贺低下头,一针一线地描摹锦织绸缎上的龙云图腾,眼神微微一黯,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又专心致志地刺绣起来。 “主子……” “你去厨房炖碗参汤,待会儿我给万岁爷送过去。”尼楚贺站起身来,把手中的绣活仍在一边,转身进了内室。 来到乾清宫,只见康熙一脸憔悴地坐在御案旁,几日不见竟然消瘦了这么多,颧骨高高隆起,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嘴唇干涸苍白,面容上尽是哀愁和苦闷。 尼楚贺怔神,她看得出来,傻帽皇帝在内心做了多大的挣扎和纠葛。 图德海一喜,连忙接过初雨手中的汤碗,给尼楚贺行了礼,声音哽咽,“娘娘,您终于来了,万岁爷在这儿坐了一天一夜了,奴才怎么劝都劝不住……” 尼楚贺柳眉轻蹙,抬手让图德海起来,摇摇头叹息不止,行至康熙身前柔声唤道,“皇上。” “表妹……”康熙见到尼楚贺,眼神里勉强有了些活气,“朕想了一整天,觉得朕没有做错,连成韵自己都承认了,为什么母后还一定要朕把她放出来呢?朕从小立志做一位明君,明明知道有人行凶,却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岂不是愧对了朕头上这顶帽子!” “皇上做的没错,太后也没有错。”尼楚贺把参汤端到康熙面前,掏出手帕给替康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温婉的声音又柔和了几分,“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心中装着黎民百姓,凶者当罚,叛者当诛,是以法大于情,理胜于亲。皇太后与楚楚一样,都是深宫妇人,见识短少,心中只有一父一夫一儿 女,考虑到的都是眼前利益,却不会做长远打算。韵贵人是太后亲手抚养长大,情深意重,与皇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现在却因为楚楚而闹翻。太后不是故意跟皇上过不去,只是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时难以决策。” 听了这么一番话,康熙渐渐陷入沉思,每一次他听表妹说的话都能品出另一层含义来。心绪渐渐平静下来,隔了半响又问,“那朕该如何做才能让母后满意?” 尼楚贺轻笑安抚道,“别担心,皇上只要心平气和地跟太后交流,让太后体会到皇上的一片仁孝之心,就一定能化干戈为玉帛,想必太后也能懂得皇上的用心良苦。” “仅仅这样就行吗?”康熙疑惑。 “皇上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尼楚贺用鼓励肯定的眼神看着康熙。 ****** 次日一大早,尼楚贺用完早膳,身着一袭宝蓝色旗装,戴着高大扁平的旗头,中间簪上一朵粉红色牡丹绒花,两边点缀着晶莹剔透的羊脂玉珠,镶嵌两只玉蝶金簪,垂碧绿色珍珠流苏,娴静中透着婉约,端庄典雅又不失高贵大气,封妃后就隐隐透露出雍容华贵之态。 低头瞥了一眼锦盒中绣着百鸟朝凤的龙华,尼楚贺深吸了一口气,让初雨收拾好,一并带进了寿康宫。 进入大殿,就见皇太后有气无力地斜塘在软榻上,脸色苍白,面容憔悴,尼楚贺眼神一黯,何苦呢?好好的清福不享,偏偏来找这些罪受。 上前一步行礼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皇太后看向尼楚贺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声音冰冷,“哀家一点也不安。” 尼楚贺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臣妾是来向太后娘娘赔罪的。” 说着让初雨将锦盒呈上来,温和地说道,“这是臣妾偶然得到的一件珍品,自问没那个福气享用,便用来孝敬太后娘娘,希望太后娘娘笑纳。” 锦盒被打开,一条约莫四寸宽、三尺长的纯白龙华出现在眼前,周边由金丝线缠绕着,正中绣了一副百鸟朝凤图,做工精细,栩栩如生。 皇太后猛然一震,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尼楚贺,惊讶的神情中带着些许明悟和了然……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韵贵人这个笨蛋女人解决掉了,接下来凉凉就要一心应付二货和傅怀玉了,还有表哥也快上场了~ 你们猜这个龙华有什么来历? ☆、第9章 冰释前嫌 尼楚贺态度温婉,语气恭谦,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奉承话便携着初雨退出了寿康宫,徒留皇太后一人对着那精细秀美的龙华怔神。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接下来就看皇太后能不能参透其中的道理,还康熙一个平静稳定的后宫。虽说如今的大清朝与记忆中相差甚远,可这始终是爱新觉罗家的江山,表哥把天下苍生、社稷黎民看得比命都重要,她又怎能不全力相协,替表哥解决掉后顾之忧呢。况且她潜意识里认为玄烨表哥也会重生过来的,若到时候看到这么一个混乱不堪的后宫,一定会龙颜大怒。 皇太后站起身来,把龙华拿在手中细细摩挲了一遍,随即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亏得她在后宫生存了几十年,居然还没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看得通透明白。 那方龙华是当年先帝爷的元后博尔济吉特氏所佩戴,也就是她的嫡亲姑姑,后来先帝不满意这位元后的作为,一怒之下废黜后位,降为静妃,从此独居冷宫,自生自灭。当时昭圣皇太后乃先帝亲母,静妃的亲姑姑,尚且无法让先帝改变主意,只好退而求其次,又从博尔济吉特一脉选中她,进宫为后。更何况她如今只是皇帝的养母,怎会一时魔怔,竟为了一个贵人而跟皇帝闹翻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人是越老越糊涂,还不如年轻的时候看得明白。皇太后后退一步,重新靠在软榻前躺下,懿妃是想告诉她,这个皇太后所有的荣耀和地位都是建立在皇帝对她的尊敬上的,若是哪一天把皇帝逼急了,大可像先帝爷废了皇后那样废了她这个太后。 前半辈子那样艰难的环境中都熬过来了,成了皇太后反而迷糊了…… 想通后长长地呼了口气,皇太后招来太监,“把这方龙华挂在哀家的床头上,别叫人弄脏了,以确保每日哀家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它。” 说着顿了一下,“去库房挑几样好的绸缎送到景仁宫去,就说懿妃端庄大方、蕙质兰心、孝顺长辈,哀家特地赏赐给她的。” “奴才遵旨。”太监得了令,满脸疑惑地退下,心中暗忖,太后对懿妃娘娘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 皇太后点点头,又吩咐宫人去厨房准备食物,跟皇帝置了这么几天的气,受委屈的还是自个儿,她饿得都快前腹贴后背了。稍微进了一点开胃的流食,才觉身上有了些力气。 正打算去卧室好好休息一下,却听到宫门口的太监吆喝,“万岁爷驾到。” 康熙下了朝,连朝 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忙忙赶到寿康宫,他昨日听了尼楚贺的劝告,心中有些期盼,也带着点忐忑。太后对他有养育之恩,当然不希望母子俩关系僵硬生疏,皇太后所有的要求他都能答应,单单在韵贵人这件事上不能妥协。成韵是个心机深重的女人,现在能对小表妹下毒手,指不定哪天就能为了皇后之位做出更疯狂的举动,威胁到太后。 走到寿康宫大殿门前,康熙迟疑片刻,理了理身上整洁的衣衫,然后惴惴不安地走到皇太后跟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太后抬起头来,看到康熙清瘦的面庞,顿时眼睛一酸,拉着康熙的手心疼地说道,“怎么一下子瘦了这么多?可叫母后心里难受。” 越说就越觉得自己先前的行为欠妥,皇帝现在肯为了她这个嫡母费心费神,说明皇帝还在乎她,心里装着她这个母后。若是哪天皇帝的耐心被磨光了,她就只能做一个名义上的皇太后了…… “母后也清瘦了许多,儿臣……儿臣……”康熙心里一暖,眼眶里带着泪花,声音哽咽,与皇太后四目相对,先前准备的一肚子话,此时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好孩子,都是母后的错,让皇儿为难了,以后母后再也不逼你了……”皇太后用手帕蘸了蘸眼角的泪痕,裂开嘴勉强笑道,“你如今也长大了,万事就应该由你做主,母后老了,是该享清福的时候了。” 康熙心下一急,他还想跟皇太后解释成韵的事呢。 皇太后欣慰地拍了拍康熙的手背,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不用解释了,母后不会怪你的。” 说着又顿了一下,略带乞求地看着康熙,“韵儿好歹是哀家的亲侄女,请皇儿看在母后的薄面上,让她在冷宫里好过一些。” “母后!”康熙一愣一惊一喜,顿时喜笑颜开,搀扶着皇太后的胳膊,连忙称是。 这样的结果倒在康熙的意料之外,没想到他什么话都没说,母后就自个儿想通了。还是表妹说得对,或许母后只是一时难以决策,所以才跟他置气。今天母后能软下口气跟他道歉,说明他这个皇帝儿子比贵人侄女重要得多。 康熙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不知有多高兴,在寿康宫跟皇太后上演了一副母子情深的场景后,便喜气洋洋地跑到景仁宫与尼楚贺炫耀。 尼楚贺轻笑着说道,“那是因为皇上跟太后感情深厚。” “母后还说,以后再也不逼朕做任何事情了。” 这又是康熙的另一个兴奋点,站直了身躯,挺着胸脯,似乎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那是再好不过了。”尼楚贺僵硬着脸皮笑了笑,随口应和。 康熙长出了一口气,兴致盎然地盯着尼楚贺,“表妹,朕带你出宫去玩儿怎么样?现在母后不管朕了,朕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出宫了,咱们一起出去玩个痛快。” 傻帽皇帝那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让尼楚贺无语,愣愣地看了康熙半响,然后讪讪一笑,“东六宫几位妹妹名分定下来了,还得让内务府备置相应的物品;太后嘱咐楚楚照顾好韵贵人,需要置办一些生活用品过去。恐怕楚楚没有空跟皇上出宫,不如皇上就自个儿出去玩吧,回来的时候给楚楚带几样民间玩物就行。” “那也好,朕就和图德海一起吧,等你有空了朕再带你出去,到时候可不准推辞哦。” 尼楚贺轻笑,“那是自然,楚楚高兴还来不及呢。” 没了皇太后的管制,康熙现在就像一匹脱了缰绳的野马,皇宫里里外外到处都有他蹦跶的影子。 自从上次皇太后收到尼楚贺送来的龙华,便时时刻刻以先帝废后为鉴,不再和康熙作对,也不再强迫康熙立后,事事都顺着康熙的心意。如今只安安静静待在寿康宫,偶尔让东五所的公主格格过来说话解闷儿,或是召来宫里仅有的几个妃嫔聊天八卦,日子过得清闲舒适。心中对尼楚贺的好感骤升,只觉这丫头温婉贤淑、知守礼节、雍容大方,一时间亲切得不得了…… 只是苦了尼楚贺,好不容易把皇太后掰正常了,可乾清宫那位傻帽皇帝却更加二了! ****** 炎热的夏季退下帷幕,时值初秋,天气逐渐转凉,天空晴朗凉爽,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紫禁城上空的蓝天,显得越发高远旷达。 尼楚贺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手中拿着一件对襟马甲,五颜六色的针线在马甲中间灵巧地穿梭,不一会儿便见一副精美的龙云图腾浮现出来,针法细腻,刺绣精妙,栩栩如生,像是要从马甲上蹦出来似的。 初晴拿着糕点笑嘻嘻凑上前来,“主子这是给万岁爷做的?真漂亮!” “谁说这是我给皇上绣的?”尼楚贺白了初晴一眼,低下头继续绣活,唇角微微上扬,清澈的眼眸中是遮掩不住的笑意,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柔恬静的气质,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奴婢悄悄量过了,这尺寸跟万岁爷恰恰相符。”初晴扮个 鬼脸,说完飞快地向后退了一步,别有意味地看着尼楚贺傻笑。 尼楚贺一愣,皱了皱眉,后又啐了初晴一口,笑骂道,“你这臭丫头,胆子越发大了,也敢取笑你家主子了!” 初晴一半撒娇一半耍赖地蹭到尼楚贺身旁,“那是因为主子疼奴婢们。”说完蹲在地上,手臂置于双膝,杵着下巴嬉笑,“主子笑起来真好看,主子是奴婢见过的最美丽的美人,主子高贵善良、美丽大方、温柔典雅……” “去!别拍马屁,小心主子罚你去涮马桶!”尼楚贺笑着轻哼一声,这小丫头,鬼机灵! 低着头,看了看即将做成的锦织马甲,又忍不住轻声一叹,这是按照表哥以前的尺寸做的,可现在这个傻帽皇帝不是表哥啊,那她把这马甲做好了送给谁?每天看着傻帽顶着一张和表哥一模一样的脸,心里就别扭得慌,也不知道表哥什么时候能过来?还是永远和她分离两个世界了? 主仆俩正嘻嘻哈哈说笑,却见初雨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趴到尼楚贺耳边小声说道,“主子,乾清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万岁爷今儿出宫,被人打伤眼睛了。” “什么?不是有侍卫跟着吗?”尼楚贺一惊,连忙起身,收拾好手中的绣活,带着两贴身宫女匆匆忙忙朝乾清宫走去。 难不成是遇到了刺客,或是乱党,或是匪人?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终于正常了,现在已经成了凉凉的得力助手~~ 目测傅怀玉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太后和凉凉在二货心中都是极有分量的人物啊~~~ ☆、第10章 义结金兰 尼楚贺突然出现在乾清宫,把康熙吓了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想起自己受伤的右眼又猛地转个身,背对着尼楚贺,支支吾吾说道,“表妹这个时候来乾清宫做什么?” “做了亏心事还怕人知道不成!”尼楚贺绕道康熙身前,板着小脸责怪似的横了康熙一眼,转头却见图德海一副憋屈的神情,立马就明白这伤不是刺客所为,说不定就是傻帽皇帝图新鲜爱面子英雄救美或者路见不平扰了别人的好事,别人看不顺眼就把他揍了一顿。 反正她现在对傻帽皇帝的作为,已经学会了不用常人的思维去揣测。 感受到小表妹的担心,康熙低下头,像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小声说道,“朕下次出宫一定把侍卫带上。” 尼楚贺撇撇嘴,一脸无奈地将康熙拉至龙椅上坐下,又让初雨去准备热毛巾和熟鸡蛋,瞥眼却看到图德海用一副感激涕零的神情看着她,心中不由得暗叹,能把图总管如此精明的人折腾成这样,天底下也只有傻帽皇帝能做到。 “这下可以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尼楚贺拿着初雨递过来的热毛巾,在康熙青黑的眼圈周围轻柔地按摩,温和的语气中满是关心和担心。 康熙委屈地看了尼楚贺一眼,用商量的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别告诉母后。” 尽管现在皇太后对他的事不闻不问了,可打小他心里就有了阴影,所以一提起太后,他还是要颤抖几下,再心虚几分。 尼楚贺微愣,憋住笑点了点头。 如往常一样,康熙一有空便带着图德海去大街上转悠,在他看来,紫禁城就像是个牢笼,时时刻刻禁锢着他,没有自由没有生气,若不是有小表妹相伴,说不准他一定会被憋死的。所以一出了宫就放肆起来,也不管皇帝形象生命安危,硬学着江湖中传说的那些侠士,凡事总要插上几脚心里才安逸。 今儿恰巧被几个打劫的人盯上了,不仅抢了身上的银两,还把刚刚买的青花玉瓷给打碎了,康熙恼怒,便与那几人大打出手。不料半路杀出个俊俏少年郎,帮着他把那几个歹人摆平了,康熙心存感激,自认为与那少年是同道中人,便商量与之切磋武艺,奈何没有人家机灵聪明,一不小心被打中了眼睛,于是就顶了个黑眼圈。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打闹之际却碰上衙门的官差清理大街,为了避免衙役的追捕,又携手逃命到了郊外。可世界上还有一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误打误撞地碰到一群蒙面 人对一个年轻公子暗下杀手,两人路见不平,联手打退了蒙面人,也成就了一份江湖情意。康熙从小到大哪碰到过这么刺激的事情,一时激动便想到说书人时常说的歃血为盟、义结金兰,想要与那两个公子结拜成兄弟。 “义结金兰!”尼楚贺脸上岂止是震惊二字可以形容的,一时没忍住惊呼出声。反应过来后暗自拍了拍胸口,朝康熙惴惴不安地问道,“皇上真的跟那两个年轻公子义结金兰了?” “是啊,他们一个仗义勇为,一个打抱不平,难得的侠义心肠。”康熙扬着脑袋,一脸骄傲和得意。 尼楚贺欲哭无泪,僵硬地转过身,不去看康熙那一副霸气侧漏的神情,心里哀嚎不已,老天爷,本宫不要重生了,您还是让本宫去地府吧,就算没有玄烨表哥也行,只要不呆在这个逻辑错乱的世界,无论变成什么都没有关系啊! “表妹?表妹?你有在听朕说话吗?”康熙在一旁讲得眉飞色舞,突见尼楚贺走了神,又不禁伸出手去拉小表妹的衣袖。 “呃……”尼楚贺回过头,干笑了几声,“听着呢,听着呢,皇上您继续……”她觉得自己此时脸上的表情特别畸形,笑着比哭着还难看。 叫你嘴贱,早知道就让图德海过来禀报就行了,干嘛要多嘴让傻帽皇帝自己讲啊!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康熙才停止了演说,一脸希冀地看着尼楚贺,希望能从小表妹的神情里得到肯定和鼓励。 尼楚贺苦着脸,双眉一会儿紧蹙,一会儿舒展,一会儿又纠结在一起,她感觉脸上的肌肉快要僵掉了,对上康熙的眼睛,勉强笑道,“皇上辛苦了,今儿晚上就早点歇息吧,我让图公公按着初雨的法子给你揉摩眼圈,能消肿去痛。明日一早还要上朝呢,莫叫文武百官看了笑话去。” 康熙有点小小的失望,不过看到小表妹这么关心他,虚荣心又得到满足,顺从地点了点头。待尼楚贺出门时,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表妹,你可千万别让母后知道了。” “行,我谁都不告诉,皇上您快休息吧。”尼楚贺应道,然后转身出了乾清宫。 一回到景仁宫,尼楚贺就支撑不住瘫倒在初雨身上,有气无力地指着桌上的茶杯,半眯着眼睛喃喃道,“我一定是进了地府了,一定是的,听说只有在转世镜前才会感到错乱迷茫,我一定是快要投胎做人了……” 初雨听不清尼楚贺说的是什么,却也知道自家主子被万岁爷奇葩的举动给吓着了 ,连忙倒了杯温水过来,双手放在尼楚贺的肩上轻轻揉捏,希望能减少主子所受的惊吓。同时心里也对康熙怨恨不已,一个皇帝居然跟陌生人结拜兄弟,她还从来没听说过呢,主子从小在深闺中长大,肯定接受不了这么诡异的事情。 直到傍晚,尼楚贺才慢慢消化了下午在乾清宫所听到的奇闻异事,站在铜镜前,看着里面曼妙秀丽的佳人,不禁勾起唇苦笑,既然这本身就是一个混沌不堪的世界,她又何必在乎这么多?更何况这里根本没有她心爱的玄烨表哥,就算把这个所谓的大清王朝掰往正道上,又有何意义?还不如轻轻松松过悠闲的日子,整日弄弄花草,找宫嫔们说说笑话,也绝对比应付傻帽皇帝容易得多。 就像她劝慰皇太后那样,何苦给自己找罪受,凭着现在的手段和身份,宫里也断不会有人欺负了她去。 放下心思,尼楚贺不再去管乾清宫那位皇帝如何如何,也不管这个世界到底会朝什么样的轨迹发展,只顺从自己的心意生活。 第二天便派人去内务府挑选了一只雪白可爱的小狗,养在景仁宫给自己增添情趣。 可是好景不长,只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平淡清闲的日子就被打破了。 八月初,康熙率领八旗子弟到西山围场狩猎,这是一场骑技和射艺的比赛,参赛的人均出自皇室宗亲或是八旗贵族,夺冠者能获得皇帝钦赐黄马褂一件,同时授予巴图鲁的称号,也会给家族带来无上的荣耀。 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狩猎,偏偏发生了意外。驻京的蒙古贝勒鄂缉尔家的公子成安被射伤,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昏迷不醒,鄂缉尔贝勒心下担忧,便禀于康熙要退出比赛,带成安回家疗伤。鄂缉尔贝勒乃当今皇太后的亲哥哥,身份地位自是不一般,发生这一变故,康熙也是焦虑不已,当场便下令取消比赛,亲自|慰问受伤的成安公子。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好不容易熬到秋季可以大展身手,显摆他帝王的威风和气势,没想到竟被这么一场事故给搅合了,又担心成安公子的伤情,康熙的情绪越发低落了。 当康熙把这事说与尼楚贺听的时候,尼楚贺也大吃了一惊,皱眉疑惑道,“围场里不是有众多侍卫把守吗?怎会出现刺客射伤了成安公子?” “这个朕也不清楚,往年狩猎的时候都平平安安的,怎么偏偏今年出了大事故?”康熙语气中带着些许抱怨,不过他还算有良心,知道派几个太医去鄂缉尔贝勒府上替成安公子治疗,也算是看在皇太 后的面子上,给鄂缉尔一个恩典。 尼楚贺点了点头,满不在乎地说道,“皇上应该派人细查一番,看是天意还是人为?这关系到皇上的安全,应当引起重视才对。” 康熙听了一愣,是啊,大家都在围场里竞技,若是刺客真的闯进围场,那他的生命岂不是也处于危险之中,今儿被害的是成安,也有可能是他,还有可能是在场的每一位八旗子弟。经尼楚贺这么一提点,康熙开始令刑部侦查此案,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刺客给找出来。 送走了康熙,尼楚贺转身进了内室,把那只养得白白胖胖的小狗狗抱出来,扶着小狗柔顺的毛发,自言自语地说道,“傻帽皇帝也不算很傻嘛,一点就通了,可怎么会做出与陌生人义结金兰这么愚蠢的事来呢?”说着亲了亲小狗的脑袋,继续道,“小白,你说傻帽到底是真傻呢还是装傻呢?” 作者有话要说:凉凉被二货的举动吓到了…… 玄烨表哥即将出场,撒花撒花~~~ ☆、第11章 玄烨表哥 “皇上,鄂缉尔贝勒求见。”图德海上前,恭敬地禀道。 康熙下意识皱眉,因为成韵的关系,他始终对鄂缉尔一家喜欢不起来,可如今好不容易和母后的关系缓和了,还是耐着性子见见为好,况且这次受伤的是鄂缉尔的独子成安。于是便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吧。” 不到片刻,就见一个威猛高大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脸上带着愤愤不平的神色,朝康熙行了一礼,然后呈上一把银灰色的箭头,“请皇上为臣下做主。” “鄂贝勒可是找到刺客了?”康熙皱眉,鄂缉尔不过是一个驻京的蒙古贝勒,却仗着母后的关系,随时给他脸色看,可见是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此番见鄂缉尔高傲愤懑的态度很是不喜。随手拿起那支银灰色箭头翻看了一边,问道,“这就是从成安公子身上取下来的?” 鄂缉尔点点头,“皇上英明,这支箭头正是从小儿身上取下来的。”提到此刻还生死未卜的儿子,声音不禁低沉了几分,“皇上请看箭头的背面,这边是行凶之人留下的证据。” 箭头背面?康熙满脸疑惑,按照鄂缉尔的指示看去,却猛然一惊,那上面赫然刻着一个大大的‘傅’字。 “这支箭出自傅王府,所以射伤犬子的人必定是傅王府所为,还请皇上严查傅亲王府,还成安犬儿一个公道。”鄂缉尔满脸愤怒,语气咄咄逼人,似乎恨不得把傅王府的人千刀万剐、碎死万段。 康熙双眉紧蹙,他私心里不愿承认是傅王府惹的祸,可这证据摆在面前,又不得不承认。脑海里把当日在围场的情景回忆了一遍,傅亲王和其子傅荣都在场,难不成是傅王府的仆人所为? 这样想着却是放下心来,傅王爷一向识大体通明理,要他交出刺杀成安的仆人倒不是件难事。随即点了点头,对鄂缉尔安抚道,“鄂贝勒放心,朕一定会还给成安公子一个公道。” 鄂缉尔虽然不相信康熙,却奈何人家是皇帝,只好抱拳称是。 回到贝勒府,鄂缉尔连忙去看望昏迷中的儿子。当年昭圣皇太后嫁给太宗皇帝,生下世祖爷,为了巩固科尔沁部落和大清的友好关系,便让其亲侄女嫁入皇宫,成为世祖爷的皇后。昭圣皇太后的兄长吴克善被封为卓里克图亲王,膝下有两子,长子弼尔塔哈尔和次子卓尔济,吴克善死后,长子弼尔塔哈尔袭亲王爵,成了科尔沁第三代汗王。 后来世祖爷不满意元配皇后作为,执意要废后,昭圣皇太后无奈,只好从娘家选了 另一位科尔沁姑娘作为世祖皇帝的继后,这便是当今的皇太后,乃吴克善次子卓尔济之女。紧接着世祖爷便封了继后之父卓尔济为贝勒,死后爵位由其独子鄂缉尔继承,也就是当今皇太后的亲兄弟。 鄂缉尔担心其亲王叔父猜忌,便带着家眷来到京城,另一方面也可以仗着皇太后兄长的身份获得一定的庇护。这这鄂缉尔是个情种,元配嫡福晋早逝,留下一子二女,硬是没再娶,又当爹又当娘地把几个孩子拉扯大。 大女儿成韵进宫侍候太后,被封为皇妃,可惜不讨皇帝喜爱,如今已被打入冷宫,不知道以后是个什么光景;二女儿成莹待字闺中,早年与傅亲王世子傅荣结下婚约,经此一出,这婚约怕是毁了;最小的儿子成安才十八岁,到现在还没有娶亲,身边也没有一个女人。 鄂缉尔有点犯愁,好像是因为他,才耽误了几个孩子的婚姻大事,看来一个府里没有女主人是不行的啊。 “安儿,我可怜的孩子,你一定要早日好起来啊……”鄂缉尔坐在床边,执起成安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十几岁。 成莹站在一旁,也哭红了双眼,拿着手帕不停地擦泪,还一边安慰伤心不已的父亲。 屋子里的仆人都是满面愁容,自从成安受了伤,鄂缉尔的脸色就一直没好过,不是担心昏迷中的儿子,就是恼怒傅亲王府的杀人凶手,弄得贝勒府上上下下人心惶惶,生怕一不小心被主子拿到错处受了罚。 直到下午,床上年轻英俊的男子才缓缓睁开眼睛,扫视了一圈屋里的装饰,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一偏头便看到一个身着蒙古装的男人一脸欣喜地看着他,双唇还在不停地嚅动,“安儿醒了,长生天保佑,安儿终于醒了。快……快去叫太医……” 长生天?蒙古人?太医? 朕这是在哪儿?想要翻身起来,却不小心扯动伤口,引来一阵钻心的痛,‘成安’剑眉紧蹙,脸上浮现出痛苦难忍的神情。 “安儿别动,你的伤还没好全,先让太医瞧瞧。”鄂缉尔上前一步按桩成安’的身体,轻声安抚道,又是心疼又是恼怒。转过身吩咐成莹,“你让仆人准备些热水和毛巾。” 成莹喜极而泣,看到成安平安醒过来很是高兴,得了父亲的令便出了房间。 不得不说,康熙派来的两个太医的医术还算了得,轮流诊治一番,‘成安’已经没了性命之忧,只等伤口愈合,再开一些补药好生调理调理,不日 后便可痊愈。鄂缉尔大喜,连忙挥手让两个太医下去开方子,自己则陪在‘成安’身边,声音哽咽,一脸慈爱地看着幼子,“可算是好了,这些日子让为父好生担心。” ‘成安’暗自蹙眉,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他似乎是死后重生了,而且重生的这具身体受了重伤,只是还摸不清当下这户人家的身份。眼眸中的精光一闪而逝,毕竟是当了六十一年的皇帝,也只是小小惊讶了一阵,便静下心来,开始观察这位‘父亲’的言行举止,希望从中探得一些门路。 ‘父亲’是蒙古人,那他现在也是蒙古人咯?重生的玄烨心中甚为别扭,他堂堂满清帝王,居然成了外族人!也不知道如今的皇帝是谁?是哪个朝代哪个年代? 思绪在脑海里挣扎了一番,便觉得有些疲惫,毕竟是大病初愈,不易做太过的脑力运作,玄烨闭上眼睛,当务之急要把伤养好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玄烨表哥终于重生啦,撒花撒花~~ ☆、第12章 异姓王爷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玄烨的伤势有所好转,行动处也没了什么阻碍,只是由于失血过多,身子还比较虚弱。疗伤期间,倒是把当下的形势摸了个透彻,知晓了这个世界的形势和状况,玄烨一口气憋在胸口没提上来,饶是他当了六十几年的皇帝,也忍不住破攻了,周身的温度刷刷刷地往下降,惹得身边的奴才们惶恐不安,这才刚到秋天呢,怎么感觉跟寒冬腊月似的? 沉思之时,却见门口走进来一个面容姣好、柔美恬静的女子,手里端着药碗,朝玄烨柔柔地说道,“怎么下床了?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快去床上躺着。” 玄烨勉强收敛了气势,起身接过药碗,轻声道,“劳烦二姐挂念,我身子已无大碍。” “好好的怎会碰上这档子事,可是让额祈葛操心了……”成莹面露哀戚之色,语气温婉柔和,轻拧的双眉间似乎蕴藏了莫大的忧愁和哀伤,清澈透明的双眸波光流转,就如一汪水光粼粼的湖泊。 玄烨眼神一闪,端起药碗开始大口喝起来,脑子里却是从未有过片刻停转,成莹和傅亲王世子结有婚约,此次傅王府的人射伤了成安,那么两人的婚约也算到了尽头,难怪一副忧伤哀婉之态。只是身为蒙古人,却着一身汉女打扮,柔弱无依的样子让玄烨嗤之以鼻。 不过好在这位便宜姐姐心地善良,又是个体贴懂事的,所以养伤这段日子,都是成莹亲自照料,不假借于他人之手。 成莹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偷偷瞄了一眼玄烨,又轻蹙双眉,安弟受伤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让人越发难以捉摸了。想到额祈葛因为此次变故而解了她和傅荣的婚约,又不禁悲从中来,低下头小声叹气。 两人各怀心思,不注意时,见鄂缉尔大跨步走进大厅,激动的脸上泛着红光,至玄烨跟前亢奋地说道,“为父终于找到凶手了,安儿你放心,这箭伤不能就这么平白地受了,我一定要让他们傅王府付出代价!” 不等玄烨开口,成莹却抢先一步问道,“凶手是谁?” “就是他傅正的亲生儿子傅荣。”鄂缉尔满脸愤恨,咬牙切齿地说道,“傅荣害得安儿差点命丧黄泉,我绝不会饶了他。” 成莹猛地苍白了脸色,失口叫道,“额祈葛……”接着又跪下来,双眸含泪,哀伤无助地望着鄂缉尔,她只觉得此刻心痛如刀绞,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额祈葛……想……想怎么做?” 鄂缉尔怒其不争地瞪了成莹一眼,“我劝你别再想着傅荣 那小子,从此以后,咱们家和傅家恩断义绝、各不相干。”接着一声冷哼,“至于怎么处置?那得看皇上和太后的意思。” 玄烨斜视了成莹一眼,对身后的仆役吩咐道,“送格格回房……” 成莹两眼呆滞,目光空洞无神,就如同一只断了线的木偶,任由仆人搀扶着身子,摇摇晃晃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傅正是如何被封为亲王的?”玄烨静坐在藤椅上一动不动,不理会鄂缉尔激动愤怒的神情,直径问道,“顺治年间,摄政王多尔衮为了安抚前明降官吴三桂,封其为平西王,之后又有广东的割据势力尚可喜为平南王,福建的耿精忠为靖南王。三藩势力庞大,与朝廷分庭抗礼,是为爱新觉罗家族所不容。据我所知,大清朝的异姓王爷不过这三人,又何来一个姓傅的亲王?” 鄂缉尔听后一愣,惊讶道,“皇上要撤藩?” “这是迟早的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玄烨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眼神越发幽暗,乾清宫那个皇帝…… 鄂缉尔身子一抖,突然一个激灵,他怎么感觉安儿受伤后气势强大了许多,仅仅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止不住颤抖,从骨子里生出一种敬畏和惧怕,让他忍不住对其臣服。愣了一下,鄂缉尔摇了摇头,把刚才那个想法从脑子里甩掉,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哪会平白有了这般威严的气势,一定是脑子糊涂想多了。 转眼又回到当下的谈话中来,他一个蒙古贝勒,跟三藩之事没多大牵连,倒是和傅家这笔账要仔细算算! 见爱子执意要问,鄂缉尔斟酌了片刻,才把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却说那傅正,祖上是太祖皇帝打仗收获的俘虏,后来降了清,入了汉军旗包衣,便跟着太宗皇帝打江山,不过其人军事才能了得,屡战屡胜,得了太祖爷的赏识,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士兵做到了将军之位,也从包衣旗直接抬入汉军镶黄旗。 到了傅正这一代,已是鼎盛时期。 顺治十二年,南明皇帝朱由榔逃到云南,傅正与降清明将吴三桂攻入大理,杀了南明守城将领,成功俘获朱由榔。世祖皇帝大喜,对其褒奖,又念傅家为大清立下的赫赫战功,便封其为亲王爵。 玄烨听后蹙眉,世祖爷封的?那倒是不无可能,他的皇阿玛为了一个董鄂妃不惜抛弃大清江山,出家为僧,做出这种荒唐之事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 “当时傅正也不过二三十来岁……”玄烨一声 嗤笑,皇阿玛还是真够大方的! 鄂缉尔疑惑不解,这可不像是安儿平时的反应,不由得皱眉,“安儿,可是有什么不对劲儿?” 玄烨抬眼,不咸不淡地看了鄂缉尔一眼,这个便宜父亲也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好歹占了别人儿子的身体,还是提点一下为好,随即淡淡开口,“傅正爵位亲王,咱们家不过是驻京的蒙古贝勒府,即便真是傅荣射伤了我,那咱们也不好硬碰硬。若是皇上圣明,定会还我一个公道,若是摆明了要偏心,咱们也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况且如今我伤势大好,对方的罪责又减少了几分,额祈葛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才是。” 若乾清宫那位皇帝真如传闻所言…… 玄烨的脸色猛然一沉,哼!那朕也不用客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情节有点少,算是过度章节,我在努力把这部剧掰正啊有木有??好辛苦的说~~ 下章或者下下章凉凉和表哥就要见面了,大家撒花花~~ ☆、第13章 怀玉格格 景仁宫。尼楚贺斜靠在美人榻上,低头专心地做着绣活,初晴和初雨在跟前伺候,几个小宫女坐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闲话,大殿内洋溢着温馨的气氛。 恰逢这时,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份静谧的氛围。康熙匆匆忙忙跑进来,脸上满是担忧和焦虑,快步行至尼楚贺身前,皱着眉头叫了一声,“表妹……”接着又停下来,眼神里带着期盼和无助,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尼楚贺惊讶,连忙挥手让殿里的宫人都退下,拉着康熙坐下,“皇上这是怎么了?”说着从桌上倒了杯清茶递给康熙。 “朕……朕……”康熙接过茶杯,顿了顿又放下,突然神情激动起来,猛地抓住尼楚贺的手,“表妹你去换身衣服,朕带你出宫……” “出宫做什么?”尼楚贺下意识蹙眉,诡异的目光打量着康熙,心中疑惑,这皇帝又犯二了? 康熙现下也没功夫解释,直径把尼楚贺往内室推,“去见一个人,表妹你快些。” 尼楚贺无奈,只好进了卧室。再出来时,已换了身宝石蓝对襟扣短袄,着翠蓝色直立宽松大摆长裙,把头发绾至顶心盘了一个简单的流云髻。一身普通妇人的打扮,康熙看了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什么,不等尼楚贺反应过来,就已经拉着小表妹小跑出了景仁宫。 至乾清门处上了一辆马车,图德海纵身一跃,驾着马车驶出紫禁城。 半个时辰后,尼楚贺被康熙带到顺承街的一家茶楼,接着又上了楼,进了一个包厢。打开门一看,却见一个面目清秀、俊俏白皙的美少年坐在桌旁,双手杵着下巴叹气,眉如娥黛,唇如朱丹,两眼璀璨如明星,尼楚贺心下一惊,这明明是一个身着男儿装打扮的女子。略微偏头,窗边还站着一个高大挺拔、英俊不凡的男子,此时已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康熙和尼楚贺二人。 尼楚贺心中恼怒,皱眉横了那男子一眼,然后转向康熙,“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哪里来的臭男人,以后我拿什么脸面去见人!” 面露委屈,神情里夹杂着一丝羞愤,狠狠地瞪着康熙,眼眶一红,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表妹……”康熙眼疾手快,拉住尼楚贺的胳膊,放柔了声音安抚道,“不是什么臭男人,他们就是我上次给你提起的那两位结拜兄弟。”接着转向桌旁的两人,一一介绍,“这是大哥吴璠,这是三弟傅怀玉。” 尼楚贺不高兴地轻声一哼,“我一个妇道人家管你们这些爷们 儿的事作甚?快些放开我,远离了这浑浊之地。” 她以为傻帽皇帝做出义结金兰这种事情已经够二了,现在居然还带着她一个妃子出宫来见陌生男人,真真是不可理喻!若是被玷污了名声,那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玄烨表哥。 康熙皱眉不喜,小表妹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对他说过话,强忍住心中的不满,把尼楚贺拉到一边悄悄说道,“你别在意这些,就那位个子较小的,是咱们的表兄弟,他现在遇到困难了,说什么咱们也得帮一把,你说是不是?” “哪个表兄弟?”尼楚贺微愣,这个世界怎么有这么多表哥表弟表姐表妹?除了孝康皇后,她可不记得阿玛有多余的姐妹! 康熙抬头看了看吴璠和傅怀玉,略带歉意地笑笑,然后把尼楚贺拉到角落边,声音比刚才又小了几分,“怀玉表弟的额娘是朕的亲姨娘,也是你阿玛的亲妹妹,论远近,你与他是姑表兄妹,朕与他是姨表兄弟,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拘小节。你向来聪明伶俐、才思敏捷,就算是朕拜托你,快快想个法子,让怀玉表弟度过此次难关。” “皇……”尼楚贺惊得说不出话来,傻帽皇帝竟然为了一个结拜兄弟求她,把视线转向前方坐立不安的傅怀玉,只见她神情焦躁,正与另一名男子嘀嘀咕咕说些什么,还时不时地向他们这边看一眼。 尼楚贺压下内心的震惊,勉强平静地说道,“那皇上也得先告诉楚楚的具体情况才是。” 这个傅怀玉一定是闯了什么大祸,而且傻帽皇帝有心包庇,又要做得不显山露水,只好暗箱操作。若是连傻帽皇帝动用君权都不能解决的话,那只能说明这件事牵连颇广,不得不让傻帽皇帝多方顾虑。想到这里又不禁丧气,要是她的玄烨表哥就好了,管它什么大事小事,只要表哥一句话,白的也能变成黑的。 康熙心下一喜,只要小表妹答应就好,在他的观念里,小表妹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能,无所不至。于是便拉着尼楚贺到桌前坐下,让傅怀玉把当时的情景仔细说来,好让小表妹给出个主意。 两人刚刚坐下,谁知那傅怀玉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尼楚贺,对康熙说道,“你让她回去,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一个外人假惺惺地来帮忙。祸是我闯下的,罪名也应该由我来担,我现在就去宗人府,让他们放了我哥,横竖不过一死,我傅怀玉才不怕!” 说完袖子一甩,满脸愤怒和不甘,风风火火地冲出茶楼。 吴璠急着叫了 一声‘傅三弟’,来不及跟康熙和尼楚贺打招呼,也跟着脱门而出,前去追赶傅怀玉。 尼楚贺错愕,这算是怎么回事啊?她是受傻帽皇帝之托来帮这个所谓的表兄弟,什么时候招惹他了?竟平白受了这么大一顿冤枉气! “表妹……”康熙看着傅怀玉跑出去的身影,心里更为焦虑,犹豫再三,终是抛下了尼楚贺,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图德海吩咐道,“你护送表妹回宫,朕……朕待会儿再回来……” 图德海一惊,失声叫道,“主子……” 康熙停下来喝道,“这是圣旨,别跟过来,快送表妹回去。” “奴才遵旨。”图德海把脚步收回来,欲哭无泪地望着尼楚贺,委委屈屈地说道,“娘娘,咱们回去吧。” 尼楚贺一阵气闷,拿起桌上的一杯凉茶灌到嘴里,脸色唰的一沉,站起身来,紧拧的双眉显示了她此刻的心情极度不好,看了一眼低头弯腰、一脸苦逼的图德海,撇了撇嘴,“回去吧,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 刚才来的时候是坐马车,倒还觉得舒适,现在却要徒步走回去,让尼楚贺觉得憋屈。原因无他,傻帽皇帝为了追赶他的‘傅三弟’,把马骑走了,仅剩下一辆车。图德海怏怏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尼楚贺的脸色。 大街的另一边,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微微眯眼,远远地望着正朝他这个方向走来的一名清美秀丽的女子,不由得怔神。顿了片刻,朝身后的仆人问道,“那是谁?” 仆人抬眼望去,待看清了尼楚贺和图德海的面容,才回道,“是当今万岁爷身边的大总管太监,图德海公公。” 男子点了点头,又问,“那名女子呢?” “奴才不知……” “走,咱们去给图大总管打声招呼。”男子轻声说道,视线却从未离过尼楚贺。看着那张秀美的容颜,心脏的位置不可抑制地颤动了几下,深邃的黑眸中闪现出少见的柔情…… 作者有话要说:掉收了,怎么能掉收呢?人家的文才刚刚开始呢,嘤嘤嘤嘤…… 撒花花求虎摸~~~ ☆、第14章 疑似故人 自茶馆出来,尼楚贺的脸色就没有好过,一边感叹傻帽皇帝无药可救,一边怀念她那英明神武的玄烨表哥。 图德海苦哈哈地跟在尼楚贺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就没有平静过,一会儿抱怨康熙太糊涂了,怎么能做出这么奇葩的事来,一会儿又担心自家主子出了什么意外,害得他项上人头不保。 跟了这么一位脑子抽风的主子爷,我这个大总管当得容易吗我? 哎呦……真是该死,总改不了私下绯议主子的坏习惯,奴才应该对万岁爷的景仰入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才是。万岁爷做出来的事,咱们寻常人一定做不出来…… 两人各怀心思,气氛有些低沉,却不想被一堵肉墙挡住了去路。尼楚贺不高兴地皱眉,直叹流连不利。抬起头,只见一张俊美冷峻的容颜映入眼帘,再一看,原是个蒙古人,尼楚贺冷着脸,心里提高警惕,略带敌意的眼光看着眼前之人,心中暗骂,哪里来的登徒浪子,居然撞在本宫的枪口上! 玄烨眸里含笑,抬起手摸了摸鼻子,被小丫头瞪眼了。继而转向图德海,拱手道,“图公公,这是打哪儿来?” 尼楚贺眉毛一拧,怀疑的眼神在玄烨身上扫视,熟人?莫非就是皇太后的亲侄子,那个在围场上被刺客射了一箭的蒙古公子?叫什么来着…… 正想得出神,却见图德海上前朝那蒙古公子打了个千,脸上带着友好的笑容,“原是成安公子,咱家失礼了。” 一边说一边上前,把尼楚贺护在身后,又笑,“成安公子别来无恙,身上的伤可有大碍?” “劳烦公公挂念,现无大碍。”玄烨向后退了一步,嘴上与图德海说话,视线却是时不时地往尼楚贺身上打量,突又轻抿薄唇,把头转向尼楚贺,眼中带着浓浓的笑意,“敢问公公,这位姑娘是……” 图德海轻蹙双眉,微微变脸,用宽大的身躯挡在尼楚贺身前,与玄烨周旋,“万岁爷今儿个心情好,带懿妃娘娘出宫玩耍。不过刚才边疆送来急奏,万岁爷快马加鞭回了太和殿,便让咱家护送娘娘回宫。” 说完像是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口袋小玩物,在玄烨眼前得意地炫耀了一番…… 看什么看?咱们高贵典雅、温柔和蔼的懿妃娘娘,哪能让你一个蒙古小公子随便看了去!真是不懂礼貌! 玄烨轻笑,双臂交叉放在胸前,朝尼楚贺微微行礼,“在下刚才冒犯了懿妃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尼楚贺奇怪地看了玄烨一眼,只觉这位蒙古小公子带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还有这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在哪儿听过,唇角忍不住向上翘,大方地抬手,口气中带着一丝得瑟,“免了,本宫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 话还没说完又突然捂住嘴巴,睁大眼睛狠狠地瞪了玄烨一眼,这不是她经常和表哥玩闹时说的话吗?怎么此刻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说出来了? 心中略微恼怒,退居在图德海身侧,用手拉扯图德海的衣袖,催促他赶快离开…… 图德海也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对康熙的抱怨,懿妃娘娘这么天姿国色的人儿,怎么能随意带出宫呢?你看成安公子那两颗眼珠,都快粘到娘娘身上了,真是大不敬! 接着轻哼一声,“咱家要护送娘娘回宫了,成安公子就请留步吧。” 双臂张开,就如一只展翅的老鹰,把尼楚贺护在一侧,一脸防备地看着玄烨,以防此人心怀不轨…… 玄烨把两人的神情动作收入眼底,眸中的笑意更甚,点了点头,“即是这样,那我就不打扰公公了,公公还是快些送娘娘回宫吧。” 顿了一下,勾唇别有意味地看了尼楚贺一眼,末了又加上一句,“毕竟,宫外不安全。” 待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玄烨才回过头来,失笑地摇了摇头,低低喃道,“懿妃娘娘……” 据他所知,皇帝的后宫就只有一个封妃的女人,还有几个分位较低的宫嫔和贵人。想到这又不禁蹙眉,皇帝已年满二十,不说育有子嗣,竟是连一个皇后也没有,荒唐可笑! 不过他那温婉可爱的小表妹,可不能让皇帝给糟蹋了…… ****** 回宫的路上,尼楚贺的心境一直不平静,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刚才遇见的那位蒙古公子,双眉一会儿紧蹙,一会儿又舒展开来,一会儿又时不时地往后看,刚才怎会突然失态,放松了警惕心?那人就像是有魔力一样,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她乱了心智。 犹豫好一阵,终是忍不住问出来,“成安公子就是韵贵人的亲弟弟?皇太后的亲侄子?” 图德海皱眉,疑惑地看了尼楚贺一眼,点点头,“是呢,听说这次被傅亲王世子射伤,差点要了半条命。” “我看着成安公子面善,倒不像是韵贵人一个德行。”尼楚贺轻言道,希望能从图德海口中套些话出来,那位叫成安的男子带给她的感觉太熟悉了,无论是 从语气还是神态上,都像极了她的玄烨表哥。 谁知图德海听了却不再开口,只是点头应和,“娘娘说的是。” 尼楚贺一阵气闷,竖眉横了图德海一眼,甩了甩帕子,加快脚步走在前面。今儿个出门真应该看看黄历才是,尽碰到一些晦气的事! 回到宫里,第一件事就是打发人下去传话,让生母赫舍里氏递牌子进宫。 初雨心思细腻,瞥见自家主子心情不好,便把殿里的宫人全部遣退,又泡制了一杯清凉薄荷茶,递到尼楚贺手中,蹲下身给尼楚贺揉腿,轻言笑道,“主子走了半天累着了,奴婢给主子说说笑话解解闷儿可好?” “算了,我现在没心思听笑话,你明天带些日常的生活用品去景祺阁看看韵贵人,我得多去寿康宫走走,找个机会把韵贵人放出来。”尼楚贺端起茶杯大喝了一口,然后交给初雨,用手帕沾了沾唇角,说得极其郑重。 好吧,她现在可没心情去管傻帽皇帝的事了,管他什么怀玉表弟还是表妹,都来不及今儿上午那个深邃从容的回眸,仅仅一个眼神,在她心里荡起阵阵涟漪,越是心动就越是好奇,越是好奇就越想把此事弄清楚。成安是韵贵人的亲弟弟,又是皇太后的亲侄子,这次发生这么大的事,皇太后和韵贵人必是焦急万分,话里行间总会透露一些关于成安的消息。 初雨却是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说道,“主子可是忘了当初韵贵人是怎么陷害咱们的,承乾宫至今还荒废着呢。”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尼楚贺柳眉一横,轻声训斥。 初雨一愣,随即低下头,“奴婢知错,主子教训得是。” 韵贵人被打入冷宫已有三个月之余,若说皇太后的娇宠助长了她的气焰,那么尼楚贺的责罚却是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她不知道这三个月是怎么过来的,虽然内务府从未亏过她的吃穿用度,但突然之间从皇太后身边的大红人跌落到无人问津的冷宫妃子,这滋味必定是不好受的。刚进入冷宫之时,她对尼楚贺的恨意如野草一般疯狂增长,奈何她再怒再恨都没有人理她,又渐渐恢复平静。 后来在一个宫女口中得知,本来皇上打算封她为韵妃,连册封的诏书和金印都准备好了,却是让她这么一闹,不仅丢掉了妃位,还差点丢掉了性命。 韵贵人这才明白,当初闹着要当皇后的想法是多么荒唐,且不说佟佳氏那个心机深厚的小丫头,即便是长春宫里不问世事的昭嫔,也比她的分位 高。贵人上面设六嫔,四妃在六嫔之上,然后是贵妃,再设皇贵妃,最后才是皇后。她与皇后的位置相差这么远,怎会一时糊涂想要一步登天? 她那个皇太后姑妈,究竟是真心疼爱她,还是利用她?或是和她一样糊涂? “奴婢给太后请安,给懿妃娘娘请安。”弯腰屈膝,态度谦卑,姣好的面容带着一丝苍凉,细柔的女声微微颤抖,似乎饱含了巨大的委屈,却又极力克制,不敢轻易表现出来。 皇太后眼眶一热,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上前一步把韵贵人搂在怀里,心肝儿地叫着,“哀家的韵儿,韵儿啊……我可怜的孩子,姑妈让你受委屈了……” 尼楚贺眼里闪过一丝同情,朝韵贵人点了点头,“韵姐姐安好。” 韵贵人脸色一僵,又瞬间恢复如常,面对着尼楚贺跪下来,哀声乞求,“奴婢当初一时魔怔,害得懿妃娘娘困入险境,只因奴婢心生贪念,铸成弥天大错,还望娘娘大人大量,原谅奴婢的人性冲动。” “韵姐姐快快免礼,奴婢二字妹妹不敢当,妹妹当时也有过错,才让姐姐受了三个月的委屈。从此以后,咱们化干戈为玉帛,以姐妹相称,共同服侍皇上。”尼楚贺扶起韵贵人,双手相执,四目相对,偏头朝皇太后看了一眼,后又转过身,面露担忧之色,“妹妹心直口快,我此时便直说了,这次请姐姐出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一说到这里,皇太后的脸色也难看起来,由宫女搀扶着至主位上坐下,只微微叹气,皱眉不语。 尼楚贺顿了顿,继续说道,“上个月皇上去西山围场狩猎,鄂贝勒家的成安公子不幸遇刺受伤,虽说现在伤势大好,但凶手仍然逍遥法外。妹妹深知姐姐与家人感情深厚,所以便与姐姐报个信。” 韵贵人面上一急,连忙转头朝皇太后问道,“安弟的伤势可有大碍?” “皇上请了宫里的太医诊治,倒是没了大碍。”皇太后拉着韵贵人的手,拍了拍手背以示安抚,接着又皱眉道,“只是如今皇上行事越发武断,一味包庇傅王府的人,硬是不给哀家这个嫡母一点面子。” “额祈葛心中肯定焦虑。”韵贵人的神情担忧,她哪曾想一从冷宫出来就听到这档子事?成安是他们家唯一的男丁,额祈葛又是个行事冲动的人,只盼着莫要像她以前那样,去强迫万岁爷才好。 可她现在更担心的是家里的情况,额吉去世得早,额祈葛又没有再娶,二妹看着温婉懂事,却是个 没有想法没有计量的傻丫头,这件事又牵扯到傅王府。二妹对傅亲王世子情有独钟,又有婚约在身,如今两家结了仇,只怕…… 说不定现在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韵贵人心下焦虑,她刚刚解了禁,不敢造次,只好小声对皇太后说道,“臣妾想请二妹进一趟皇宫,求太后恩准。”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先前写的感觉有点变味了,所以重写了一遍,大体思路不变,只是个别情节调换了一下位置~~ 唉……我有很严重的强迫症,我知道这是一种病,得治!可是现在还没有找到治疗的办法,所以就先委屈一下各位亲们了~ ☆、第15章 初现端倪 皇太后眼角泛酸,“发生了这样的事,对莹莹的名声总归是不好的,从小又没有娘亲在旁边指点,就怕她钻了牛角尖。若是能接到宫里来,你这个做姐姐的予她开导开导也好。”说着又是一声叹气,“可怜见的,傅亲王世子怎的不小心就射中了你弟弟……” “所幸成安公子的伤势已无大碍,太后娘娘和韵姐姐也不用太过担忧。”尼楚贺轻声安抚,也同样皱着眉头,仔细聆听有关成安的消息。 不过她对这件事情的具体情况不甚了解,从太后的语气听来,似乎傻帽皇帝有心偏袒傅王府,倒是对鄂缉尔贝勒争锋相对。还有,前几日傻帽皇帝让她出主意帮助傅怀玉,难不成和这件事有关? 还有她何时多出来一个身为亲王福晋的姑妈?那个姓傅的怎么会是个王爷? ****** 回到景仁宫,却见初晴言笑晏晏地走过来,凑到尼楚贺耳边兴奋地说道,“主子,您看谁来了?” 一边说一边掀开帘子,只见一位四十来岁的女人站立在大殿中央,雍容端庄,丰腴艳丽,周身散发出一种温婉柔和的光芒。尼楚贺大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着女人的手,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哽咽着声音叫,“额娘……” “真没出息,这么容易就哭了。”赫舍里氏眼中暗含泪光,嘴上却是取笑自家闺女,掏出手帕给尼楚贺擦泪。 尼楚贺拽着赫舍里氏的胳膊,略带撒娇的口吻,“女儿可是大半年没见到额娘了。” “在宫里可还习惯?皇上对你好不好?有没有受什么委屈?”赫舍里氏慈爱地抚着尼楚贺的脸庞,满眼心疼,“额娘倒不是希望你给咱们家挣得多少脸面,只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万事都要有个分寸,宫中行事处处谨慎,千万莫叫别人拿了把柄。” 说到这里,赫舍里氏顿了一下,突然放低了声音,“我在宫外也有所耳闻,皇太后那侄女是个性子极差的,她可有为难你?” 听着母亲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尼楚贺心中即是温暖又是无奈,拉着赫舍里氏至一旁的软榻上坐下,“女儿在宫里一切都好,额娘您就不用担心了。” 她活了两辈子,要是连后宫这点子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前世就不配给表哥当皇后了。 “我今儿请额娘来,就是想听额娘给我说说宫外的趣事,鄂贝勒府和傅王府两家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女儿心中好奇,就……”尼楚贺吐了吐舌头,朝赫舍里氏 俏皮一笑,接着凑到母亲耳边,“宫里传的肯定没有额娘讲得好听。” 赫舍里氏佯装生气地瞪了尼楚贺一眼,“都进宫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多长个心眼儿,这些话哪是能随意谈论的?” “那您就给我说说那位傅亲王姑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记得阿玛有一位姐妹做了亲王福晋?”尼楚贺撇撇嘴,眼珠一转,又蹭上赫舍里氏的胳膊,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还好现在只有她们母女两人,要是被表哥知道了,准会笑话她。 赫舍里氏眼神一黯,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她哪是你阿玛的亲姐妹,不过是咱们庄子上一个管事的女儿,后来那管事的为了救你玛法,自己被乱军砍死了,只留下了一个不满六岁的姑娘。你玛法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便把那五岁多的小女儿抱回家,收作养女,跟着咱们家姓佟。你出生的时候她都已经出嫁了,况且家里人也很少提起她,当然不知道关于她的事了。” “额娘……”尼楚贺轻唤了一声,她怎么觉得额娘的神情不大对劲儿。 “关心这么多作甚?管她是亲王福晋还是郡王福晋,总比不过你这个皇妃,别想那么多,养好身子,早日给额娘生个大胖外孙才是。”赫舍里氏勉强笑了笑,随意敷衍,明显不想谈论关于傅亲王福晋的话题。 尼楚贺俏脸一红,低着头小声道,“额娘别打趣女儿……” 谁要是给傻帽皇帝生孩子,谁就是傻帽第二,若是表哥不回来,她宁愿当一辈子的黄花闺女,也不能让那二货给糟蹋了。一提到表哥就想起那天在宫外见到的成安公子,尼楚贺甩了甩脑袋,三日后,鄂贝勒家的二格格就要进宫了…… 还有,额娘为什么逃避谈论傅亲王福晋?玛法的养女,她名义上的姑姑。 赫舍里氏轻笑了几声,又和尼楚贺说起家里的一些事情,嘱咐女儿在宫中谨慎小心,若是有什么需要就派人回来报个信儿,随意唠嗑了几句,看天色不早了,便向尼楚贺行礼告退。 尼楚贺点头称是,把赫舍里氏送到景仁宫门口,就转身回了寝室。 三日后。 皇太后派了几个嬷嬷去鄂贝勒府上接人,跟随成莹一同进宫的还有两个婢女,一个是从小便伺候她的莺儿,一个是鄂缉尔临时挑选的,叫冰雨。成莹褪去一身汉服,着一袭碧蓝色蒙古装饰,看上去要比平日精神得多。 尼楚贺身为后宫分位最高的妃嫔,自是同韵贵人一道在 寿康宫接见成莹。皇太后神情略显激动,在大殿里来来回回走了十多圈儿了,伸长了脖子盼着成莹的到来。尼楚贺见状抿唇轻笑,这皇太后性格虽然偏激了些,但在对待晚辈上,却是真心实意的好,尤其是鄂缉尔家这两个女儿,就跟自己亲生的孩子似的。 半响过后,四个嬷嬷领着一位俊俏清秀的姑娘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皇太后喜露于色,和韵贵人相视一笑,“终是来了,莹莹今儿个真好看。” “莹莹给太后娘娘请安,给懿妃娘娘请安。”成莹双臂交叉置于胸前,给两人行了一个蒙古礼,后又转向韵贵人,温和笑道,“姐姐……” “好好好!这才是咱们科尔沁女儿的风范。”皇太后哈哈大笑,一边打量成莹一边对尼楚贺说道,“你看看,多有精神,莹莹小时候也学过骑马,有机会你们几个年轻人去马场比赛比赛,看看是咱们蒙古女儿骑技好,还是你们满洲姑娘骑技好。” 尼楚贺轻掩唇角,温婉笑道,“太后娘娘这是说笑呢,咱们满蒙一家,何必分彼此。” “你这丫头,就是会说话。”皇太后笑着嗔了尼楚贺一眼,转身把成莹拉到身边,让宫女下去泡制茶水,然后开始询问成莹近日来鄂贝勒府里的情况。 韵贵人则比以往要安静许多,暗暗观察成莹的一举一动,只觉这个妹妹一下子转变得太快了,性子虽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柔和,却是少了眉间那股淡淡的忧郁,最难得的是居然换下了墨淡如兰的汉服,穿起了豪放爽朗的蒙古服饰。她在冷宫这三个月,究竟发生了多少事?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成莹接过宫人手中的茶杯,先是给皇太后呈上,然后再呈给尼楚贺,又朝韵贵人福了福身,便静静地说道,“如今三弟的伤势大好,皇上让我们家和傅家化干戈为玉帛,一笑泯恩仇,还打算释放了傅亲王世子,但额祈葛不干,说是不能这么容易就放过傅王府。那天晚上,傅王府的格格偷偷到府上来见我,向我坦白了缘由,说三弟是她射伤的,不管傅亲王世子的事,不巧被额祈葛逮个正着,而后额祈葛又以‘夜闯贝勒府’的罪名要求傅亲王惩罚怀玉格格,这事情越闹越大,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什么?她一个亲王格格去围场做什么?”皇太后听后大惊失色,那是八旗子弟竞赛的场地,她一个格格哪有资格进去? 成莹低下头,脸上略带羞愧之色,沉默着不说话。 韵贵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奇怪地看了成莹一 眼,这绝不是她那个一心只想着爱情的傻二妹能说出来的话,此时竟然连情郎的名字都不说了,直称呼为傅亲王世子,这样的改变,让她觉得诡异! “真是不像话,格格不像格格,竟敢私闯围场!”尼楚贺面露鄙夷之色,原来傅怀玉竟是个这样的人,怪不得那天她还没开始说话呢,就被傅怀玉一阵大吼小叫。 听了成莹的一席话,又想到这些日子听到关于傅怀玉的事迹,心中不由得一阵嘲讽,亲王格格女扮男装上街打架惹事,又和当今圣上结拜为兄弟,还闯入围场射伤蒙古公子,居然还私闯贝勒府!呵,这格格真是够奇葩的,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见到过。 难怪额娘这么不愿意提及傅亲王福晋这个姑姑,教出来这样一个女儿简直就是丢自己的脸,只怕佟家的人都不愿承认玛法收养的这个女儿了…… “额祈葛的性子激烈了些,你有机会多多劝他一下。”韵贵人轻叹了一声,原来她的性格是遗传她父亲的,还有姑妈,也是个火爆脾气,随即又联想到当今的太皇太后和世祖爷的废后,突然一愣,难道这是他们家族的遗传? 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觉得这想法有点可笑,然后回到刚才的话题,“安弟现在如何?” 成莹低着头应道,“三弟根本不管事,昨日只身一人去了潭柘寺。”说着又面露委屈,眼眶微微泛红,“额祈葛根本不听我的劝,还说我对傅亲王世子念念不忘,若是我再替他们傅家说话,他就不认我这个女儿……” 皇太后皱眉,“他若再这么闹下去,咱们就算有理也会变成无理,况且皇上本就偏心傅家。” 尼楚贺其他的不关心,倒是敏感地抓住了‘成安只身一人去了潭柘寺’这句话,黑眸轻轻一闪,琢磨着此人的举动表现,心中的疑惑更甚,他一个蒙古公子,怎么平白无故去了潭柘寺?她只记得前世表哥倒是经常去潭柘寺礼佛,后来又将潭柘寺发展成皇家寺庙。 心里的疑团就像是雪球,越滚越大,有了那么一丁点期盼,就会随着想念无限扩大,她想念玄烨表哥想得着魔,眼里梦里全都是他的影子…… 从寿康宫出来,一个人浑浑噩噩走在御花园中,眼睛望着乾清宫的方向,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日在宫外的大街上,成安公子与她说话的语气和略带戏谑的神情,逐渐幻化成一个英俊威严的男人,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掀起淡淡的温柔和丝丝笑意。 “奴婢给懿妃娘娘请安。”一个身着浅蓝色宫装的女子从侧 面走过来,朝尼楚贺行礼道。 好生眼熟!尼楚贺观察了眼前这宫女几眼,恍然道,“你不是莹格格身边伺候的婢女么?怎么此时跑到御花园来了?” “格格正和韵贵人说话呢,太后娘娘让奴婢去内务府拿一些衣物过来,这……这……”冰雨说着一阵脸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宫里太大了,一个转弯,奴婢就找不到方向了……” 尼楚贺轻笑,“紫禁城确是很大,多走几次就认得了。”说着招呼初晴上前,吩咐道,“你带这位姑娘去内务府。” “奴婢多谢娘娘。”冰雨面露喜色,朝尼楚贺行了一礼,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粉色的荷包,小声道,“我家公子说这个荷包是娘娘落在大街上的,让奴婢把它还给娘娘。” 说完便和初晴转身离开了。 尼楚贺翻过荷包一看,顿时大惊,这不是她送给傻帽皇帝那个荷包么?怎么跑到成安公子手中去了? 还有这个婢女……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又更晚了~~好困~ ☆、第16章 以马代罪 夜已深,整个紫禁城却是灯火辉煌,时值初冬,天气渐冷,空气中泛着丝丝凉意。尼楚贺依靠在窗前的栏杆处,手中紧紧捏着那个粉色的荷包,双眉紧拧,目光幽深而哀怨,一不小心,那满满的思念就溢出来,倾泻一地…… 她好想他,迫不及待地想见他。只是不确定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 起身,坐下,再起身。闭眼,又睁眼。那一抹挺拔清瘦的身影时时刻刻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重生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年了,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陌生人占据了他的身体,用那一副英俊伟岸的身躯做着与之不相符合的傻事,心里头不知是苦还是甜。如今偶然出现另一个与他的神态和气质相像的人,心,就不可抑制地跳动了。 初雨从门口轻步走进来,手里拿了一件披风,上前给尼楚贺披在肩上,“主子,天凉了……” 尼楚贺抬头,抿唇轻轻一笑,“把灯熄了,我先去歇息。” “奴婢伺候主子就寝。” 尼楚贺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卧室,端坐在床沿上,任由初雨替她宽衣解带,神情却是木讷呆滞,“咱们过几天出宫一趟。” “主子想去哪儿?”初雨把毛巾放在温水里搓揉一番,然后递给尼楚贺。 “潭柘寺……” 初雨双手一顿,随即又恢复过来,轻笑道,“主子应该去拜送子观音才是。” 尼楚贺微微一愣,眼神逐渐清明起来,抬眼看着初雨,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微笑,“这话是你个黄毛丫头能说的?也不嫌害臊!” “奴婢只想替主子分忧……”初雨低着头羞红了脸,小声反驳道。 尼楚贺咧嘴一笑,伸手捏了捏初雨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儿,“主子会好好待你的,时候不早了,你也快去休息,明天收拾一下,咱们就去向皇太后请旨。” ****** 次日一大早,用过早膳,又让初雨初晴准备好行李,尼楚贺站在宫门口,望着天上稀薄云层中的阳光,做了一次深呼吸,把体内的浊气都排出去,一时间只觉得神清气爽。此番出行,明面上是说为了皇嗣祈福,可真正的目的却只有她一个人明白。 后妃与外臣私会,是要被赐死的…… 待一切收拾妥当,尼楚贺便带着初雨和初晴去寿康宫给皇太后辞行,还得去乾清宫找康熙批准。不想刚刚走出景仁宫宫门,就看到一个身着浅蓝色宫装的女子匆匆忙忙跑过来 ,面容焦虑,急得满头大汗,予尼楚贺禀道,“懿妃娘娘,不好了,太后……太后她……” 尼楚贺猛然一惊,抓住那女子的手急道,“太后怎么了?” “今儿早上,太后娘娘突然发火,发作了寿康宫的奴才,现在正怒气冲冲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韵贵人拦不住,便让奴婢来找懿妃娘娘。” 韵贵人?尼楚贺此时才正眼瞧身前这个女子,下意识蹙眉,原来是韵贵人的贴身宫女燕儿,她就说怎么如此眼熟。不过皇太后怎会突然生了气,又要与那傻帽皇帝发生冲突? 来不及多想,连忙对燕儿说道,“你快带我去见太后娘娘。” 一行人疾步走到御花园处,却见皇太后铁青着一张脸正往乾清宫的方向行去,身后跟着几个嬷嬷和宫女,均是一副惶恐的神情;韵贵人走在皇太后身侧,时不时地拉着皇太后的衣袖,像是在哀求什么;成莹迈着小碎步走在最后,脸上一片茫然,神经却紧绷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尼楚贺快步上前,给皇太后行礼,“臣妾给太后请安……” 韵贵人大喜,顿时松了一口气,递给尼楚贺一个感激的眼神。 皇太后神情一滞,接着又抬头挺胸,拉着尼楚贺的双手,“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识大体明大理,可……可哀家这次无论如何就不能由着皇帝再这么闹下去了……”说着突然眼眶泛红,声音哽咽,“否则,迟早有一天,祖宗留下来的江山会毁在他手里,哀家……” “太后……”尼楚贺轻蹙双眉,眼中闪过一丝同情,暗自感叹傻帽皇帝无药可救,随即放柔了声音,“请太后息怒,凡事当三思而后行,莫要伤了太后与皇上的母子情意。” 皇太后痛心疾首,“他何时把哀家这个母后放在眼里?” 突然,袖子被撩起,胳膊上传来一阵凉意,尼楚贺微微一愣,怔怔地看着皇太后,只见皇太后紧紧盯着她手臂处的那一点朱砂泪流满面。尼楚贺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放下衣袖,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惶恐不安。哪知一个踉跄被皇太后抱到怀里,“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都是哀家的错,是哀家害了你们……” 韵贵人跪在地上默默地流泪,看向尼楚贺的眼神带着怜悯和同情,又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伤心难过。 尼楚贺蹙眉,瞬间明白了皇太后生气的原因,挣开皇太后的怀抱,缓缓蹲下身,同样撩起韵贵人的衣袖,手臂上那一点朱砂刺得她眼痛。 下一刻,皇太后严肃了表情,沉声道,“哀家懿旨,传:长春宫昭嫔钮钴禄氏,延禧宫惠嫔纳喇氏,钟粹宫荣贵人马佳氏,翊坤宫宜贵人郭络罗氏,即可前往寿康宫,哀家有话要训!” 寿康宫大殿,四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并排而站,尼楚贺和韵贵人立于皇太后两侧,宫人们得了皇太后的旨意都自觉退了出去,只留下几个中年嬷嬷和寿康宫的管事太监。 “袖子撩起来!”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暗自稳定心神,轻声说道。 几位宫嫔面面相觑,犹豫片刻,都把宽大的袖筒卷起,露出洁白如藕的胳膊,中间那一点朱砂却是红得耀眼。轮到昭嫔的时候,只见她面露惊恐之色,苍白的脸庞毫无血色,‘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悲哀和痛苦,“臣妾有罪,请太后责罚!” 尼楚贺杏眼圆睁,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皇太后神情恍惚,摇摇晃晃走到昭嫔跟前,脸上带着一点点希冀,“皇上他宠幸过你,对不对?” 众所周知,去年腊月,昭嫔在长春宫小产,之后便一蹶不振,不问世事。既然小产过,那一定给皇帝侍过寝…… 昭嫔只一个劲儿地摇头,眼泪顺着脸庞不停地往下流,“臣妾欺瞒皇上太后,所犯‘欺君’大罪,死不足惜,只求太后饶了臣妾的族人,这一切乃臣妾擅作主张,与他们无关。” “去年小产,那是假的?”皇太后紧抓住昭嫔的肩膀,灰褐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疯狂。 昭嫔悲痛不已,用手帕捂住嘴巴轻声抽泣,点点头。 “那死去的皇后呢?是不是也还是处子之身?” “皇后姐姐的遗体是由臣妾一人清洗入殓的,她嘱咐过臣妾,咱们嫁入皇家,万事要以大局为重,不可叫天下人看了爱新觉罗家的笑话……”昭嫔声音哽咽,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所以……臣妾才假装怀孕……万岁爷,万岁爷是个好皇帝……” 皇太后面色惨白,跌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无神,不再年轻的脸庞满是伤痛和悲哀,突然哭了出来,“冤孽啊……冤孽啊……” 尼楚贺大惊,她怎么也没想到后宫竟然会是这个样子!原以为是她防范妥当,才没让傻帽皇帝近身,谁曾想傻帽对后宫的女人完全没有兴趣,到如今,妃嫔们竟然都还是处子之身,就连那死去的皇后,也都还…… 韵贵人已从最初的心惊|变成了心死,呆呆地坐在一旁,唇角勾起 一抹自嘲的弧度,争宠?她争了这么多年,究竟是和谁在争宠?若不是今儿早上皇太后偶然发现她手臂上的宫砂,她永远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残忍! 看,从头到尾,她闹了多大的笑话,本就没有被皇帝宠幸过,还自欺欺人以为宫里就她最受宠;胡搅蛮缠干了这么多蠢事,又被打入冷宫呆了三个月…… 大殿里是一片悲戚,几位宫嫔掩面小声哀泣,只听得到每个人的委屈和无奈,还夹杂着一丝不甘和怨恨;尼楚贺双眉紧蹙,脑子里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越发清晰了;皇太后瘫坐在藤椅上,脸上一片茫然和无助,手中的佛珠被扯断,眼中迸发出愤怒的光芒;韵贵人目光呆滞,神情是如死灰般的沉寂。 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而又沉闷的氛围,身着灰蓝色袍子的太监跌跌撞撞跑进来,“太后娘娘,不好了,万岁爷释放了傅亲王世子,把一匹马关进了宗人府。” “什么?”皇太后‘腾’的一下站起来,用手扶住晕眩的脑袋。尼楚贺连忙上前,给皇太后顺了顺气。皇太后这时才稍微镇定下来,“你再说一遍。” 那太监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禀道,“怀玉格格去乾清宫找万岁爷理论,说她本不是有意伤害成安公子,只怪那匹马不小心失足,才错伤了成安公子,责任应该在那匹马身上。万岁爷听后大喜,认为怀玉格格言之成理,便下令抓了怀玉格格的马关进宗人府,释放了傅亲王世子。还说……还说让傅王府和鄂贝勒府之间的恩怨就此消除,化干戈为玉帛……” “他这是糊涂!”皇太后一口气提不上来,脸色气得发白,“存心让天下人看咱们家的笑话,把一匹马关进宗人府……把一匹马关进宗人府……” 顿时提高了音量,拿起桌上的茶盏扔到地上,“那宗人府是什么地方,居然关了一匹马进去,他这是拿一个畜生与皇室宗亲相提并论!把朝中的文武官员当做傻子糊弄!孽障,孽障啊……” 大殿里的人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这样的皇帝,对她们来说还有什么指望?怪只怪自己的命不好,先帝爷就算再宠爱董鄂妃,总会去其他妃嫔那里走走,可万岁爷如今而是有余,从未踏入后宫半步。孤独终老也罢,至少还能保个一世荣华。 “走,去乾清宫!”皇太后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皇帝是她一手教出来的,论责任应该由她担当,即便是以后当真亡了国,那也是她这个太后的过错! 尼楚贺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大殿 里的宫嫔,轻声一叹,“都散了吧,这都是命啊……” 命啊…… 她与玄烨表哥分隔两个世界,这也算是命吗?闭上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又苦又涩。蹲下身,把脑袋埋在膝盖处,轻微一阵抽噎,突又抬起头来,眼睛里带着坚定的光芒,脸上露出一丝不甘和愤恨,一个想法逐渐在脑海里形成……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我要向各位亲爱的菇凉道歉,10晚上出去逛街,九点半才回来,结果回来的时候把鞋子踩破了,然后码字只码了半章,不能发出来…… 11号因为要参加一个培训班,所以一整天不空,又加之昨晚上出去买鞋了,回来的时候太晚了,而且训练了一天,很累很累,所以就没有码字 于是就推到了今天,上午去照毕业照,花了一上午,直到中午才开始码字,所以……就这个时间发文了 亲爱滴们,我对不起你们,今天阿空再码一章补偿你们,请原谅…… 吼吼……下章凉凉和表哥就要私会了,嗯……再过几章,表哥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去了,脑残格格也要进宫了,然后凉凉就可以尽情地嗑瓜子看戏了,啊……总之,美好的日子即将来临! 撒花撒花…… ☆、第17章 暗中幽会 “把那匹马给哀家宰了,皇上下旨革去傅荣亲王世子之位,自此傅王府和鄂贝勒府恩怨两清,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皇太后平静地开口,脸上看不到一丁点儿波澜。 康熙下意识皱眉,反驳道,“朕已经将这件事情处理妥当,母后就不用操心了。” “你这是把皇室宗亲的颜面往脚底下踩!”皇太后横眉,怒其不争地指着康熙,“待哀家百年以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又有何颜面去见你那早逝的生母?”用手捂住胸口,痛心疾首道,“作孽啊……” 看着皇太后这般作为,康熙心里更加不高兴了,他一个皇帝,处置事情何须要旁人来指手画脚,况且这圣旨已经传达下去了,哪有再返回来的道理?眉毛一竖,轻哼了一声,又把视线转向尼楚贺,面露喜色,一脸希冀地问道,“表妹,你来说,朕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给了鄂贝勒府一个交代,又不会让傅王府的人免了责罚,可有哪里不对?” 尼楚贺在心中嗤笑,眸底的鄙夷之色越发明显,面上却是一副温婉和蔼之态,淡淡地说道,“皇上乃天下之主,所作决定楚楚不敢置疑,皇上说好那自然是好……” “懿妃……”皇太后吃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尼楚贺。 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得尼楚贺继续道,“臣妾这几日精神恍惚,精力不济,对皇上之言不敢妄加评论。”接着又猛地跪在地上,“臣妾有一不情之请,求皇上和太后成全。” 康熙听到膝盖触地的声音,不禁心疼,连忙把尼楚贺扶起来,柔声道,“你有什么苦衷尽管说出来,朕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皇太后静静地看着尼楚贺,神色莫辨。 “昨日听闻家母偶然风寒,臣妾想告假几日,回府陪伴母亲……”声音清淡如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淡淡的,好像随时都可能消失掉。 皇太后猛然一震,却是明白了尼楚贺话中的意思,转头瞥了康熙一眼,脸上失望的神色愈来愈浓,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情估计是打击到懿妃了,可怜这孩子,这么精明通透的人儿,却是毁在了自家儿子手中,枉费她以前又是开导皇帝,又要劝导她这个太后,只可惜皇上这性子怕是永远都拧不过来了…… 上前一步握住尼楚贺的手,轻言道,“你先回去修养一段时间,别忘了回来,紫禁城才是你的家……” 原谅她的私心,即便是皇帝就这么废了,也不能少了这孩子,佟家教了一个好闺 女,她却教出了一个荒唐帝王,罪孽啊! 尼楚贺垂眸,低声喃道,“臣妾多谢太后成全。”说完便转身出了乾清宫。 康熙心下一急,想要跑上去追赶尼楚贺,却不知为何又抬不起脚步,遗憾的同时却有一丝窃喜,让表妹回去陪陪舅母也好,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去找怀玉了,也不知道怀玉知晓了他有这么多妃嫔会不会生气? 皇太后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抬头看了康熙一眼,什么也没说,跟着走出乾清宫。难道皇上真的无可救药了?那她岂不是成了大清的千古罪人? 浑浑噩噩走进奉先殿,看着列祖列宗的画像,不禁泪流满面…… ****** 一辆豪华精致的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北京城外的柏油大道上,尼楚贺掀开车帘,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不由得轻笑出声,心情莫名轻松了许多。 “主子,咱们这是去哪儿?”初晴眨了眨眼睛,凑到尼楚贺跟前,趴在窗口,伸出手去接天上飘落下来的雪花。 尼楚贺回头看了看初雨,“我去外面找两个英俊贴心的年轻人,把你们两个都嫁了。” 初晴‘腾’的羞红了脸,撅着小嘴委屈地看着尼楚贺,娇嗔道,“主子就知道打趣奴婢们。”轻哼了一声,扭捏着身子坐到初雨跟前,小声嘀咕,“我才不嫁,我一辈子跟着主子,嫁人后就没有好吃的好玩儿的了,还得穿破旧的衣服……” “噗……”尼楚贺没忍住笑出来,指着初晴对初雨道,“你看看她,在她心里,合着咱们还比上那些厨房的吃食?” 初雨扬唇轻轻一笑,随口附和,“她是舍不得药房里那些瓶瓶罐罐。” “你们……”初晴涨红了脸,瞪了两人一眼,然后鼓着腮帮子转过头,“我不理你们了……” 广阔旷远的大地上,只留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和欢快的笑语…… 潭柘寺。 下了车,便有光头小和尚上前来为尼楚贺牵马,行至寺门口,又见一个年纪较长的师父走过来,双手合十置于胸前,与尼楚贺一一见礼,然后将几人带到大雄宝殿。 上香,拜佛,祈祷…… 待一切事宜都置办妥当,尼楚贺才笑着对那师父说道,“我等想在贵寺借宿几日,不知可否打扰了师父们。” “女施主一心向佛,且不敢说打扰二字,请施主稍等片刻,待贫僧去禀报住持,好与施主安 排客房。”小师父脸上带着淡笑,说话的态度尤为恭谦。 尼楚贺点头,同样向那小和尚作了揖,便暂且停留在大殿外等候。 半响过后,走过来一个留着胡须的和尚,引着尼楚贺等人进了后院的厢房。不一会儿,又见两个小和尚过来收拾房间,把寺内的规矩情况一一向尼楚贺禀明,又将几人的行礼完全收拾妥当,才向尼楚贺行礼告退。 傍晚,用过斋饭,尼楚贺领着两个小丫头去后山的园子里散步,脸色看似平静如常,心里却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还夹杂着淡淡的失落。潭柘寺这么大,到哪里去找成安公子?又怎样才能确认对方是不是玄烨表哥?如今她着一身妇人打扮,倒不怕与陌生男子忌讳什么,只是担心找不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此时来这园子,也不过是个借口,若是能偶然碰到那人就好了。 重生在这个世界已经快一年了,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也从未想过以后的路要怎样走。凭着自己的手段,自是可以在这个世界干一番大事,生下儿子,挣得皇后之位,再把儿子捧上皇帝宝座,大可悠闲地当个皇太后,想一世清福。 可是…… 这个世界没有和她旗鼓相当的对手,即便是轻轻松松做了皇后,也觉得无趣。 这个世界没有她心心念念的玄烨表哥,即便是享受了天底下所有的尊贵荣华,可这心里,仍然是空的,寂寞得难受…… 只可惜,在园子里闲逛了半个多时辰,也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尼楚贺不禁有些泄气,伸手拉了拉肩上的斗篷,从初雨怀里接过暖炉,一个转身,轻叹,“回去吧,天气冷,当心着凉了。” “主子……”初雨轻蹙双眉,话到嘴边又咽下,只得跟在尼楚贺身后,缓步向前走。 夜幕降临。寒风在空中肆虐,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潭柘寺里一片寂静,打禅的师父们都已坐定入睡,小和尚们也都钻进被窝,在这里借宿的行人三三两两地进入自己的房间,裹着裘皮大衣,不停地搓手取暖。 尼楚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就能看到那双黑如深渊的眸子,又好像突然回到了上辈子,童年的快乐无忧,进宫后的无奈与心酸,还有生离死别的痛苦与折磨。 掀开被子下了床,在屋子里来回地踱步,她有一丝期盼、一丝惶恐、一丝忐忑…… 突然一阵声响,尼楚贺一愣,随即提高警惕,转身 向门口走去,只见大门被推开一个小缝隙,从外面塞进来一封书信。尼楚贺大惊,连忙上前打开房门,左右一看,空旷的青石地板上,竟是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弯下身,捡起信封,迟疑片刻,终是忍不住打开来看……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八个字轻念出口,一瞬间,整个心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那种满满的喜悦和激动像是要溢出来,尼楚贺眼眸含笑,回到寝室穿好衣服,又把斗篷披在身上,透过窗户望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散发出淡淡的柔和的光芒。 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借着月光,独自一人朝后院的梅林走去…… 青石台阶上,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背对着梅林,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和威严,却与行动之处带着温润和儒雅。 尼楚贺远远地站着,不敢上前,手中那个粉色的荷包被她捏出了汗,想叫叫不出声,想笑又笑不出来,是了,就是那种感觉,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熟悉的是对方的气质举动,陌生的却是对方这具伟岸挺拔的身躯。 时间戛然而止,所有的思念和痴恋都化作满满的感动和幸福,眼中的热泪忍不住落下来,尼楚贺缓步上前,用极其温婉柔和的声音一字一句缓缓地念道,“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男子转身,嘴角轻轻上扬,轻笑道,“懿妃娘娘,别来无恙?” 尼楚贺一愣,连忙擦掉脸庞的泪痕,牵动唇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看着那张俊美刚毅的面容,第一次感到语无伦次,“表……表哥……” “娘娘刚才所吟之诗不错!”玄烨眸中含笑,接着又斜睨了尼楚贺一眼,不赞同地说道,“大半夜的,娘娘一个人出来不安全,今儿个是在下约了娘娘,若是哪天碰到了陌生人,娘娘岂不是吃了大亏?” “表哥,你真的是表哥?”尼楚贺上前一步,站在玄烨面前,刚伸出手又缩回来,手足无措地看着玄烨,眼眸里全是希冀的神色。 玄烨轻笑,撑开手中的折扇挡在两人之间,“娘娘请自重,在下乃驻京蒙古贝勒鄂缉尔之子成安,并非娘娘的表哥。” 尼楚贺瞪大眼睛,满脸受伤,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恍惚,“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表哥是天潢贵胄,真正的龙子凤孙,大清的天子,怎么可能是一个蒙古公子? 她 一定是太想念表哥了,单凭一首诗,怎么就能确定对方是她心心念念的玄烨表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玄烨错愕,怎么反应不对劲儿,心下一急,连忙拉住尼楚贺的胳膊,一把将其拽进自己怀中,责备的语气中满含心疼,“傻丫头,就这么经不起玩笑,可不像你贵妃娘娘的作风!”说着紧了紧双臂,略带赌气地说道,“难不成你还想回去继续给那窝囊皇帝做妃子?” “表哥……真的是表哥?”尼楚贺全身不停地颤抖,小心翼翼地试探。 “是,是表哥,表妹不哭了好不好?”玄烨把下巴搁在尼楚贺的脑袋上,就像哄小孩子一样对尼楚贺哄道,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表妹,此刻脆弱得就如一个玻璃娃娃,似乎一不小心就会碎掉。 尼楚贺伸出双臂环住玄烨的腰身,突然放声大哭,什么话也不说,只一个劲儿地叫着‘表哥……表哥……’,这一年来所受的委屈,所遭遇到的苦难,所有的想念,在这一刻全都发泄出来,她依偎在表哥怀里,就像找到了避风的港湾。 满足,又心安……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会不会觉得这章写得有点突兀? 个人感觉不是很良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思考中…… 亲们如果发现了就给阿空提出来哈,毕竟当局者迷【捂脸 来,包养阿空一个,戳下面↓↓ ☆、第18章 换魂大法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寺内的钟声敲醒,尼楚贺起了床,叫初晴和初雨进来伺候,神色柔和淡然,与平常无异,只是初雨却敏感地发现今儿个主子好像变了。 尼楚贺从初晴手中接过毛巾,放在脸上擦了擦,然后转交给初雨,轻言道,“今儿我去正院听住持师父讲佛,你们若想出去游玩,便带上几个侍卫,切不可给主子惹了麻烦。” 初晴一听大喜,“主子不用咱们陪伴?” “呐,主子放你假,不喜欢?”尼楚贺眸中含笑,挑眉斜睨了初晴一眼。 初雨上前,替尼楚贺挽了一个简单的流云髻,“奴婢就在厢房内,哪儿也不去,等主子的传唤。” 几人说了会儿话,又有小和尚送来素斋。 用过早膳,却见一个披着袈裟的年长师父走过来,将尼楚贺带到正院禅房。打开门一看,只见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和尚在炕上盘腿而坐,玄烨与老和尚面对面坐在蒲团上,神情肃穆安详,于威严处带着慈和,端庄处暗含不羁。尼楚贺深吸了一口气,在年长师父的引领下,缓步上前,予老和尚作揖,又面向玄烨轻轻一笑,然后挨着玄烨身边的另一张蒲团跪坐下去。 老和尚睁开双眼,看了看尼楚贺,俯首回礼,“阿弥陀佛……” “此乃拙荆,佟佳氏。”深邃的眸子里盛满了浓浓的笑意,在说到‘拙荆’二字时,声音温柔如同丝绸,夹杂着一丝怜惜、一点心疼、小心翼翼。 老和尚黑眸一闪,笑道,“真凤也。” 玄烨大喜,连忙追问,“换魂之法……” 老和尚轻笑着摇头,“天地之气,周而复始,不敢毁也。两位施主均为再世之人,已破其气,若执意逆天而行,当以代价付之。” “表哥……”尼楚贺心里一紧,转头看向玄烨,眉宇间写满了担忧。 玄烨轻扬薄唇,回了尼楚贺一个安抚的笑容,又面向老和尚,“回归本位,何来‘逆天而行’之说?况且吾本大清帝国圣祖仁皇帝,心系天下苍生,壮之我大清国威。若如当今圣上,庸碌无为、意气用事、糊涂荒唐……何以安定江山社稷?何以招抚黎民百姓?” “换魂之法不难,需:天时,地利,人和。”老和尚始终面带微笑,说话的声音却是极其平静,视线在玄烨身上停留片刻,又转移到尼楚贺身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施主当三思而后行。” 玄烨一愣,心里有片刻犹豫,从他重生到 蒙古公子成安身上,便一直在想办法回到自己身体中去。他本为九五之尊,俯视天下六十余年,自是不愿甘居人下,向一个糊涂帝王俯首称臣;况如今,表妹身为帝妃,从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来讲,也断不会容纳自己心爱的女人躺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尽管那具躯体是自己的…… 最初听闻当今圣上的荒唐事迹,真想一怒之下冲进乾清宫解决了那糊涂帝王,可若真这么做,必将引起天下大乱。再说他如今的身份是蒙古人,就算结果了皇帝,也不可能取而代之,到时候江山落入他人之手,说不定连表妹也没什么好下场。 几番斟酌,才想到这么一个主意,既然他能够死后灵魂能够寄居在成安体内,那为何不能重新转换,回到自己身体中去?于是来潭柘寺打探消息,看看这世间是否真存在‘换魂’一说,没想到住持大师慧觉看到他第一眼,便肯定他乃异世之人。玄烨吃惊,与慧觉交谈的过程中,便知换魂不易,否则人人都去交换灵魂,岂不是扰乱了天下常纲!幸好他有九龙真气护体,又怀有一颗爱民之心,慧觉才勉强答应为他做换魂大法。 天时,二月初二,龙抬头,是玄烨身上九龙真气最活跃的一天。 地利,紫禁城乾清宫,那里是明清两代帝王的居所,所聚真龙之气最盛。 人和,帝后佟佳氏,乃真凤回世,龙凤呈祥,万事大吉。 当一切准备妥当,慧觉却告诉他,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玄烨起身告退,手中握着白皙滑嫩的柔荑,心里却是一片混乱,迈开脚步一深一浅踩在柔软的积雪上,沉默无言。尼楚贺跟在身后,从指尖处传来的温暖流过全身每一个角落,她抬起头,痴痴地望着眼前这张英气逼人的俊颜,如同刀削般硬朗的线条刻在她眼里,烙在她心里…… “表哥……”轻呼出声,带着一丝迷惘和委屈。 玄烨顿住脚步,用力把尼楚贺揽到自己怀里,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他在紧张,在害怕,“我不会丢下你的,我要你做我的妻,我的皇后,天底下最尊贵最幸福的女人。” 尼楚贺心中一疼,把脑袋靠在玄烨胸前,“可是……”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玄烨紧紧握住尼楚贺的双手,轻轻摩挲掌心那一个粉色的荷包,强忍住内心的不安,尽量用平静的语气缓缓说道,“八格格……想想咱们的八格格……”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表妹,又像在安慰自己惶恐不安的内心。 尼楚贺低下头,伸 开五指,荷包底端,一个小小的‘珠’字映入眼帘,那是她和表哥给八格格起的名字。 塔娜,意为东珠;尼楚贺,意为珍珠。 表哥曾说,她和女儿是上天赐给他的珍宝,是天底下最璀璨的明珠…… 温热的大手轻抚尼楚贺的后脊,玄烨剑眉紧蹙,只感觉胸襟传来一阵湿热,仰起头轻微一叹,又情不自禁紧了紧双臂,这是他发誓要好好保护的人呐。 ****** 中午时分,玄烨将尼楚贺送回厢房,只身一人前往禅房,朝慧觉作揖后坐下,神色平静如常。 慧觉掀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玄烨,淡淡开口,“施主考虑好了?” “前世她在佛祖面前请誓,以二十年生命换我健康长寿,不过三十几岁便撒手归西;今生,该我以二十年生命换她一世安康。”玄烨转头,面向房间正中的那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爱新觉罗·玄烨以帝王的名义起誓,乞求佛祖将苦难将于我身,保佑爱妻能平安度过此劫。” 慧觉轻笑,“施主何不趁此机会带女施主离开?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玄烨平静的目光扫过慧觉的眼睛,“身为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当以江山社稷为重,断不会因儿女私情置天下百姓不顾。”说着突然展开气势,一声嗤笑,“既然这个世界的大清仍然姓爱新觉罗,那我就没有放弃的理由!” 这厢,尼楚贺回到房间,却是一副郁郁寡欢之色,今上午慧觉大师那一番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也理解得明明白白。仔细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等着馅饼掉下来。表哥要回归本位,那就可能牺牲她,只可惜她心目中的康熙皇帝永远都是把江山放在第一位的盛世明君,若是让表哥放弃皇位带她走,就好比天方夜谭。 先帝爷可以为了董鄂妃抛妻弃子,置黎民百姓于惘然,但是玄烨不会,在表哥心中,即便是亲生骨肉也比不上金銮殿那一把龙椅,她也不敢把自己拿来与大清江山相提并论。 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点失落,她该怎么办? 初雨轻步走进来,偏头瞥了一眼尼楚贺,只见她神色抑郁,与今儿上午出去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模样,略带担忧地问道,“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尼楚贺一愣,回过神来讪讪一笑,收拾好低落的情绪,勉强笑道,“无事,宫里可有消息传来?” “皇太后派人去了府上催主 子回宫,老爷和夫人想法子周旋,依奴婢看,主子还是早日回京较为妥当。” “这么快……”尼楚贺无意识轻轻呢喃,转身至软榻前坐下,低下头看着手中那个刺绣精致的粉色荷包,突又抿唇轻笑,“你去收拾一下,咱们明日启程回京。” 不管结局如何,只要他心里有她,就够了…… 临行的前一天,玄烨揽着尼楚贺在梅园里静坐了一个晚上,他总能感觉到表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丝惶恐与惊怕,强压住心中的酸涩,趴在尼楚贺耳边轻声说道,“回去以后,乖乖呆在寝宫,哪儿也不准去,尤其是乾清宫。” 尼楚贺被玄烨略带醋意的语气逗笑了,得瑟说道,“那好,我一辈子都不去乾清宫了。” “那我就去景仁宫找你,要不然你一个人怎么把咱们的女儿生出来。” “呸……尽说些不要脸的话。”尼楚贺双颊通红,瞪了玄烨一眼,扭过头不理会口无遮拦的玄烨表哥。 玄烨掰过尼楚贺的身子,伸手捏了捏尼楚贺的小脸蛋儿,轻笑道,“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能做到,别整日想些有的没的,小心以后长了皱纹变成个黄脸婆,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宠你……” 尼楚贺微微一愣,调整姿势窝在玄烨怀里,轻轻地喊道,“表哥……” “嗯?”玄烨低头,握着尼楚贺的双手回应。 “没什么,就是想多叫你一声……”尼楚贺裂开嘴唇,吐了吐舌头,调皮一笑,后又扬起脑袋,看着天上那一轮淡淡的弯月,眼睛向上弯着,似乎在较劲儿谁的月牙更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额(⊙o⊙)… 传说中的换魂大法,会不会有点扯淡?【挠头 好不容易啊,我笔下的康师傅终于不渣了,把他写成了一个用情至深的好男人,不过作为一个皇帝,江山社稷排在第一位倒是无可厚非哈~~ 放心,我家表哥就只会爱我家表妹一个,~(≧▽≦)/~啦啦啦 ☆、第19章 前期准备 回到紫禁城已是半个月后,尼楚贺一走到景仁宫大门,就远远地看到一个身着深蓝色常服的太监急匆匆地赶过来,定睛一看,原是傻帽皇帝的心腹太监图德海。 “图公公,发生什么事了?走得如此匆忙。”尼楚贺拢了拢两鬓的耳发,蹙眉问道。 图德海连滚带爬地行至尼楚贺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娘娘,您总算回来了,奴才……奴才盼得好苦哇……” 看着乾清宫的总管太监不顾形象地在地上打滚,尼楚贺扶额,怎么连图德海也变得不正常了?难道傻帽的奇葩思维还能传染?强忍住内心的不适,耐着性子说道,“公公且先起来,把事情说与我听听,才好思量解决的办法不是。” 图德海这时才回过神来,自觉失态,连忙跪下向尼楚贺请罪。这事也不能全赖他,以前万岁爷虽说二了一点点,好歹有皇太后在上边盯着,所以不敢做得太过,从外表上看来,倒有个皇帝模样;可自从懿妃娘娘进了宫,皇太后就不管事了,万岁爷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办起事来越发糊涂荒唐。起初懿妃娘娘还能明里暗里劝说万岁爷往正道上走,而现在呢,就连懿妃娘娘也对万岁爷失望至极,撇开一切跑回娘家去了。 如今的万岁爷,可是让他这个总管太监好生为难…… 尼楚贺抬手,免了图德海的礼,转身进了大殿,又让初晴泡制一壶热茶给图德海斟上,嗤笑一声,“万岁爷若真是喜欢怀玉格格,就不会无名无份地把她困在宫里。” 图德海欲哭无泪,“万岁爷对怀玉格格着了魔,娘娘走的这半个月,宫里面发生了好多事情,奴才……奴才……” “左右不过是皇上惹出来的,你我身为后妃奴才,哪有胆量去反驳万岁的旨意?”尼楚贺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心不在焉地说道,突又抬起头来,语气显得漫不经心,“怀玉格格虽与皇上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挂着皇室宗亲的名义,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成了皇室的笑柄?你明日放出声去,就说我想念幼时的玩伴怀玉表姐,特邀其进宫陪伴,现居怀玉阁,当以宗室格格之礼相待。” “娘娘英明……”图德海两眼放光,低头恭维道。 话还没说完又被尼楚贺打断,“你暗中看着,莫让皇上和怀玉格格有出格的举动,我再想想法子把这件事圆过去。” 图德海大喜,连忙点头称是。得了尼楚贺的指示,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他夹在皇上和玉格格之间,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你说万岁爷身为一国之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偏偏看上一个宗室格格。若是个懂规矩明大理的格格也就罢了,到时候找个理由弄进宫来,照样可以升位封妃,可对方竟是个不知好歹、刁钻无理的野蛮格格,动不动就和万岁爷大打出手,把皇宫闹了个鸡飞狗跳,关键是还得连累他。 哎呦喂……他这个总管太监当得,完全成了皇上和玉格格之间的媒人了,真是丢脸! 尼楚贺可不在乎这么多,反正两个月以后,傻帽皇帝就会由表哥取而代之,到时候甭管什么怀玉格格也好,结拜兄弟也罢,统统都会成为她的掌中玩物。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调整好心态,迎接新生活的到来,还要准备来年二月初二换魂大法的事宜。 所以,她现在很忙,没时间理会傻帽皇帝的行为,只要别做出太出格的事就成,毕竟二货的身体以后是要还给表哥的。 ****** 除夕将至,尼楚贺让初晴初雨在景仁宫挂上大红灯笼,剪了纸花贴在窗上,又去内务府领了些羊绒毛毯和奶茶过来,准备热热闹闹地过个春节。 这日,用过晚膳,尼楚贺带着初雨和初晴两个小丫头去御花园散心,时间一点一点地向前走,她的心也一点一点慢慢复苏,每天掐着手指算日子,心中的欢喜和期盼只有她自己明白。每过一天,就意味着离她和表哥相聚的日子近一天…… 踩着软绵绵的积雪,望着一片雪白的紫禁城,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皇太后说得对,紫禁城才是她的家。因为表哥放不下江山社稷,她放不下玄烨表哥,所以她注定要与这座金碧辉煌的城池牵绊一生。 正想得出神,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尼楚贺心下一惊,身子已不停使唤摇摇欲坠,跌跌撞撞向后退了几步,只听得初雨和初晴的一声尖叫,突然眼前一黑,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出乎意料的却是没有感到疼痛,尼楚贺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身形娇小的宫女躺在地上,而自己却倒在了那宫女身上。 “娘娘……”小宫女一声轻吟,吃痛地叫道。 这时候初雨和初晴已经赶过来,将尼楚贺扶起,全身上下左右检查,直到确保尼楚贺没有受伤,才大大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主子没事……” 尼楚贺不管两人焦急的神色,弯下腰将那小宫女扶起来,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脸上却带着淡笑,柔声问道,“你在哪儿当差?怎么会出现在御花园? 这次若不是你,本宫非得摔大跟头不可。” 小宫女扶着腰肢,跪在地上小声说道,“奴婢冰雨,在莹格格身前当差,无意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冰雨?尼楚贺一愣,这不是上次帮表哥带给她荷包的那个婢女么?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御花园?眼神一闪,连忙将冰雨扶起,对初雨吩咐道,“你先送冰雨姑娘回景仁宫,再去宣两个太医来瞧瞧,看看冰雨姑娘的伤势可有大碍。” 初雨疑惑地看了冰雨一眼,不解地皱了皱眉,点了点头,向尼楚贺行礼后便带着冰雨先行退下。 两人刚刚离开,就见康熙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伸长脖子向四周看了看,又不禁紧蹙双眉,神情焦躁不安,拉着尼楚贺的胳膊问道,“表妹,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怀玉从这边跑过去?” “怀玉格格?”尼楚贺下意识蹙眉,原来刚才撞到她的人是傅怀玉! 康熙四处张望,突见前方一袭粉红色的衣裙飞过,又撇下尼楚贺,立即施展功夫,连奔带跑追上去。 尼楚贺惊得目瞪口呆,由初晴搀着一边向前走一边急道,“快,过去看看……” 行至湖边一处宽阔的空地,康熙已经追上了傅怀玉,两人拉拉扯扯的行为极不雅观,似乎在吵嘴,又似乎在调情。尼楚贺皱眉,脸色一沉,可别叫傻帽皇帝把这个刁蛮格格给招惹上了,若是以后表哥换魂,岂不是还得花费精力来对付傅怀玉。 心里这样想,脚步也没停下,还未走近就听得傅怀玉仰着脑袋对康熙大声囔道,“我不稀罕当什么妃子皇后,你把莹姐姐关在宫里,害得她不能和我哥相见,现在又想这样待我,我讨厌这个皇宫,我要回家,我要见阿玛额娘……” “怀玉!”康熙心下一急,抓住傅怀玉的肩膀,试图能让她冷静下来,“我说过我会等,等你完全接受我,接受这样的生活,我不逼你,你也不要逼我好不好?” “你是皇帝,是万岁爷,天下所有事情都是你说了算,我能逼你做什么?”傅怀玉挣开康熙的双手,俊俏的脸庞带着痛苦和无奈,转过身,背对着康熙,放低了声音说道,“今天是韵贵人,明天是荣贵人,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你有这么多妃子。三年一大选,一年一小选,将来还不知有多少女人会进你的后宫。我说过,我受不了,我不适合这样的生活,紫禁城就像一个牢笼,时时刻刻禁锢着我的心……” 康熙微微愣神,轻唤了一声,“怀玉……” 傅怀玉双眼含泪,紧蹙的眉宇间满是挣扎和纠结,痴痴地看着康熙,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为了你,我努力去适应这样的生活,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深宫中的女人,可是过了这么久,我还是做不到,在这个皇宫里,我只感到了压抑和痛苦,没有快乐,没有自由。” “那我呢?你和我在一起也不快乐!”康熙脸上闪过一丝伤痛。 傅怀玉苦笑了一声,“皇上您回去吧,过年了,我该回去看看阿玛和额娘……” 尼楚贺在一旁气得脸色发白,一口气憋在胸口提不上来,双手颤抖着指向康熙和傅怀玉,嘶哑着嗓子喝道,“荒唐,荒唐……” “主子……”初晴大惊失色,连忙拍了拍尼楚贺的胸口,替自家主子顺气。 图德海却是两眼放光,悄悄地从康熙身后移到尼楚贺身旁,规规矩矩打了个千,“懿妃娘娘吉祥。” 起身后,又把手中的暖炉递给尼楚贺,谄媚笑道,“天寒地冻冷得很,娘娘当心玉体。” 康熙转过头,却见尼楚贺一脸苍白,顾不上闹脾气的傅怀玉,走到尼楚贺跟前担心地问道,“表妹,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说完又踢了图德海一脚,“还不快去叫太医!” 尼楚贺大呼了几口气,在初晴的安抚下勉强镇定下来,挥了挥手,“不用了,我没事。” 却不想刚才康熙的一连串动作更加刺激了傅怀玉,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呢喃道,“她不是你的表妹么?怎么也成了娘娘?”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康熙,眼睛里尽是受伤的神色,“你骗我,你又骗我……” 用手捂住嘴,盯着康熙一步一步向后退,然后一个转身,跑开了。 “怀玉……”康熙一急,望着傅怀玉离去的方向焦虑不已。 刚抬起脚步要追上去,却被尼楚贺厉声叫住,“皇上!”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愤怒躁动的内心,尽量放柔了声音,“皇上这样做有失大体。” “表妹,你该是懂得朕的心思,朕不能失去怀玉……” “那母后呢?东西六宫的姐妹们呢?还有祖宗留下来的江山社稷呢?”尼楚贺气闷,第一次不顾皇帝的脸面,沉着脸质问道。 康熙一愣,奇怪地看了尼楚贺一眼,似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小表妹口中说出来的,小表妹给他的印象从来都是温婉贤淑,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说话的语气神态都和其他女人一模一样。突然拉下脸来,轻哼了 一声,苦恼地皱了皱眉,怔怔地看了尼楚贺半响,甩了甩袖子大步离开…… 尼楚贺被傻帽皇帝气得不轻,她虽说不在意傻帽的行为,可是傻帽的名声越坏,对表哥以后的作为就越是不利。若不是将来表哥要用那具身体,她才不会这般顶撞傻帽,吃力不讨好! 还未想出什么好的法子来治理康熙,第二天却得到康熙下达的圣旨,说是要废除三年一次选秀制度,凡在旗女子均可自由婚配…… 作者有话要说:二货现在和怀玉对上眼了,不过可惜的是身体马上就要被表哥占据了,以后怀玉就住在宫里了,顺便给凉凉演戏看~~~ 不过二货二的还有一点点价值,废除了选秀制度,以后为凉凉和表哥省了好多事儿呢~~ 来,跟阿空一起默念:这是一个二货蹦跶的世界,这不是正史不是正史,任何奇葩神奇的逻辑思维在这个世界都能行得通! ☆、第20章 回归本位 选秀,滋事国之大体,哪能说废就废。康熙圣旨一出,朝堂后宫一片哗然,先不说朝中大臣们的意见,就是如今后宫中仅有的几位妃嫔,那也是满腹怨言,从死去的皇后到刚刚新晋的秀女,哪一个不是完整之身,挂着宫妃的名号,却没有承受恩宠,无论是对于她们本身还是整个家族,都是不可磨灭的耻辱。 现在倒好,万岁爷怕心爱的女人受了委屈,便扬言要废除选秀,可曾把祖宗家法放在眼里,又把八旗勋贵置于何地? 康熙却没想到这一封圣旨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不过三天的时间,已经有连续五个大臣告了病假没来上朝,而那些站在金銮殿上的臣子们,硬是没给康熙好脸色看。不过还有一部分是赞同废除选秀的,尤其是那些权臣显贵,宁愿把闺女嫁给同等门第的人家过去做当家主母,也不愿送进紫禁城,终老一生。 双方观点不一致,康熙又死要面子不肯收回已下达的旨意,就这样,朝堂上形成对峙局势,僵持不下,讨论许久也没有拿出个主意。康熙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感到羞愧,可为了傅怀玉却并不后悔,见局势紧张,就吩咐暂且将此事搁置,以后再议。 皇太后在寿康宫听到了消息,面色苍白,心如死灰,跑到先帝爷和孝康章皇后的遗像前大哭了一场,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三天之后出来,只见她原本冷寂的眼眸越发灰暗了,只盯着某一处,没有焦距,没有光芒,也没了活力…… “姑妈……”成莹担心地看着皇太后,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有点害怕。 皇太后转过头,勾起唇角苦笑,“好孩子,你都看见了,这就是他所说的真爱无畏,为了一己之私,扰乱朝纲,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罪孽啊……罪孽啊……” 成莹面露羞愧之色,从莺儿手中接过一杯热茶,递给皇太后,低声说道,“姑妈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心中想的却是她和傅荣一事,在皇宫里呆了这么几个月,似乎明白了当初为何额祈葛执意要她和傅荣分开,尽管后来在奶娘的劝说下,不再跟傅荣来往,可这心里始终是不甘的。明明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 皇太后轻声一叹,“你去一趟景仁宫,帮哀家把懿妃请过来。” 成莹应了声‘是’,便带着两个小宫女先行退下,满怀心事地向景仁宫走去。 不到半个时辰,就见尼楚贺领着一串嬷嬷宫女走进寿康宫大殿,予皇太后行了礼,就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神 情比平日凝重了许多。 皇太后抬头看了尼楚贺一眼,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布满血丝的双眼显示了她此刻有多么疲倦,挥了挥手,让大殿里的宫人全都退下,只剩下尼楚贺和成莹两个人。 殿内正中的圆木桌上,摆放着一个用红丝巾遮掩的托盘。皇太后缓缓地走向桌旁,每一个步子都迈得极其沉稳。尼楚贺顺着皇太后的步伐,把目光移到桌上的托盘处,神色平淡如常,又转头看了看成莹,只见她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微颤的身体不停地往柱子旁边靠,额头上细微的汗珠泄露了她此刻的紧张和不安。 红丝巾被掀开,一方晶莹剔透的宝玉映入眼帘,尼楚贺愣了一下,瞬间又恢复过来,脸庞闪过一丝悲悯,望着皇太后欲言又止。 “哀家拜托你了,替大清的列祖列宗求你,救救皇上……”老人沧桑的眼眸暗含泪光,额上的皱纹越发深了,一夜之间斑白了双鬓,看着尼楚贺的眼神带着一丝哀求,一丝期盼,还有淡淡的无助和彷徨。 “太后!”尼楚贺大惊,连忙跪下去,用悲痛的声音说道,“臣妾不敢当。” 皇太后把那一方宝玉强制塞到尼楚贺手中,老泪纵横,“若是连你也不愿意救皇上,那咱们大清就真的完了。”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颤抖的音节变得坚定起来,“哀家联名宗室皇亲、朝中的四位辅政大臣,强迫皇帝立你为后,持皇后凤印、中宫笺表,你……你帮哀家把皇帝掰回正途,好不好?”说到最后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尼楚贺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凤印,突然一声嗤笑,温婉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寒冷,“太后难道忘了先帝元后是怎么被废的?如今这般作为,可是硬生生地把臣妾往火坑里推,皇上再怎么糊涂那也是皇上,是天下至尊,臣妾又哪来的胆量去跟皇上硬碰硬?” 皇太后闻言身体一震,双唇止不住上扬,那抹苍白的笑容带着苦涩和酸楚,神色既痛苦又无奈,眸子里的光泽渐渐暗下去,自嘲一笑,“呵……你说得对,他是皇帝,是哀家一手教出来的皇帝……” “是哀家亲手毁了祖宗的基业,对不起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对不起先帝,更对不起早逝的孝康皇后,即便是到了地府,哀家也没有脸去见他们。” “太后……”尼楚贺心下不忍,当初也怪她,劝说皇太后莫要与皇帝争锋相对,更是有意无意助长了傻帽的气势和威严,原本以为经过她的努力,能把傻帽往正途上引,奈何人家的思 维是与生俱来的,想改也改不了,至如今碰上一个让他心仪的女子,愈发变本加厉起来。 她偶然间碰到了玄烨表哥,人生还有那么一丝期盼,便放任傻帽继续二下去,只一心准备表哥换魂一事。可她却忽略了皇太后作为一个母亲的心,看着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儿子成天为了一个刁蛮丫头罔顾礼仪宗法,这心里必定是难受的,更何况身在皇家,肩上的负担比平常人多了许多…… 思绪在脑海里千转百回,突然一个激灵,尼楚贺暗喜,现在可不就是一个好机会?稍微调整心态,迟疑道,“臣妾理解太后的一片苦心,可万岁爷作为天下之主,自是不能明目张胆地让他没脸,行事不宜偏激。” 顿了一下,抬眼瞧了皇太后一眼,见她神情没什么变化,才继续说道,“臣妾倒是想了一个法子,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皇太后目光一滞,随即又活跃起来,眼眸中带着一丝光彩,“你且与我说说。” “万岁爷是个好皇帝,孝敬太后,爱惜百姓,存有一颗善良之心,如今只不过是一时糊涂,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才做出这般没有分寸的事来。那傅怀玉是个祸头子,从成安公子受伤之日起,凡与她接触的人,哪个是平平安安度过来的?”一说到傅怀玉,尼楚贺的脸色就难看至极,她可没忘记第一次与傅怀玉见面,就被那没有教养的格格大吼小叫了一通,“咱们只要让万岁爷把心从傅怀玉身上收回来,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哀家何尝不知道这个原理,可皇帝现在一心念着傅怀玉,不惜跟哀家顶嘴,这……” 尼楚贺抿唇轻笑,上前一步替皇太后顺了顺气,安抚道,“臣妾听闻潭柘寺有一位得道高僧,名为慧觉大师,消灾解难、驱赶异物,极为在行。太后何不替万岁爷做场法事,祛除身上的晦气?” 可不是晦气是甚!皇太后皱眉,下意识把傅怀玉认作是灾星,现在已经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只要能把皇帝的性子扭过来,别说是做场法事,就是把整个紫禁城重新整修一遍,她也不在话下。只是稍作思考,便允了尼楚贺这个要求,日子也按尼楚贺说的来办,定在二月初二,龙气最旺的这一天。 尼楚贺心中有些激动,却也忐忑不安,她还记得上次在潭柘寺慧觉大师说的那番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她和表哥这辈子的缘分,是不是还没开始就将结束? 时间过得飞快,春节一过,天气便逐渐暖和起 来,尼楚贺与玄烨暗中取得联系,得知慧觉大师月底就会来京,心情又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她使用柔和政策,故意向傅怀玉示好,又亲自熬了汤水去乾清宫向康熙赔罪,说是那天一时冲动,才惹了万岁爷不高兴,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坏了怀玉格格的名声,心中担忧,才口不择言说了些重话,还望万岁爷见谅。康熙被尼楚贺夸得飘飘然,大手一挥,很大方地原谅了尼楚贺的失礼,他以后还得继续在小表妹这里找回自信和威严呢,可不能就这么跟小表妹闹翻了,而且小表妹有那个心去说服怀玉,那对他可是天大的喜事,若是怀玉能和小表妹融洽相处就更好了。 所以,当康熙听尼楚贺说要在乾清宫做场法事的时候,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扬言在法事结束,让慧觉大师给他卜卦,算一算感情方面的坎坷。 尼楚贺虽然对康熙的想法感到无语,却也没有多说,不到十天的时间,表哥就要回来了…… ****** 二月初二。 康熙难得规规矩矩呆在乾清宫的佛堂里听慧觉大师讲佛,没有去怀玉阁招惹傅怀玉;宫里有大大小小的和尚在准备施法的事情,每个人都是一副平静淡然之色,丝毫看不出其内心活动;图德海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光头们进进出出,然后一个转身来到西暖阁,与尼楚贺套近乎…… 中午时分,尼楚贺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表哥究竟身在何处。只迷迷糊糊看到冰雨走进来,手中拿着一个玉雕的小人儿,在尼楚贺耳边轻声说道,“娘娘,您一定要撑下去,主子他不能没有你。” 身体一僵,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细细地抚着玉人儿身上的雕文,又情不自禁喜极而泣,那是表哥,是表哥…… 一阵恍惚,双手开始抽搐起来,全身的气流完全不受控制,在身体里每个角落上下乱窜,尼楚贺紧咬牙关,用力握住慧觉大师送给她的那串佛珠,双眉紧蹙,难耐地轻吟,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白皙的面容突然变得通红,一股更强大的气流涌入体内,与自身的相互交替融合,手中的玉人儿经不起颤抖,摔在了地上。 尼楚贺猛然一惊,想要把那小玉人儿捡起来,却动弹不得,坚持,再坚持…… 半个时辰后……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冲击着最大的一道阻力,双手向外扩张,深吸了一口气,一声尖叫,身子从床上弹跳起来,渐渐的,一切恢复平 静。 在起身的那一刻,手腕上的佛珠毫无征兆地断了线,深褐色的圆润的佛珠散落一地,尼楚贺一愣,刹那间,一颗心沉入大海,怔怔地望着那破碎的小玉人儿和那散落一地的佛珠,片刻抬起头来,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心慌笼罩着她,发了疯似的冲出去,“表哥……表哥……”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换魂大法,她此刻安然无恙,那出事的那一个人该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我突然觉得这个换魂大法很傻逼,当初就应该直接让二货遇刺神马的然后就被表哥穿了~~虽然这个情节很狗血! 但是我觉得自己设想这个情节好二~~【捂脸 ☆、第21章 夫妻情深 御书房内,一个冷峻威严的男子立于御案前,剑眉微微上挑,唇角含笑,周身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气质,五官深邃如刀削,漆黑的眼眸里带着丝丝温柔。 尼楚贺跑到门口,突又猛然停下,望着此刻安然无恙的玄烨泪流满面,抬着步子缓缓向前移,心里被浓浓的喜悦和惊讶所包裹,行至玄烨跟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抚上那张俊美的容颜,却又胆怯地缩了回来。 玄烨一把抓住尼楚贺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温润的男音中带着磁性,眼里满是心疼,“是我,楚楚……” “表哥……表哥你没事……”尼楚贺流着泪水,脸上却挂着微笑,一头扎进玄烨的怀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刚才佛珠断裂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天昏地暗,似乎整个天空都要塌下来了。此刻抱着她的人就是表哥,没错,真的是表哥,表哥没事…… “我没事,没事了……”玄烨轻抚尼楚贺的后背,柔声安抚道。 两人静静地相拥,自从潭柘寺一别,至如今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却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所有的喜悦和兴奋聚集在这一刻。前世今生,跨越生死的轮回,只为心中那一抹执念,放不下,割不掉,于是在另一个世界再次相遇,再续前缘。 半响过后,图德海急匆匆地跑进来,满脸焦虑地禀道,“万岁爷,慧觉大师圆寂了。” “什么?”玄烨和尼楚贺俱是一惊,两人相视片刻,这时才明白那日慧觉大师所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句话的含义,原来出事的不是他们两个,而是替他们施法的慧觉师父。 玄烨双眉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带着尼楚贺走出御书房,“去佛堂看看……” 面色焦急,心中却是嗤笑不已,同时也为慧觉的作为感到敬佩。换魂一事,本是荒诞至极,此一举,乃是玄烨强制夺得当今帝王的躯体,若有朝一日事情败露,毕定引起天下大乱。既然慧觉能把他的魂魄移到皇帝的身体中,那也同样能把别人的魂魄移进来,这对于玄烨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威胁。依着他原来的想法,换魂成功后便处置慧觉,以免将来引发事端,威胁他的帝王之位,没想到慧觉居然来了这么一招,让他无从下手。 潭柘寺住持大师慧觉为大清皇帝作法,中途圆寂,劳苦功高,为天下人所景仰。如此一来,不仅可以避免潭柘寺受到灭顶之灾,还能让玄烨心怀感恩,更加厚待潭柘寺。 佛堂里。慧觉盘腿而坐,两手平放在 膝盖处,双眼紧闭,脑袋微微下垂,看上去竟像是睡着了一般,神态安详静谧。 “慧觉师父可是立了大功!”玄烨双手合十,对着慧觉的遗体微微一拜。 尼楚贺用相同的姿势给慧觉作揖,接着抬起头来看着玄烨,动了动双唇,终是忍不住喊了一声,“表哥……” 玄烨揽着尼楚贺的肩膀,黑眸轻轻一闪,“想来他是猜到了朕接下来的动作。”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惋惜,叹道,“这样也好。” 然后一个转身,对图德海吩咐道,“传朕旨意,潭柘寺住持慧觉大师,道行高深,普渡佛法,现已升往极乐世界,特封其为弘德大师。潭柘寺住持由其监司慧日担任,自今日起,将一直享受皇家香火。” 图德海一愣,领了旨便转身出了门,心中疑惑,万岁爷今儿个怎么好像变了许多? ****** 五日后,众和尚带着慧觉的骨灰回到潭柘寺,这场乾清宫的法事落下帷幕。然而最让人关注的却是当今圣上,一夜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神情严肃了许多,走路也变得沉稳了,最主要的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威严,让人感到心灵上的颤巍,忍不住低头臣服,漆黑的眼眸如同一汪深潭,凌冽,寒冷,如果眼神能够杀死人…… 皇太后喜出望外地拉着尼楚贺的手,一张脸乐开了花,“还是你有法子,这才像个皇帝样嘛,整日跟一个宗室格格厮混成何体统。” 说着又看了看天空,喜不自禁,“长生天保佑,咱们大清必会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尼楚贺温婉笑道,“这都是佛祖对咱们大清国的恩宠,臣妾就说皇上是个英明的主,哪会平白无故做出这等糊涂事来。让慧觉大师做了场法事,可不是把乾清宫的晦气给洗掉了,还咱们一片清明。”唇边的笑容逐渐扩大,绕道身后替皇太后揉肩,“皇上以后定会好生孝顺太后,不再与太后顶撞了。” 她家表哥是个极孝顺的,您老人家就等着享清福吧,绝不会像傻帽那样气得您想吐血! 皇太后欣慰地笑笑,拍了拍尼楚贺的手,眉间略有些担忧,“哀家就怕皇帝这只是暂时的,若是哪一天又……” “太后您多虑了,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您可曾看到万岁爷再去过怀玉阁?”尼楚贺打断皇太后的话,轻声安抚道。语气中充满了自豪和骄傲,如今的皇帝是她家表哥,英明神武的玄烨表哥,怎么会做出像傻帽那样二缺的事来 ! 皇太后抿唇笑了笑,“如此甚好,甚好……” 和皇太后说了会儿话,尼楚贺便起身告退,携着初雨和初晴向景仁宫走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嘴角不可抑制地往上扬,只觉得什么东西充斥着内心,满满的像是要溢出来。 初雨跟在身后,小眉头微微一蹙,皇上变了,怎么主子也跟着变了? 一走进景仁宫大殿,就见一个俊美儒雅的男子坐在主位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搁在膝盖处,偏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秀丽温婉的女子。 尼楚贺一愣,眼中的笑意更甚,上前一步朝玄烨微微一拜,“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又去寿康宫了?”玄烨站起身来,弯腰将尼楚贺扶起来,两人行至软榻前坐下,又挥手让殿内的宫人全都退下,揽着尼楚贺的腰肢轻笑道,“你该来乾清宫给朕说说后宫的情况才是,怎么成天往寿康宫跑?” “臣妾替万岁爷给皇太后敬孝呢,这也有错了?”尼楚贺眨巴眨眼睛,装作委屈地看着玄烨,稍微移动了一下,把整个身子都嵌入玄烨宽大温暖的怀里,“表哥想听我说什么?” 玄烨紧了紧双臂,把下巴搁在尼楚贺的头上,“我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 “那是最好不过了。”尼楚贺一喜,接过玄烨的话立马说道。要是真让表哥知晓了傻帽以前干的奇葩事件,非得气死过去不可。 缓缓闭上双眼,尼楚贺握着玄烨的大手,唇角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重生这一年以来,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安心过。以前不仅要费尽心思在宫里夺得一席立足之地,还得想尽法子跟傻帽周旋,这个世界的人所具有的思维和逻辑时时刻刻摧残着她的内心,若是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崩溃掉。幸好,表哥来了…… “在想什么?”玄烨轻轻摩挲手中的柔荑,声音温柔如蚕丝。 尼楚贺咧嘴一笑,“想表哥……” 玄烨失笑,眸子里盛满了宠溺,人前端庄贤淑的懿妃娘娘,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片子。低下头,在尼楚贺额头上轻轻一吻,“我封你做皇后。” “我本来就是皇后!”尼楚贺扬起脑袋,得瑟的语气逗得玄烨直笑。 两人正你侬我侬、亲亲我我、甜甜蜜蜜说着情话,却不想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打破。尼楚贺立即从玄烨怀里跳出来,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服,横着眉头看着此刻跪在地上的图德海,沉声道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图德海掀开眼帘,瞅了瞅二位主子阴沉的脸色,暗道不好,进来的不是时候,可若这时候他不进来,那闯进来的就是……委委屈屈地看了尼楚贺一眼,然后埋着头向玄烨禀道,“怀玉格格要见皇上,奴才拦不住,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 “她把紫禁城当做是菜市场不成?”玄烨唰地拉下脸来,对傅怀玉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一个异姓王的格格,居然如此放肆,在紫禁城行走自如。 图德海欲哭无泪,这是万岁爷您亲自下的旨意啊,那怀玉格格手中还有你赐的金牌呢。 “先让她进来,好歹是挂着我的名义住在宫里的。”尼楚贺搀着玄烨至主位上坐下,又瞧了瞧玄烨的脸色,心里有些没底,如果让表哥知道傻帽还曾和傅怀玉拜过把子,那可怎么得了?还好当初她让图德海放风出去,说是想念表姐,才让傅怀玉进宫陪伴,不管怎样,至少为表哥挽回了一些名声。 这时候倒在心里把傻帽骂了个狗血淋头,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一个祸头子。傅怀玉那丫头不仅没有教养,还处处与人为敌,硬是把鄂缉尔一家得罪了个彻底! 不多时,就见傅怀玉身着一袭粉红色旗装走进来,看了看尼楚贺,然后转向玄烨,“我已经听阿玛说了,你要废除选秀,朝中大臣不同意,我……我……” 傅怀玉一脸痛苦,眼里带着愧疚和歉意,低声道,“是我任性,是我固执,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我不该误会你,我……对不起……” 废除选秀?玄烨一惊,疑惑地看着尼楚贺,他的前身居然废除了选秀! 尼楚贺心里一紧,傻帽皇帝下达这道旨意的时候,她也是惊讶不已,还暗骂过傻帽荒唐至极。可如今表哥归位,心里的想法又有了转变,她不想更多的女人夹在她和表哥之间,更不想让表哥再去宠幸其他的女人…… 让表哥独宠她一人,虽然离谱了一点,自私了一点,却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转过头忐忑不安地看着玄烨,眼眸里带着一丝紧张,一丝期盼,一丝受伤,还有一丝无助…… 作者有话要说:我前面有说哦,二货提出废除选秀,有些大臣不同意,所以就暂时搁置下来了 咳咳……接下来就看我家表哥怎么施展王八之气,灭了这一群不听话的大臣们,哼哼╭(╯^╰)╮ 表哥会是个好男人,好皇帝,千万别对他失望哦~~ ☆、第22章 河蟹爬过 玄烨把尼楚贺一连串反应收入眼底,只觉心中隐隐作痛,眼神微微一闪,又把视线转向一脸懊悔的傅怀玉,蹙眉不满。思绪在脑海里一转,突然想起当时傅怀玉射中成安,傅王府一家却让世子傅荣心甘情愿地顶罪,起初便觉得这里面有猫腻,现在看傅怀玉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更是觉得诡异,一个宗室格格怎么会跟当今皇帝纠缠上?难不成傅家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图德海眨了眨眼睛,万岁爷怎么发起呆来了?该是给个反应啊,懿妃娘娘还等着呢。 “初晴,给玉格格搬把椅子来。”尼楚贺抬头瞥了玄烨一眼,一看就知道玄烨想到别处去了,皇帝多疑的性子在自家表哥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暂且放下刚才复杂的心情,招呼傅怀玉坐下,又温婉笑道,“玉格格不必拘礼,大家都是表兄姐妹,你和皇上的感情大家都看在眼里,何必为了逞一时之强而惹得双方都不痛快?” 说着用余光瞅了瞅玄烨,只见他唰的沉下脸来,尼楚贺微微勾唇,不知怎的就是想气一气玄烨,于是便继续对傅怀玉说道,“皇上今儿个来景仁宫,就是想找我商量废除选秀一事,你也明白,这事关国之大体,上有祖宗家法,下有文武百官,不得不谨慎。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来呢,你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了……” 傅怀玉听了这话,不禁面露羞赧,抬头飞快地看了玄烨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语气中带着自责,“原是我任性了,没经过通报就闯进来,还望懿妃娘娘见谅。” “这有什么,咱们满人家的姑娘哪个不是豪放爽朗的性子,况且我从小便听额娘说过,姨娘家的表姐不仅性格奔放,为人善良,体恤下人,还生得一副天仙般的模样,可真真是羡慕死我了。”尼楚贺不甚在意地笑笑,拉着傅怀玉亲昵地说道,“你若真心喜欢皇上,就搬到后宫里来住,咱们姐妹做个伴,以后也能相互帮寸着。” “这……”傅怀玉微微一愣,面露迟疑之色,她也想搬到宫里来和皇上天天住在一起,可每每看到后宫里这些妃嫔又忍不住呕气使性子,况且她本就是个洒脱不羁的人,如何受得了这皇宫里的规矩束缚? 尼楚贺轻微皱眉,脸上闪过一丝担忧,“明面上你是皇室宗亲,在外人看来也只能说是你和皇上兄妹情深,可若真的在一起,这又……” 稍微顿了一下,说话的语气无不替傅怀玉着想,“不如让姨娘进宫,咱们一起探讨个法子出来?” 殊不 知尼楚贺这话触碰了傅怀玉敏感的神经,她一直大大咧咧无拘无束,从小到大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宠,哪里会考虑这些细枝细节,这时候听尼楚贺这么一说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阿玛和额娘都不赞同她和皇上走在一起。 只因她的身份是宗室格格。天下的小老百姓哪里明白异姓王爷和宗室王爷的区别,在他们看来,只要是王爷,就和皇帝是一家人。古往今来,同姓不通婚,更没有一家人相互结亲的道理…… 怪不得,怪不得皇上一直让她住在怀玉阁,而没有搬进东西六宫。说是为了让她适应皇宫生活,原来真正顾虑的地方是在这里。 “表姐?”尼楚贺偏过头轻唤了一声,“不知表姐意下如何?” 傅怀玉回过神来,脸上闪现出落寞的神色,她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抬头见玄烨沉着脸不说话,便以为对方也在和她烦恼同样的问题,心中不由得感动,原是她错怪皇上了。唇角扯起一抹僵硬的弧度,神情有些恍惚,摆了摆手,敷衍道,“我先回去想一想,想一想……” 恋恋不舍地看了玄烨一眼,眸中暗含泪光,带着无尽的思念和不舍,挡在她们之间的不仅仅是后宫的女人,还有这层不尴不尬的关系。站起身来,勉强笑了笑便转身走出了景仁宫,尼楚贺说的话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一时间接受不了…… 望着傅怀玉走出去的摇摇晃晃的身影,尼楚贺勾唇一笑,想跟本宫抢表哥?回去再多修炼几年试试! 转过头,却见玄烨已经收敛了身上的怒气,翘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尼楚贺心里一紧,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表哥……” 玄烨挑眉,抬手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漫不经心地说道,“看来朕真该废除选秀,有了你这么一位伶牙俐齿的懿妃娘娘,朕对其他女人,可是很难再提起半点兴趣了。” “我……”尼楚贺眼神一黯,张了张嘴,始终没有说出来,突然眼眶一红,低下头,倔强的眸子里似乎暗藏了巨大的委屈。 果然,表哥始终都不喜欢善妒的女人,原以为重活一世,前世不可能的也会变成可能,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表哥是个需求过旺的皇帝,单凭她一个女人肯定是满足不了他的,想到这里不禁心里一痛,傻帽能为了心爱的女人废除选秀,但表哥不会,在他心中江山永远排在第一位,其次才是她这个表妹…… 玄烨心下一急,上前一步把尼楚贺搂在怀里,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你怎么 越活越回去了,以前和你开玩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反应。” “我……我……”尼楚贺把脸颊贴在玄烨的胸口,哽咽着声音说道,“宫里的几位妹妹都还是干净的,表哥若是……若是想……就去,选秀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不能废了,皇太后和朝中大臣肯定是不赞同的,表哥……” “说什么胡话呢!”玄烨横眉,打断尼楚贺的话,刚才对付傅怀玉还是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哭哭滴滴唯唯诺诺的小丫头,真是丢脸,他有这么可怕吗? 玄烨不满,惩罚性地捏了捏尼楚贺的小鼻子,轻哼一声,“我谁都不要,只要你一个。” 话音刚落地就弯腰将尼楚贺打横抱起,玄烨低头在小表妹脸上轻轻一吻,“以后再胡乱说话,看我怎么处置你。” 接着大跨步朝内室走去…… 尼楚贺破涕为笑,双臂勾着玄烨的脖子,红着脸把头埋在玄烨的怀里,小小声嘀咕了一句,“表哥若是永远记住这句话就好了。” 玄烨愣了一下,瞬间又恢复过来,眼里心里满是疼惜,他自是明白表妹在担心什么,上辈子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年轻,处理事情总有欠妥之处,所以才用后宫和朝堂相互制衡,以实现他至高无上的帝王威仪。如今重生,他的帝王之术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即便是没有朝中大臣的支持,也能够将整个江山运转自如。 后宫予他,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可儿子多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但怀里这人不同,表妹在她心里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上辈子是他欠了她,这辈子就应该好好补偿她,宠爱她,满足她所有合理或者不合理的要求。 玄烨把尼楚贺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俯下身,轻笑了一声,“白日宣|淫,是为昏君。” “那皇上应该去乾清宫批阅奏折。”尼楚贺别过头,说得理所当然。 “先得把你点的火灭了再说。” 尼楚贺瞪眼,“哪有?” “嘘……”玄烨捂住尼楚贺的双唇,眼神逐渐变得幽暗起来,温热的大手在柔滑的肌肤上随意游走,用沙哑的声音在尼楚贺耳边轻喃,“别乱动,待会儿吃亏的人可是你。” ****** 第二天一大早,玄烨神清气爽地起了床,招呼图德海进来伺候,转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尼楚贺,又低声道,“出去,别打扰娘娘休息。” 图德海一进门就看到一副淫靡凌乱的气氛,惊得目瞪口呆,抬头瞧了瞧玄烨的脸色,却见他面露笑意,还带着一丝兴奋,脸上尽是餍足后的神情。哎呀妈……万岁爷真的把懿妃娘娘给吃了?呸呸呸,是宠幸了! 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么?要知道除了怀玉格格,万岁爷对其他女人可都是避之如蛇蝎啊,今儿天居然……居然…… 好吧,只怪万岁爷留给他囧二囧二的印象太深刻了,即便是现在变正常了,他还是忍不住把以前那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万岁爷拿出来作比较,啧啧……当真是两个模样呢。不过他更关心的是被宠幸了的懿妃娘娘,如果万岁爷将来又犯二怎么办?私心里总觉得二缺二缺的万岁爷配不上精明通透的懿妃娘娘。 玄烨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图德海脸上五彩缤纷的颜色,猛地沉下脸来,低声喝道,“还不出去!” 图德海一个踉跄,拿着毛巾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间。 玄烨深深地看了尼楚贺一眼,继而转身走出去,脸上却是一片阴郁之色,他可没有忽略掉图德海刚才看他时眼里带着一丝轻蔑之意。 该死的,做了两辈子皇帝,居然被一个奴才鄙视了!他的前身到底干了多少傻事,沦落到这种地步还不自知! 作者有话要说:捉了几个虫子,没有改动~~ ☆、第23章 帝王威严 回到乾清宫,第一件事便是让图德海把前些日子傻帽皇帝宣布废除选秀的诏书拿出来,玄烨仔细看了一遍,沉思片刻,又重新拟了一份,大体意思不变,只是个别地方稍作改动。如此一来,就不是废除选秀了,而是改革选秀体制。 八旗贵女不再参加三年一度的选秀大典,可以自行婚配。待皇子到了适婚年龄,满汉蒙各八旗中有适龄的女子,由礼部做详细登记,上报内务府,再由皇帝亲自挑选,若这个时候皇帝想要充实后宫,也可从中选取合意的女子,册封为宫嫔,入住东西六宫。 这样一来,不仅给了八旗贵女较多的自由婚配空间,减少了选秀的次数人数,又不用担心以后儿子长大了娶不到媳妇。 玄烨看着拟好的圣旨,长出了一口气,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这下子可是给表妹吃了定心丸,省得那小脑袋瓜子整天胡思乱想,影响他以后的性福。这道旨意明确限制了皇帝纳妃的条件,说白了就是为皇子娶妻准备的,皇帝想要女人那还得沾儿子的光。玄烨的神情略显得意,他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今晚上该去表妹那里讨些福利才是。 圣旨下达到朝廷,如同上次傻帽颁布的废除选秀诏书一样,遭到了朝臣的各种反对。不过也有些大臣是赞同的,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显贵们,又不是衣食不饱,谁愿意把从小娇养长大的闺女弄到这杀人不眨眼的皇宫里来受罪,就算找一家门第相当的贵族嫁过去做当家主母,也比去当那劳什子皇妃强得多。 所以持反对态度的那些大臣一般都处在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想要凭借女人来获得权力地位,万岁爷免了选秀,无疑是打破了他们想做皇亲国戚的白日梦。 玄烨办事的风格可不像傻帽那样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二话不说就将那些反对改革选秀的大臣们统统革职处分,有再不听者,直接将其发配到宁古塔,永世不得入京。帝王权威一览无余,凌冽的气势吓得朝臣们一个个都乖乖地低下头,不敢再反驳,从此也对当今圣上的态度有了改观,都安安分分地开始办实事,再也不敢随口敷衍了。 趁此机会,玄烨大肆清洗朝堂,处置了一批游手好闲的官员,同时又将佟国维、遏必隆、索额图和明珠等人提拔为议政大臣。至于傅正这个异姓王爷,情况则是微妙得很,玄烨暂不做打算,依照帝王敏锐的直觉,傅王府一家绝对是有问题的,还需要暗中观察。 下了朝,玄烨心情甚好地回到乾清宫,换了一身常服,便带着图德海朝寿康宫走去。前 世,他对皇太后这个嫡母还算是尊敬有加,大清以孝治天下,自然是要去向皇太后请安。 一走进大殿,便看到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子围着皇太后在一起说说笑笑,玄烨抬眼看了看殿里的宫人,视线在尼楚贺身上停顿片刻,然后面带笑意地走到皇太后跟前,“儿臣向皇额娘问安。” 皇太后眼眶一热,连忙拉着玄烨的手,慈爱地说道,“皇帝快来哀家身边坐着。” 这孩子,自从长大了以后就再没叫过她皇额娘了,现在突然听到这样的称呼,又像是回到了皇帝小时候乖巧听话的模样,不由得一阵感动。 玄烨笑了笑,顺着皇太后的旨意在旁边坐下,关心道,“皇额娘近日吃得可好?睡得可还安稳?” 话一出口,不仅是皇太后,就连韵贵人也不禁咋舌,她在皇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般温柔孝顺的万岁爷?举止温润儒雅,又透着一股威严凛冽的气势,身上没了平日里的浮躁之气,却显得更加沉稳内敛。谈笑间如同一个谦谦君子,沉默时又变成一个盛气凌人的冷峻帝王,韵贵人偷偷瞧了玄烨一眼,只觉得心脏的位置突然漏了一拍,心里有点乱。 皇太后又忍不住红了眼眶,怕了拍玄烨的手,“好,哀家一切都好,就是担心皇帝……”顿了一下,转头瞥见尼楚贺不赞同的眼神,随即改了口,“只要皇帝好,哀家便好。” 玄烨自是看到了尼楚贺的小动作,根本没有心思理会一旁的韵贵人和成莹,又询问了皇太后近日来的情况,唠叨了一会儿家常,便起身告退,出了寿康宫。临走前递给了尼楚贺一个别有意味的眼神,惹得尼楚贺‘腾’的红了双颊,玄烨抿唇一笑,接着便大跨步走出宫门。 皇太后欣慰地看着玄烨走出去的身影,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喜悦,“还得感谢慧觉大师,皇上终于懂事了。”说着面向尼楚贺,又笑,“这次可都算作你的功劳,过几日派人去把皇额娘请回来,早日给皇上成家。” 尼楚贺脸上的笑容一僵,这皇太后怎么这么关心万岁爷的婚事?难不成还想让她博尔济吉特家出一个皇后?下意识朝韵贵人看去,只见她微微低头,姣好的面容上泛着丝丝红晕,尼楚贺心里一紧,平静的目光渐渐带上敌意,凭着女人的直觉,一向我行我素、嚣张跋扈的韵贵人绝对不会露出这般娇羞的姿态。 ****** 傅王府。 自从那日听了尼楚贺的一席劝慰之言,傅怀玉便一直愁 苦着脸,让贴身婢女青青收拾东西离开怀玉阁,离开了皇宫,她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理一下她和皇上之间的关系。 曾是义结金兰的兄弟,认识之后却发现是亲表兄妹,然后发展成恋人关系,到现在,却又挂着宗室兄妹的名义。 这条路,该怎么走下去? 青青蹑手蹑脚地走到傅怀玉身后,突然把脑袋伸到傅怀玉眼前,裂开嘴神秘一笑,“格格,又在想皇上了?” “没有……”傅怀玉趴在栏杆上,转了个身,矢口否认道,她现在心里乱得很,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向前走?她离开紫禁城已经五天了,也不见皇上来找过她,竟是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传来,不禁有些失落,估计皇上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外人眼里,她是宗室格格,和皇上是兄妹关系,若是走到了一起那便是乱伦,是为天理所不容! 青青眨了眨眼睛,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又恍然大悟,“奴婢知道格格在烦恼什么?”不等傅怀玉开口,一个转身蹭到栏杆旁坐下,笑嘻嘻地说道,“格格应该问自己的心,是喜欢皇上多一点呢,还是在乎别人的看法多一点?” “你懂什么?”傅怀玉无奈地看了青青一眼,又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转过身,继续发愁。 青青瞅了一眼自家格格,也同样愁着一张脸,“唉……格格要是放弃皇上也行啊,依奴婢看,吴世子对格格的感情绝对不低于万岁爷。”然后仰起头,一脸花痴相,“而且吴世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文武双全,对格格又是一片倾心,多好……” 傅怀玉双眉一横,烦躁地扭过头,不去看青青那一副浮夸的表情。呆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来,走进房间换了身衣服,心烦意乱地出了傅王府。 青青回过头时,却见傅怀玉一身男装,不由得大惊,“格格又要出门?” “你给本格格好生待在府上把风,我出去溜达一圈儿就回来。”傅怀玉头也不回地说道,走到围墙边,纵身一跃,便从傅王府里消失了。 走在大街上,又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傅怀玉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圈,在‘随缘酒楼’的门口停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块明黄色的手帕,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又重新揣到怀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抬起脚步朝茶楼里面走去…… 这是她皇上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后来两人又经常来这里约会,那时候还有吴大哥,三个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把烦心事统统抛在一边,每次都 玩得尽兴。 如往常一样,来到二楼靠近窗户边的位置,傅怀玉要了两壶烈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正一个人借酒消愁,突然从楼梯口走上来一位年轻俊朗的公子,傅怀玉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人朝着她这边走过来,越走越近。甩了甩脑袋,似乎能让自己清醒一些,傅怀玉使劲儿地睁眼,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顿时大惊失色,激动得跳了起来,“成安,你……你是来报仇的?” 成安眼神一黯,脸上闪过一丝伤痛,双眉紧蹙,心疼地看了傅怀玉一眼,然后面对着傅怀玉坐下,“我天天都在这里等你……” 他克制住紧张恐惧的内心,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唇角勾起一抹僵硬的弧度。 傅怀玉一愣,莫名其妙地看着成安,不留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我知道上次是我不对,失手射伤了你,可……可是我哥代我坐了牢,皇上又把我那匹心爱的马砍了。我也算是受了罚,咱们就……就一算两清,各不相干。”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成安有些着急,不知道该怎样向对方表达自己的心意,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我是说咱们两家重归于好,你哥哥和我姐姐还有婚约在身,咱们可以不用这么客气,我……” 哪知傅怀玉听了这话,猛地变了脸色,嗤笑道,“我知道上次是我闯了祸,对不起你们家,可是你父亲欺人太甚,硬是毁了莹姐姐和我哥的婚约,还把她送到宫里,不能与我哥相见。如今我哥茶不思饭不想,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看着就是心疼……” “呵……你以为你是谁,千方百计地报复我们傅王府,拆散了我哥和莹姐姐这一对有情人,如今后悔了,一句话就想重归于好,你未免太不把我们傅家看在眼里了。”傅怀玉一声冷哼,不屑地看着成安,语气不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傅怀玉绝不会让我哥平白受了委屈,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把莹姐姐带到我哥面前,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作者有话要说:嗯…… 上一章大家的留言不给力哦,如果是阿空哪里写得不好就提出来哈,阿空会努力改正哦,千万不要不出声,否则阿空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 继续爱你们~~~ 另:感谢shelia妹纸扔的地雷,阿空很高兴~~嗯,还有顽皮梦梦妞以前扔的两颗地雷,让亲爱滴破费了~ ☆、第24章 换位思考 成安神色黯然,随即又恢复过来,怀玉的性格本就如此,嫉恶如仇、蔑视权贵、心地善良、灵动活泼,或许她早就认定了鄂缉尔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所以此刻对成安横眉怒视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现在真心诚意地想和傅家重归于好,怀玉竟是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成安心里有些失落,突觉得怀玉小气了点。 “你走吧,我们傅家门槛低,攀不上你们鄂贝勒府。”傅怀玉才没有心思与成安周旋,说着就要撵人。 成安皱了皱眉,深深地看了傅怀玉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酒楼。 心里却是平静不下来了,几天前,他从万人之上的帝王突然变成了鄂缉尔家的成安,不可谓不惊讶。待消化完身体里的记忆,才知道如今住在自己原来身体里的那人是谁,同时也平息了想要去乾清宫找对方挑战的心思,他虽然有时候做事二了一点,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脑子。和他换魂之人是经过精心布局,暗中联络懿妃,又在成莹身边安排了一颗棋子,最后由懿妃说动皇太后,请潭柘寺住持慧觉大师做了一场法事,强制把他驱出身体,由另一个玄烨取而代之。 其心机之深厚,野心之强大,手段之狠戾,让他感到胆战心惊,若真是不顾一切要再夺回那具身体,无疑是自寻死路。 康熙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想了许久,最终放弃了挣扎,既然对方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想必也能善待自己的母后和皇祖母。如今以这种方式离开那座牢笼,获得自由,虽然感觉荒唐了一些,可最难得的是他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了。 放下心思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心心念念的傅怀玉,现在没有母后的管制,也没有皇宫的种种束缚,那就意味着他和怀玉之间的阻碍少了许多,心里有点小小的兴奋。 想得正出神,却见鄂缉尔满面怒意地走进大厅,脱下帽子扔给一旁的仆人,拿起桌上的水杯大喝了一口,愤愤不平地说道,“皇上对傅家那丫头着了魔,硬是把改革选秀的体制颁布下来,还将许多反对的大臣革职查办,真是荒唐!” 康熙的脸色有些难看,“额祈葛为什么对傅家的意见这么大?” “什么?”鄂缉尔蹙眉,疑惑地看了成安一眼,随即一阵气恼,“那傅怀玉害得你差点进了鬼门关,万岁爷偏心至极,想方设法地包庇他们傅家,竟用一匹马来抵罪,难道我应该对他们傅王府感恩戴德么?” 康熙一愣,这时才想起这场恩怨的源头,看向鄂缉尔的眼 神带上了一些怜悯。 其实原来的成安已经死了,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从一个残暴狠厉的玄烨变成另一个心慈手软的康熙。 好像真正的受害人是鄂缉尔才对,为什么听怀玉的口气,似乎鄂缉尔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康熙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突然又想到怀玉刚才说的话,恍然大悟,鄂缉尔退了成莹和傅荣的婚约,把成莹送到宫里,傅荣相思成疾,怀玉担心兄长,自是责怪鄂缉尔棒打鸳鸯,害苦了这一对有情人…… 鄂缉尔叹了口气,软下声来,慈爱地说道,“是我不该把这些糟心的事说给你听,左右是万岁爷的旨意,咱们不能反抗,额祈葛只恨自己不能替你报仇,让你受了委屈。反正咱们家和傅家算是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康熙愣愣地看着鄂缉尔,他一直对这个名义上的舅舅没有好感,性格暴躁、蛮横无理、顽固不化…… 所有不好的词语用在鄂缉尔身上都不为过,可是此时站在成安的角度,又觉得鄂缉尔有些可怜。康熙甩了甩脑袋,不去理会这么复杂的想法,他还要想办法让怀玉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否则依怀玉对成安的偏见,两人是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 ****** 玄烨斜靠在藤椅上,看着进进出出忙个不停的尼楚贺无奈地笑笑,“是不是闲着闷得慌?明儿我带你出宫去走走。” “我的卧室里还有一件青花瓷,你去取出来。”尼楚贺没空理会玄烨,转头对初雨吩咐道。自己又走到柜台前,把景仁宫所有瓷器都搬到玄烨身边的圆木桌上,直到整个桌子被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摆满,才松了一口气。 玄烨好笑,他还没见过楚楚如此幼稚的一面,“你打算一会儿再把它们搬回原位么?” 尼楚贺裂开嘴朝玄烨讪讪一笑,挥手让大殿里的宫人都退下,然后搬了把椅子在圆桌的另一端坐下,对玄烨笑道,“待会儿我要给你讲故事,可要仔细听哦。” 玄烨瞅了一眼对面的尼楚贺,蹙眉不满,讲故事需要离得这么远吗?正欲起身将尼楚贺拉到自己怀里,却被尼楚贺敏捷地躲开了,顿时拉下脸来,带着命令的语气沉声道,“自己过来。” 谁知尼楚贺听了这话站得更远了,小心翼翼地看了玄烨一眼,“等我先把话说完。” 玄烨一阵气闷,不听他话的小表妹太不可爱了,今儿晚上一定要好好惩罚她。轻哼一声,臭着一张脸,双臂环抱胸前,看向尼楚贺的眼 神里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那好,今儿个就看你要耍什么花招,反正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尼楚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镇定下来,她今天打定主意要把傻帽以前的奇葩经历告诉表哥,可又怕表哥接受不了龙颜大怒,到时候殃及自身,那就不划算了。她只不过在有限的空间里维护自己的人身安全罢了,用得着一副吃人的表情看着她吗?臭表哥,重生以后的精力越来越好了,每次都弄得她筋疲力尽下不了床! 确定自己已经身处安全范围之内,尼楚贺清了清嗓子,便把她知道的关于傻帽的各种奇葩事件一一道出,连同东西六宫的妃嫔,还有死去的处子皇后,有一个异姓王福晋的姨娘,曾和傅怀玉、吴应熊义结金兰,为了包庇傅家竟把一匹马关进宗人府,还扬言要让傅怀玉当皇后…… 一口气把这些事情全部说完,尼楚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甚至闭上眼睛不敢去看玄烨的表情,又不留痕迹地向后挪了几步,表哥一定会大发雷霆的,可别连累她啊。 玄烨现在的脸色用墨汁来形容都不为过,他哪曾想前身做过这么糊涂荒唐的事,如今坐在金銮殿上的人是他,那岂不是要他来替前身背黑锅?天下众人必定会把前身的荒唐行为代入到他身上,这……这可真真是气煞朕也! 习惯性地拿起桌上的茶杯,暗暗使劲儿,正要往地上摔的时候却又猛然停住,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角落一脸害怕的尼楚贺,又转头看了看满桌子的瓷器杯子,玄烨一愣,刚才的满面怒容瞬间变得哭笑不得,这丫头忙忙碌碌搬弄了一上午,合着就是故意拿给他摔的! 玄烨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来,沉着一张脸,剑眉一挑,指着尼楚贺,“过来。” “表哥……”尼楚贺轻轻喊了一声,摇了摇头,视线放在那些大小不一的瓷器上面,表哥心中的怒气还没有发泄出去呢,她可不要撞到枪口上去当炮灰。 “朕让你过来!”玄烨提高了音量,严肃了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副怒火滔天的模样。 尼楚贺瘪了瘪嘴,小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低着头委委屈屈地走到玄烨跟前。 玄烨心中一阵好笑,一下子将尼楚贺搂到怀里,捏了捏尼楚贺的小鼻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指着满桌的瓷器,“谁给你出的这个馊主意?” “哪里不好了?”看到玄烨眸子里的笑意,尼楚贺才松了一口气,胆子也比刚才大了一些,撅着小嘴小声反驳道,“你不是每次生气的时 候都喜欢扔东西么?大臣们的折子不知道被你摔烂了多少……” 玄烨顿了顿,回想起自己批阅奏折时,每遇到那些不知好歹的臣子,一生气就把折子扔到地上,再捡起来时已经成两半了。好像真是这么回事,难得表妹记得这么清楚,玄烨心中一暖,经过尼楚贺这么一闹,哪还有半点气恼,黑眸里剩下的就只有满满的温柔和宠溺,紧了紧双臂,把脑袋搁在尼楚贺的脖颈处,闻着怀里人身上传来的真正清香,低声笑道,“等皇祖母回来后,咱们就成婚。” “成婚?”尼楚贺错愕,怎么扯到这个问题上去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顺着玄烨的话往下说,“我都已经是妃子了,怎么成婚?表哥直接封我做皇后就是了……” “越来越放肆了,这话也敢说出来!”玄烨轻笑,怀中的馨香软玉让他失了神,只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他是多么感谢上天让他重生,把表妹送到他跟前,让他有机会弥补前世的遗憾。这辈子,就算负了天下,也不能负了怀里这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成莹格格 三月初,玄烨分封后宫,晋长春宫昭嫔钮钴禄氏为昭妃,延禧宫惠嫔纳喇氏为惠妃,咸福宫韵贵人为诚嫔,钟粹宫荣贵人马佳氏为荣嫔,翊坤宫宜贵人郭络罗氏为宜妃。 唯独落下了景仁宫懿妃佟佳氏…… 不过多时,玄烨又派人去盛京请太皇太后回宫,同时提升议政大臣佟国维之妻赫舍里氏为从一品诰命夫人,二等侍卫隆科多晋升为御前侍卫,兵部侍郎佟国纲为兵部尚书。众人心中明了,万岁爷这是要准备册封懿妃佟佳氏为皇后了。 皇太后拉着诚嫔的手,轻叹了一声,“这宫里也只有她当得皇后之位。” 诚嫔低下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闭着嘴不作答。 “你也不要想不开,皇上对咱们博尔济吉特家已经够宽厚了。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叫做盛极必衰,以后宫里有哀家护着你,倒也不怕受了委屈。但凡一点记清楚了,如今的万岁爷与以前大不一样了,懿妃也是个精明的主儿,万事皆小心谨慎。待以后生下皇子,将来后半生也算是有了依靠……” 诚嫔恭恭敬敬地应道,“臣妾谨遵太后教诲。” “如此便好,你且先下去,让莹莹过来陪陪哀家,那孩子最近越发机灵了。”皇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随意唠叨了几句,便让诚嫔退下。 礼部在忙,内务府在忙,皇宫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皇太后也在忙着准备迎接太皇太后回宫一事,有成莹在一旁帮寸着,倒是省了不少事。看着如今越来越灵动活泼的成莹,皇太后眉开眼笑,这丫头总算有点蒙古女子的风范了,若是能彻底断了成莹对傅荣的想念那便更好了。 成莹指挥十几个宫人打扫慈宁宫,着一身大红色的蒙古骑装,头发扎成小辫子从两侧垂下来,纤腰被镶嵌蓝宝石的橙色腰带束着,看起来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好不俊俏。 “格格,贝勒爷捎信来了。”冰雨喜冲冲地来到成莹跟前,递上一封书信。 成莹大喜,连忙夺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仔细看了一遍,突然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冰雨疑惑地皱了皱眉,轻声唤道,“格格?” 成莹讪讪一笑,“无事,你下去忙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在宫里住了将近半年,每天在皇太后身前伺候,接触到宫里的勾心斗角、阴私阴谋自是不少,这时候想起以前的所作所为不禁有些羞赧。 从小就没有母亲在身边教导, 鄂缉尔对他们姐弟达到了溺爱的地步,更不会告诉他们有关后宅家族之间的纠葛,成莹一直生活在鄂缉尔对她无条件的宠爱当中,无论是要什么、做什么,鄂缉尔都会满足她,以至于后来跟傅荣订婚,鄂缉尔也是满怀欣喜,爽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与傅王府结为亲家。 若不是傅怀玉到处闯祸,成安就不会身受重伤生死不明,鄂缉尔也不会大发雷霆要找傅王府报仇,她更不会被接到宫里来,与傅荣相隔两地、各不相见。 携着莺儿在慈宁宫花园里漫步,来来往往的小宫女们都带着友好的笑容与她打招呼,成莹也回以温和的微笑,皇宫是个踩低捧高的地方。虽然现在这些宫人对她恭敬友善,可她永远都忘不了刚进宫时,那些奴才们看她的眼神里带着蔑视和嘲讽。 前面是两个修剪花枝的小宫女凑在一起说说笑笑,成莹故意放慢了脚步,谈笑声顺着微风吹到她耳朵里。 “我刚才从景仁宫那边过来,你猜我看到谁了?” 另一个清脆的声音好奇道,“谁?” “懿妃娘娘的亲弟弟佟侍卫,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跟在万岁爷身后,挺着胸膛可威风了……” “去,整天都做些白日梦,再怎么也轮不到你。” “嘿嘿,我就是说说,佟侍卫小小年纪就有这般作为,长大了一定了不起。”小宫女的话语间满是崇拜,顿了一下,突然转变语气,一声嗤笑,“哪像傅亲王家的世子爷,都二十好几了,啥事都没干成,看着就是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呸呸呸,咱们做奴才的,可别乱嚼主子的舌根子,再怎么没出息那也是世子爷。” 那小宫女撇撇嘴,“我就是为莹格格抱不平……” 女人间讨论的话题总离不了男人,即便是身份低下的女人也一样。紫禁城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京城里哪家哪户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以各种渠道传到宫里,供主子和奴才们消遣。妃嫔们聚在一起可以谈论哪家的格格小姐,或是谁家闹了什么笑话;奴才们私下里钻一堆则是讨论今儿碰上哪个侍卫了,明儿又听说哪家的公子哥儿娶亲了。 又女人存在的地方,就必然少不了八卦! 成莹这半年时间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的,也多亏来宫里走了一遭,否则她永远不懂得人情冷暖,更认不清人心的复杂和残忍。 以前在她看来就如同天神一般的傅荣,而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游手好闲、一无是 处的纨绔子弟。 刚才接到鄂缉尔的书信,信上说,成安最近在努力劝说鄂缉尔放下恩怨,与傅王府重修旧好,还让鄂缉尔成全成莹和傅荣的婚事,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成莹可以想象鄂缉尔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给她写这封信的,若是她答应了,那他们家势必成为整个北京城的笑话。 事情过去不到两天,却接到鄂缉尔病重的消息。 皇太后忍不住一个踉跄,用手扶住额头,对底下跪着的太监问道,“鄂贝勒怎会突然生了重病?” “奴才听说,好像是昨日鄂贝勒和成安公子吵了一架。” 成莹一愣,算是明白了鄂缉尔这场病的由来,急得快要哭出来,连忙朝皇太后跪下来,“姑妈,莹莹想回去照顾额祈葛,请姑妈成全。” “好孩子,你快去,再带两个太医回去,好好照顾你额祈葛。”太后点了点头,把成莹扶起来,让冰雨和莺儿去收拾东西,又派了几个侍卫贴身保护,立即将成莹送回鄂贝勒府。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来给亲们请假的,这周六(25号)要参加会从考试,需要临时抱几天佛脚,四川的妹纸都懂得,这是四川最后一次笔试【鄙视】要背两本书啊~~~。阿空为此付出了700个大洋,要是过不了我一定会去找块豆腐撞死的。 所以从明天起开始暂停更新,26号中午12点准时恢复更新…… 我只是因为考试的原因,暂时消失,五天之后,我就会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各位菇凉眼前。亲爱滴们,你们不要抛弃阿空啊,阿空一定会回来的。 最后,祝福我这次考试与考神交上好运吧~~~ 最最后,我依然很爱你们~~=3= ☆、第26章 揣包子了 马车停在鄂贝勒府门前,成莹下了车,便有大路子嬷嬷并丫鬟上前来迎接。可她现在心里着实担心鄂缉尔,也就没有过多理会,随意叫了声‘起’,一个转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大厅的主卧室。 鄂缉尔躺在床榻上,成安哭丧着脸坐在一旁,有小厮拿来热毛巾给鄂缉尔敷在额头上。成莹顿了一下,才轻步上前,柔声问道,“额祈葛的病情如何?” 成安面露懊悔之色,“大夫看过了,说是怒火攻心,等休息一段日子便可大好。” 说到这里成莹就不由得拉下脸来,招手让身后两个太医上前替鄂缉尔诊治,又叫几个细心的嬷嬷好生照料,把成安拉到外边的大厅,平静道,“额祈葛年纪大了,若有什么事好好与他商量,切不可动怒动粗。” 成安羞赧地低下头,“原是我不对,只想早日了结两家人的恩怨,不曾料到额祈葛对傅家的偏见如此之大。” 了结恩怨?成莹下意识皱眉,疑惑地看了成安一眼,她怎么觉得成安自从在围场受伤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前些日子沉着冷静、冷峻狠戾,现在却又这般优柔寡断、心慈手软,跟往年冲动暴躁、我行我素的成安全完是两个模样!一时间心情复杂烦乱,若说她以前单纯得只懂得情爱缠绵,那么在宫里呆了这几个月,便让她学会了人情世故。 想不通就不再多想,安排人手伺候好鄂缉尔,用过晚膳便回到自己房间。不多时又见奶娘走进来,瞥见成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担心道,“格格在烦恼什么?” 成莹起身,僵硬地扯起唇角,勉强一笑,拉着奶娘到自己身旁坐下,“你说额祈葛会不会听安弟的话,复了我和傅荣两人的婚约?” “格格心里可是忘不掉傅亲王世子?” “我……”成莹语塞,兀地低下头,神情犹豫,突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就是偶尔还会想一下。” 奶娘轻微地蹙眉,拉着成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傅家虽名为亲王,可始终不姓爱新觉罗,处在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你若是真嫁过去了,可怎么让奶娘放心?退一步说,傅亲王世子如今二十好几了,可见他有什么建树功勋?拿什么来保护你?况且那德福晋是个不好相与的人,格格性子柔软,奶娘怕你过去受了委屈。” 成莹一愣,奶娘虽然说得在理,可是,“我听莺儿说,傅荣他这些日子茶不思饭不想,已经憔悴了好大一圈儿……” 说这话时心里不可 抑制地泛起一丝甜蜜,若一个男人时时刻刻把自己放在心上,是个女人都会感到幸福,更何况那个男人又是以前的恋人。成莹面露苦恼,在宫里面见识多了,就会情不自禁地把别人家的男儿拿出来做个比较,可越是比较这心里就越是失落,在傅荣身上,除了对她一往情深,便再也找不出其他半点优势了。 偏偏她贪恋的便是这样的一往情深…… 可她又得顾忌鄂缉尔的感受和外人的眼光。 奶娘瞬间黑了脸,毫不客气地训斥道,“若他真的喜欢格格,便不会这般作践自己。哪怕傅亲王世子有半点出息,在战场上挣得军功,到时候在万岁爷面前求旨赐婚,就算贝勒爷再反对也无可奈何,更不怕被京城里的人笑话了去。他如今这般作为,不过是自讨苦吃,说白了那就是窝囊。” “嬷嬷……”成莹被奶娘一副愤愤不平的态度给吓住了。 奶娘微微一愣,又瞬间恢复过来,轻声安抚成莹,“格格别怪嬷嬷性子冲,这事要放在草原上,弼尔哈塔尔亲王是绝不会让傅荣做咱们科尔沁的女婿的!” 即便是现在性格活泼开朗了许多,她也有些吃不消蒙古族人的爽朗和豪放,成莹面露羞愧之色,若不是府里的人都身着蒙古服饰,她都快忘了自己是科尔沁草原的格格。暂且放下自己的情感问题,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到鄂缉尔的病情上来。 听完奶娘的一番说辞,成莹这心里岂止是震惊二字可以形容的! 这鄂缉尔生病哪是因为成安劝说让他成全成莹和傅荣的婚事,却是因成安自个儿的事。昨日成安急冲冲地跑到鄂缉尔跟前,说是要迎娶傅怀玉为妻,让傅荣娶了成莹,两家人亲上加亲,那是再好不过了。 那傅怀玉是什么人?鄂缉尔恨之入骨的人,若不是傅怀玉这个祸头子,成安就不会去鬼门关走一趟,皇帝就不会为了包庇傅家而以马代罪,害得他成为北京城的笑柄。这时候成安却跑过来说要和傅怀玉结成连理,他如何能答应?可成安身体里的康熙毕竟是当过皇帝的人,除了在皇太后面前窝囊了一些,对傅怀玉言听计从了一些,在其他人面前摆的可是皇帝的王八之气,当下便和鄂缉尔争吵起来。鄂缉尔上了年纪,又是个火爆脾气,这一吵便吵出毛病来了…… ****** 玄烨拿着暗卫呈上来的折子,眯了眯眼,沉思片刻又站起身来,在御案前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目光停留在那一本黑色的奏折上,“可有查出来是什么人?” 底下跪着一个蒙面黑衣人,低头恭敬道,“对方功夫极好,属下们只跟到了西城郊区,就不见了踪影。” “吴三桂叛变明朝,结下的梁子不在少数,遇上仇人追杀也不算稀奇事。”玄烨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拾起折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对方必定是前明余孽,你先派几个人在暗中监视,看看吴应熊作何反应?” 黑衣人应了声‘是’,眨眼间便消失在御书房内。 图德海从门口探进一个脑袋,左右瞧了瞧,得来玄烨一个刀子眼,才严肃了表情,跨进门槛,行至玄烨跟前,裂开嘴一笑,“皇上,懿妃娘娘来了,在西暖阁等着呢……” 玄烨的神情稍微柔和了一些,淡淡地看了图德海一眼,起身下了台阶,来到西暖阁。 一走进房间,便看到尼楚贺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和煦温暖的气质,就如春天里盛开的花朵,那种满满的喜悦像是要溢出来。玄烨愣了愣,顺势握住尼楚贺的双手,笑道,“发生什么事了?能让你高兴成这样。” 尼楚贺眨了眨眼,卖关子道,“你猜,猜中了有奖。” “那你先说说是什么奖励,我才决定猜不猜。”玄烨心中好笑,携着尼楚贺至前方的软榻上坐下。 尼楚贺撇撇嘴,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玄烨身上,犹豫了片刻,终是将玄烨的大手覆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再猜。” 玄烨一愣,看着尼楚贺那抑制不住向上扬的双唇,随即大喜,“什么时候的事?” “今儿早上,太医来请平安脉,查出来的。” 玄烨喜不自禁,连忙让图德海请来太医,再仔细诊了一遍,确定尼楚贺怀有一个半月的身孕后,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又给太医和整个景仁宫的人打了赏。 尼楚贺心中泛着柔软,怪嗔了玄烨一眼,“又不是第一次当阿玛,高兴个什么劲儿?” 玄烨只笑不语,对尼楚贺越发呵护起来。第二天便下令催促礼部加快置办皇后的册封仪式,又重新给景仁宫添置了许多衣物和宫人,同时加派人手去迎接太皇太后早日回宫,他要在尼楚贺显怀之前将凤冠戴在尼楚贺头上。 懿妃怀孕的消息顿时传遍整个紫禁城,有人欢喜有人愁。皇太后是欣喜的,万岁爷能让懿妃怀孕,也必然能让后宫快速变得充实,她不仅能够早日抱上孙子,还能让自己的侄女诚嫔有了盼头; 东西六宫的女人们心思渐渐活跃起来,都想从景仁宫那里分得一杯羹,懿妃怀孕,至少说明了一点,皇帝正常了,她们也有指望了! 可这消息传到傅怀玉耳朵里就不算什么好事了,先不管最近成安是如何招惹她,自从怀玉阁回到傅王府,她就没有停止过想念皇帝,但又怨恨自己是宗室王爷的女儿,不能光明正大地和皇帝在一起。她正在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呢,那个所谓的美丽温柔、高贵善良的佟佳表妹就先一步抢走了皇帝表哥,如今还怀上了他的孩子,更可恶的是皇帝居然还要册封佟佳为皇后!那她以前和皇帝的海誓山盟又算什么? 傅怀玉伤心不已,想起以前和皇帝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不由得悲从中来。悲伤过后又在心里把皇帝前前后后骂了几十遍,什么忘恩负义,什么喜新厌旧,什么花言巧语,一股脑地全部标在皇帝身上。一个人在府里烦恼了好几日,终是忍不住嚷着进宫去找皇帝理论!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滴菇凉们,阿空终于回来了,撒花欢迎欢迎~~~(^o^)/~ 好久没码字,感觉手生了== 以后就把二货康熙叫成安了哦,总感觉一个贝勒之子叫康熙的话听着怪怪的,大家都知道现在成安的身体里住的是二货就行~~ ☆、第27章 安插眼线 傅怀玉一口气冲到神武门,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住,让她出示进出宫门的金牌。傅怀玉狠狠地瞪了两个侍卫一眼,气呼呼地从怀里掏出康熙赐给她的金牌,仰起脑袋递到侍卫面前,不服气地哼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可是万岁爷御赐的金牌!” 谁知那两个侍卫怔怔地看了那块牌子半响,然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玉格格这是打趣奴才们呢,什么是金牌什么是木牌奴才们还能分辨得清。” 傅怀玉一愣,缩回手一看,这哪是什么御赐金牌,明明就是一块木质的牌子,顿时气恼不已,脑子里第一反应却是以为青青暗中捣蛋,给她调换了牌子。可现下她又迫不及待地想见皇帝,便立马换了一副表情,脸上堆满了笑容,谄媚道,“两位大哥行行好,这紫禁城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了,咱们都成熟人了,就通融通融吧。” 侍卫果断地摇头,“上头的规矩,奴才们只认得进出宫门的牌子。” 傅怀玉再接再厉,从荷包里倒出一些碎银子,又笑,“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望两位大哥笑纳,拿出去买点酒喝。” “玉格格请回吧,奴才们只当玉格格在和奴才们开玩笑。”两侍卫说得客气,眼睛里却满是鄙夷之色,他们好歹也是旗人出身,虽说比不上上三旗的贵族子弟,家里面还算殷实,来宫里当差不过是想在万岁爷面前混个眼熟,待将来有一天能飞黄腾达。这玉格格居然想用几块碎银子就打发了他们,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更何况如今万岁爷性情大变,宫人们无不谨慎小心,就怕被拿到错处掉了脑袋,亏本的生意他们才不做呢。 傅怀玉气闷,暗骂两人不上道,但是手中没有牌子,这紫禁城注定是进不去了,一时间心烦意乱,烦躁地扯了扯帕子,转身离开神武门。 宫门口发生的事情自然很快就传到玄烨那里,尼楚贺正慵懒地躺在软榻上享受初雨的按摩,听到侍卫来报,觉得好笑,“前些日子成安公子还嚷着要娶怀玉格格为妻呢,把鄂贝勒气了个半死,奈何人家玉格格根本看不上一个蒙古小公子,盯上的可是你这块大肥肉。” 玄烨听出尼楚贺话中的醋意,心中一阵得意,“朕也看上了傅家这块大肥肉呢。” “哦?此话怎讲?”尼楚贺挑眉,漫不经心地说道,“万岁爷当真要把玉格格接进宫来伺候?那倒也是,凭着万岁爷的手段,偷梁换柱这点子手段简直是小菜一碟。”说到最后,话里的酸味越来越浓了。 玄烨一阵 轻笑,挥手让初雨和初晴退下,上前一步坐在尼楚贺身旁,突然正了脸色,缓缓道,“我是怀疑傅王府和明朝余孽有所勾结,上次有刺客闯入吴应熊的府邸,刺杀失败后逃往西郊,暗卫们一直跟踪到城西,那些刺客便毫无征兆地消失了。你想想,城西那块地名义上是谁在管?” 尼楚贺听后一愣,细细琢磨一番,惊道,“傅王爷的府邸不就是住在城西么?” 玄烨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绕着软榻来回走了几圈,若有所思,“最近脑海里总出现一些不相符合的画面,想来应该是前身所留的记忆在逐渐恢复,只是很多事情还不大清晰,我拿不定主意。” “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够想起什么。” “上次你告诉我,前身和吴应熊傅怀玉义结金兰之事,那是第一次遇上吴应熊,在郊外遭到刺客的追杀。对方所使功夫,快、狠、准,是铁了心要置吴应熊于死地,在交手的过程中,我从前身的记忆中可以感受到对方的狠绝。可奇怪的是,傅怀玉一出手,那些刺客便自动撤退了,而且傅怀玉还刺了那为首的刺客一刀,但并不见那刺客还手,相反却是落荒而逃。”玄烨细细地回忆,但是记忆并不完整,这一出还是他花费了好几个晚上,才零零星星地拼凑在一起,琢磨出其中的异样。 尼楚贺皱眉,“是呢,当初二货还在我面前玄烨傅怀玉是如何勇猛无敌,一出手就将打跑了刺客,我可是没想到这一层上去。” “看样子得派人潜入傅王府仔细查探才行。只要收集了傅正勾结前明乱党的证据,那他这个王爷算是做到头了。”几个藩王已经够让他头疼了,这世界竟然还有一个不着调的异姓王爷,真真是爱新觉罗家的不幸! “我听额娘说,德福晋是个极难相处的人,就怕被她看出端倪来。” 玄烨失笑,伸出手将尼楚贺眉间那一缕褶皱抚平,笑道,“你操心这些做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给朕生个大胖小子。” 一说到孩子,尼楚贺就眉开眼笑,“若是个公主怎么办?” “那不正好如了你的意?”玄烨反问。 尼楚贺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倒也是,不过这胎终归是个阿哥才好。” 她和表哥唯一的女儿在三个月大时就夭折了,此后便一直无所出,每次午夜梦回,总觉得八格格没有走远,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就等着她带她回去,私心里盼着肚子里这个是她那可怜的女儿。可依着当下的局势看来,该是 有个皇子,这心里头才踏实。 ****** 这厢,傅怀玉只身一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着一身粉红色旗装,头戴镶红牡丹绒花的大拉翅,踩着高高的花盆底鞋,引来大街上无数人异样的眼光,可她自个儿还不自知,恼怒地瞪了一眼来来往往打量她的人,鼓着腮帮子朝傅王府走去。 在街角的拐弯处,却遇见一个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傅怀玉顿足,暗中观察了那女子半响,又突发善心,将刚才没有送出去的几块碎银子扔给那女子,“快去把你父亲葬了吧。” 女子大喜,连忙朝傅怀玉磕了几个响头,“奴家感谢小姐的大恩大德,只盼给小姐做牛做马,以报答小姐的滴水之恩。” 傅怀玉不耐烦地挥手,“我们家不缺奴婢,你葬了父便回去吧。” 那女子不依,硬磨软泡要傅怀玉收了她为婢。傅怀玉本就缺个心眼儿,一时间哪会想这么多,被那女子哭诉了一阵,一颗‘菩萨心’早就软下来了,左右是个婢女,他们傅家也不缺这一口吃的。于是等那女子安置好亡父,便一道带回府里。 走到大门口,却见傅荣失魂落魄地从另一个方向回来,傅怀玉大惊,“哥,你这是去哪儿了?” 傅荣抬起头来,见是自己最喜爱的妹妹,也就没那么多顾忌,突然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声音悲痛至极,“我去鄂贝勒府找莹莹了,可是她把自个儿关在房间里硬是不见我,怀玉,你说我该怎么办?” 傅怀玉一听,顿时气急败坏,“莹莹姐和你的感情这么好,怎么会不想见你,一定是鄂缉尔那个老混蛋故意把莹莹姐关起来了。” “我总感觉莹莹和以前不一样了,自从她去了皇宫一趟,就变得冷漠了许多。”傅荣满面愁容,他对成莹的爱恋已到达了痴迷的地步,哪能因为两家人结了恩怨就放弃这段感情?这事若搁在以前,成莹必定会不顾一切想方设法跑出来见他,可现在越发把鄂贝勒的话当回事,而把他这个恋人放在了次要位置。想到这里,傅荣有些失落。 傅怀玉微微一愣,想到最近皇帝对她也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突然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来,上前一步握住傅荣的手,打气道,“哥,别灰心,更不要放弃,我们一定要把莹莹姐从鄂缉尔那个老混蛋手中解救出来。” 当天晚上,兄妹俩便窝在一块儿,商量怎样把成莹带出鄂贝勒府。傅怀玉做事一向是我行我素,她认定的道理便是真理。两家人刚刚 结仇那会儿,成莹倒是暗中和傅荣约过几次,可是当时成安命在旦夕,鄂缉尔对傅家恨之入骨,哪会容得成莹和傅家人再有瓜葛,一怒之下便断绝了成莹和傅荣的往来。傅怀玉便以为这次傅荣见不到成莹,又是那鄂缉尔搞的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成莹带出鄂贝勒府那座牢笼。 直到半夜,傅怀玉才想了一个自以为很完美的法子,让傅荣带着成莹私奔。 傅荣听后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这怎么能行?我是要让莹莹成为我们傅家的儿媳妇,不是要她跟着我去外头流浪奔波吃苦。” “可现在还有什么法子?鄂缉尔那个老混蛋是决不允许莹莹姐嫁给你的,你们想要在一起,就只有这个办法。”傅怀玉一边解释一边安慰,“哥哥放心,到了外边,我会让小六子给你们寄银子过去。咱们傅家这么大的府邸,总不会饿着你们两个。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你们的地方,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我想莹莹姐一定会很开心的。” 傅怀玉苦口婆心地一阵劝说,终是让傅荣动了心,勉强答应下来,便开始着手准备带着成莹私奔一事。 作者有话要说:接到编编大人的通知,本文明天就要入v了 江湖老规矩,三更奉上 中午12点,不见不散~ ps:感谢亲们一路来的支持,不管亲是否继续追下去,都非常感谢亲们前些日子对阿空的支持和鼓励~~ 谢谢【鞠躬 ☆、再世为后 第二十八章母仪天下 时值初夏,天气逐渐炎热起来。用过晚膳,尼楚贺让初晴搬了把竹椅,搭在树荫底下歇凉;几个小宫女置于身侧,手拿团扇轻轻地摇动;不远处的草坪上,一只纯白色的小狗正和一个绒球玩得欢乐。 不多时,见初雨心事重重地走过来,俯在尼楚贺耳边嘀咕了一阵。 尼楚贺听着微微皱眉,一声冷哼,“他们胆子还真不小呢,敢带着蒙古格格私奔!” “主子,要不要禀告给皇太后?” “三日后,太皇太后就要回宫了,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你让人给冰雨带话,好生照顾莹格格,莫让那些登徒浪子给毁了清誉。”尼楚贺一说到傅王府的人,就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厌恶之意,傻帽皇帝算是她见过的最奇葩的人了,可没想到傅王府那一家更奇葩,真是闹心! 翻了个身,拿起初晴递过来的热茶,轻抿了一口,继续道,“皇太后年纪大了,别拿这些小事去烦恼她老人家。明日让福晋递牌子进宫,我有要事相商。” 初雨点点头,应了声‘是’便行礼告退。 第二天,赫舍里氏匆匆忙忙赶到景仁宫,拉着尼楚贺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透彻,弄得一宫人莫名其妙一脸茫然。尼楚贺看着赫舍里氏满脸担忧不禁失笑,“额娘您这是做什么?我只是想请额娘进宫说说话解闷儿,怎的这般心急忧虑?” 赫舍里氏确定尼楚贺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怪嗔了女儿一眼,“昨日初晴风风火火地跑来告诉我,说是你有要紧事,我还以为是肚子里这块肉不安分呢。” “哪有的事?初晴那丫头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她说的话只能信七分。”尼楚贺眉眼带笑,又故作恼怒横了初晴一眼。 初晴瘪瘪嘴,脖子一缩,委委屈屈地低下头。 初雨在一旁轻笑,得了尼楚贺的示意,伸手把初晴拉到自己身边,朝尼楚贺和赫舍里氏福了福身,带着满屋子宫人全都退下。 母女俩进了内室,说了会儿闲话,尼楚贺才谈起今儿让赫舍里氏进宫的目的。 她对傅王府一家始终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傅怀玉,不仅性格刁钻泼辣,做事冲动任性,最关键的是还死死纠缠着表哥不放。若这事搁在以前,她也只当是看看笑话,可现在的皇帝是她的亲亲表哥,哪里还容得下这么一个刁钻蛮横的女人来闹事?如今更是胆大妄为,居然怂恿傅荣带着成莹私奔! 鄂缉尔一家是蒙古人,又是皇太后的嫡亲娘家,虽然在地位上比不上身为亲王的傅正,但在名义上,却是比傅正这个异姓王爷名正言顺得多。但这里面还牵涉了一个人——德福晋。傅亲王福晋明面上是佟家的女儿,又是万岁爷的乳母,这层关系不可谓不微妙。 赫舍里氏皱了皱眉,“德福晋是个明白人,怎会由得玉格格这般胡作非为?” “所以我才请额娘进宫,商量着拿个主意。如今万岁爷正在调查前明乱党一事,似乎与傅王府有所牵连,不敢打草惊蛇,可那傅家兄妹又实在闹腾得很,我才想出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尼楚贺起身,绕着赫舍里氏身旁走了几圈,“德福晋好歹是从咱们佟家出来的,额娘找个时间与德福晋说说话,顺便提点一二。若傅怀玉还是这般嚣张跋扈,到时候可别怪本宫这个外侄女心狠手辣!” 尼楚贺双眉一横,眸子里的寒光一闪而逝,说到最后,语气也变得狠戾起来。 赫舍里氏微微一愣,倒也明白了尼楚贺这番话的含义,点了点头,轻声安抚道,“你别动气,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莫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借刀杀人,可是宫中女人惯用的伎俩。就看德福晋上不上道了? ****** 两日后,太皇太后的车辇驶回紫禁城。玄烨率后宫众妃嫔在神武门迎接。尼楚贺站在身后,好奇地伸长脖子,不知道这太皇太后是个什么德行?重生这一年,她已经对这个世界的人抱任何希望了。 不过多久,就见一个娇俏可*的小姑娘扶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从马车上走下来。玄烨连忙上前,笑着拱手,“老祖宗辛苦了。” 太皇太后心中欢喜,拉着玄烨的手不放,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笑意,嘴上却责怪道,“可不是折腾死哀家这把老骨头了,盛京那边景致好,若不是哀家的乖孙子要大婚了,我才懒得这么来回地跑,累得慌。” 玄烨赔笑,“是孙儿打扰了皇祖母。” 祖孙俩说说笑笑进了慈宁宫,身后跟着一大路子宫女太监,妃嫔们早被打发回了自己的寝宫。尼楚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并肩而行的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偏着脑袋一脸好奇地打量尼楚贺。 “我脸上有东西么?” 小姑娘一愣,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那你盯着我看干嘛?” 小姑娘立马严肃了表情,说得一本正经,“皇祖 母说,皇帝哥哥要册立皇后了,我看看你长得像不像皇后嫂嫂。” 尼楚贺忍不住笑出声来,拢了拢双鬓的发丝,站直了身子笑道,“那你说我像不像?” 小姑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像!”接着又裂开嘴俏皮一笑,凑到尼楚贺耳边好奇地问道,“我听说嫂嫂怀了小侄子,是不是真的?” 尼楚贺被小姑娘的快速变脸弄得一愣一愣,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正欲回答,却听到太皇太后叫她的名字,先且撇下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理了理整洁的衣衫,深吸了一口气,稳步朝慈宁宫大殿走去。 太皇太后是个慈祥和蔼的老人,见尼楚贺一副温婉娴静之姿,倒还算满意,只是担心尼楚贺太年轻了,压不住场。后又听闻这未来的孙媳妇肚子里已经有了她的重孙子,太皇太后的顾虑就完全抛到了脑后,把尼楚贺亲昵地拉到身边,谈论的尽是那未出生的孩子。无论你家世如何,品行如何,只要这肚子争气,那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玄烨端坐在主位上保持沉默,视线却始终没有从尼楚贺身上移开,看着对太皇太后应付自如的小表妹,不禁勾唇轻笑,心中突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和自豪,这便是他要携手一生的人,要与他肩并肩俯视天下的女人…… 五日后,玄烨在太和殿举行封后大典。 尼楚贺身着明黄龙纹朝袍,头戴九凤朝天衔珠、珊瑚东珠镶嵌凤冠,胸前挂着一串东珠朝珠,两串珊瑚朝珠,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过太和殿正中的长廊,脸上带着端庄得体的微笑,双手交叉置于身前,跨上台阶,一步一步走向站在太和殿最高处的玄烨。 玄烨伸出手,将尼楚贺带到身旁,两人相视一笑。紫禁城最庄严的地方蔓延出一丝沁人心脾的温情…… 司仪打开明黄圣旨,朗声念起来,“谕礼部、奉太皇太后、皇太后慈谕:懿妃佟佳氏,乃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舅舅佟国维之女也,系出高宏,祥钟戚里。孝敬性成、淑仪素著。秉令范以承麻,锡鸿名而正位。兹仰遵慈谕、命以册宝、立尔为中宫皇后,母仪天下。钦此……” 玄烨从司仪手中接过宝册和金印,亲自交到尼楚贺手中。 顿时间,皇室宗亲、外臣使节、文武百官、朝廷命妇,皆行三拜九叩大礼,高呼‘皇上万岁爷,皇后千岁。’声如雷霆,浩如烟海…… 到了傍晚,尼楚贺才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景仁宫,迫不及待地换掉身上厚重的朝服,有 气无力地瘫坐在软榻上,接过初晴递过来的水杯,大口大口喝起来。 “主子,你慢点儿。”初晴轻拍尼楚贺的后背,眼里满是心疼。 尼楚贺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勉强平静下来,笑道,“无事,你和初雨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洗过澡,才觉得有了些力气,尼楚贺勉强打起精神,指挥宫人将景仁宫随意布置一番,又准备好晚膳。今儿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表哥晚上还要在景仁宫留宿呢。封后仪式虽然复杂了些,辛苦了点,可她这心里却充满了幸福和甜蜜。 不一会儿,却见图德海喜冲冲地走进来,朝尼楚贺打了个千,一张脸笑开了花儿,“皇后娘娘吉祥,万岁爷让奴才来请皇后娘娘去乾清宫。” 尼楚贺一愣,“乾清宫?”说着瞅了一眼桌子上早已置备好的晚餐。 “是呢,就请娘娘跟奴才走一趟吧。”图德海挑了挑眉,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尼楚贺不疑有他,只好点点头。 一走出大门口,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尼楚贺指着一大群宫女太监,最前方还有一架豪华的轿辇,对图德海疑惑道,“这是什么状况?” “万岁爷担心娘娘今天操劳过度,特地遣来轿辇,让娘娘坐着轿子过去。”图德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弯腰低头,搀着尼楚贺的胳膊,缓步上了轿辇。 这景仁宫离乾清宫不过百来步的距离,还用得着坐轿子?尼楚贺失笑着摇摇头,心里面趟过丝丝暖流,重生后的表哥倒是比前世更懂得心疼人。放松了身体背靠在软轿的护栏边,轻轻闭上眼,感受到的是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开心。 可是下一秒她就发现不对劲儿了,这条路都走了大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到乾清宫?尼楚贺心里一紧,连忙掀开帘子,大惊道,“图德海,这是往哪儿去?” 作者有话要说:顽皮梦梦妞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5-1920:34:08 shelia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5-1807:39:58 顽皮梦梦妞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5-0813:45:58 顽皮梦梦妞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5-0717:10:08 亲们要积极评论哦,满25字可以送积分=3= ☆、再世为后 第二十九章被私奔了 图德海卖关子,笑道,“到了您就知道了。”也不叫停,而是让抬轿的侍卫们加快脚步。 尼楚贺气闷,虽然知道图德海不会害她,可是对于这种被忽悠的感觉真心不爽,气恼地瞪了图德海一眼,放下轿帘,一瞬间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又过了些许时间,轿辇才停下来。图德海撩开帘子,笑着谄媚道,“娘娘,到了,请下轿吧。” 尼楚贺借着图德海的臂力,从轿子里走出来,仰起头一看,却见前方宫殿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坤宁宫’三个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疑惑更甚,呆呆地看着那副匾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图德海朝尼楚贺挤了挤眼睛,一脸贼笑,“娘娘快进去吧,万岁爷在里面等着呢。” 尼楚贺一愣,再回头时已没了宫人们的身影,金碧辉煌的宫殿前,徒留她一人对着那朱红色的大门怔神。反应过来后便抬起脚步,提着宽大的裙摆,缓缓登上台阶…… 红灯高挂,红绸高悬。坤宁宫内,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卧室里,红烛跳跃着妖艳的火花,映在女子清秀俊俏的脸庞,平添了一丝妩媚。宽大柔软的龙凤床上,坐着一个俊雅明朗的男子,身着大红喜袍,薄唇间带着淡笑,眸子里盛满了温柔和宠溺,静静地看着女子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怀抱,心也一点一点地被填满,直到触及女子柔嫩细腻的肌肤,才轻柔地唤了一声,“楚楚……” “表哥……”尼楚贺突然湿润了眼眶,声音哽咽,似有千言万语,此时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玄烨轻笑,牵着尼楚贺至床沿上坐下,抬起手,温柔地替尼楚贺拭去眼角的泪痕,“今儿是咱们大喜的日子,别哭,不吉利。” “我这是高兴……”尼楚贺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牵扯唇角,又开心地笑起来。 “瞧你,就这点出息,我要是把你从乾清门抬进来,那才叫高兴。”玄烨宠溺地捏了捏尼楚贺的小鼻子,然后站起身来,至桌前斟了两杯酒,“我在老祖宗那里给你告了假,明天不用去慈宁宫请安。” 尼楚贺不赞同地摇摇头,“这怎么行?”上班第一天就罢工,还不得被后宫那一群女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玄烨端起酒杯,斜睨了尼楚贺一眼,脸上带着痞笑,懒洋洋地说道,“那也行,看看你明天还能不能起床。”说着上前,把手中的一杯酒递给尼楚贺,声音突然变得暧昧起来,“合卺 酒喝过了该做什么,需要我来一步一步教你么?” 尼楚贺俏脸一红,瞪了玄烨一眼,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表哥的骨子里还带有流氓的潜质! 一个是在位六十一年的千古一帝,一个是只当了一天皇后的薄命红颜,两世的年纪加在一起,比现在大了两圈儿都不止。如今做这种看似幼稚的举动,只是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努力珍惜上天赐给他们的每一分每一秒,就是想要把对方刻进自己的心里,生生世世都不会忘掉。这一世,于他们而言,是偷来的,也就比以往更加懂得珍惜。 ****** 相对于坤宁宫的温情脉脉,此时的鄂贝勒府就显得不那么和谐了。 今天是万岁爷册立皇后的盛大日子,京城里凡是有点地位的官员都得去太和殿参拜新皇后,作为皇太后的嫡亲大哥博尔济吉特·鄂缉尔和身为宗室皇亲的傅亲王傅正也不例外。所以,今儿白天,府中的主人和女主人都不在,就变成了两座名副其实的空府。 傅怀玉便是在这个时候潜入鄂贝勒府,打算和傅荣一同把成莹带走。 下午,成莹带着几个小丫头在前院花园里散步,走了一阵突觉得口渴,便让冰雨进屋去倒杯温水。 可巧这时候傅怀玉就突然出现在成莹面前,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莹莹姐,我带你去见个人。”说完急匆匆地拉起成莹的手,不顾成莹的反对,一边拖着往外走,一边还小声嘀咕,“我和哥都明白你的苦衷,鄂缉尔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就是他拆散了你和我哥的婚事,现在还想把你关起来,不让你与我哥相见,真是可恨至极。莹莹姐你放心,我哥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成莹的手腕被傅怀玉勒得生疼,几次想开口都被傅怀玉抢了话头。听到傅怀玉这般诋毁自己的亲生父亲,成莹这心里头又是气愤又是恼怒,奈何自己是拿绣花针长大的,抵不过傅怀玉这样的练家子。 莺儿见成莹被傅怀玉强行带走,早就吓傻了眼,等她反应过来呼叫冰雨的时候,哪还有傅怀玉和成莹的影子,两人已经上了马车朝城门的方向驶去。 “你怎么不早些唤我?如今连个人影子都没了……”冰雨一阵风似的奔到府门口,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柏油大道。 莺儿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手足无措,“我怎会想到玉格格会直接冲到府里来抢人?冰雨姐姐,现在可怎么是好?老爷……老爷就快回来了……” 冰雨眼神一黯,开始琢磨起解决问题的办法,今天是主子爷和主子娘娘大喜的日子,绝不能拿这事去打扰他们。更何况成莹是在她手中弄丢的,责任也在于她。还好玄烨在京城各地都设了暗卫,只要成莹还没出城,就算傅怀玉藏得再好也能被他们找出来。 成安后知后觉地从书房里走出来,茫然道,“发生什么事了?” 莺儿跪到成安跟前,一边哭一边说,“格格……格格她被玉格格抢走了,公子,您快想个法子,把格格就回来呀。” 谁知成安听了却面露喜色,“你是说怀玉来过?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说完便撩起袍子,大跨步走出府门,又让小厮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跟随着傅怀玉的脚步追了出去。 莺儿愣了愣,哭得更厉害了。 傍晚,鄂缉尔回到府上,听到了却是成莹失踪的消息,顿时大惊失色,身子向后一个踉跄,如同一只愤怒中的狮子,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地摔下去,“傅王府欺人太甚,这是把本贝勒的脸撕下来往地上踩。” 气不过,又带上十几个家丁赶到傅王府去要人。 一怒之下冲到傅王府跟前,恰巧碰到傅正夫妇回府。鄂缉尔双眼猩红,面目狰狞,开门见山直接说道,“傅王爷真是养了个好闺女,抢人都抢到别人家里来了。我告诉你傅正,今天傅怀玉要是不把莹莹交出来,我一定会让你们傅家吃不了兜着走!” 傅正还未开口,倒是被德福晋抢了先,沉着脸喝道,“我们傅家怎么教女儿还轮不到外人来指点,请鄂贝勒注意言辞。” 鄂缉尔怒极反笑,“好好好,德福晋若是认为我污蔑了怀玉格格,大可把她叫出来对质,看看她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傅正平静地看了鄂缉尔一眼,把德福晋拉到身后,对鄂缉尔客气地说道,“小女生性顽劣,若有得罪鄂贝勒之处,还望贝勒爷多多包涵,不与她一个小女子计较。”顿了一下,突然瞥见柱子旁青青闪躲的身影,料想定是怀玉闯了大祸,于是说话的语气又温和了几分,“不知鄂贝勒突然造访所谓何事?贝勒爷不妨直说,只要傅正能办到的定当全力所及。” 这时候冰雨带着莺儿也赶了过来,替鄂缉尔顺了顺气,又朝傅正和德福晋福了福身,便把今下午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此事是傅王府理亏,傅怀玉无缘无故闯进鄂贝勒府,劫持走莹格格,无论怎么样都必须给鄂缉尔一个交代。正听得心里直冒火,他 知道这个女儿成天惹是生非,可没想到居然做出这种荒唐糊涂的事来! 一声怒吼,对柱子旁躲躲闪闪的青青喝道,“过来!” 青青哭丧着脸,害怕地走到傅正跟前,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老爷,福晋……” “格格呢?” “奴婢不知。” 傅正一声冷哼,让小厮拿来鞭子,声音比刚才严厉了几分,“知,还是不知?” 眼看着鞭子就要落下来了,青青哇的一声大叫,立马从地上蹦起来,一边哭一边求饶,“知知知,格格和少爷商量好,今儿去鄂贝勒府带莹格格远走高飞,现在恐怕已经出城了,其他的奴婢真的不知道了啊。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此话一出,众人皆变了脸色,鄂缉尔更是气急,他只当是傅怀玉劫持了莹莹与傅荣暗中幽会,谁曾想竟然是让傅荣带着莹莹私奔了!傅正和德福晋也是突然一愣,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满面愁容,这下子可惨了! 傅亲王世子居然挟持蒙古贝勒的格格私奔了,这还了得!若是鄂缉尔成心把事情闹大,那涉及到的可不两家人的恩怨,而是大清皇室与蒙古科尔沁部落的利害关系。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蒙古人……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能有什么办法,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成莹和傅荣他们,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堂堂的亲王世子、贝勒格格,做出这等荒唐滑稽的事情出来,也不怕被天下人看了笑话。这笔账待以后再慢慢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可以翻墙,直接跳转到下一章,o(n_n)o~ 为什么自从阿空消失几天后再回来,亲们评论都不积极了呢?【哀怨脸 ☆、再世为后 第三十章关系破裂 成莹和傅荣一夜未归,鄂贝勒府和傅王府灯火通明、一夜未休。次日天一亮,鄂缉尔穿戴好朝服,赶着马车去了紫禁城。 玄烨刚刚从温柔乡里钻出来,听到外面一阵吵闹皱了皱眉,索性起了身,让图德海进来伺候。 “可是误了早朝?”尼楚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不禁抱怨道,“时辰还早呢,再睡会儿……” 说完转个身,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玄烨失笑地摇了摇头,替尼楚贺捏了捏被角,然后下了床。穿戴整齐后出了房间,只见图德海一脸苦逼地站在门口,玄烨横了图德海一眼,叫人打来洗脸水,又用盐水涮了涮口,沉声道,“外面是怎么回事?一大清早的就闹个不停。” “莹格格失踪了,鄂贝勒心急如焚,正在宫门口跪着求见万岁爷呢。”图德海把拧干的帕子递到玄烨手中。 玄烨一愣,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冰雪传来的消息,说是傅家兄妹准备带成莹私奔,没想到还真让他们给得手了。随意擦了把脸,玄烨把毛巾扔给图德海,接着便大跨步走出坤宁宫。他正愁找不到法子来治傅王府的罪呢,可巧就把这么好的机会呈上来。 鄂缉尔被玄烨宣到乾清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昨日发生的事情说来,无不透露出对傅家的恨意和对成莹的担忧。那傅怀玉是个什么玩意儿,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只有她想不到的,就没有她办不到的,保不齐又劝说傅荣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到时候毁了成莹的清白,这责任该担在谁的身上? 说着说着又说到当初傅怀玉射伤成安,皇帝却用一匹马来抵罪,鄂缉尔声泪俱下,“皇上偏袒自家人,臣下无话可说。可千不该万不该,傅家不该仗着皇上的恩宠胡作非为。自从安儿的身体康复后,臣下便谨遵万岁爷的吩咐,不再找傅家报复,大家各不相干,相安无事。偏偏傅怀玉得寸进尺,此刻竟然于光天化日之下闯进臣下的府邸,掳走臣下的女儿。这口气,臣下如何出得去?” 开始还对鄂缉尔存有一丝怜悯之心,谁知他说到最后越来越不像话了,玄烨黑着一张脸,就算朕当初愿意为你做主,可现在听了这一席话,这心里就只剩下怒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么个臭脾气,怪不得前身宁愿偏袒傅家,也不愿帮你这个站在正理上的人! 城西郊外。 成莹从昏迷中醒过来,却见自己身处一座 破旧的庙宇,抬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身上的衣物,心中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艰难地站起身来,只觉得双腿麻木,行动不便,勉强扶着墙壁走到门口,外面是一片荒芜的杂草地,方圆百里竟是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成莹双臂环在一起,身体瑟瑟发抖,养尊处优的她对这个陌生的地方感到害怕。 “莹姐姐,你醒了?”傅怀玉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成莹吓了一大跳。 “这……这是在哪儿?” 傅怀玉像是看出了成莹的担忧,笑着安抚道,“别害怕,咱们刚刚出了城,昨晚上马车掉进淤泥里去了,我和哥就找了附近这一座庙宇暂且休息,待会儿咱们继续赶路。” 话一说完,就看到傅荣手中提着一篮子野果走过来,对成莹温和笑道,“莹莹别担心,这地方隐秘,你额祈葛不会追来的。” 成莹一阵恍惚,昨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一一闪过,顿时大惊,“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傅荣握住成莹的双肩,一脸的憧憬和向往,“莹莹你相信我,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到委屈,你额祈葛再也阻止不了咱们在一起。我会带给你幸福和快乐……”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傅荣这是要带她私奔!成莹又惊又怕,眼中含泪,指着傅荣质问道,“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我以后还拿什么脸面见人,我额祈葛如何面对科尔沁的王公勋贵,我姐姐在宫里又怎么抬得起头来……” 越说这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她虽然曾幻想过和傅荣在一起,那也是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得到父亲和姐弟的支持,受到长生天的保佑,而不是这样偷偷摸摸地过一辈子。 “莹莹……” “莹莹姐……” 傅荣和傅怀玉同时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成莹,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向温润婉约的莹格格怎会说出这般势利的话来? 荣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停地摇晃成莹的身体,试图能让她清醒一些,“莹莹,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们曾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的,相*相守,一辈子都不分开,你……这些话……你……” 想起曾经和傅荣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成莹心中不由得一痛,却还是强作镇定,“傅荣,咱们快回去,跟傅王爷和我额祈葛道个歉,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不行,我已 经抛弃了所有,不能再没有你了,莹莹……”傅荣打断成莹的话,神情突然变得狠戾起来,一把抓住成莹的手腕,发了疯似的往前跑,就像是魔怔了一般,“莹莹你是我的,你不能回去,你回去后鄂贝勒就会把你关系来,咱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我要带你走,马上,离开北京,越远越好……” 面对这样的傅荣,成莹第一次感到了害怕,她使劲儿挣开傅荣的钳制,却奈何力气太小,被拖着走了好大一段路程,又被送进了马车。 “傅荣你放开我,放开啊!”成莹低声哀求,黑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和惊慌。 可是傅荣根本不听,只一股脑地把成莹塞到马车里,还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莹莹你别怕,走过这座山头就安全了。” 成莹不停地摇头,傅荣的举动无疑是毁了她心底最后一丝幻想,这不是她认识的傅荣,傅荣只会无条件地宠*她呵护她,绝不会像这样强迫她离开自己的家人,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她感到害怕,她想要逃离,她呼喊着‘救命’。 傅怀玉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独自怔神,即便是听到了成莹的呼救声也无动于衷。最后甩了甩脑袋,心里想着,莹莹姐估计是一时接受不了才会反抗,只要她还*着我哥,就一定会慢慢适应这种生活的。 送走了成莹和傅荣,又开始担忧自己的事情来,如今皇后的名分已定,她也没什么指望了。若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即便是死也不应该离开紫禁城,现在倒好,连进宫的牌子都丢了,还拿什么去跟人家争! 只是当今万岁爷的行为举止、气势威严、俊雅风度,让她越发痴迷了…… ******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傅王府和鄂贝勒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惊动了宫里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况且这两尊都是出自科尔沁,如今被掳走的是她们科尔沁的格格,又岂会坐视不管?当下就把玄烨喊到慈宁宫,询问事情发生的经过。 尼楚贺今儿个也没睡成懒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出动了,她这个新上任的皇后若是不在场,那就说不过去了。艰难地从舒适的被窝里爬起来,梳洗好了便带着初晴和初雨来慈宁宫看戏。 “那莹莹现在找到了吗?”皇太后头晕目眩,身子一个踉跄,满脸担忧。 玄烨拱手道,“侍卫传来消息,在西城郊外追赶上了傅亲王世子和莹格格,如今正在回城的路上。” 皇太后听后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长生天保佑。” “是谁给那傅怀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挟持我科尔沁的人!”太皇太后双眉一竖,顿时怒气横生,昨儿个是她乖孙子册立皇后的大喜日,居然发生这等荒唐的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猛地站起身来,对身边的苏麻拉姑说道,“你派人去傅王府传哀家懿旨,即刻宣傅亲王福晋进宫,我倒要看看她们傅家是不是真吃了雄心豹子胆!” 玄烨看着太皇太后暴躁的性子皱了皱眉,怪不得鄂缉尔和成韵也是天生一副臭脾气,这基因遗传得可真好。 尼楚贺和玄烨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替太皇太后顺毛,“老祖宗别动气,莫要伤了凤体,一切还是先等莹格格回来再说。” 太皇太后一愣,看到尼楚贺才想起那德福晋也是从佟家出来的,还是皇帝和皇后的姨娘。想着又是一阵气闷,佟家的女儿都是好的,怎么偏偏德福晋这般糊涂,教出傅怀玉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格格!真真是气死哀家了! 昨日成莹被傅怀玉掳走之时,冰雨就向四九城的暗卫们递了消息,千万别让傅荣带着成莹出城。可是这些暗卫们只听从玄烨的调令,不敢轻易动手,只好暗中监视几人的一举一动,一直跟到西城郊外。今天早上才得到玄烨的追捕令,于是便立即现身将傅荣和成莹一举拿下,随即分成两拨人,一拨护送成莹去了慈宁宫,另一拨却把傅荣带进乾清宫。 与此同时,傅王府和鄂贝勒府得到圣旨,召宣傅亲王和鄂贝勒去乾清宫见驾,傅亲王福晋佟佳氏则被宣到慈宁宫问话。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撒花撒花~~ 留言满25字可以送积分哟,大家要积极留言啊=3= ☆、再世为后 第三十一章自食其果 成莹走进慈宁宫大殿,神情呆滞,愣了愣,目光一一扫过殿里的每个人,最后把视线定格在皇太后身上,随即面露委屈,跑着上前扑倒在皇太后怀里大哭起来。 “好孩子,没事了……没事了……都是姑妈不好,是姑妈害了你……”皇太后一边安慰成莹一边自责。 姑侄俩抱在一起哭得悲痛欲绝,太皇太后见了也忍不住掉下眼泪,让苏麻拉姑给成莹倒了杯热茶压压惊,又说了些许安抚的话,才勉强让成莹平静下来。 尼楚贺轻叹了一声,温柔地替成莹顺了顺气,叫来初雨,搀扶着成莹进了内室。去年秋狩傅怀玉私闯围场,射中成安,命丧黄泉,如今又怂恿傅荣劫持成莹私奔,女儿家好好的清誉就这么被毁了。难不成鄂缉尔和傅怀玉八字相冲、命理相克,要不然倒霉的怎么总是他们鄂贝勒府。 成莹一离开,大殿里的气氛便渐渐沉静下来。皇太后收敛了哭声,端正了身子,双目圆睁,直直地盯着站在大殿中央的德福晋,脸上一片阴郁之色。太皇太后也比平日严肃了许多,布满皱纹的脸庞无不透露出对德福晋的不满。尼楚贺的辈分最小,只好保持沉默。 气压在逐渐降低…… “玉格格今年多大了?”过了好一阵子,太皇太后的脸色才有所缓和,让宫人搬来把一直,给德福晋赐了座。 德福晋感觉自己的心在剧烈地颤抖,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惶恐,低着头小声应道,“今年虚岁十九。” 她好歹是亲王福晋,即便是两位太后对她再不满,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动手,此刻倒不怕受了什么刑罚,而是担心此一举会毁了他们整个傅王府。想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又不禁怨恨起傅正来,她花费了大半辈子的心血来抚养这个所谓恩人的女儿,可到头来得到了什么?整天在外面惹是生非,给这个家制造了多少麻烦!可偏偏傅正还心疼得紧,生怕她苛待了傅怀玉,竟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要了,万事都由着傅怀玉胡闹。 再这么下去,这个家迟早要毁在傅怀玉手中! “都十九岁了?”太皇太后一惊,接着又转了语气,“该是出阁的时候了,要不然天下人又得笑话咱们皇家的格格竟然嫁不出去。” 这话一出,众人都明白太皇太后这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皇太后更是兴奋起来,她可没忘记当初皇帝为了傅怀玉给她使了多少脸色,可恨的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惩治这个 女人,如今这话是由太皇太后挑起的,那她就更有理由再帮一把了。 随即点了点头,“皇额娘说得极是,玉格格也算是宗室皇亲,若是一直呆在闺阁中,这名声总归是不好的。” 说着又面露微笑,问道,“皇额娘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哀家这么大把年纪了,哪还记得这八旗中有多少英年才俊?不如问问皇后。” 三个最尊贵的女人在一起就傅怀玉的婚事谈论得热火朝天,却把傅怀玉的母亲德福晋晾在一边不予理会。不过德福晋也是存了心思,傅怀玉这么个祸头子,还是早些从傅王府嫁出去较好,所以此刻听闻太皇太后要给傅怀玉指婚,倒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尼楚贺一边与两位太后周旋,一边暗暗观察德福晋的反应,不由得心生疑惑。在这种情况下提出为傅怀玉指婚,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整个北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傅家的女儿比儿子尊贵,可德福晋却是一脸释然的神情,好像巴不得把傅怀玉嫁出去似的。尼楚贺皱了皱眉,只觉得傅王府这一家人要比她想象得更要复杂。 眼神一闪,心思一转,尼楚贺温和笑道,“臣妾倒是有一人选,不知道合不合适?” 太皇太后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臣妾也是偶尔间听起皇上念叨,说是平西王吴三桂前不久在岳州起兵了,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万岁爷不希望再看到硝烟四起、生灵涂炭的景象,现在正为这事犯愁呢。” 说到这里尼楚贺羞涩地笑了笑,放低了声音继续道,“那吴三桂有一子名为吴应熊,相貌不凡,才华横溢,况且又是平西王世子,身份和地位自然是配得上咱们皇家的格格。臣妾就是想着,不如让平西王和咱们结为亲家,倒可以暂时避免这场战乱。玉格格也称得上是*新觉罗家的大恩人了。” 大殿里沉默了片刻。 皇太后握着佛珠的手顿了一下,看向尼楚贺的眼神多了一层异样的色彩。 太皇太后却是赞赏地看了尼楚贺一眼,一锤定音,“好,就是这平西王世子吴应熊了。”接着转头面向德福晋,笑得友善和蔼,“不知德福晋意下如何?” 亏她当初还担心皇后年纪小压不住场呢,没想到居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儿。 杀人不见血,这一招用得太好了!真不愧是哀家的乖孙子看上的媳妇。 这三尊大佛决定的事情,她一 个小小的亲王福晋哪敢反驳,就算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忍着,德福晋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这门婚事,又福身行礼叩谢隆恩。 德福晋浑浑噩噩地回到府上,今儿天在慈宁宫给她的教训可谓不小。无论什么事千万别犯在女人的手里,尤其是皇宫里的女人。否则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得傻乎乎地回过头来对其感恩戴德。 走进大厅,却见傅正早已愁着脸坐在一旁的藤椅上,德福晋心里一紧,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万岁爷那边……怎么说?” “夺了荣儿的世子之位,还罚了我三年俸禄。” 德福晋身子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夺了世子之位?可是他们就只有傅荣一个儿子,那岂不是这份来之不易的亲王爵位已经走到了尽头?顿时失声痛哭,“你说我辛辛苦苦抚养她十八年是为了什么?冒着被灭族的危险去供奉一个前明将军又是为了什么?可是她呢?除了闯祸还会什么?值吗?值吗!” “福晋……”傅正无言以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傅怀玉发生争执了,以往出了事情都有皇帝在上面给他们兜着,也就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是现在的皇帝不一样了,只认理不认人,不仅要削了傅正的亲王之位,还要把傅怀玉嫁给一个藩王之子。 明知道皇帝迟早要除掉三藩的,这不是把傅怀玉往火坑里推么? 殊不知,德福晋这番话恰巧落在从外边经过的冰雪的耳朵里,刺激了她敏感的神经,当下便放慢脚步,移到窗口的位置,从窗户的缝隙间探视着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傅王府竟然供奉了一位前明将军?而且听德福晋的语气,那傅怀玉似乎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正暗自琢磨这里面的蛛丝马迹,却听到一声尖叫从大门口传来,冰雪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是傅怀玉风风火火地闯进大厅,一边哭一边闹,“我不要嫁给吴大哥,阿玛额娘,求求你们,不要赶女儿走,我谁都不嫁,一辈子伺候阿玛额娘……” 冰雪连忙转个身,藏在柱子后面,抬起头却见一张狠戾凶恶的脸,心下一惊,“兰姨?” 此刻突然出现在冰雪面前的正是傅怀玉的奶娘兰姨,目光灼灼地盯着冰雪,声音冰冷至极,朝大厅里看了一眼,狠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冰雪一个激灵,暗道不好,这傅王府上上下下就只有兰姨一个人看她不顺眼,事事都提防着她,如今怎会这般粗心大意被她逮 个正着? 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语气中又夹杂着一丝胆怯和委屈,“奴婢陪格格来给老爷和福晋请安,刚刚走到这儿,只停顿了一会儿,就看到格格怒气冲冲地进屋了,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就……” 兰姨横了冰雪一眼,厉声喝道,“下去。” ****** 第二天,玄烨的圣旨便到达了傅王府,册封傅亲王之女傅怀玉为和硕格格,指婚予平西王世子吴应熊。 对于太皇太后撮合的这门婚事,最高兴的莫过于平西王世子吴应熊,他本身就心仪傅怀玉,只是遗憾傅怀玉喜欢的是当今皇上,还好皇上已经册立了皇后,怀玉也死了这条心,那接下来便是他施展身手的时候了。 而对此最不满的人却要数被害人成莹的亲弟弟成安,原本是两个真心相*的人,只不过是换了一副身体,对方就不承认他了。虽然傅怀玉的冷漠和小气让他感到有点伤心,但也没有阻碍他想和傅怀玉重归于好的炽热之心,可皇帝突然一道圣旨把傅怀玉许配给吴应熊算怎么回事啊? 心里一阵气闷,扔掉手中的折扇,急匆匆地跑出房间,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必须要让怀玉和应熊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们曾经是结拜兄弟,吴应熊不可以迎娶怀玉。 走到门口,却见成莹神色黯然地站在马车前,莺儿和冰雨手里均拿着一个包裹,几个小厮把大包小包的行囊搬进马车,鄂缉尔拉着成莹的手,满脸不舍。成安猛地停住脚步,疑问道,“二姐这是要去哪里?” 鄂缉尔早已对成安失望,此时根本就不想理他,轻哼一声,别过脸,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成莹安抚似的拍了拍鄂缉尔的手背,然后面向成安,“三弟,以后额祈葛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要代替我和大姐好好孝顺额祈葛。”声音突然变得哽咽起来,“别再去找傅怀玉了,咱们家,惹不起……” 成安一惊,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成莹。 “京城已经没了我的容身之处,向两位太后请了辞,今天便启程回科尔沁,你……你要好自为之,莫再与傅王府有任何牵连,我……我……”成莹捂住嘴巴,一时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干脆趴在鄂缉尔的怀里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存稿箱不能存章节名相同的呀???本来打算每天12点整发文呢,嘤嘤嘤嘤~~~那就得换不同的章节名了 其实这个对防盗来说没多大作 用,我也不想设置防盗章节给亲们带来不便,只是希望盗文的妹纸手下留点情,不要同步盗,我就很满足了,真的! ☆、英雄救美 或是成莹的神情太过悲痛,或是鄂缉尔的眼神太过冷漠,成安怔了怔,胸口处传来一阵莫名的心痛,突然觉得脚下似有千斤重,再也迈不出一个步子。 此时的鄂缉尔和成莹在他眼里,显得有些可怜…… 成莹痛哭了一阵,在奶娘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向鄂缉尔告了别,登上马车,缓缓驶出北京城。 鄂缉尔抬起手,拭去眼角的泪痕,直到成莹的马车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才转过头,淡淡地看了成安一眼,苍老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倦怠,“你若是想去找傅怀玉便去,从此以后,我博尔济吉特家就再没有成安这个人!” “额祈葛……”成安身体一僵,失声叫道。回过神来时,早已没了鄂缉尔的影子。 呆呆地站在府门口,不知道是该往里走还是往外走,一时间驻足不动,心乱成一团麻。沉默片刻,终是迈开步子,跨出门槛,朝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去,脑子里却是不停地浮现鄂缉尔刚才说的那句话。 成安……成安……成安…… 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他就是成安,蒙古科尔沁贝勒鄂缉尔之子成安。可是真正的成安已经不在人世了,死在了傅怀玉的箭下。 身体猛然一震,他究竟在做什么?成安死了,他为了包庇傅怀玉,把一匹马关进宗人府抵罪;成莹走了,他无动于衷,竟还想着要去找傅怀玉重回往日的痴恋缠绵;如今鄂缉尔不顾父子之情要赶他出门。究竟是他做错了还是鄂缉尔太过分了? ****** 再说如今的傅王府,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太皇太后气恼傅家兄妹毁了成莹的清誉,一怒之下将傅怀玉许配给平西王之子吴应熊。可傅怀玉又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她一心痴迷当今圣上,哪看得上吴应熊一个藩王之子,更何况她只把吴应熊当做结拜大哥,自是不愿意接受这门婚事。 于是,傅怀玉做出了一个惊为天人的举动——逃婚。 五月底,平西王在岳州发动叛乱,惊动朝野。众臣纷纷请命,希望朝廷出兵灭了三藩。但都被玄烨给否决了,他倒不是怕吴三桂有多厉害,剿灭三藩那是迟早的事。只是刚重生不久,对这个诡异的世界还没有彻底摸透,朝政大权也刚收回手中,根基不稳,若在这个时候贸然出兵,对于他帝位的巩固或多或少是有影响的,还不如先把屁股下这把椅子坐稳了,再一个一个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大臣和反贼们。 所以,在尼楚贺‘善意’的提 醒下,玄烨决定采取和亲政策,对象便是那个到处闯祸的傅亲王格格傅怀玉。 在前世,与吴应熊和亲的公主是皇太极最小的女儿建宁,可在这个世界里,建宁变成了玄烨的亲妹妹,又是太皇太后的心头肉,自然不会让这么乖巧可*的姑娘再进入狼窝虎口。 至于后来平西王吴三桂答应息兵,同意与大清皇室结为亲家,这功劳还得算在吴应熊头上。傅怀玉是他心仪已久的女子,难得皇帝做了一件让他顺心如意的事,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第二天便给云南的吴三桂报喜,儿子要娶媳妇了,老爹您赶快到京城来喝儿子的喜酒啊! 吴三桂是个老狐狸,前明的抗清将领如今能当上清朝的王爷,心机手段自是不一般。拿到吴应熊写来的信,一眼就看出这皇帝小儿不怀好意,说得好听一点是联姻,其真正的目的却是在找机会一举铲平他们这些异姓王爷,否则和亲的格格为何姓傅,而不是姓*新觉罗? 还有,他吴三桂虽然为人狡猾了一点,名声差了一些,好歹也是经过朝代更迭的大人物,用一个和硕格格当儿媳妇就想让他息兵,皇帝小儿你未免也太小瞧人了吧! 吴三桂不干。吴应熊急了。 玄烨掀起唇角,把耳朵贴在尼楚贺的大肚子上,柔声笑道,“可又有好戏看了。”顿了一下抬起头,“这小东西竟敢踢我!” “还不是你给惯的。”尼楚贺拍掉某人放在她肚子上的狼爪,撇撇嘴,表哥变坏了。 “你说这出戏该怎么演?” 尼楚贺顺势倒在玄烨的怀里,从桌上的水果盘里捻起一颗葡萄,放到嘴里,轻笑道,“顺其自然最好看。” 第二天,吴应熊急得生病了,而且还很严重。玄烨拿着暗卫递上来的折子,笑得无比纯洁,“看来吴世子对玉格格真是用情至深呐,可歌可泣。”随手将折子扔到火盆里,又道,“尽快把消息传给平西王,再派几个太医去给吴世子诊脉。” 图德海挠了挠头,折子上明明说吴世子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打了几个喷嚏,哪里生病了?而且还很严重? “想什么呢?” 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上传过来,图德海猛地打了个寒颤,立即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朝玄烨行了礼便退出乾清宫。心里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万岁爷您终于不犯二了,奴才……奴才赶明儿一定托人去潭柘寺烧几柱香。 宝贝儿子生了重病,那还了得?吴三桂扔掉手中的兵书 ,即刻从云南出发,赶往京城。可不要低估了吴应熊在吴三桂心中的地位,他在吴家排行老三,硬是跳过老大老二被封为世子,虽说如今被送到京城做质子,又何尝不是吴三桂为他安排的退路? 况且吴三桂原本也打算为吴应熊讨一个公主媳妇,但这个媳妇不是傅亲王的格格,而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建宁公主,待以后皇帝削藩,吴应熊也能凭着驸马的身份逃过一死。 吴三桂的小算盘打得精,可是吴应熊不上道,他不要那什么尊贵的公主做媳妇,除了傅怀玉,这辈子谁都不娶。 “你你你……你怎么就不理解为父的一片苦心呢?”吴三桂痛心疾首。 吴应熊一脸受伤的神情,捂住嘴猛咳了几声,脸色有些潮红,“从小到大我都听从父亲的安排,连京城这样的地方我都来了,每日生活在皇帝的监控之下,父亲可有了解过我的苦处?如今只不过是想找一个心*之人共度余生,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实现,我……我又要这世子之位做什么?” 吴三桂呆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吴应熊,接着暴怒掀桌,“不孝子,不孝子,当时一出生就应该把你这个不孝子掐死……” “父亲……”吴应熊心里一痛,原来这才是老爹真正的想法。 父子俩大吵了一架。没过几天,吴应熊的病情更加严重了。吴三桂焦虑不已,连忙找来大夫替吴应熊诊治,看着床榻上脸庞消瘦、面色苍白的宝贝儿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怎么就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大夫,犬儿的病可有大碍?” 大夫们一边摇头一边叹息,“令郎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在下也无能为力。” 吴三桂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吴应熊的病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可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的儿子啊,哪能就这么去了?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出来后又拉着吴应熊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待吴应熊醒来后就派人去傅王府提亲。 在大夫的全力诊治下,吴应熊的病情有所好转,又听闻吴三桂同意了他和傅怀玉的婚事,心情大好,不多久就可以下床活动了。 可是…… 这世界上有一句话叫做‘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吴家的人手提聘礼,颇为不满地来到傅王府,却得到傅怀玉离家出走的消息。眼看着婚期将近,准新娘竟然逃婚了!真真是气煞老夫也!!! 事实再一次证明,傅 怀玉除了闯祸,啥事都干不了! 傅正已经派人四处寻找。德福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叹‘冤孽,冤孽啊’。傅荣因为成莹回了蒙古一直郁郁寡欢,整天呆在房间不出门,就连傅怀玉闹出逃婚这么大的事也没有引起他半点兴趣。 吴三桂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和傅正是老战友,不好当面撕破脸,只能生闷气。 吴应熊心中明白,傅怀玉喜欢的是当今圣上,对他只是兄妹之情,可傅怀玉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他还是有点伤心,却更加坚定了他追求傅怀玉的决心。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让怀玉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是最*她的那个人。 对此事反应最平静的却是鄂贝勒府的成安公子,原因无他,前不久在街上救了一名被几个恶棍调戏的可怜女子,因多管闲事被那几个恶棍打了个半残废,如今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出不了门,自然也就不知道傅怀玉的‘英雄’事迹了。 事情要追溯到成莹启程回科尔沁的那一天…… ****** 那日成安的心情很是抑郁,鄂贝勒府的遭遇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这一切的不幸都是来源于傅怀玉。 无论是成安的死,或是成莹的走,都跟傅怀玉脱不了任何关系。 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当成是博尔济吉特家的人,第一次用成安的身份去认识傅怀玉,第一次对他和傅怀玉之间的感情产生了怀疑,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 一个人正想得出神,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凄厉的呼救声,成安一愣,朝声源处望去,只见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一路奔过来,秀丽的脸庞满是恐惧和惊怕,身后跟着三五个腰粗体壮的大男人,脸上露出猥琐的淫|笑,追赶着那名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看到这么一幅场景,成安来不及多想,行动快于思维,施展功夫纵身一跃,横在几个男人和女子之间,竖眉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成何体统?” 女子双眸含泪,害怕地藏在成安身后。 为首的男人挑眉瞅了成安一眼,轻哼一声,“小子,看你这身打扮倒像个富家公子,怎么?今儿也是偷偷摸摸出来见世面的?”说着勾起唇角,指着那女子对成安道,“这娘们儿是老子花了二十两银子从百花楼买回来的,老子还没享受呢,这臭娘们儿就想跑。你说天底下哪有这等稀奇事?当了婊|子还想着立贞洁牌坊呢,我呸!” 成安可管不了这 么多,他最崇拜的就是江湖中的侠士,如今有这么好一个机会让他展露身手,自然是不会放过,当下便挽起衣袖,准备打跑眼前这几个满脸横肉的猥琐男,好解救这个弱小的女子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一举动着实把另外几人吓了一跳,为首的男人更是一惊,他们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这般不讲规矩的人,连一句开场白都没有,就直接挥上拳头了。 第一局,几个男人被成安打了个措手不及,吃了暗亏。可到了第二局,对方就渐渐占了上风。成安有些招架不住,对方有三个人,而且个个都是牛高马大的,他一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公子哪是这些地痞流氓的对手。可是自己已经发话要解救这名女子,周围又有这么多人看着,若在这个时候放弃了,那这脸面可就丢大了。 死也要撑下去,成安咬咬牙,继续跟这几个男人耗着。可是他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了,再这么下去,他一定会被打死的。 该死的,出门的时候怎么又忘了带上仆役! 对方却是看穿了成安的意图,几人相视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还以为这小公子有多大本事呢,原来是个傻子。把成安推到地上使劲儿揍了一顿,蹲□扯掉成安腰包里的钱袋,又朝地上啐了几口。瘪了瘪嘴,这么不经打,还逞什么英雄? 见成安被他们打得实在站不起来了,才住了手,掂了掂手中的银两,勉强点点头,走到女子跟前,伸出手捏住女子的下巴,“算你今天运气好,遇到一个要脸不要命的傻货。这银子就算是他为你赎身的钱,现在归我了。臭婊|子,什么玩意儿,老子还不稀罕呢。” 说完便大跨步离开了。 待几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女子才跑到成安跟前,小心翼翼地唤道,“公子……” 成安艰难地伸手,虚弱地说道,“快,快扶我起来。” 此时他全身上下疼得要命,自是没有心思再去想傅怀玉的事了,连忙让女子把他扶起来,一瘸一拐地回了鄂贝勒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阿空很无耻地更迟了,我面壁去…… 最近有点小小的卡文,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大家提出来,阿空会努力改正的o(n_n)o谢谢 再说一句,亲们的留言能送积分的阿空都有送哦,以后就不在回复的时候写上“ps:积分已送”的字样了,大家可以到自己账户上查一下哦,(*^__^*)嘻嘻…… 看文愉 快,话说今天阿空上收藏夹神器啊,好开森 ☆、被逼就范 被成安所救的女子名为芸儿,是百花楼的艺女,当初与老鸨达成协议,只卖艺不卖身。奈何芸儿年纪尚幼,又刚刚来到京城,哪里懂得江湖中的险恶?那百花楼的老鸨是个嗜钱如命之人,起初见芸儿姿色好,又弹得一手好琴,便允了芸儿在百花楼卖艺。 可这里毕竟是烟花之地,来百花楼的男人都是找姑娘们办实事的,谁有那个心情听你弹琴。芸儿在这里弹奏了好几个月,总共才挣了十两多银子,老鸨心生不满,原本想着芸儿在这地方待久了,习惯了,也就自然而然成了她的姑娘,哪知道这丫头竟然是个烈性子,誓死不从。老鸨这心里就更加不满了,没道理供你吃供你喝,居然连一分钱捞不到,她是生意之人,可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便暗中与几个异地人做了交易,悄悄地将芸儿卖掉。 当天那几个异地人来要人的时候,芸儿才发现自己被卖了。那几人长相猥琐丑陋,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芸儿不从,便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逃了出来,半路上又遇见了多管闲事的成安,才保住了清白。 “只是平白连累了公子,芸儿无以为报。若是公子不嫌弃,芸儿甘愿为奴为婢,常伴公子左右伺候公子,以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成安听了芸儿自叙身世,不由得心生怜悯,“你父母不管你么?怎么忍心让你去百花楼卖艺。” “我乃江苏金陵人士,原系书香世家,只因家道中落,父母双亲皆不在人世,才被迫沦落到烟花之地。芸儿……芸儿只不过是想找口饭吃,哪知道……哪知道……”说到伤心处,又忍不住悲伤落泪,却在低头时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手心,渗出一丝淡淡的猩红。 成安这心里越发不好受,如此清秀可人的姑娘,身世遭遇竟然如此凄惨,真是可怜啊!不再多问,让芸儿从此以后把鄂贝勒府就当做是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只管跟他说。芸儿大为感动,当即便跪下来磕头谢恩。 芸儿就此在鄂贝勒府落脚,心里感念成安的救命再造之恩,对贝勒府的事情也就越发上心了。不仅日日夜夜不辞辛劳地照顾身受重伤的成安,偶尔还关心一下鄂缉尔的身体和心绪,与府里的人也相处得非常融洽,空闲之余便予成安说话解闷儿,或是弹琴吹箫。 总之,自从芸儿住进了贝勒府,整座府邸一下子活跃起来,随时都可以听到优雅悠长的琴箫声和女孩儿欢乐愉悦的谈笑声。 成安的伤势较为严重,目前还不能下床活动,平日里又有芸儿贴身伺候,两 人均精通文学音律,相谈甚欢,引为知己,小日子过得着实舒适悠闲,暂时还没有想起即将嫁与他人为妻的傅怀玉;加之鄂缉尔故意封锁消息,鄂贝勒府一片安宁静谧,成安就更加不知道傅怀玉抗旨逃婚一事了。 ****** 古往今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这桩婚事由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太皇太后做的媒,经傅亲王和德福晋同意,再由万岁爷亲自下旨,多方面商定而成。 逃婚者,违背父母之命,乃是不孝;违约媒妁之言,乃是不义;违抗皇命恩惠,乃是不忠。 所以,傅怀玉,你死定了! 吴三桂把脑袋上的顶戴往地上一扔,怒气冲冲地赶往乾清宫,找玄烨讨个说法。他背叛明朝,投奔鞑靼军,协助皇太极一臂之力逼死崇祯老儿,可并不代表你们这些半秃子皇帝能够随意践踏他的尊严和人格!当初要不是崇祯那个狗皇帝抢了他的心上人陈圆圆,又怎会轻易向女真这个原始野蛮的民族投降,如今在汉人眼中,他可把汉奸狗贼这个称呼坐得牢实! 康熙小儿要给他儿子指婚,他认了;指的是一个异姓王家的和硕格格,他也认了;可是没有人告诉他傅怀玉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儿呀!逃婚?逃婚!!! 若是放在平常人家,这是要浸猪笼的啊!康熙小儿,你确定不是在糊弄他?确定不是在给他拉仇恨?混蛋! 玄烨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头淡淡地看了吴三桂一眼,勾起唇角轻蔑一笑,端起案几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平西王慎言,和硕格格好歹也是我皇室宗亲,莫要平白毁了格格的名誉,如今和硕格格正在慈宁宫陪伴太皇太后,何来抗旨逃婚一说?” 说着又招呼图德海,“你派人下去传旨,让德福晋明日进宫带格格回府,礼部挑选的日子出来了,三日后即可大婚。” 吴三桂咋舌,“和硕格格被太皇太后接进宫来了?” “可不是,这门婚事是太皇太后亲自做的煤,自然是上心得很,大婚前特意将和硕格格接进宫教养几日,平西王可有什么不满?”玄烨挑眉。 “微臣不敢。”吴三桂焉气儿了。 皇室不允许出现丑闻,黑的也能给你变成白的。玄烨作为统治集团的最高领导,更需要全方位掌控天下局势,绝不能出现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就比如傅怀玉抗旨逃婚,往轻处说,有失皇家体面,说得重一些,那就是在挑战他的帝王权威,这是任何一个皇帝都 不能容忍的。 对于这番说辞,最为不满的当属吴三桂,奈何对方是皇帝,他的势力又远在云南,不敢明着表示反抗。只好默认了玄烨的说法,神情怏怏地回去为儿子准备婚礼。 吴三桂一回到府上,就看到吴应熊走过来,俊朗的脸庞带着一点儿焦虑,一点儿希冀,“万岁爷可有派人寻找怀玉?” “康熙小儿越来越不好对付了……”吴三桂没理会吴应熊,独自走到藤椅边坐下,眉毛紧拧在一块儿,心里却是想的岳州起兵一事。 他这个藩王当得着实憋屈,不仅要遭满人的轻视,还要被汉人唾骂。皇帝小儿的羽翼日渐丰满,如此以往,想要起兵反抗就更难了。手中的势力倒是不小,只可惜儿子不中用,脑子里除了情*便再无其他。 唉……吴家的未来堪忧啊! “父亲……”老爹居然没有听他说话?吴应熊提高了音量,略微不满。 吴三桂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儿子,眼里失望的神色越发明显,淡淡地开口,“傅怀玉找着了,如今正在太皇太后处学规矩。皇上已经发了话,婚礼将如期举行,你先让人把府里装饰一番,为父也好等着儿媳妇敬茶。” 吴应熊大喜,先前的愁云一扫而空,兴高采烈地带着仆人上了街,采购婚礼用品。 吴三桂只得摇头叹息,辛辛苦苦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难道真要这么放弃了?可是换个角度来讲,自己一辈子拼死拼活挣来的势力范围,难道真要葬送在这个傻儿子手中么? 手心是儿子,手背是江山。这个选择题真不好做! 普通旗人成婚,最少也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可傅王府和平西王府置办婚事的速度却令人瞠目结舌。男方下聘是在五日前,双方成礼是在三日后,从皇帝下旨那一天起,满打满算也不过半个月时间。 稍有点眼力的人都知道,傅家这哪是嫁女儿,连打发乞丐都不如呢。啧啧……真是丢脸! 德福晋在替傅怀玉置办婚事的过程中,才意识到他们傅王府被八旗这个圈子孤立好久了。想找人来帮忙,不知道该找谁;婚宴的请帖发出去两天了,回帖的人不到十个;在心底把认识的大家族扒了个透彻,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找到娘家佟氏一族。 佟国纲的妻子瓜尔佳氏和她老公一样,是个烈性子,死都不愿意承认德福晋是佟家的女儿,当下便遣人打发德福晋回去,我家老爷不过是个兵部尚书,可高攀 不起傅亲王这门高枝儿。 佟国维的妻子赫舍里氏倒是个温婉和蔼之人,不过对傅王府一家也没什么好感,招呼德福晋随意说了会儿话,“当初我便劝你要好好管教玉格格,切莫出了大差错,可你偏不听,任由得她胡作非为。现如今犯下的可是抗旨大罪,大家都想着自保,谁愿意再与傅家有所牵连,若是一不小心惹祸上身,倒霉的可是整个家族。” 赫舍里氏这话说得直白,德福晋听了心里也颇为难受,“这些理儿我都懂,可是王爷一直护着怀玉,打不得骂不得,我又拿什么去管教她?” “你好歹也是当家主母,难道连自己的闺女都管不下来!” 德福晋有苦说不出,只一个劲儿地摇头,他们家的关系复杂得很,一两句话哪说得明白。心思一转又回到今儿的主题上来,德福晋声音里带着哀求,“妹妹帮我拿个主意,这婚事再怎么是万岁爷赐下来的,若是明天连一个客人都没有,那也是在打皇上的脸呐。” “皇上的意思大伙心知肚明,难道德福晋还不明白?”赫舍里氏气闷,她又不是傻子,难道会为了一群脑子不正常的人去得罪八旗的其他勋贵! 说着又转了语气,“甭管婚宴上有几桌席位,最重要的是看好玉格格,上次逃婚万岁爷还可以找借口作掩护,挽回皇家的颜面,若是这次在婚礼上出了差错,到时候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德福晋一愣,点了点头,心里衍生出无限的悲凉与哀伤,没想到傅王府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连娘家的人都不愿意帮她。都是傅怀玉那个祸头子,上街打架,私闯围场,拐带成莹私奔,现在又抗旨逃婚,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越想越是生气,德福晋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让青青拿来大锁,将傅怀玉锁在房里,明天上花轿之前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傅怀玉自是不甘心就这么被锁在屋里,她不愿意嫁给吴应熊,想尽一切办法也要逃离这场婚事。前几日好不容易逃出傅王府,却在半路被一群蒙面人逮住,正欲反抗,又被对方用石头砸中脑袋,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安然无恙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现在居然被额娘给关起来了,阿玛也不管她,哥哥也不来就她,傅怀玉暗自伤心,看来只有自己动手了。 施展功夫跳到房梁上,开始揭瓦,心里有些得瑟,还没有什么事情能难道她傅怀玉呢! 站在房顶上,对着平西王府的方向拜了几下,默默念道,‘吴大 哥,对不起啦,我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一直把你当做最敬*的大哥,况且我心里早有了白二哥,我们在一起注定是不会幸福的。’ 待傅怀玉双脚落地之时,她才明白自己已无路可退,仆人们打着火把围在她身边,青青站在德福晋身旁瑟瑟发抖,满脸担忧地看着她。显然,德福晋丝毫没有低估傅怀玉的破坏能力,早在傅王府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管你傅怀玉从哪个地方冒出来,始终都出不了傅王府的大门。 “带格格回房!” 三五个身强体壮的仆人上前抓住傅怀玉的胳膊,使劲儿往屋里拽。 傅怀玉挣扎着跳起来,大哭大闹,“额娘求求你放了我,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嫁给吴大哥。”越哭越是伤心,苦苦哀求,“额娘你不是平日里最疼我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想嫁人,额娘……” 德福晋也忍不住抹了把眼泪,“我放过了你,那谁来放过咱们傅家?” 抬手一挥,房门‘砰’的一声被锁上。德福晋转身,对一旁的冰雪说道,“去拿些安神丸来,给格格服下。” 第二天,乃傅王府和平西王府喜结连理之日,可是婚宴上的人寥寥无几,甚是冷清。傅正转头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德福晋,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傅怀玉被穿上嫁妆,戴上凤冠,由青青和冰雨搀扶着走出门槛,直到上了花轿,都一直规规矩矩,没有出一丁点儿差错。德福晋这时才大大地松了口气,把冰雪叫到跟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碧蓝色的瓷器小瓶,哽咽着声音说道,“每隔两个时辰就给格格服下一粒,明日天亮之前,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奴婢明白。”冰雪接过瓷瓶,应声后便跟随着傅怀玉的花轿离开傅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重新把后面的内容修改了一遍,话说儿童节卡文呀,都没来得及给亲们送上礼物,真是好抱歉 我会找时间把欠下来的章节都补回来的,亲们一定要支持阿空哦~ ☆、再世为后 大婚这日,天气极好,烈日隐退,和风拂过,平添了一丝凉意。玄烨拿着暗卫呈上来的折子,静静看了半响,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低下头沉思片刻,然后招来图德海,“皇后娘娘现今何处?” “景仁宫呆着养胎呢。”图德海眨了眨眼睛,万岁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儿来了? 玄烨起身,从御案前走下来,“派人去给景仁宫通报一声,下午朕带皇后去畅春园避暑,让内务府简单准备一下。” 图德海满脸疑惑,却不敢多问,应了声‘是’便行礼告退。出门时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心中纳闷儿,今儿个天气这么凉爽,哪需要避暑呀?万岁爷这心思越来越不好琢磨了。 畅春园离紫禁城不算远,来回也不过一天的行程,这次出行就只带了皇后娘娘一人,加上伺候的太监和宫女,还有随行的侍卫,总共也才六十余人。 往日皇帝出行,必定是和皇后同乘一架车辇。可今儿却是个例外,万岁爷的龙辇驶在最前面,十来个宫人紧随其后,再往后是七八个骑马的带刀侍卫,最后才是皇后娘娘的凤辇,同样跟随一路子宫人侍卫。 图德海心中万分不解,万岁爷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以前无论什么事情都要跟他商量,还让他给出主意,可自从二月初二那场法事过后,万岁爷突然之间变得威严凛冽起来,乾纲独断,杀伐果敢,雷厉风行,如今他这个乾清宫总管太监也成了摆设。想到这里不仅有些丧气,图德海心中的小人握紧拳头,暗暗发誓,咱家一定要跟上万岁爷的步伐,坚决不做花瓶太监! 行走在玄烨的车辇旁,一个人正想得出神,却猛然听到一声厉喝,“狗皇帝,拿命来!” 图德海一惊,顿时提高十二分警惕,双臂作大鹏展翅状,将玄烨护在身后,“皇上小心,有刺客。”哪个不要命的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在他图公公眼下行刺万岁爷! 刹那间,十几个蒙面人围攻上来,侍卫们拔出刀剑,与黑衣人厮杀成一片。宫女们双手向前一甩,从袖口中蹦出两柄短剑;太监们扔掉手中的拂尘,随手从腰间一抽,腰带瞬间变利剑。一个个纵身一跃,同侍卫们一起,把那群黑衣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队伍最后的凤辇被劈开,却从里面跳下来一个男人,对准黑衣人就是一刀。 图德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以为整个紫禁城只有他一个太监会武功呢,没想到……没想到……原来万岁爷身边的高手这么多! 一想到将来有如此多的人要和他抢饭碗,图德海又紧绷了神经,一边后退一边说道,“皇上别过去,那边危险。” 玄烨竖着眉毛,横了图德海一眼,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图德海的脑门儿,“让开,别当道。” “主子……”图德海哀怨地叫了一声,委委屈屈地退居一侧,识相地给玄烨让路。 这时候,一个身形高大的侍卫走过来,蓝色的领子上绣了一只小小的黑鹰,抱拳予玄烨禀道,“属下无能,让其中一个女的逃走了,剩下的全部抓获。” 不过那女人身受重伤,想来存活的几率也不高…… 图德海脖子往后一缩,睁大眼睛一脸害怕地看着那侍卫,又看了看后面尸骨无存的凤辇,这个男人怎么会从凤辇中蹦出来,咱家亲*的皇后娘娘去哪儿了? 玄烨面色平静,淡淡地点了点头,“全都带回去,交由刑部审理。” 畅春园一行暂且告一段落,队伍调转方向,重回紫禁城。临时去畅春园避暑不过是个幌子,若是加上身怀六甲的皇后,整个队伍的战斗力必定会大大降低,昨儿晚上冰雪传来消息,兰姨暗中聚集人马,只等时机成熟,便倾尽全力刺杀鞑子皇帝。 对方就差这么一个机会,他何不做个好人,成全对方的心意。 玄烨已经确定,那傅怀玉的奶娘兰姨就是前明乱党,潜伏在傅王府,寻找机会刺杀皇帝。就是不知道傅亲王和德福晋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一回到乾清宫,就看到尼楚贺挺着大肚子在御书房焦虑不安地走来走去,玄烨微微愣了一下,俊朗的脸庞带着柔和的微笑,上前一步,轻声道,“怎么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你……”尼楚贺抓起玄烨的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透彻,才板着脸呵斥,“那你也要让我能安心罢。” 玄烨眸中含笑,替自家表妹顺毛,“好了,别生气,这事原是我不对,为夫给娘子赔罪可行?” “我看不行!”尼楚贺瞪眼,接着又来一句,“该罚。” 玄烨顺从地点头,弯腰作势,“任凭娘子处罚。” 尼楚贺轻哼,白了玄烨一眼,“油腔滑调!” 玄烨伸臂将尼楚贺揽到怀里,宠溺地捏了捏尼楚贺的小鼻子,行至一旁的软榻前坐下,“你别动,让我摸摸咱们儿子,这小子最近好像又不安分了。” “时间快到了,他着急呢。”玄烨成功 地把尼楚贺的心思转移到孩子身上来。 两人歪歪腻腻了好一阵,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尼楚贺产期将近,玄烨不想她过多操心,只捡轻松的话说,丝毫不提起吴三桂和傅正那一摊子烂事。尼楚贺明白玄烨的心意,也不多问,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了,她自个儿的事都忙不过来,暂时没有心思看热闹。 鄂贝勒府。 成安今儿个心情有些抑郁,不知是何原因,就感觉心里闷闷的,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坐着轮椅来到前庭花园,试图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可听着外面锣鼓喧天、喇叭四起,心境就越发烦躁了,招来仆人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吵吵闹闹的。” 仆人迟疑,他们得了鄂缉尔的命令,不许告诉成安任何关于傅怀玉的事情,这时候成安问起,该如何作答? “支支吾吾做什么?本公子问你话呢!”成安心情烦躁,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得不说,二货不管再怎么二,好歹也当了十几年皇帝,骨子里残留的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王八之气,尤其是在自己的旨意遭到反驳的时候。就比如现在,二货一发威,不说把那仆人吓了个半死,至少作为社会最底层的奴仆,天生对主人就存在一种畏惧的心理,此刻见到主人发火,立马就软了下来,颤抖着声音答道,“回公子的话,今天……今天是傅亲王格格和平西王世子的大婚之日。” 成安一愣,突然间苍白了脸色,也不管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仆人,神情变得有些恍惚,薄唇一张一合,轻微地呢喃,“怀玉和应熊成婚了……成婚了……” 经过上次成莹被傅荣带着私奔一事,他时常站在成安的角度去重新认识傅怀玉,似乎怀玉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可是尽管他对傅怀玉的看法有了改观,也并不代表那份根深蒂固的感情就能随时抽离。此时听闻傅怀玉和吴应熊成婚,反应不如上次那么激烈,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哀伤和迷茫。 愣神之际,却见芸儿虚弱地从大门口跑进来,一不注意跌倒在地上,水蓝色的衣服沾满血迹,白净的面庞染上丝丝血痕,整个人就如同在血泊里浸泡过,触目惊心。成安大惊,失控地喊了出来,“芸儿……” 芸儿用全身仅有的一丝力气,抬起手指着成安,声音虚弱而又低沉,“公子……救……救我……” 话音刚落地,便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成安哪还有心思去想傅怀玉如何如何,连忙叫人把 芸儿抬进屋里,又让人去请大夫,自己则摇着轮椅来带芸儿跟前,抬起双手,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去,心里除了焦虑还是焦虑。 鄂缉尔听闻此事后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他没有计较芸儿的出身,是因为他看得出,芸儿对他和成安那是真心实意的好。原本想着,芸儿若是能帮助成安走出痴恋傅怀玉这个怪圈子,就将芸儿收为义女,也好弥补他对成莹的思念之情。 如今居然发生这档子事,芸儿她一个弱女子,何致招引杀身之祸? “大夫,芸儿她怎么样了?”成安抓住郎中的袖子急切地问道。 “所幸营救及时,暂且保住了性命,若是再迟到一步,恐怕神仙也救不了她。” 成安松了一口气,可是眉间的阴郁之色却越发浓了。 鄂缉尔沉着脸,神色晦暗不明,派人送走了郎中,视线回到昏迷中的芸儿身上,“她今天可有说去什么地方?” 成安摇头。 那看来就只有等芸儿醒来再说了。 ****** 再说如今的平西王府。傅怀玉被八抬大轿抬到平西王府,吴应熊满怀欣喜地等着新娘子到来,吴三桂阴沉着一张脸看着眼前这个不停傻笑的儿子,前来道贺的官员都带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观看这场冷清且又诡异的婚礼。 吴三桂对傅怀玉可没什么好感,如今连同看宝贝儿子吴应熊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周围人们异样的眼光让他更是难受,只盼着婚礼赶快结束,待明儿早上喝了新儿媳妇傅怀玉敬的茶,他就可以赶回云南,对当下的形势重新布局。 康熙小儿越来越精明了,不好随意糊弄,此次进京他可看得明白,即便是甘愿为臣,康熙也不会同意,除非他答应把手中的兵权交给朝廷。傅正这个盟友可以说拜拜了,能教出傅怀玉这样能惹事的女儿,可见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最让人揪心的是吴应熊,那是他宝贝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呀,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吴三桂有些伤感,刚才还嘲笑傅正教了一个祸头子闺女,他还不是教出了一个痴傻儿子,真真是冤家啊! 晚上,仆人来报,说是世子爷不愿意洞房,此时正与和硕格格说闲话呢。吴三桂吃惊,应熊不是做梦都想娶到傅怀玉么,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却罢工了? “世子爷说,和硕格格此次只是奉旨成婚,并不是真心喜欢他,他不能强人所难,等以后和硕格格真的*上他了,再圆房也不迟。”仆人说完 瞅了瞅吴三桂的脸色,很不明智地又添了一句,“嬷嬷和婢女们都被打发出来了。” 吴三桂暴怒,“混蛋,他这是要全天下人看我吴三桂的笑话!” 现在,他更加打定主意要立即回云南了,吴应熊已经傻到无药可救,他当初瞎了眼才会请求康熙把吴应熊封为世子,真是家门不幸。 新房。冰雪从门缝瞧了一眼呆坐在喜床上的傅怀玉,又看了看手中那瓶还未用完的安神丸,轻叹了口气,傅怀玉已经是吴家的媳妇了,她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还好德福晋将她继续留在傅王府,而没有跟随青青一起给傅怀玉陪嫁。 主子爷发话来了,又有更重要的使命需要履行。 转过身,突见一张阴鸷狠戾的面庞出现在眼前,冰雪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借着微弱的灯光才看清来人的面容,不禁抱怨道,“兰姨,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 “手上拿的是什么?”兰姨沉着脸,狠声问道。 冰雪一惊,连忙把瓷瓶藏在身后,使劲儿地摇头,“没……没什么” “拿出来!” 冰雪面露一副委屈之色,抬起头害怕地看了兰姨一眼,目光有些闪躲,支支吾吾说道,“这些……这些都是福晋交给奴婢的,让……让奴婢给格格服下……” 兰姨从冰雪手中夺过安神丸,眼神凌冽,狠狠地摔在地上,全身上下散发出阵阵杀意,她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的双手,没有掐到冰雪的脖子上。突然一声怒吼,“滚!下次让我再看见你,就是你的死期!” 如了兰姨的愿,冰雪连滚带爬地走开了,半路上又回过头,望着那抹单薄却又挺拔的身躯,心中的疑惑更甚。 今儿个上头明明传来消息,前明乱党在树林里刺杀主子爷,结果全部被捕,只有一个女人身负重伤侥幸逃脱。乱党潜伏在傅王府,寻机刺杀当今圣上,这是她禀告给上面的,万岁爷还做了精心安排,就算对方成功逃脱,那也处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只是为何兰姨根本不像是受伤之人?其人中气十足,杀气,亦十足! ☆、再世为后 次日。傅怀玉终于清醒过来,赤|裸的肌肤上布满紫青色的吻痕,腰身处酸软且疼痛,凌乱不堪的新房内,衣物散乱,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淫逸的气息。缱绻着身躯,把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脑袋埋在膝盖处,昨日的种种情形在脑海中一一划过,突然感到了无限的悲痛与哀伤,第一次从内心深处滋生出一种名为‘仇恨’的情绪。 那明明是她的亲生额娘,从小宠着她*着她的阿玛,为什么会这般无情,强迫她上花轿,不惜用药物来麻醉她? 傅怀玉静静地坐着,目光涣散,神情呆滞,眸底深处却泛起了滔天巨浪。兰姨从门口轻轻走进来,怔怔地看了傅怀玉半响,忍不住哭出来,上前一步把傅怀玉抱在怀里,声音呜咽,“格格,格格……我可怜的孩子……” 过了好一阵,傅怀玉才稍微有了反应,俊俏的脸庞满是哀伤,呆呆地问道,“兰姨,阿玛和额娘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格格……”兰姨痛哭,拿过衣服给傅怀玉披在身上,心里面对傅家的恨意越发明显了,“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只管将你养大,哪会管你的死活!” 傅怀玉一怔,瞪大双眼,惊呼出声,“兰姨……” 收好眼泪,兰姨起身,至门口处向左右望了望,然后将房门紧紧关上,回到傅怀玉身边,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十九年前,清兵攻陷云南大理,南明皇帝朱由榔被俘,于康熙元年被明朝叛将吴三桂绞死。宫内一片混乱,清狗烧杀抢劫,无恶不作,皇后被迫自缢,只留下一个年仅五个月大的小公主。大将军李定国怜惜公主年幼,将其抱到清兵将领傅正身前,以项上人头换取公主一生平安。傅正以此立了大功,被清廷封为和硕亲王,并发誓将公主抚养成人,以慰李将军的在天之灵……” “而那个公主,如今已长大成人,冰雪聪明,活泼伶俐,敢作敢为,与当朝天子义结金兰,却被傅正夫妇厌弃,被迫嫁给仇人的儿子,毁了清白。” 傅怀玉的脸色不停地变换,两手攥住兰姨的袖子,像是从喉咙里吐出来一句话,“我……我就是那个南明公主,对不对?” “公主……”兰姨猛地跪在傅怀玉身前,痛哭涕流,“当年奴婢亲眼看着皇后娘娘自缢,亲眼所见李将军自刎,亲眼看到清狗糟蹋我大明江山,毁我大明基业。是奴婢对不起公主,没有保护好公主,让公主落入仇人之手……” “别说了!”傅怀玉腾地一下站起来,一步 一步向后退,远离兰姨,“我是大清的格格,是傅亲王最疼*的女儿,是万岁爷亲封的和硕格格,不是什么前明公主,不是……” 兰姨上前一步钳住傅怀玉的双手,语气咄咄逼人,“那为什么德福晋要用药逼迫你嫁给吴应熊?为什么傅正对你的反抗不闻不问?” 一句话戳中傅怀玉的心窝,抬起手臂,身上的紫青色越发刺眼,她已经不是傅王府的格格了,一夜之间变成了别人的妻子。疼*了她十几年的父母不是亲生的,敬重的吴大哥变成了仇人的儿子,心仪的白二哥却是让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谁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一切都只是在做梦,梦醒后,她又是那个无忧无虑、胆大妄为的怀玉格格,阿玛宠着,额娘*着,哥哥护着,白二哥也不会抛弃她,吴大哥更不会强了她。 突如其来的痛,侵到骨子里;莫名其妙的恨,深刻到心里。 沿着墙壁缓缓地蹲下去,双手抱住脑袋,颤抖着肩膀哭了好久好久,才低低地说道,“出去吧,叫青青进来伺候我梳洗。” 兰姨满脸担忧地看着傅怀玉,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公主……” “出去!”傅怀玉提高音量。 思想被放空,什么都不敢去想,倚着墙壁愣神,过了许久,傅怀玉才站起身来,让仆人打来热水,将身上那些印痕洗掉,穿好衣服端坐在梳妆台前,里面映出一张清秀精致的脸庞,看起来却是如此陌生,眉眼之间没有一丁点儿傅亲王和德福晋的影子。 她是南明皇帝朱由榔的女儿,前朝公主,一生下来就身负国仇家恨。可她无忧无虑地在傅王府生活了十九年,突然之间告诉她真相,多可笑…… 半响过后,吴应熊轻步走进来,看了看梳妆妥当的傅怀玉,神情有些尴尬,一脸愧疚之色行至傅怀玉身前,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怀玉……” 傅怀玉面无表情,目光空洞,呆呆地看着镜台,呼吸有点困难。 吴应熊被傅怀玉这副模样给吓住了,连忙蹲□来,拉着傅怀玉的手,心痛道,“怀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昨晚上一时失了控,让你受了委屈,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又把傅怀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庞,如同誓言一般的声音,“怀玉你放心,我绝不会辜负你,我会一辈子疼你*你,再不会让你伤心难过。” 傅怀玉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低下头,看到的是吴应熊心疼懊悔的神色,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刚 才兰姨一句一句刺骨刺心的话: ‘十九年前,南明皇帝朱由榔被俘,于康熙元年被明朝叛将吴三桂绞死。’ ‘你就是朱由榔的女儿,大明皇室仅存的血脉。’ ‘吴应熊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现在居然嫁为他为妻,吴三桂绞杀了你的亲生父亲……’ “放开我!”傅怀玉猛然一怔,将双手从吴应熊的手中抽出来。突然一个转身,从床头的剑鞘中拔出利剑,对准吴应熊的脖子。 “怀玉!”吴应熊大惊,揪心的疼痛从胸口处蔓延开来,眼里划过一丝受伤的神色,“我难道就这么遭你恨,恨不得杀了我?” 突又想到傅怀玉对当今皇上一往情深,吴应熊激动起来,“他哪里值得你去*?三宫六院,左拥右抱,何曾想过你的感受?明知道你*着他,却还是要下旨将你许配予我,只是因为你哥想要带着尊贵的蒙古格格私奔!” 傅怀玉一怔,眼中的仇恨逐渐淡化,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目光空洞而迷惘,就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利剑被扔到地上,傅怀玉转过头,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瘫坐在床沿边,显得无助且又无力。 “他早就不是以前和咱们结拜的白二兄弟,他已经变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天下人的生死,他现在看到的只有权力和欲望,早已没了感情,哪还是咱们的结拜兄弟、生死之交!”吴应熊双手紧握成拳,自己的妻子心里时时刻刻念着别的男人,他又怎会好受? “阿玛……额娘……”傅怀玉双手抱头,神色痛苦,微弱的声音从唇畔溢出,“父皇……母后……” 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傅怀玉承受着内心巨大的折磨与煎熬,谁也不能接受一夜之间发生如此惊天动地的变化,破天荒地待在屋子里,哪里也没去,什么也没闹,安安静静地度过了新婚期。 吴三桂在两人成婚第二天便请了辞回云南,皇帝虽说没有明着表示要撤除三藩,但是从其行为中可以看出,当今圣上对三藩越来越不满了,他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去琢磨怎么保护家族,怎么护住云南那块地,暂且没有心思去理会傻缺儿子吴应熊和祸头子儿媳傅怀玉。 玄烨的想法很简单,他还不能确定这个世界三藩的战斗力有多大,三藩是个大问题,不能一下子处理掉,那只好慢慢来。况且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昨日刑部的人来报,前不久在树林里活捉的那一群前明乱党,在牢里咬舌自尽了。 “倒是条硬汉子……”玄烨皱眉,语气极为冷淡,不知是在赞扬还是嘲讽,接着话锋一转,“加派人手监视吴应熊,尤其是和硕格格傅怀玉,还有那个名为兰姨的女人。” 好不容易抓到叛贼,还没开始审问呢,居然自尽了,真是丧气。目前所掌握的消息也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证据。虽然确定兰姨便是窝藏在傅王府的前明人士,但手中亦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况且现在兰姨已经跟随傅怀玉去了平西王府,那傅怀玉究竟是什么身份? 前几日冰雪递来消息,发现兰姨身上并没有受伤,那日在树林被暗卫所伤侥幸逃走的女人又是谁?难不成京城中还藏有其他乱党人士? 时值盛夏,天气越发炎热起来。尼楚贺被太皇太后叫到慈宁宫说话解闷儿,因为怀孕身体不便,宫务暂由皇太后代管。太皇太后是个老小孩儿,人老了心思也简单了许多,天天盯着尼楚贺的肚子,话一开口绝对不离‘哀家的重孙子’这几个字,弄得尼楚贺很是无奈。 这日,几个女人又在一起嗑瓜子儿唠家常。诚嫔常伴皇太后左右,在尼楚贺眼中的出镜率还算频繁,相处了一段时间,只觉得这女人真是彻底从骨子里改变了。 孕妇的心思敏感,一想到诚嫔自冷宫出来后的变化,尼楚贺心里就不舒服,她从未把博尔济吉特家这个脑残的妃嫔当做对手,如今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倒让她提高了警惕,似乎又回到了前世康熙后宫那段风云变幻的时期。 “臣妾的脸上有东西么?皇后娘娘怎么一直盯着臣妾看?”诚嫔被尼楚贺盯得不舒服,讪讪问道,略微低下头,显得有些腼腆。 尼楚贺一愣,随即展露笑脸,一手扶着自己硕大的肚子,一手指着诚嫔,笑道,“我是在看姐姐最近用的什么养颜,这气色竟比往日好了百倍不止,可真是羡慕死我了……” 太皇太后捂住嘴咯咯笑道,“皇后这是嫉妒你颜色好,你看看她,怀着大肚子,整个人都臃肿了。” “老祖宗好歹给臣妾留些面子,哪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臣妾……这……”尼楚贺委屈地看了太皇太后一眼,拿起手帕遮住半边脸,嘟着嘴抱怨道。心底诽腹,这太皇太后果然是老小孩,说话也不经过大脑,真是不讨人喜欢,她不就是怀孕显得胖了点儿嘛,哪里臃肿了? “这有什么?哀家倒觉得皇后身子养胖一些才好,免得饿到了哀家的重孙子。赶明儿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还不得乐死你。” 尼楚贺瘪嘴,合着肚子里这块肉才是你心头宝,本宫就一点地位都没有是吧?算了,懒得计较,咱俩说话有代沟。脸上堆起僵硬的笑容,朝太皇太后傻呵呵一笑,“老祖宗说的是。”又低下头抚摸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 太皇太后笑嘻嘻地打趣了尼楚贺几句,偏头却见皇太后一脸愁闷,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不由得疑问道,“谁惹你不高兴了?板着一张脸,小心到时候孙子出来了不亲近你这个祖母。” 尼楚贺抹汗,老祖宗您能说一句好听的话么? 皇太后叹了口气,才悠悠地说道,“前些日子成安在街上救了一名女子,现居贝勒府中。大哥打算收她做义女,可那女子是百花楼出来的,这身份未免……未免不光彩。我估计是大哥太想念莹莹了,身边又没有一个贴心的人照顾,才生出这种想法,于是便想着要不要把莹莹接回来……” “接回来做什么?草原那边多好,难道还要回京来吃苦受罪?”太皇太后瞪眼,立即反驳道,“哀家已经给弼尔塔哈尔亲王写了信,他是莹莹的嫡亲叔爷爷,都是一家人,绝不会让莹莹受委屈的。” 皇太后也不急,犹豫了好一阵,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听贝勒府的人来报,那名女子似乎招惹了杀身之祸,前不久就差点死在仇家的刀下。我大哥是个粗暴脾气,成安年纪又小,万一到时候与人起了冲突,对皇家的名誉总归是不好的。” “怎么尽碰上这些糟心事?”太皇太后不耐烦地皱眉。 尼楚贺在一边叹息应附,“多久的事了?倒还不如给鄂贝勒府添一个女主人。” 皇太后点了点头,“就是平西王世子大婚那会儿,成安心地善良,不忍心那女子受苦,就带回府中,若是个身世简单的也就罢了,以后随意安排个身份倒也可以,哪知道那女子身上竟有命案?” 顿了一下,语气中略显担忧,“皇上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就……” “平西王世子大婚?”尼楚贺一惊,却是敏感地抓住这个关键词。那日在暗卫手下侥幸逃走的女人,身负重伤,但并不是有重大嫌疑的兰姨。难道…… 别怪她多想,这事太巧了,加上她本身心思细腻,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块儿再正常不过了。 ****** 这是郊外一座隐秘的树林。傅怀玉跟随兰姨走到一口枯井旁边,只见兰姨将拇指和食指放入口中,随即便发出一声清脆的哨音,接着就见十几个黑衣人飞奔而 来。 “臣等参见公主!”黑衣人双手抱拳,单膝着地,异口同声。 傅怀玉一愣,不明所以地望着兰姨。 “鞑子皇帝杀戮成性,残害忠良,硬是不给咱们汉人留一条活路。”兰姨说得咬牙切齿,愤怒的神态,愤恨的语气,无不表达对清廷皇室的不满和仇恨。接着又转向对面那十几个黑衣人,“他们都是大明忠臣之后,被鞑子军逼迫到无路可退,只好奋起反抗。” 为首的黑衣人语重心长,“公主是大明皇室仅存的唯一血脉,恢复大明江山的重担就落在公主身上。臣等必定为公主是从,为公主效犬马之劳,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兰姨握着傅怀玉的手,脸上带着乞求,“还望公主以大局为重,莫要被儿女私情绊住了脚。咱们汉人四万万同胞的命运都掌握在公主手中啊……” “兰姨……”傅怀玉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就好像一座大山突然压在她肩上,压得她喘不过气儿来。她天不怕地不怕生活了十九年,第一次从内心生出一种恐惧,还有一丝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好肥的一章,撒花花~~ ☆、再世为后 从慈宁宫一出来,尼楚贺便在初晴和初雨的搀扶下摇摇摆摆去了乾清宫。她身在后宫,按理说不能越矩去管前朝之事,可每每看到玄烨为了大清江山不辞辛苦,没日没夜地劳作,她又心疼得很。她不想参政,也没那么大的野心,只是舍不得自己的丈夫如此劳累罢了…… 玄烨正俯身在御案上批阅折子,看到尼楚贺挺着大肚子走进来,不自觉地皱眉,连忙起身将尼楚贺扶到软榻边坐下,轻声责备道,“都快临产了,怎么还到处乱跑?” “你别担心,身子是我自个儿的,我再清楚不过了,不碍事。”尼楚贺轻笑着安抚,接过图德海递来的温水,润了润喉咙,“我刚从慈宁宫过来,得了一些小道消息,是关于鄂贝勒一家的。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处?” “你什么时候也*打听这些八卦?”玄烨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丝毫没把尼楚贺的话放在心上。 尼楚贺皱眉不满,板着脸横了玄烨一眼,“我跟你说正经的,别笑!” 这时玄烨才收敛了笑容,和他小表妹一样,耷拉着脸,做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尼楚贺无奈地摇摇头,才不管玄烨装模作样地逗弄她,她现在心底谜团重重,没心思与玄烨玩闹。严肃了表情,把刚才在慈宁宫听到的消息一一道来,又委婉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其实对这件事她也不敢肯定,只是怀孕后心思就变得敏感许多,如今产期将近,手里的事务全被皇太后收走了,一个人闲着没事干,就*琢磨这琢磨那,胡思乱想。 玄烨抬眼,看着尼楚贺亮晶晶的双眼,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整日没事干就琢磨这些个?” “我这是为你分忧!”尼楚贺撅嘴,反驳道。 “那地方出来的女子,身家哪会有清白的。鄂缉尔虽说性子冲了些,脑子却不糊涂,凡事都占一个理字。更何况他又是皇太后的亲兄弟,与太皇太后是同宗,身后还有一个势力庞大的科尔沁,咱们不好做得太过。”说着伸出手捏了捏尼楚贺肉乎乎的小脸,表妹怎么长胖了? “别想这么多,好好养胎,早日给朕生一个大胖小子。” 尼楚贺满脸疑惑地望着玄烨,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舒展开来,最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不定真的是我想多了……” 玄烨脸上的肌肉一僵,亲自将尼楚贺扶起来,温柔地说道,“乖……快回去歇着,大热天的,别到处乱跑,今儿晚上我去景仁宫陪你。”一边 说一边招来初晴和初雨,吩咐道,“扶主子娘娘回景仁宫,路上小心点儿,别中了暑。” “去,我哪有这么娇弱!”尼楚贺白了玄烨一眼,不再多想,朝玄烨微微福身,由初雨搀扶着出了乾清宫。 直到尼楚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乾清宫门口,玄烨才转过身,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双眸漆黑如墨,如同一只狠戾阴冷的老鹰。行至御案前重新坐下,单手轻击桌面,‘咚,咚,咚’三下,接着便看到一个黑影腾空而下,单膝着地,跪在玄烨身前。 “鄂贝勒府,名为芸儿的女子……” 话音刚落,那黑影一眨眼又消失了。图德海在一旁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玄烨轻蹙双眉,很显然不满意手下这一批暗卫的办事效率和效果。作为一个君王,而且还是个仁君明君,就必须以最大的宽容和包容去对待臣民,但是对于威胁到他地位和统治的人员或集团,不能明着解决的,那就只好暗中下手,所以设立暗卫那是必须的。 以前倒不觉得自己手中的暗卫有何缺点,可自从见识到了四儿子的粘杆处,玄烨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暗卫,来无影去无踪都算是贬低了粘杆处。京城内,凡有些资质的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粘杆处都能在第一时间上报给组织。若不是紫禁城防范严密,恐怕早就被老四给插满了钉子,他说不定也早就被四儿子给拉下皇位了。 真是丢脸,君父不如子臣。如此庞大复杂且又隐秘的情报机构,老四究竟是怎么运转的? 到了第二天,暗卫才将芸儿的身世情况呈上来,玄烨盯着那份折子看了许久,顿时怒火丛生,狠狠地将奏折扔到地上,“再查!” 鄂贝勒府。芸儿从昏迷中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趴在床头打盹的成安,顿时心里一暖,眼角泛酸,吃痛地挣扎着坐起来,从床头拿了件薄被给成安披在身上。 “芸儿!”成安动了动,感受到背部传来的暖意,立即惊醒过来,抬起头却看见芸儿紧蹙双眉,脸上痛苦的神色越发明显。 成安大惊,连忙朝门外吼道,“大夫,大夫,赶快过来,芸儿她醒了……” 鄂缉尔和郎中听到成安的呼声即可赶了过来,芸儿靠在床头,怔怔地看着屋里这几人,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一行清泪自脸庞落下,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芸儿……”成安一愣,担忧地看了看芸儿,又把视线转向郎中,“大夫,芸儿现今可有大碍?” “醒过来便好了,不过姑娘身上的伤口还未愈合,不宜做过多运动。” 成安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替芸儿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柔声安慰道,“芸儿别怕,不会有事了,只要好好养伤,过不了多久就会痊愈的,到时候我带你去郊外游玩。” 鄂缉尔眼神一黯,话到嘴边又咽下,隔了好一阵子,才从喉咙里说出来一句,“好好休息罢,有什么事就找管家。”说完便退出了房间。 事情要比他想象得更要复杂,一个环连着一个环,一个结刚刚解开,又结上了另一个结。成安不再念着傅怀玉,他是欣慰的,无意之中救了一个青楼女子,他也没有表示反对。芸儿是个好姑娘,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惹上一身血债。 静静休养了半个多月,芸儿的伤势才有所好转,如今已能够活动自如。这段日子里,成安的细心照顾和贴心呵护让她感到手足无措,她的一颗心在这个年轻的蒙古公子身上渐渐沦陷,似乎一切都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她身负血海深仇,不应在这个时候动了儿女私情,呼延家上百口人的性命绝不能这么白白牺牲掉,只可惜她一个弱女子,又该如何与天斗? 行刺皇帝,此乃满门抄斩的大罪,呼延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倒不怕连累谁。只是鄂贝勒一家对她有恩,若到时候她被皇帝抓获,恐怕成安也难辞其咎。 她不能忘恩负义…… 收拾好行李,芸儿趁鄂缉尔和成安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从后门出了鄂贝勒府。在围墙外望着这座精致别雅的府邸,微微叹了口气,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终是狠心地离开了。 芸儿走后,成安变得沉默起来,他虽然有时候二了一点点,但并不是没有脑子,再加上鄂缉尔在一旁提点,自然明白芸儿的身世恐怕不如她讲得那么简单。可芸儿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他这心里又是失落又是难过,总感觉好像心脏的位置缺了一个角,再也不完整了。 鄂缉尔看完芸儿留下的书信,感叹了一句,“芸儿是个好姑娘,她这是怕连累了咱们。” “她究竟有何冤屈?难道咱们鄂贝勒府还帮不了她?”明明那样一个气淡如兰的女子,琴棋书画,能歌善舞,温柔体贴,怎会沦落到卖艺为生的地步? 成安为芸儿感到可惜。 鄂缉尔眼神一黯,摇了摇头,“罢了,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别再想了。”说着顿了 一下,看着一脸神伤的成安,“你先去休息一下,明日我到皇上面前去为你谋份差事。” 成安一愣,不赞同也没反对,怔怔地看了鄂缉尔半响,转身进了内室。 ****** 傅怀玉回到平西王府,大老远地就看到吴应熊杵在门口等她,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恨意。 兰姨从身后扯了扯傅怀玉的衣襟,放低了声音,“格格,小不忍则乱大谋。” 傅怀玉轻哼一声,板着一张脸,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上去。吴应熊大喜,连忙问道,“怀玉你去哪儿了?一大早就不见你人影。” “我的事不用你管!”连一个正眼都懒得施舍给吴应熊,直径走进内室。 吴应熊吃瘪,却没有责怪傅怀玉,心里有些失落,手停留在半空中,瞥见傅怀玉远去的方向,又讪讪地收回来,脸上扬起一抹苦涩的微笑,叹息着摇摇头,也跟着进了内室。 三日后,是新娘子傅怀玉回门的日子,一同前往傅王府的还有吴应熊。 马车停在傅王府大门前,傅正早就派人在门口迎接这对新婚夫妇。进入大厅,便看见德福晋端坐在主位上,脸色平静淡然,看到傅怀玉也只是小小的皱了一下眉;傅正激动地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拉着傅怀玉的手,顿时老泪纵横,“好孩子,是阿玛对不起你,是阿玛让你受了委屈,无论你怎么责怪阿玛都无所谓,都是阿玛的错……” 傅怀玉跪了下来,“阿玛额娘没有错,只怪女儿任性不懂事,让阿玛额娘为难。”说着又哭了起来,“只可惜女儿现在已嫁作他人妇,再也不能在阿玛额娘膝下敬孝。” 德福晋微微一愣,也情不自禁红了眼眶,毕竟是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尽管为了这个家必须要把傅怀玉嫁出去,可从内心深处,对傅怀玉还是怀有一丝疼惜之意。 “当初亦是我不对,没有把你教好,旨意是圣上下的,你别怪额娘狠心。”别过脸,用手绢抹了一把眼泪,挥了挥手,“有空去看看你哥哥,他……他快不行了……” 傅怀玉的身体僵了一下,在兰姨的搀扶下站起来,与傅正夫妻俩哭诉了一阵,便带着青青回到以前自己在傅王府的房间,徒留吴应熊一人在大厅应付岳父岳母。 经过傅荣的住处时,只见房门紧闭,小六子守在门口,神情悲戚哀凉。傅怀玉一怔,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傅家?既然收养了她,这般疼* 着她,将她抚养成人,为何养父养母会在一夜之间如此狠心,将她抬上花轿,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 而傅荣…… 那个时时刻刻都会在身边保护自己,维护自己,不惜去宗人府坐牢也要为自己顶罪的哥哥,却因为成莹变成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想到成莹,傅怀玉就克制不住去怨恨鄂缉尔,都是那个老混蛋,宁愿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关起来,也不让莹莹姐和傅荣见面,如若不然,她哪会想出私奔这种法子?就跟她养母德福晋一样,拆散有情人,居然把她嫁给仇人的儿子,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兰姨!”正对着傅荣的房间愣神,却突然被兰姨拉到走廊的角落处,傅怀玉一惊,“怎么穿了这身衣服?” 兰姨着一身黑色夜行衣,把食指放在傅怀玉嘴边,示意她噤声,“奴婢带公主去见一个人。” “谁?” 兰姨皱眉摇头,拢起黑巾将面部蒙住,一个转身跳上房梁,带着傅怀玉行至一处隐秘的假山,又绕了几个弯,进入一个漆黑的洞穴。 走完长长的隧道,眼前是一座优雅别致的园林,山环水绕,又有绿茵红花,湖水清澈透明,于盛夏的炎热处透着一丝清凉。傅怀玉惊讶,“我在傅王府生活了十九年,从不知道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兰姨不作声,紧绷着脸,朝四周看了看,然后纵身一跃,将傅怀玉带进一座隐秘在树荫后的祠堂。正中间立着一方牌位,上面赫然写着,‘恩公李定国将军之灵位’,右下方的署名是傅正。 傅怀玉呆住,隔了好一阵,才喃喃道,“他便是用项上人头换我一生平安的李将军么?” “是的,傅正把李将军的人头献给鞑子皇帝,才被封为亲王,所以一直把李将军当做是他升官进爵的恩人。”兰姨从一旁的龛上拿起三炷香,点燃后递给傅怀玉。 傅怀玉朝着李定国的灵位叩拜了几下,站起身来,缄默不言。 两人沉默一阵,或是因为亡国之痛,或是因为命运多舛,正兀自叹息,却猛然听到外面一声响动,兰姨瞬间变了脸色,神情阴鸷而狠戾,厉声道,“谁?” 提高十二分警惕,将傅怀玉护在身后,缓步朝门口的方向移去……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补上来的两千字,买过的童鞋可以不用花钱的哦~~~别担心哈~~ ☆、再世为后 推开木门,却是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兰姨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转头对傅怀玉小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回去。” 傅怀玉点了点头,又朝四周看了看:“莫不是被人跟踪了?” 兰姨安抚道:“不会有事的。” 就算要出事也是他们傅王府,如今公主已经是平西王府的人,倒与傅家牵扯不上多大的关系。 两人回到大厅,吴应熊早已在一旁等候,傅怀玉耐着性子和傅亲王夫妇说了会儿话,便和吴应熊带着一路子仆人回了平西王府。 傅正有些伤感,傅怀玉冷漠淡然的态度就好比拿刀子戳他的心窝子,追根究底,是他从小太纵容傅怀玉了,才养成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如今闯了祸,傅王府又没有能力为傅怀玉摆平,便把所有的责任都怪罪在傅怀玉一人身上。 他觉得傅王府对不起怀玉,对不起恩公,等对不起脑袋上这顶官帽子。偏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德福晋,轻微摇摇头:“我去后院祠堂看看。” 德福晋一声冷哼:“找个时间把那祠堂拆了!” 傅正大惊:“不行。” “王爷身在官场,这些道理不会不比妾身更清楚,府中供养了一位前明将领,若是被万岁爷发现了,该当何罪?” 傅正果断摇头:“我已经听你的劝告,将怀玉嫁了出去,恩公的灵位无论如何都不能拆走。咱们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德福晋嗤笑:“王爷的心里从来就只有恩公和怀玉二人,何时把我和荣儿母子俩放在心上,退一步讲,就算不为咱们母子俩考虑,那这傅王府上上下下百来口人的性命,难道王爷也不闻不问?” 顿了一下,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们也曾和王爷出生入死,难道就不是王爷的恩人?” 傅正哑口无言,愣了一下,转过身出了大厅,脑子里一片混乱。 作为被皇帝恩赐的王爵,他是高兴的,同时也是自卑的。每每与*新觉罗家那些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站在一起,他就会觉得尴尬,抬不起头来;当从别人口里喊出‘王爷’这二字时,他又会想起十九年前那场交易。 他带着李将军自己砍下了的人头去顺治爷面前领赏,得了一个世袭王爵。 或许当初只遵循交易的原则,将怀玉养大成人即可,偏偏良心上过不去,于是便把李将军的灵位供起来,每隔一段时间朝拜一次。 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吗? “报……八百里加急密奏……” 玄烨腾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只见一个身着金鳞铠甲的士兵骑着马冲过来,在太和殿大门前停下,呈上一封明*折子。 “靖南王在福建一带发动叛乱,死伤百姓无数,福建水师施琅大人请求朝廷支援。” 众臣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想到三藩会在这个时候出乱子。傅亲王的脸色更加凝重,他们家和三藩可算是亲家呢,就是不知平西王吴三桂作何打算?他与吴三桂是多年战友,最好不要因此而反目成仇。 “看来他们是在逼朕撤藩呢。”玄烨放下折子,声音平静至极。 佟国纲首先站出来,义愤填膺:“奴才愿带兵前往福建协助施琅大人一臂之力,踩死耿精忠那不识好歹的孬货。” 他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正好趁此机会一展雄风,给三藩那几个臭小子一个教训,哼哼…… 玄烨挑眉瞅了佟国纲一眼,挥手让他退回去,然后点了明珠:“先去拟一个方案,下午的时候呈交给朕,靖南王叛乱一事,待朕稍作考虑,明日再做回复。” 和朝臣讨论了一阵子三藩问题,玄烨便出了太和殿,并下旨让四位议政大臣与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等人在南书房觐见。 “万岁爷,大臣们都在南书房等着呢。”图德海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禀道。 玄烨手中拿着一幅地图,并不是福建一带的地形地势,却是一座豪华精致的府邸,低着头,神情专注,眉宇紧拧,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让他们先等着。” 图德海一愣,福建靖南王那边都开始造反了,主子爷怎么还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万一平西王、平南王也跟着一同造反怎么办? 哎呦……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大臣们更是着急! “把这副地图原封不动地交给皇后娘娘,她若有话留下,你再一字一句地转告予朕。”玄烨将画有地图的宣纸放在一个锦盒内,递给图德海,“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图德海满脸疑惑,眨了眨眼睛,不敢说什么,只好乖乖地接过锦盒,行礼后便退出乾清宫。 走到门口时,却被一个神色慌张的太监撞了一下,图德海皱眉,喝道:“干什么吃的?走路都走不妥当,冲撞了主子爷,就算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那太监听了图德海的责备,不但不 害怕,反而是笑脸相迎:“启禀图公公,皇后娘娘生了……生了个小阿哥,奴才……奴才正要去给万岁爷报喜呢。” “生了?”图德海先是一愣,然后一喜,连忙转过身,又折回去,大声嚷道,“万岁爷,皇后娘娘生了……皇后娘娘生了……” 太监盯着图德海欢腾的背影狠狠瞪眼,这么点功劳也要跟他抢?真没有大总管的气度! 玄烨却是沉着一张脸,也不管还在南书房等候的众位大臣,站起身来,立即朝景仁宫跑去,连身边一个宫人都没有带。 一走进景仁宫,就看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玄烨心里没底,转过头却见初雨端着大盆血水从产房走出来,急忙问道:“你家主子呢?” 初雨红着眼眶:“太医们还在抢救……” 神情有片刻恍惚,玄烨用手扶住额头,勉强镇定下来,接着便发了疯似的冲进产房。皇太后大惊失色,失声喊道:“快拦住万岁爷。” “皇上,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啊……”几个嬷嬷跪在地上,拉着玄烨的脚跟。 太皇太后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柔声安抚道:“好孩子,别冲动,皇后她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说着又让人抱来刚出生的小阿哥,试图转移玄烨的注意力,唇角扯起一抹僵硬的弧度:“这是皇后为你诞下的小皇子,瞧,他多可*,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玄烨的视线扫过孩子稚嫩的脸庞,神色却越发阴郁,用力踹开周围几个拦住他的嬷嬷,淡淡地看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眼,掀开帘子,一个转身进了内室。 “楚楚……” 产房内的宫人们一惊,正在抢救的太医更是咋舌。玄烨双眉一横,刀子般的眼光落在太医身上,厉声道:“若治不好皇后,朕诛你们九族!” 众人心中一个激灵,更是灌注十二分小心,极力抢救生命垂危的皇后主子。 “楚楚……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玄烨握着尼楚贺的手,放在脸庞轻蹭,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床上的人儿紧闭着眼,一动不动,丝毫感受不到外界的变化,脸色苍白,嘴唇干涸,额头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在此之前,她曾做过多么狂烈的挣扎,只有鼻下微弱的呼吸昭示着她还活着,尚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楚楚……楚楚……楚楚……”一声比一声低沉,一声比一声心痛,好像就这样唤她的名字就能减轻她的痛苦,就 能让她醒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室内突然想起一声惊喜的尖叫:“动了,娘娘她动了。” 初晴从盘中拿了一片参片,放在尼楚贺嘴里,又迅速跑到床尾,在尼楚贺的脚心扎针。太医们在这时候却成了配角,听候初晴的吩咐,一会儿递毛巾,一会儿端热水。初雨仍是满脸担忧,双手紧握在一起,手心里冒汗。玄烨的神色越来越紧张,他不停地唤着尼楚贺的名字,说起他们的过往,说到他们的孩子,还有那早逝的八格格…… “嗯……”一声细微的嘤咛,让整间屋子顿时沸腾起来。 玄烨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双唇贴到尼楚贺的耳边:“楚楚……我是表哥,你不能丢下表哥一个人走了……”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上辈子,他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躯痛哭涕流:“你怎能如此狠心?说走便走,你让表哥怎么办?让胤禛怎么办?他还那么小,你就舍得让他伤心流泪?” 尼楚贺艰难地睁开双眼,一张俊朗的脸庞满是泪痕,虚弱地叫了一声:“表哥……” 初雨大喜:“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初晴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拿起湿热的毛巾替尼楚贺擦拭身子,然后转向玄烨:“万岁爷放心,主子已经没了性命之忧,只需好生调理,不过多久便会完全康复。” 玄烨喜不自禁,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的兴奋充斥着他每一个细胞,紧了紧双臂,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心疼:“以后不能再这么让表哥担心了。” 尼楚贺用尽全身力气,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孩子呢?” “快把阿哥抱进来……”初雨喜上眉梢,连忙朝外面大喊道,一面说一面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凑上前来,神色略显担忧:“皇后如何?” “回老祖宗的话,皇后娘娘平安无事,说是要看小阿哥。”初雨朝太皇太后行礼,然后抱着奶娘怀中的小婴儿进了内室。 太皇太后大大地出了口气,双手合十,朝天拜:“阿弥陀佛,长生天保佑!” 从景仁宫出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图德海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走到玄烨身前,担心地喊了一声:“万岁爷……” “传朕旨意,三藩之事交由兵部尚书佟国纲全权处理,明珠从旁协助。”玄烨的脸色阴沉,声音平静,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散发出阵阵寒光,刚才在景仁宫那一幕幕还在脑海里回 荡,他不敢想象若是楚楚真的离开了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按照日子算,尼楚贺生产应该是在十月底,可如今才刚进入九月,明显早了两个月。 看来这个世界的后宫也不如想象的那么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最近越来越懒了,求鞭策~~ ☆、再世为后 尼楚贺在太医的精心治疗下,身体逐渐好转起来,加之她平日里身体底子就不错,又有初晴在一旁仔细调理,月子过后,整个人也逐渐精神起来,只是生产时失血过多,身子骨还比较虚弱,走上几步便累得慌。 “把小阿哥抱过来……”因是早产儿,孩子全身红彤彤皱巴巴像个小老头,所幸尼楚贺孕期保养较好,孩子的身体还算健康,并没有留下什么早产病症。 想她堂堂正宫皇后,居然在生产的时候被人算计了,差点就命丧黄泉。前世驰骋后宫十几年,都没有碰上这档子事,现今身居高位,把持后宫,独占帝宠,最关键在于,她从未把这个世界的后宫当做真正意义上的后宫,一群羊里突然蹦出来一只狼,还咬了她一口,真真是气煞本宫也。当然,不能忽略的一个事实,此次被害,尼楚贺更多的是羞愤。 太皇太后大闲人一个,早就不想参与这后宫的是是非非,人老了,也懒得动脑子,见尼楚贺平安无事便放下心来,隔三差五跑到景仁宫来逗弄孙子,或是直接将小阿哥抱到慈宁宫去养。 皇太后却是难辞其咎,尼楚贺养胎期间,掌管后宫事务的是她,如今出了事,自然是不遗余力追查到底。 经此事件,玄烨不敢大意,又分派暗卫,将景仁宫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不过最近他自个儿被朝堂上的事绊住脚,前些日子冰雪又递了消息过来,说是傅亲王拗不过德福晋,正准备将那座前明将军的祠堂给拆了,再不动手恐怕就来不及了,玄烨一时间分不开身,暂且放松了后宫的整治,着力解决耿精忠叛乱一事,只是让下边人把调查结果呈上来便可。 尼楚贺一手摇着摇篮,一手指着满屋子宫人说道,“咱们景仁宫的人我都是放心的,在此期间也没有发生其他意外,偏偏在生下阿哥后血崩,很明显,对方的目标不是孩子。” 初雨神色黯然,她是尼楚贺身边的大宫女,景仁宫所有事务一律由她负责,这时候出了岔子,心里自然是不好过的。 低着头,一脸懊悔之色,向尼楚贺认错,“都是奴婢粗心大意,让歹人得了手。” 相对来说,初晴的脑子要简单得多,想不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好轻声安抚,“主子您别担心,皇太后已经在追查此事了,她一定会给主子一个交代的。” 尼楚贺勾起唇角,一声嗤笑,“皇太后?本宫怀孕这段时间,掌管后宫的人可就是皇太后呢。” 初雨和初晴俱是一惊,其他人更是傻了眼,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尼楚贺素手一挥,“该干嘛干嘛去,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别到处乱嚼舌根子,只要别给我景仁宫惹事,本宫自是不会亏待你们。” 待众人都退下后,又转向初雨初晴,“把当日替我接生的嬷嬷全都弄过来,我一个一个地审问。” “主子,需要给万岁爷那里通知一声么?”初雨迟疑。 尼楚贺摇头,“不用了,万岁爷国事繁忙,别用这些小事去打扰他。” 她佟佳氏可不是什么白莲花圣母花,都欺负到自个儿头上来了,还一味贤惠大度的话,那她早就死在这血染的皇宫里了,还谈什么皇后之尊。若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便没有资格与玄烨表哥肩并肩共享天下。 贵为皇后,召见几个接生嬷嬷倒不是难事,可难就难在当日生产之时替尼楚贺接生的几位嬷嬷来得并不齐全。一人是尼楚贺的生母赫舍里氏从族里带过来的,可以信得过;一个是太皇太后在慈宁宫挑的,算是太皇太后的人,信任度不知有几分;另外两个却是按照规矩从内务府选出来的,不知其底细。 此刻站在尼楚贺面前的只有三人,另外一个不知所踪。 尼楚贺料定这其中有鬼,让内务府把失踪之人的资料呈上来。先前还信心满满,铁定能揪出幕后主使,可待到她手握那份宣纸时,却愣住了。 失踪之人姓佟,乃佟佳一族旗下包衣。 既是佟氏家族之人,身家性命自然是掌握在佟家人手中,便没有串谋他人暗害姓佟皇后的性命。尼楚贺皱了皱眉,似乎这其中牵连甚广,怕只怕一不小心将自家人搭进去,低头沉思片刻,派人将赫舍里氏请进宫。 赫舍里氏疑惑地摇了摇头,“族里包衣甚多,我哪记得谁家有几个女儿进宫,几个女儿出宫?况且佟佳氏又不只是咱们这一支。” 说完又担心地看了尼楚贺一眼,“现在身体如何?可有大碍?小阿哥怎么样?” “额娘不用担心这个,初晴精通医理,出月后便将我身体调理至大好,阿哥只是瘦小了一些,并无其他大碍。”尼楚贺柔声安抚母亲,话锋一转,又回到刚才所谈之事,“现如今查不出凶手,我这心里没底,着急得很。” 赫舍里氏到底比尼楚贺老练,站起身来向外瞅了瞅,然关上房门,放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这后宅之事,额娘见得比你多,虽不如后宫里这档子事 磨人,但却是一个理儿。你贵为皇后,万岁爷对你也恩宠有加,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些阻扰,怕只怕有人暗中使坏,不让你查得真相,而依你的位置,恐怕又难以……” 尼楚贺抬手,制止了赫舍里氏接下来的话,“这皇宫里能比我大的除了皇帝,就只有上头那两位了,大清国以孝治天下,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能随意编排。” “额娘的意思我都明白,当务之急是要查清那位失踪的嬷嬷现今何处?”皇宫这么大,人口庞杂,死一两个人引不起多大的波澜,可偏偏失踪之人乃是皇后的接生嬷嬷,恰逢皇后又在生产时血崩,再不引人注目那就真是傻子了。 皇太后本就是个脑子糊涂之人,她可没忘记在这个世界醒来第二天,便听到皇太后要让傻帽皇帝册立一个贵人为后,之后又联合韵贵人对她下毒,其心计可谓不浅。即便是后来她以顺治废后为鉴,劝说皇太后安享天年,如今已过去这么久的时间,成韵又从冷宫里走了一遭,很难说那姑侄俩会不会转变心思,再谋皇后之位。 尼楚贺是个行动派,她从不会被动地去承受,在宫里,无论对手是谁,都必须主动出击,否则就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注定是个失败者。 她是皇后,去寿康宫给皇太后请安那是先祖定下的规矩,不能免。身体康复以后便将整个后宫运转起来,每日各宫妃嫔先去景仁宫给尼楚贺请安,再由尼楚贺带着一群莺莺燕燕到寿康宫给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是个老小孩,她一生经历的风雨比后宫这一篮子事更为惊心动魄,自然不会将这些小把戏放在心上,更何况如今上了年纪,想管也没那个精力。每日只逗弄小曾孙,顺便教养建宁公主,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皇后娘娘去了寿康宫,看样子是要向皇太后发难了。”苏麻拉姑倒了杯热茶,递到太皇太后手中。 “她还年轻,多历练历练总归是好的。”太皇太后抱着小曾孙,满不在乎地说道。低着头蹭上孩子柔嫩的脸庞,亲昵道,“哀家的小曾孙真是可*,苏麻,你看看,是不是跟玄烨小时候一模一样?” 苏麻拉姑俯□,用手帕擦了擦小阿哥嘴角的口水,温和笑道,“可不是,跟皇上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建宁好奇地睁大眼睛,伸手捏了捏孩子软乎乎的小脸,嬉笑道,“原来皇帝哥哥小时候这么漂亮。”说着又仰起头望着太皇太后,星星眼,“皇祖母,我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比皇帝哥哥更漂亮?” “公主小时候可淘气了,整个皇宫的人都拿你没辙,非要皇奶奶抱抱才肯安静下来。”苏麻拉姑揉了揉建宁的脑袋,毫不留情地戳小姑娘的丑事。 建宁撅嘴,不满地看了苏麻拉姑一眼,“哪里有?皇祖母经常夸我乖巧懂事呢。” 太皇太后伸出食指,点了点小姑娘的小鼻子,“去,别臭美,哀家可没有经常夸你。”说笑了几句,又把视线转向怀中的小婴儿,“阿哥还没名字么?” “三藩那边闹得凶,平南王也反了,万岁爷日理万机,没时间来后宫转悠。” “再忙也不能忘了自己的儿子!”太皇太后皱了皱眉,“你去传哀家懿旨,让礼部准备几个好字,晚上给皇帝送过去,明儿就来禀报给我。” 这可是大清的第一位皇子呢,又是皇后所出,正儿八经的皇嫡长子,哪能不引起高度重视? 晚上。玄烨只身一人走进景仁宫,却见整个景仁宫黑灯瞎火,早就进入一片沉寂之中,不由得皱眉,随意拉了一个守夜的小太监问道,“皇后娘娘呢?” “娘娘休息了,还让奴才们替万岁爷传话,若是万岁爷来了景仁宫,便让万岁爷回去。” 玄烨拉下脸来,轻哼一声,“她的架子还真大!” 才不管尼楚贺如何吩咐宫人,推开大门直径走了进去,早产一事是他对不起她,可依着表妹的聪明才智,心计手段,又有他在背后撑腰,只要把凶手查出来便可以立即抓获归案。再说了,楚楚从不拿后宫之事恼他。 进入景仁宫后殿大厅,却见尼楚贺正襟危坐,满脸戾气,初雨和初晴置于身侧,拿着团扇轻轻摇动,屋子里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玄烨一愣,不明白其中缘由,只当是尼楚贺为了早产之事生气,便放柔了声音,问道,“今儿个去寿康宫,可有什么结果?” 谁知尼楚贺看都不看玄烨一眼,眼睛盯着某一处,神色黯然,似有愤怒,又夹杂着委屈。 “呵,皇后这是在给朕摆脸呢!”玄烨的声音带着冷意,他从未见过尼楚贺这般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索性自己也摆起皇帝架子,两人就这么耗着。 隔了半响,尼楚贺才站起身来,淡淡地说了一句,“臣妾累了,皇上请自便。” 说完一个转身进了内室。 玄烨错愕,当真是被尼楚贺给伤着了,也来了气,提高了音量,用命令的语气喝道, “站住!” 尼楚贺顿了一下,接着又面无表情地走开。 “看来是朕太惯着你了,到如今无法无天,竟是连朕这个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玄烨气急,一时间口无遮拦,居然把皇帝这个身份都搬出来了。 尼楚贺只觉心中一痛,转过头时,已是泪流满面,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是,你是皇帝,我为臣妾,是我胆大包天,是我痴心妄想,是我目中无人,皇后之位也是你恩赐的,我又能说什么?万岁爷大可一纸诏书废了我,另立新后!” “你……” 满屋子的宫人立即跪下,不停地磕头,“万岁爷息怒,万岁爷息怒……” 玄烨怒火冲冠,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地摔了下去,直直地盯着尼楚贺,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来,双手置于身侧,握紧拳头,只听得指关节作响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怒吼,“滚……” 那是他最*的女人,他不能伤害她,不能…… 恍惚间又看到了尼楚贺生产那日,苍白色的面孔,冰冷的肌肤,心里极度恐慌,那种要失去她的恐惧和不安。 尼楚贺抬手抹了把眼泪,捂住嘴狠心地转身离开了…… 大殿里的宫女太监也都陆陆续续地退下…… 初雨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初晴大惊,连忙拉住初雨的衣袖,低声劝道,“两位主子正在气头上呢,你找死啊?” 初雨不管,走到玄烨跟前猛地跪下来,一字一句沉痛地禀道,“启禀万岁爷,今日在寿康宫,惠妃娘娘被诊出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皇后娘娘一时失控才会和万岁爷置气,还请万岁爷饶恕皇后娘娘,奴婢……奴婢以命担保,皇后娘娘对万岁爷绝无二心。” 玄烨一愣,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惠妃……惠妃怀孕了?” “是的,今天惠妃娘娘在寿康宫晕倒,太后娘娘招来太医诊脉,已经有一个半月了。”初雨的声音很低,她为自家主子感到不值,却也看到了这位帝王温和面具下的本来面目。 一个半月以前,那时候尼楚贺刚刚走出鬼门关,生产那日,他不顾一切冲进产房,给她力量,将她从沉睡中唤醒。转过身,便去临幸其他女人…… 如果当初没有承诺,大可像前世那般,一帝一后,*情不必说出口,只要心心相惜,心中有了彼此,那便是满足。她本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亦不会要求他独宠他一人,可是这话却是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 的。 他曾说,‘我谁都不要,只要你一个。’ 对于女人来说,*情本就是一种奢侈,她们有些把这种感情当做生命的全部。既然许下了诺言,就必须毫无理由地去遵守;食言了,往往受到惩罚的人不是男人,而是她们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我能说上一章不是我写的吗?真的真的真的,那完全不是我的风格啊,你们信吗信吗信吗??? ☆、再世为后 尼楚贺在太医的精心治疗下,身体逐渐好转起来,加之她平日里身体底子就不错,又有初晴在一旁仔细调理,月子过后,整个人也逐渐精神起来,只是生产时失血过多,身子骨还比较虚弱,走上几步便累得慌。 “把小阿哥抱过来……”因是早产儿,孩子全身红彤彤皱巴巴像个小老头,所幸尼楚贺孕期保养较好,孩子的身体还算健康,并没有留下什么早产病症。 想她堂堂正宫皇后,居然在生产的时候被人算计了,差点就命丧黄泉。前世驰骋后宫十几年,都没有碰上这档子事,现今身居高位,把持后宫,独占帝宠,最关键在于,她从未把这个世界的后宫当做真正意义上的后宫,一群羊里突然蹦出来一只狼,还咬了她一口,真真是气煞本宫也。当然,不能忽略的一个事实,此次被害,尼楚贺更多的是羞愤。 太皇太后大闲人一个,早就不想参与这后宫的是是非非,人老了,也懒得动脑子,见尼楚贺平安无事便放下心来,隔三差五跑到景仁宫来逗弄孙子,或是直接将小阿哥抱到慈宁宫去养。 皇太后却是难辞其咎,尼楚贺养胎期间,掌管后宫事务的是她,如今出了事,自然是不遗余力追查到底。 经此事件,玄烨不敢大意,又分派暗卫,将景仁宫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不过最近他自个儿被朝堂上的事绊住脚,前些日子冰雪又递了消息过来,说是傅亲王拗不过德福晋,正准备将那座前明将军的祠堂给拆了,再不动手恐怕就来不及了,玄烨一时间分不开身,暂且放松了后宫的整治,着力解决耿精忠叛乱一事,只是让下边人把调查结果呈上来便可。 尼楚贺一手摇着摇篮,一手指着满屋子宫人说道,“咱们景仁宫的人我都是放心的,在此期间也没有发生其他意外,偏偏在生下阿哥后血崩,很明显,对方的目标不是孩子。” 初雨神色黯然,她是尼楚贺身边的大宫女,景仁宫所有事务一律由她负责,这时候出了岔子,心里自然是不好过的。 低着头,一脸懊悔之色,向尼楚贺认错,“都是奴婢粗心大意,让歹人得了手。” 相对来说,初晴的脑子要简单得多,想不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好轻声安抚,“主子您别担心,皇太后已经在追查此事了,她一定会给主子一个交代的。” 尼楚贺勾起唇角,一声嗤笑,“皇太后?本宫怀孕这段时间,掌管后宫的人可就是皇太后呢。” 初雨和初晴俱是一惊,其他人更是傻了眼,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尼楚贺素手一挥,“该干嘛干嘛去,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别到处乱嚼舌根子,只要别给我景仁宫惹事,本宫自是不会亏待你们。” 待众人都退下后,又转向初雨初晴,“把当日替我接生的嬷嬷全都弄过来,我一个一个地审问。” “主子,需要给万岁爷那里通知一声么?”初雨迟疑。 尼楚贺摇头,“不用了,万岁爷国事繁忙,别用这些小事去打扰他。” 她佟佳氏可不是什么白莲花圣母花,都欺负到自个儿头上来了,还一味贤惠大度的话,那她早就死在这血染的皇宫里了,还谈什么皇后之尊。若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便没有资格与玄烨表哥肩并肩共享天下。 贵为皇后,召见几个接生嬷嬷倒不是难事,可难就难在当日生产之时替尼楚贺接生的几位嬷嬷来得并不齐全。一人是尼楚贺的生母赫舍里氏从族里带过来的,可以信得过;一个是太皇太后在慈宁宫挑的,算是太皇太后的人,信任度不知有几分;另外两个却是按照规矩从内务府选出来的,不知其底细。 此刻站在尼楚贺面前的只有三人,另外一个不知所踪。 尼楚贺料定这其中有鬼,让内务府把失踪之人的资料呈上来。先前还信心满满,铁定能揪出幕后主使,可待到她手握那份宣纸时,却愣住了。 失踪之人姓佟,乃佟佳一族旗下包衣。 既是佟氏家族之人,身家性命自然是掌握在佟家人手中,便没有串谋他人暗害姓佟皇后的性命。尼楚贺皱了皱眉,似乎这其中牵连甚广,怕只怕一不小心将自家人搭进去,低头沉思片刻,派人将赫舍里氏请进宫。 赫舍里氏疑惑地摇了摇头,“族里包衣甚多,我哪记得谁家有几个女儿进宫,几个女儿出宫?况且佟佳氏又不只是咱们这一支。” 说完又担心地看了尼楚贺一眼,“现在身体如何?可有大碍?小阿哥怎么样?” “额娘不用担心这个,初晴精通医理,出月后便将我身体调理至大好,阿哥只是瘦小了一些,并无其他大碍。”尼楚贺柔声安抚母亲,话锋一转,又回到刚才所谈之事,“现如今查不出凶手,我这心里没底,着急得很。” 赫舍里氏到底比尼楚贺老练,站起身来向外瞅了瞅,然关上房门,放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这后宅之事,额娘见得比你多,虽不如后宫里这档子事 磨人,但却是一个理儿。你贵为皇后,万岁爷对你也恩宠有加,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些阻扰,怕只怕有人暗中使坏,不让你查得真相,而依你的位置,恐怕又难以……” 尼楚贺抬手,制止了赫舍里氏接下来的话,“这皇宫里能比我大的除了皇帝,就只有上头那两位了,大清国以孝治天下,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能随意编排。” “额娘的意思我都明白,当务之急是要查清那位失踪的嬷嬷现今何处?”皇宫这么大,人口庞杂,死一两个人引不起多大的波澜,可偏偏失踪之人乃是皇后的接生嬷嬷,恰逢皇后又在生产时血崩,再不引人注目那就真是傻子了。 皇太后本就是个脑子糊涂之人,她可没忘记在这个世界醒来第二天,便听到皇太后要让傻帽皇帝册立一个贵人为后,之后又联合韵贵人对她下毒,其心计可谓不浅。即便是后来她以顺治废后为鉴,劝说皇太后安享天年,如今已过去这么久的时间,成韵又从冷宫里走了一遭,很难说那姑侄俩会不会转变心思,再谋皇后之位。 尼楚贺是个行动派,她从不会被动地去承受,在宫里,无论对手是谁,都必须主动出击,否则就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注定是个失败者。 她是皇后,去寿康宫给皇太后请安那是先祖定下的规矩,不能免。身体康复以后便将整个后宫运转起来,每日各宫妃嫔先去景仁宫给尼楚贺请安,再由尼楚贺带着一群莺莺燕燕到寿康宫给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是个老小孩,她一生经历的风雨比后宫这一篮子事更为惊心动魄,自然不会将这些小把戏放在心上,更何况如今上了年纪,想管也没那个精力。每日只逗弄小曾孙,顺便教养建宁公主,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皇后娘娘去了寿康宫,看样子是要向皇太后发难了。”苏麻拉姑倒了杯热茶,递到太皇太后手中。 “她还年轻,多历练历练总归是好的。”太皇太后抱着小曾孙,满不在乎地说道。低着头蹭上孩子柔嫩的脸庞,亲昵道,“哀家的小曾孙真是可*,苏麻,你看看,是不是跟玄烨小时候一模一样?” 苏麻拉姑俯□,用手帕擦了擦小阿哥嘴角的口水,温和笑道,“可不是,跟皇上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建宁好奇地睁大眼睛,伸手捏了捏孩子软乎乎的小脸,嬉笑道,“原来皇帝哥哥小时候这么漂亮。”说着又仰起头望着太皇太后,星星眼,“皇祖母,我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比皇帝哥哥更漂亮?” “公主小时候可淘气了,整个皇宫的人都拿你没辙,非要皇奶奶抱抱才肯安静下来。”苏麻拉姑揉了揉建宁的脑袋,毫不留情地戳小姑娘的丑事。 建宁撅嘴,不满地看了苏麻拉姑一眼,“哪里有?皇祖母经常夸我乖巧懂事呢。” 太皇太后伸出食指,点了点小姑娘的小鼻子,“去,别臭美,哀家可没有经常夸你。”说笑了几句,又把视线转向怀中的小婴儿,“阿哥还没名字么?” “三藩那边闹得凶,平南王也反了,万岁爷日理万机,没时间来后宫转悠。” “再忙也不能忘了自己的儿子!”太皇太后皱了皱眉,“你去传哀家懿旨,让礼部准备几个好字,晚上给皇帝送过去,明儿就来禀报给我。” 这可是大清的第一位皇子呢,又是皇后所出,正儿八经的皇嫡长子,哪能不引起高度重视? 晚上。玄烨只身一人走进景仁宫,却见整个景仁宫黑灯瞎火,早就进入一片沉寂之中,不由得皱眉,随意拉了一个守夜的小太监问道,“皇后娘娘呢?” “娘娘休息了,还让奴才们替万岁爷传话,若是万岁爷来了景仁宫,便让万岁爷回去。” 玄烨拉下脸来,轻哼一声,“她的架子还真大!” 才不管尼楚贺如何吩咐宫人,推开大门直径走了进去,早产一事是他对不起她,可依着表妹的聪明才智,心计手段,又有他在背后撑腰,只要把凶手查出来便可以立即抓获归案。再说了,楚楚从不拿后宫之事恼他。 进入景仁宫后殿大厅,却见尼楚贺正襟危坐,满脸戾气,初雨和初晴置于身侧,拿着团扇轻轻摇动,屋子里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玄烨一愣,不明白其中缘由,只当是尼楚贺为了早产之事生气,便放柔了声音,问道,“今儿个去寿康宫,可有什么结果?” 谁知尼楚贺看都不看玄烨一眼,眼睛盯着某一处,神色黯然,似有愤怒,又夹杂着委屈。 “呵,皇后这是在给朕摆脸呢!”玄烨的声音带着冷意,他从未见过尼楚贺这般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索性自己也摆起皇帝架子,两人就这么耗着。 隔了半响,尼楚贺才站起身来,淡淡地说了一句,“臣妾累了,皇上请自便。” 说完一个转身进了内室。 玄烨错愕,当真是被尼楚贺给伤着了,也来了气,提高了音量,用命令的语气喝道, “站住!” 尼楚贺顿了一下,接着又面无表情地走开。 “看来是朕太惯着你了,到如今无法无天,竟是连朕这个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玄烨气急,一时间口无遮拦,居然把皇帝这个身份都搬出来了。 尼楚贺只觉心中一痛,转过头时,已是泪流满面,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是,你是皇帝,我为臣妾,是我胆大包天,是我痴心妄想,是我目中无人,皇后之位也是你恩赐的,我又能说什么?万岁爷大可一纸诏书废了我,另立新后!” “你……” 满屋子的宫人立即跪下,不停地磕头,“万岁爷息怒,万岁爷息怒……” 玄烨怒火冲冠,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地摔了下去,直直地盯着尼楚贺,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来,双手置于身侧,握紧拳头,只听得指关节作响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怒吼,“滚……” 那是他最*的女人,他不能伤害她,不能…… 恍惚间又看到了尼楚贺生产那日,苍白色的面孔,冰冷的肌肤,心里极度恐慌,那种要失去她的恐惧和不安。 尼楚贺抬手抹了把眼泪,捂住嘴狠心地转身离开了…… 大殿里的宫女太监也都陆陆续续地退下…… 初雨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初晴大惊,连忙拉住初雨的衣袖,低声劝道,“两位主子正在气头上呢,你找死啊?” 初雨不管,走到玄烨跟前猛地跪下来,一字一句沉痛地禀道,“启禀万岁爷,今日在寿康宫,惠妃娘娘被诊出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皇后娘娘一时失控才会和万岁爷置气,还请万岁爷饶恕皇后娘娘,奴婢……奴婢以命担保,皇后娘娘对万岁爷绝无二心。” 玄烨一愣,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惠妃……惠妃怀孕了?” “是的,今天惠妃娘娘在寿康宫晕倒,太后娘娘招来太医诊脉,已经有一个半月了。”初雨的声音很低,她为自家主子感到不值,却也看到了这位帝王温和面具下的本来面目。 一个半月以前,那时候尼楚贺刚刚走出鬼门关,生产那日,他不顾一切冲进产房,给她力量,将她从沉睡中唤醒。转过身,便去临幸其他女人…… 如果当初没有承诺,大可像前世那般,一帝一后,*情不必说出口,只要心心相惜,心中有了彼此,那便是满足。她本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亦不会要求他独宠他一人,可是这话却是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 的。 他曾说,‘我谁都不要,只要你一个。’ 对于女人来说,*情本就是一种奢侈,她们有些把这种感情当做生命的全部。既然许下了诺言,就必须毫无理由地去遵守;食言了,往往受到惩罚的人不是男人,而是她们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我能说上一章不是我写的吗?真的真的真的,那完全不是我的风格啊,你们信吗信吗信吗??? ☆、再世为后 待大殿里的人全都退下,玄烨才猛然回过神来,顿时惊了一声,“惠妃怀孕了?” 惠妃怀孕了!此时,玄烨的脸色用墨汁二字来形容也不算过分,就是当初傅怀玉抗旨逃婚也没有这么愤怒过。因为这关系到他头上帽子颜色的问题! 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个皇帝,居然被人戴绿帽子了! 自重生以来,他和尼楚贺夫妻恩*、鹣鲽情深,根本不存在第三者插足。其次,这个世界与前世大相径庭,尽管后宫仍然存在钮钴禄氏、纳喇氏、郭络罗氏和马佳氏,也从未把她们与前世的四妃联系起来;再者,他还得抓获窝藏在京城内的前明乱党,如今三藩造反,就更没有心思去后宫转悠了。 更何况当时尼楚贺危在旦夕,刚刚诞下皇子就遭人毒手,怎会丢下妻儿去宠幸别的女人?不仅让身为皇后的表妹脸上无光,还让他陷入这般困境。 也就是说,迄今为止,后宫里的女人,除了尼楚贺,他一个都不曾碰过。 又何来惠妃怀孕之说? 玄烨被气得不轻,听了初雨的话,也就明白了刚才尼楚贺冷漠悲愤的态度由何而来?他自然是心疼得很,可当务之急是要将那个给他戴绿帽子的男人揪出来,人证物证摆上台面了,才有理由让尼楚贺相信他。 一个皇帝,一个皇后,想要像普通人那样拥有一份完整完美的*情几乎是不可能的,挡在他们面前的不止是整个天下苍生,还有后宫姿色各异的莺歌燕舞。 玄烨从不把后宫这一档子事放在眼里,早年选秀进宫的妃嫔也只是个摆设。 但是尼楚贺不知道,皇太后不知道,太皇太后也不知道,整个紫禁城的人都不知道,包括东西六宫的妃嫔。 第二天晚上,玄烨招延禧宫惠妃纳喇氏侍寝。 尼楚贺正拿着赫舍里氏送来的资料翻看,听到这一消息却是一愣,双手一抖,宣纸散落一地,刹那间,脸色变得毫无血色。 “主子……”初雨双眉紧蹙,一脸担忧地看着尼楚贺,弯下腰将宣纸捡起来。 只是微微一顿,脸色恢复如常,尼楚贺从初雨手中夺过宣纸,神色平淡,语气中透着冷意,“明日将浣衣局一个名叫听心的宫女分派到咸福宫,告诉诚嫔娘娘,就说那是本宫精心为她挑选的婢女,心灵手巧,定会讨她的喜*。” 初雨低眉顺眼,小声应道,“奴婢明白。”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犹豫片刻,“主子 可要安寝,奴婢让人来伺候。” “把小阿哥抱进来,你们先且退下吧。” 怀中是软绵绵的吐着小泡泡的小婴儿,一张小脸已经完全长开,胖嘟嘟粉嫩嫩的招人喜欢,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自家额娘,裂开小嘴傻笑了一阵,又挥了挥手,咿咿呀呀地说着常人听不懂的外星语。 尼楚贺用脸蹭了蹭孩子柔嫩的脸庞,轻叹了一声又将其放在摇篮里。 依着窗前的栏杆,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哀愁,垂下眼帘盯着地上被月光映出来的点点斑驳,竟是一夜未眠。 次日一大早,刚刚起床,便听到守门的太监来报,“惠妃娘娘求见。” 尼楚贺接过初雨手中的热毛巾,眼神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过来,一边擦脸一边说道,“让她在大殿等着,离请安的时辰还早呢。” 太监领了命,跑了出去。不到片刻,又折回来。 “惠妃娘娘如今在宫门外跪着,说是主子不见她就不起来。”太监很是为难,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是好。 尼楚贺一声嗤笑,“她肚子里怀有龙种,这叫外人看了去,岂不是说本宫这个皇后气量小不容人。” 昨天刚刚诊出喜脉,晚上被玄烨招去侍寝,今儿一大早就来她景仁宫耀武扬威,胆子可真不小!尼楚贺沉下脸来,“回去转告惠妃,她有孕在身,以后就免了请安,好生休养身子,平安为皇上诞下龙嗣才是正经。” “主子,惠妃娘娘说,是万岁爷让她来求见主子的。”没错,这话真的是从惠妃口里说出来的,而且还是玄烨的命令。 尼楚贺一听这话更加冒火,提高了音量喝道,“本宫说不见就不见,打发她回去。转告各宫主子,今天不用来景仁宫请安了。” 众人一个哆嗦,都识相地闭了口,悄悄瞥了大宫女初雨一眼。初雨轻微皱眉,给了宫人们一个眼神,让他们全都退出去。初晴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尼楚贺,朝初雨身边凑了凑,不敢发出丁点儿响声。 深吸了几口气,尼楚贺才平静下来,自觉失了态,活了两辈子,情绪还从未像现在这般激动过。叫初雨倒了杯凉水,大喝了几口勉强镇定下来,随即又换了语气,缓缓道,“告诉各宫的主子,今日本宫身体不适,让她们直接到寿康宫给皇太后请安。” 初晴跑得快,得了命令拔腿就跑。 不就是妃嫔怀了玄烨的孩子嘛,上辈子又不是没经历过,何须这 般大惊小怪?丈夫是皇帝,三宫六院自是少不了,难不成还希望他舍弃众多美人只对她一个人好。 帝王宠幸妃嫔那是天经地义之事,她身为皇后,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再世为人,倒不如以前身为皇贵妃那会儿看得清楚明白了。 话虽是这么说,偏偏这心里痛如刀割…… 静坐了一刻钟,尼楚贺站起身来,又恢复了往日那个端庄大方、温婉贤淑的皇后模样,调整好情绪,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寿康宫走去。 前两日赫舍里氏递来消息,说是为她接生的那位佟嬷嬷已经不在人世了,却留了一个女儿,如今在浣衣局当差。惠妃怀孕了,她除了生闷气什么也干不了,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贤良还得给延禧宫打赏。可对于暗害她早产的人,那她就只有毫不客气地给予还击了! ****** 听心一下子从浣衣局的低等婢女变成咸福宫的头等宫女,这心里不可谓不兴奋,得到皇后娘娘的懿旨后,当下便收拾衣物,跟随初雨来到咸福宫。 诚嫔见到这位宫女却是大惊失色,她千算万算居然算漏了这么一位小人物,心知大祸临头,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打发了初雨,又将听心安排妥当。待屋里的人全都退下,才猛地软下双腿,虚弱地靠在燕儿身上,面如死灰,嘴里轻轻呢喃,“完了,完了……” “主子,您要振作起来,还有太后呀……太后娘娘一定会帮主子的。”燕儿看着心痛。 诚嫔恍然,突然一下子又来了精神,一个劲儿地点头,“对,去找太后,太后是我姑妈,绝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其实诚嫔的心里是恨尼楚贺的,尽管到冷宫里走了一遭,让她看明白了许多事情,也懂得了这后宫里许多潜规则,从冷宫出来后也一直安安静静,不出风头,对尼楚贺也是毕恭毕敬,可这并没有消减她对尼楚贺的恨意。 后宫之中,第一个超越她的人就是尼楚贺,将她打入冷宫之人也是尼楚贺,后来因为成安受伤、成莹进宫,把她放出来的人同样是尼楚贺,让皇太后不再支持她当皇后的人还是尼楚贺。可以这么说,尼楚贺的出现,不仅打破了她的皇后之梦,还让她体会到了人下人的滋味,尼楚贺就是她命中的克星! 至于后来,尼楚贺平步青云,一举成为皇后,更加大了她心中的怨恨和不满。 不过她跟随皇太后这些日子也不是白跟的,手段心机自是学会了不少,从一开始便在找机会向尼楚 贺下手,奈何人家是皇后,手握大权,又有皇帝庇护,连一只苍蝇都不能近身,更何况是安插钉子。 她便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尼楚贺怀孕,后宫事务交由皇太后处理。皇太后是她的亲姑妈,凡事都得照顾一二,所以对她也不会太苛刻。这才有机会将自己人弄进宫,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在替皇后接生的嬷嬷当中,事成之后就将人灭口。 替她办事之人姓佟,可以扰乱尼楚贺的思维,不至于将矛头指向她;况且这些年她表现得一直很安分,也从不争宠闹事,给尼楚贺留下了一个较好的印象。 只可惜她低估了尼楚贺的能力,若是能让诚嫔见识到玄烨真正的后宫是个什么样,她就知道现在所做之事多么幼稚可笑了。只不过稍动人脉,尼楚贺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查了个一清二楚。 皇太后听了诚嫔的哭诉,只觉一阵天昏地暗,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诚嫔,痛心疾首,“你……你怎么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来?” “姑妈当初也是这样教我,凡事应该主动出击,哪知道……” 皇太后气急败坏,“哀家是要你主动出击,可没叫你去谋害皇后!那皇后是谁?皇帝心尖儿上的人,你招惹了她有什么好下场,难道那三个月的冷宫之行都忘了么?” 诚嫔哭得更凶了,“当初若不是她,我又怎会被皇上打入冷宫,受尽奴才的折磨!” “你……你……”皇太后一口气憋在胸口提不上来,突然一下子泄了气,原来成韵至始至终都不曾悔过,枉她白费了这么多心血,真真是气死哀家了,她们科尔沁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痴傻莽撞的姑娘。 这时候,皇太后早就忘了其实她以前也是这样,不过到底比诚嫔经历得多,见识得多,尼楚贺一点便通。不像诚嫔这傻丫头,硬是把仇恨埋藏在心里这么久! 诚嫔哭得伤心欲绝,跪着爬到皇太后身前,拉着皇太后的裙摆,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道,“姑妈,求求您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求求您了……” 死到临头都不知悔改之人,皇太后真是灰了心。可成韵好歹是她一手带大的,就如同亲生女儿一样,又怎会真舍得让她丢了性命? 皇后怀孕期间,是她掌管宫务,出了这档子事她自己也脱不了关系。前几日皇后明里暗里已经在向她发难了,如今查出凶手竟然是自己的亲侄女,这可让她如何是好?那皇后也不是个软柿子任由她拿捏,更何况皇帝的心一直是偏向皇后的 ,想要成韵逃脱罪责,实为难上加难。 若是皇后要处罚成韵,又该以什么样的罪行? 她是该去求皇后原谅成韵,还是将成韵交给皇后,也好借此给成韵一个教训。生活在皇宫里的女人,你要是一天没活明白,就永远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斟酌再三,天平的方向终是倾向了亲侄女成韵。在尼楚贺来寿康宫请安的时候,皇太后挥手让殿里的宫人全部退下,面露哀戚之色,抓住尼楚贺的手不放,将成韵的身世和遭遇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那孩子从小就没了母亲,是由哀家带大的,被哀家娇宠惯了,性子激烈,皇后你大人大量,就不与她计较。就算……就算是哀家求你了……” 尼楚贺一声嗤笑,“皇额娘此话差矣,臣妾好歹身为一国之母,如今被人暗算,差点命丧黄泉,就凭皇太后一句话就抵消了凶手的罪行,那臣妾这个皇后未免也太不值钱了!” 见过偏心的,就是没见过这么偏心的。 她当初花费精力将宫里这一帮子人掰正,可是给了成韵足够的机会,如今成韵还是执迷不悟,显然不是像皇太后那样一时犯傻,而是从骨子里带来的偏激和不满。更何况最近因为玄烨出轨一事,她心里正不爽呢,想要她放过成韵?门儿都没有! 皇太后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尼楚贺的态度如此坚决,而且语气不善,心里突然一紧,似乎可以预见成韵到了尼楚贺手中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随即又放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哀求,“我知道你一向宽容大度,看在你和韵儿姐妹一场的份上,就暂且饶了她可好?” 尼楚贺懒得跟皇太后废话,这事若是搁在前世,即便是孝庄文皇后也不敢这般包庇自己的亲侄女。再说了,人证物证俱全,皇太后还想替诚嫔说情,将宫规置于何地,将她这个皇后置于何地! “皇额娘如果真不放人,那咱们就去老祖宗面前评理去!”撂下这么一句话,尼楚贺转身出了寿康宫。 原以为生下孩子是件大喜事,哪知道却是接二连三的糟心事。 诚嫔暗害她一事算是小,玄烨在她难产之时去宠幸其他女人这事算大,就如一块热铁烙在她心上,生疼生疼……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人码字好寂寞,亲,你们都还在么? 帮忙收藏一下专栏行吗?【星星眼 ↓↓↓↓↓↓↓↓↓↓↓↓↓↓↓↓ ☆、再世为后 尼楚贺刚与皇太后摊牌,玄烨那边已经下了圣旨,废除博尔济吉特·成韵的嫔位,剥夺封号,没收宝册,打入冷宫。 皇太后面如死灰,用手扶着晕眩的脑袋:“他竟是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哀家留。” 不过这是成韵第二次进冷宫,她也不可能像上次那样一哭二闹要皇帝赦免成韵,本想去太皇太后求个情,却被太皇太后毫不客气的训斥了一顿:“就跟你姑姑当年一个德行,难不成还想左右皇帝的心思?” 突又想起当初尼楚贺送她的那方龙华,皇太后更加绝望了,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成韵好歹是她一手带大的,就跟亲闺女一样,如今独自一人在冷宫孤苦伶仃,还得受到奴才们的奚落,想想就觉得心里难受。回到寿康宫大哭了一场,收拾好眼泪,过起了吃斋念佛的日子。又派人暗中照拂成韵,不至于亲侄女在冷宫中的日子过于凄惨。 尼楚贺心知这是玄烨维护她,不由得心生感动,可转眼想起那延禧宫身怀六甲的惠妃,又拉下脸来,起身吩咐初雨:“过些时日便是阿哥百日宴,你去内务府那边打声招呼,让他们从简办理,三藩那边战事吃紧,莫要太奢华了。” 初雨点头称是,随即退了出去。 不多时又见另一个小宫女上前来报:“乾清宫大总管图公公求见。” 尼楚贺轻微皱了皱眉:“叫他在殿外等着。” 转身进入内室,换了一身宝蓝色彩凤纹绣旗装,戴着硕大的旗头,脑后勺挽了一个简单的燕尾髻。由三五个小宫女簇拥着出了大殿,只见图德海站在门口抓耳挠腮,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尼楚贺面无表情地问道:“公公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图德海心下一喜,连忙上前作揖:“好主子,您可终于肯见奴才了。”说着又让身后的小太监奉上一束鲜花,谄媚笑道,“这是主子爷一大早在御花园采的,让奴才拿过来送给娘娘,放在房间里香气宜人,清新肺腑。” 尼楚贺冷笑道:“我向来最不*这些花花草草,送来这些个做什么?”转过身招来一个小丫头,“这花静心养神,给延禧宫主子送去,她正是需要这个。” 图德海大惊,连忙阻止道:“娘娘,使不得使不得,这是主子爷专门送给您的,哪能转送给他人。”面作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唯恐尼楚贺将这花转送了外人。 断然是玄烨讨好她,也不能做得太过,尼楚贺用鼻子出气:“得了,将花移到内室去,代我向万岁爷 道恩。”说罢,又让人给图德海打赏。 下午时分,尼楚贺带着阿哥去慈宁宫请安,这是自大阿哥出生后特有的惯例,每日晌午过后,必定要逗弄一会儿小曾孙,方可安心。尼楚贺也很是乐意,太皇太后历经三朝,辅佐两帝,跟着她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来到慈宁宫,由守门的太监一路引进,七万八绕来到慈宁宫后殿。还未进门就听到太皇太后的笑声:“哀家刚和建宁念叨阿哥呢,你就来了。”遂又吩咐宫人搬了椅子过来,给尼楚贺赐座。 尼楚贺一面福身一面坐下,故作委屈:“老祖宗可真把阿哥给惦记上了,待以后阿哥长大了,还不说臣妾这个做额娘的还不如曾祖母疼他。”太皇太后笑着横了尼楚贺一眼,又把视线转向建宁:“你嫂子怨我抢了她儿子呢。”建宁捂嘴轻笑:“皇祖母这是疼*小侄子。” 几人说笑了一阵,突又把话题转到怀孕的惠妃身上,太皇太后面露喜色:“皇家多子多孙是福,如今你身子也大好了,有空就照应一二,好歹是万岁爷的亲生血脉。”偏头瞥见尼楚贺的脸色不大好,收敛了笑容,语气也变得平淡起来,“咱们皇家比不得平常人家,哀家只怜惜你年纪小,做事难免冲动了些,深宫后宅,繁事琐碎,朝堂后宫,牵连甚广,最忌意气用事。” 尼楚贺微微一愣,接着低头应道:“老祖宗教训的是。”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见尼楚贺会意,也不再多说。把怀中的小阿哥翻了个身,笑道:“前儿个我让礼部列了几个字出来,皇帝看中这个,你意下如何?”说着让宫人取来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列了好一串字,均带福意。尼楚贺心中了然,这必是玄烨为阿哥命名所取,前世那些皇子们可都是个个名中带福。太皇太后所指为‘祧’字,尼楚贺抿唇笑了笑:“但凭万岁爷和老祖宗做主。” 太皇太后笑道:“你倒会推卸责任,连儿子都要哀家操心。”折好宣纸让宫人收起来,又道,“皇帝说是看你的意思,若是同意了,便在孩子的百日宴上赐名。” 尼楚贺道:“字是好字,臣妾就怕孩子太小,承受不住这么大的福气。” 太皇太后嗔了她一眼:“我大清的嫡长子,继承嗣位乃名正言顺,再大的福气也受得。”想了想,怕是皇后年幼不经事,又细声安抚,“你甭担心,阿哥身体好,又有皇帝和哀家庇护着,谁也大不了他去。” 尼楚贺一阵感动,起身朝太皇太后微微一拜:“臣妾代阿哥多谢老祖宗。”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哀家自个儿的曾孙子,我不疼他疼谁去。” 傍晚,回到景仁宫,尼楚贺卸下头上沉重的装饰,让人把阿哥的摇篮放到自己房间,蹲□,扶着婴儿稚嫩的脸庞,轻念了一声‘胤祧’,突又忍不住笑出来。 初雨正捧着上午图德海送来的枝花走进来,好奇问道:“主子笑什么?” “今儿去慈宁宫,老祖宗说万岁爷早给阿哥取好名字了。”不等尼楚贺说完,初雨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名字?”尼楚贺唇角带笑,又把刚才那两个念了一遍,“胤祧。” 初雨笑道:“奴婢就说嘛,万岁爷最在乎的人还是主子。” 祧者,继承为后嗣也。 尼楚贺但笑不语,继而站起身来,指着初雨手中的枝花:“这个拿去做什么?”初雨低头看了看枝花,欢笑道:“这百合花香气正浓,奴婢把它移到主子床头去,晚上可以做个好梦。”尼楚贺脸色微变,冷笑一声:“宫里谁人不知,我最*的是牡丹,他送我这百合是为何意。拿出去,省得碍眼。” 初雨迟疑:“主子……好歹别辜负了万岁爷的一片真心。” 百合寓意百年好合,就算白痴也能明白玄烨的意思,偏偏尼楚贺要钻牛角尖,横眉道:“他若有真心,该是亲自过来给我说个明白,事发之日起,可曾见他来过一次?每日在慈宁宫见着,也都闭眼塞耳,生怕赏我一个正面!” 初雨讪讪闭了口,一时间也找不出话来安慰尼楚贺,只得默默地将枝花搬出去。 期间,一个小太监走进来禀道:“主子,图公公着人过来传话,说万岁爷今儿晚上要在景仁宫留宿。” 尼楚贺一愣,随即红了面腮,挥手道:“我知道了。”这时初雨折了回来,喜不自禁,道:“奴婢去准备晚膳,主子可要沐浴?对了,那枝花还是移进来为好,奴婢让初晴过来照顾小阿哥。主子您先梳妆一下。” 尼楚贺心中甚为别扭,刚转过头,就没见了初雨的影子,却只见景仁宫上上下下的宫人都忙碌起来,撇了撇嘴,怎的好像该赔罪的人是她一样?蹲□,将小阿哥抱起来,嘴上又念了一遍‘胤祧’,心里直翻白眼,胤祧‘银条’,我还金条呢,银条! 也罢,今儿晚上就先向他讨个说法,省得宫中人说她这个皇后小肚鸡肠,独霸帝宠,逼死妃嫔。 景仁宫一切准备就绪,尼楚贺安安静静地坐在软榻上,一面逗弄儿子一面等 候玄烨。初雨和初晴站在门口,左顾右盼,脖子伸得老长,就是不见玄烨的身影。宫人们都规规矩矩地站在各自的岗位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至亥时,尼楚贺猛地站起来,冷声道:“别等了,各干各的去。” 初雨心中一急:“主子,再等一等,说不定万岁爷被什么事给耽搁了。”话一说完就得了尼楚贺一个刀子眼,初雨脖子一缩,不敢再妄言。初晴苦着一张脸,皇上和主子闹脾气,遭殃的可是他们这些宫人们,自从延禧宫那位诊出身孕后,景仁宫的气候明显比往日要寒冷得多,而且阴晴不定,变化无常,这宫里谁不盼着皇上和皇后重归于好,别再让他们提着脑袋过日子了。 尼楚贺扫视一圈跪在地上的宫人,轻哼了一声,直径走入内室,叫来初晴伺候安寝。 众人无奈,只得陆陆续续地退下了。 到了第二日,也不见乾清宫传来消息,尼楚贺这心就更冷了,面上却不显,如同往常一样,在景仁宫接受妃嫔的请安,再带着一路子莺莺燕燕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只是今儿个在慈宁宫没遇到玄烨,不免有些担忧,往日这个时候,玄烨下了朝,必定会来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他们闹得再厉害,总能够见一面,如今只几个妃嫔说说笑笑,尼楚贺心中没底,却又不好开口问及玄烨的情况,憋在心里,着实难受。 正兀自愣神,便听得一个宫人前来禀道:“图公公着奴才来传话,西北那边战事初发,万岁爷政务繁忙,今天就不来慈宁宫请安了。”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国事要紧,也别累坏了身子。” ☆、再世为后 得知玄烨是因为国事而爽约,尼楚贺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可是只要一想到那档子事,心里又堵得慌。玄烨不来见她,她也就不问候玄烨,两个人就这么耗着。拖了五六日,突听得乾清宫的太监来报,说是万岁爷病了。 尼楚贺心里一急,也顾不上和玄烨怄气,忙问道:“怎会突然病了?请御医了没?可否用药?太皇太后那边如何说?” 太监一愣,皱了皱眉:“万岁爷今儿早上起床时才发现的,还没来得及去慈宁宫那边禀报。御医们已经在乾清宫候着,图公公授了万岁爷的旨意,今天的早朝免了。只是万岁爷昏迷中一直喊着娘娘,奴才便擅作主张来景仁宫请娘娘过去一趟。” 尼楚贺还是不放心,上辈子这会儿玄烨也生过一场大病,若不是她在佛祖面前求情,其结果怕是不甚称心,着实担心,在屋子里急转了几圈,把先前的脾气别扭全抛到一边。一面打发太监回去,一面着人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禀报,随即又进了里屋,换了身月白色常服,梳着两把头,携着一串嬷嬷宫女朝乾清宫走去。 来到乾清宫,玄烨已经醒来,背靠在床榻上,神情疲惫,面色憔悴。尼楚贺眼眶一热,呆呆地看着玄烨,不知道说什么话来。玄烨由图德海搀扶着坐起来,招了招手,话语中满是怨言:“终于舍得来看我了?”一说到这个尼楚贺就觉得委屈:“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说完后自觉不该,又转过头向御医询问玄烨的病情。 “万岁爷只是操劳过度导致头晕胸闷,昨夜又不小心染上风寒,才显得疲惫倦怠,食几幅药膳方可痊愈。” 尼楚贺点了点头,暂且放下心来,挥手让屋里的宫人全都退下,只由她一人照料。 玄烨半躺着,又回到刚才的话题:“前段时间我来景仁宫,你早早就睡了。前几日给你送来一株百合,嫌弃得跟个什么似的。把胤祧的名字拟好了,你也没个反应。那你说该是怎么办才好?”尼楚贺略显羞赧,低头不作声。玄烨又继续道:“惠妃那档子事情我不是不在乎,让人查出原因,本想早早来向你说个明白,恰逢吴三桂叛乱,吴应熊在京城也暗自行动起来,还有那个傅怀玉,自不必说,身后有一个庞大的反清复明势力,至今还没着落。忙了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落得空闲,让图德海传了旨意来景仁宫留宿,前只脚刚踏出门槛,就得来西北准噶尔造反的消息,可让我怎的安生?” 听了这么一大通解释,心中的气早就没了,尼楚贺拉着玄烨的手,叹道:“原是我任 性,你先且躺着,待病好了再说也不迟。” 玄烨轻哼一声:“待病好了,你便给我甩脸,我还说什么说!”随即把手覆在尼楚贺的手背上,转了语气,“咱们都活了两辈子了,但凡心中有什么事都说个明白,何必闷在心里,自个儿难受不说,还说些话来掏我的心窝子。” 尼楚贺兀地哭了出来:“我那时是气急,谁曾想刚刚出了月子就得来惠妃怀孕的消息,你又不给我个说法,我这心里可又好过了?” 夫妻俩正互诉衷肠,却听外面一声喝叫‘太皇太后到’,尼楚贺擦了擦泪,在玄烨床前站好。少时,便见太皇太后携着建宁并三五个嬷嬷走了进来,拉着玄烨的手一边抹泪一边问道:“好好的怎会突然病倒了,国事再繁忙,也别忽略了自个儿的身子,你是咱大清国的顶梁柱,可千万别倒下了。” 玄烨和尼楚贺向来是知道太皇太后的,说话没个遮拦,也不甚在意。倒是建宁拉了拉太皇太后的袖子,嗔道:“皇祖母说什么话呢?皇帝哥哥精神这么好,哪有您说得这么严重?”尼楚贺接过话柄:“老祖宗别担心,臣妾刚问过御医了,皇上只是偶染风寒,不碍事的。”说着让宫人沏了茶,递给太皇太后润嗓子。玄烨轻笑着安抚道:“祖母放心,睡上一觉便好了,没什么大碍。” 说话间,便有宫人端上刚煎好的汤药。尼楚贺接过药碗,服侍玄烨吃下。建宁从盘中拿了几片蜜饯,递到玄烨手中。隔了好一阵子,才感觉好了些。 太皇太后看着玄烨消瘦的面庞心疼得很,又哭了会儿,方平静下来,突想起如今朝堂上的形势来,只觉自家乖孙真是举步维艰,处处为难。不禁沉声问道:“前几日哀家听说西北那边发战了,可是怎么回事?” 玄烨一愣,脸色一沉:“噶尔丹狼子野心,想独占了哈萨克地区。”顿了一下又道,“三藩全反了……” 太皇太后微微皱眉,视线在建宁身上停顿片刻,随即又转向玄烨:“你先养好身子,朝堂上的事改日再谈。”再说了会儿劝慰的话,叮嘱尼楚贺要好好照顾玄烨,便带着建宁出了乾清宫。 太皇太后刚走,又见初雨走进来,给两人请了安,说道:“主子,福晋递了牌子进宫,如今在景仁宫候着。”尼楚贺下意识皱眉,问道:“怎的这个时间来了?可有说是什么事?”初雨摇了摇头,略想了一下,又道:“福晋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尼楚贺为难,偏头看了看玄烨。玄烨拍了拍尼楚贺的手,柔声道:“你先回去看一下,今儿晚 上再过来,可不许再和我怄气了。”尼楚贺心下感动,却又担忧玄烨的身体,犹豫不决,不好拿主意。玄烨推了尼楚贺一把:“我刚吃了药,困得很,再休息会儿。”尼楚贺无奈,只得福身告退。 戌时左右,尼楚贺便折了回来,走进大殿一看,却是吃了一惊,只见玄烨端坐在主位上,下首跪着一个青年男子,着一身侍卫服,旁边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宫装女子。尼楚贺上前一步,朝玄烨盈盈一拜,抬头时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不由得惊呼:“惠妃!” 玄烨招手,把尼楚贺带到身边,只觉手中传来一阵冰凉,不禁眼神一黯:“你若有什么疑问便问他们,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苟且之事,该当何罪?”尼楚贺倒吸了一口气,再次把视线转向下首二人,那名男子眼熟得很,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秀气的眉毛拧在一块儿,怔怔地看着三人,不明所以。 “奴才所犯之罪,尤不可恕,但凭皇上和娘娘处置,只求奴才死后能与表妹合葬,再无怨悔。”那侍卫仰首挺胸,俨然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气。 尼楚贺又是一愣,目光在两人之间交换,恍然大悟,指着那侍卫说道:“你便是议政大臣明珠大人之长子成德?”说完后又皱了皱眉,瞥见玄烨黑如墨汁的俊颜,又看了看惠妃,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也跟着拉下脸来,厉声喝道:“扰乱宫闱,其罪当诛,纳喇侍卫胆子可真不小!” 玄烨沉声道:“你从小就在朕身前当差,竟生出这等痴心妄想,当真是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那侍卫低头,语气中带着自责:“皇上待奴才恩重如山,却不该如此。早年皇上曾问过奴才,可有中意之人。当时奴才回‘最中意表妹’。皇上也答应将来给奴才和表妹赐婚,后来却不作声响把表妹收入后宫。”偏头暗暗地看了惠妃一眼,纳喇侍卫的声音变得悲痛起来,“从那时起,奴才便死了心。只是没想到皇上……皇上不仅不……还使用药物,乱其神智,掩饰……” 后面的话实为大不敬,纳喇侍卫不敢说出来。惠妃却是在一旁哭得更厉害了。玄烨面色平静,在桌面上轻叩了几下,接着便见两个黑衣侍卫腾空而下。玄烨一声冷哼:“带下去,好生看着。” 尼楚贺手心冒汗,猛地抓住玄烨的衣襟,失声叫道:“表哥……”玄烨脸色阴沉,拍了拍尼楚贺的手背,说道:“后宫之事全凭你做主,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尼楚贺心底发慌,不知怎的想到当初才重生那会儿,紧张地问道:“若是当初换魂没有成功,你会不会进宫来带我走? ”玄烨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尼楚贺不答,继续追问:“会不会?那个时候他最*的人是傅怀玉,不曾碰过任何一个妃嫔,就是那死去的仁孝皇后,也都还是处子之身。” 玄烨沉默不作声,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答尼楚贺。 尼楚贺直直地看着他,久久得不到回答,眼睛里希冀的目光逐渐暗淡下去,心脏不可抑制地痛了一下,刚想站起身来,却被玄烨死死拽住,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回道:“你只能是我的妻子!”脑海里却又冒出另一种想法:若是当初他和前身换魂没有成功,定会嘱托表妹把前身调|教成一个合格的帝王,然后再想法子将表妹从宫中带走。 他是皇帝,当了两辈子的皇帝,惯性思维:江山第一,美人第二。 尼楚贺淡淡地‘哦’了一声,起身将惠妃扶起来,予玄烨求道:“表哥,楚楚求您,饶了这个孩子吧。”惠妃喜极而泣,又连忙下跪:“奴婢感谢娘娘的大恩大德,多谢娘娘成全。”玄烨的脸色却比先前更难看了,质问道:“为何?”他不是恼头顶上帽子的颜色,而是尼楚贺的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前儿个朋友送了我一本精装收藏版《红楼梦》,*不释手,一口气看完了四十回还是舍不得放下,以至于码字都木心思了,非常抱歉~~ 另:惠妃应该和成德是一个家族的,但是成德的确是有一位表妹被康熙收进后宫,而且成德非常喜欢那位表妹,至于姓氏无从考究,就勉强让惠妃作为替代。考据党手下留情! ☆、再世为后 尼楚贺瞅了瞅玄烨的脸色,转头吩咐惠妃:“你先且退下,在延禧宫好生养胎便是。” 惠妃应是,朝两人磕了头,随即退出了乾清宫。 尼楚贺微微叹了口气,行至玄烨身旁,挨着坐下,柔声道:“朝堂之事我不懂,但也不是个无理取闹之人,明珠大人在前方抗敌,你说该怎样处置纳喇侍卫为好?再说过几日便是胤祧的百日宴,诚嫔那档子事刚刚平静下来,此时又能将惠妃如何?”心中揣摩太皇太后的态度,必是不喜她独占皇宠的,暂且拿惠妃平衡一下。 玄烨的眉毛稍微舒展了一些:“我当你还如以前那般贤惠大方呢。”尼楚贺轻笑道:“醋能调味,吃多了伤身。”玄烨叹道:“我原意如此,只怕你心里难受,谁知你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倒是我想多了。成德是个性情中人,才华横溢,文韬武略,擅于结交文人雅士,朕对他很是欣赏,不过他无心于仕途,或是为情所伤,才早早去了……”不等玄烨说完,尼楚贺狡黠一笑:“你想用惠妃挟制他?”玄烨点了点尼楚贺的鼻子,笑道:“聪明!前明那窝子乱党如今在江南一带肆意猖獗,又有许多汉人学士煽风点火,越发猖狂起来,派他去是再合适不过了。” 尼楚贺抿唇轻笑,点了点头,并不说话。玄烨见尼楚贺这神情,便知两人这关系又回到了从前,才觉近日来堵在胸口的石头落了地,也不禁笑起来。 夫妻俩说了一阵子闲话,又有宫人进来伺候洗漱宽衣,突听得玄烨问道:“上午你母亲进宫,所为何事?”尼楚贺愣了一下,把手中的毛巾扔给图德海:“傅王府的大少爷昨日在街上打死了人,德福晋心下着急,委托额娘来告诉我一声,让我在你耳边吹吹枕头风,从宽处置。”玄烨冷声道:“平白担了这个亲王的称号,先出一个抗旨逃婚的格格,如今又来这么一茬,他这个傅亲王的名声可真是响亮!”尼楚贺一听,便知玄烨真生了气,安抚道:“这事自由宗人府处理,别动气伤了身子。”玄烨一声冷哼,脸色极差,好歹尼楚贺温和劝慰了一阵,方才消了气。至亥时三刻,两人便上了床,和衣而睡。 第二日一大早,玄烨便下了旨,让纳喇成德去江南探查前明乱党一事,又派若干侍卫暗中相助,还威胁道,若是在惠妃生产之前不能成事,那回来看到的便是惠妃母子二人的尸体了。纳喇成德无法,一面怨恨皇帝心狠手辣,一面记挂表妹和那腹中胎儿,被迫走上南下之路。只不知经此一行,那温文尔雅,孤高自许的翩翩多情公子将来会变成何等模样? 十二月十五,大阿哥胤祧满百日,玄烨和尼楚贺心中欢喜,又因满月时事务杂乱,亏待了胤祧,便着内务府精办百日宴,只是排场不能太过奢华。三藩和西北两边战事吃紧,一切当以精简为主。除了两位太后和建宁公主,另有各宫妃嫔,加上宗室皇亲,并朝廷命妇,都来到了景仁宫,锣鼓喧天,欢天喜地,好不热闹。 玄烨和尼楚贺并肩坐在正上方,片刻,奶娘将胤祧抱到众人跟前。两位太后给了赏赐,妃嫔们各自献礼,又有诰命上前祝贺,尼楚贺一一受了。中途,见乾清宫太监来报,说是西北战事有变,几位议政大臣均在御书房等候见驾,玄烨忧虑,也顾不上儿子的百日宴,对尼楚贺说了几句宽心话,便退出筵席。因在座的都是女眷,对朝堂大事不甚关心,众人沉默了一阵,便恢复生气,奉承的话不要钱似的从嘴里往外蹦,无不赞颂尼楚贺和胤祧的。 建宁在一旁逗弄小胤祧,尼楚贺与太皇太后说话。这时却见初雨走上前,在尼楚贺耳边嘀咕一阵。只见尼楚贺猛然变了脸色,片刻失神,随即又恢复如常,笑着对太皇太后说道:“听闻延禧宫那边出事了,臣妾先退一步,老祖宗帮忙照料着。”太皇太后一急:“惠妃出什么事了?”尼楚贺道:“初雨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怕是动了胎气,臣妾去看看。”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说道:“也好,这里哀家先撑着,你带几个太医去延禧宫,千万别伤了腹中胎儿。”尼楚贺点头称是,趁众人不注意时离了席位。 尼楚贺带着初雨走出大殿,却是没有去延禧宫,而是直接转入景仁宫后殿。两人脸色均不大好,尼楚贺一边疾走一边问道:“还有谁跟来了?”初雨道:“德福晋求见主子,福晋拦不住,只好跟着一起过来,不想半路上遇到平西王世子夫人,也闹着一同进来了。”尼楚贺猛地顿住脚步,吃了一惊:“傅怀玉?她是怎么进宫的?”初雨低头,小声说道:“她是万岁爷亲封的和硕格格,如今嫁与平西王世子为妻,自然……”尼楚贺打断初雨的话,皱了皱眉:“行了,我明白了。” 进入后殿大厅,就见三位妇人直立而站,神情显得有些焦虑,尼楚贺沉着一张脸,目光在傅怀玉身上停留片刻,转身至主位上坐下。 德福晋一见尼楚贺,哭了出来,哀求道:“皇后娘娘,奴婢求您,救救奴婢的孩子。”傅怀玉听了动容,也跟着德福晋一同跪下。赫舍里氏面露为难之色,怯怯地看了尼楚贺一眼,低声道:“门口的守卫都去前殿了,我又拦不住她。”尼楚贺冷笑道:“德福晋好大的胆 子,竟能够在本宫的寝殿游走自如!”德福晋一急,慌忙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求娘娘看着一家人的份上,救救傅荣,他……他好歹也是娘娘的姨表兄弟。”傅怀玉跟着应附道:“以前是奴婢行事太过莽撞,得罪了不少人,就算再错,这笔账也应该算在奴婢的头上,与奴婢的哥哥毫无关系,还请娘娘大发慈悲,饶恕奴婢的哥哥。”赫舍里氏拉下脸来,冷哼道:“世子夫人好生糊涂,难不成傅家大少爷打死了人,是由皇后娘娘指使的?”傅怀玉低头做惶恐状:“奴婢不敢。” 尼楚贺冷眼瞧着德福晋母女二人诉苦,抬头却瞥见冰雪在门口探了半个脑袋出来,厉声道:“那是谁家的丫头,鬼鬼祟祟做什么?快快拉出去打板子。”冰雪当即被吓了一跳,连滚带爬至尼楚贺跟前,又是磕头又是求饶。尼楚贺不理,让初晴将冰雪带去慎行司。德福晋突然变了脸色,那丫头是他们傅王府的,皇后娘娘连问都不问一声,就施了刑罚,想来要托皇后营救荣儿是无效了。正兀自伤神,又猛然听得尼楚贺冷声道:“傅亲王大少爷吃了官司,那是爷们儿的事,干咱们这些妇道人家有何关系!德福晋好自为之吧。”一面说一面着初雨打发几人出门,单独留下赫舍里氏。 德福晋和傅怀玉被尼楚贺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赫舍里氏自知做错了事,静静地站在一旁做雕塑状。隔了好一阵子,又见初晴带着冰雪走进来,赫舍里氏错愕,只见那冰雪毫发未损,身上也并无伤痕。接着便听到尼楚贺沉声道:“仔细说来。” 冰雪福了福身,调整了一番情绪,才缓缓说道:“德福晋将傅王府后院那座祠堂烧毁,傅亲王心中不快,与德福晋闹了口角,至今还赌气呢。傅王府大少爷因过度思念莹格格,日渐憔悴,后来竟得了失心疯。一日在大街上看到一位与莹格格极其相似的女子,傅家大少爷心生痴念,便强行带走,不过那女子已嫁作人妇。女子的丈夫瞧见了傅家大少爷的行径,自然是怒火冲天,当即便打了起来,那时傅家大少爷气急,仗着王爷之子的身份,一怒之下将那女子的丈夫给活活打死了。如今对方已将傅家大少爷告到宗人府,还没有定刑,所以德福晋便嚷着要来求主子。” 尼楚贺一声冷哼:“傅王府还真给王室宗亲长脸呢!”还未发怒,又听冰雪继续道:“奴婢已经查明,傅怀玉不是傅亲王夫妇的亲生女儿,乃是南明皇帝朱由榔之女。傅亲王受了南明将军之托,发誓要将傅怀玉抚养成人,所以才容得傅王府上上下下如此纵容傅怀玉。”尼楚贺听了瞬间变脸,忙招来初雨问道: “傅怀玉可是出宫了?”初雨道:“前殿的筵席已经散了,太皇太后抱着阿哥回了慈宁宫,各宫娘娘和命妇夫人们也都回去了。”尼楚贺皱眉,狠声道:“竟让贼人闯进自己家里来了!” 吴三桂前些日子造反了,连吴应熊都规矩了好多,整日待在平西王府不敢出门,她傅怀玉居然如此大胆,还敢来皇宫溜达。 低头想了想,尼楚贺吩咐冰雪:“把消息给主子爷递去,万事由他做主。”冰雪称是,一个转身出了门。赫舍里氏却是没想到这其中还隐含这么大一件事,不由得吓破了胆,战战兢兢问道:“那刚才傅怀玉跟进来是为何?”尼楚贺嗤笑道:“前明公主?这个身份可是了不得呢。”赫舍里氏拉着尼楚贺的手,面露担忧之色:“我看她的行径与往日大不一样了,只怕是……”后面的话却是不敢说出来。尼楚贺安抚道:“额娘别担心,即便那德福晋是从咱们佟家出来的,现在也与佟佳氏一族毫无瓜葛。你且放宽心,万岁爷是个明君,必不会牵连无辜,当下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赫舍里氏点点头,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便退出离开了。 ☆、再世为后 这厢,德福晋与傅怀玉同时出了宫,傅怀玉恼德福晋之冷情狠心,全不念十八年母女之情将她嫁作妇人;德福晋忌讳傅怀玉如今的身份,又有吴三桂在云南造反,恐惹祸上身。两人各自想着对方的不是,一路下来,沉默无言。 至神武门口,傅怀玉才勉强给德福晋行礼,道了一声:“额娘慢走。”不等德福晋回应,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德福晋皱了皱眉,轻叹了一声:“她当真是变了。”说罢,登上马车,忧心忡忡地回到傅王府。 刚进大门,却听到里面一阵吵闹,又有声音从大堂里面传出来:“大少爷不行了。” 德福晋心惊,也顾不上德行,提起裙摆大步跑了进去。只见傅荣躺在软榻上,面黄肌瘦,眼窝深陷下去,活似两个大窟窿,双唇发白,像是从死人堆里爬起来的。德福晋吓了一大跳,连忙奔上前去,大哭起来:“荣儿,我的儿呀!” 抬头瞥见屋里直愣愣站着的小厮们,德福晋啐了一口:“浑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请大夫来,仔细我打断你们的腿!”说完又趴在傅荣身上大哭。 傅荣吃力地抬起手来,朝德福晋轻笑了一声,阻止道:“额娘莫要再费心思了,自个儿的病,我是再清楚不过了。每思至此,只觉不该,忤逆了父母,是为不孝。若早日明白这些个道理,也不至于如此,如今终是悟了,却又迟了。混吃混喝二十余年,竟不如大街上卖羔子的小子,也难怪她会弃我而去。待我走了以后,额娘若有机会再见她,将这封信交予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交到德福晋手中,又不禁哭了起来:“阿玛额娘的生养之恩,只等儿来世再报。” 德福晋哭得噎了气儿:“休要再说这些胡话,额娘还等你养老送终,哪能这么……这么……”一时间,只觉心脏被刀子割似的难受,只捂着嘴抽泣,再说不出话来。 片刻,就见一个小厮请了位中年大夫进来,德福晋连忙让座,让大夫把了脉,急问道:“大夫,我儿究竟如何?” 那大夫摇头叹了一声:“早些准备吧。”其他的字一个都不曾说,叹息着出了府门。 顿时,整个王府,哭天抢地,一片哀戚。 管家从门口瞅见里面的情形,也不禁抹了两把泪,悄悄地从后门出去了。不过多时,就见管家引着傅亲王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一进大堂,也哭了起来。 傅荣强撑着,只等见傅正最后一面,不到一刻钟,就咽了气儿,闭上眼睛 见阎王老子去了。傅正痛哭了一场,他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就这么去了,怀玉又嫁给藩王之子,以后断是不能再有瓜葛,越想越是伤心,这究竟是造的什么孽呀!德福晋伤心过度,直接哭昏了过去。王府陷入一片悲戚之中。 至两日后,傅正夫妇才着手准备傅荣的丧事,又不免大哭了一场。 傅荣死了,被打死人的这场官司也就这么停了,只是傅王府在京里的名声越发不好了,到处都能听到这样的话语:‘现世报’、‘活受罪’、‘一家子不要脸的还想风光到哪里去’、‘该是断子绝孙’。 德福晋伤心欲绝,几度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来二去,自己也生了大病。 傅家断了香火,最为难受的当是傅正,奈何德福晋已入中年,想要生育已是不可能的事,便从丫鬟堆里挑了几个样貌出众的放在房里,升作侍妾,待生下儿子再提位。 德福晋得知此事,愈发难受,一个劲儿地叫着‘负心汉’、‘薄情郎’、‘何苦我那枉死的儿呐’,又有新晋的侍妾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气得她吐了几次血,只如今没了儿子,傅正因德福晋强制拆掉恩人李将军的祠堂心存不满,也就放任了那帮侍妾的作为,对双方的斗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德福晋的处境更加艰难,至后来竟卧病在床,毫无生气。 傅怀玉那里得了消息,不禁失了神,突又掩面而泣。 兰姨上前,把傅怀玉搂在怀里,安抚道:“何须为此伤了身子,公主乃千金之躯,犯得着为了他伤心吗?” 傅怀玉哭道:“往日是我糊涂,不知人情世故,如今幡然醒悟,仔细一想,傅王府一家,真真把我放在心上的也只有他一人,如今他去了,我又如何不伤心!” 兰姨皱了皱眉:“当初公主被德福晋强迫上了花轿,可见他出来阻拦过?” 傅怀玉一愣,拾起手绢只顾擦泪:“你不懂……”又哭了一会儿,方才安静下来。 这时,见青青掀帘而进,唯唯诺诺禀道:“格格,世子爷进宫了。” 傅怀玉顿时跳起来,横眉道:“他此时进宫做什么?” 青青慌忙地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兰姨厌恶地看了青青一眼,挥手道:“下去,没有格格的允许,不准随意踏入房间,若有下次,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青青脖子一缩,告了声是,惶恐地退下了。 傅怀玉开始坐立不 安,突然狠声道:“我要去江南。” 兰姨大惊:“不可,如今咱们连出这座宅子都困难得很,又如何出京?公主千万冷静,不可贸然行事。” 傅怀玉冷笑道:“先前说是我闯祸惹事,跟那一位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想法子离开京城。在这里多呆一天,危险也就多一分。最好能找个机会一刀砍了那鞑子皇帝。” 兰姨怔怔地看了看傅怀玉,眼睛微微闪了一下,不再多说。 不怪傅怀玉如今这么大的转变,但不管她转变再大,从小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如今身负国仇家恨,夫家又是朝廷所认为的乱臣贼子,一夜之间与傅家的恩情断尽。从那日见了众多南明遗臣,深知肩上责任重大,行事作为自然是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可就算是再沉稳,也脱不了身上那股子冲动任性的暴躁脾气,现在和吴应熊是两看两相厌,恨不得这仇人之子早日断命! 两人正愁苦满面,又听到外面的叫声:“夫人,宫里派人来了。” 傅怀玉越发慌张起来,打开房门,没好气地问道:“过来做什么的?” 那小厮禀道:“万岁了拨了五百黄衣侍卫,把世子府围了两圈,说是三藩那边战事越来越激烈,害怕有心人对世子爷和世子夫人不利,便派人来保护世子爷和世子夫人。” 傅怀玉气急:“我呸,鞑子皇帝好狠心!”又胡言乱语大闹了一阵,气不过,将那小厮暴打了一顿,一脚踹到池子里去了。 兰姨连忙拦着傅怀玉道:“公主,冷静!冷静!” 傅怀玉大声吼道:“倒说说怎么个冷静法?吴三桂叛乱,吴应熊是死定了,咱们跟他们不在同一条道上,难道也要陪着死?如何让我对得起众汉民臣子!还有那杯吴三桂绞死的父皇,和以命换我命的李将军!” 一通话将兰姨说得无言以对,只好闭了口,任凭傅怀玉胡闹。 却不知傅怀玉嘴上这么说,心底是极为得意,至以后,但凡有什么事都拿这个当做借口,更是无条件要求兰姨想法子带她离京。只是玄烨早已在京城布下天罗地网,凭她再有本事,也逃不过去。既是知道了傅怀玉的真实身份,断然不可留于机会让她逃脱。 吴应熊进了宫,不为别事,只为吴三桂起兵造反。明知道留了他这么一个儿子在京城当做质子,父亲却还是起兵了,只觉心寒。由宫门的太监通报,再由图德海上报到玄烨跟前,得了命令,才再七 八个太监侍卫的带领下进了乾清宫。 玄烨身上裹着裘皮大袄,放下朱笔,指着御案上一盘暹罗进贡的大红柿子,对图德海吩咐道:“把这个送到景仁宫去,明儿再添几个暖炉过去。”图德海应了声是,便行礼告退。 刚抬起头来,就见吴应熊走进来,跪着磕了几个头:“微臣给万岁爷请安。” 玄烨抬眼:“吴世子进宫所为何事?” 吴应熊道:“家父所做之事,实为罪大恶极,微臣以人之子居之,当以鉴言相劝。想求万岁爷给微臣一个机会,劝谏家父退兵。” 玄烨挑眉,嗤笑一声:“你倒是有心了,吴三桂以平西王居高位,朕也不曾亏待过他,此时起兵造反,实在是让朕伤心。何况这两军交战,受难的总是百姓,这叫朕的心里也很是难受,如今吴世子有这片好心,朕自是欣慰,只不知吴世子用什么法子劝平西王退兵?” 吴应熊昂首挺胸,保证道:“请万岁爷给微臣半个月时间,必定能使双方和好,满汉一家方为上策。” 玄烨点了点头:“这就要辛苦吴世子了,不过年关将至,总不能让吴世子来回地跑,不如暂且在府上休息,待过了元宵再做打算?” 吴应熊低头想了想,趁这段时间倒可以和怀玉多多培养感情,随即点了点头,又隐晦说了些旧事,只见玄烨无动于衷,也就失了兴趣,终究是君臣相隔,只当以前的日子是场梦罢了。 吴应熊刚走,图德海又从景仁宫那边赶过来,笑得一脸谄媚:“皇后娘娘说她刚亲手做了银耳雪梨参汤,有助于清肺润肠,问万岁爷有没有空,过去尝一口?”玄烨顿了一下,突又笑起来:“她倒是最懂我心。”说罢便起身,只携了图德海一人,朝景仁宫走去。 ☆、再世为后 离上次吴应熊进宫已有十日有余,却始终不见玄烨有所动作。又过了两三日,乃是除夕之夜,正逢新春佳节,玄烨派人来宣旨,让吴应熊暂且留在京师,待元宵过后再作打算。吴应熊无奈,只得作罢,安安心心在世子府等待消息。 傅怀玉恨得牙痒痒,这府里被皇帝的人紧紧包围,无时无刻不处在监视之中,实在恼火得很,却又找不到机会下手,更没有法子逃出去。直到次年四五月份,平南王和靖南王势力大减,玄烨心情大好,终于想起吴应熊这颗无用的棋子来,恰逢这时纳喇成德传来消息,估计过些日子窝在江南的前明乱党便会北上,营救南明公主傅怀玉。 这日,傅怀玉换上一身侍卫行头,准备混进巡逻的队伍中,以此逃出世子府。不料被兰姨逮个正着,问道:“公主这是要去哪里?” 傅怀玉皱眉道:“鞑子皇帝铁了心要我死,难不成还等着他来取我的脑袋?” 兰姨道:“即便是要走,也不可这般冲动任性。前不久顾帮主递来消息,说是过些时日就想法子带咱们离京,先且等一等。况如今三藩势力削减过半,狗皇帝将会派大量人手看管世子府,何不等这阵子过去再说?” 傅怀玉急道:“以前鞑子皇帝都不曾这样待咱们,那吴应熊已是颗没用的弃子,就算派再多的人手也威胁不到吴三桂,可见是鞑子皇帝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两人正争执不休,突看见吴应熊无精打采地从大厅走出来,恰好碰见傅怀玉,不由得惊道:“怀玉,你这是干嘛?” 傅怀玉冷笑道:“你还没看出皇帝的心思么?他这是要把咱们困死在这里!” 吴应熊苦笑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恨我那狠心的父亲,执意要与朝堂为敌,如今还连累了你。” 傅怀玉越发不待见吴应熊,想来此时逃走已是不可能了,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屋子,再作其他打算。 傅怀玉只管生气,至第二日傍晚,见青青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声喊道:“格格,不好了,府里闯进刺客了。”傅怀玉大惊,连忙起身朝前厅奔去。兰姨从里屋探出头来,皱了皱眉,也跟了上去。 走进前院,只见十来个蒙面人正与守卫的官兵们打斗,吴应熊也参与进来,将那些蒙面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傅怀玉心下着急,拉过兰姨忙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兰姨道:“自己人,吴应熊太可恨了。” 傅怀玉狠狠地瞪了吴应熊一眼,急中生智,施展功夫跑到一个黑衣人身前,故意让对方捉住,大喊道:“吴大哥救我!” 吴应熊眼见傅怀玉被抓,哪还有心思与其他人搏斗,当即奔向傅怀玉去了,一边跑一边喝道:“有种就冲着我来,拿女人计较算什么英雄好汉!” 谁知那黑衣人一声嗤笑,并不理会吴应熊,一只手搂着傅怀玉的腰,一只手掐着傅怀玉的脖子,转身一闪,消失在人群之中。 兰姨当是顾帮主派来的人,不甚在意,倒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过了片刻,那些守卫的官兵将黑衣人统统拿下,象征性地朝吴应熊拱了拱手,直径带出世子府,朝紫禁城走去。 傅怀玉被蒙面人带进一个茂密的林子,只觉脖子酸痛,呼吸困难,忍不住吼道:“还不快放我下来!” 那蒙面人低头看了傅怀玉一眼,并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座破旧的庙宇前,用力将傅怀玉扔到地上,并大声叫道:“兄弟们,快出来。” 话音刚落地,便看到十来二十个衣着褴褛的乞丐从后面走出来,拿目光在傅怀玉身上扫视了一圈,问道:“其他弟兄们呢?” 那蒙面人扯下面巾,露出一张白净俊秀的脸,愧疚地说道:“被抓起来了,属下无能。” 为首的乞丐面色一沉,其他人也跟着哀叹了一声,继而说道:“罢了,有了这个女人,还怕那帮子臭杂种不听话?哼!” 傅怀玉这才感觉形势不对劲儿,顿时大惊失色,缩着脖子往里面退,惊恐道:“你们究竟是谁?虏我来做什么?” 那俊秀的小子冷笑道:“公主殿下好生糊涂,明明是公主自个儿送上门来的,这时倒说起我们的不是了。” 那为首的乞丐听后,面露狰狞,啐了傅怀玉一口:“呸,还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呢,你老子当年为了争夺皇位,诛了我家上上下下三百口人,这笔账待以后再慢慢跟你算。若是当年你跟你那倒霉的父皇和母后一同死在战火之中倒也罢了,偏偏被清狗的将军抚养十八年,怎么?这清朝格格当得可比明朝公主来得舒适安逸?” 傅怀玉惊得要逃走,只是这里二十来个壮汉,又哪是他们的对手,只过了三招,就被这群人打昏了过去。那为首的乞丐喝道:“抬进去,好生看着,莫让她再跑了。”众人领了命,接二连三地退下了。只留那俊秀的小子与那为首的乞丐在一旁商量事 宜。 且说另外被捕的十几个蒙面人,直接被扔到刑部大牢,再有刑部尚书禀告予玄烨,这其中的过程尽可能详细陈述。玄烨疑道:“不是前明那窝子乱党?” 底下人均沉默,不敢说话。片刻过后,见图德海递上来一份折子,说道:“万岁爷,江南那边传消息来了。” 玄烨拿着折子打开一看,上面净是纳喇成德的笔迹,一目十行,看完后,突又笑起来:“倒难为他费心了。” 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知其意。 玄烨挑眉瞅了一眼下首这几个惴惴不安的臣子,大手一挥,笑道:“今日之事暂且议到这里,众卿家都先回去吧。” 众大臣称是,都一一退下。 处理完当日的政务,玄烨让图德海将御案收拾整洁,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转身朝景仁宫走去。 免了宫人的通报,一进大殿便看到尼楚贺抱着小胤祧端坐着,再看时,却见太皇太后、皇太后、建宁公主均在此。 玄烨一面笑一面向里走,向两位太后问了安,说道:“今儿个可有什么稀奇事,怎么都聚在景仁宫来了?” 太皇太后满面笑意,拿眼睛盯着尼楚贺,不答。 皇太后面色无偿,不知其喜怒。 倒是建宁眼尖,见两位太后都不说话,凑到玄烨身前笑嘻嘻地说道:“皇帝哥哥又要做阿玛了,我和皇祖母皇额娘来给皇后嫂嫂道喜呢。”说完,只见尼楚贺蓦地羞红脸颊,把头埋得更低了。 太皇太后哈哈笑起来,指着尼楚贺说道:“都是一个孩子的额娘了,还害羞做什么。”说着又转向玄烨,站起身来,笑道:“我和你母后刚过来,才刚刚说了会儿话,既然你来了,这里就没咱们两个老婆子的事了。建宁,快跟祖母走,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害臊!” 建宁吐了吐舌头,嗔道:“还不是老祖宗给惯得。” 太皇太后笑骂道:“你还越发得意了。” 说毕,便带着皇太后和建宁出了景仁宫。 玄烨走上前来,逗弄了一会儿小胤祧,瞥见尼楚贺粉面含羞的神色,不禁轻笑出声:“身体可有大碍?我再让御医过来把把脉。” 尼楚贺笑道:“不用了,今儿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不注意晕倒了,还是太皇太后送我回来的,心里过意不去,就……”越说越不好意思。 怀里的小胤祧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 玄烨,小嘴边的口水不停地往下流,张开小臂膀要玄烨抱。 玄烨嫌弃地看了胤祧一眼,拿起明*的手绢给儿子擦了擦口水,笑道:“丑死了,还笑。” 谁知小胤祧笑得更欢了,一个劲儿往玄烨怀里蹭。 尼楚贺无奈地摇摇头,招呼初雨过来,将胤祧抱下去自己玩儿。 夫妻俩说了会儿闲话,又谈到如今惠妃之事。尼楚贺道:“如今有八个多月了,纳喇成德那边的境况如何?” 玄烨扶着尼楚贺至床榻上坐下,说道:“应该快成了,想来再过几日便可回京。” 尼楚贺皱眉,略微担忧,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玄烨笑道:“别担心,你那日说的话我都明白,这些日子你亲自照看惠妃,万不能有一丁点儿差错。昨日成德已经暗中派人杀到世子府了,想必不过多久就能将前明公主那一党一网打尽。不过还有一事让我忧心……” 尼楚贺忙问:“何事?” 玄烨起身,摇了摇头:“前明叛党里面起了内讧,不好掌控。” ☆、再世为后 这是位于京城西郊的一座破旧的庙宇,傅怀玉认得,当初她怂恿傅荣拐带成莹私奔的时候,就是在这里躲避官兵的追捕,只是今儿个被关在里面的人却换成了她。傅怀玉不笨,依照现在的局势自是明白自己中了敌人的圈套,况且对方态度不善,摆明了是要拿她当诱饵,引出兰姨和顾帮主那一档子人,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逃离这个狼窝虎穴? 她被关在一间黑暗的小屋子里,墙壁四周只有一扇巴掌大的小窗户可以通风,待到饭点,就会有人把食物从小窗口递进来,傅怀玉吃完后再递出去。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左右,房门突然被打开,强烈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傅怀玉缓缓站起来,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来人,接着一声冷哼,道:“你们究竟是何人?抓我到这地方来究竟有何目的?” 来者正是当日俘虏傅怀玉之人,终南山派的三当家纳喇成德。 纳喇成德轻抿双唇,温和笑道:“姑娘不必动怒,我们大哥只是想与顾帮主切磋切磋武艺,奈何顾帮主心高气傲,看不上我们大哥,只好出此下策,还望姑娘海涵。”又从怀里掏出纸笔,递到傅怀玉面前,轻声笑道:“姑娘请,时间定在五日后,地点就在这林子里。” “呵,你以为我会上你们的当?”傅怀玉冷笑,一挥手将宣纸仍在地上。 纳喇成德好脾气地弯下腰,把宣纸捡起来,态度仍然温和可亲,说道:“不瞒姑娘,我们早已知道姑娘的真实身份,大哥也曾是大明忠臣良将之后,按理说咱们也算是同一阵营的。不过这上一辈人的恩怨,在下一个小辈也不好评论什么,只不过是按令行事。姑娘身为大明皇室唯一的血脉,应当劝谏他们和睦相处,而不是自相残杀。再者……公主的脾气,实在躁了些,难当大任。” 傅怀玉气急,拍案而起,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口出狂言教训我!” 纳喇成德嗤笑一声,说道:“姑娘应看清形势才对。”说着将宣纸重新放到傅怀玉身前,俊眉一挑,“明日在下再来取,请姑娘好自为之。” 说完便退出房间,带上房门。门口外是三五个蓄了胡须的中年男人,看到纳喇成德出来,便急忙问道:“那婆娘怎么说?” 纳喇成德笑着摇了摇头,双手置于身后,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公主的脾气犟得很。” 被称为大哥的人顿时怒气横生,袖子往上一挽,“老子把那臭娘们儿给毙了,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嚣 张!”说着就要往傅怀玉所在的屋子里冲去。 后面几人连忙拦住,都纷纷劝道:“大哥息怒息怒,何必跟一个女人计较,只要能把姓顾的那一群人引过来,还管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做啥!” “哼!父债子还,既然姓顾的这么忠心朱由榔,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忠心法!”说着向后对几个衣衫褴褛的破乞丐吼道:“把那娘们儿给爷看紧了,三天不给她饭吃!” ****** 傅怀玉被捕一事,兰姨毫不知情,每日待在世子府上等待消息,过了好些时日,始终不见顾帮主来传话,这下心里可有些着急了,便派青青出去打听。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就出了事。青青手中拿着一封书信跌跌撞撞地跑回来,急得大声叫道:“兰姨,不好了,格格……格格被绑架了……” 兰姨顿时一惊,从青青手中夺过书信,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不由得双眉紧蹙,神情凝重。这次倒是她疏忽大意了,原以为前些日子来世子府闹事的是顾帮主等人,没想到却是他们的死对头,如今公主落在他们手里,这可怎么是好? 青青一脸惊慌地看着兰姨,哭道:“兰姨,快想办法去救格格呀……” 信上所述之事,便是傅怀玉的求救,按照纳喇成德的要求,让兰姨告诉顾帮主,明日午时在西郊的林子里与那群叫花子比武,整个终南山派必须全到,一个都不能落下。兰姨眉头紧锁,安抚好青青便开始琢磨怎么去营救傅怀玉。沉思半响,一个转身进了吴应熊的屋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被困在世子府,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不用说逃出府去救傅怀玉了,便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吴应熊身上。 可吴应熊也很是无奈,他现在被软禁了,无论走哪儿都有一大群人跟着,一丁点儿自由都没有,哪还有能力去救傅怀玉?兰姨气闷,只好折回到自己的房间,杵着下巴思量对策。 世子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被围得跟个铁桶似的,不管兰姨和吴应熊绞尽脑汁想尽办法,还是出不去。所以只好待在府里坐等消息。直到第二天下午,一群官兵杀到世子府,将吴应熊等人抓住,以勾结前明乱党的罪名押到刑部。 事情来得太快太突然,完全出人意料,在听到傅怀玉是前明公主的时候,吴应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温顺地跟着官兵们去了刑部。兰姨暗自叹气,却也无可奈何,只是低估了康熙皇帝的能力,不动声色地就将终南山派一网打尽,连带傅怀玉这个 前明公主。青青吓傻了眼,只一个劲儿地大声嚷嚷,挣扎着要逃。 西郊林外。 纳喇成德骑在高大的马背上,身后是十几辆囚车,里面关着的人均是前明叛党首要人物,其余人则被用绳子捆在一起,由几匹马拖拉着向前行走。最前面那辆囚车满脸横肉,对着纳喇成德破口大骂:“你个小兔崽子,枉费老子对你这么好,居然做了清廷的走狗。” 纳喇成德一声轻笑:“大哥,省些力气吧,到了万岁爷面前再说也不迟。” “我呸,小杂种,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旁边一名随从冷着脸,吩咐手下将那叫花子的嘴巴堵上,队伍又恢复了平静。 纳喇成德所想之事全然不在这些前明叛党身上,只是挂念京中的妻儿,才出此下策,混进敌人的队伍,摸清敌人的秉性,探明敌人的行径,然后分化终南山派,先让他们自个儿窝里斗,他再想法子将这些人引到京城,再拿傅怀玉做诱饵,最后将两方人一举歼灭。 回到紫禁城,纳喇成德第一件事便是请求玄烨让他面见惠妃,玄烨摇了摇头,说道:“惠妃产期临近,不方便外出。” 纳喇成德心里一紧,却还是强作镇定,“奴才已将前明乱党人士全部捉拿归案,请万岁爷不要食言。” 玄烨脸色一沉,冷笑道:“怎么?难不成还是朕对不起你们!” 纳喇成德忙道:“奴才不敢。” 玄烨大手一挥,冷声道:“下去,该见之时朕自会让你们见面,可别忘了,她现在是朕的妃子!”说完皱了皱眉,就是看纳喇成德那一副孤高自许的神情不自在。 傍晚时分,玄烨一道旨意下到傅亲王府,以私藏前明叛党之罪夺去傅正的亲王爵位,命刑部的人包围傅王府,听候发落。 德福晋这些日子受到的打击是一拨接着一拨,她怎么也没想到傅怀玉竟然是前朝公主,当下便闹到傅正跟前,一面大吼一面哭道:“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们傅家?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荣儿……荣儿他死得好冤啊……” 傅正此刻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蓬头散发像鬼一样的德福晋更是高兴不起来,叫来婢女吩咐道:“送福晋回房。” 德福晋突然笑了出来,一摇一摆走到傅正跟前,嗤笑道:“福晋?哈哈……福晋?”接着变了脸色,啐了傅正一口,“呸,你以为你自个儿还是王爷?傅正,我佟佳氏倒了八辈子霉才看上你这 么个东西,面上一副假正经,暗地里就跟这些狐狸精勾三搭四。我倒不知你和朱由榔那老婆干了什么浑事,居然冒着灭族的风险替他养女儿……” 傅正听德福晋越说越口无遮拦,也不由得来了火气,一个耳光甩到德福晋脸上,怒吼道:“你给我滚!” 德福晋微微一愣,又笑起来,看了看傅正,然后把视线转到傅正身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小妾身上,笑得温婉和蔼,抚着那小妾的大肚子,像是在下咒语一般,“可惜了……可惜了,你家王爷犯得可是灭族大罪,这孩子恐怕还见不到天日就得……啧啧……可怜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正一脚提出门槛,德福晋面色苍白,一口鲜血吐在地上,吓得周围的婢女们尖叫起来。德福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痕,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轻蔑地看了傅正一眼,由一个年老的嬷嬷搀扶着走了出去。 半夜,傅正刚躺在床上,就传来德福晋去世的消息,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跌跌撞撞地跑到德福晋的房间,屋里的人跪了一地,捂着嘴小声地抽泣。德福晋平躺在地上,脸色青得发紫,眼睛周围是一片阴黑,嘴唇发白,房屋脊梁上,还挂着一条白绫。傅正静静地看了德福晋半响,突然哭了出来,过了好久,才挥手让屋子里的人全部退下,只留了一个年老的嬷嬷伺候德福晋净身换衣。 “老爷,准备好了……”嬷嬷轻声禀道。 傅正有气无力地说道:“下去吧。” 转过身,行至床榻前,抬手抚上妻子苍白消瘦的脸庞,仿佛回到了两人刚刚成亲时的场景。刹那间,泪如雨下。 第二天一大早,就看到前院的小厮来报:“老爷,不好了,刑部来人了。” 傅正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出了房间,来到前院大厅,只见一个身着紫袍大蟒褂的中年人手中拿着一道明*的圣旨,身后跟了百十个身着盔甲的官兵。刚刚撩起袍子跪下,就听那人大声道:“将傅正押往刑部,傅家上下老少一个都不能放过,都给我抓起来!” 傅正认命地闭上眼睛,整个府里,仆人丫鬟,乃至几个侍妾,全都被赶到院子里,被官兵们用绳子捆在一起,独不见傅正的妻子德福晋。那人有些发怒,问道:“佟佳氏呢?” “她死了……”傅正叹了口气,说得极其轻松,下意识朝德福晋的房间看了一眼。 死了好,死了就不用被流放宁古塔充当官妓了,也不用被人贩子卖来卖去做贱民,也好落个清 静…… ☆、再世为后 鄂贝勒府。 成安并没有像鄂缉尔期望那样去朝廷当值,要他一个九五之尊去别人手下干活,那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每日只呆在房间里看书作画,抑或弹琴写字,偶尔听仆人们说说京城里的新闻,或是偶尔上街游玩。鄂缉尔是个老顽固,脾气又燥,成安跟他没什么共同语言,时间久了便有些想念曾经和芸儿在一起的日子了…… 这日,成安正在花园里练剑,突见鄂缉尔兴冲冲地跑进来,飞扬的眉眼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激动,箭步走到成安跟前,兴奋道:“傅王府一家被流放宁古塔了,哈哈……那老小子,跟我斗了这么久,居然栽在自个儿身上。” 成安一愣,疑问道:“所谓何事?” 鄂缉尔迫不及待地说道:“你可知那傅怀玉的真实身份?她可是南明皇帝朱由榔的女儿,当初为父让你远离这个祸害可见是明智之举。”说着面露欣慰之色,又想到这大半辈子的死对头傅正,鄂缉尔一声冷哼,“傅正他可真是好本事,居然替前朝皇帝抚养公主,活该他被罚。” 傅怀玉?成安微微怔神,他的脑子里好久没出现过这个名字了,似乎已经被他遗忘很久很久了。甩了甩脑袋,情绪有些低落,淡淡应了一声‘哦’,收好宝剑,转身进了大厅。 鄂缉尔脸色微变,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前不久我已经在太后跟前请了旨,让她给你挑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子,早日成家,也好让我早日放心。” 成安惊道:“成婚?” 鄂缉尔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如今都年满二十了,早就该成家立业,是为父耽误了你们姐弟几个,如今皇太后能为你做主,那是再好不过了。” 成安皱眉,立马否决道:“这件事等以后再谈,过几天我要出去一趟。” 鄂缉尔连忙问道:“去哪儿?” 成安连正眼都不肯赏给鄂缉尔,一面说一面进了内室,“江苏一带,具体去处我也不确定。” 鄂缉尔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气恼地盯着成安的背影,在心里大骂不孝,臭小子,从小到大哪件事不要老子操心,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要飞天了,如今倒嫌弃你老爹来了!不过鄂缉尔也见识过成安犟脾气,虽说明面上要比他温和几分,若是认定了的事情,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对于成安无礼的行为,鄂缉尔只能生闷气,而对于成安要出门这一事,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成安的举动。 而对于此刻被成安忽视的南明公主傅怀玉,正在金銮殿上接受大清皇帝的审判。众大臣对傅怀玉的惩处方式尽不相同,满臣倒是洋洋自得,恨不得对傅怀玉实施满清十八大酷刑,以泄心头之恨;而那些汉臣们,却是紧闭双唇,似乎与这事没有丝毫联系。 傅怀玉抬起头看着玄烨,脸上闪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眼睛里更是透着一种绝望和无助,一行清泪自脸庞落下,只听得她轻微的声音喊道:“白大哥。” 玄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如同刀子般的眼光停留在傅怀玉身上,然后又把视线转向大臣们,并不说话。 终南山派是前朝遗臣组成的反清复明的一个组织,本来众人齐心协力,发誓要取了满清皇帝的项上人头,况且他们又有一个明朝皇室血统的公主作为精神支柱,就算不能成功,也要将满清朝廷闹个血雨腥风。可到了后来才知道,这公主根本就是个不靠谱的人,不仅到处惹是生非,还与鞑子皇帝义结金兰,更有甚者做出惊天动地的荒唐之举,白白浪费了他们这么多心血和精力。因为傅怀玉,终南山派第一次产生了分歧。玄烨便利用这个机会,让纳喇成德混进终南山派,瓦解他们的势力,然后将其一网打尽。 如今所有的终南山派并反清复明党羽均被处置极刑,不复存在,只剩下这个南明公主傅怀玉和她的贴身婢女青青。兰姨是个危险因素,纳喇成德在第一时间就解决了她。不过吴应熊倒是个棘手的问题,虽说如今三藩势力大减,可是要彻底消除三藩还需要一段时日,那吴三桂已经放弃这个儿子了,想来也没多大的用处。 鄂缉尔一副看好戏地表情看着傅怀玉,朝廷上上下下谁人不知傅怀玉和万岁爷曾经有过感情纠葛,如今反目成仇,这场面可不好收拾呢。 玄烨似乎看出了鄂缉尔的想法,说道:“鄂贝勒,你怎么看?” “但凭万岁爷做主。”鄂缉尔回答得非常恭敬,反正傅家都玩儿完了,他没必要再落井下石。 玄烨大手一挥,一锤定音,“那好,就交由太皇太后处置。” 傅怀玉顿时一愣,大声叫道:“皇上……”刹那间,面如死灰,她可是清楚得很,这一切的悲剧根源就在太皇太后那道指婚的旨意,那个面慈心狠的老太婆,说不定会把她整死的。一面摇头一面求饶,谁知玄烨根本不领情,傅怀玉突然发了疯似的冲向鄂缉尔跟前,手打脚踢,愤恨道:“都是你这个老不死的,要不是你阻拦莹莹姐和我哥的婚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是你,老不 死,老混蛋……” 鄂缉尔被吓了一大跳,惨叫了一声跌倒在地上。接着便看到几个黄衣侍卫走进来,将傅怀玉拖出大殿。玄烨瞅了瞅狼狈不堪的鄂缉尔,不厚道地轻笑了一声。 傅怀玉被送到慈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正在逗弄宝贝小玄孙胤祧,尼楚贺面带微笑地抚着平坦的小腹,惠妃挺着大肚子在一旁发呆。 “惠妃也快生了吧?”太皇太后仰起头,满面笑意地问道。 尼楚贺点头道:“回老祖宗的话,九个月了,应该快了。” 惠妃羞涩地低下头,抿唇一笑。 太皇太后乐呵呵地说道:“那可得当心一点儿,最近得适当地走动走动,以后生产的时候才顺利。”说着又把小胤祧翻个身,亲了亲孩子柔嫩的小脸,“哀家的小心肝儿呐……”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苏麻拉姑上来禀道:“主子,万岁爷派人将傅怀玉送过来了,让主子处理。” 太皇太后双手一顿,眼睛一闪,接着说道:“先关到后殿佛堂去,拍几个身强体壮的嬷嬷看着,不许出什么乱子。” 苏麻拉姑应了声‘是’,便行礼告退。 太皇太后又与尼楚贺说了会儿话,便挥手说自己乏了要休息。尼楚贺心下了然,让奶娘接过小胤祧,和惠妃二人朝太皇太后行了礼便退出了慈宁宫。 尼楚贺走在前面,初雨和初晴紧跟其后。惠妃低着头走在后面,一脸沉思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尼楚贺回头看了惠妃一眼,勾起唇角笑了笑,也不说话,继续向前走。 行至御花园时,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尼楚贺顿住脚步,抓住初雨的手臂大喘了几口气,隔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初雨初晴大惊失色,连忙问道:“主子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惠妃也是一惊,上前一步扶住尼楚贺,担心道:“娘娘……” 尼楚贺勉强笑了笑,摆了摆手,“无碍,估计是一时走得太快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袭红衣向这边冲过来。宫女们顿时尖叫起来,接二连三地护在尼楚贺和惠妃周围,这可是两个孕妇呢,皇后娘娘又是万岁爷心尖儿上的人,若是有个什么好歹,那她们都可以不用活命了。 或是对方的冲击力太大,就算十几个宫女都没有拦住,还被撞了个人马翻天。只见那一团大红色如同火球一般滚到尼楚贺身边,又是大哭又是大闹,还伴随着疯狂的笑声。眨眼之间,那团红球又移到了另一 边的断桥上,而惠妃却被扑倒在地,双手捂着肚子不停地呻|吟,抓住尼楚贺的裙摆,虚弱地喊道:“救……救孩子……孩子……” 尼楚贺拍了拍胸口,这边还没平静下来,又被惠妃吓了一跳,连忙叫道:“快传太医。” 再看时,汩汩献血正从惠妃□流出来,染红了整件衣裙。初晴蹲□,替惠妃诊脉,急道:“主子,惠妃娘娘要生了……” “什么?”尼楚贺这下也慌了神,连忙吩咐几个嬷嬷将惠妃抬到延禧宫,又让初雨去内务府宣接生嬷嬷,再派了几个小宫女到太医院宣太医。 虽说惠妃肚子里这个不是表哥的孩子,可她曾答应过惠妃,要让这个孩子平安地活下来,若是惠妃因此而流产,她这心里必定是不好受的。刚才那一撞分明是有心人所为,不知是冲着惠妃肚子里这块肉,还是冲着她这个皇后,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闯过来? 此时,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赶了过来,在众人眼里,惠妃怀的是皇家血脉,两位太后担心着急倒在情理之中。 “太医怎么说?”明显太皇太后比皇太后更关心这个未出世的小孙子。 尼楚贺双眉紧蹙,摇了摇头,“怕是不好了,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看她的造化了。”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这才多长时间?刚刚从慈宁宫走出去,怎么就碰到这档子事,真是作孽啊……”接着转了语气,问道:“撞倒惠妃的是何人?” 尼楚贺还是摇头,“臣妾只看到一团犹如火球般的物体,并没看清是什么东西。” 太皇太后有些气恼,拉下脸来,喝道:“荒唐,皇宫内院,竟然出现这种诡异之事。”说着叫来苏麻拉姑,吩咐道:“给哀家狠狠地查,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对皇嗣下手!”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产房内一声惨叫,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然后就看到一个接生嬷嬷走出来,哭着禀道:“惠妃娘娘难产了,是个……小阿哥……” 太皇太后一愣,忍不住哭了出来,“好好的一个皇子就这么没了……”皇太后拿起手绢,也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尼楚贺皱了皱眉,让宫女们护送两位太后回宫,她留下来收拾残局,又让初晴去乾清宫禀报玄烨。 不多久,延禧宫大殿里的人都陆陆续续退下了,只剩下尼楚贺和初雨两个人,还有几个心腹嬷嬷。 初雨上前一步问道:“主子,该怎么办?” 尼楚贺道:“ 按照计划行事。” ☆、再世为后 “主子,各宫娘娘已在大殿等候。”初雨从门口走进来,在尼楚贺耳边小声禀道。 尼楚贺从梳妆台前站起来,理了理硕大的旗头,将手搭在初晴的手背上,“知道了,让她们先等着。”说完便携着几个随身宫女一同出了房间,来到景仁宫大殿。 如同往常一样,各宫妃嫔每天必须按时到景仁宫给皇后请安,再由皇后带领着前往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自从诚嫔被打入冷宫后,皇太后就做起了隐形人,只呆在寿康宫吃斋念佛,再不参与后宫之事,也不想看到这一宫的莺莺燕燕让她平添烦恼。 今天是惠妃去世的第七个日子,天气有些阴沉,早上还是阳光明媚,现在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整个紫禁城像是笼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太皇太后今天身体不适,着人传了旨意下来,不让咱们去打扰她老人家。”尼楚贺的神情有些凝重,抬头扫视了一圈下首的女人们,突然皱眉问道:“昭妃怎么没来?” 众人都摇头道不知。 视线落在左边最下方的宜妃身上。宜妃立马站了起来,“回皇后娘娘的话,昭妃姐姐身体不适,恐怕不能来给娘娘请安了。” “怎么没人提前通报?” 宜妃低着头,诚惶诚恐道:“臣妾不知,只是今儿早上出门的时候,碰到一个长春宫的太监,是他告诉臣妾的,具体情况臣妾真的不知道。” 尼楚贺轻笑道:“宜妃妹妹不用害怕,本宫又不是那黑白不分之人,自然不会牵连无辜。” 这时候荣嫔在一旁插嘴道:“今儿个是惠妃姐姐的头七,惠妃姐姐生前与昭妃姐姐最是要好,这么个日子,昭妃姐姐自然是不会出门,免得误了与惠妃姐姐相见的机会。” 话音刚落,就感到一阵凉风从大殿门口吹进来,吓得宜妃拍了拍胸口,竖眉嗔了荣嫔一眼,“青天白日的,别说些混话。” 荣嫔一声嗤笑,轻蔑地看了宜妃一眼,然后转向尼楚贺,“皇后娘娘可还记得上次害得惠妃姐姐难产而死的大红球团?当时娘娘急着救惠妃姐姐,没精力去关注那玩意儿,臣妾这双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呵……那分明是一个女人,穿着大红袍子,发了疯似的在皇宫里乱窜,一不小心撞到惠妃姐姐,最后跑到断桥上,跳到湖里淹死了。” 尼楚贺皱眉,沉下脸来喝道:“无凭无据,休要胡说!” 宜妃年纪最小,胆子也小,已经吓得小脸苍白 ,紧紧地攥住贴身宫女的衣襟,一脸害怕地盯着荣嫔。 “皇后娘娘可别不信,那是臣妾亲眼看到的,准没有错。”荣嫔有些激动,干脆站起来,将当日所见之事一一道来,“那女人便是被万岁爷打入冷宫的诚嫔博尔济吉特氏,是皇太后的亲侄女。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传人来问话,看看那景祺阁里面还有没有诚嫔这么一个人?太后娘娘这些日子越发安静了……” “住口!”尼楚贺提高了声音,一个刀子眼甩到荣嫔身上,吓得荣嫔一颤,讪讪闭了口,退居一旁识相地坐下来。 尼楚贺脸上的阴郁之色越发明显,一字一句犹如冰霜,“荣嫔今日说的话,本宫就只当没听到,以后若是谁敢再乱嚼一个字,休怪本宫不客气。” 荣嫔撇了撇嘴,应了声是,拍马屁拍到马嘴上了,只是这皇后娘娘平日里看着温婉和蔼,没想到是个这么狠厉的主儿,想到如今宫里的形势,又不由得哀叹一声,皇后不仅把持着后宫大权,还独占圣宠,生了大阿哥胤祧,现在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她们这些人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都散了吧。”尼楚贺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静下来,挥手道。 众妃嫔都站起来,朝尼楚贺行了礼便陆陆续续退出景仁宫。刚喘了一口气儿,又见图德海从大殿门口走进来,行至尼楚贺跟前,禀道:“娘娘,万岁爷让娘娘去一趟乾清宫。” 尼楚贺一愣,随即皱眉问道:“可有说是为何事?” 图德海摇了摇头,双手一摊,无奈道:“奴才不知,好像跟明珠大人家的长公子有关。” “纳喇成德!”尼楚贺一惊,难不成是为惠妃之事?不再多说,转身进入内室,换了一身常服,便携着一串宫女嬷嬷跟随图德海来到乾清宫。 乾清宫。 玄烨刚刚下了朝,正俯在御案前批改奏折,看到尼楚贺进来,连忙起身,上前一步免了尼楚贺的请安,关心道:“最近身体可有大碍?我再派几个御医去景仁宫守着。” 尼楚贺抬手抚上平坦的小腹,抿唇轻笑,“无事,不过是最近嗜睡了些,肚子里这个倒还安分,比胤祧好多了。” 玄烨抬眼,仔细瞧了瞧尼楚贺的脸色,见她气色较佳才放下心来,然后从御案上拿起一本折子放到尼楚贺跟前,俊朗的脸庞带着一丝惋惜的神色。尼楚贺疑惑不解,瞅了瞅玄烨,然后翻开奏折,看到上面的内容却是大吃一惊,半响后冷静下来,最后突然笑起 来,“他还算有情有义,倒不枉费惠妃为他受了这么多苦。” “哼……他倒是走得一干二净,手中这一烂摊子交给谁去处理!” 尼楚贺替玄烨顺了顺气,笑道:“你是明君,*惜人才,那也得别人愿意为你所用才是,既然官场入不了他的眼,即便是你把他架到火炉上烤,也未免能有什么效果。” 玄烨斜睨了尼楚贺一眼,轻声哼道:“依你的意思,是不是巴不得朕天天被戴绿帽子才好。” 尼楚贺忍不住噗嗤一笑,撅着嘴反驳道:“哪有的事,臣妾治宫不严,管教无妨,还请万岁爷恕罪。” 两人相视而笑,接着一阵沉默。尼楚贺转了语气,顺势靠在玄烨胸前,微微叹气。 “在想什么?” 尼楚贺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轻声问道:“表哥,以后……你会不会厌弃我?” “这话是从何而来?” 尼楚贺裂开嘴唇勉强一笑,“就是胡思乱想罢了……”嘴上虽然这么说着,眼眸里却是一片黯然,透着淡淡的悲伤和哀戚。 回到景仁宫已过了申时,尼楚贺一走进卧室便在美人榻前躺下,手中拿着团扇一下没下地摇摆,神情有些呆滞,目光涣散,上午荣嫔所说的话在脑海里一一闪过,却感到无名的悲哀与伤心。一个人正兀自发呆,却见初雨轻手轻脚走进来,禀道:“主子,慈宁宫的人来传话,说是太皇太后想念小阿哥了,让主子带着小阿哥过去一趟。” “知道了。”尼楚贺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闭上眼睛假寐了一会儿,才重新起身,让奶娘抱来小胤祧,换了身素净的月白色旗装,梳了简单的小把头,又准备赶往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经过门口的时候,突又折回来,尼楚贺转头看了看屋里的摆设,轻声道:“以后换一种熏香,这味道太浓了。” 初雨一怔,久久没反应过来,再回过头时,却早已不见了尼楚贺的身影。 ****** “我就是想让你过来帮我拿个主意……”太皇太后面露为难之色,看着尼楚贺一脸无奈,又道:“你说我一个老婆子,这么大年纪了,皇帝还让我管这管那,这不是存心跟我这个老婆子过不去吗?也不体谅体谅哀家这个祖母,真是的。” 尼楚贺温和笑道:“皇上又劳烦老祖宗了?” 太皇太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可不是,他把前明 公主这么大个活人交到哀家手中,你说该怎么处置为好?” “傅怀玉?”尼楚贺一愣,只觉得脸上的肌肉僵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变化,继续拍着马屁,“老祖宗慧眼独具,阅历丰富,万岁爷将傅怀玉交给老祖宗那可是上上之策。” 太皇太后怪嗔了尼楚贺一眼,“你那胳膊无时无刻不向着皇帝拐,真是白疼你了。” 尼楚贺讪讪一笑,并不作答,两人说了会儿闲话,又谈到处置傅怀玉一事上来。太皇太后铁了心要听尼楚贺的意见想法。尼楚贺无奈,只好说道:“臣妾记得去年万岁爷在潭拓寺旁边修了一座栊翠庵,那地方清净,又有菩萨保佑,衣食住行都是由皇家支付,想来那地方是再好不过了。” “哈哈哈……”太皇太后仰头大笑了几声,拉着尼楚贺的手亲昵道:“哀家就说呢,我那乖孙子能娶到你当皇后,真是大清之福啊。这问题为难了哀家好几天了,冥思苦想好久都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法子,你这小脑袋瓜子,精灵着呢。” “太皇太后过奖了……”尼楚贺略显羞涩地低下头,眼里的精光一闪而逝。 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皇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更不用说眼前这位历经三朝,辅佐两帝的太皇太后。 前几日那个穿着大红袍子装到惠妃的女人…… 尼楚贺轻轻抬眼,只见太皇太后正欢喜地逗弄着小玄孙,慈眉善眼,专属于老人慈*的目光停留在孩子娇嫩的脸庞,周身散发出一种柔和宁静的气息,就如同平常人家的老奶奶那样。和蔼,可亲…… 最终还是像尼楚贺说的那样,傅怀玉被扔进了栊翠庵,剃了头发做姑子。终南山一派全军覆灭,傅家上百条人口被流放宁古塔,前几天又传来吴三桂在岳州大败。这个世界上,认识傅怀玉的人不多了,关心傅怀玉的人再也没有了,她就像是一朵昙花,盛开也只在那一刹那。风风光光活了十几年,然后在默默无闻地消失掉,到了最后连一点记忆都不曾留下。 自此以后,常伴青灯古佛,世上再无傅怀玉这个人…… 出了慈宁宫,尼楚贺让人把胤祧送回景仁宫,而她自己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冰雪在身后喊道:“主子,您这是去哪儿?” “景祺阁。” 宫人们俱是一惊,连忙跪下来,求饶道:“娘娘身怀龙嗣,那地方不干净,去不得,娘娘还是请回吧,别让 万岁爷担心才是啊。” 景祺阁,那是关押废妃诚嫔的地方,而且宫里有所传言,诚嫔已经死了…… 尼楚贺弯腰将冰雪扶起来,笑道:“我做事自有分寸,你虽是万岁爷的人,我也没有亏待过你半分,今日你只需跟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安全就行,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主子……”冰雪迟疑。 尼楚贺叹了口气,道:“他对我虽是一万个好,没有证据也是不行的……” 作者有话要说:诚嫔就是所谓的韵贵人,还记得吗? ☆、再世为后 天色逐渐暗下来,空气中的温度也逐渐降低。尼楚贺带着冰雪和几个太监来到景祺阁,这是一座破烂废旧的宫殿,杂草丛生,树影重重,在月光的照应下,平添了一丝诡异和阴森。 冰雪走在最前头,望着这如同酆都一样的宫殿,不由得心生胆怯,一边护着尼楚贺,一边说话,试图转移注意力,“诚嫔娘娘被万岁爷废除封号后就住在这里,宫里连一个打扫的人都没有,只有她的贴身婢女燕儿在跟前服侍。” “在你们还没有来之前,诚嫔也在这里呆过,后来由于傅怀玉的缘故,我又将她放出来了。”尼楚贺淡淡开口,却突然想起皇太后对诚嫔的喜*,尽管诚嫔被打入冷宫,衣食方面一样没亏待她,不过是宫里冷清寂静一些,谁曾想这景祺阁居然是这副模样,难怪诚嫔从冷宫出来后就性情大变,以致于最后丧心病狂想要害死她。 说话间已经进了景祺阁的大门,这里面空无一人,微风吹动门帘的声音咯吱咯吱作响,偶尔听到一两句猫叫犬吠更是可怕。几个太监将尼楚贺二人紧紧围住,以预防意外发生。尼楚贺提起裙摆,撇开散落一地的枯枝烂叶,登上白玉兰堆砌而成的台阶。 刚走了两步,突听得冰雪说道:“主子,那边有人……” 尼楚贺一愣,顿住脚步又往回走,伸长脖子朝冰雪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谁?” 宫里传闻诚嫔已经死了,若是真的死了,为何不见宫人来报?也不见皇太后有所动作。按理说诚嫔是皇太后最喜欢的侄女,不可能对此事置之不问。 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蹲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正在火盆里烧着什么东西,听到前方的声音连忙站起来,躲到树干背后去了。睁大眼睛瞅着尼楚贺几人,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恐惧,单薄的身躯瑟瑟发抖。 “出来!”冰雪提着灯笼,对那女子喊道:“你是谁?” 隔了好一阵子,也不见那女子有任何回应,尼楚贺皱了皱眉,抬起脚步就要上前走去,却被冰雪制止了:“主子别过去,这里危险……”说着又朝那女子大喊了几声:“快出来,去叫诚嫔娘娘出来迎接皇后娘娘。” 那女子听了这话猛然哭了出来,从树干背后伸出半个脑袋,仔细瞧了瞧尼楚贺,确是皇后娘娘无误,然后哭着走到尼楚贺跟前,哭道:“奴婢燕儿给皇后娘娘请安。”顿了顿,打了个哭嗝,继续道:“诚嫔娘娘她……她已经去了,不能出来迎接娘娘,求皇后娘娘恕罪。” 尼楚贺一惊,诚嫔当真死了? “什么时候去的?怎么没人来通报?”尼楚贺问道:“太后娘娘可知道这事?” 燕儿越哭越伤心:“与惠妃娘娘同一天去的,今儿个是诚嫔娘娘的头七,娘娘经常托梦给我,说她是被冤死的,还说今儿晚上要回来找那人索命,让奴婢在这里烧纸等她。” “诚嫔娘娘最心疼奴婢了,必定不会丢下奴婢不管的,娘娘说了,再过些日子,她就来接奴婢过去,仍然伺候她……” 冰雪皱了皱眉,移到尼楚贺耳边,轻声道:“她神志不清,估计问不出什么来。” 尼楚贺道:“她虽说言语不清,思维混乱,但你可有听出这话中的含义?燕儿服侍诚嫔十几年,不可不知道诚嫔的死因。”眯了眯双眼,声音变得低沉起来,“还有……上次将惠妃撞倒的那团红色的物体,来得未免太突然了。” 她和玄烨一开始就商量好,待惠妃生下孩子,便宣布难产而亡,然后将大人和孩子偷渡出宫,也算是给了纳喇成德一个交代。却没有打算弄出这么一场意外来,不但害了惠妃,还让自己受了惊吓。虽说最后在初晴的帮助下,惠妃挺过难关,将孩子平安地生下来,可身体大受损害,若是以后想要再孕,那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酉时三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尼楚贺让两个太监押着燕儿,一行人走出景祺阁,在经过旁边的墙门拐弯处,却见一袭桃红色的风衣一闪而过。燕儿立马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尼楚贺看了一眼那影子,皱眉沉思:“眼熟得很。”转头瞥见燕儿一副惊恐的神情,更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便放柔了声音问道:“你认识?那是谁?这个时候跑到景祺阁来做什么?” 哪知燕儿现在已经完全失控,除了喊‘救命’啥都不会说。尼楚贺有些不耐烦,让人把燕儿的嘴堵上,带回景仁宫。 几人各自想着事情,一路无言。 直到了景仁宫大门口,冰雪才恍然大悟道:“主子,我想起来了,刚才那身着桃红色衣裙的人是……是昭妃娘娘……” “昭妃?”尼楚贺吃了一惊,还没回过神来,却听得‘啊’的一声大叫,转过头时,燕儿已经昏过去了。 这时候,初雨和初晴从殿内走出来,看到尼楚贺憔悴的神情有些担忧,着人烧好热水,又让厨房炖了碗参汤。尼楚贺摆了摆手,叫来初晴,指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燕儿说道:“你去看看,她究竟 是怎么回事?” 初晴这才把视线转向地板上,不由得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看清是个宫女,抬眼瞅了瞅尼楚贺,然后蹲□,替燕儿诊脉。半响后禀道:“主子,她中毒了……” “谁会在景祺阁里面下毒?那里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尼楚贺下意识反驳道,在她看来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进入冷宫的女人就等于是踏入鬼门关了,谁会多此一举向景祺阁下毒? 初晴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此毒能令人狂惑,痰迷心窍,蔽其神明,以乱视听,中毒者往往扰乱神智,致使神志不清,敌我不分,日长夜久,毒素深入骨髓,身体便不由大脑控制,会在无意识中做出疯狂的举动来。这时候,离死也就不远了。” 这是初晴和初雨第二次接触到宫里害人的毒药,不比上次那样胆小怕事,这皇宫里明争暗斗看得多了,也就免疫了。每个人都有一条生存之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们在尼楚贺的训练下,可谓是百毒不侵了。 尼楚贺不再多说,让几个嬷嬷将燕儿抬下去,好生照料着。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只觉全身疲乏,暂且放下今日所查之事,由宫人们伺候着沐浴,用过晚膳便躺在美人榻上继续想事。 脑海里总会浮现那袭桃红色的风衣,继而闪现的却是昭妃那张明媚娇艳的容颜。不怪尼楚贺多想,今儿是惠妃和诚嫔头七,还魂之夜,恰好早上昭妃又称病没来景仁宫请安,却在经过景祺阁的时候遇到她。难不成诚嫔的死真的与昭妃有关?皇太后在这场游戏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这究竟是一场阴谋,还是一场意外…… —————————————————————————————————————— 九月初,吴三桂在衡州病逝,平西王势力大减,清军趁机攻占云南广西,不到半个月时间,三藩势力土崩瓦解,相继传来平南王、靖南王被捕的消息。吴应熊被囚禁于京城,闻此消息,早已泣不成声,颓败糜烂,抱了必死的决心去见玄烨。 恰值噶尔丹叛乱,八旗兵在准噶尔吃了败仗,玄烨情绪低落,三藩的平定没带来丝毫的喜悦和兴奋,更多的是对准噶尔一带的忧心和烦恼。 下午,世子府的侍卫来报,说是吴应熊求见。图德海歪坐在门槛上画圈圈儿,见到那侍卫踢了一脚,骂道:“没眼水,万岁爷正忙着呢,没时间见他,一边呆着凉快去。” 侍卫道:“吴应熊在府上寻死呢,说是非要见 着万岁爷才甘心。” 图德海啐了一口:“死就死呗,他以为自个儿还是平西王世子啊。去去去……若是惊了驾非要了你脑袋不可。” 两人在外面争执,玄烨沉着一张脸走出来,毫不客气地甩给图德海几个刀子眼,然后转向那侍卫问道:“他还有说什么?” 图德海缩了缩脖子,蹑手蹑脚移到玄烨身后,一用力将那侍卫推上前去,自己在一旁当空气。 那侍卫道:“吴应熊只嚷着要见万岁爷,没说其他什么事情。” 玄烨甩了甩袖子,一声冷哼:“他的脸面比朕还大不成?回去告诉吴应熊,若是他识时务的话,朕不介意用皇粮养他一辈子;若是活得不耐烦了,皇宫里白绫毒酒多得是;再不然就跟傅怀玉一样,剃了度去潭拓寺,两人也有个照应。” 听了玄烨这番话,图德海忍不桩噗嗤’一笑,收到玄烨的眼神又闭上嘴,眼睛盯着脚尖,心里诽腹,万岁爷,您太幽默了…… 那侍卫见玄烨当真发了火,便行礼退下了。 “摆驾景仁宫。”玄烨斜睨了图德海一眼,掀起唇角,就如同看杂技团里的猴戏一般。 尼楚贺正俯在案上查阅账簿,听到外面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万岁爷驾到’,便立即扔下手中的活,领着一屋子宫人来到大殿,行礼迎接玄烨。 夫妻俩像往常一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初晴和初雨泡制好热茶,替两人斟上。尼楚贺将茶杯递给玄烨,却见他脸色不佳,心下有些担心,问道:“出什么事了?心情不好?” 玄烨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顿了顿才说:“我们在准噶尔的仗败了,噶尔丹得寸进尺,一口气向朝廷索要半壁江山。哈萨克一带的其他蒙古部落都纷纷前往京城,请求朝廷支援。如今三藩刚刚平定,朝廷兵力大减,若是噶尔丹趁此追击的话,必定会……” 前世虽然也有噶尔丹叛乱,但那是在康熙二十几年的事情,中间也还有休养生息的时间。可现在竟然跟三藩叛乱搅在一起,就算朝廷再多的兵力也无力应对。此时面对噶尔丹的嚣张气焰,他除了愁闷就是苦恼。 尼楚贺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她似乎能预料玄烨接下来会说什么话,抬手覆在玄烨的手背上,笑道:“我替你准备几样过冬的衣物,到了西北估计都快十一月了,那地方风沙大,天气又冷,你得多多保重身体。” 玄烨轻抿薄唇,反手握住尼楚贺的双手,回了她一个坚定 而温柔的笑容。 十日后,玄烨率领满汉蒙八旗军队,从紫禁城出发,一路行往准噶尔,亲征噶尔丹。只留了几位大学士在京监国,其余精锐将领都被带往了哈萨克。 尼楚贺在乾清门的城楼上,看着那金光闪闪的铠甲部队,却觉得心里莫名地难受,不知不觉中,两行清泪自脸庞流下,打湿了胸前精致的龙华。直到玄烨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才在初雨的搀扶下,神情恍惚地回到景仁宫。 刚刚坐下,就听到有人来报:“皇后娘娘,不好了,太后娘娘在养心门前晕倒了。” 尼楚贺‘腾’的站起来,顿时大惊失色:“刚才去送万岁爷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晕倒了?”一边提起脚步往外走,一边问道:“太皇太后现今何处?可有传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最想说的一句话:艾玛,终于找到码字的感觉了,不容易呀~~ 可以看到我所有的文文哦~ ☆、再世为后 尼楚贺赶到寿康宫的时候,皇太后正斜躺在软榻上怔神,神情憔悴,面色苍白,目光空洞无神,周围有几个小宫女手拿团扇轻轻摇动,整间屋子显得清冷寂静。尼楚贺微微蹙眉,随即又舒展开来,走到皇太后身前问道:“皇额娘可是身体不适?怎么不让太医来瞧瞧?” 皇太后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睛只盯着某一处,过了半响才悠悠说道:“庸医,不瞧也罢。” “这……”尼楚贺吃瘪,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回应。 两人之间陷入尴尬的局面,略微抬头看了看皇太后的脸色,只见她神色哀戚,饱经沧桑的的黑眸中暗藏着丝丝悲伤,却又显得无奈无助,唇角的一边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自嘲的弧度。尼楚贺不由得一惊,皇太后这是怎么了?怎会有这样的神情态度?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在皇太后面前就如同一个隐形人,所有的心思完全暴露在那平静温和的目光之下。 一个年长的宫女走上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递到皇太后身前。皇太后颤抖着双手接过盒子,用哽咽的声音说道:“你不是一直在查是谁害死了韵儿吗?” 说着挥了挥手,让屋子里的宫人全部退下,只留了尼楚贺单独一人。 “太后……”尼楚贺猛然一惊,她能够感受到皇太后周身散发出来的浓浓悲哀。 皇太后轻轻抚着那只锦盒,就如同一个母亲的呢喃:“她就在这里面,再也不会担心有人要害她了,就是一个人冷得很。” 尼楚贺双眉紧蹙,怔怔地看着皇太后,不知道现在做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合适。 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到一声厉喝:“说,你究竟是谁?如今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又是谁?你们混进宫来有何目的?” 现在尼楚贺的心情岂止是‘震惊’二字可以形容的,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眨了眨眼睛无辜地问道:“皇额娘何出此言?皇上除了是皇上还能是谁?臣妾从进宫一直侍奉太后娘娘,难道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太后娘娘生气?” 皇太后冷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皇后娘娘,你以为哀家还会相信你那些连篇鬼话!” 这时候尼楚贺才感到事情不妙,最近这些日子虽说已经发现了皇太后的不对劲儿,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怀疑她和玄烨的身份来历。那锦盒里面装的是什么?皇太后究竟知不知道成韵是为何而死?又与她有何关系? 这些想法也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尼楚贺扯起唇角僵硬地笑了笑:“皇额娘……” “哀家不是你皇额娘!”皇太后打断尼楚贺的话,目光如火如炬,语气咄咄逼人,一步一步将尼楚贺逼到墙角落:“自从你进宫后,韵儿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就连哀家和皇帝也被你掌控着。先是迷惑皇帝,然后无子封妃,再把韵儿打入冷宫,后来又一时好心将她释放出来。最为可气的是哀家竟然听了你的话去请那潭拓寺的什么得道高僧替皇帝做法!从那以后,你在皇宫中可还有半点阻力?直接平步青云登上皇后宝座,将后宫妃嫔玩弄于鼓掌之中。到如今,竟连成韵她一个废人都不放过!” “皇额娘何苦来冤枉臣妾,就算臣妾有再多的不是,也不能把成韵的死算在臣妾头上。再说了,万岁爷乃天下之主,他的主意哪是臣妾一介女流所能改变的。”面对皇太后强势凌冽的语气和威严,她现在只能示弱,更何况皇太后又是她名义上的婆婆,万不能对其不敬。 皇太后一声嗤笑,继续道:“皇帝从一生下来就养在哀家身边,倒是不知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皇帝是由太皇太后教养长大的。自从先帝爷去世后太皇太后就不问世事,一年之中只有两个月是待在紫禁城,其他时间都是在盛京度过的。你身为皇后,难道不知道这些事情?说来这皇帝也奇怪,十二年那场法事过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如今疏远了哀家这个嫡母兼养母,倒亲近皇祖母来了。” 说到这皇太后突然变了脸色,神情哀戚,一字一句地控诉道:“他是哀家一手拉扯长大的,难道哀家还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就算那场法事让他性情大变,却也不至于变成一个冷酷残暴的帝王!你也是一个母亲,看着自己养大的儿子突然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你会无动于衷吗?” 尼楚贺背靠在墙壁上,她不相信皇太后只是一时兴起,把这些怀疑抖落出来,对方必定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才拿她开刀。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玄烨刚走,带走了紫禁城所有的势力,只剩下几个贴身保护的侍卫和宫女,如今皇宫里身份最高的便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若是太皇太后真如皇太后说的那样,一年只有两个月待在紫禁城,那么这宫里最有人脉势力的还是皇太后。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疏忽大意,算漏了这么大一个危险分子。 “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尼楚贺放低了声音,一瞬不瞬地盯着皇太后,在心底嗤笑,她果然是低估了这个世界皇太后的能力,不仅手段了得,心机更是深不可测,居然掩饰得这么好 ,到了现在才跟她摊牌。 皇太后挑眉,斜睨了尼楚贺一眼,“你终于承认了?”伸出手拍了拍尼楚贺的脸颊,冷笑道:“你可别忘了,皇帝是哀家亲手抚养长大的,他喜欢吃什么菜,喜欢干什么事,这世界上没有谁比哀家更清楚了。” 然后转过身,对着门口大声喊道:“来人。” 接着便看到两个宫女走进来,朝皇太后和尼楚贺福了福身:“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太后吩咐道:“去景仁宫传话,说哀家今儿身体不适,想留皇后在身边侍疾,今晚上就不回去了,让景仁宫的人别来找了。另外,打发初雨和冰雪回去,寿康宫的人手多,不会亏待皇后的。” 那两个宫女到了声‘是’,便行礼退下了。 尼楚贺一脸警惕地看着皇太后,思绪在脑海中飞快地运转起来。 —————————————————————————————————————— 景仁宫。初晴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看到冰雪回来,连忙问道:“太后娘娘那里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把主子留在寿康宫不放?” 冰雪同样是一脸凝重:“具体情况不清楚,想来是跟诚嫔的死有关。”说着转身进了内室,吹了一声口哨,接着便看到两个黑衣侍卫从空而降,冰雪道:“去寿康宫保护主子娘娘,万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 只见那两个黑衣人点了点头,一转眼便消失不见。 初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却更加着急尼楚贺的安危。 冰雪沉思片刻,又道:“你派一个可靠的人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禀告消息,千万要小心,我怕皇太后是盯上咱们主子了,存心要找主子的不是。” 初晴一个劲儿地点头,正要拔腿跑的时候又被冰雪拦住:“燕儿如今怎么样了?” 初晴道:“已经大好了,只是精神有些不济,每天口里只念叨‘诚嫔娘娘’这几个字。” 冰雪又问:“神智可是清醒了,还会不会胡言乱语?” 初晴答道:“她体内的毒素差不多清理干净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不过千万不能刺激她。” 冰雪点了点头,挥手让初晴赶去慈宁宫。 刚准备去偏殿看望燕儿,却见初雨从大殿门口走进来,冰雪愣了一下,问道:“寿康宫那边怎么样了?” 今儿陪 尼楚贺去寿康宫的大宫女只有她们两个,初雨心思缜密,谨慎小心;冰雪武艺高强,随机应变。只是没想到都被皇太后给打发出来了,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皇太后要对皇后娘娘不利,哪有主子不带有奴婢在身边的道理。于是便留下初雨在寿康宫周围观察形势,冰雪暂且回到景仁宫思量对策。可那皇太后也是个心机深厚之人,当下便派人将初雨送回来了,如今尼楚贺只身一人待在寿康宫,危险又大了一分。 冰雪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冷哼一声并不说话,转身进了偏殿。初雨跟在身后,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看来皇太后把时间算准了,要不然怎会万岁爷前脚刚走,她那边就出事了。” “她最好是跟诚嫔的死没有关系,平白连累主子娘娘算怎么回事!” 两人一同来到偏殿厢房,燕儿正在房间里走动,见到冰雪和初雨连忙笑道:“姐姐们来看我了,快过来坐。” 冰雪没那么多耐心,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我问你,你侍奉诚嫔娘娘十几年,可见过她和谁有过节?当日在御花园撞倒惠妃娘娘的人究竟是不是诚嫔娘娘?你们景祺阁的食物是由谁送来的?皇太后曾说要好好照顾诚嫔,后来又怎会莫名其妙去世了……” 一连串问题问得燕儿头脑发昏,皱了皱眉,双手抱住脑袋,好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初雨扯了扯冰雪的衣摆,怪道:“你别吓着她,她的病刚刚好。”然后转向燕儿,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你别害怕,这里是景仁宫,没人能伤得了你。你若是真的心疼你主子,想为你主子报仇,就把你所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诉我们,皇后娘娘会为你做主的。” 燕儿抬起头来,神情变得有些恍惚,轻喃道:“主子……皇后……”像是进入了游离状态,只能看到双唇一上一下地颌动,却听不清嘴里究竟说的是什么话。 冰雪和初雨紧蹙双眉,燕儿这样神乎神乎的终究不是个办法,正愁恼找不到问题的突破口,却听那燕儿突然大声说道:“是昭妃娘娘。” “什么?你再说一遍……”她们只感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一瞬不瞬地盯着燕儿,试图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昭妃娘娘每天都会来景祺阁看望主子,还有她的贴身宫女喜儿,还会经常给咱们送吃的来呢。”说着说着又摇摇头,燕儿一副苦恼的样子,“昭妃娘娘跟宫里各位娘娘的关系都很要好,在主子没被打入冷宫的时候,就已经对主子很好了。我记得……记得… …昭妃娘娘说是……说是受了太后娘娘所托。” 不知怎的,燕儿说到这里又哭起来,“若不是太后娘娘照应着,我们主子恐怕……恐怕早就死在景祺阁了。我不知道是谁害死了我们主子,只是觉得她在死之前太过反常,整个人疯疯癫癫,语无伦次,见到谁就撞谁,没人能拦得住她……” 冰雪脸色一沉,抬头和初雨对视一眼:“她的病还没痊愈。” 初雨反驳道:“至少我们知道诚嫔的死和昭妃或者太后有关。”稍微顿了一下,初雨俯在冰雪耳边轻声说道:“昭妃身边那位喜儿,是咱们的人。” 冰雪猛地一惊,似乎能够想到皇太后扣留皇后娘娘的原因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见初晴从门口走进来,哭着一张脸。冰雪暗道不好,连忙上前问道:“太皇太后怎么说?” “太皇太后说,皇太后身体不适,主子作为儿媳,在跟前侍疾是应该的,没什么大惊小怪。还说她想念小孙子了,让奶娘把小阿哥抱到慈宁宫去。” ☆、再世为后 “现在天色已晚,你就说小阿哥睡下了,不方便抱过去。”初雨沉思片刻,果断拒绝道。 她们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个阴谋,万岁爷走了,皇后头上压着两座大山,皇太后已经初现端倪,要与皇后为敌。而太皇太后,这时候应该出来住持大局才对,而不是想着要抱小孙子。 冰雪是玄烨训练出来的人,考虑事情要比初雨初晴周全得多,当下灵机一动,“我去找建宁公主,初晴你再去看看燕儿,初雨你保护好小阿哥。” 话音刚落地,人影就消失不见了。 走到半路又折回来,建宁公主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哪有权力去管这档子事?冰雪暗自蹙眉,如今在皇宫里找不出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来,可真是愁死个人。 突然顿住脚步,心下一横,施展功夫朝寿康宫赶去,她就算死也不能让皇后娘娘有半点差错。 “她这时候过来做什么,告诉她皇后已经休息了,明日哀家还要带皇后去潭拓寺为大清礼佛呢。”皇太后手里捧着白天那只锦盒,听到景仁宫大宫女冰雨求见,也丝毫不予理会。 太监领了命,就要行礼退下,却突然被皇太后身边一个中年嬷嬷制止,“太后娘娘不妨让那丫头进来,看看她怎么说?” 说着顿了一下,又道:“皇后还怀着身子,这寒冬腊月的……” 皇太后一声冷笑,“怀着孩子又如何?未必是咱们*新觉罗家的种!”然后面向那太监喝道:“打发她回去,若是再敢无理取闹,别怪哀家不客气。” 冰雪在寿康宫吃了闭门羹,想要硬闯却又担心尼楚贺的安危,只好躲在宫门口,急得跺脚想法子。 尼楚贺被皇太后安排在寿康宫后殿佛堂,一个人正坐着沉思,却见房门突然被打开,定睛一看,原是皇太后身边的管事嬷嬷。 “太后让奴婢给娘娘送了两套棉被过来,夜里冷,娘娘小心身子。”嬷嬷将棉被放下,说完转身就走。 尼楚贺连忙喊道:“嬷嬷请留步。” 那嬷嬷转过头,“娘娘还有什么吩咐?”抬眼瞥见尼楚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笑了笑,安抚道:“娘娘有什么话只管问,这皇宫里上上下下无不惦记着娘娘的好,虽然奴婢不明白太后为什么把娘娘留在寿康宫,却也知道太后不是真心要伤害娘娘的。” 尼楚贺撇了撇嘴,她现在已经伤害到本宫了。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静下来,问道:“太后 手上抱的那个锦盒里面装的是什么?” “诚嫔娘娘的骨灰,连睡觉都抱着呢。”嬷嬷神色黯然,眼里带着一丝心疼,“从小到大,太后把诚嫔娘娘捧在手心里疼,哪知道就这么去了。整日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大圈儿了,就是奴婢看着,这心里也不好受呐。” 尼楚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挥手让嬷嬷退下。静坐在软榻上愣神,这么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皇太后那性子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又是个手段了得的,一不留神栽在她手里,说不定还会送了小命。看来她必须跟皇太后摊牌,既然皇太后如此在乎成韵,那就得从成韵身上下手。 又静坐了片刻,尼楚贺站起身来,打开房门朝皇太后的寝室走去。 “太后娘娘打算怎么处置臣妾?” 皇太后看着尼楚贺一脸不怕死的表情,一声冷哼:“杀人偿命,自然是给我的韵儿报仇。”转过身,取下挂在床头的那一方龙华,扔到尼楚贺手中,“哀家的皇儿可不是你所说的那个冷血无情的帝王,废后静妃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你去哪儿弄来的孤魂野鬼,占据了哀家皇儿的身体,此刻倒显摆起威风来。” 尼楚贺听得清楚,皇太后恨她,不外乎两个原因:第一,皇太后认为是她暗中杀害了成韵,这也不是没有根据,从她重生到这个世界起,就没有一天不跟成韵发生冲突的;第二,傻帽的灵魂被他们驱赶到成安的体内,表哥孝敬两位太后也只是表面功夫,骨子里的杀伐果敢、冷酷无情是改不了的,皇太后还要为她的傻帽儿子报仇。 “害死成韵,对我来说没有半点好处。”她知道,这个世界博尔济吉特一家都是个粗暴脾气,若是不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那就别想从这一根筋的皇太后手上逃命。 皇太后抬起头,玩味地看了尼楚贺一眼,干脆沿着床沿坐下,冷笑道:“这紫禁城哪个角落没有你佟佳氏的人,想对谁下手还不容易?” 尼楚贺皱眉,越来越觉得皇太后不可理喻。 “昭妃身边的喜儿,皇后娘娘可还记得?喜儿每天往景祺阁送的东西,皇后你不可能不知道。后来韵儿精神失常,跑出来不小心撞到你和惠妃,这真是巧了,为什么你完好无损,偏偏惠妃难产而亡了呢?好一个一箭双雕!” 真真是可笑,她这些日子一直在查成韵的死因,到头来居然怀疑到她身上!尼楚贺一声嗤笑:“太后娘娘若不相信臣妾,大可找喜儿来对质,还有……看看成韵身边的燕儿姑娘又怎 么说!” 稍微顿了一下,斟酌片刻,又道:“至于万岁爷的事情,臣妾自会给太后娘娘一个交代,只如今万岁爷在前线行军打仗,而咱们在后宫明争暗斗,难道这就是太后所说的大清国风?臣妾只知道,自从潭拓寺的那一场法事后,万岁爷勤政为民,宵旰焦劳,平定三藩,亲征噶尔丹,无时无刻不把大清国事放在第一,从未做过对不起*新觉罗列祖列宗半点事情。” 皇太后被尼楚贺说得一愣,接着又是一声冷笑:“怪不得皇帝这么听你的话,这张小嘴儿还真是会说话。” 双方对峙,僵持不下,谁也不让谁,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极为敏感。 恰恰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尖叫:“抓刺客!” 皇太后和尼楚贺同时站起来,面露惊慌,接着便看到两三个太监连滚带爬地走进来,战战兢兢地禀道:“太后娘娘别出去,外面有刺客。” 尼楚贺双眉一横,立即吩咐道:“保护好太后娘娘,我出去看看……”说着就往外走。 “皇后娘娘……”那太监嘶喊了一声,尼楚贺早已不见了身影,便连忙召集几个年壮的太监围在皇太后寝室,保护皇太后的安全。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辰,整个寿康宫才平静下来。此刻已被捉住,是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女子,旁边还跪了一个女子,却是尼楚贺身边的大宫女冰雪。 皇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来到大殿,尼楚贺早已横眉怒眼审问这两人了,见到皇太后行礼道:“皇额娘……” “这是怎么回事?”皇太后脸色不好,语气不善,指着冰雪问道。 冰雪低着头小声答道:“奴婢见不着皇后娘娘,心里担心,就蹲在寿康宫门口不敢回去,不曾想后来看到一个黑衣人闯了进来,奴婢害怕,就大叫了一声,引来侍卫将刺客抓起来。奴婢……奴婢只是担心主子,打扰了太后娘娘的休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皇太后一声冷哼,又把视线转向那名黑衣女子,厉声问道:“你是谁?夜闯我寿康宫该当何罪?” 话音刚落,就见那女子口吐鲜血,直直地倒了下去。 一个太监上前,在那女子鼻前探了探,然后起身禀道:“主子,她已经咬舌自尽了。” 皇太后眉头皱成一团,“晦气!拖下去埋了。” 又抬头看了看尼楚贺,见她脸上担忧的神色不似作假,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向冰雪说 道:“今儿晚上就留在寿康宫伺候你主子吧,天色不早了,哀家要歇息了。” 尼楚贺福了福身,目送皇太后离开,弯腰将冰雪扶起来。 刚走了几步,又见一个太监折回来禀道:“启禀太后娘娘,在那刺客身上发现了这个东西。”说着递给皇太后一块翡翠玉佩。 皇太后顿足脚步,接过玉佩仔细瞧了瞧,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转过头晦暗不明地看了尼楚贺一眼,将那玉佩揣在怀里,一声不吭进了内室。 尼楚贺被皇太后盯得莫名其妙,此刻也不愿多想,吩咐宫人将寿康宫前殿收拾整理了一番,然后携着冰雪来到后殿佛堂。 “主子……” “是不是咱们的人?”尼楚贺神情凝重,眼神冷漠,带着质问的语气道。 冰雪低下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尼楚贺气恼,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狠厉,“胡闹,寿康宫也是能乱闯的!平白搭上一条人命进去。” 冰雪跪了下来,带着哭腔,“若是主子有个好歹,就算咱们十几条人命也不够。” 隔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尼楚贺开口说话,便知她当真生了气,冰雪懊悔道:“奴婢也是担心主子的安危。刚才初晴去了慈宁宫,太皇太后在这时要见小阿哥,奴婢想法子给拖住了。又不知什么缘故,太后将主子软禁在寿康宫,景仁宫里连一个主心骨都没有,奴婢……奴婢也是……” “别说了。”尼楚贺抬手,打断冰雪的话,又问:“阿哥现在怎么样了?” “由初雨照顾着,还有姐妹们暗中保护,不会有事的。”顿了一下,又放低了声音在尼楚贺耳边瞧瞧说道:“燕儿姑娘醒过来了,昭妃娘娘的嫌疑最大。” 尼楚贺心下一惊,“昭妃?”当真是昭妃???!!! 如果是昭妃的话,那皇太后怀疑她的理由就更加充足了。望眼整个后宫,有分位的妃嫔当中,惠妃已经爬墙跟纳喇成德走了;宜妃年纪小,心思单纯;荣嫔争强好胜,凭着自己几分姿色倒是在玄烨面前晃悠几回,还在找机会得宠;诚嫔从一开始就跟她不对付。 就只有昭妃,性格温和,心地善良,与世无争,所以她与昭妃走得较为亲近。恐怕在有心人眼里,昭妃早就是她皇后一党的人了。 不行,绝不能把矛头指向自己,况且凭她的直觉,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只是不知道太皇太后扮演的是个什么 角色?在她被皇太后所困之时居然来要胤祧。 “想办法传话给初雨,让她联系长春宫的喜儿。我非查它个水落石出不可!”尼楚贺双眉紧拧,心底冷笑不已,当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表哥一走,这皇宫里,不论是大小老少,真面目都露出来了! ☆、再世为后 卯时三刻,天刚蒙蒙亮,尼楚贺就被外面的吵闹声弄醒,起了床穿好衣服,让冰雪出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冰雪应了声便出门了,过了一会儿又折回来,禀道:“太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让主子早点回去,待会儿还要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尼楚贺闻声一愣,皱眉道:“放我回去?”难不成是昨天那番话起了效果?还是被她遗漏了什么? “奴婢伺候主子洗漱,咱们还是先离开寿康宫再说。”冰雪可不管这么多,自从主子做了皇后,昨日还是最狼狈的一次,若皇太后当真不放人,一来太皇太后那边不好交代,二来这后宫里也不会平静。如今看来,皇太后还不想把事情闹大。主子夹在两位太后之间,可真是为难。 主仆两人梳洗妥当,又进来几个领路的太监,提着灯笼赶回了景仁宫。 景仁宫里,主子没回来,谁都不敢睡,宫人们熬了一个通宵守护小主子。尼楚贺一进宫门就看到这么一副景象,初雨倚在大殿门口不停地张望,初晴趴在案几上睡着了,其他宫人们都是一副担忧焦虑的神情,看守胤祧的人却是比往日多了两倍不止。景仁宫的黑夜如同白天,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众人看到尼楚贺平安回来,才大大地送了一口气。初晴干脆扑倒尼楚贺怀里哭了起来,尼楚贺一脸无奈,待众人的情绪都稳定下来,才走到内室,看望还在熟睡中的胤祧。 “你去把燕儿叫过来,我有话问她。”尼楚贺来到大殿,对初晴吩咐道。 初雨和冰雪一左一右站在尼楚贺身旁,周围伺候的都是几个心腹宫女,初晴得了令便退下,半响后带着燕儿从侧殿走过来,答道:“主子,燕儿来了。”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此时燕儿刚刚睡醒,脑子还不算糊涂,答话也很流畅。 尼楚贺抬手,让初晴将燕儿扶起来,温和笑道:“身上的病可大好了?” “多谢娘娘关心,奴婢的病已经好多了。” “那便好,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我,这不仅关系到你家主子的冤情,还关系到我的清白。”尼楚贺尽量放柔了声音,不去刺激燕儿,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节骨眼上,她也顾虑不到这么多了,当务之急是要将谋害成韵的真正凶手找出来。 调整了一番情绪,又问:“昭妃是否经常去景祺阁?她去景祺阁一般是做什么?或者跟诚嫔谈些什么话?” 燕儿自是明白事情的严重 性,也不敢乱说,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遍,答道:“我们景祺阁的食物向来是由皇太后吩咐内务府特地准备的,虽说比不上以前在咸福宫的时候,但也不至于太差。不知道后来是怎么回事,内务府公公送来的食物越来越差,主子几度吃不下饭,也寻不到人去回禀太后,所以主子的身体从那以后就越来越差了。 “有一天,昭妃娘娘来看望主子的时候,见景祺阁的食物实在难以下咽,便主动把这事承包在她身上。每天她身边的大宫女喜儿都会来景祺阁送东西,昭妃娘娘也隔三差五来景祺阁坐坐,还经常劝慰主子要想开些。 “奴婢本想请求昭妃娘娘去禀报皇太后,可是昭妃娘娘说,有她照顾主子,不用麻烦太后。以至于后来,主子突然精神失常,就像发了疯似的到处乱跑,奴婢拦不住,没过多久就听到喜儿过来说,诚嫔娘娘死了。所以奴婢就认为是昭妃娘娘害死了主子,但是昭妃娘娘还会来景祺阁,奴婢害怕,就装神弄鬼吓唬她,直到后来遇见了皇后娘娘……” 尼楚贺仔细观察了一番燕儿,的确是比那次在景祺阁见到她的时候好多了,这话倒是有八分可信。只是……昭妃应该没有杀害诚嫔的理由,即是杀了诚嫔,为什么不斩草除根,一并将燕儿也杀了?省得被人抓到证据! 燕儿突然大哭起来,不停地朝尼楚贺磕头,“皇后娘娘,您可要为诚嫔娘娘做主啊。” 皇太后已经知道喜儿是她的人,若是这番说辞被皇太后听了去,必定是对她不利的。尼楚贺轻蹙娥眉,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你放心,这事本宫自有主张,你先下去养病。” 燕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尼楚贺,“这是昭妃娘娘丢在景祺阁的东西,被奴婢捡到了。” 尼楚贺接过玉佩,猛然一惊,挥了挥手让燕儿退下。然后将翡翠玉佩交给冰雪,“昨天晚上,夜闯寿康宫的那个女刺客身上,也有这么块玉佩。” 冰雪惊道:“难道昭妃娘娘是太皇太后的人?” 尼楚贺疑道:“这话怎讲?” 冰雪道:“昨日我让冰风假扮刺客闯入寿康宫的时候,特意将这种样式的玉佩放在她身上,其目的就是要让皇太后把注意力转移到太皇太后身上。主子有所不知,太皇太后手下的人都持有这么一块玉佩,就像我们暗卫的人手臂上都纹有飞鹰一样。那块玉佩是太皇太后手下人的信物,玉在人在,玉损人亡。” 太皇太后在皇宫里居然还有这么一群势力?表哥怎么没有告诉过她? 又听得冰雪继续说道:“这股势力也是属下们近日才发现的,还没来得及禀告给主子爷。” 尼楚贺心里越发没底:“可有探清对方的底细?” “势力不大,全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中,只是摸不清对方的目的何在。” 尼楚贺正沉思,却听到外面的太监来报:“宜妃娘娘求见……”尼楚贺抬头看了看天色,才发现已经大亮了,便知已到了妃嫔们请安的时刻。暂且收好心思,让厨房炖了一碗莲子汤,小喝了几口便携着初雨等人来到景仁宫大殿。 “昭妃怎么又没来?”尼楚贺抬头扫视了殿里几个妃嫔,发现只缺了昭妃一人,皱着眉头有些不喜。 话音刚落便听到守门的太监进来禀道:“皇后娘娘,长春宫的大宫女喜儿姑娘求见。” 尼楚贺微微一愣,说道:“让她进来。” 片刻,走进来一个身形娇小、面目清秀的宫女,跪下来朝尼楚贺行礼,又对宜妃和荣嫔磕了几个头,这才缓缓说道:“启禀皇后娘娘,昭妃娘娘昨儿染了风寒,今天恐怕不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让奴婢来景仁宫请罪。” 荣嫔在一旁听了这话一声冷笑:“昭妃姐姐身体娇贵,你们做奴才的也不小心一点,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隔三差五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可见是把这宫里的规矩当做儿戏了。” 喜儿低着头不说话。 尼楚贺没由得一阵烦躁,转头吩咐初雨:“我那里还有上等的人参补品,你带喜儿去取些来,待会儿送到长春宫去,让昭妃安心养病,早日康复。” 初雨眼神一闪,当即明白了尼楚贺的意思,应了声‘是’便带着喜儿进了内室。 尼楚贺不再多说,又领着宜妃和荣嫔朝慈宁宫走去,接下来便是应对太皇太后这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了,她实在不明白太皇太后为什么会参与到这件事中来。这样对她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想着争权夺利? 来到慈宁宫,皇太后早已坐在太皇太后的左侧了,受了尼楚贺等人的礼,又做一副菩萨状,手拿佛珠口念佛语,把这里的人当做是空气。 “胤祧昨儿个是怎么了?”太皇太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向尼楚贺询问胤祧的情况。 尼楚贺勉强笑了笑,“估计是前儿惹上了风寒,昨儿个就发烧了,还让太医开了几 服药,这几日怕是不能来老祖宗膝下敬孝了。” 太皇太后怪嗔了尼楚贺一眼,责备道:“你这个做娘的也是,连儿子都照顾不好,平白让哀家的小孙子受了这么多委屈。” “这……”太皇太后明面上是个老小孩,说话不经大脑,不跟她一般见识。尼楚贺尴尬一笑,又道:“是呢,都是臣妾的不是。不过最近天气转凉,老祖宗也要注意凤体才是,昨儿个皇额娘身体不适,今儿个昭妃妹妹又病倒了,臣妾心里有愧,只能说些口头话。” 说着又转向皇太后,关心道:“皇额娘今日可大好?” 皇太后撇过头,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声:“大好了,劳烦皇后挂念。” 太皇太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回头望了苏麻拉姑一眼,笑道:“我昨儿个还让苏麻去内务府取了些暖碳来呢,这里暖和着。”然后看向尼楚贺,“倒是皇后你,整日操持宫务,肚子里怀着一个,手里还带着一个。不如将胤祧抱到慈宁宫来,哀家替你养几日,待这段时间忙过了,你再抱回去。” 尼楚贺一愣,下意识朝皇太后看去,却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太皇太后是个什么意思?怎么跟她抢起儿子来了? 迟疑道:“胤祧最近身体不大好,就怕麻烦到老祖宗了。” 太皇太后不以为意,笑道:“那孩子从小就跟哀家亲近,再说哀家也乐意养自己的小孙子。对了,胤祧现在会说话了吗?真想听那孩子叫一声祖奶奶。” 尼楚贺无奈,略带抱怨的语气说道:“那臣妾就只好忍痛割*了,说不定那孩子长大了最亲近的就是老祖宗了。”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太皇太后道乏了。皇太后和尼楚贺便行礼告退,出了慈宁宫,先打发宜荣两位妃嫔回去了,皇太后才用讥讽的口气说道:“这姜啊,还是老的辣。怎么?自己的儿子被别人抱走的滋味如何?” “皇额娘……”尼楚贺心里也不好受,现在越发摸不透皇太后的心思了。 皇太后斜睨了尼楚贺一眼,一边向前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待会儿把燕儿带到寿康宫来,那个昭妃,你给哀家好生看着,不许她早死了!有那个本事害死哀家的韵儿,就要那有个能力来承受哀家的怒火。” 尼楚贺刚想应‘是’,却又被皇太后一声怒吼:“还有你,身为皇后,治宫不严,等收拾了那个贱人再找你算账。” 说完一声冷哼,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世为后 尼楚贺回到景仁宫,着人将燕儿送到寿康宫,一切真相即将浮出水面。皇太后之所以不再针对尼楚贺,除了燕儿告诉她的关于景祺阁的真实情况,还有那天晚上在刺客冰风身上搜到了那块翡翠玉佩。皇太后曾在苏麻拉姑那里见到过相同的玉佩,所以便把矛头转向了太皇太后。 下午,尼楚贺携着初雨并几个宫女嬷嬷来到长春宫看望昭妃。 她作为皇后,掌握后宫大权,自然是要将整个紫禁城的一举一动都收于眼底,所以,到各宫各处安排眼线,那是理所当然。昭妃身边的喜儿就是她放在长春宫的一枚棋子,不过这枚棋子不好使,从来没有向主子传递过有用的信息,相反,连昭妃暗害诚嫔这么大的事情,喜儿都一直瞒着尼楚贺,并不向上级禀报。 尼楚贺的直觉,喜儿已经倒戈叛变了,成了昭妃的心腹。 果不其然,当她审问昭妃的时候,喜儿跪在一旁不停地磕头求饶,希望她能饶了昭妃,“求皇后娘娘恕罪,奴婢罪该万死。自从娘娘安排奴婢进了长春宫,昭妃娘娘便视奴婢为亲姐妹,拿奴婢作为知己,奴婢感念昭妃娘娘的恩德,奴婢……奴婢……是奴婢背叛了娘娘,求娘娘赐罪。” “喜儿……”昭妃虚弱地从床榻上坐起来,嘶哑着声音喊了一声,但效果并不明显。 尼楚贺轻微勾唇,勉强平静内心的怒火,扶着昭妃重新躺下,温和道:“你身子弱,别乱动。”抬眼看了看喜儿,让初雨将她扶起来,又转向昭妃说道:“你若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我知道你向来是个处事低调之人,绝不会平白无故与诚嫔结仇,更不会参与到这后宫的争斗中来。” 昭妃紧蹙双眉,似乎有难言之隐。 喜儿在一旁着急,哭道:“主子,你就告诉皇后娘娘吧,皇后娘娘一定会给主子做主的。” 几番劝慰,才从昭妃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原来竟是太皇太后指使,联合昭妃之父遏必隆谋权夺利,暗中害死诚嫔,刺激皇太后,然后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尼楚贺,待到皇太后和尼楚贺闹掰,她便坐收渔翁之利,收揽后宫大权。 康熙是由皇太后抚养长大的,从小到大,也只有皇太后的话,康熙能够顾忌一二,太皇太后不过是名号好听罢了,手中并无实权。所以才将目标转向现在皇帝唯一的子嗣胤祧。 “难怪自胤祧一出生,太皇太后就想尽各种办法亲近他,只是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尼楚贺心中纳闷儿,一开始太皇太后留 给她的印象就不错,就是个闲着没事干的老太太,整日逗弄重孙到无可厚非,怎么会想着争权夺利,让她和皇太后争锋相对? 昭妃从喜儿手中接过温水,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臣妾的时日不多,只求娘娘看在多年相处的情分上,饶了喜儿。所有的事情都是臣妾指使喜儿做的,与她无关,也与臣妾的家族无关。” 尼楚贺猛地抓住昭妃的手腕,命令道:“你不能死!” “娘娘……” “养好身体,明日我带你去见皇太后。”不管太皇太后出自何种目的,她都不允许这样的状况再出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两个人斗法,将她夹在中间难以做人,倒不如现在就做个了断。 昭妃眸中含泪,楚楚可怜的望着尼楚贺,却得不到半点怜惜,只好点头,在喜儿的服侍下重新躺下。 出了长春宫,她只觉胸中的那口闷气越发沉重了,尼楚贺将手搭在初雨的手背上,整个人显得疲倦憔悴。初雨轻唤了一声,“主子……” 尼楚贺勉强笑了笑,“走吧,先回去休息休息。” 五日后,太皇太后突然提出要去盛京养老,倒是给皇太后和尼楚贺来了个措手不及。连忙让内务府准备太皇太后出行用的物品和车辇。 皇太后一声看着尼楚贺一声冷笑:“她这是做贼心虚呢!” 尼楚贺沉默不作声,想来太皇太后是知道她们已经查出了事情的真相,但是太皇太后是长辈,也不好做得太过,只能随了她的意愿。不曾想在太皇太后离开的头一天晚上,将她叫到慈宁宫,说了一整夜的话,那个时候,她对这个老太太的看法又改变了。 太皇太后的本质不坏,紫禁城是个利欲熏心的地方,再单纯的人进了这里,都会变成杀人高手。她在盛京生活了二十多年,先帝在世的时候,是她一手把持着朝政,掌控后宫,整个大清在她的治理下进入盛世。只是没想到先帝会这么早就驾崩了,她也就失去了治理朝政的支柱,而皇太后作为康熙皇帝的养母兼嫡母,取代了她当年的角色,在朝堂后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皇太后的教导毕竟是失败的,她也曾听说过康熙的荒唐事迹,却是在等待时机,待到群臣共愤的时候,她就从盛京回来,重新挑起重任。可是后来皇帝突然之间变了,变成了一个兢兢业业,为国为民的好皇帝,还娶了一个端庄大方,贤惠淑德的好皇后,她便知道,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堂,就再无她的插足之地。 俗话说,你对一件事的期望越高,失望就会越大。皇太后不知为什么突然一下子不再插手皇帝的决定,变成了一个吃斋念佛的老佛爷,整个后宫唯一能让她在乎的也就只有成韵一人。恰值皇帝大婚,太皇太后便赶回京城,紫禁城的明争暗斗挑起了她歇息多年的权欲,希望在如土之前还可以风光一回。 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这个世界的规则和逻辑本就是不能用常人思维来理解的,与尼楚贺前世所在的康熙王朝根本就是两个档次,倒不是太皇太后的段数有多高,只是这后宫里人口太过单薄,一眼就能看出是谁在搞鬼。 太皇太后走了,同时还带走了宫里唯一不安分的妃嫔荣嫔,皇太后也无奈,她总不能明着拦住太皇太后说要报仇,只好称病不去送行。昭妃在太皇太后走后病情更加严重了,不到一个月便病逝在长春宫。喜儿被尼楚贺打发到了浣衣局。燕儿从此以后跟随在皇太后身边。 整个紫禁城进入了新的运转轨道。 ———————————————————————————————————————— 次年三月,回疆传来万岁爷大败噶尔丹的消息,尼楚贺正躺在产房内艰难地生产。皇太后心里有疙瘩,只派了几个嬷嬷去景仁宫照顾,并不亲自前往,对玄烨打了胜仗这一事也高兴不起来,那具身体里面终究不是他抚养长大的皇儿。 酉时,景仁宫传出喜讯,皇后生了一位小阿哥。 胤祧迈着小短腿来到产房外,嚷着要看弟弟。奶娘将小阿哥抱出来,让胤祧瞅了瞅,谁知他立马皱着眉头,一副嫌弃的表情,“弟弟好丑,我要额娘……” “哎呦,我的小祖宗,皇后娘娘刚歇息呢,别去打扰她。”奶娘抱着胤祧走出房间。 胤祧拳打脚踢以表示自己不满。这时候燕儿走进来,对初雨说道:“太后娘娘让奴婢来转告皇后娘娘,她老人家想念大阿哥了,让娘娘把大阿哥送到寿康宫暂住几天。” 初雨大喜:“那敢情好,我去跟皇后主子通报一声,娘娘刚刚生产,身体虚得很,大阿哥又是个无法无天的,正愁找不到人管他呢。” 胤祧在奶娘怀里竖着耳朵听两人的谈话,似乎能够明白初雨话里的意思,撅着小嘴横了初雨一眼,“姑姑坏坏,我要告诉额娘去……” 一句话说得整个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尼楚贺在里屋听到了燕儿的传话,便大声道:“你带着胤 祧过去,替我谢谢太后娘娘。” 一个月后,玄烨领着数万将士回到京城,一回到乾清宫就迫不及待地换下行头,急急忙忙朝景仁宫赶去。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胤祧趴在摇篮边,不停地用手指戳摇篮中的小包子。胤祧见到玄烨也不理会,赏给玄烨一个免礼的眼神,继续转过头进行他的戳包子大业。 夫妻俩半年不见,少不得要诉说着对对方的思念和牵挂,命人将碍眼的一大一小两个包子拎出去,亲热了一阵,玄烨才记起刚出炉的包子来。 胤祧紧紧攥着尼楚贺的衣袖,一脸敌意地看着玄烨,紧绷着小脸不说话。 玄烨愣了一会儿,然后笑起来,“他不认得我了……” 尼楚贺低头看了看胤祧的表情,忍不桩噗嗤’一笑,把胤祧拉到身前,指着玄烨对他说道:“祧儿过来,快叫阿玛。” 胤祧皱着小眉头,狐疑地看了玄烨半响,还是紧闭着小嘴,转过身,把小脑袋埋在自家额娘香香的怀里。 玄烨脸上的笑容一僵,对上尼楚贺无奈的神情,双眉一横,伸手将小东西拎到自己跟前,板着脸说道:“臭小子,你以前摸了多少鼻涕眼泪在你老子身上,还没跟你算账呢,现在倒跟我装疯卖傻来了。” 胤祧害怕地看了玄烨一眼,然后把求救的目光转向尼楚贺,却见自家额娘抱着小弟弟丝毫不理他,突觉得有些委屈。接着眼珠一转,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怪不得看着这么眼熟,原来是皇阿玛呢,嘿嘿……阿玛您变黑了,孩儿都没认出您来。”说着又突然抱着玄烨的胳膊大哭起来,“孩儿好久没见着阿玛了,还以为阿玛您不要孩儿了呢,呜呜呜……孩儿好想念阿玛……” 玄烨被这小东西弄得一愣一愣,和尼楚贺对视一眼,毫不客气地把胤祧扔给奶娘,然后面向尼楚贺,“你是怎么教孩子的?跟个人精儿似的,这才多大,都学会撒娇了……” 尼楚贺不在意地笑笑,“哪个小孩子不会撒娇,咱们胤祧这是早慧呢。” 一家人玩闹了一会儿,尼楚贺让奶娘把两个小包子带出去,自己则跟玄烨说起这半年宫中所发生的事情。其他的事玄烨倒不甚在意,任凭尼楚贺怎么处置都行,单独皇太后那一出,不得不让他引起警惕。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皇太后居然会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瞥见尼楚贺一脸担忧的神情,玄烨安抚地笑道:“无碍,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就好。”说着顿了一下,又道:“过些日子我让 礼部理个章程出来,将昭妃和诚嫔追封为贵妃,安葬在景陵寝园去。” ☆、再世为后 玄烨回京的事宜刚刚安置妥当,那边皇太后就找上门来,不为别的事情,单为成韵被追封为贵妃一事。按理说,一个嫔位,死后被追封为贵妃,那是天大的恩赐,但皇太后不这么想,撇开姑侄女这一层关系不说,就是那死去的昭妃,可算得上是成韵的仇人。居然要让成韵和那个贱人一个品级,打死她也不能同意。 皇太后这一闹就闹到了乾清宫,先不计较玄烨和尼楚贺把她皇儿弄没的事,横竖自从这两人进了宫,成韵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死了,让她的品位高一级,也算不得过分。 比贵妃品级高的当属皇贵妃,要玄烨将成韵追封为皇贵妃?那是门儿都没有的事。皇贵妃相当于副后,那岂不是等他驾崩了还得把成韵弄到墓穴里来跟他合葬?没道理自找麻烦,还会惹得表妹不高兴。 一道圣旨下到礼部,就按万岁爷说的办,若是有一丁点儿差错,仔细你们的脑袋。 皇太后心中不服,和皇帝陷入冷战阶段。 玄烨可比不得傻帽皇帝,还会隔三差五去给皇太后赔不是,那朝堂上的事情多着呢。噶尔丹虽说吃了败仗,但终究野心未泯,只是暂时和朝廷表面上议和。最近这些日子,他必须加紧操练军队,休养生息,努力赚钱,若是等噶尔丹卷土重来的时候,也有足够应付的兵力和财力。 皇帝不行,那就找皇后去。不管你两口子有多大本事,反正明面上还是得对她这个皇太后恭恭敬敬的,她不就是想为韵儿讨个公道么?哪里不对了? 尼楚贺尴尬地笑了笑,态度还算温和,柔声劝道:“如今昭诚两位贵妃入葬的仪式都准备妥当了,这个时候改了品级,似有不妥。更何况朝廷刚与噶尔丹打了一仗,国库空虚,手头吃紧,连二阿哥的满月席都免了,又哪有精力再去添置其他的物品?” 皇太后一声冷哼,“哀家说不过你,反正明儿你让皇帝把韵儿的分位往上抬一级,否则……咱们就摊牌算总账!” 皇太后所说的摊牌,就是把玄烨这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妖孽占据了她儿子的身体这一事抖出来,闹他个血雨腥风。总的说来,在意识到玄烨不是他皇儿后,皇太后的脑子又糊涂了。 玄烨和尼楚贺倒不是怕皇太后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不过如今大清国外患严重,万不能出了内乱。皇太后没有了成韵,连儿子也不是自己的了,难免会做出有失分寸之事。所以,这档子事能够私下解决那更好。 最佳人选当然是皇太后名副 其实的儿子曾经的康熙如今的成安。 去年傅家被查出私藏前明乱党,整个傅王府上百口人流放充军,傅怀玉被扔到栊翠庵剃度为尼。成安就是在那个时候离家出走,去了江浙一带。一来是体验向往已久的民间生活,这二来嘛,若是能遇到让他念念不忘的芸儿,那就更加完美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成安一边游玩一边寻人的过程中,还真让他把芸儿给碰上了。当时芸儿拜了一位绝世高人为师,整日练剑习武,或者上山采药,只为厚积薄发,盼望有朝一日能够手刃康熙那个昏君,为呼延家报仇雪恨。 原来这芸儿并不是什么书香世家,而是武将豪门出身。其父呼延将军原是朝廷干将一员,十五年前,由于受了歹人的诬陷,被皇帝革职入狱。谁知那些歹人根本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参奏呼延将军,康熙皇帝昏庸无能,听了奸臣谗言,不分青红皂白要将呼延家满门抄斩。那时候芸儿不过两三岁的小孩子,只见到父母双亲人头落地,仆人丫鬟横尸遍地,大火蔓延整个府邸,呼延家一夜之间变成一堆废墟。幸而她被管家偷偷带走,才有了生还了机会。自此以后,颠沛流离,四处漂泊,仇恨却在心里滋生发芽,越来越深…… 这是芸儿第一次向外人吐露自己的身世遭遇,而对象便是成安这个救命恩人兼心仪情郎。她很高兴成安能够不远万里来找她,但她有自己的无奈,即便是喜欢上了这个多情公子,她也不会跟随成安一同回去。 “芸儿自知命薄,无缘与公子再续情缘。更何况芸儿身负血海深仇,一旦失败,所遭遇的便是灭顶之灾,实在不能连累公子。还请公子回去吧,就当……就当从来就没认识过芸儿……” 眼前是娇颜俏容,眼里是心疼愧疚。听了芸儿这一番说辞,成安更不可能抛下她不管了,但是也不能把‘他就是康熙’这个事实告诉芸儿,否则他俩就会从情人变成仇人。不过幸好如今占据皇帝身体的是另一位杀伐果敢的康熙皇帝,那芸儿所有的仇恨也只能对着玄烨。 庆幸之余又甚为苦恼,芸儿报仇的决心已定,绝不会为了儿女私情抛下家族的血海深仇不顾,到时候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杀得了玄烨?万一被抓起来,那岂不是枉送了性命! 既然是他昏庸无能判了呼延将军斩立决,那责任也应该由他来担当,说什么也不会丢下芸儿一个人不管的。成安冥思苦想了一回,勉强想出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法子,对芸儿说道:“与其冒着生命危险去刺杀皇帝报仇,不如上京去告御状 为呼延将军伸冤。” “告御状?”芸儿一声冷笑,“能告谁?皇帝他自个儿不成?再说那些陷害我父亲的歹人都已经死了,我这仇除了找康熙报还能找谁!” “芸儿……”成安迟疑,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弱小的女子,竟会有这样坚定的决心,连死都不怕。 芸儿转头面向成安,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抿唇轻轻一笑,“公子不必挂念芸儿,富贵在天,人各有命,芸儿的命是早就注定了的,改变不了。今生能遇到公子,也算是芸儿的造化,即便是以后死了,也再无怨悔了。” “别这么说……”成安捂住芸儿的嘴。想了想,还是毅然地说道:“不行,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你跟我回京,我去想办法。就算你刺杀了皇帝又能如何?呼延将军已经不在了,到时候国家没有君王,必定引起天下大乱,好不容易平定的噶尔丹又会卷土重来。国不将国,民不聊生,一定不是芸儿你愿意看到的。 “康熙往日的确是糊涂,但这几年他为国为民做了这么多益事,天下百姓看在眼里。芸儿,做事别冲动,咱们从长计议……” 芸儿微微怔神,成安说的道理她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家仇在前,她一个小女子,哪里顾得上天下百姓的安危,只要能手刃仇人,就算是死也不足畏惧。 成安见芸儿如此固执,只能耐心劝解。将自己从前所做之事说得不堪入目,连同与傅怀玉结拜、以马代罪都说出来,事实证明,康熙皇帝确实是个二货加傻逼。但是后来不一样了,康熙变得*面子了,又有决断,处死一个奴才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虽然比以前更加冷酷无情的,但心系江山百姓,也算是将功补过吧。 “我从小和皇帝一起长大,知道他是个最*面子的人,到时候你让皇帝为你父亲平反,那就是打他自己的耳光,就是当着众位朝臣的面,他也不敢拿你怎样。况且我身后是整个蒙古科尔沁的势力,他不敢轻举妄动。”成安使出十八般武艺,铁了心要带芸儿走。 事实证明,傻帽不二了,但是变得更加不要脸了,把自己从前的过错全部推卸在玄烨身上,如今只要把心上人哄好就行。 不过芸儿的确是比那傅怀玉懂事理识大体,听成安这么一分析,也明白了事情的轻重。终究拗不过成安的劝说和纠缠,勉强答应跟着成安回京,至于告御状一事,还得斟酌再三才行。 于是,成安成功地把芸儿诱拐回家,一进府就听到成韵去世的消息。好 歹他和成韵也算是一起长大了,还是有那么点感情在,伤心了一回,又安抚鄂缉尔不要多想,至少捞了‘贵妃’这个头衔,也算是她成韵的造化了。再说了,玄烨他表妹尼楚贺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一两句话就能牵着你的鼻子走,就成韵那么个骄横野蛮之人,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鄂缉尔伤心是在所难免,但是他也明白,这女人一进了后宫,也就等于踏入了鬼门关。如今见到成安将芸儿带回来,心中稍微好过了一点。再者,成莹前不久传来消息,说是弼尔塔哈尔亲王正给她说了门亲事,对方是喀尔喀部王爷的小公子,对成莹还算上心。为了避免成莹再遇上傅荣那样的人,鄂缉尔决定,过段时间回趟科尔沁考察未来女婿。 这厢,成安刚把芸儿安顿下来,就接到宫里来的圣旨,宣他在乾清宫觐见万岁爷。 和玄烨见面?对着自己原来那副身体?这多别扭!成安心里不爽,不过看了看芸儿,终究还是答应下来,反正他迟早要在玄烨面前求情的,这次就当是去试探底气。 两个皇帝碰面,估计要出大事。成安好歹有自知之明,虽说他也曾是个货真价实的皇帝,可经过玄烨这几年的对比,自己的确不是块做皇帝的料,就单凭亲征噶尔丹这一条,他不被吓死就不错了,哪还敢亲自出征呢。所以,这次进宫,稍微放低了姿态,不敢与玄烨平起平坐。 ☆、再世为后 由图德海一路引领到御书房,成安这心里既感慨又尴尬,看着这气势恢宏的乾清宫,又像回到了自己以前做皇帝那会儿。奴才还是原来的奴才,宫殿也还是原来的宫殿,主人也还是原来的主人,只是主人身体里的芯子变了,就算变了也没有谁敢怀疑。成安突然觉得有些失落。 玄烨端坐在御案前,脸色平静,不怒而威。尼楚贺在一旁站着,或是磨墨,或是端茶倒水。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温馨,既不失帝后的端庄威严,又显得平静和睦。 这是三人第一次正式碰面,诡异而尴尬的氛围。 尼楚贺瞅着成安手足无措的神情,捂住嘴忍不住轻笑出声,傻帽就是傻帽,过了这么久,身上还能见到傻帽的影子。 “去给成安公子搬把椅子来。”玄烨起身,对门口的图德海吩咐道。 过了一会儿,图德海屁颠屁颠地搬着椅子来到成安跟前,友好地笑了笑,又向玄烨和尼楚贺行了礼,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坐。”玄烨指着藤椅,面向成安,惜字如金。 成安一边感受着玄烨的威严气势,一边回想着玄烨上辈子的‘残酷’经历,没由得心里一阵害怕。先不说这千古一帝的丰功伟绩,就是在气势上,他就输了一大截,又想起自己以前做得荒唐事迹,更觉得无地自容。泥煤啊,都是皇帝,又是个同名同姓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尼楚贺下了台阶,亲自捧着一杯热茶走到成安跟前,笑着安抚道:“你别害怕,皇上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今儿找你来就是想托你办一件事情。” 面对着尼楚贺,成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毕竟两人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时间,彼此也还算熟悉。接过茶杯,在唇边碰了一下,又放在案几上,笑道:“表妹有话只管说。” 话一说完就感觉自己造次了,他自个儿的嫡亲表妹已经被成韵给害死了,如今这位可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尼楚贺不甚在意,继续说道:“咱们几个人之间的事,想必你是心知肚明的。当初是我们不对,硬把你的灵魂调离出来,不过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我想成安公子也能够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只是如今皇太后已觉察出皇上的不妥,借由成韵追封贵妃一事不满闹情绪。若到时候这事情闹大了,无论是对后宫还是对整个大清,都没有好处。成安公子向来心系天下苍生,以大清国事为重,必定不会做出对江山不利的事情来。” 若不是处在关键时刻,就凭她和表哥的行事原则,会由得皇太后这么闹下去? 成安静静地听着,思维早就被尼楚贺牵着跑了。任何一个人发现自己的儿子被掉了包,都不可能平静接受,母后向来是个直脾气人,也难怪会大吵大闹。他才换魂那会儿,若不是拥有玄烨的记忆,知道对方的手段目的,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玄烨在这时候开口:“身为一国之君,朝堂一片混乱,后宫犹如散沙,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举,与吴应熊傅怀玉义结金兰,我大清的江山是从明朝皇帝手中夺来的,一个前明叛党之子也配跟大清圣上称兄道弟?真是糊涂!做事荒唐,昏庸无能,竟敢把一个畜生关进宗人府,你当皇室宗亲都是畜生变的! “年过二十,还未大婚,那正大光明牌匾后面清清楚楚写着‘后宫不得干政’,先是太皇太后,再是皇太后,整个朝堂被一个女人把持着,成何体统!身为帝王,手揽生杀大权,居然连一个小小的贵人都搞不定。朕看你是成心要把祖宗的江山拱手送给别人才甘心……” 成安低着头听训,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也不敢还口反驳,他这个皇帝当得真是窝囊。 尼楚贺瞥见玄烨激动的神色,暗道不好,她还是在上辈子的时候,听到过表哥这样训斥皇子们,如今对着傻帽也骂起来,可见心里已经不平很久了。 快步上前,递给玄烨一杯清水,柔声安抚:“小心身子,别动怒。” 玄烨一声冷哼,看着一副窝囊相的成安更是来气,袖子一甩,大手一挥,眼不见为净,直接转身进入内室,若是再这么下去,他怕自己一时没忍住,会把成安拎到奉先殿去面壁思过。 成安觉得,他在玄烨面前,特像记忆中被玄烨训斥的那些儿子。 依照两人的岁数差别,做孙子也够了,儿子还不配,他连废太子都比不过,更不用说玄烨的钦定继承人胤禛了。 成安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尼楚贺看着成安,干笑了几声,“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这么个脾气。待会儿我让图德海带你去见皇太后,还望成安公子以大局为重。” 成安苦笑:“我拥有他的记忆,自是明白自己有多么不堪。” 抬头看了看尼楚贺,突然心生一种羡慕之意,当初他虽然对懿妃很好,却还是给她添了许多麻烦,任由得傅怀玉在宫里胡作非为。若不是这样,也不至于伤透了懿妃的心,暗中与玄烨密谋 ,夺舍了他的身体去。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玄烨还是这么大的火气,若是他再抖出当年错杀呼延将军一事,那玄烨岂不是要杀了他替呼延将军偿命? 哎呀妈……芸儿的冤屈可怎么伸啊?亏他还在芸儿面前信誓旦旦,说一定能成的。 成安的情绪很低落,心情很沮丧,在图德海的带领下来到寿康宫,见到皇太后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是说你儿子活该被人踢了灵魂,还是说你儿子变成这样都是你教导的结果?皇帝对他是非常不满,那以后芸儿告御状的事准得吹了。他这复杂的、纠结的、忧郁的心情啊…… 皇太后可不知道成安身体里住的就是她念了好久宝贝儿子,只是像平常一样关心了一下,“你姐姐去了,哀家这心里也不好过。你父亲上了年纪,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你平时要多劝劝他,人各有命,韵儿那孩子命薄,都是哀家害了她。” 说着说着又伤心地哭起来。 成安对成韵天生就没什么好感,只陪着皇太后伤心了一会儿,便把话题转移到今儿的正事上来。待皇太后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成安便把他与玄烨换魂一事娓娓道来,连同玄烨和尼楚贺的身世,还有当初潭拓寺那做法的和尚的死因,包括他脑海里拥有的玄烨的记忆。 人家同样是康熙皇帝,十二岁就大婚,十四岁就亲政,擒拿鳌拜,平定三藩,三征噶尔丹,立了三个皇后就死了三个,还生了一大堆闹事的儿子,怎么偏偏他到了二十岁都没什么建树,还得被自己的养母天天监视着,不准他这样不准他那样,结果老天爷看他不顺眼,把那个世界的康熙帝送过来整顿朝纲,他就只有默默地蹲在角落里画圈圈儿。 成安越说越激动,话语间带着对皇太后的不满,还有对自己的唾弃,最后撂下一句话,“母后您看着办吧,若是跟他对上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太后气得跳了起来,“他敢!” 成安一声冷笑,“人家连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都能说废就废了,说圈就圈了,你又与他是什么关系?难不成还像我从前那样,由得你胡闹!反正我如今算是解脱了,从此以后再与这个皇宫牵扯不上半点关系,也不会被你天天看着,连宫门都出不去。” 皇太后愣了一下,如同陌生人一样地看着成安,沉默了半响,喃喃道:“原来你这么怨我?” “母后……”成安一愣,看着皇太后受伤的神情,心里突然充满了愧疚。起身走到皇太 后身前,放柔了声音轻轻说道:“孩儿都是为了母后着想,就算不顾及皇帝的难处,也要看在大清列祖列宗的面子上,别再闹了,安安分分做皇太后就行。皇后向来温和待人,也不会对母后不敬。至于成韵被追封贵妃,那也算是她的大造化了,她身前的行径您又不是不知道,就单凭她谋害皇后早产一事,皇帝也不可能给她追封‘皇贵妃’,如今这天下是他们的,难道母后还不明白么?” 他倒是明白了,只可惜明白得太迟了,反正他对做皇帝也没啥兴趣,*当谁当去。只是今儿个忧心芸儿家仇一事,方才又被玄烨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顿,所以才对皇太后冲了些。 “再说了,现在孩儿的身份是您的亲侄子,每隔一段时间还是能到宫里来给您请安,也能常常见着,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不管皇太后最后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都只得乖乖地待在寿康宫,想闹事,也看你有没有那么个本事。好歹成安这一番话是起到了作用,再也不要求玄烨追封成韵为‘皇贵妃’了。每当一个人静下心来细想之时,才觉得玄烨行事手段之残酷,又有成安所说之话对比,就更加感觉心惊胆战了。 连自己儿子都圈了,他也真狠得下心! 成安满怀阴郁回到鄂贝勒府,一进门就看到芸儿一脸担心地问道:“可是见着皇帝了?他找你去做什么?” 成安顿住脚步,怔怔地看了芸儿半响,然后突然低下头,声音哽咽:“芸儿,对不起……” “哼!果然是个昏君。”芸儿双眉一竖,娇声喝道。然后转头安慰成安:“公子你不用自责,这是芸儿的家事,本就与公子无关。公子能帮助芸儿,芸儿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责怪公子。” 成安暗自叹了口气,这算是跟玄烨换魂唯一的好处么?打死芸儿也想不到,她的杀父仇人就站在她面前。 ☆、再世为后 早上刚起了床,就听到院子里练剑的声音,成安穿好衣服,走出房门,站在台阶上,看着芸儿挥舞剑柄那英姿飒爽的模样,心里止不住高兴。 恰逢这时,鄂缉尔走过来,对成安说道:“明天我便启程回科尔沁,你姐姐在那边找了一门好婚事,想来是不可能来京城了,我回去为他们主持婚礼。你好好待在家里,不许出去惹事。” 成安目不转睛地看着芸儿,头也不抬地回道:“好,好,你回去便是,家里有我看着呢。” 鄂缉尔瞥见成安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就不觉来了气,可当着芸儿的面又不好发作,真是见了媳妇忘了爹。狠狠地剜了成安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芸儿那孩子没了父母,也是个可怜的,你若真心喜欢她,待过一阵子我回来了,到太后面前去求旨,让她老人家把芸儿指给咱们家里,省得你牵肠挂肚,心神不宁的。” “当真?”成安大喜,终于大方地赏了鄂缉尔一个正眼,又笑道:“多谢额祈葛成全。” 鄂缉尔点了点头,斜睨了成安一眼,又突然变了脸色,臭着脸甩袖子离开。人都说女大不中留,看来这儿子长大了,也未必念着父母的好,一颗心都拴在媳妇儿身上了,哪还管你老子的心情好与不好。 鄂缉尔能够接受芸儿,那是再好不过了。成安欢喜之余又有忧愁,芸儿的家仇未报,是不会和他谈及婚嫁之事的。原本的打算很完美,那玄烨是个公私分明之人,若是一张状纸诉上去,定能够为呼延将军一家伸冤昭雪,可打得却是他自己的脸。 自从昨日见识到玄烨的王八之气后,成安就退缩了,难怪记忆中玄烨那些儿子怕老子跟怕老虎似的,不,老子比老虎更可怕,有事没事就被皇帝老子拎过去臭骂一顿,再强大的心里也承受不住,更何况他还是个没用的窝囊货。 皇太后劝说他的时候,他可以理直气壮地顶嘴;尼楚贺温言细语给他讲解的时候,那是一种享受和崇拜;如今碰到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玄烨,他就只有默默地承受着。 谁让他以前这么昏庸来着,不分轻重,颠倒黑白,连老丈人都被他给冤杀了。 景仁宫。 尼楚贺斜靠在藤椅上,指挥着宫人们搬运殿外的花盆,过几日南方会有一批进贡的奇花运过来。 胤祧窝在他额娘香香的怀抱里,与那摇篮里只会吐泡泡的包子弟弟争宠,偶尔扬起小脑袋,向初雨初晴露出一个既得意又甜美的微笑,然后转过头,两只 小手紧抓住尼楚贺的衣襟不放,一脸炫耀地看着摇篮里的小婴儿。 图德海从门外走进来,笑嘻嘻地朝胤祧做了个鬼脸,胤祧撇撇小嘴不理他,玩弄起自家额娘头上的发簪。图德海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朝尼楚贺打了个千儿,说道:“成安公子进宫了,说是要见皇后娘娘,让奴才来通知娘娘。” 尼楚贺一愣,随即又笑起来:“万岁爷呢?” “在南书房跟大臣们商讨政事,奴才不敢去打扰。” 尼楚贺将胤祧递到奶娘手中,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瞅了图德海一眼,“外男不可擅闯后宫,图公公该去内务府学规矩了……” 图德海吓得双腿一颤,连忙跪下来,求饶道:“哎呦……好主子,奴才也劝过成安公子,让他别进来,可是他固执得很,硬说有重要事情求见万岁爷和娘娘,死皮赖脸唠叨了大半个时辰,奴才实在……实在是受不了,又见万岁爷繁忙,才到景仁宫求娘娘示下。” 油腔滑调,见风使舵。尼楚贺白了图德海一眼,“你让他在御书房等着,我待会儿过去。” 傻帽前不久才被表哥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怎么还嫌不过瘾,又来招惹是非不成?据她所知,没了皇宫规矩的束缚,傻帽成天乐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前几日又从江南带回来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儿,估计快活得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了,没道理放着悠闲的好日子不过,专来乾清宫找骂? 在脑海里胡思乱想了一回,想不通。只好领着两个贴身宫女朝乾清宫走去。 成安焦躁不安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玄烨那个人太强势了,他比不过,说不准芸儿的事情还没开口呢,他就会被拖出去砍头。于是便想到了尼楚贺,皇后向来温婉娴静,这事抖到她面前说不定还有转机。 嗯,在成安看来,要想直接和玄烨打交道很难,尼楚贺就是个润滑剂,解决问题还得来找她。 不一会儿,便听到外面的太监扯着嗓子喊道:“皇后娘娘到。” 紧接着,就看到几个太监抬着一道屏风拦在主位前面,然后从后殿走出来一个身着明黄旗装的女子,由几个小宫女搀扶着,在主位上坐下。成安心里有些失落,他虽认得出那就是皇后尼楚贺,可是怎么中间还隔了这么一个障碍物,这……这说话也不方便呀。 “成安公子有何事要禀?”温和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 真是‘三十年 河东,三十年河西’,看吧,以前自个儿当皇帝的时候多威风,害得尼楚贺受了不少委屈,如今人家是皇后,自己一个蒙古公子。这身份地位一对调,可真是今非昔比呀。 成安在心底掂量了一下,没办法,芸儿的事一天不解决,他就一天睡不好觉,佳人面前,岂有退缩的道理?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横竖是他对不起呼延将军一家,今儿个就算玄烨要了他的命也要替芸儿伸冤。 斟酌片刻,便把十五年前关于错杀呼延将军一家的事情一一道来,还说明了芸儿的真实身份。言语间又是忏悔又是自责,此时也不管尼楚贺怎么看他,反正他这破形象早就被玄烨夫妻俩鄙视个够了,也不在乎再来一次。他还想着早日替芸儿伸了冤,早日结成连理呢。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当年是我昏庸无能,听信了奸臣的谗言,错杀了好人,还望……还望皇上和皇后为呼延将军一家平冤昭雪。” 尼楚贺心中盛满怒气,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冷笑了一声,说道:“依着成安公子的意思,是要让皇上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 成安底气不足,小声道:“这事是我的过错,让皇上罚我便是。” “笑话!你自己的过错,却要让皇上来为你背黑锅,难不成还要编写罪状以告天下之人?”她现在真的有一种想把这傻帽勒死的冲动。 混蛋,你昏庸也罢,无能也好,就算你丢下个烂摊子不管不顾也行,至少在世人眼里也只是个糊涂皇帝,现在却搬出滥杀忠臣一事,哼!就是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昏君就是昏君。此时倒要把昏君这名号往表哥头上扣,她第一个不答应。该是的傻帽二货,不让你付出点代价是不行的。 恰逢这时,玄烨走进来,看到成安一脸哭相就来气,直径走到尼楚贺身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成安被吓得全身一抖,他若是当皇帝,得修炼多少年才能达到这种气势威严! 尼楚贺微微愣了一下,眼珠一转,然后面向玄烨轻笑道:“无事,成安公子看上了一位女子,想让皇上替他做主赐婚,来的时候恰恰皇上在南书房商讨政事,臣妾便擅作主张接见他了。” “他自己又不是没老子,这点子事情还来烦扰朕。朕可没闲心陪他胡闹。”说着又面向成安,语气不善,“待鄂缉尔回来了,你跟他说去。大清已经取消了选秀制度,各八旗贵女可自行婚配,朕现在可不负责给宗室皇亲指婚这事了。” “皇上…… ”成安欲哭无泪,这都说的是哪儿跟哪儿啊? 正欲把话再说一遍,却被尼楚贺打断了,笑道:“成安公子不必多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先回去准备一下,过几天本宫做主,把那一等将军之女许配与你为妻。” 成安一句话噎在喉咙说不出来,可算是见识到尼楚贺厉害的一面了,可当真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杀人不见血。泥煤的一等将军,本公子这辈子还就非芸儿不娶了,玄烨若是责罪,大不了就跟芸儿同赴黄泉,做对鬼夫妻。 我就不信,你这么个英明神武的千古一帝,会容许自己手下有冤案存在! 成安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倒把尼楚贺逗乐了。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让图德海把成安领出去,错杀呼延将军一案还得从长计议,可没像傻帽说得这么轻巧,一纸诏书平反就行了。 三日后,有关于呼延将军的所有资料全部呈现在御案上,包括呼延家唯一幸存下来在子嗣芸儿。玄烨的脸色阴沉,双眉紧蹙,把芸儿的身份和经历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脑海里却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不由得沉声道:“刺杀皇帝,乃是死罪!” 尼楚贺一惊,也不约而同想到两年前在前往承德的那片林子里遇到的一群刺客,唯独逃走了一个女的。后来阴差阳错查到寄宿在鄂贝勒府的艺妓芸儿身上,刚刚发现了蛛丝马迹,芸儿却在那时候又走了,自此再无线索。恰好那时又要对付傅怀玉那档子前明乱党,这事就先搁置下来了。可真没想到,如今倒亲自送上门来…… 至于呼延家被冤杀一案,平反是必须的。但就事论事,芸儿刺杀皇帝一事,也难辞其咎。 玄烨拿着一份深黑色的折子,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冷笑道:“咱们就来个公事公办。误杀了良将,如今想让朕来替他擦屁股,倒看他付不付得起这代价!” ☆、再世为后 成安在乾清宫碰了一头灰,不仅没有说动玄烨给呼延将军一家洗刷冤屈,倒反而把芸儿给赔进去了。他只想着帮芸儿伸冤,却是忘了两年前芸儿扮作刺客刺杀玄烨一事,如今被玄烨重新提起来,芸儿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回到府里不过三五天,整个鄂贝勒府就被御林军团团围住。成安被吓傻了,他可没做什么犯法的事,怎么好端端的御林军跑到他们家里来了。 一阵询问,才知是来捉拿芸儿的。御林军统领将两年前芸儿的一举一动全部呈现在成安面前,还包括当时怎么进的妓院,怎么学的功夫,又怎么在万岁爷去承德的路上行刺。芸儿看着一条一条的罪证,想要辩驳也无从下口,除了大骂康熙这个昏君,只能束手就擒。 成安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看着芸儿被抓,他心里也急起来,连忙上前去阻拦。 那御林军统领很礼貌地推开成安,恭敬地说道:“成安公子可别为难在下,这是万岁爷的命令,在下不得不从。更何况,庶民刺杀皇帝,本就是死罪。” 成安挣扎着大叫:“芸儿是被冤枉的,你们不能抓她,快放了她,放了她……” 芸儿轻唤了一声成安:“公子。”苦笑道:“公子对芸儿已经够好了,芸儿无以为报,此次前去,怕是凶多吉少,公子对芸儿的恩情,芸儿只有来生再报。我刺杀狗皇帝在先,此时我无话可说,但是那昏君杀我全家老小百余口人命,我定要讨回公道。” 说着对那统领一声冷哼:“带我去见康熙,我要告御状!” 成安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芸儿远去的身影,不禁蹲□大哭起来,他刚才为什么没有勇气告诉芸儿真相。若是当时在江南叫告诉她,其实他就是那个昏庸无能的康熙帝,是他亲自下旨杀了呼延将军一家,他才是芸儿口口声声说的仇人;若不是他自以为是将芸儿带回京城;若不是他意气用事跑去乾清宫求情,若不是他…… 若不是他,芸儿就不会落到这么个下场。 芸儿被带到玄烨跟前,用轻蔑和鄙视的眼神打量着玄烨,声音从鼻子里轻哼出来,语气中充满了对玄烨的仇视和憎恨:“昏君。” “大胆……”图德海在一旁伸出手指着芸儿喝道。 芸儿不卑不亢,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与玄烨四目相对。尼楚贺站起身来,仔细瞅了瞅眼前这女子,隔了半响,突然笑道:“倒是个硬骨头,也不愧是呼延将军的后代。” “朕让刑部把当年的旧案子翻出来查了一遍,呼延将军的确是枉死,朕也自会给呼延家一个交代,昭告天下为呼延将军平反。但是你身为呼延将军唯一的子嗣,三番五次刺杀于朕,其罪不可赦,如今念你为父鸣冤心切,暂且免除你的死罪,关进刑部大牢,听候刑部的审判。” 他堂堂一代君王,自是不愿意跟一个小女子计较,可是对于成安的行为,实在让他气得很,若不给那家伙一点颜色瞧瞧,实难消他心头之恨。 尼楚贺不作声,看着芸儿却不知怎么想到傅怀玉来,傻帽以前对傅怀玉也是用情至深,恨不得生死相随,如今才过了多长时间,就把感情转移到这名女子身上来了。若是芸儿也和傅怀玉一样,落了个不好的下场,就不知傻帽还会不会这么执着了。 最近后宫里也没事干,皇太后规矩了,昭妃和诚嫔死了,惠妃跟着情郎私奔了,荣嫔被太皇太后带到盛京去了,只剩下一个没什么威胁力的宜妃,倒是不足为惧。她空闲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给自己找点乐子才是。 哼……该死的傻帽,看本宫怎么收拾你!表哥来之前可被你害得不浅呢。 芸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玄烨,隔了好久,才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你是说真的?为呼延家平反?恢复我阿玛的名声和尊誉?” 玄烨抬眼,对上尼楚贺的视线,轻笑了一声,然后面向芸儿点点头,“君无戏言。” 芸儿道:“那好,民女甘愿领罚。” 她简直不敢相信事情会进行得如此顺利,皇帝一口就答应了为呼延一家平冤昭雪,尽管代价是要她身陷牢狱。以前,虽说她身上负着血海深仇,却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流浪民间这么些年,皇帝为百姓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就像成安所说的那样,若是真的杀了康熙,那天下百姓就会失去一位好皇帝。 反正呼延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也没什么可牵挂的,就算是牢狱之灾,她也认了。 就好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样,玄烨将芸儿捕捉归狱,没有耗费半点力气。 不多时,冰雪从门口进来,对玄烨和尼楚贺行了礼,便转向芸儿,柔声道:“姑娘请随我来。” 芸儿一愣,下意识皱了皱眉,难道刑部的大牢里还有女狱卒?抬头看了看玄烨二人,见他俩神色无异,也不再多想,跟随着冰雪出了大殿。 这边刚送走芸儿,那边就听到太监的嚷叫声,“万岁爷,不好了,成安 公子……成安公子闯进来了。” “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拦不住!”玄烨脸色一沉,甩给那太监一个刀子眼,对图德海沉声道:“送到慎行司去。” 图德海身子一颤,立马明白了玄烨的意思,也不管那太监如何磕头求饶,连忙转身出了门,朝宫门口赶去。今儿个要是不把成安公子拦在宫门外,他这个总管太监也别想做了。 唉……你说这成安公子怎么这么闹腾?跟以前的万岁爷有得一比了。 芸儿被带到一间干净雅致的屋子里,环境优雅,清新别致,四周被篱笆为主,房屋后是一片青葱竹林,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环境布局是极好的,只是不知道身在何处。 冰雪上前,解开芸儿眼睛上的蒙布,笑道:“姑娘可以睁开眼睛了。” 芸儿打量着这里的环境,接着走上来两个婢女,朝芸儿弯腰行礼。芸儿脑子里一片茫然,疑问道:“这是哪儿?不是往刑部大牢去么?” “是万岁爷吩咐奴婢带姑娘来这里的,至于这是什么地方,还请姑娘见谅,我真的不能说。”一边说一边从桌上倒了杯热茶,递给芸儿,冰雪笑道:“姑娘请自便,若是需要什么就吩咐两个丫头,奴婢会让人送过来。” 芸儿更加糊涂,半推半就地在竹椅上坐下,接过茶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点头道:“有劳姑娘了。” 不知不觉中,提高了警惕。 ————————————————————————————————————— 芸儿被抓走了,最着急的莫过于成安,可是他现在根本找不出什么法子来救芸儿,三番五次去乾清宫请求面圣,都被拒绝了。恰巧鄂缉尔又回了科尔沁,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如今可真成了油锅上的蚂蚁,火烧眉毛了。 直到五天后,才被允许进宫见驾,见到玄烨第一句话便是,“你把芸儿怎么样了?” 玄烨看着成安就是一肚子不打一处来,连一个正眼都懒得施舍给他,直径说道:“朕向来公私分明,为呼延将军平冤一事,朕已经答应了芸儿姑娘。可她暗中刺杀朕,这又属于另外一事,自然是交由刑部审理。” 成安大惊,“你把芸儿关到刑部去了?” 一想到刑部那些刑具刑法,成安就忍不住一阵寒颤。那种地方,她这么一个弱女子,可怎么受得了?回过神来后,连请辞的话都没说,一个转身出了乾清 宫,急匆匆地往刑部大牢奔去。 刑部早有玄烨的旨意,又怎会让成安轻易进去。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打听到芸儿被关在那间牢房,却又被狱卒拦着不能进去。上头说了,这里是重犯关押地,没有万岁爷的亲笔手谕,任何人都不得擅闯入内。 成安懵了,刚才怎么不向玄烨问清楚了再来?如今要回去取得玄烨的亲笔手谕,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没办法,救人要紧。大不了就去求他,反正自己已经窝囊成这副模样了,也不怕谁笑话了去。 于是又转过头,重新返回乾清宫。 这次倒还比较听话,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了。成安神情悲痛,眼里带着浓浓的自责和愧疚,低眉顺眼地向玄烨替芸儿求情。 “错杀呼延将军一家的人是我,如今自省悔过的人也应该是我。我欠了芸儿家上百条性命,即便是她要我的命,我也是心甘情愿。更何况,当初她要刺杀的人也是我,与皇上无关,请皇上饶了芸儿。”成安的语气很是平静,很难听出他是在求人。 言外之意,芸儿根本不知道两人换了魂,她要杀的人是原来那个康熙帝,与玄烨无关。就算是他死在了芸儿的手上,也与玄烨无关,谁让你们不经过他的同意就换魂来着! 不过看他这副模样,倒是对芸儿已经情深根种了。奈何玄烨根本不吃这一套,听了成安这一番诉词,心里更加冒火,他本想看看这货能有什么反应呢,居然就是这表现? “去奉先殿跪祖宗去!”玄烨一声怒吼,甩了甩袖子,满脸怒意地走了。 成安微微一愣,跪祖宗?奉先殿? 一时间摸不透玄烨的用意,却还是乖乖地站起来,缓步朝奉先殿走去。他没那个能耐和玄烨斗,只能尽量去做玄烨所吩咐的事情,希望能够挽回芸儿的一条命。 ☆、再世为后 景仁宫。尼楚贺斜靠在软榻上,左手扶着摇篮,右手捏着二包子软乎乎的小脸蛋,一边蹂躏自家儿子那软软的包子脸,一边想着该给二包子起个什么名字才好听。 胤祧从门口探出来半个脑袋,左右瞧了瞧,然后活蹦乱跳地跑到尼楚贺跟前,张开两只小手臂,蹭到尼楚贺怀里,用一曲九回肠的声音喊道:“额娘……抱抱……” 尼楚贺一阵哆嗦,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拍开胤祧在她身上作乱的小手,板着脸喝道:“别吵,你弟弟睡觉呢。” 这孩子,真不知道随了谁,耍赖天下第一,卖萌举世无双,真是受不了那甜得腻死人的撒娇声。 胤祧撇撇嘴,不高兴地从尼楚贺怀里跳下来,也趴在摇篮边上,学着他额娘的动作,伸出手戳一戳弟弟的包子脸,再捏一捏,好软好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裂开嘴一笑,也很软滑呢,不像阿玛的脸,胡子扎人。突然眼珠一转,歪着头看了看额娘美美的脸,偷偷摸摸站起来,绕到尼楚贺身后,趁尼楚贺不注意把双手抹到自家额娘的脸上。 尼楚贺猛然一惊,皱着眉头喝道:“你在做什么?”一用力把胤祧从背后拉出来,隐隐有了生气的迹象。 “额娘脸上有墨汁,祧儿帮额娘擦掉呢。”胤祧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说得极其委屈。 尼楚贺倒还真信了,因为她刚从乾清宫回来,走之前还给玄烨磨了墨呢。不过对于儿子这种轻挑的行为感到恼火,故意板着脸,正欲说什么。却听到一声低沉威严的男音传来,“胤祧,过来。” 抬起头一看,原来是玄烨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似乎可以滴水。 胤祧暗道不好,这是阿玛发怒前的征兆,转过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尼楚贺,小嘴往下撇,眉毛轻微蹙着,小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递给自家一个求救的信号,却不想尼楚贺根本没有接受到,而是站起身来迎接玄烨。胤祧丧气地低下头,迈着小步伐唯唯诺诺地走到玄烨跟前。 “刚才在做什么?”玄烨极力克制心中的怒火,沉声问道。 “帮额娘擦脸上的墨汁。”胤祧低着头小声应道。 “刚才在做什么?”同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擦墨汁呢。” 玄烨一阵气闷,看着这么个小萝卜头又不好下手,拎起胤祧扔到门外,命令道:“从今儿起,每天给我写三十篇大字,没写完不许睡觉。” 胤祧哭丧着脸,哀怨地看着玄烨,你儿子才三岁呢,连笔都拿不稳,怎么写大字啊。 呜呜呜……皇阿玛坏坏,皇阿玛欺负人…… 玄烨一声冷哼,袖子一甩,看都不看胤祧一眼,直径进了大殿。臭小子,居然敢调戏起你额娘来了,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快步走到尼楚贺跟前,伸出手臂揽着尼楚贺的肩膀,行至前方的软榻旁坐下。 尼楚贺看着玄烨既是无奈又是无语,“他还小呢,别太苛刻了。” “那臭小子,都是被你给惯得,看看他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若是搁在前世,非得扒了他一层皮不可。”打死他都不会承认,他还在为刚才胤祧一时兴起摸了尼楚贺的脸生气。 谁知尼楚贺听了这话也来气,一声嗤笑:“那好,儿子我不管了,随你怎么教导,该废的就废,该圈的就圈,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插得上手去管教皇子。” “楚楚……”玄烨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轻声哄道:“好了,刚才是我错了,别生气。” 事实证明,在妻子面前跟两三岁的儿子计较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尼楚贺本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不过是刚才玄烨的一句话触及了她敏感的神经,才闹了一会儿小别扭。上辈子她命中无子,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却只活了三个月。重活一世,又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哪有不心疼的,若是胤祧他们真的像上辈子胤礽那群兄弟那样,她还不如直接现在就将儿子摁死,省得到了他们阿玛手上活受罪。 又说了几句赌气的话,玄烨少不得赔礼道歉,夫妻俩小打小闹吵了一会儿,玄烨便说起今儿来景仁宫的正事了。从怀里掏出一本折子,递到尼楚贺手上,“这是噶尔丹派使节写来的议和章程,说是要和咱们大清联姻和亲,永结秦晋之好。” “和亲?”尼楚贺一听这个词就感觉不好,翻开折子仔细看来,不禁沉下脸来,“这才过了多久,噶尔丹又卷土重来了!” 那折子上面写得很清楚,噶尔丹汗王要娶大清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为妻,便从此撤离准噶尔地区,不再与朝廷为敌。 玄烨一声冷笑,“他愿意和亲,朕还不愿意呢。” 最尊贵的公主殿下,那岂不是要皇后所出?且不说现在他还没有女儿,就算尼楚贺生下公主,也不能拿给噶尔丹来糟蹋。宫里面到了适婚年龄的公主只有建宁一人,连吴应熊都觉得糟蹋了,更不用说狼子野心的噶尔丹。 上辈子他赔了这么多公主出去,没几个是平平安安活下来的,如今再世为王,断没有再让自己的亲骨肉去那荒漠之地白受罪的道理。 “表哥打算怎么办?” “去年远征噶尔丹,八旗将士势力大减,如今正在休养生息,国库空虚,根本没有银子打仗。若是不答应的话,噶尔丹叛乱,势必影响我大清的威风;若是答应的话,你可舍得让建宁或者咱们的宝贝女儿去那地方?”玄烨站起身来,行至桌案前坐下,一手拿着折子,一手轻叩桌面,朝尼楚贺狡黠一笑,“咱们不能来硬的,就只好暂且答应下来,噶尔丹不就是想要公主吗,朕就赏他几个公主又如何?” “若是能取了噶尔丹的首级,朕也不介意多收养几个公主。” 尼楚贺恍然,当即明白了玄烨所说的办法。不过,还有一件让她忧心的是,“噶尔丹为人狡猾,只怕到时候发现娶的不是真公主,这就不好收场了。” 玄烨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会让礼部尽量把婚期延后,噶尔丹既然提出和亲的要求,想必他们也是元气大伤,和亲也不过是缓兵之计。不用个三五年,是很难再度复起的。”低着头沉思了片刻,又道:“这事儿,还是冰雨最让我放心,当初把她安放在科尔沁,如今也该派上用场了。” ———————————————————————————————————————— 不伦玄烨夫妻如何讨论对付噶尔丹,却说如今还跪在奉先殿的成安,他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似乎玄烨早就把他这个人忘了,既不派人来传话,也没有让他什么时候可以起来。到此时才认识到,皇权这玩意儿当真是个好东西,以前自己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直到他饿得满眼冒金花的时候,才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个宫女,手中提着饭盒。成安连忙问道:“是皇上派你来的吗?” 那宫女是景仁宫的人,叫坠儿,看着成安一阵好笑,摇了摇头,答道:“昨儿噶尔丹派来使节,说是要和咱们大清联姻,万岁爷还在和那几个使节周旋呢,忙得很。是皇后娘娘让我来看望成安公子的。” 说着蹲□,端着饭菜送到成安受伤,又道:“公子肯定饿坏了吧,这些都是皇后娘娘吩咐御膳房特意准备的,让成安公子多用一些。娘娘还说,心诚则灵,若是成安公子要救芸儿姑娘,就得要有诚心,万岁爷这几日被政务绊住了脚,暂且不能接见成安公子,所以娘娘让奴婢转告公子,先且忍耐忍耐,等万岁爷忙过了,自然 会想起公子的。” 成安嘴里扒着饭,听是尼楚贺派来的人,便知事情有了转机,胡乱吃了几口,放下饭碗,又问:“皇后娘娘还说什么了不曾?” 坠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笑道:“皇后娘娘说,大阿哥每每犯了错,万岁爷都要罚大阿哥抄写大字呢,不如成安公子也试试?” 从成安手里接过饭碗,放到盒子里,又道,“万岁爷虽说是万民之主,但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若是成安公子用心悔过的话,说不定就能打动万岁爷,放了芸儿姑娘呢。”说完朝成安灿烂一笑,转身离开了。 成安揉了揉跪得发疼的膝盖,抬起头看着祖宗们的画像,又想着刚才坠儿传来的话,心里乱成一团,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当皇帝当了二十年,从来没这么跪过。一时间只觉得玄烨欺人太甚,可是若不按他说的去做,那芸儿就危险了。 抬头看了看一旁的案几,上面果真摆放着一摞宣纸和笔墨,明显是刚才坠儿放在上面的。抄写大字?他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抄写大字做什么? 你说皇帝究竟想他怎样才肯放过芸儿? 次日,又是坠儿给成安来送饭。成安无精打采次吃完饭,又问:“皇上那里还是没有消息么?” 坠儿走到案几旁,拿起宣纸看了看,皱眉道:“皇后娘娘让奴婢来取成安公子写的大字呢,怎么成安公子一个字都没写?” “当真要写大字?”成安提高音量,以确保自己没有听错。 坠儿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除了朝堂上的政事,万岁爷一向听皇后娘娘的话,只要成安公子让娘娘满意了,那在万岁爷那里也好说话了,芸儿姑娘也就有机会脱险了。所以,公子还是按照娘娘的指示办吧。” 成安咋舌,尼楚贺的本事还真不小,居然能让玄烨这个冷酷帝王听她的话。 思前想后琢磨了一番,还是坐下来,提起笔开始写字。尼楚贺他接触过,性子温婉柔和,说话算数,一言九鼎,那他不放试试,看看能不能通过尼楚贺救出芸儿来。 谁知道第二天,那一摞被尼楚贺收去的宣纸全被打回来了。成安一阵茫然,抬起头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难道皇后娘娘答应去皇上面前为芸儿说情了?” 坠儿皱着眉头,“成安公子怎么写的都是《三字经》上面的句子,这些话三岁的孩子都能背。” “我小时候抄写大字都是抄《三字经》啊,这有什么不对?再 说了,是你说的万岁爷最喜欢罚别人抄写大字了,你以为我愿意啊?”这简直就是侮辱他的智商嘛。 “皇后娘娘说了,成安公子不够诚心,让公子重新写一份儿。”坠儿折回去拿了一摞宣纸过来,放到成安面前,瘪瘪嘴,开始听初雨姐姐她们讲成安公子脑子有毛病,她还不相信呢。如此看来,这成安公子岂止是脑子有毛病,简直是智商有问题,她不过是拿大阿哥的事情举个例子,成安公子居然就当真了。 满页满页的三字经,连她这个不识多少字的宫女都看不下去,更何况是皇后娘娘。 “那我究竟要写什么?”成安有些不耐烦,他的芸儿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皇帝和皇后竟然还有心思捉弄他,真是……真是不可理喻。 坠儿连正眼都没有瞧他,只说了一句,“成安公子想想,万岁爷让公子来奉先殿做什么的。”说完转身就走。 ☆、再世为后 成安在奉先殿并不是被拘束的,相反,他有很大的自由空间。奉先殿也不缺乏站岗打扫的太监宫女,起初只是嫌懒得动,才没有理会他们。今儿他呈给尼楚贺的作业被打回来了,明显受到了挫伤,整整想了一个上午,也不明白玄烨和尼楚贺究竟要他写什么。 把祖宗的画像看久了,难免有些视觉疲劳,成安干脆起身,到殿外的园子里乱逛。途经过一座假山的时候,却听得旁边有几个小宫女在一起说瞧瞧话。 成安仔细听了一下,却是大惊失色,他从那个几个宫女口中听得,说是过几日刑部会处斩一批朝廷重犯,行刑的地点就是午门外的菜市口。这可不得了了,万一芸儿也在那批重犯当中,那岂不是就只有几天的时间可以活了? 他要见皇帝,要么见皇后也行。他宁愿被处死的人是自己,也不愿意芸儿人头落地。 连忙抬起脚步朝乾清宫跑去,走到门口却被图德海拦下了,“成安公子请留步,万岁爷在里面接见使臣,忙着呢。” 成安厌恶地看了图德海一眼,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耐着性子问道:“我听说过几日刑部要处置一批朝廷重犯,那里面都有些什么人?” 图德海偏着头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奴才只伺候万岁爷饮食起居,哪知道朝廷上的事情。” 狗奴才!成安一阵气闷,当年要不是他,你图德海能坐上总管的位置吗?见风使舵,过河拆桥! 闷闷不乐地走出乾清宫,恰好遇到这几日给他送饭的坠儿,成安立马叫道:“你且站住。” 坠儿回过头,皱眉道:“奴婢到处找公子呢,公子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不等成安答话又继续说道,“皇后娘娘让奴婢来传话,明儿成安公子直接把大字交给万岁爷就行。二阿哥前几日感染了风寒,娘娘忙得离不开脚,就不检查公子的大字了。” 成安问道:“皇后就没有说究竟写什么?” 坠儿沉思片刻,说道:“皇后娘娘说了,成安公子即是请求万岁爷赦免芸儿姑娘,就得抓住事情发生的起源,你若说芸儿姑娘是无辜的,那就得写一诉状纸替芸儿姑娘伸冤。娘娘说,她理解成安公子这是关心则乱,才写出三字经这样的字眼来敷衍她,娘娘可以不计较,但是这次成安公子一定要有诚心,万岁爷那里可不是好过关的。” 重新回到奉先殿,他开始思索起皇后这话里的意思,芸儿自然是无辜的,这一切错误的根源都在于他,当初若 不是他昏庸糊涂,听信奸臣谗言,错杀了呼延将军,芸儿也不会扮作刺客要杀康熙皇帝。如果玄烨和他没有互换灵魂,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心情喜好,随意放了芸儿。 当初为了傅怀玉,连一匹马都能关进宗人府,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列祖列宗的画像,成安突然一下子明白过来,皇帝和皇后是要他书写这些年来所犯下的糊涂帐。 自从变成成安后,他就再未想过任何关于皇家的事情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完全抛弃了自己以前的身份,也忽略了身体里的灵魂是*新觉罗家的魂脉。反而玄烨却拿他当皇家的人,犯了错还被罚来跪祖宗。 他以为以前所做的糊涂事,随着身份的改变就能一笔勾销,把黑锅让给玄烨来背,岂不料这代价也太大了。皇帝的权力和威严是不可冒犯的,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没有给自己找到合适的定位。到底是*新觉罗家的人,还是博尔济吉特家的公子? 不再犹豫,提起笔墨,面对祖宗,开始书写他这二十年来所犯的所有过错。 三日后,芸儿就要被处斩了…… 景仁宫。尼楚贺拿着热毛巾给二包子擦汗,眉间隐隐可见一丝担忧,让初晴再配置一些汤药给二包子服下,小孩子本来就体弱,又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可真是担心死了。 “主子别担心,二阿哥并无大碍,不过是最近天气变幻无常,小孩子抵抗力差才生了病,奴婢配几方汤药,一吃准能好。”初晴笑着安抚,她对自己的医术可是有半分之百的信心。 尼楚贺点了点头,“如此便好,待会儿你去大阿哥那边看看,再多添些人手过去。” “嗯,奴婢立马就过去。”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坠儿从门口走进来,给尼楚贺请了安。初晴一边打量着坠儿,一边笑着问道:“今儿个怎么没拿《三字经》回来?” 一说着,初雨也从里屋探出个脑袋,手里还拿着刚叠好的棉衣,看着坠儿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冰雪正在清点这个月宫里的开支用费,看到坠儿回来也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凑热闹。 尼楚贺瞥见丫鬟们的动作,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几日傻帽倒是给景仁宫添了不少乐趣,连胤祧都嚷着要跟成安比赛谁的字写得好。 坠儿笑道:“依奴婢看,成安公子像是悟了,今儿个奴婢去给他送饭,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叫 奴婢端走拿开,从昨儿晚上到今儿中午,一直把自己关在奉先殿大堂,对着各位先帝祖宗发愤疾书呢。奴婢跟他说话,他也不理,还说没事别去烦扰他。” “希望他果真悟了才好。”尼楚贺一阵失笑,满不在乎地说道。 初雨接过话柄,笑道:“以前从没听说过成安公子是这般性情,当初主子还住承乾宫的时候,倒是听起太后娘娘说过,嗯……说什么文武双全,将来可堪大任,哈哈……” “我倒不觉得,以前莹格格住在寿康宫的时候,老是说鄂贝勒太纵容成安公子了,难以成大事。”初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几个大丫头在一起聊八卦,把成安当成了饭后闲谈。坠儿却是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问道:“主子,为何成安公子犯了错,万岁爷让他去跪奉先殿?”那可是皇家子孙才能做的事情,按理说成安公子一个外人,大不了罚他俸禄,禁了足,或是拖下去打五十大板等等…… 冰雪眼尖,在尼楚贺变脸之前把坠儿拉到身边,轻声喝道:“主子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来这么多为什么?让你来正殿当差,那是主子抬举你。赶明儿去内务府学规矩!” 坠儿吓得小脸苍白,唯唯诺诺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尼楚贺摆了摆手,“算了,那丫头机灵倒是机灵,就怕到时候聪明过头误了事。你们那档子事我不参合,先看着办吧。”说着又转过头,吩咐初雨和初晴,“把宫里宫女们的名单罗列一份儿,年纪大了的就放出去,再从内务府选一些小的,机灵懂事的过来,交给冰雪使唤。” “多谢主子成全。”冰雪大喜,连忙跪下来谢恩。 “你别谢我,过几日冰雨就要回来了,这次你们的任务较重,万事得小心谨慎才是。”尼楚贺抬手示意冰雪起身,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沉默了一阵,便挥手,“下去吧,我再照顾会儿二阿哥。” 两日后,成安拿着一摞厚厚的宣纸走进乾清宫,那上面都写着他自记事以来所干过的混账事。这次他是真心忏悔了,呼延将军是冤枉的,芸儿是无辜的,玄烨你是千古一帝,明君仁君,你就大发慈悲饶恕芸儿吧。我成安自今日起任凭你老人家传唤,任劳任怨,为大清江山尽绵薄之力。 “这些都是出自你的真心话?”玄烨俊眉一挑,看着一摞厚厚的忏悔书满意地点点头。 成安低着头,用沉默来回答。 玄烨道:“即便是如此,那你先到礼部去挂个差事, 若是我看着行,那就再迁升。虽说你现在披着博尔济吉特·成安的皮囊,可是你别忘了,这灵魂是出自*新觉罗家的,还和朕是个同名同姓的。朕可不想让地底下的祖宗知晓,康熙皇帝玄烨是这么个窝囊废!简直是侮辱了朕的名号。” 成安依旧低着头,默默地听训,这皇帝骂人简直是口不留情,怎么难听怎么骂,他都快成玄烨的儿子了,还什么同名同姓,难不成你就是自己对待犯了错的自己? 恰逢这时,图德海走进来,对玄烨禀道:“万岁爷,刑部尚书在南书房求见,说上半年在江南抓获的那一批重犯都处置了。” 玄烨还未说话,成安倒是吃了一惊,激动地攥着图德海的脖子,“你说什么?不是说明日才行刑的吗,怎么今儿个就把他们处死了?”说着又转向玄烨,愤恨道:“呵……我还道你是个正儿八经的君子,和我这种窝囊废不一样,没想到你自己也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 “哎呦……成安公子怎么能这样跟万岁爷说话呢!”图德海翘着兰花指责怪道。 成安气急,双手一用力,把图德海推了个踉跄,瞥见玄烨一副平静淡定的神情更是来气,突又想到芸儿就这么被枉死了,心里又是惭愧不已,一时间,只觉得五味杂陈,胸口闷闷的,心脏犹如刀割,似乎天都塌下来了,颤抖着用手指着玄烨,还未说话,一口血喷出来,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图德海吓了一大跳,俯□,用手去探成安的鼻息,“万岁爷,昏过去了……” “没用的废物!”玄烨一声冷哼,袖子一甩,吩咐道,“让人把他抬回鄂贝勒府去,省得碍眼。 ☆、再世为后 鄂贝勒府。管家看到两个黄衣侍卫将昏迷中的成安抬进院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待仆人们把成安放在床榻上,瞥见成安苍白的脸色,不由得吓破了胆,连忙叫来几个侍女照顾着,又匆匆忙忙跑去外面请了两三个大夫。 “公子爷这是怒火攻心,加上近日疲惫操劳,身体营养不良,许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一时气急昏了过去,吃几服药就没事了。”大夫开了方子,得了赏银,背着药箱走了。 过了三五日,成安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睁开第一句话便是呼唤,“芸儿。” 管家忙忙碌碌地跑过来,急道:“公子感觉如何?” 成安一愣,偏过头看了看房间里的装饰,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突又想起前几日在乾清宫得到的消息,又不禁悲从中来,呆呆地看着管家,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心底有无限的悲伤,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芸姑娘怎么了?”成安这副呆愣的模样可是把管家吓着了,他还以为自家公子爷傻了呢。 成安的喉结动了动,低下头,面上是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一边痛哭一边自责,“芸儿死了,她死了……都是我害死了她,都是我……” 管家一听也伤心起来,抹了两把眼泪,安抚道:“公子和芸姑娘有缘无分,如今芸姑娘去了,想必心里也是挂念着公子的,公子您想想芸姑娘的好,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成安此刻也没精力跟管家多说,只喝了几口汤药便挥手让管家退下了,独自一人躺在床上黯然神伤。 从此以后,成安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天都处于失魂落魄的游离状态,每日拿着芸儿用过的东西睹物思人,一天比一天憔悴,就是傅怀玉出家当尼姑他都没有这么伤心过,如今只怕他哪时想不开,跟了芸儿殉情去。 大约过了半个月,礼部的人来鄂贝勒府催人。成安这才想起当日玄烨让他去礼部当差来着,可因为芸儿的事,他心里对玄烨是存在怨恨的,所以当即就叫管家把人赶出去。没道理你杀了我的心*之人,转过头还让我替你效劳卖力的。 第二天,图德海亲自来鄂贝勒府传旨,“万岁爷说了,让成安公子赶快去礼部上任。再过几日,噶尔丹迎娶公主的队伍就要到京城了,礼部那边人手不够,叫成安公子过去帮帮忙。” 这话刺激了成安的敏感神经,先且放下对玄烨的不满,连忙问道:“噶尔丹要和哪位公主和亲?” 紫 禁城里的公主都是他的妹妹,尤其是建宁,他从小宠到大,希望不要是她才好。 可是事与愿违,只听图德海叹了口气,说道:“还能有谁,自然是建宁公主。那噶尔丹指明要娶大清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为妻,如今皇后娘娘还年轻,论万岁爷的公主是必定不行的,就只有从先帝爷留下的几位公主里面选。其他几个都是先帝爷再世的时候从宗室那边抱养过来的,都不算得多尊贵,单独建宁公主一人,是万岁爷的嫡亲妹妹,又是太皇太后教养长大的。除了她,还能是谁?” 成安听了一个踉跄,只觉头晕目眩,再也撑不下去了。先是*人被杀,如今疼*的妹妹又要远嫁噶尔丹,他……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天爷要这样惩罚他! 图德海奇怪地看了成安一眼,皱了皱眉,满脸疑惑,不过没有多想,又从怀里拿出一叠整整齐齐的宣纸,交到成安手中,说道:“这是皇后娘娘让奴才交给成安公子的,娘娘说,公子的字写得倒是不错,只是这里面的内容还需要深度理解,若是能够把这里面的含义都参透了,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呢。” 成安接过宣纸一看,原来是他在奉先殿写下的无数条罪状,脸色有些难看,从图德海手中夺过来就立马揣进怀里,不高兴地说了一声,“知道了。” 无精打采地回到寝室,又把芸儿的‘遗物’拿出来摆弄一番,脑子里想着建宁和亲噶尔丹的事情,这心情就越发低落了。想到如今边疆的局势,还有朝廷上的形势,忍不住叹气,建宁去噶尔丹和亲看来也是迫不得已啊。 翻开那日在奉先殿写下的糊涂账,成安深深地吸了口气,心境也渐渐平静下来,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噶尔丹猖獗挑衅,或许他不应该这么消沉下去。 可是一想到芸儿,他这心里就难受得很…… ————————————————————————————————————————— 这日,成安用过早饭,收拾整理了一番打算进宫觐见皇帝。走在大街上的时候突然碰见一个登徒浪子在调戏良家妇女,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似乎在说着什么,却被那登徒浪子给吼开了。那女子面露凄婉之色,一副惊恐慌张的神情,不停地与那登徒浪子求饶。 成安顿足脚步,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他和芸儿第一次相遇的场景,愣了愣神,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是缘是孽,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待成安走 远了,那女子停止了呼救,所谓的‘登徒浪子’也站直了身体,看着成安的背影若有所思。“行了,回去交差吧。” 来到乾清宫,玄烨还没有下朝,成安一个人觉得无聊,便由一个小太监领着在皇宫里随意逛起来。不过也只限于太和殿附近,不能接近后宫的范围。 或许玄烨是在和大臣们商量与噶尔丹和亲一事,成安等了两个多时辰,也不见散朝。站在石阶上,朝不远处的太和殿望去,玄烨正坐在大殿上方,殿下方,文武百官分两列而站,一个接着一个向玄烨汇报国事。 成安低头看了看这般悠闲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无论是作为皇帝,还是作为臣子,他都没有为大清的江山做过半点有益的事情。 发了一会儿呆,成安离开太和殿,转身去了寿康宫。好歹皇太后是亲手抚养他长大的,就算把他这个皇帝教导得很失败,但也是他的母亲,想想曾经,为了自己的犟脾气,不知道跟皇太后吵了多少次架,他可是把‘不孝子’这个称呼给坐得踏实。 既然诚心悔过了,就得重新开始,无论大事小事都要一一改过来,就先从人伦常情做起。 刚走到寿康宫,却见当今皇后尼楚贺携着一路子宫女嬷嬷走了出来。成安伫足,正犹豫要不要回避,尼楚贺却朗声招呼道:“成安公子这是要给太后娘娘请安去?” 成安脸色不好,胡诌道:“皇太后找我进宫,是想知道二姐在科尔沁成婚的事情。” 其实他是对皇帝处死芸儿、皇后三番五次捉弄他的事耿耿于怀。 尼楚贺憋住笑,挑眉道:“那正好,本宫刚出来,太后娘娘此刻还在呢。” 成安抱拳施了礼,正欲往里面走,又被尼楚贺叫住,“对了,忘记告诉成安公子一件事儿,当日成安公子在本宫面前求的那门婚事,如今成了。本宫禀了皇上和太后,都说很好。等鄂贝勒从科尔沁回来,就把这事办了吧。” “不行!”成安果断拒绝道,对尼楚贺一声冷笑:“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皇后操心。” “是吗?其实本宫也想缓缓,毕竟最近朝堂上的政事繁多,怕成安公子离不开脚,只可惜那姑娘孤身一人,她父亲虽说是一等将军,只是后来在沙场上战死了。万岁爷体恤忠臣遗孤,让本宫好生照顾着。当初可是成安公子亲口说的要娶那女子为妻,如今失了信用,不光是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就连本宫这脸上也觉无光。” 成安横眉, 语气不善,“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别人为妻了,枉我当初还认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跟那皇帝一样,无非是滥用权力罢了。” 尼楚贺也不生气,反而笑起来,白了成安一眼不理他。道了声,“孺子不可教也。” 然后扶着初雨的手转身向前走,一边摇头一边叹道:“可惜了可惜了,枉费芸儿姑娘对他一往情深,没想到不过是花言巧语罢了,看来本宫还得好生看看,再替芸儿寻门好亲事,她是忠臣之后,本宫也不能辜负了万岁爷的嘱托,让芸儿受了委屈。” 成安听了一愣,连忙追上前来,“你刚才说是谁?” “芸儿呀,公子不是跟本宫提起过吗,此生非芸儿姑娘不娶。”尼楚贺理所当然地说道。抬头看了一眼成安,又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么快就变心了,啧啧……这男人呐……” 成安听得一头雾水,一惊一喜,又不敢相信,犹豫了好一阵才问出口,“你是说,芸儿……芸儿她没有被处死?” 尼楚贺不高兴地皱眉,“万岁爷最是言而有信之人,说好了,若是成安公子诚心悔过,他就放了芸儿姑娘,何来处死芸儿一说?呵……我看成安公子还是回去多背背三字经吧。” “那上个月在菜市场处斩的那批朝廷重犯……” “是上半年万岁爷在江南一带抓获的贪官污吏,怎么会有芸儿姑娘呢?”这次说话的是初雨,她实在是看不过成安这有脑袋没脑子的行为,也不知道芸儿姑娘是怎么想的,偏偏看上这样一个傻乎乎的二货。 成安大喜,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不顾旁人的眼光,飞奔似的出了宫,连忙赶回家,这份激动喜悦的心情是任何人都不能理解的。 等到了鄂贝勒府门口,才想起他还没问尼楚贺芸儿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再世为后 “公子,您在等人么?”管家从门口探出大半个脑袋,招呼成安。 成安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一边说一边撩起袍子跨进门槛。 这个时候再折回去,估计又得被尼楚贺热嘲冷讽捉弄一回,索性再等等,待明儿进宫的时候再去向皇帝问个明白。 进了大厅,早有婢女上前服侍成安脱衣柱帽,换了身家常常服,接过热毛巾擦了擦脸,晃眼瞥见前厅花园里有一位侍女在修剪花枝。成安愣了愣,好奇地从窗口望过去,微微蹙眉,暗自思忖,那丫头的身影好生熟悉。 过了好一会儿,那侍女才站直了腰身,手中提着花篮,缓缓转身,眉眼带笑,整个人散发着清新飘逸的气息。成安惊呆了,那不是他日日夜夜思念的芸儿是谁? 思绪只是稍微顿了一下,接着便抬起脚步向外面奔去。可不巧,或许是由于太兴奋了,步子没有踩实,一不小心摔倒在门槛上。 婢女们大惊失色,“公子……”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把成安扶起来。 成安没心思理会她们,从地上爬起来,直径朝芸儿的方向走去。 芸儿忍住笑,歪着头问道:“公子看到什么了?如此激动。” “你……你明知故问。”成安脸上带着微笑,语气中满是宠溺,握着芸儿的双手,到此刻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相互凝视了好一阵子,成安傻呵呵一笑,牵着芸儿的手往大厅走去,问道:“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 芸儿道:“就在府上啊,不信你问珠儿。”转身指着一个梳着丫鬟发髻的小婢女。 “奴婢给公子请安,奴婢是皇后娘娘派来伺候芸姑娘的,这些日子芸姑娘一直住在贝勒府后面那片竹林里面,出了后门就能看到了。”珠儿上前,一字一句地为成安解释道。 成安顿时变了脸色,把整件事情前前后后从头至尾仔细想了一遍,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皇帝和皇后两人变着法儿地捉弄他呢。 还说写什么《三字经》,丢脸丢到家了,估计整个紫禁城的人就没有不笑话他的。 尼楚贺拿着珠儿呈上来的宣纸,一边看一边不停地笑。初雨和初晴几个丫头好奇地凑上前来,也要瞅着乐一乐。顿时,从景仁宫传出一片欢乐的笑声。 玄烨从大殿门口走进来,听到这不雅的欢笑皱了皱眉,抬头却见尼楚贺毫无皇后形象地斜靠在软榻上,揉着肚子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丫头们围着尼楚贺跪坐在地上,同样是笑得前俯后仰。 隔了半响,也不见有人起身来迎接他。 图德海看了看大殿里笑得肆无忌惮的皇后娘娘,又瞅了瞅脸色发黑的万岁爷,低着头用手捂住嘴,也忍不住偷笑出声。刚发出不和谐的音符,就被玄烨瞪眼制住了,图德海立马严肃了表情,站直了身体,清了清嗓音,高声喊道:“万岁爷驾到……” 宫女们见到玄烨,连忙停止笑声,从地上站起来,到一旁规规矩矩站好,不约而同地福身行礼:“万岁爷金安。” 玄烨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抬手叫起,然后又挥手让宫人们全都退下。 尼楚贺拉过玄烨的手,气喘吁吁地说道:“表哥,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把刚才珠儿写在宣纸上的关于成安在鄂贝勒府发生的趣事递给玄烨。 玄烨接过宣纸粗略地看了一下,唇角微微上扬,瞥见尼楚贺一副得意的神情又搭下来,故意板着脸说道:“你一个堂堂的皇后娘娘,成日里打听外臣府上的家事做什么?真是不像话!” “哦?……”尼楚贺愣了愣,轻微蹙眉,她怎么觉得这话里别有深意啊? 正欲想个明白透彻,却见胤祧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在尼楚贺怀里打了个滚撒了会儿娇,才扬起小脑袋朝玄烨甜甜一笑:“皇阿玛万安……” 不等玄烨回应,又迫不及待地拉着尼楚贺的袖子,一脸兴奋地说道:“孩儿昨日又写了好多大字,额娘再把成安叔叔写的字给孩儿瞧瞧,这次准比他写得工整好看。” 说完,还不忘吆喝小太监把那一摞厚厚的宣纸呈上来。 玄烨的脸色由青变白,再由白转黑,最后变成紫色,觉得心里大大的不爽,妻子儿子居然为了一个没用的窝囊废忽视他! 成安,你完蛋了…… 尼楚贺瞥见玄烨生气的脸色,也故意装作不知道,对胤祧笑着说道:“前儿个额娘把成安叔叔写的大字还给他了,嗯……他说还需要再练一练,待练好了再跟祧儿比赛。他如今在你阿玛手下办差,祧儿长大了就可以经常看到他了,到了那时候再找他比赛也不迟。” “这样啊……那孩儿写的字有没有成安叔叔写的好看。”胤祧有点小小的失落,不过看着自己写的一副漂亮的大字,还是洋洋自得地炫耀。 尼楚贺如他所愿,点了点头,夸奖道:“自然是祧儿写的更好,可是别太骄 傲了,还得继续练下去,知道吗?” 胤祧重重地点了点头,拿起宣纸飞快地跑出去,“孩儿再去练习练习。”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朝玄烨裂开嘴一笑:“皇阿玛,孩儿告退了……” 待屋里的宫人全都退下,只剩下夫妻两人。玄烨也不理会尼楚贺,自顾自地走到主位上坐下,沉着一张脸生闷气。 尼楚贺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绕到玄烨身后,伸出纤细洁白的双手替玄烨揉肩,略带抱怨地说道:“过几日就是二阿哥的周岁礼了,你还没给取名字呢。” 她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表哥会为她吃醋,别提这心里有多美了。 “明儿我让内务府理几个字出来,你自个儿挑一个。”玄烨故作正经,忽略掉心底的不适,又说起正事儿来,“在冰雨回来之前,你把建宁送到盛京去,若是宫里面有两个建宁公主,总归不妥。” “嗯。”尼楚贺点点头,瞅了瞅玄烨的脸色,又不禁低下头,脸上带着一种名为‘幸福’的神色。双手顺着玄烨的头部往下移,然后环住玄烨的脖子,把整个身子都挂在玄烨背后,趴在玄烨耳边笑着低吟,“表哥刚才是在吃醋么?” 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调戏的味道,说完还使坏地在玄烨耳旁哈了口热气。 玄烨挑眉,一用力把尼楚贺带到怀里,语气不爽,“你认为呢?这辈子把你惯得越发胆大了,当着朕的面都敢做出这种事来!” “我就是觉着太闲了,找些乐子嘛,又没有给你戴绿帽子。”尼楚贺心里受用,嘴上却赌气。 一听这话,玄烨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还敢明目张胆地给他戴绿帽子?早些不扒了你的皮。大手拧上妻子柔嫩滑腻的脸蛋儿,把脑袋埋在尼楚贺白皙的脖颈之间,轻轻一咬,坏笑道:“今儿个是你不乖,可别怪我罚你。” 话音刚落,就将人凌空抱起,大跨步朝内室走去。 尼楚贺身子一颤,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暗自懊恼,没事儿跟表哥玩儿什么调戏与被调戏嘛,吃亏的那个人肯定是她。 身体重重地落在宽大柔软的大床上,尼楚贺还是忍不桩哎呦’吆喝了一声,瞥见今儿个玄烨的神色不似以往,心里虚了一下。伸手推着玄烨压上来的身子,笑着求饶道:“好表哥,你可别欺负我……” “哪能啊,表哥疼*你……”一边说一边压着身子上来了。 这时候他才想起,好长时间没和尼楚贺 温存了,最近忙着与噶尔丹那一帮老狐狸周旋,又要安排暗卫混进和亲队伍,还得暗中对冰雨进行训练。一忙活就忙了这么久,可把自个儿给亏待了。 想他以前精力这么旺盛,到了这边居然能够忍受吃素这么长时间,完全归功于这个奇葩混乱的大清朝,从重生到现在就没有好好享福过。 这么一想就想到了罪魁祸首,那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二货皇帝。又联想到刚才尼楚贺的表现,心中更为不爽了。那成安虽说傻得让他想扶额撞墙,没想到居然具备给尼楚贺找乐子的功能。表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么开怀地笑过。 这让他心里有点吃味儿…… 一会儿是欲|火难耐,一会儿是醋味难收,手中的力度不知不觉加重了,略带惩罚性地啃咬尼楚贺娇艳红润的双唇,扯掉两人身上的障碍物,用力揉捏着尼楚贺胸前的两朵柔软。 室内温度骤然升高,尼楚贺褪却人前端庄沉稳的一面,在玄烨的挑逗下忍不住娇吟出声…… 玄烨的眼神越发幽暗起来,上下两头都没闲着,一面轻咬双峰挑逗尼楚贺的情|欲,一面开拓干涉的花|径通道为下一步做准备。 “嘶……疼……”尼楚贺一声嘤咛,皱着眉头不满地瞪着玄烨,奈何两眼迷离,波光流转,似娇似嗔的软语让玄烨下腹一紧。自觉用力过度惹得尼楚贺不适,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欲,只得柔声哄道:“忍一忍就好了,乖……” 下一秒,就感到那灼热的硕大顶住自己的大腿根部,尼楚贺试着全身放手,双臂紧紧环住玄烨的身体,只听得一声闷哼,两人已紧密相连,接踵而至的便是一波又一波凶猛的撞击。 尼楚贺微微张嘴,此时已意乱情迷,跟随玄烨的撞击难耐地扭动自己的身躯,白皙的肌肤上泛着淡淡的红晕,那一串串紫青色的吻痕更显得妖艳妩媚,嘤咛声溢出双唇,神色似痛苦又似快活。指甲在玄烨的背后留下一道道血色痕迹,时而双眉紧蹙,时而软语娇吟。 只是在昏过去的前一刻,才暗自抱怨,都说男人吃醋什么的最可怕了,果不其然…… ☆、再世为后 十一月底,冰雨从科尔沁回到紫禁城,代替建宁公主与噶尔丹和亲,冰雪作为陪嫁丫头一路随行。同时,玄烨暗中安排许多暗卫混进和亲队伍,试图打入敌人内部。 从此以后,朝廷和噶尔丹相安无事,倒是和平共处了好几年,也有足够的时间让朝廷招兵买马,休养生息,充盈国库。 至于后来与噶尔丹再次征战,那也是四五年后的事情了。 鄂缉尔也在此时回到京城。玄烨让皇太后收了芸儿做义女,封为和硕格格,下嫁鄂贝勒府公子成安,奉旨在次年二月底成婚。一来是安抚呼延将军的在天之灵,二来也是为了让芸儿有个像模像样的身份。所以,在成婚之前,芸儿必须住在寿康宫,侍奉皇太后。 成安对于这一道圣旨还算满意,唯一让人觉得恼火的是,他即将有三个月的时间与芸儿分居。 对于热恋中的成安,是为大大的不爽…… 二包子的周岁礼上,玄烨将内务府理出来的几个字递到尼楚贺面前,让她随意挑一个。 尼楚贺一看,顿时傻了眼,怎么都是些‘礽、禛、祥、礼、袆’等字?全部都是上辈子玄烨那一群儿子使用过的,这让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带福意的字本就不多,这些字的韵意都不错,你看哪个好?”玄烨接受到尼楚贺怨恨的眼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闪躲。 没办法,上辈子他的儿子太多了,光活下来的就有二十来个,更不用说那些取了名字又死了的。 尼楚贺瘪瘪嘴,“懒得看,横竖左右都是那些。” 最后,玄烨还是挑了礽字,在他看来,这些名字既熟悉又觉得亲切,排序还是按照以前的顺序来,儿子们在他脑海里的印象够深刻的,万一到时候叫错名字了怎么办? 胤祧是个例外,那是表妹的第一个孩子,特殊着呢…… 不过他也不知道要尼楚贺给他生多少个儿子,总不能把带这些字的名儿都给生出来吧。表妹还不得累死。差点忘了,还有他们的八格格。 康熙十八年是极其平静的一年,朝廷和后宫都无大事发生。一直到了十九年,皇后尼楚贺再度怀孕,玄烨高兴万分,一有空就陪在妻子身边。看着两个调皮捣蛋的儿子,夫妻俩都盼着此胎是个女儿才好,可惜事不如人意,到了二十年五月份生产的时候,产下的竟是一对儿双生子。 这倒好,本想盼个乖巧的小闺女,谁知道来了两个儿 子。 玄烨瞅着这些臭小子们就来气,按例取了名字,让奶娘们好生照顾着。待尼楚贺出了月子,身子刚刚恢复,又缠着老婆要给他生个贴心的小棉袄。 尼楚贺这厢刚喘口气,那边就吆喝欲求不满,不禁怀念当初对付二货和傅怀玉那段时间了,表哥成天忙得连面都见不着,哪像现在,一天要来她景仁宫好多次,不是要这就是要那。她一个人对付精力如此旺盛的玄烨,未免有些力不从心,只好板着脸闹别扭。 虽说是同胞双生,但老三和老四的容貌大不一样,尤其是两人的气质更是天壤之别,一个温文尔雅带着浓浓的书卷气质,一个成天臭着一张脸无论见着谁就放冷气,除了在嫡亲额娘尼楚贺面前,才像一个小孩子的作风。 是以,三阿哥和四阿哥非常不和睦,连带着胤祧和胤礽对老四也是敬而远之。如今胤祧已经进上书房两年了,胤礽也刚刚上学,两只大包子成天把三包子拴在身边呵护疼*,唯独对四包子喜欢不起来。 奈何尼楚贺由于上辈子的缘故,对胤禛的这个名字深有执念,又加之四包子常常冷着脸的确是有点胤禛的气质,这心里又比其他几个儿子疼*几分。惹得玄烨和众包子心里都不痛快。 于是,四包子成功地招惹了他阿玛以及众哥哥的怨气,唯独额娘拿他当眼珠子疼。 二十三年底,在玄烨的勤劳耕织下,尼楚贺又成功蒸熟两个热乎乎的小包子,用手把小包子翻个身,夫妻俩又愁下脸来,怎么还是两个带把的?她不就是怀念她的八格格嘛,又不是要把上辈子表哥的儿子全都给生下来。 儿子多了,也就不稀奇了,尼楚贺早就过了兴奋劲儿,意兴阑珊地让奶娘把刚出炉的小包子抱下去喂奶,又让人把四阿哥叫到身前,心肝儿肉儿地疼*了一阵。 “额娘生了小弟弟不开心吗?”四包子歪着头,努力做出一副很天真纯洁的小模样。 尼楚贺温柔笑笑,揉着四包子的小脑袋,“开心,额娘怎么会不开心呢?”瞅着四包子可*的小脸蛋儿,又问,“那禛儿是更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四包子张开小手臂扑倒尼楚贺怀里,蹭了蹭尼楚贺的脖子,撒娇道:“是妹妹就更好了,禛儿就可以保护妹妹了。”稍微顿了一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弟弟们有哥哥保护呢,哥哥们最喜欢弟弟了。”就是不喜欢他。 如这母子俩所愿,终于在康熙二十八年初,在尼楚贺连续生了七个儿子后,第八只包 子热腾腾的出炉了。让奶娘抱过来一看,居然是个公主。尼楚贺当时兴奋地没跳起来,也顾不得生产时候的疼痛,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把小公主搂在怀里,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满月时,玄烨为小公主取名胤褔,小命塔娜,秩序排第八,人称八公主。 八公主一出生就夺去了尼楚贺所有的注意力,连同胤禛都不比以往那么疼*了,其他几个包子更不用说了,而对玄烨,只是有需求的时候才会笑脸相迎,平日里两颗眼珠子就没有从八公主身上移走过。 胤禛不甚在意,相反他对八妹妹喜欢得紧,加之他本身就是个女儿控,又长了八公主十岁,便私心里把八妹妹当做女儿疼了。 但是其他兄弟就不满意了。胤祧还好,如今已经成年,自是不好意思再跟弟弟妹妹争宠,再说他出生那会儿,额娘对他的疼*绝对不亚于八妹妹。可是其他几个心里就不那么爽快了,八妹妹年纪小也就罢了,还是个女孩儿家,多疼*疼*也没什么关系,更何况他们兄弟也乐意宠着八妹妹。但是你老四就不一样了,凭什么你一生下来就享受额娘的宠*比他们多,还冷着脸对他们这些兄弟们,这不是拉仇恨么? 于是,以胤礽为首的五人帮,便立下决心,要以争夺额娘的宠*为主要目标,搞臭老四的形象为手段,博得八妹妹的喜*为辅助,顺带让阿玛远离额娘…… 尼楚贺是有女万事足,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待身体复原后,就让初晴给她配置绝育药,生儿子什么的太痛苦了。在她这个年纪,加上肚皮上松弛的肌肤,略显苍老的面庞,表哥还没有嫌弃她,这算是她的造化么? 反正她想念已久的八格格已经生下来了,儿子也有这么六七个,皇家子嗣还算丰盛,如今到了三十多岁的年纪,可再经不起生孩子这样的大事折腾了。她得开始保养了…… 这日,胤禛刚从景仁宫出来,手里还拿着刚从逗弄小塔娜的拨浪鼓,嘴角微微向上翘,冷峻的容颜上多了几分柔和。身后的小太监暗喜,这是昭示着他们主子今儿心情很好。 轻微偏头,斜着眼朝宫门口的一棵大树旁望去,忍不住一声嗤笑,胤禛将双手置于背后,顿了片刻,抬起脚步离开了。 树后面,四五个大小不一、高矮不等的男孩子你推我挤,伸长脖子朝胤禛的方向望去。 胤礽被包子弟弟们挤得难受,轻喝了一声:“规矩点儿,老老实实给我站好了,不许乱动。”说完一脸神气地瞟了一眼低 着头乖乖听话的弟弟们,扬起小脸得意一笑,然后又趴在树梢观望胤禛。 “二哥,你说四弟会不会上当?”说话的是胤禛的孪生哥哥胤祉。 后面几个小萝卜头争不过两位兄长,只得踮起脚尖从树枝缝隙中观看。 胤礽不甚在意地说道:“管他呢,这次不行,咱们下次再来,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居然敢对爷这个二哥不敬,要不是皇额娘疼着,爷我早抽死他了我。” 几个小萝卜头顿时一脸星星眼地看着胤礽,谁让四哥不关心他们来着,虽然大哥成天跟在皇阿玛屁股后面忙上忙下,但还是会抽出时间来关心他们,哪像四哥,从记事儿就没看到他的脸色好过一次。嘿嘿……二哥最好了,就是要教训教训四哥,让他知道*护幼弟。 还有,不准跟弟弟们抢皇额娘的宠*! 胤禛走到前面的花丛旁,突然顿住脚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吩咐身后的太监:“今儿皇祖母让爷去寿康宫给她老人家念经呢,去了一趟景仁宫就差点忘了。小全子,你赶快过去给老祖宗报个信儿,说我拜见了皇额娘就马上过去。” 一边说一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小全子在前面小跑,招呼另外几个小太监,“快,给四爷准备车辇去。” 这边,胤礽望着胤禛远去的身影,气愤道:“该死的,这么大中午的去寿康宫念什么经?” 恶整老四的计划又泡汤了…… 待胤禛走远了,胤礽携着几个大包子小包子从树后面走出来,行至花丛旁,不高兴地喝了一声,“去把那些绳子都收拾了。” 几个太监上前,抛开地上一层薄薄的泥沙,取出几根细而结实的绳子,又从两旁的树根下解开结头,恭恭敬敬地交给胤礽。 胤礽一声冷哼,不服气地说道:“爷就不相信,你老四今儿个就不回南三所了。” ☆、再世为后 下了学,阿哥们收拾好书本,由胤礽领着一同前往景仁宫给皇后请安。 胤祧跟随玄烨办差后,照管小包子们的重任就落在了胤礽身上,他天生自傲,如今做了皇子军的头衔,更是得意洋洋,摆着手指挥小萝卜弟弟们排成一列,跟随在他身后,浩浩荡荡向景仁宫进军。 胤禛向来不被兄弟们喜欢,因此走在最后。 小七还是个奶娃娃,刚满五岁,羡慕哥哥们都能上学玩闹,唯独他一个人待在南所,自觉无趣,央尼楚贺在玄烨那里求了恩典,也跟随几个哥哥一同进上书房。 只是人小腿短,跟不上哥哥们的步伐,略走了几步,便蹲□来,累得一张包子脸通红。 胤禛停下来,站在小七身后,等他喘气。 约莫走了十来步,小六发现情况不对,转头发现小七落下了好长一段距离,便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二哥,你走慢点,小七跟不上。” 胤礽见状,微微蹙眉,招呼两个太监上前,道:“你们去,抱着七阿哥走。” 小七嘟着嘴,推了那俩太监一把,嫌弃地皱了皱眉,逞强道:“我不要他们抱,我自个儿能走。”说着又站起身来,艰难地迈出小步子。 众皇子心下担忧,生怕小七累出毛病来。胤礽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刚准备上前自己去抱小七,却被胤禛抢了先,“四哥来抱你,小七会不会嫌弃?” 胤礽惊得呆住了,其他几个萝卜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胤禛。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冷血无情的四阿哥居然会主动关心弟弟? 小七一脸忐忑地看着胤禛,他从哥哥们那里听说,四哥有洁癖,最不喜欢别人近他的身,除了皇额娘和八妹妹。 不等小七包子纠结,胤禛已经弯腰将七包子抱起来了,朝胤礽挑眉道:“二哥可以继续走了。” 瓦解皇子军第一步,对年幼的弟弟展示自己的关*。 七包子受宠若惊,两只小手臂紧紧地环着胤禛的脖子,一会儿是紧张不安,一会儿是兴奋难耐,不到片刻,就觉得手心里冒了汗。 四哥从小到大只抱过八妹妹呢,连五哥和六哥都没看过一眼。 胤禛察觉到七包子的紧张,稍微停顿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拍打七包子的后背,柔声道:“你若是觉得热,待会儿给额娘请了安,四哥带你去泡温泉。” 七包子一听,乐得飘飘然,干脆直 接把小脑袋搁在胤禛的肩上,表示自己的依赖和喜*。 来到景仁宫,包子们先是给尼楚贺问安,又各自报告了最近的学业和功课,顺带展示一下兄弟们团结友*、互帮互助的精神,得了尼楚贺的夸奖,便放开拘束,一窝蜂地跑到小塔娜面前,争取逗得小妹妹的喜欢,以获得更多与额娘亲近的机会。 岂不料,小塔娜看着她的哥哥们献殷勤也无动于衷,只把视线放在胤禛身上,然后张开短手臂,嚅嚅地叫道:“四哥哥,抱……” 走出景仁宫,胤禛怀里抱着小塔娜,手上牵着七包子,后跟一大路嬷嬷宫女太监,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南三所走去。 于是,胤禛再次招惹了以胤礽为首的皇子军的怨恨之气,连带着七包子都被小五小六说成‘叛徒’。八妹妹他们惹不起,那是皇阿玛和皇额娘的眼珠子,只有殷勤讨好的份儿。所以,一切责任都应该算在老四身上。 …… 在经过斋宫门的时候碰到成安,胤禛‘唰’的一下冷下脸来,顺势将塔娜放下来,让七包子乖乖牵着。 自十八年成安与芸儿成婚后,被玄烨弄到礼部干苦力,干了十几年勉强混了一个礼部尚书。后来弼尔塔哈尔亲王去世,膝下无子,爵位让亲侄子鄂缉尔给袭了。玄烨念成安身体里住着*新觉罗家的灵魂,便大方地赏赐了一个贝勒爵位。 成安好歹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肚子里文墨不少,只是运用起来显得迂腐死板。在玄烨手下经过长时间的历练,办事的作风和行径比以前好了许多,又加之人到中年,性子也沉稳了不少。 所以,此时看上去就不像以往那般浮躁冲动了。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骨子里的庸碌气质改不了,至今仍然能感受到他身体里从上到下、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二货气息。 胤禛作为天家子孙,又在皇位上呆了十三年,如今再世为人,同样是龙子凤孙,父亲当了两辈子皇帝,母亲为当朝皇后。所以这品味较之前世大有提高,而看人的眼光,也同样有所变化。 此刻看到散发着浓浓的二货气息的成安,胤禛的脸色可谓是……难看至极。 “四阿哥,可是从景仁宫出来?” 胤禛双眉一拧,脸色一沉,语气转冷,“安贝勒这是何意?” 成安明显感觉周围的温度降低了不少,方觉自己说错了话,又连忙赔笑,道:“我想找皇后娘娘商量个事儿,你看什么 时候方便,帮忙通传一声。” “我看什么时候都不方便!”胤禛甩了袖子,直径走了。 七包子瘪瘪嘴,乖乖地牵着小妹妹,跟在胤禛身后,还不忘朝成安做个鬼脸,一副神气的小模样,得意道:“我额娘可是全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后娘娘,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说完又讨好地低下头,问年仅两岁的小塔娜,“妹妹你说是不是?” 塔娜很配合地点点头,攥着胤禛的衣摆,向成安哼哼鼻子,炫耀道:“额娘只喜欢我和四哥哥。” 七包子一听,顿时耷拉着小脸,委屈地看着胤禛。 胤禛牵着俩包子,连正眼都懒得施舍给成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成安暗自懊恼,他怎么就一时糊涂找了这位冷面阿哥,踌躇片刻,转身出了宫门,回到府上。安排芸儿进宫拜见皇后,顺便在皇后面前提一提这次万岁爷去南巡该备的银两。 他是礼部尚书,皇帝南巡的队伍仪仗都是由礼部安排,但是银子掌握在户部手中,如今管理户部的是大阿哥,那是出了名的吝啬鬼,一个子儿能分出两份儿来用。他曾经被胤祧奚落过许多次,自是拉不下这个面子去求胤祧,只好折中,想让尼楚贺帮忙在胤祧面前说话。 芸儿放下手中的针线,笑道:“这是前朝之事,皇后娘娘未必会管。” “不管行不行,你去帮我给皇后提一下。皇帝说这是他第一次南巡,若是办不好他要给我颜色看。”成安急道。 玄烨是什么手段,他再也不要见识了。 “待皇帝从南边回来,我就去向他请辞,咱们回草原上去,谁愿意待在这北京城里,天天帮着皇帝干活,还得不到好脸色。胤祧那小子更可恶,明明礼部预算一百万两,他只让户部给拨六十万两,这四十万两我上哪儿凑去!” 芸儿暗笑了一声,拍了拍成安的手,安抚道:“好好好,你别急,明儿我就递牌子进宫。” 成安一喜,激动地把妻子搂在怀里,“还是你最好了……” …… 胤禛回到南三所,随着七包子和八妹在一处玩闹,自己则转身进了书房。 不多时,贴身太监小全子来报:“刚才安贝勒进宫来找皇后娘娘,是为了大阿哥拨银两的事。奴才也是暗中从图公公那边得来的消息,四月底万岁爷准备南巡,礼部缺少置备的银两,户部那边又不肯多拨,安贝勒和大阿哥闹僵了 ,想找皇后娘娘说说软话呢。” 胤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淡淡地‘哦’了一声,便挥手让小全子告退了。 这时,七包子从门口探出大半个脑袋,皱着小眉头疑惑地问道:“皇阿玛南巡是什么意思?”他心里还是有点畏惧胤禛,因此说话的声音很小。 胤禛抬眼,看了看一脸纯洁天真的七包子,心思一转,然后笑容爬上脸,招呼道:“小七过来。” 七包子裂开嘴一笑,略显腼腆,蹑手蹑脚走到胤禛面前。他在一贯冰冷的四哥面前,显得有些拘谨。 胤禛顺势把七包子抱到自己腿上坐着,笑着说道:“南巡的意思,就是皇阿玛要带着咱们全家大小去南边游玩,小七想去不?” “南边好玩儿吗?” “当然,有你最喜欢的江浙杨梅,还有岭南荔枝。上次大哥从宫外给你淘回来的那些纸风车,彩色泥人儿,都是从江南那边运过来了。” 七包子星星眼望着胤禛,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辉,满眼期盼,问道:“那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都要一块儿去吗?” 胤禛点头,补充道:“还有八妹妹。” 七包子拍着肉乎乎的小手,欢乐地跳起来。 胤禛又道:“但是除了大哥,其他哥哥都不知道,小七去告诉二哥他们这个好消息,好不好?” 七包子点头如捣蒜,连忙从胤禛的腿上爬下来,迫不及待地要去给其他几位哥哥分享这个好消息。刚走到门口,却见塔娜摇摇摆摆走进来,指着胤禛的凳子底下,兴奋地大叫:“四哥,看,小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了。” 胤禛脸色猛地一变,瞬息间又恢复如常,让小全子把七包子送回景仁宫,然后顺着塔娜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纯白色的小银狐从笼子里跑出来,雪白的尾巴正好被胤禛的大腿挡住。 乍一看,倒像是胤禛露出了狐狸尾巴。 胤禛站起身来,把小银狐扔到塔娜怀里,故意板着脸,道:“以后不准胡乱说话。” 小塔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问道:“四哥哥,我说错什么话了?” 胤禛无语…… ☆、再世为后 众包子听说要随玄烨一起去南巡,兴奋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胤礽倒是一脸淡定非常装13,丝毫不为其所动,板着脸挨个挨个教训这一群萝卜头,道:“闹够了,就去把今儿的功课做好,否则,谁都别想去。” 众萝卜头一听,焉下气儿来,不情不愿地回到自己房间,咬着笔杆,一边盯着书本,一边神游天外。 七包子最为年幼,没有学业负担,因此他是最轻松的。一从胤禛那里得了消息,第二天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激动地吆喝奶娘给他准备这样准备那样,景仁宫后殿被他弄得一团糟,嬷嬷和太监们忙忙碌碌,就没有一刻停过。 傍晚,胤礽甩掉一长串尾巴,来到景仁宫,也没有向尼楚贺请安,直径去了七包子的卧室。 彼时七包子正在往锦盒里装他的九连环,突见胤礽走过来,惊喜道:“二哥,你怎么过来了?”说着又把胤礽拉到旁边那张堆满各色玩具的床榻上,得瑟道,“看,这些都是我去南巡要带的,二哥你有没有准备呀?” 胤礽友好地摸了摸七包子的小脑袋,笑眯眯地问道:“皇阿玛南巡一事,你是听谁说的?” “四哥,他还说皇阿玛会带咱们一起去呢。” “是老四呀……”胤礽杵着下巴,若有所思。半响,俊眉的脸庞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总算让爷逮到你的错处了。虽然他此刻心里也很激动,毕竟在紫禁城生活了十三年,还没出过京呢,此番要去江南肯定是高兴的,但是,对于比起整到老四,他更倾向于后者。 他作为皇子军第二大首领,在上书房,包子们都得乖乖听他的话,连皇阿玛都对他宠*有加,皇额娘除了偏心八妹妹,对几个兄弟倒还算疼*。唯独老四这个臭小子,压根儿就没拿他当兄长,整天臭着一张脸,好似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一样。 七包子看着胤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好冷…… 胤礽又耐心地‘关*’了七包子一会儿,然后心情甚好地走出景仁宫。 …… 众包子在胤礽的强制镇压下,表现得非常乖巧,最近在玄烨和尼楚贺面前又变得懂事了不少。除了七包子,整日乐着一张包子脸,见谁都说,“阿玛要带我去南巡呢,你们要不要我从南边带东西回来?” 消息很快传到玄烨和尼楚贺的耳朵里…… 事情出乎胤禛的意料之外,他可没想到他那个自负自傲的小 二哥这么能沉得住气,硬生生地把兴奋劲儿给压下去了。 几日后,胤禛被玄烨宣到乾清宫训话。 胤礽乐了…… 玄烨看着冷面的四儿子就是一肚子气,一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还如此胡闹不懂事,朕此次去江南视察水患,你让朕把那一帮臭小子带上算怎么回事?还有你额娘,最是舍不得小八,难不成咱们一家人都走了,把你额娘一个人留在紫禁城里。 还有……如今国库空虚,户部又提不上来银子,他们几个不懂事调皮捣蛋,少不了惹是生非,给朕添麻烦。你倒好,两耳不闻窗外事,又不体会民间疾苦,尽知道好逸恶劳,玩物丧志。” 说了一阵子,停下来。看到胤禛仍是一副淡然之色,又问:“谁告诉你朕要南巡一事的?” “回阿玛的话,是安贝勒,前儿个他来景仁宫找额娘,无意之中跟儿子说起的。”胤禛不紧不慢地说道,瞥见玄烨突然变了脸色,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被儿子给赶出宫去了,没机会见到额娘。” 玄烨一声冷哼,沉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重新回到龙椅上坐下,似乎在思考什么。 胤禛低着头,也不说话,待自家阿玛身上那股醋劲儿过了,才道:“阿玛刚才所言差矣。一则,如今正值二月初,江南并无水患;二则,阿玛既然答应带上几位弟弟,额娘必不会放心的;三则,儿子经常和大哥相处一块儿,作为天家子孙,自然是把国事牢牢放在心里;最后,儿子的功课虽不是众兄弟中最好的,却也没有玩物丧志,阿玛若不信,大可以问问儿子的师傅。” “你……”玄烨被胤禛说得气恼不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要发怒却又怕伤着胤禛惹得表妹心里不快,若是饶恕胤禛,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连他这个阿玛都敢驳斥,真真是不可理喻! 哼!慈母多败儿。 他只一个劲儿地抱怨尼楚贺惯坏了胤禛,殊不知他自个儿也把胤礽给惯坏了。如此,才弄得个两兄弟跟斗鸡眼似的。 胤禛一走出乾清宫,就看到胤礽靠在朱色圆柱旁,双臂环胸,一脸得意地看着他。胤禛的嘴角一抽,上前行了礼,道:“二哥来找皇阿玛有事?” 胤礽不答,反问:“四弟今儿气色不错,想必是遇到什么喜事儿了?” 胤禛微微蹙眉,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气色不错了?刚才还被皇帝老子给骂了一顿。明知是胤礽暗地 里告的状,也不理会,绕过胤礽直径走了。 没想到这辈子皇阿玛对二哥还是这么宠*…… …… 二月底,玄烨拖家带口南下了,只把胤祧留在京中监国。 胤祧心中不满,硬是没给成安好脸色看。他原本就不满意阿玛带着额娘弟弟妹妹们去江南玩儿,把他一个人留在京中,故从中搞鬼,不给成安拨银两,也间接地表示自己的不同意。谁知玄烨跟个没事人似的,丝毫不顾及胤祧的感受,一道旨意把国库打开,他老人家要出去游玩,谁拦得住。 其实玄烨真正的打算是,只带尼楚贺一个人去,享受二人世界。哪知道被胤禛那臭小子闹了一通,提前给皇子军提了醒儿,如今一个个闹着都要去江南,他再不好丢下儿女们独自去玩儿了。 尼楚贺心情不错,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下江南,又有儿女环绕膝下,丈夫陪伴身边,这日子连神仙也不过如此了。只是心疼老大在京中干苦力,不能来游山玩水。一番斟酌,便让胤禛也留在宫中,帮寸着胤祧。 胤禛苦着脸,抱怨道:“儿子才十一岁呢,能帮大哥做些什么。” 尼楚贺点了点胤禛的额头,笑道:“你别跟额娘打哈哈,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在身边又养了二十多年,你那点小心思难道额娘还不知道。” 胤禛一怔,愣愣地看着尼楚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喃喃道:“额娘……” “好了,别抱怨,这辈子有老大在前面给你们遮风挡雨,你们这一群小的,日子还难过了?老二被你阿玛惯坏了,是个不成器的,老三倒是明事理,但年岁摆在那里,又缺乏主见。几个弟弟就更小了,你这几个兄弟中,额娘最看好的还是你大哥和你。” “额娘说的是。”胤禛低着头,神色略显羞赧。 尼楚贺又道:“你阿玛的心思想必你也明白,这些年你千方百计地在我和你阿玛跟前掩饰,你的心思额娘也懂。额娘也不想强迫你做什么,只是你大哥……他虽说跟着你阿玛历练了好几年,毕竟年少,心思手段也都不成熟,你向来心思缜密,在旁边帮寸一二,不叫别人看漏了眼,倒也算是两全其美。” 胤禛心下感动,听到此番话语又忍不住想到前世,上辈子额娘虽然疼*他,但是毕竟隔了一层肚皮,不能做得太过。今生重生为亲生母子,这缘分想来是注定的,从一生下来额娘就拿他当眼珠子疼,比起其他几位兄弟不知好了多少。 如今发现他是带着记忆重生的,也不勉强他,只是劝慰着帮寸大哥,也是为了以后的路做铺垫。思及此,胤禛不由得热泪盈眶,一下子扑倒尼楚贺怀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尼楚贺轻声一叹,扶着儿子的后背,声音也变得哽咽:“这些年,辛苦你了……” …… 胤禛被留在京城,胤祧甚是欢喜,但是胤礽觉得没趣,以后少了跟他较劲儿的人,那日子该得多无聊。其他几个小萝卜头没啥感觉,对他们来说,外面的世界远远比四哥更吸引人。 三月中旬,南巡的队伍到达江宁府,早有当地知府修建的行宫,供玄烨一家人居住。 一行人在江宁行宫住下。此番南巡,带着妻子儿女游玩是主,体察民情倒在其次,玄烨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昏君,若按照当初计划所为,只有他和尼楚贺两人,来这花红柳绿的江南岸,可谓是美哉妙哉,如今拖油带水,跟来了一大群小萝卜头,严重妨碍了他和尼楚贺的二人生活。 所以,玄烨非常气闷…… 奈何尼楚贺是个护短的,尤其是面对丈夫和儿女,心中的天平自然是倒向儿女一方。玄烨就算心里有气也只能往肚里咽。 胤礽算得上是半个成年人了,自然没兴趣和爹娘混在一起,又有小三跟在身后,外带小五小六一对儿双胞胎,兄弟四个早已在暗卫的保护下,到这花柳繁华之地尽情享乐去了。 玄烨身边还剩两个,没办法,总不能把小七和小八仍在行宫不管不顾吧,于是,只好带着身边,和尼楚贺一道,也去体验民间生活。 两人做普通夫妇打扮,图德海扮管家,携着三五个仆人小厮,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随意行走。 至街角拐弯处,却见一对夫妇在卖字画,男的提笔写字,女的在一旁研磨,倒显得其乐融融,温馨淡淡。尼楚贺双眉一蹙,道:“那两人的身影好生熟悉……” ☆、再世为后 玄烨顺着尼楚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那男子的容貌仔细端详了片刻,方想起这两人是谁。偏头和尼楚贺对视一眼,笑道:“咱们过去瞧瞧。” 尼楚贺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 街角拐弯处那对卖字画的夫妇正是当年‘□宫闱’的纳喇成德和惠妃。当年惠妃‘难产’而亡后,尼楚贺便秘密将其送出京城,在郊外安置下来,不曾想过了两三个月,明珠府上又传来纳喇成德去世的消息。玄烨二人知这其中定有文章,不过碍于当时朝局混乱,也没有精力去追究这两人身在何处,此番南巡,倒是异常意外的惊喜。 纳喇成德见到玄烨,也不由得一惊,连忙弯□请安,却被玄烨制止了,道:“我也不过是微服到了此地,不必行此虚礼。” 惠妃此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玄烨二人。 几人说了会儿旧话,又见小七和小八在旁边玩得极其无聊,纳喇成德便道:“不如老爷到寒舍一叙?也好让小子们出来迎接老爷。” 玄烨点头,算是应了。 纳喇成德与惠妃收拾好书画,领着玄烨和尼楚贺往一处幽僻的巷子去了。 这是一座简单的四合院,院中有几竿竹子,青翠葱郁。院子不大,倒也有几个侍奉的仆人丫鬟。布局清新雅致,倒是符合纳喇成德的性格和情趣。纳喇成德和惠妃两人皆是贵族出身,即便是假死隐退,手上也并不缺乏银子。此次上街卖画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要卖弄文墨罢了,谁知道竟然这么巧遇见了微服的玄烨和尼楚贺。 一进大门,便看到一个俊秀挺拔的少年领着三五个孩童上前,从纳喇成德手中接过笔墨书画。对着玄烨和尼楚贺,却不知道如何称呼是好? 惠妃拉着几个孩子到玄烨面前,道:“快给老爷磕头,给老爷请安。” 尼楚贺抱着八公主坐下,指着地上跪着的一串小萝卜,对惠妃问道:“这些都是你的孩子。” “托夫人的鸿福,这些都是民妇的孩子。” 玄烨和尼楚贺受了礼,便让小七和小八跟纳喇成德家几个小萝卜一同玩去。纳喇成德在客厅招呼玄烨,而惠妃则被尼楚贺拉到内室,说话叙旧。 “当年奴婢身子受了损,想要再孕恐怕是不可能了。后来跟随成德到了江南,他为奴婢寻遍大江南北的名医郎中,吃了许多苦头,最后还是在云南那边治好了奴婢的杂症。身体康复以后,我们就到江 宁来安居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娘娘,奴婢能遇到娘娘,这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 说时,便有婢女上前奉茶。 尼楚贺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拉着惠妃在自己身旁坐下,笑道:“我算得什么,你该庆幸今生遇到了成德这么一位好相公,我也不过是由己及人罢了。” 若是当初成德不是那么固执,她也不可能被打动。更何况,她刚刚重生之时,执掌朝堂后宫的是那个傻帽皇帝,如果表哥也能自私一点,将她带出宫去,说不定如今也过着这样逍遥自在的生活。想到这里又不禁失笑摇头,她在宫里的日子同样是逍遥自在,怎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轻笑了几声,随即转了话题,又道:“你们如今在这里过得如何?” 惠妃道:“虽不如以前在宫里富贵,却是难得的风流自在,实不相瞒,奴婢在民间生活,很知足。”这种话不便多说,只粗略说了一番,又问起尼楚贺,“娘娘近来凤体可安好?” 尼楚贺笑着点头,“一切都好……” 又偏着头细细打量惠妃,整个人的确是比在宫里生活多了,或是少了宫廷约束,眉宇间多了一份淡淡的喜悦,气质洒脱,风流灵巧,倒真真和成德一个模样。 两人说了会儿话,又谈及双方的孩子,还有在民间的生活。不像是主仆对话,倒像是一对知心姐妹在叙旧。晌午时分,尼楚贺和玄烨才与成德夫妇告别,携着小七和小八回到行宫。 —————————————————————— “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玄烨怀里抱着小八,低头却瞥见尼楚贺一副失神怔愣的模样。 尼楚贺抬起头,掩饰性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许久没见他们,一时感慨罢了。成德他们两人越来越像汉人了,斯文了不少。” 玄烨故意板着脸,道:“难不成我就粗狂了?” “哪有?偏你钻牛角尖!”尼楚贺嗔了玄烨一眼,牵着小七继续向前走。 行至一处露天广场的时候,却听到一阵热闹的锣鼓声,夹杂着众人的欢呼声,眼环四周一看,见大伙儿都丢下手中的活,看热闹去了。玄烨招呼图德海,问道:“前面做什么” 图德海打了千儿,跑到前面探究一番,又折回来禀道:“回老爷夫人,前面在唱戏呢,说今儿个是当地乡绅陈员外的生辰,大伙儿看戏都不要钱。” 话音刚落,就听到小七拉着 尼楚贺的袖子嚷道:“阿玛额娘,咱们也去看戏。” “平时在家里看的戏还少了,去那地方凑什么热闹。”玄烨是不赞同的,毕竟这地方人多嘈杂,最是容易发生意外。 “说不定外边的戏和家里的不一样呢……”小七双目生辉,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尼楚贺揉了揉小儿子的脑袋,对玄烨劝道:“反正都出来了,就让孩子们玩儿个痛快吧。” 说毕,一家人在暗卫的保护下,也来到人群之中,只听得众人拍手大叫一声‘好’,戏台上七八个样貌俊秀的年轻人,舞刀弄枪,志气满满,大如破阵杀敌之气势。 “敢问小哥,这台上唱的是哪一出呀?”图德海抓耳挠腮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名堂,转头见玄烨与尼楚贺二人也是一副茫然之态,便笑眯眯地对身边一中年人问道。 那中年人面露惊讶,提高嗓音问道:“这出戏你都不知道,这讲得可是北宋前期抗辽名将杨家将精忠报国的事迹。这杨将军一生戎马征战,报效朝廷,其夫人佘老太君也是个能杀会战的女中豪杰,后来生了七个儿子,一个女儿……” “哎哎哎……听我给你们讲。”正说得起劲儿,中年人被另一个高个子打断,兴致勃勃地向玄烨几人讲道:“杨家这七个儿子,个个都是虎将,娶得七个夫人,也丝毫不逊于男儿。后来佘老太君这七个儿子战死沙场,但是杨家誓死打败辽军,这七位夫人也拿起刀枪,去完成她们夫君的遗志。至于这杨八妹,那更是巾帼英雄,她训练了一支女兵,和嫂子们日夜操练,人称‘杨门女将’。 啧啧……这女孩儿是何等娇贵呀,如今的官家小姐十指不沾春阳水,连绣花针都懒得拿,更何况是持着刀枪上战场杀敌……” 图德海在一旁听着,捂嘴偷笑,“老爷,咱们家也是七位少爷,一位姑娘,说不定将来也和那戏曲儿上唱的一样,个个都是虎将。” 七包子抢过话柄,“我长大了也要上阵杀敌去……” 玄烨嗤笑,“这不过都是民间传说罢了,老百姓夸大其词,历史上哪有这些事儿。” 尼楚贺笑道:“如今正值太平盛世,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大清边疆稳定,又没战事发生,自然不会让娇贵的女儿们抛头露面,去干那些男人们的事情。” “这位夫人说得极是,咱们老百姓啊,也是这几年才过了太平日子,前些年,咱们的皇上,可是干了不少糊涂事呢。后来又跟噶尔达打了 几年仗,到如今才平定下来,还是这太平日子过着舒服。”高个子对玄烨二人友善笑了笑,问道:“老爷夫人是外地人士?” 图德海回了那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是呢,我们是蜀中人士,我家老爷听说皇帝南巡到了江宁,特地赶过来看看,若是有幸面见圣颜,也不枉过此生了。” “万岁爷是到江宁了,可这天家颜面,哪是咱老百姓说能见就见的……”那高个子从善如流,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看着阵势,大有再讲下去的趋势,图德海连忙道了谢,护着玄烨尼楚贺和两位小主子离开这嘈杂之地,这些小老百姓,话怎么这么多。 那高个子遗憾地看着几位贵人远行,丧气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走了?真没趣儿。”转过头,又继续看戏,一边鼓掌一边大声吆喝。 —————————————————————— 这厢,玄烨与尼楚贺回到行宫,除了守门的侍卫太监和内里伺候的嬷嬷宫女,却是一个人也没见到。尼楚贺皱眉问道:“二阿哥他们还没回来。” 初雨上前,从尼楚贺手中接过七包子,又连忙服侍夫妻二人更衣,说道:“今儿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见跟着的人传个信儿。主子,要不要派人出去找一找。” 玄烨转身吩咐图德海,“你去把二阿哥给朕拎回来,那臭小子,一天不给朕惹事,心里就不痛快。” 尼楚贺撇撇嘴,“还不是你给惯得,老四可就不像他那样儿。” ☆、再世为后 傍晚,胤礽带着几个小包子回了行宫,却是兴致恹恹,好生没趣,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情。尼楚贺看着好笑,“今儿个可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胤礽撇撇嘴,瞅了一眼玄烨,说道:“谁能惹我不高兴?”转头对尼楚贺问道,“阿玛和额娘今儿个可玩得开心?” 还未等尼楚贺答话,就听七包子兴奋地嚷道:“当然开心,阿玛还带我们去看戏呢,我以后长大了要当大将军,以后上战场杀敌去。”说着拍了拍小胸脯,一副神气的小模样。 胤礽不甚在意,又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玄烨微惊,“这才多久,你就厌烦了?” 胤礽假作正经,“哪有的事?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尼楚贺轻笑了几声,揉了揉胤礽的脑袋,笑道:“好了,别废话了,快去换身衣服,洗漱了再过来。” —————————— 一家人一路游玩,一路南下,至四月初,到达苏州。等玄烨等人安顿下来,却发现胤礽早已不在队伍当中了,尼楚贺心下着急,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连忙叫来图德海,问道:“二阿哥什么时候不见的?”那混小子,就没有一天安分过! 图德海这时才反应过来,“二阿哥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呀,这么多人看着,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了! 玄烨一半是担心,一半是担忧,忙派人四处寻找,但这事又不能公开,只能暗中搜寻。派去的暗卫、士兵忙活了大半天,始终不见胤礽的踪影,这下玄烨可有些着急了。 这时候,却见七包子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摇摇摆摆地走过来,递给尼楚贺,“这是我在二哥枕头底下发现的,额娘您看看。” 由于尼楚贺要照顾八公主,七包子尚且年幼,便让胤礽平日里多照看些小七,谁知道这人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没影儿了呢? 尼楚贺打开信封一看,猛然拉下脸来,沉声道:“让他们都别找了,老二回京了。” 却说此时正赶往京城的胤礽,身后跟着十来个侍卫,一边走一边玩闹,没了父母的束缚,胆子越发大了。这江南风景虽好,可是人不好,皇阿玛和皇额娘两个成天亲亲我我歪歪腻腻,看着就别扭,老三又太过迂腐,一肚子墨水就没用到正经处;更不用说老五老六老七这几个小的,他都快贴身伺候了。没道理一大家子出来玩,就他一个人忙上忙下的。 再者,这些年 他一直和老四斗智斗勇,除了玄烨和胤祧,他还没碰上一个对手,虽说民间高手云集,但始终不跟他在同一个世界里,如今这么一遭下来,更觉无趣无聊。干脆撒手不管,回家找老四的麻烦去…… 一回到紫禁城,看到的第一个场面,却是胤祧和胤禛在审理成安。胤礽咋舌,一边向前走一边笑道:“安贝勒爷又犯了什么错?” 胤祧见着胤礽倒是吃了一惊,“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皇阿玛和皇额娘呢?” “我偷着跑回来的,阿玛和额娘还在江南玩儿呢。”说着搭上胤祧的肩膀,“幸好你没有跟着咱们去江南,那地方真心无趣,我就呆了大半个月,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成天跟几只小的,无聊死了。” 胤禛抬头轻瞟了胤礽一眼,沉着声道:“胡闹……” 胤礽挑眉,直接歪着身子在藤椅上坐下,翘着二郎腿,不屑地一声轻哼,“要你管!”然后又把视线转向成安,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说道:“安贝勒,你怎么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闹上一回,这次你是惹我大哥生气了,还是惹我四弟生气了?” 成安一脸不服气,“你们也别看我笑话,等皇帝回来了,我亲自给他说去。” 胤祧面色平静,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若要回科尔沁,那直接给皇阿玛上折子便行,我倒不知道,堂堂朝廷命官,竟做出这等事来,简直是荒唐至极!” 胤礽一听,来了兴趣,又细致问了一番,才得知成安想借玄烨南巡这段时间回科尔沁,皇帝南巡,本是免了早朝,朝中事务都有胤祧和胤禛打理,加之平日里这兄弟俩就不待见成安。以至于到了最后,成安携着家眷都出了京,两人才有所察觉,连忙让御林军把成安抓回来,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顿,可对方是太后侄子,又是和硕格格的驸马爷,他们兄弟不好处置,只得关起来等玄烨回来。 哪知道成安的生命力忒强了,想尽各种法子,离了皇宫,回到府上,神不知鬼不觉又差点逃走了。胤祧还好,性子温和,说教了一通;胤禛可不得了,恨不得让人把成安绑起来,大卸八块,方能解恨,他活了这么久,可还没遇见如此奇葩不要命的人,当真以为皇权是好惹的! “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是这回事……”胤礽显然对此事不伤心,只和胤祧唠叨了几句,便行礼告退,他长途跋涉,现在累着呢,得好好休息一下才行。 —————— 胤礽回了京,尼楚贺放心不下,连游玩的心思也 没有了,夫妻俩只在苏州呆了半个月,便浩浩荡荡回京了。玄烨对此暗恨不已,心里极度抱怨胤礽,先是搅合一群包子跟着南下,如今又偷偷回宫,害得尼楚贺担心,还说这次一定要带表妹出来好好散散心呢,结果弄了一大堆烦心事。 回到京城,胤祧和胤禛把成安的事情呈上来,玄烨又是一阵头大。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任凭他这么多年来如此锻炼成安,期盼着能为大清出些力气,可是对方本事没学到,倒是惹了一大堆麻烦事! 成安倒是说得振振有词,“我额祈葛年纪大了,他如今承担科尔沁的所有事务难免力不从心,我这是回去孝敬父亲,有何过错?” 玄烨嗤笑,“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小算盘,想回科尔沁去称王称霸,也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成安不服气,“你说我管理大清国无用,我自个儿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水平,天生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幸亏你来了,这些年我可说过什么,哪一件事不是跟着大臣们一起,从头做起,如今占着礼部尚书的位置,尽是些好看的面子工程。芸儿身子不好,我要带她回科尔沁疗伤去,反正当初你也是反对鄂缉尔驻京的。如今你大权在握,大可不必听皇太后的话,继续把博尔济吉特一家留在京城。” 玄烨争不过成安,成安这个人的无耻赖皮他又不是第一次见识,成日在眼前晃着看着心烦,略想了一同,便答应让成安回科尔沁,若是回去享受王爷的爵位,那是不可能的。玄烨直接将成安的长子封为世子,将来继承鄂缉尔的爵位,弄得成安气恼不已。 胤祧不解,去找玄烨询问,但是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走了也好,省得整天看着碍眼。 胤禛的心思灵活,倒是想通了其中一些原理,不过面上不显,依旧做他的四阿哥,平平淡淡,加之有尼楚贺故意护着,玄烨倒是没有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只是胤礽是个不好惹的家伙,隔三差五总要来找他的麻烦,要不就是阴阳怪气讽刺一通,要么就是面上带笑假意讨好,然后背地里使绊子,胤禛的心情越发不好,他上辈子和二哥倒算是同一条心,这辈子看着他就这么不对付? —————— 这边,成安刚刚返回科尔沁,却突然听得图德海传来消息,“栊翠庵的怀玉格格去世了。” 玄烨和尼楚贺俱是一惊,连忙站起身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前几天,静仪师太递来的消息,如今有怀玉格格 修书一封。”图德海恭恭敬敬地回话,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交给玄烨,上面赫然写着‘玄烨亲启’四个大字。 玄烨轻微蹙眉,接过信封,拆开来看,呆愣着不说话。尼楚贺夺过来再看了一遍,只觉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好。隔了半响,才吩咐道:“烧了吧,以前明公主之礼厚葬傅怀玉。” 图德海摸不着头脑,也只得领命下去办事。 尼楚贺愣愣地看着玄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玄烨拍了拍尼楚贺的手,轻笑道:“别多想了,回去好好休息一番,过几日我带你去潭拓寺上香。” 尼楚贺轻微点头,抿唇一笑,起身朝玄烨行了礼,便由几个宫女搀扶着出了乾清宫。 夕阳的余辉泛着金黄色的光芒,把那一抹纤细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连续生病吃药,我承认我是没有精力再更下去了,而且故事大部分情节已经发展完了,几人的结局就是这样的 成安回了科尔沁,表哥表妹继续当皇帝皇后,没什么阻力。 傅怀玉死了,至于最后那封信,是个谜…… 我承认烂尾了,求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