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亭寒雪暖》 关于仙侠略说一二

其实武侠无非就是有武也有侠,武便是绚烂的打斗和无敌的武功,侠便是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很久之前就想动笔写一篇武侠小说,却碍于没有时间一直没能付诸于笔尖,直到如今才有时间构思和写作。 写的时候每一个字都斟酌很长时间才会敲打下去,毕竟我写的每一个文字都要对读者们负责,人气不是一天两天能够积攒出来的,若是为了更新量而导致作品的质量有所下降就得不偿失了,加之本人是个手残党,码字龟速,若是更新慢还请各位见谅哈! 因为我要写一本区别于其他网络小说的小说,不同于快餐文化的网络小说和严肃小说的小说,自然也不会跟金古梁温黄相同,构造一个承接玄幻和武侠的仙侠小说,有武侠的古道心肠鲜衣怒马,更有玄幻的炫酷打斗,其实本人侧重于前者,因为我想构建的是一个重点想要表达人情的地方,毕竟人们都会说当下的社会人情味很低,我想要的就是写出这种能够感动人的小说,‘情’一字才是这本书的核心倡导,当然这种情不限于男女之间的那种,是一种广义的人情,即使是书中的一个小角色都要有存在感,而不是跑龙套一样慢慢消失在读者的脑海里,最后渐渐被忘记,我想刻画那种印象深刻的小角色,以小角色的摸爬滚打和诡谲心态¤■,︽来间接刻画出主角性格来,就像一个真实的世界,每个人都是主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规律和象牙塔,每个人都是有自我性格的,而不是为了衬托他人而活着,这便是人生意义,写书也要这般才对,书中角色如同我们现实世界一样各式各样的角色混在在一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价值观这样的世界才有乐趣,不是吗? 短时间可能大家可能还察觉不出本人所说的情和义,毕竟限于字数,前期要铺展和构筑世界,没有多少耐人寻味的地方,大家可以放心大胆的往下猜,后面的情节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个中滋味还需大家慢慢去品。 书中要构建的世界比较宏大,当然也需要在后期的情节中慢慢展开,还请各位看官耐心看下去,当然大家若是对于书本身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在书评区提问,喷人的话还是免了吧,本人只是一个心灵脆弱经不起口诛笔伐的学生而已。 废话不说了,收藏和推荐票走起!大家的支持才是我写下去的动力。 还请给位看官拭目以待,因为我曾说过不名动江湖则死于无名! 第一章八千里路云和月

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巴蜀之地的天台山景色秀美,云雾缭绕,极为秀美,文人骚客大多喜爱此处高山流水,气韵丹霞,浓郁翠林的自然景观,并以在此留下笔墨丹书而引以为豪。 可是巴蜀之地岂是这般容易到达的,自古便有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自称,柔弱的文人骚客怎么去得了巴蜀之地,留下的笔墨大多是望洋兴叹之作,难以说出川蜀的险峻。 时维六月,天气潮热,尤其是盆地低矮之处的巴蜀,终年不见得太阳,雾气缭绕,虽在外人眼中是难得的神仙居所,可是寻常人家倒是遭罪的很。 一老一少,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一丑一俊的主仆二人走过了蜿蜒的羊肠小道,面前景色豁然开朗,瘸腿老仆抬起没有色彩的眼睛,看了看眼前横亘在栈道上的宏伟建筑物,然后咧嘴笑了,露出满嘴残缺不全的黄牙。 那年少的主子褪去外衫,拧开水袋给自己狠狠灌了一通之后,这才眯眼抬头望向眼前让老仆露出笑脸的建筑物。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好大的气魄,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 约莫年岁在十五六的白净少年看了看身前大红色石碑,上书‘剑门≥,※关’三字,书法豪放磅礴,颇具大气,虽然心里有些震撼,可是他不愿意承认,偏头瞅了瞅老仆,见他一直对着石碑憨憨傻笑。 “狗屁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我北莱铁骑之下,一切都是粪土。当年也不是没有叩关巴蜀?” 说完,他的嘴角挂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回头望向老仆,依旧是傻傻的笑,少年有些无聊,一路上都是自己自顾自的说话,这个又老又瘸的家伙除了傻笑什么都不会了。 少年一腚墩坐在石碑前,借着阴凉休息一番,嘴中却是怒骂着巴蜀天气难以忍受。 似乎是感觉到了不妥,往里挪了挪,然后对着老仆努了努嘴,老仆放下挑着的行李屁颠屁颠坐在他旁边。 “老孔,你说巴蜀里面真的有劳什子鬼神巫术?” 老仆老孔,抬起头,看了看峥嵘高耸的剑门关,出神片刻之后,傻笑起来。 少年早已经习惯了老孔的傻笑,记得才从家里出走的时候,还一直嫌弃老孔又老又瘸,要是遇见强盗打劫什么的不一定的跑得了呢,可是事后证明老孔的逃命本领和自己的瘸腿没有任何关系,一瘸一拐玩命跑的时候比起自己都快。 “那没有鬼神总该有神仙吧。” 他一脸希冀的看向老孔,然后小声嘀咕起来,“这里真不是人住的地方。” 老孔依旧是一脸的憨笑,看不出什么欢喜厌恶。 少年气愤了,一脚踹在老孔的腚上,老瘸子一个狗啃泥趴在路边上,然后机灵的爬起来,重新挪到阴凉下。 “熊样。” 问完没有答案的问题之后,自己也觉得无聊,少年重新打量起剑门关来,说起来这个剑门关比起自己家的任何建筑都不见得大,可是自己家的庭院楼房都是建在平原之上,唯有一座摘星阁立于千丈高崖之上,可是高处不胜寒,看的时间长了也就索然无味起来,倒是这剑阁雄踞天险,夹山而立,虽不似自家建筑那样规矩方圆,可是处在这别有洞天的山中却是读出了一些不知名的韵味来。 “看来那群柔弱文人也不都是无病呻吟。” 黄尘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却是有些意境。 过去了剑门关,便是真正的来到了川蜀之地,自古川蜀便是不时传出一些修仙成神的传闻,真伪不知,可是却让川蜀之地一时间名气大噪,而其中的蜀山便是位于风口浪尖之上,风头尽出,一时无两,光华盖住了大部分的儒释道圣地,很长一段时间各类门派无出其右,只能望洋兴叹道‘蜀山当兴百年’。 至于蜀山当不当兴,少年并不在意,他从齐鲁东莱出发,一路风尘仆仆走到巴蜀,并不是仅仅为了见识如日中天的蜀山剑派。 见惯了一些东西自然都不会太在意,就像以前的时候在家里吃的喝的住的哪一样不是物尽其奢,可是自打出家门之后,前段时间过得还好,可钱总有花完的时候,逍遥的日子过惯了,却又舍弃不掉,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位齐鲁州北莱煊赫二世子当掉了自己的锦缎绸子做的衣服,当掉了发簪环佩一切事物,就连防身用的花哨佩剑都不得已当掉了,换来的钱干什么了自然是买作食物果腹。 就是那个号称‘三千莱甲可破吴’的北莱王姜贷都不会想象到堂堂二世子姜阳生会趁着夜色躲在农户门口守株待鸡,一路上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二世子放风,老孔偷鸡,初来的时候被农户人家发现追赶好几个山头,后来慢慢的有了默契,便天机无缝。 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之后,才知道原来山珍不是自家的山中野味,而是农户家养的山鸡,海味自然不是什么珍贵稀奇的鱼肉,而是一碗热气腾腾泛着土腥子气味的鱼汤。 以前的锦玉貂裘什么的连想的心思都没有,一心想着今晚睡觉时候千万别下雨,身下垫的柴草千万别潮湿就谢天谢地了。 只会憨笑的老孔也不是不会说话,就是说的少而已,半个月憋不出一个响屁来,但要是真的开口那就一定是金玉良言,这对得起他那满口的黄牙来。 过了剑门关,走过一段蜿蜒迤逦的小路之后,便是豁然开朗起来,所有的景色焕然一新,也陆续出现的村落人家的样子。 老孔眯着眼看了看远处轮廓越来越清晰地山村人家,嘿嘿的傻笑起来。 姜阳生瞥了一眼傻笑的老孔,紧了紧自己的裤腰带,笑骂一句:“半天憋不出一个响屁,憋出来的一准不是什么好屁。老规矩,我放风,你来牵羊。” 说是牵羊,大多数时候都是偷鸡,只有一次例外,饿极了的老孔从一大户人家羊圈里聂手捏脚牵出一只白花花的羊羔子出来,眼见就要到手了,被看门管家无意瞧见,两人一口气撒丫子跑了十里地才甩掉身后尾巴。 听到远处鸡鸭咕咕叫唤,老孔嘿嘿一笑,脚下的步子轻盈许多,加紧往前走去。 ··· 山里莺蹄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青烟缭绕,周围松柏苍翠,少年生好柴火,躺在松软的草皮上,嘴上叼着一个甘草根,说不出的惬意。 老孔一瘸一拐的走近来,少年噗通一下爬起来,老孔手里拎着两只早已扭断脖子的家鸡,站在身前嘿嘿直笑。 “好家伙,这般肥!” 赞叹一句,少年接过两只鸡,跑到不远处的河边收拾起来。 老孔的叫花鸡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像模像样,前十四五年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二世子吃完之后也不由得拍手叫好,由衷赞道:“手艺活,该赏!” 一顿饭,两只肥壮的鸡一丁点不剩下看见老孔意犹未尽的拿着两只鸡腿骨敲骨吸髓,早已经吸完骨髓的二世子砸吧砸吧满是油腻的手指,一副心驰神往的爽快表情。 “走咯!” 姜阳生高喊一声,字正腔圆,地道的北莱话。 貌似很久之前姜阳生就忘记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北莱王侯的二世子,在他自己看来,更像是跟老孔行走江湖的剑客,只是自己比较其他仗剑江湖的侠义剑客少了一把佩剑,两分义气,三重武功罢了,不多也不少。 也不知道老孔知不知道姜阳生心中所想,只是随着他的一声高喊,麻溜地挑起行李担子,一瘸一拐的跟着他。 闯江湖怎么能没有一匹健硕的马,原来是有的,一匹北莱王姜贷最喜欢的汗血宝马,奈不住嘴馋,也送予了当铺,换做吃的了。 走了大约一天的时间,天色近黑的时刻,主仆二人遥遥望见了巴蜀城池的影子。 这座城池在姜阳生看来,不够宏伟也不够气派,要是北莱训练有素的攻城队伍三个冲锋便可拿下。 城池越来越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戍卫士卒的狰狞鳞甲和泛着寒光的长刀,可姜阳生和老孔却眼睁睁的看着实木雕文的巨大城门重重关上,溅起一大片尘埃。 他们被锁在城门外,姜阳生先是一楞神,随后便是破口大骂,不光是骂巴蜀不懂得待客之道,接着骂北莱王姜贷狠心,然后骂自己不争气怎么不是世子而是前面加了个二字呢! 姜阳生何曾受过这种屈辱,即使自己是北莱的一个二世子,以前出行的时候何等气派,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以现在自己的装饰在城门下喊叫自己是北莱的二世子谁会信? 一通骂之后,姜阳生坐下来接下水囊灌了一大口水,接着骂,老孔乐的清闲嘿嘿直笑,结果被一脚踹在尘土中。 城中宵禁苛刻至极,自然不会因为姜阳生的一通乱骂特例开门,戍卫将士倒是乐的晚上有人热闹一番,不然晚上冷清清的,颇为无聊。 实在是骂不动了,姜阳生踹了踹靠着城墙打盹的老孔,老孔不情愿的哼了一声,挪出个地方让姜阳生躺下。 睡到半夜,风倾云墨,天雷滚滚,气氛也压抑到异常,加之身边老孔震天响的呼噜声,姜阳生睁开眼,此时天边的昏昏沉沉,远远的雷声真真传来,恐是不消一会就有倾盆大雨降至。 姜阳生把自己的地挪到城门洞里,很不厚道的没有叫醒鼾声震天的老孔。 当姜阳生适才挪了窝,大雨便是倾盆而下,雨水中的老孔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一骨碌爬起来,抱头鼠窜,早已睡意全无的姜阳生捧腹大笑,落汤鸡一般的老孔拖拉着跑到城门口的时候也只是嘿嘿傻笑,然后找了块干燥的地方接着睡去。 姜阳生反倒再无睡意,怔怔的盯着天雷滚滚的天边发呆! 第二章蜀山当兴一百年

一直到清晨,风云骤去,天穹也不复夜晚的狰狞,雷电消去的巴蜀天穹灰蒙蒙的,见不到太阳,但是空气依旧清新,姜阳生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顺便踹起了酣睡的老孔,然后城门轰然打开,一排排身着甲胄的将士整齐划一的奔向城门。 姜阳生起身整理自己破烂的衣衫,这排场才对得起自己北莱二世子的身份。 “老孔,快看,终于有人出城迎接我们了。” 姜阳生扯了扯老孔的袖子,老孔只是憨憨傻笑。 果不其然,一群甲胄将士视两人为无物,径直走了过去,根本没有打算理会两人。 姜阳生呆呆的站在城门下好久,最终叹了一口气,学着老孔的样子嘿嘿傻笑起来。 进了城,姜阳生才知道什么叫做‘钱到用时方恨少’,出门前自己都没有亲手亲自动手拿过银子,只知道这东西好看便顺手拿来,自然会有人给自己付钱,强取豪夺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可是入了江湖才知道,钱到用时方恨少,刚刚当掉汗血宝马那阵子,自己呼风唤雨,见到店小二会说话都会赏几个银子,当掉衣服那阵子就不敢了,手里没有几个银子,吃饭都成问题,没有东西当的时候只能跟老孔学一些下九流的东西,坑蒙拐骗,这个二世子一路∝▽了不好,深得老孔精髓。 看见好吃东西姜阳生就走不动路了,自己自昨天那顿老饕叫花鸡之后,水米未进,此时肚子早已经咕咕作响,姜阳生斜眼瞅了瞅老孔,老家伙一脸道貌岸然,目不斜视,视周围事物为无物,是掩耳盗铃还是画饼充饥?姜阳生反正觉得老孔最能装了,现在肯定比自己更饿。 拐过一道街口,老孔憨笑两声,一对招子才鬼鬼祟祟起来。 “这次憋了什么臭屁?” 老孔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两个芝麻大饼,竟然还泛着热气。 “嘿,果然是个好屁,有点味。” 姜阳生抓过一个芝麻大饼,狂啃起来,老孔嘿嘿一笑,也跟着啃起来。 “知道蜀山怎么走吗?” 老孔干脆摇头。 “我也不知道。” 老孔嘿嘿一笑,顺带着舔去了粘在黄牙上的黑芝麻。 不知道路在哪里那就去问啊,这个浅显的道理在世子殿下的面前似乎并没有深刻印象,似乎从前他的生活都是那么苍白甚至没有没有痕迹。 一路颠簸磕绊,主仆二人最终是来到了蜀山下,期间遭遇了两拨打劫悍匪,亏得老孔跑得快,背着腿短的姜阳生发足狂奔,一口气跑了四五个山头,远远将那群持刀悍匪甩出去老远才罢休。 路过双洞溪、钱窝子、兰溪、鸳鸯池,在鸳鸯池的时候世子殿下诗兴大发,趁着和老黄躲在芦苇荡子后面偷看光相寺女尼出浴的行当里乘兴做了一首诗。 名字唤作《鸳鸯池偶遇》 碧波清见底,双臂玉天成; 不敢高声语,恐惊出浴人。 作诗完毕之后,世子殿下很不凑巧肚子疼起来,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个世子哥哥,这些年在他耳濡目染之下,自己倒是懂得了不少歪门邪道,对于女人评头论足倒是有些道行,当年自己走到大街上之后,基本上见到的每一个姿色不错的女人都叫上一句嫂子,倒不是说这些女人都真的是自己的嫂子,却是或多或少跟自己那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哥哥有染,想进北莱王府的女人天下有千千万,没有一点竞争,岂是那么容易嫁进去的,但是凡是被姜阳生叫上一个嫂子,那些个女人都会高兴的将他按在自己丰腴的胸口挤压宠爱一番。 偷偷摸摸去拉屎时候,无辜懵懂的老孔因为放了个响屁很不幸被女尼发现了,随着一声尖叫惊呼之后,老孔夹起还没有擦屁股的世子殿下狂奔起来,身后一群念着阿尼陀佛的光头和尚拿着棍棒追赶。 江湖不好混,动辄有杀身之祸。 这是喘着大气的姜阳生跟着老孔逃过追打之后总结出来的,老孔出奇的没有嘿嘿憨笑,而是抬起头,望着天高云淡,云卷云舒,一脸严肃,最终从满嘴黄牙中蹦出了两个字。 “是啊。” 江湖险恶,姜阳生自然是不懂得,可是童言无忌,倒是说出了一个看似浅显的道理,却让这个半个月憋不出一个响屁的老仆破天荒说出了两个字。 没有想到自己被追了半天,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蜀山剑派之下。 抬头望向陡峭高耸的蜀山,像是一把利剑插进云霄,浮云缭绕在半山腰,再往上就看不到东西了。 “比起我家的摘星阁都不逞多让。” 老孔努了努嘴,没有笑。 北莱王姜贷斥巨资打造的九层摘星楼怎么能跟这浑然天成的蜀山作比较,一个鬼斧神工,一个巧夺天工,都是一种造化。 “我知道你在想这些没有可比性,既然蜀山敢在这种风水宝地开宗立派,蜀山的开山老祖何尝不是一种大气魄呢。嘿,姜贷也是。可姜贷造摘星楼,劳民伤财,举朝上下口诛笔伐,何尝不是一种罪过。” 姜阳生叹了一口气,道声跑山咯,迈开步子,爬上山去。 移步换景,随着主仆二人沿着迤逦鸟道爬上蜀山,周身景色也开始逐渐变化起来,有道是‘人间四月芬芳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姜阳生在路上见到大片的珙桐,可是如今花期已过,本以为无缘见到,可是在山上却是陆续见到,一朵朵珙桐花像一只只白色的鸽子立在树梢,顿时一扫行头阴霾。 路至半山腰,阡陌鸟道豁然开朗起来,一块古朴大气的牌坊竖立在眼前,上书丹青‘遗世独立’四字,字体笔走龙蛇,虬劲有力,比之蜀道剑阁‘剑门关’三字有胜之而无不及,剑意盎然,可见书字之人心胸广阔到了一种前无古人的境界。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书字之人想要举教飞升不成?真以为蜀山能执天下道统之牛耳不成?” 姜阳生随口道,连呼风唤雨的北莱王姜贷都不敢说有世袭罔替的北莱王爵位能够长盛不衰,小小一个教派却敢夸下海口,实在是有些托大了。 庆幸的是不是姜贷来到这里,不然非得拆了他的牌坊不可。 牌坊下站着两名清秀白净的小道童,约莫年岁跟姜阳生差不太多,漆黑的发髻,一身灰色道袍,倒显得清秀文静。 姜阳生看了看两名道童,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露出大脚趾的破鞋。 低声咒骂了一句,“他奶奶的,一个小道士都比我像人样,着实气人。” 然后回头看了看光着一只脚的老孔,心中有些许安慰。 老孔的那只鞋是刚才狂奔的时候一不小心跑掉的,此时的老孔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一手挖鼻屎一手抠脚,不时咧嘴一笑。 “掌教说了今天有贵客来访。二位请随我入山门。” 两位道童客客气气的请二位上山。 “叫你们掌教亲自出来接本世子。” 姜阳生没有站起来,他现在已经站不起来了,懒散的坐在地上,也不顾地面上尘土飞溅,身边有一个抠脚的黄牙老仆。 主仆二人倒也是奇葩。 两道童终究是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敢问世上还有比起眼前更埋汰的世子殿下? 姜阳生也没有作声,翻了翻白眼,仰头躺了下去,随即口中念叨: “般般识破,物物难惑。自然安魂定魄。视听如聋如瞽,绝尽声色。身心逍遥自在,没家缘、恩爱系勒。无为作,乞残馀度日,无耻无格。游历恣情坦荡,似孤云野鹤,有谁管得。不羡荣华富贵,革车三百。终日澄心遣欲,觉玄机、密妙易测。功行满,做十洲三岛真客。” 后来想想不妥,自己乃是北莱王二世子,怎地能够郁郁终生,要不也得轰轰烈烈才行,这才没白活,反倒这诗词符合身边的老孔。 掌教终于是来了,道风仙骨,手持拂尘,恭恭敬敬的迎请这尊菩萨,倒不是说惧怕姜阳生,而是委实怕足了他的老爹姜贷,毕竟当世一个教派想要鼎盛,还要仰这位王朝诸侯的鼻息,世人可能觉得一个藩王终究是不能掀起什么江海来,可是这位在朝中也有不小职位的蜀山掌教可是清楚的很。 “老牛鼻子,就派两个小道童来接本世子?” 蜀山掌教灰色微白的胡子轻微的翘了翘,早就听说北莱王的大世子不是省油的灯,没有想到二世子也不简单,纨绔派十足,想来定然是风头被那风流成性的大世子压了半头才不显山不露水。 蜀山掌教讪讪赔笑道:“贫道事务繁忙,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世子海涵。” 姜阳生倒也没有在此做文章,随意道:“快快进山门,然后备下斋饭,本世子有些饿了。” 说完,身边的老孔嘿嘿一笑。 姜阳生瞥了一眼,没好气道:“瞧你熊样。” ··· 蜀山掌教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主仆二人,十二碗素面,加上清汤数碗,稀里糊涂的都进了着装有些狼狈的二人肚子里。 蜀山掌教苦笑一声,这该是有多饿啊,殊不知姜阳生一路走来,饥一顿白一顿的,吃了这顿还得想着怎么能吃到下顿,只要能塞进肚子里的东西都必须塞进去,乞丐范十足。 独自一人吃了七碗素面,姜阳生打了个饱嗝,瞥了眼一旁的老孔,老孔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的主子,显然是没有吃饱。 “矜持,矜持。” 姜阳生小声跟老孔说道,“别让这个牛鼻子看不起咱们,好歹咱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下顿再多吃一些。” 老孔嘿嘿一笑,然后瞬间面色骤变,捂住自己的肚子,一脸的惶恐紧张地神情左顾右盼十分滑稽。 蜀山掌教吓坏了,面色铁青,急忙问道,“世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世子殿下看了看掌教,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冲着老孔笑骂道:“熊样。” 然后转过身笑眯眯的问道:“掌教,茅房在何处?” 一直以遗世而独立著称的蜀山掌教,挥了挥手,身后那个白净脸蛋的道童带着老孔奔向茅房。 “世子,既然吃饱了,不若去前堂一叙?” 姜阳生摆了摆手,示意作罢,然后翘起二郎腿,抠了抠牙,道:“老牛鼻子,知道我这次来是干什么的?” “不知不知。” 姜阳生啐了一口,道:“蜀山卜筮一向超然于其他道统,老牛鼻子你要是算不出来,那不叫天下人笑话。” 蜀山掌教干笑两声道:“实话跟世子殿下说吧,贫道虽为掌教,可是自己并不精通卜筮一门。如何知晓世子殿下此次目的?” 姜阳生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随即阴沉下脸,说道:“那不知掌教又是怎样知晓本世子今日会驾临蜀山剑派?有怎么会有道童在门前守候?” 掌教先是见到混世魔王一样的二世子瞬间变脸,暗道不妙,解释道:“此掌教非贫道,而是蜀山的二掌教,她通晓易经八卦,擅长卜筮。推演天机。” “他奶奶的,姜贷把老子赶出家门,一走就是八千里,就为了给他拿样东西,真他奶奶的晦气。” “世子殿下想要什么东西,只要蜀山能够拿得出手的,一并满足世子殿下。何物需要世子殿下殚精竭虑,北莱王大人只需要疾书一封,我变派人快马加鞭送去即可。” 蜀山掌教趁机表忠心。 “至于什么东西老梆子也没有说清楚。”姜阳生自语道,他嘴里的老梆子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莱王姜贷了。 “我记得好像是一块残缺的玉。” 蜀山的掌教闻声面色剧变,道:“世子殿下我们这里真没有什么残缺的玉石。” 姜阳生闻言,阴沉下小脸,讥笑道:“真没有假没有不是掌教说的算的,姜贷可是亲自说了,我要是把那东西拿不回去,他就亲自来取。你说有没有啊?” 蜀山掌教终于是一再叹气,道:“世子殿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北莱王这可让蜀山进退维谷啊。” 姜阳生一只手扣着牙缝,一遍含糊不清说道:“你这样推诿无非就是借此抬高筹码,你说怎么的筹码适合呢?” “蜀山昌盛一百年够不够?” 蜀山长兴一百年,满朝文武,除却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就偏居在齐鲁大地的北莱王敢这般放言,其他人王侯敢说那叫做自不量力。 以蜀山昌盛一百年作为条件换取一物件,北莱王气魄之大,令人瞠目结舌,可是蜀山掌教此时却是天人交战之中,条件委实诱人,可是其中利弊难以揣度衡量。 “想好了没有?” 姜阳生喝问道。 “好了好了,世子殿下请随我来。” 蜀山掌教终究是在世俗道义和宗派昌盛之间作出了选择,姜阳生抬头,以一种超越自身年龄的目光看向这个古稀年纪的掌教,道:“做甚得清高,混江湖的不也是利益为大,陈僖子,你要是摆出忠义当头的架势来,说不定我还高看你一眼呢。” 被叫做陈僖子的蜀山掌教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否认姜阳生的话还是自己适才作出的决定来。 蜀山当兴一百年,北莱王说出去的话绝对就能办到,至于什么忠义孝悌之类的,有命活下来才能做到。 “那么世子殿下请随我取那物件?” 姜阳生摆摆手道:“这是下逐客令?” “岂敢。” “我觉得贵派素面倒是十分好吃,本世子决意留下来吃上几天素面。顺便给我弄身干净的衣物来。” 告别了刁钻的世子殿下,陈僖子把所有蜀山管事的都召集起来,说出了今天遇见的事情。 整个大殿上,一群迟暮的老头,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各执己见,终究是没有讨论出个结果出来,最终还是一语不发的二掌教的一句‘顺天行事’定下来大局。 第三章北莱有楼可摘星

··· 老孔,整天惦记着蜀山剑派那几碗白花花的面条,照旧是一顿饭猛吃七八碗,然后捂着肚子狂奔到茅房蹲上个半个时辰,按照老孔的话说,那叫一个舒坦! 姜阳生闲来无事,便是在蜀山在走上一走,观赏蜀山的山川河流,倒也是奇怪,一连溜达好几天,差不多将这个蜀山的风景都走马观花一遍,可是都没有感觉出有什么大意境来,没有神仙气,没有剑意,更别说什么神仙鬼神了,倒是山野樵夫见到不少,樵夫呕哑嘲哳的粗犷调子回荡在山野间,世俗的很。 “姜贷那个老梆子曾经说过,南北有别,自古长存,可见这山川也是不同。” “世子说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僖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一脸道貌岸然,要不是姜阳生提前了解了他软骨头的一面此刻都能将他当作仙人下凡了。 “哦?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南北有别?” 姜阳生问道。 “山川不同乃阴阳走势不同,北方阳盛阴衰,山岳险峻,高耸入云,南方阴盛阳衰,故山川秀美,鳞次栉比,物华天宝方能钟灵毓秀,北方金石气十足,骁勇擅骑之辈居多,南方书卷气盎然,文人墨客居多。” 姜阳生哼了一声¥10,↘不置可否,接着问道,“陈掌教觉得是南方好一些呢还是北方还一些呢?” 陈僖子一甩拂尘,笑道:“都好。” 俗气!而且是大俗!可是北莱二世子却没有反驳,陷入了沉默。 一连在蜀山呆了十多天,吃饱喝足便是躺在干燥洁净的床上睡觉,姜阳生真心不想走了,甚至连加入蜀山的心思都有了,可惜被蜀山掌教婉拒了,开玩笑,要是北莱王知道自己的二儿子在蜀山当道士还不得挥兵南下,荡平蜀山!可是一想到出门就又是八千里,想想就让人双腿发木,这一走一年多,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的,唯一跟着自己的老仆还是一个半个月憋不出一个响屁的老家伙。 临下蜀山前,拿了残玉,姜阳生从老孔挑的行李中扒拉出一份皱巴巴路上差点被他擦屎用的姜贷亲笔信,上面歪歪忸怩的写了四个字,‘百年当兴’,盖以私印。 姜阳生看了看歪歪扭扭的字体,嘴角抽了抽,然后递给陈僖子,笑道:“姜贷写的字可比山门上挂的‘遗世独立’那几字好看多了,赶着时间挂上去。” 他想着要是姜贷那龟爬蟹爬的字挂在蜀山山门上,还不让天下文人诟病耻笑一番,蜀山不也就兴盛了? “那是御笔所写。” 老道笑了笑,这次的笑容倒是真诚了不少。 姜阳生哦了一句,也没有多大的感触,只是感觉皇帝老儿的字可比自己老子写的好看不少。 走时姜阳生给老道讨了不少武功秘籍,大都是些剑谱一类的东西,反正路上缺少擦屎的家伙,看一页撕一页呗! 就这样,主仆二人携玉下山。 ··· 齐鲁大地,北莱王府,摘星楼。 夜月苍茫,挥洒下来,万家灯火都悄然熄灭,而偌大万顷北莱王府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建造在断崖之上号称‘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摘星楼上,一个瘦小佝偻的男人倚栏而望,从他的视角上面能够清晰俯视看到渤海之滨,足见摘星楼的高度。 “王爷,二世子下蜀山了。” 身后一个羽扇纶巾的中年男人自夜色中悄然出现,扶栏而立的男人没有作声,只是远远的望向沧海之外,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仙人?我建这摘星楼可不仅仅是为了享乐!” 男人自然是号称‘气吞万里如虎’的滨海北莱王,戎马一生的男人此时寂寞的站在楼顶,任凭寒风凌冽,高处不胜寒,自春秋不义战之后天下貌似太平了不少,脱下甲胄战袍的北莱王除了给自己夺下了一个王侯的称号之后似乎什么都没有得到了,却又什么都有了。 “蜀山把那物件给阳生了?” “给了,王爷。量他蜀山也不敢不从。” 姜贷只是冷哼一声,道:“追名逐利人之根本。只要不成仙,谁能抛却。” 纶巾书生摇了摇羽扇,冷笑道:“仙不仙的还不知道有没有呢,只是怕上面的那位知道,会起疑心。” 姜贷出奇的没有哼声,认真思考一番之后沉声说道:“这个不必考虑。” “起风了。” 纶巾羽扇的书生笑道,让人感觉一种嚣张的气魄在里面,但却少了一种胸襟在其中,所以注定了只能站在别人的身后。 “大风起兮云飞扬,不仅仅是起风了。所有人都在趁着变局之际抢先手落子,以求明哲保身,或者乘机出位屠掉大龙。” 姜贷哈哈大笑,随机被凌冽的风声覆盖住了。 “可先他们自认为是抢尽了先机,可惜啊,终究是晚了一步。” “千古未逢之大变局尚未开启,谁也预料不到结局。” 戎马习惯了的姜贷怎么会甘心卸甲归田,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他倒没有想过,只是有些人难以安分起来,这是说的好听,说的不好听就是天生反骨。 “纵横谷的公羊先生说阳生天生不凡相,为此上面那位借故想让阳生入京畿做质子,让我推诿了。” “公羊先生乃是大学儒,听闻精通《归藏》《连山》《周易》,望气卜筮一门更是走的长远,眼下天下后人望其项背,公羊先生说的自然也差不离,二世子也绝对不似王爷见到的那般简单。” 书生笑了笑,似乎想到了嘴中说的那个不学无术调皮顽劣的二世子。 “我的儿,自然了解,人们都以为他们兄弟两个不学无术,可笑的是天下人的眼都瞎了,我姜贷戎马一生,铸就杀伐无数,却唯独生了两个戏子儿子,演戏给天下人看,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点倒是跟我一样。” “他们注定一鸣惊人。”纶巾书生公孙无知轻笑道。 “气吞万里如虎!” 说罢,姜贷转身走下楼去。 所有人都认为姜贷后继无人,可是谁能明白北莱王的良苦用心,树大招风,树越大风也就越大,奸佞小人的谗言蜚语杀也杀不住,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些道理姜贷比起谁都清楚。 所以从小就有人知道北莱王的两个世子不学无术,坏事干了一箩筐,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独处在巴蜀的蜀山掌教都知晓北莱王两个世子都是赫赫有名的大纨绔,这还不够? ··· 凤非梧不止,凰非桐不栖。 姜阳生现在倒是没有了这种想法,唯独祈求的的是老孔睡觉呼噜声能小一些,没有事情的时候看看从蜀山借来的剑谱,姜阳生从小记忆力惊人,虽然做不到过目不忘,但也差不离了,他看书有一个特点,看一页撕一页,看完的就成了擦屎纸,要是江湖人士看到这个小祖宗把半个江湖炙手可热的剑谱当成了擦屎纸,估计奋起追杀他,可是偏偏这个二世祖就这么干,记得住就记下了,记不下的当作擦屎纸。 “老孔,你说飞剑真的有这本书上说的那样厉害?” 姜阳生手里捧着一本秘籍《蜀山御剑法》蹲在草丛里面拉屎,抬头问道。 老孔思考了片刻,嘿嘿傻笑起来。 “奶奶的,我就说这群老牛鼻子滑头的很,拿一些破烂东西滥竽充数骗本世子。” 说完,姜阳生刺啦一声撕下一页书纸,伸手擦了擦屁股,舒服道:“还是用书纸擦屁股舒服,以前的树叶子太硬了,害的本世子拉都拉不出来。” 老孔嘿嘿一笑,姜阳生瞅了一眼老孔,怒道:“闭眼,本世子要提裤子。” 老孔听话的闭上了眼,世子的下面小鸟是谁都随便能看的吗? 当下世上跟世子差不多年岁的少年,哪个没有江湖梦? 红衣烈马,仗剑江湖,快意恩仇,想想都他娘的舒服,可是这个二世子偏偏没有,江湖什么啊,刀刀见血,想想就让人发怵,谁会放下世子不当,去做一个江湖剑客呢,二世子 偏偏不屑这样。 要说起理想,到如今为止还真是没有一个,要是真算的话,那就是跟自己的大哥一样,满街的媳妇妻妾,那样多好啊,以后自己的孩子走在整条街上,满眼全是娘,说出去倍有面子。 唯有一次路过一个酒肆,当时世子殿下才走出齐鲁不远,身上还有些闲钱,停下来之后跟老孔要了碗碧螺春解渴,然后听到隔壁桌子上一群绿林莽汉聚在一起,大声嚷嚷,姜阳生侧耳细听,感情这群莽汉是要刺杀北莱王姜贷,冤家路窄,好在对面的人并不认识二世子,奈何一时气不过,姜阳生拍案而起,大声斥责起来。 可眼下是什么情形呢,这里不是北莱,远远超出了藩王管辖的范围,对于这个无故斥责自己的黄口小儿,其中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站起来,掌了姜阳生的嘴,好在老孔一心护主,接下了那人拍来的剑鞘,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位书生哇的一声大口吐起血来,身形倒飞出去,轰然撞在身后墙壁上,老孔趁机背着小主子跑出去了。 事后姜阳生追问老孔到底是不是武林高手,老孔嘿嘿一笑,摇了摇头。 武林高手多高?谁都不知道,掌自己嘴的那群人算不算?听说武林高手不打小孩,他们不算。 蜀山掌教陈僖子呢?没看见他出手,自然不算,江湖高手都是宁死不从的,所以陈僖子不算。后来倒是断断续续听说了不少传闻,但是在姜阳生看来都有些虚幻和飘渺,那些传闻大致讲的是仙人一剑劈开江海,切断山峦巨岳,大都是闲来无聊的人杜撰出来的,没有多大的可信性。 姜阳生生平头一次涌现出要戎马江湖的心思来,当然不是那种为了风流倜傥,抱美人归,也不是什么灵光乍现神来之笔,总之有种哀己不幸怒己不争的心思在里面。 走过了也不知道几多山川,出了巴蜀,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太阳,不解气的姜阳生在‘剑门关’石碑上撒了一泡尿,哼哼了两声,比不了那些文人骚客的到此一游诗来,只能粗俗的撒泡尿证明自己来过了。 除了巴蜀,再就是两湖地区,江南郡,九江郡,西楚郡,东越郡,然后便是到了广袤的齐鲁大地的门户赤帝城。 一路上磕磕绊绊,踏进齐鲁大地的那一刻更是近乡情怯,一走两年多的姜阳生忍不住再次破口大骂,不顾世子颜面坐在赤帝城城门口又哭又骂,老孔倒是一直搓手,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更加可怜。 齐鲁大地到是到了,可是离自己家北莱王府还有着不小的距离,要真的走回去还需要两三个月,二世子灵机一动,拉着老孔找到赤帝城的城守府邸,结果还没进门便是被恶奴鹰犬赶了出来。世子殿下忒没面子,拉着一瘸一拐的老孔站在郡守的门口高声喊道,“我爹是北莱王姜贷。” 结果吼了半天,愣是一个人没出来,恶奴气急,放恶犬,追着跑了好几条街道,才罢休。 世子殿下气愤极了,走出了赤帝城,一路抑郁极了,心想等自己回家以后要好好照顾这个赤帝城的郡守,论恶奴恶犬谁的最嚣张?自然是北莱王的大世子殿下了,到时候跟自己哥哥借两个耍耍。 一赌气,世子殿下独自走到了北莱,北莱王府坐落在北莱城,处在富庶的海滨之地,鱼盐充足,铜铁铸造更是远胜其他地区,所以北莱骁骑更是敢放言‘三千莱甲可破吴’的豪言壮语。 第四章归来池苑皆依旧

黄昏中,风尘仆仆的官道上一老一少,一高一矮,一丑一俊,主仆二人被夕阳余辉拉长了身影,远处落日熔金,金光湛湛,天边晚霞红的娇艳,老仆挑着一个长长的槐树做的粗陋扁担,挑着两包破布一样的行囊,一瘸一拐,还缺了一只鞋,老仆看到远处依稀清楚的城池,嘿嘿一笑,露出满嘴黄牙;少年一身破麻衣,不修边幅,一只手有气无力拉着老仆的衣角,拖拖拉拉的走着,逃难盲流一般。 “老孔,我要是死了,你就跟姜贷说我做鬼也不放过他,他欠我的。” 老孔嘿嘿一笑,腾出一只手提了提裤子,远处北莱城墙如此高大巍峨。 八千里归途,就差没沿街乞讨,偷过鸡摸过狗,遇见小河下河捉鱼摸虾,饿得实在是不行了树皮都啃过,遇见带腥味的哭爹喊娘都得咽下去,别管好不好吃,饿不死就行。 自己还是个二世子吗? 哪个世子不是左拥右抱,威风八面,反观自己呢,一身破烂麻布衣,衣不蔽体的,草鞋一双,随从更不用想了,只有半截身子埋在黄土下的老仆老孔,姜阳生生怕哪一天老孔突然挂掉了,自己走那八千里?一路上要是没有老孔给自己偷鸡摸狗这会儿早饿死了。 遥遥的望见城墙外路边上招摇≧□,¢在风中的酒幡子,知道自己终于是到家了,姜阳生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躺在官道中央,再也挪不动腿了。 老孔左看看右看看,也学着世子殿下那般四仰八叉躺在官道中央,身边呼啸的马车过去好几辆,可是唯独没有见到自家迎接的马车,思来想去感觉不妥,老孔起身拖着昏睡的世子殿下一步步挪向城门。 戍卫的士卒见到一老叫花子拖着一个死人进城,皱着眉头拦住了,喝问一番。 老孔不喜说话,急的猴急,上蹿下跳,终于伸手在地上写了世子二字。 那悍卒定睛一看,这可不就是出走两年有余的二世子殿下吗? 赶紧回去禀报一声,消息一经上禀,城中顿时炸开了,不消一会儿,城门大开,瞭望台上莱字大旗高高挂起,鲜红如血,在凛冽的寒风中呼啸招摇。 城门正中冲出一群铁骑,细细看来,足足四五百号人,铁骑冲过,顿时尘土飞扬,周围吃足了灰尘的百姓只道是有战事发生,个个惊心动魄。 五百号铁蹄步伐一致,轰隆碾压过城门,气势逼人,铮铮铁甲泛着寒光,为首的高大将军一招手,所有的铁骑整齐停下,没有一丝紊乱。 这位军营将军侧身下马,摘下盔甲,托在身侧,快步走到城门下,噗通一生单膝跪下,高声道:“末将陈子仪参见二世子殿下。” 身后五百骁骑无一不是下跪行礼,一时间万籁俱寂,只剩下二世子沉闷的呼吸声。 这位跟随姜贷戎马半生的将士有些犯难,世子殿下到底经历什么遭遇,这般狼狈,可是思来想去,世子这般打扮入城可是有伤风化。 就在陈子仪犯难的时候,内城里面传来了阵阵鞭炮的轰鸣声,城中大小青楼妓院勾栏都张灯结彩,点燃爆竹,一些龟公老鸨不清楚什么情况,但是满城最大主顾大世子殿下姜环吩咐的事情自然照做。 街边上怕自己弟弟不乐意特意换上一身粗陋麻布衣的大世子走拥有抱,带着各个勾栏里的花魁俏姑娘数十人,大摇大摆的朝城门奔去。 一些个平日里被姜阳生唤作嫂子的俏姑娘此时也是浓妆艳抹站在城中道边上翘首以盼。 二世子殿下回城的消息如同春雷滚滚一般瞬间在整个北莱城炸响。 大街上同龄的少年都吓得不敢出门,当年世子跟随他那个霸道的哥哥可是没少胖揍他们,不要说北莱城里面的大小膏粱子弟,就是周围几个郡县的都逃不了,可以说是谈虎色变。反倒是另外一些少年,身着华丽的服饰,跟着一群群粉黛女子站在官道中央等候着,他们都是姜阳生的死党,从小到大被姜阳生打出来了,原本都是在城里面横着走的主,如今见到二世子殿下,一个个熨帖的跟小媳妇一样,暖心的很。 城门外一片萧索,不仅仅是因为眼下是初秋季节,五百狰狞铁甲木木的耸立在城门口,将偌大的城门围得水泄不通,昏死在地面上的姜阳生,蹲坐在一旁嘿嘿傻笑的老孔,别是一番风景。 姜环急匆匆的奔出城门,眼见远处五百森然不禁加快了步伐,扒拉开人群,这位北莱王大世子殿下看见闭眼躺在官道中央的弟弟,一把抱住,眼角瞬间湿润,嚎啕大哭起来,身后浩荡的环肥燕瘦也跟着莺莺燕燕低声啜泣起来。 “我的弟弟啊,你死的好惨啊,眼看到家了,怎么就死在家门口了呢?” 说完姜环哭的更加凶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尽数涂抹在姜阳生的衣服上。 “大世子殿下,二世子殿下还没断气呢。” 从三品右骁卫将军职务的陈子仪小声提醒道。 姜环一楞神,哭声顿时停滞,身后的莺莺燕燕也是极有默契的停止了啜泣。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弟弟的鼻子下探了探,呼吸平稳深沉,倒不像是断气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抱起弟弟,姜环吹出一口极为悠扬的口哨,不一会儿,一匹高大骏马自城中飞驰而来,小心的将弟弟伏上马,自己翻身跃上,双脚轻夹马腹,这匹神骏异常的高头大马一骑绝尘,奔向城中。 城门外,陈子仪一摆手,五百骁骑极为默契的跨上马,轰隆奔向城中。 ··· 北莱王府 偏居一隅的二世子殿下大院,也是最靠近摘星楼所处的断崖,大院里面种了一株参天梧桐,这是姜贷按照当地习俗在姜阳生出生的时候亲手种植的,细细算来已经十六年半了,只是已然入了深秋,梧桐叶掉落,留下枯杈,要是盛夏的时候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奢华的屋子里面,南海运来的安神沉香静静地在螭龙紫铜香炉里面燃烧,不温不火,镀金的青铜滴漏在滴答滴答的响着,正间高悬着硕大的青铜镜,听说是姜贷特地从一个道教尊长那里求来的,能避世间妖邪魍魉。 姜阳生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熟睡,面色憔悴,嘴角惨白,周围纱帐朦胧,盖着一床金黄的虎皮毯子,此外,内室里面,炭盆火热的燃烧。 床边上坐着一个风韵妇人,妇人也是神情憔悴,面无血色,已经守在床边五日了,适才打发走了大世子姜环,好生安静下来。 她不止一遍的打量自己的这个儿子,一走两年半,瘦了黄了也高了壮了,一想到一走就是一万六千里路,美妇人便是泫然欲泣,泪水不禁在眼角打起转儿来。 嘤咛一声,姜阳生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阔别两年有余的脸庞,眼角干涩,顿时无声哽咽。 “你是我的娘亲吗?” 姜阳生小声嘀咕道,只是声音早已经干涸沙哑,不成样子。 一听到姜阳生说话,美妇人再也矜持不住,瞬间落泪,泣不成声。 “天杀的西娘皮,在门外好好站着,我弟弟要是醒不来,你就等着我给你把家败完吧。” 屋外,传来大世子姜环的叫声,话音刚落,一身锦绣缎袍的大世子跨进门来,见到睁开眼的姜阳生,赶紧跑过来握住他的手。 “你是姜环哥哥?” 姜阳生还是有气无力道,美妇人急忙给他倒碗温水润润嗓子,然后差遣下人给世子殿下安排膳食。 “儿啊,还不让爹进去看看你弟弟?” 屋外,传来一阵询问声。 “姜贷···姜贷···我···啊···” 姜阳生一句话没说完,一哽咽,又昏死过去。 大世子姜环一听姜贷说话,狠狠哼了一声,见到姜阳生直接昏死过去,以为是被姜贷的给吓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一双大眼,锵的一声拔出自己腰间的装饰佩剑,气冲冲的奔向门外。 “老梆子,你个挨千刀的,西娘皮,又把我弟弟吓昏死过去了,老子跟你没完。” 说完,抄起剑鞘就追着一顿狂追猛打,在外一向不苟言笑的北莱王,一边跑一边念叨道:“爹还不是为你弟弟好。”还不忘陪着笑脸。 “驴草的老东西,为阳生好?一走就是两年半啊,你可真狠心,要赶人,你赶老子我啊,怎么大的欺负不过就欺负小的。” 姜环一边打一边不解气骂着,想想似乎自己说的还有不妥的地方,接着道:“就是阳生的脾气好,不跟你计较,你要是赶老子出门两年半,看老子不把你这北莱王府给拆个底朝天。” 府中的老少仆人似乎见惯了这种事情的发生,一个个,或是眼观鼻鼻观口,或是仰望天空。 这几年被**掏空身子的姜环身子虚,没跑多远便是气喘吁吁,拿着长剑拄着地面,大口喘气。 姜贷不忘停下来等一等姜环,等他休息够了再跑。 “儿啊,就让为父去看看你弟弟吧,想来你弟弟也想念为父了。” 姜贷站在离姜环不远不近的地方小心翼翼说道。 谁知姜环憋的脸通红,最后吼出一句‘滚’,姜贷顿时撒丫子跑的远远的。 再次昏睡了半天的姜阳生终于苏醒了过来,只不过,别在面前提起姜贷两个字,不然姜阳生就会一阵抽搐,然后昏死过去。 二世子苏醒了,北莱王府上下一阵欢腾,当然少不了一些仆人婢女愁眉苦脸的,只道是小冤家又回来了,有的折腾了。 在床上休息了四天的时间,北莱王妃守在姜阳生床前十天九夜,合眼的时间少,终于是见到二儿子生龙活虎起来,憔悴的面容上笑颜也多了起来。 看了看屋子里面堆满的各类补品,这些天姜环可谓是将整个北莱王府府库里面的珍品全部搜刮到姜阳生的屋子里面,当然姜贷也舔着笑脸送补品过来,可是一听到姜贷的声音,二世子就顿时瘫软昏倒在地,然后大世子就追着姜贷满院子打,一时间倒成了一条风景线。 姜阳生换了一身舒服的锦绣缎袍走出了大院子,梧桐树高大了很多,看其枝桠比起两年前大多了,能覆盖住半个院子,树下摆着一套大理石的桌椅,上面刻着棋盘,摆着一套茶具。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姜阳生,望了望站在远处的婢女,怯生生的站在远处,年纪约莫也就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看样子是这几年才进王府,不认识这个曾经祸胆滔天的二世子,摸不清楚主子的脾气秉性,所以不敢靠近。 姜阳生也没有过多的在意这个婢女,只是自己愣愣的对着远处的高崖上的摘星楼发呆。 “儿啊,还在生爹的气?” 身后姜贷小心翼翼的靠近姜阳生,笑呵呵的问道。 一听到姜贷卑尊屈膝的软骨头样子,姜阳生就想到了两年前他极为硬气的将自己赶出家门的情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两年半前,除夕刚过不久,距离姜阳生的生辰还差八天,姜贷便是将自己扒的干干净净赶出家门,净身出户。 一走就是八千里,将士讲究个‘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那样的将士功成名就,永垂不朽,载入史册,自己算什么? “你···” 姜阳生‘啊’的大叫一声,便要顺势晕厥过去,姜贷赶紧扶住他,然后在耳边悄声说道:“儿啊,爹已经知道错了,要不这样,爹带你去摘星楼楼顶赏光怎么样?” 姜阳生嘴角抽搐,眼见是不行了,就要昏厥,姜贷一看,翻了翻白眼,谄媚讨好,接着说道:“要不爹改天带你出海,捉那吞吐夜明珠对月流珠的鲛人行不?” 姜阳生终于不再装昏厥,而是嘟哝着嘴小声道:“不许骗我。” 姜贷汗颜道:“不敢了不敢了。” “乖乖哎,你要是还装病,你哥哥还不把我连带北莱王府一起拆咯。” 姜贷苦笑,只有自己王府中的人才知道自己这个北莱王一直都是‘外王内圣’在外面不苟言笑,铁血杀伐,可是在家里就必须得舔着笑脸才行。这不,惹了这个小祖宗,不仅长子发飙,就连夫人一连十几天都不给好脸色,晚上连床都不让上,这个北莱王当的有点意思,可是偏偏自己还不能发脾气,被大世子治的狠狠地,哪里容得下堂堂北莱王说话。 “只是我的儿啊,这眼看就要入冬了,这渤海怕是要结冰了,就算不结冰,万一掉进海里面你这小身板也经受不住。” 姜贷话才说出口,便觉不对头,隐隐间见到眼前的小祖宗又有要昏厥的先兆,连忙道:“爹怕你了行不,日子随你挑,这几年无战事,我倒要看看北莱水师是不是都变成了熊包蛋了。” “随我挑?” “随你挑。”姜贷一咬牙,暗道一声我的小祖宗哎。 第五章佛门经藏五万卷

北莱王府坐落在广袤的渤海之滨,鱼米富庶,渔盐更是在王朝上叫的响当当的名号,垄断了盐铁产业,北莱才会在朝堂上直着腰说话。 二世子姜阳生此时坐在千丈九层摘星楼上面,听说这摘星楼甚至比起在皇城那个铜雀楼都要高上不少,只不过铜雀楼是当时皇帝老儿的金屋藏娇的地方,而摘星阁是北莱王收藏天下经卷秘笈的地方。 摘星楼上寒风猎猎,这个两年半来习惯了沉默的二世子直愣愣的望着西北,深处千丈高的楼顶,身边坐着嘿嘿直笑也不说话的老孔,西北边的海水澄清一色,目及之处的天边泛着鱼鳞一样的金黄。 “老孔唉,公孙无知叔叔说在渤海里面有座仙岛,名曰‘蓬莱’,里面住着仙人,你说是真的吗?” 老孔露着黄牙嘿嘿一笑,不愿意说话,这次反倒是认真的摇了摇头。姜阳生点了点头,老孔并不是不会说话,只是惜字如金罢了。 老孔真名叫做什么仿佛他自己都给忘记了,姜阳生只是知道从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见过老孔,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仿佛这个糟老头子什么变化都没有,依旧是黄牙,不说话,嘿嘿憨笑。 “你说你什么时候能够出息些呢?” 姜阳生将手臂拄在栏杆上≈,$,做了个老成的样子,望着身边似乎因为恐高而不敢靠近栏杆的老孔,随即笑骂一声熊样。 老孔本名孔道德,从名字来看是个像模像样的人物,可是事实上老孔斗大的字不认一个,除了给姜阳生牵马偷鸡似乎再也没有什么本领了,可是世子殿下说了这些本领混江湖够够的。 就在二世子在摘星楼上面赏景的空当,北莱城外的官道上上面,一个身着破烂袈裟的年轻和尚慢悠悠晃荡在官道上,手里面拎着一个青色的酒葫芦,奇怪的是葫芦上面长着一片青葱的娇艳叶子,十分醒目。疯和尚看似喝醉酒步伐轻浮,可是每走一步恰恰不至于歪扭摔倒。 邋遢和尚遥遥的看见了北莱城巍峨的城墙,无奈的摇了摇手中已经见底的酒葫芦,皱了皱眉头,葫芦见底,天色也到晌午了,和尚直接躺在了官道中央四仰八叉的睡起觉来,丝毫不在意周围川流不息的马车行人。 “听那姜阳生那小子说自己是北莱城的大公子哥,也不知道这个满嘴跑马车的家伙说话几分真假,要是一个小官吏的儿子那我这次不就白跑一趟了。” 邋遢和尚抱着青色酒葫芦躺在风尘仆仆的官道上自语道。 要是姜阳生见到这个疯疯癫癫的和尚一定会大吃一惊,甚至挑起脚来骂上几句。 “反正不着急,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疯癫的和尚迷糊中说了一句,似乎觉得不怎么对,自己也是和尚,听起来总是有那么一丝别扭,不管了,睡觉最重要。 北莱王府麾下水师最是骁勇善战,甚至有传闻说,北莱王的水师曾经出海寻到了一片似乎从来没有被人们发现的巨大岛屿,北莱王要把那岛屿最为自己的大后方;还有更加神乎其神的传说,说北莱王找到了隐藏在渤海深处的蓬莱仙岛,有岛上神人相助。 当然作为北莱王的二世子,姜阳生没有见到什么仙人,也没有见到什么巨大的有人岛屿,但是出海却是经常的事情,小时候两兄弟跟着姜贷没少出海训练水师。 此时屹立在岸边的沙滩上,向远处望去,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海水和天空合为一体,都分不清是水还是天。正所谓: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远处的海水,在娇艳的阳光照耀下,像片片鱼鳞铺在水面,又像顽皮的小孩不断向岸边跳跃。数叶白帆,在这水天一色金光闪闪的海面上,就像几片雪白的羽毛似的,轻悠悠地漂动着,漂动着。 北莱近海地区是禁渔的,只是怕水师训练误伤而已。 姜阳生感觉自己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情不自禁甚至想要纵声长啸,最终还是作罢。 北莱城里面此时因为一个疯癫的和尚而沸腾了! “有谁认识姜阳生吗?半年前他可是欠了贫僧二十文钱,施主你们有谁知道吗?” 疯癫的和尚踩着轻浮的步子,晃荡在城中,手中才长着一枚青翠叶子的青葫芦刚刚装满劣质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抓到一个人便问认不认识姜阳生。 城中人被追问以后更是摇了摇头,道声这个和尚念经念傻了吧。 姜阳生是谁,堂堂北莱二世子能欠你一个穷疯和尚的钱?还是二十文,说出去还不笑掉大牙。 更有甚者,使坏给这和尚指歪路,和尚一走便是走到了风尘青楼之所,和尚也不觉尴尬,抓住一个揽客的美艳女子就问认不认识姜阳生,那个胸前两坨肉一颠一颠的粉妆女人呵呵一笑,笑道:“有啊,姜阳生就在身后这楼里,得你自己去找了。” 这大和尚也没羞没臊,道声“阿弥托佛,谢谢女施主。”便是迈开步子走进青楼勾栏中。 身后的一群人看的目瞪口呆,和尚进青楼,还是头一次看见。 很快北莱城里面和尚进青楼的稀奇事风雨般的传遍了,自然有人禀告到了姜阳生的耳朵里面。 这位世子殿下听到之后只是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伤脑筋道:“这个大和尚,到现在还惦记着本世子的二十文呢,进青楼,还真像他的风格。” 大和尚终于明白过来那个胸前有些分量的女子在骗他,也没有生气,而是顺道打听来到了北莱王府门前。 没有想到当他来到北莱王府的时候,见到姜阳生重新穿上自己远走八千里归途回来时的那套破烂乞丐装,蹲在北莱王府霸气的侧门门槛那里一个人唉声叹气。 见到落魄的姜阳生,大和尚清了清了嗓门,音调陡然高了几分念了句佛号。 姜阳生抬起头,没精打采抬眼皮看了看大和尚。 “姜姓小子,贫僧顺着你指示走了半个月,终于找到你了。” 说完大和尚伸出手来,冲着姜阳生勾了勾手指。 姜阳生叹了口气,“大和尚,你没看见我现在穷的连个鸟都比不上,还跟我要那二十文钱?” 大和尚摇了摇头,执着道:“阿弥陀佛,你可比鸟穷多了,鸟还有毛呢,你有什么?” 大和尚一句不荤不素的话,激怒了姜阳生,起身一脚揣在大和尚屁股上,大和尚没有躲闪,姜阳生反倒抱着露出一个大脚趾的鞋坐在地上哎呦叫唤。 “阿弥托佛,我们扯平了。” 大和尚拉起地上的姜阳生,道:“走,和尚带你喝酒去。” 姜阳生见到大和尚露出本相了之后,说道:“幸亏你还惦记着本世子的好。” 来到城门外挂着酒幡子的酒卢,两人找了位置坐下,大和尚叫来小儿,道声‘小二沽酒’,自己那早已经见底的青葫芦递将出去。 然后中气十足道声:“小二,再来壶鸭头绿酒!” 声音滚滚如雷。 “好嘞!” 在北莱城中做活计的人很少会狗眼看人低,这些年以貌取人闹出来的笑话不少,所以当差打杂的都把那些势利眼收了收。 不一会,两个海碗摆上,一翁鸭头绿酒呈上桌来。 开瓮鸭头绿,磨刀鱼眼红,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 北莱特有的鸭头绿酒,顾名思义就上面飘荡的沫子澄绿的跟鸭子嘴角上的绿色一样。 轻轻滋了一口,道声好酒,入口温醇,宛若一条缠绵的细线火热流淌到自己肚皮里面。 大和尚咕咚一口灌进肚子里面,抹了抹嘴角。 喝完酒,大和尚从自己鞋洞里面扣出一块碎银子,不顾小二鄙夷地眼神摆在桌子上,然后提起青葫芦,说道:“姜小子,贫僧的二十文钱先放在你这里,我看你也不是薄禄相,等你以后发达了还要还给贫僧,要不,还是那句话,你给贫僧做徒弟就两清了。” 说完,大和尚起身就走。 “等等。” 大和尚走出酒卢,被姜阳生叫住,“你要到哪去?” “到去处去。” 大和尚跟姜阳生打了个禅机。 “我有佛门经藏五万卷,留不留下?” 佛门经藏五万卷! 大和尚驻足,五万卷佛门经藏,谁能说出这么大的口气,饶是大和尚再愚拙,也能猜出身后这位身份了。 在北莱城,姜姓,敢喊出有五万卷经藏的人还会有谁,听闻北莱王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小儿子也就十五六岁,不是他会是谁? “当真?” 大和尚双手合一问道。 姜阳生手掌一挥,直挺挺的指着身后北莱城中高耸入云的摘星楼,豪气道:“不仅仅是佛门经藏,这里云集了天下的书卷,给你佛门经藏五万卷,日后能否铸就真身如来?” 大和尚头一次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日起,一个大和尚走进了号称云集天下经藏的摘星楼,誓要阅尽天下佛门经义。 第六章小人报仇不过夜

摘星楼分为九层,第一二层乃是世间文人名家所著驳杂经典,春风化雨育人子弟尚可,守楼人乃是一代鸿儒,第三层乃是兵家著作,守楼人乃是行伍出身披坚执锐的大将军,三楼也是唯一一层对北莱著有功勋的将士开放的楼层,在北莱行伍之中,只要你有军功便可以按照军功大小阅读相应的书籍,第四层乃是帝王权术,也是北莱王姜贷呆的时间最多的楼层,第四层没有守楼人,第五层,保存的是世间佛门经藏,守楼人乃是一个修为可怕号称金刚不坏的酒肉大和尚,第六层是诸子百家的驳杂学问,守楼人是一个每天昏睡不醒的大儒生,后来姜阳生听公孙无知说过这是一门天大的功夫叫做‘大梦春秋’。第七层收集天下道教绝学,如今天下道学昌盛势大,隐隐间有执天下道统之牛耳的势头,层出不穷的真人著书更是无尽,所以道家的经典更是浩如烟海,而守楼人是一个每天只会喝酒写字的老道士,姜阳生跟这个道士走的也最亲近,偶尔听姜贷说起过,自己的名字就是这个道士起卦算的。八层收尽天下神兵利器,至于九层有什么,姜阳生也不知道,那里大门常年被一把鎏金大锁锁住,姜贷也是只字不提。 就在大和尚走进摘星楼的那一日,瘦矮佝偻的北莱王姜贷站在摘星楼最高层俯视着下面一切,对10n,≤着身边的纶巾书生说道:“阳生捡到这个大和尚怎么样?” 书生公孙无知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道:“我看他修的是密宗野狐禅,有点像五十年前枯木和尚怒目金刚门一脉的路子,走的狂霸路子。此子,不可小觑,如今可能不显山不露水,如果不出意外,五年阅尽五万卷经藏之后便江湖上又是另一个‘金刚怒目’枯木和尚,五层的守楼那个酒肉和尚不出两年便会败在他的手下。” 北莱王姜贷迎着大风哈哈大笑,道:“阳生这趟倒是捡到宝了。” 当年枯木和尚一己之力,可是差点掀翻整个江湖佛门,江湖上金刚门数百年来一脉单传,而金刚门的传人无一不是能一人挑翻江湖的猛人。 把大和尚招到自己府上来,姜阳生的心情好极了,招呼一下身边的丫鬟,拿着椅子渔具遮阳伞,便是来到海边上垂钓,刚来的丫鬟阿市小心翼翼的服侍着小主子,怯生生的站在远处。 心情好极了的姜阳生没有计较这些,从身边琉璃托盘里面拿出一个关东大枣,抛进嘴中,静等着鱼儿上钩。 “彭” 忽然,摘星楼高处传来一声巨响,然后一个黑影轰然砸进了蔚蓝的海水中,溅起滔天巨浪,浪花消逝,一个耳朵肥厚的俊美大和尚浮出水面,吐出一口苦涩海水,大和尚手两只手一只抓着一本经书,一只手捏着那青叶酒葫芦,解开青葫芦,灌了一口下肚,大和尚眉开眼笑,道声:“痛快。” 姜阳生抖了抖一身海水的锦缎袍子,眼中含笑的看着大和尚,问道:“被打出来了?” 大和尚挠了挠头,也不觉得羞恼,呵呵笑道:“是个棘手的硬茬子,给贫僧两年的时间,就能在那摘星楼站稳脚跟了。” 大和尚便在海边结庐而居,每隔一段时间便登一次摘星楼换经书,然后不出意外的被从摘星楼五层打进数里外的海里,然后拎着青葫芦回到草庐里面。 佛门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五层的摘星楼就是现在大和尚的地狱,每次都被打下来,有种被打下地狱的感觉。 这个大和尚说来跟自己也有着不小的缘分,当年去巴蜀的路上,姜阳生和老孔被一伙子蟊贼剪径,要是在山路上还好说,仗着老孔越瘸跑的越快的一双腿说不定还能逃脱,可在一马平川的官道上被打劫,老孔再能跑终究是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马匹,眼见被蟊贼追上,忽然见到一个大和尚睡在官道中央,姜阳生跟老孔两双贼眼滴溜的转了几圈,便是领会了对方的心思,不约而同的跑向大和尚那处,大和尚被惊醒之后,瞪着环眼,一拳一个,打死了四匹壮马,不巧的是弄撒了大和尚酒葫芦里的酒,然后他就跟着姜阳生一连好几天,讨要酒钱二十文,说是因果善缘,不给不行,姜阳生以前也见过厚脸皮硬化缘的和尚,但是人家要钱也要的含蓄,哪像这个大和尚啊,忒不讲理了,况且当时两人也穷的叮当响,更饿乞丐没区别,所以姜阳生报出自己家门,说两年之后可到北莱城去寻他。眼下这不就来了。 ··· 我不是君子,自然不能忍气吞声十年报仇,小人报仇不过夜! 休养生息了一个月的姜阳生终于准备出击了,按照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当年才在小爷头上拉屎的人,小爷要一一拉回去,在小爷头上尿尿的,割去你们裤裆里的小鸟! 在北莱城中各大勾栏找了一通,终于寻到了那个躺在某个温声细语的花魁温柔乡的大世子哥哥,姜环被姜阳生打搅了**一刻,也没有羞恼气氛,春晓一刻值千金,能金贵过自己的这个弟弟? 从哥哥手中讨了恶奴恶犬数个,从姜贷那里讨来了九十九骁骑,北莱王二世子殿下对着北莱城西边森然一笑。 为了避嫌,姜贷没有给姜阳生整百的骁骑,毕竟天子限制藩王的国法规定,除非战事发生勤王需要,不然藩王出行行伍数量不能多于百数,九十九恰恰是没有到。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从北莱军队中随便拉出来的一支队伍,而是姜贷身边的亲卫队伍千牛卫,手持清一色精钢锻造的千牛刀,能不能打姜贷卖了个关子说他说了不算,到时候就知道了。领兵的将士叫做李青梅,是个名字跟身材长相完全不搭边的主,一身咕嗒的肌肉疙瘩满满的挂在手臂上,连盔甲都是大一号的,却是起了个小家碧玉的名字,听起来就让人揪心。 恶奴里面有一个黑瘦阴沉长了一张长驴脸的家伙叫做姜黑水,另一个肥头大耳如猪的家伙叫做姜小寇,两人一胖一瘦,一个阴沉如水一个曲意逢迎,是大世子身边的两个左膀右臂,虽说名字里面有个姓氏姜字,可是他们两个跟北莱王这个姜氏压根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大世子姜环心情一好赐的姓,虽说名字不是多好听,可是能被赐姓姜字,就让两个人祖坟上冒青烟好久了。 在外人眼中北莱王大世子的左膀右臂都是花花肠子坏心眼子从来没有断绝过的主,一些个阴险恶毒至极的点子都是从他们嘴中说出再由大世子殿下实践。所以说大世子名声不好多半由他们很多人私下里面给长驴脸儿和肥猪,可见多么不得人心。 姜阳生拉过整整有两百多斤满身肥油滚滚的姜小寇,拍了拍他肥硕的大脸盘子,笑眯眯盯着一旁低头看不清表情的姜黑水道:“这次就看你们脑子能想出什么阴损的点子了,越是阴损我就越赏,指不定这次回来你们两都成了千户侯。” 姜小寇,被世子殿下拍着脸却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姜阳生,跟看自己的祖宗一样,嘴中诺诺道:“一定不会让二爷爷失望了。” 姜小寇给姜环叫大爷爷,自然给姜阳生叫做二爷爷,在他眼里这两个小祖宗就是刨了他家祖坟,他都不会皱眉一下,指不定还会在一旁端茶倒水扇扇子呢。 姜黑水倒是没有什么热情的言语,只是眼中闪过的精光让姜阳生很满意。 第七章百里荒绞悍匪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姜黑水姜小寇之类的,无非是想自己野心得到满足而已,而姜阳生更信服的还是那句人之初,性本善的话。 少年狂,少年狂,二世子殿下走在北莱城广阔的官道上,一人一骑,着的是锦帽貂裘,身后千骑卷平岗,一声悠长的口哨过后,一只神骏的鹰隼降落在马头上,这神鸟英俊非凡,双目阴鸷,炯炯有神,有道是‘鱼虫三百有六十,神骏最属海东青’极北地区的海东青,一直以来是官宦子弟纨绔的手头玩物,甚至有些时候这些个世子殿下凑在一起不攀比女人丰腴漂亮,攀比的是谁的稀罕物多,水灵的女人全天下真不缺,倒是这海东青数十年找不出一个良种来。 沿街道,一群群粉黛少女见到俊美的世子殿下都不顾颜面的尖叫,青楼里面的花魁都含情脉脉的盯着二世子,望穿秋水道声‘奴家等二世子成熟了再摘取’,躲在人群后面的寻常男丁只能腹诽一番,谁叫人家的老子厉害呢! 一路人浩浩荡荡的走出城门,姜阳生此去只招呼了丫鬟阿市一起,此时阿市怯生生的躲在后面的马车里面,不敢探出头来。 走出城门,姜阳生皱了皱眉头,叫停了马匹,后面浩荡荡的北莱骁骑也停了下来。 “我说你们几个是什≈∫,︾么意思?” 姜阳生用马鞭指了指此时骑着高头大马停在城门口的四个人,年纪都跟姜阳生差不多,高矮胖瘦却大相径庭。 为首一匹青色的骏马上坐着一个又高又壮的家伙,姜阳生拿着马鞭在手里面掂量着,皱眉道。 “阳生,我说你也忒不够意思了,我们兄弟可是说好了有难同当的。” 那个高胖的家伙此时开口道。 “我说徐庆,当年老子被姜贷赶出家门的时候你放了个响屁么?还亏你爹是北莱城城守。现在跟老子说什么有难同当,老子风雨八千里饿得快饿死的时候也没见到你,现在本世子要风光要出门拉屎放屁的时候想起本世子了!” 姜阳生冷哼道,瞟了瞟徐庆身后的其他三个人,他们大致也都跟鱼徐庆一样,老子都不简单,个个为官,矮黑瘦子叫做杨毓秀,有一个齐鲁州州牧官拜正二品的老子,别看这货名字秀气的很,听起来像是个娘们,可长的却不敢恭维;一个叫做齐参福,爷爷曾坐到礼部尚书,后来退下来了,不过庆幸的是老头有个得意门生,接了老头子的班,在京畿里面混的风生水起。另外一个叫吴当归,他的老子是当年跟姜贷一起戎马一生打天下的老人了,在北莱军伍中是个实权派,有着不小的威信。 话说当年五人可是齐鲁大地上面响当当的纨绔小子,那时候虽然刚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五人可没少干那些抢民女痛打落水狗的勾当,周围几个城的那些个二世祖被他们五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主要水灵的小姑娘一经发现,立马快马加鞭送到北莱城,生怕五人心生不快,触了霉头。时下,私下给五人叫做北莱城五霸。 仗着自己老爹的威风,还有一个更加嚣张不讲道理的哥哥,姜阳生把他们一群收拾的跟小媳妇一样,见了面羞涩的不得了。 “阳生,别这么说,当时我可是被我老爹关禁闭了,等出来的时候就见不到你了。” 徐庆沉声道,表情真情流露不似作伪。 姜阳生十几年相处早就摸清了几人的脾气秉性,徐庆刚直不阿,说一不二,跟杨毓秀完全不是一个路子的人,他们走了两个极端。 “那时候我们都被自家老子给禁足了。” 四人相继解释道,当年在二世子出走北莱城的那天他们都禁足在家,姜阳生皱了皱眉,摆了摆手,道:“回来这两个月我倒是听说杨毓秀你把本世子当年对眼的那个满春楼花魁给硬扛回家了?” 杨毓秀吓得面色惨白,噗通一声从高头大马上面摔了下来,一点没有纨绔的风度爬起来,颤声道:“阳生,那可是北莱王大人点头,跟我没有关系啊!” 杨毓秀站在马匹后面,身材本身就矮小,都十五六岁了,堪堪达到马腿那处,着实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好了,我根本就没有介意,只是这次出行实在是不适合你们一起,你们就好好的在家里洗干净屁股等着本世子吧。” 洗干净屁股? 四人面色古怪,难道世子这次远足游历,受了刺激连取向都改变了不成? “一人四板子,别讲价!” 姜阳生跨上马,枣红大马迈着小碎步子,慢悠悠走在官道上。 就在姜阳生一行身形越来越小,终于要消失在苍茫的大路上的时候,北莱城门,一个瘸腿老头,顶着满头糟糕的头发,上面插着几根草棍,老头身后背着一个鼓囊囊的破布包袱,咧着嘴,一瘸一拐的沿着官道追了下去。 ··· 老孔也不知道奔走了多久,当见到姜阳生的时候大口的喘气,跟头老牛一样,姜阳生下马赶紧拍拍老孔的后背生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在自己眼前圆寂飞仙了,老长时间后老孔呼吸才匀称下来,两眼通红,对着世子殿下嘿嘿一笑,露出了满嘴黄牙。 把手中的鸭头绿酒囊丢给老孔,老孔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然后嘿嘿一笑,捧着自己的破布行囊跟着世子的马匹一起走,任凭世子殿下怎么说都不去身后的马车,按照老孔的说法,这样子才象一个世子殿下的威风派头。 走出北莱城,很快就到了一处荒凉的山头,虽然号称富庶之乡,不似中原那般荒凉,可是也仅仅是十里一燧,五十里一墩,百里一城,可是这区区百里当年可是差点没让世子殿下累的死翘翘了。 百里荒,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地如其名,方圆百里都是荒地,蔓草丛生,连户人家都见不到,也是最靠近北莱城的一处无人区,有人说这里当年是一处城池,后来周天子开国的时候这里的郡守拒降,惹得天子龙颜大怒,一声令下,十万骁骑马踏城墙,数十个来回,城池尽毁,军民伏尸五十万,血流千里,百里荒成为了一座死城,再也没有人在这里居住了,如今大周王朝沉沉浮浮数载,原本的城墙早就坍圮,成为粉尘,消失不见了,可是百里荒依旧没有任何生气,有懂得堪舆的人说当年周天子的一句话断尽了百里荒方圆百里的气数,这里如今已经成了绝地。 其实这里并不是荒无人烟,姜阳生骑着枣红大马,望着远处耸立丘陵上面飘絮蒿草后面坐落道观一座,道观里面供着风吹日晒褪色的三清道祖,自己和老孔可是在这处道观里面当了两个月的下人啊,洗马,生柴做饭,勤勤恳恳,就是因为里面住着一伙流寇,当时在官道上面被劫,流匪见到姜阳生老孔破破烂烂的跟个乞丐没有什么区别,况且一老一少就是入伙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于是想要灭口,后来想想丘陵道观中缺少两个打杂的下人,便是虏上道观打杂去了。 你说打杂就打杂呗,偏偏山上没有一个老娘们压寨夫人什么的,一群好几年见不到一个娘们随便一个母的都蠢蠢欲动的牲口,见到姜阳生生的俊俏,而且还白白嫩嫩,一时间都蠢蠢欲动,甚至有段时间姜阳生成了那面向狰狞可恶匪首的禁脔,要是说娈童虽然在当下的世道中也算风靡,可是那仅仅局限在秦淮河以南的地方,姜阳生对于娈童这一说可是憎恨的很,可是恰恰没想到自己差点横遭此祸,想到这里姜阳生浑身忍不住的生出一阵恶寒,腚下不住一紧。老孔站在马侧嘿嘿憨笑,姜阳生瞪了他一眼,骂了句驴草的。 挥了挥手,一百骁骑停驻下来,悄无声息,要看一个队伍到底到底训练到什么境界,就看他们下马的动作就行,一般的军伍杂牌军,下马杂乱无章,声响大的很,眼前的这些个北莱军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前身微倾,双手笼着马嘴,脚下脚蹬轻夹马腹,一个轻巧的翻身便下马了,没有一丝声响,姜阳生看在眼里,也不近暗暗赞叹一句。 驴脸儿姜黑水和肥猪姜小寇早早等候在马下,罩扶下世子下马,他们在姜环的身边呆的时间长了溜须拍马的功夫炉火纯青,只要主子撅着腚就知道主子要拉什么屎。 姜阳生没有身着什么锦缎袖袍,而是换上一身相对清爽的衣服,要知道这些年来姜贷虽然铁腕打压辖地的江湖风雨,一些个教派成了历史消失不见了,可是随着春秋不义战之后,即使北莱当局再怎么打压,一些个门派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头来,这是王朝大势走向,姜贷也扭转不了这个变局,打压的多了仇人也就多了,姜贷身边的死士多如牛毛,杀他自然无望,可是姜贷还留有两个香火呢,所以姜环和姜阳生自然成了这些江湖游侠的猎杀对象,要知道姜阳生出走的那年,江湖上可是闹出了轩然大波,一些个门派道统甚至结盟要劫杀这个二世子。 但是好在姜阳生还没有走出齐鲁州的时候就已经穷的跟乞丐差不多了,少有人会过多注意一老一少衣衫褴褛的主仆二人。 姜阳生也不敢确定这伙流匪还在不在,一想到当年可没把自己恶心透了,姜阳生就面露寒光,他不自觉的就会想到那个瞎了一只眼,袒胸露乳,胸毛丛生,满嘴恶臭的匪首,当年他打量自己的眼神就跟看一个水灵姑娘一样肆无忌惮,差点没把自己吃了才省心。 如今恢复了世子的身份,身后跟着一百铁甲义从,姜阳生胆子就壮了不少,要是厮杀,即使再江湖气的草莽也不敢跟训练有素的北莱军正面厮杀,武装带牙齿的北莱军一个冲锋就能冲的七零八落。 姜阳生下马,肥猪姜小寇赶紧给小主子整理一下褶皱的衣衫。 “上山看看去。” 从百人小队中小跑出九人的斥候,拔出森然的千牛刀,率先奔走出去,在前面开路,刺探消息,剩下的九十人在在手持拇指宽的大刀李青梅的带领下殿后,跟世子殿下保持着一百米的适中距离,这个距离,一旦有什么特殊情况出现,一个冲锋便可抵达保护。 ··· 百里荒,地如其名,百里荒无人烟,深秋的百里荒出了满地蒿草更是一丁点烟火气都没有。 一座荒废很久的破败道观里面,篝火有气无力的燃烧着,在四下不大的道观里面,住着一伙十几人的流匪,道观里面陈列着褪色的三清道祖的泥塑像,道观口,停驻两匹算不上雄俊的马匹,此时在安静嚼着草料。 道观里面不时传出一阵淫秽呻吟和叫好叫骂声。 十几人围坐在篝火面前,一个肥壮如猪满身流油的独眼大汉压在一个头发凌乱神志不清的女人身上,上演着一场活春宫,而周围一群匪气丛生的流寇看到起劲处不时拍手叫好。 在道观角落里面反手捆着一个虽活尤死的男人,男人狠狠盯着眼前的场景,生不如死,痛心疾首之际只能一遍遍恶毒的咒骂着。 他们原本是从齐鲁归城郡来北莱城办事,可是没有想到再官道上面遭了土匪剪径,原本以为只是一群小鬼,那些钱打发了得了,可是谁知道这是一群活阎王,不仅劫财还劫色,眼前被肆意凌辱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眼见自己妻子被糟蹋践踏,一向斯文的男人生不如死,破口大骂,可是骂人终究是文弱书生无病呻吟的活计,对于一群皮糙肉厚的流匪来说,无关痛痒,最多聒噪。 “真他娘的废话多。” 一个听得耳朵都出茧子的跋扈土匪,站起身来,拎着一把生锈环刀噗嗤一声将那文人的头颅剁下来,死不瞑目,头颅咕噜咕噜滚到面无表情的女人脚下,被那胸毛丛生的独眼大汉当蹴鞠一脚踢出老远,顿时鲜血四溅,大汉蹂躏的更加起劲。 “自从上次那个跟娘皮一样的嫩小子走后,老子就没这么爽过。” 独眼大汉提起裤子,摔下已经半死不活的娘们舒服道。 身后一个小土匪,赶紧扶住小娘们,要是死了就不好玩了,见到小土匪急匆匆的德性,独眼大汉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粗声骂道:“赶快解决,后边的兄弟还在等着呢,那憋的滋味可不好受。” “啪啪啪···” 门外传来一阵拍手声音,顿时满屋子的流匪都警觉起来,按理说这里方圆一百里地荒无人烟,不至于无端的冒出人来。 那个刚刚起兴的小土匪此时回身看了看褪色但是神色严肃的三清道祖,裤裆里刚才雄赳赳气昂昂的玩意儿顿时萎了。 大汉暗地里打了个手势,一群匪徒顾不上眼前衣不蔽体的丰腴娘们,个个抄起墙角上做工粗糙的武器,精神抖擞起来,敢打家劫舍这一行的都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滚刀肉,砍人的时候就有了被人砍的觉悟,所以一个个不要命的很。 “南来的北往的兄弟,兄弟也是迫于生计,来北莱走走沙子,开条子,搬石头,绝不敢劈党的营生。” 独眼大汉朗声道,以黑话试探。 道观大门被推来,映入一群悍匪眼帘的是两个颇有对比性的人,一个肥壮的跟头猪一样满身油腻腻的白胖子,一个满脸阴翳长驴脸儿的黑瘦子。 走进道观里的自然是肥猪姜小寇和驴脸儿姜黑水。 肥猪驴脸儿跟在主子跟前练就一身狠辣的心肠,在北莱城是远近闻名的恶奴,死在他恶毒点子下的人十数上百记计,都是一些寻常人都想不出来的点子,五马分尸,炮烙,凌迟处死等等都是信手拈来,甚至还有不少压箱底的绝学,对于荡妇,有浸猪笼木驴剜胸割乳等等,对于贪财之人,有吃银子撑死,点天灯之说,对于管不住下身的醉汉莽汉,只能变着法子变成太监,到那宫里当太监总管,两人自知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法子一直没有断过,层出不穷。 独眼匪首见到走进门槛的两个人,眉头拧了拧,有些看不透对面两个人。 要说这个江湖,高手说少真不少,说多还真不多,眼前这两个眉宇满是恶毒的家伙不像是什么高人的样子,可要是说不是高手手无寸铁敢面对着自己一行十几人,难道有所依仗?独眼匪首一时间拿捏不住。 第八章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独眼大汉来往在齐鲁州流窜作案,没有被围剿大多是因为性子谨慎,另一方面是因为还是有所自知之明,自己这点道行在官兵面前还真不够看的。 姜小寇和姜黑水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堵在门口满脸悲悯一言不发。 “兄弟,买个道儿呗。” 两人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的看向一群悍匪。 独眼大汉勃然大怒,背手笔画了个隐晦的手势,身后一群悍匪都抄起了武器,混江湖面子比天重要,老子给你台阶你不下,竟然不是抬举,就算你是皇帝老儿惹了江湖莽汉,拼得一身剐也把皇帝拉下马。见到两人如此不上道,匪首就知道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就在一行土匪准备要拼死一搏的时候,堵在门口的两人,分开一个很着青袍的青年小子笑吟吟的走了出来,刚才拍手就是他拍的。 “匪首老大,还记的小子我吗?” 姜阳生阴沉笑道,身后老黄奋力挤进门来,嘿嘿憨笑。 “嘿,原来是这油光粉嫩的小子,我倒是谁啊,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独眼大汉见到姜阳生之后原本的悬着的心瞬间就放下了,这个前两个月还在道观里面打杂的8¢,▼小后生能有什么背景,顶天了也就是个小官吏家的远亲罢了,还能翻天不成! “听匪首老大的话,你们活计很宽,有没有兴趣算上我一个。” 刚才姜阳生听着独眼大汉黑话里面提及到自己来北莱城为了走沙子,开条子,搬石头,无非就是贩私盐,抢女人,拐孩子。 独眼大汉眉头拧了拧,森然笑道:“凭什么?刚才吓老子,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 “凭什么?”姜阳生自言自语,然后叹了口气,笑道,“那没办法了,你看看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想要黑吃黑?” 独眼大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身后一群流匪都跟着哄然大笑。 姜阳生不置可否,伸出手作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独眼摆了摆手,刚才裤裆玩意儿被吓萎的小土匪,爬上道观的围墙,往外看去。 “噗” 一根箭羽直挺挺的穿过小流匪的脑袋,那颗刚才还鲜活的脑袋瞬间炸成肉泥,尸体掉下来,死的不能再死了。 箭尾穿过穿过脑袋,带着血腥,斜斜钉在道观椽木上,箭羽犹自摇摆。 震撼! 一群在死人堆里面滚大的悍匪也不禁后背冒出冷汗,虽然嘴里喊着裤裆上别着脑袋,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是这种激励人的话此时却难以喊出,一时间都有些进退维谷的样子。 姜阳生拍拍屁股席地而坐,也不嫌地面脏,主要是风雨一万六千里都习惯了,当年只要是个干燥的地方都能倒头就睡,如今一时间改不回去。 对面额头冒出细汗的丑恶独眼悍匪,姜阳生乐意见到他天人交战的样子,双手拎着一枚螭龙盘纹腰佩把玩,眯着眼盯着正在揣度其间要害的悍匪。 “小子,别以为找几个人就能吓住你爷爷?” 独眼匪首,狞笑道,他可不认为小官吏的外戚能够找来什么大人物,所以很快下定决心。 “莽夫就是莽夫,土匪还是土匪,真他娘的没脑子,再活一百年也是白活。” 姜阳生摇头道,语气充满了惋惜,嘲讽。 “爷爷土匪就土匪,也泛不着你这个毛没长全的小子指手划脚。” “这偌大的王朝,如今还真没有人敢让我给他叫爷爷。” 姜阳生哈哈大笑,旁边的老孔也是嘿嘿笑了起来,肥猪姜小寇驴脸姜黑水也是面带笑意。 “千牛卫,缴械!” 轰的一声,破旧道观四面围墙轰然坍圮倒塌,一百号狰狞铁甲的千牛卫把道观围的水泄不通,千牛刀出鞘,十字弩上弦,威风凛凛。 十几个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悍匪瞬间就被飞来的箭矢准确无误的钉在了地上,鲜血瞬间淌满了地面。 唯独省下了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独眼大汉茕茕孑立,孤身一人,刚才还十几号手下的悍匪瞬间成了孤家寡人。 对面的白面少年和煦笑着,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这个成天叫嚣着敢把皇帝老儿拉下马的悍匪丢下手里面的青铜板斧,噗通一生跪在地面,没有江湖气,就没有了骨气。 “求生路?” 姜阳生笑了笑,后面的语气明显高了半调子。 “老子知道今天活着走不出去,只求个痛快全尸。” 姜阳生坐着,莽汉跪着,一个笑着,一个决然着,这就是江湖,所谓的骨气都是吓唬人以讹传讹的鬼东西,好死不如赖活着,谁不明白这个理? 李青梅上前一步,千牛刀锵然出鞘,挑断了匪首的手筋脚筋。 “肥猪,驴脸儿。交给你们,这人要痛快?我偏不给他痛快;要全尸?我偏不给他全尸。我要是不满意,你们也趁早滚蛋。” 姜小寇和姜黑水,赶忙应承着,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二主子浑身的缠绕的怨气,竟然有种胆寒的感觉,连忙拖着被李青梅挑断了手脚筋的独眼匪首去了道观后山。 姜阳生和老孔走到道观里面,看见了角落里面无头的尸体,满地黑血,以及躺在三清道祖脚下神志不清出气多于进气的女人,女人遍体鳞伤衣不蔽体,眼见是活不长久了。 默默走到一名千牛卫的身旁,抽出森然寒光千牛刀,姜阳生在那刚才经受了凌辱的女人身边蹲下,千牛刀轻轻抹了下脖子。 千牛刀归鞘。 肥猪姜小寇,驴脸儿姜黑水归来的时候,手里面赫然多了一副完整的丑恶人皮,血糊啦的,还冒着热气。 两个恶奴连跌带爬的跑到主子跟前邀功去。 最终欢呼雀跃的讲述怎么收获到这副人皮,听的姜阳生也不禁动容恻然,心道这两个恶奴真是好一副歹毒心肠。 “嘿!二爷爷,您可别小瞧这剥皮,里面的技巧门道多着呢。” 姜小寇站在姜阳生的高头大马侧,谄媚道。 “薄如蝉翼,讲究可多了,需要把人埋在地里面只露出头来,然后再头顶拿刀划出一个十字,灌进水银,缝紧伤口,等上一会,再打开,那人就连血带肉一秃噜滑出来了,空留下一张人皮。这次出门没有带上水银,可惜喽,这次只能放干净血之后嘴对着头皮上的口子吹气,然后人皮就跟蹴鞠球一样鼓起来了。” 姜小寇,自吹自擂的说着,说到高兴的时候自己伸手笔画一下更加形象。 姜阳生能够想象出独眼临死前看见自己从皮囊里面滑出来的生不如死的样子,没有什么怜悯,但也不至于怨恨,可是对姜小寇一阵嫌恶,做狗做到这个样子也是够可以的。 摆摆手,姜小寇自觉地走开,姜阳生下马,来到一直跟在马匹屁股后面尾大不掉的马车,老孔撩开帘子,姜阳生钻了进去。 第九章盘纹螭龙玉

丫鬟阿市,端正的坐在车厢子里,看见世子殿下进来之后,习惯性要起身请安,谁料头顶撞到车厢顶部,顿时吃痛眼角湿润,泪水在眼眶边上打旋儿。 姜阳生坐稳在一旁,盯着这丫头偷偷擦掉眼角泪水,这才开口道:“来王府多长时间了?” 阿市怯生生道:“回世子殿下,半年了。” 姜阳生皱了皱眉头,道:“在外面就别叫我世子殿下了,要不是你是我的丫鬟的话,我都会怀疑你是刺客。” 阿市瞬间感到一阵晴天霹雳,只是耳朵里面来回响荡着那刺客二字,刚蒸干的泪水兀自流了下来,缓缓起身,就要跪下。 姜阳生把她按回到位置上面,皱眉道:“把泪擦干。” 到底是个娘们,重点的话都不敢说了,整天哭哭啼啼,不把你哭成泪人啊! 阿市转身,擦干了自己的泪水,缓缓地下头,不敢去看身边冷漠的世子殿下。 姜阳生仔细打量一遍阿市,小姑娘刚要抬起头却看见世子正在瞧自己,于是低眉垂首,一朵桃花绯红面颊。 跟着自己那个无所事事的哥哥学了不少歪七劣八狗屁不通的东西,其中就有对姑娘们评头论足的,姜环给姑娘分出了等级,从高到低分为∮▽,≤丑陋、寻常、养眼、冲动、兴叹。 姜阳生仔细打量丫鬟阿市,青涩,就像荷叶尚未舒展开来,荷花含苞待放一般,尚未成熟完全,只能算是冲动级别,现在要胸脯没有胸脯,要屁股没有屁股,胸前四两的东西只长了二两肉,眼下没有味道,可是假以时日,成熟了未尝不是一个兴叹级别的大美人,能够跟百花楼里面的那个娇媚花魁媲美,一想到百花楼里面的花魁姐姐,姜阳生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枚蜜枣老早就让自己雪藏起来,连姜环都没有打她的注意,全北莱城人都知道,唯独杨毓秀这个愣头青不知道,被他抢了回家,听说还只是做了小妾,倒是便宜了他。 阿市见到世子殿下一直盯着自己目不转睛,俏脸面皮不禁发烫,轻声道:“公子。” 声音棉柔,音线细软悠长,令人如同坠入温柔乡英雄冢一般。 姜阳生一愣,缓过神来,道:“这次出行声势会比较大,一般时候别轻易下车,到时候还得带着你个拖油瓶。” 阿市低头,轻声应承了一句,便是不再说话了。 姜阳生命令李青梅把那匪首皮囊挂在马车上面,等回去的时候制成两面鼓,挂在衙门口,以昭炯戒。血淋淋的皮囊迎风招展,像极了一面无字酒幡子,只不过这会儿卖的不是酒,是命! 一路马车终究是再次碾压官道上,一百铁甲扈从刚刚沾了血腥滋味,浑身透着一股子肃杀之气,嵌着青钢马掌的百匹骏马在官道上嗒嗒响着,领头的一个年轻的长袍少年望着绵延细长的路,以及远处逐渐清晰地青灰色山峦,脚下马镫不自觉的轻轻一夹,受到刺激的马儿加快步子,冲向远处。 ··· 沙都镇,一直以来都是那种从来不会名气大噪的小地方,地方小,养育的人也小,从来没有听说过沙都镇走出过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就连小小的官吏都少的可怜。 这里的居民都习惯这种不温不火的生活,安分守己那是好听的,说不好听的叫做不求上进,小富即安便是镇上很多人的生活经,只要赚够了钱,安安稳稳的去个婆姨生孩子过生活,讨生活也不似别处那样刀口子上讨生活般艰难,而是小本买卖,不求一夜暴富但愿细水长流。 永安当铺,生意惨淡,门可罗雀,店面装修更是十分简单,门前没有什么大雅大俗的装饰,大堂里面也是空当的很,相对于其他的地方的店铺来说就有些寒掺了,老板是个体重超过一百八十斤的胖子,可胖却没有任何福禄相,着实有些奇怪,此时打扫完门前那块不大不小的街道后,撑开店门,搬出一把比起寻常椅子都粗宽的太师椅,悠悠然的躺在上面,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名字叫做谢永安的老板哼着小调子,头就开始不住的摇晃,眼见是要睡了。 当铺这种营生,讲究的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谢永安打了个盹,半睡半醒间,想到了一年前的那个来自己店铺当去一枚玉佩一把宝剑的傻痴小子,这辈子不会遇见第二个了,整整价值四五千两纹银的物件被自己压脊到一百两,想想都他娘的过瘾,那两件好东西谢永安也没有倒出手,而是摆在店铺里面当作镇店之宝,什么时候有客人来了就给客人看看,本店一诺千金,童叟无欺,什么东西都敢收下。 想想这种好事情这辈子都不会碰见几次了,谢永安就忍不住哼起小调来,然后迎着逐渐高升的日头眯着眼睡一会。 沙都镇,这个离北莱城一百里开外的无争小镇外,镇上的小官吏大清早就一骨碌爬起床,急匆匆的整理完毕,带上那顶芝麻乌纱帽,领着一干在职手下加急赶到镇外,一直走到镇外官道数十里地的地方才停下来,然后一直站在官道边上一字排开翘首以盼。 不久之后,一骑绝尘,一匹枣红大马风驰电掣的奔走而来,可笑的是在枣红大马的侧边一个头发胡茬乱糟糟黑黢黢的瘸腿老头,以一种惊掉一地下巴的速度跟随着奔跑的骏马,老头儿的奔跑姿势不伦不类,滑稽可笑,但却丝毫没有气喘吁吁的迹象,枣红大马后面,一辆华丽非凡的马车不急不缓的奔过去,随后便是一百扈从铁骑动作整齐的奔走过去,气势如虹,让人咋舌。 远远地看见枣红大马奔来,官衙小吏擦了擦汗,急忙前去迎接,不料马匹上的少年连看都没看一眼,顺手甩给他一鞭子,从他身侧奔驰过去。 这鞭子不偏不巧的抽在小官吏的左脸颊上,顿时火辣辣的生疼,深谙官场圆滑世故熟读《忍经》的小官吏也没有伸手去摸而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低眉垂首。 想要平步高云连这点屈辱忍不住,赶紧卷起铺盖滚回家当高清读书匠去,这是那个在北莱城中位置不高不低的自家亲戚给自己修的一封疾书中说到的,不痛不痒,却点醒了他,那个远亲告诉他这是一次机遇,抓不抓得到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一心想做沙都镇第一个平步青云大官的人,所以心性来说不是一般的坚定。 转过身,带着一群人急匆匆的赶往县镇里面。 这是一尊活菩萨! 家里远亲来书信中这样写道,伺候好了,有莫大好处,想想这些,小官吏不禁加快了脚步。 永安当铺的老板谢永安安静的眯着眼,小憩着,享受不可多得的时光。 忽然,整条街道轰隆隆的开始震响起来,摆在身前桌子上的瓷碗茶盏不住的跳起来,谢永安一骨碌爬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是地震天灾,差点卷起铺盖带着他的那些宝贝东西逃出岌岌可危的小店。 等到瓷碗茶盏终于不再跳的时候,门可罗雀的小店门前清一色的挤满了高头大马,一瞬间门庭若市。 谢永安小心翼翼的躲在门后张望着,感情是来了一群官老爷,自古以来官老爷最难伺候,这理谁都知道,谢永安再望去,为首的是一身青袍的白面少年,一个背对着自己看不清楚容貌的老仆人守在一旁,谢永安就纳闷了,此情此景怎么这么熟悉,可是使劲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着到底是谁。 青袍少年笑眯眯的下了马,一挥手,一群扈从也默不作声的下马,少年自顾的走近小店铺,然后仰坐在那种太师椅上面,提起面前温热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酌一口,品咋一会,笑道:“雀舌,还算正宗。” 谢永安被这个自来熟的少年吓了一跳,可是看了看外面一百多人的扈从,赶紧默不作声,眼观鼻,鼻观口。 “你们沙都镇的人啊,贪图小便宜,重利轻义,还有,就是不会说话,让人不爱听。” 少年也没有在意谢福安有没有搭话,只是自顾的说着。 “客官您说的是。”谢福安面皮发烫,小声说道。 “我来这里是取回自己寄存在你这里的两件东西。” “客官您是要取回什么东西?小店要是有的话一并奉予。” 谢永安嘀咕着,自己的小店庙小僧少,还能有什么东西能入这个官爷的法眼? “说你聪明当年还真是聪明,说你傻痴,如今看来真有些痴。” 姜阳生指了指一枚悬在自己腰间的盘纹螭龙玉佩,笑道:“当年寄存在店里一枚玉佩,一柄长剑。” 身边的老孔嘿嘿一笑,露出满嘴的黄牙。 见到老孔的黄牙,谢永安恍然大悟,终于知道眼前这位冤家到底是谁了,分明是两年前在自己的当铺当掉价值四五千纹银物件的傻痴儿,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年的一个傻痴乞儿,如今却身着锦缎更是有扈从跟随着,刚刚偷偷瞄了外面两眼,好家伙,整整百十号人清一色的配刀背弩,这可不是一般世家子弟出行的仗势。 送与不送,说与不说,在谢永安面前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这四五千两纹银的东西岂是说送出去就送出去的,再说了这些东西在自己手里面捂了两年,要说没有点惜财如命的情愫在里面是假的,可是钱还能有命重要? “掌柜的,要我说呀,这东西你趁早交出来就行了,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命活才能花钱不是?我这螭龙盘纹玉佩,就算你拿出转手也不见得有人敢要,况且这两枚玉佩原本就是一对儿的,一枚也就个一两千纹银,要是两枚可就不是单单加起来的事情了,掌柜的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谢永安点了点头,颤声道:“官爷稍等,我这就取去。” 姜阳生笑着点了点头,当年这家伙可不是这般和气说话的,连吼带喝愣是把四五千纹银的宝贝东西压价到一百纹银,花钱一向大手大脚的姜阳生走出门的时候差点掌自己的脸骂声自己败家玩意。 掌柜谢永安取来两件物品,恭恭敬敬的呈上,姜阳生拍下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之后,带着一干人等飘然出门。 望着外面铁蹄隆隆的踏出街道,消失不见之后,谢永安望着静静躺在茶桌上的银票怎么也睡不着。 ··· 第十章瘸脚老仆倒骑驴

··· 姜阳生走在沙都镇的并不宽的街道上,看来是早就知道自己要来,街道都被肃清,除了站在街道尽头一个劲翘首等待的沙都镇小吏和一干在职衙吏侍从之外再无闲杂人等。 见到姜阳生的大马停驻在身前,小官吏激动的浑身颤抖,倒对于先前的那一鞭子都是没有敢出声怨言,甚至想着世子殿下都胖揍他的几下才能舒心,以后倒是也能在同行面前显摆一下。 人就是这样,要是一个阿猫阿狗咬了一口,拼死面子也要还回去,要是一个庞然大物给了一鞭子,指不定还偷着乐呵呢。 安排好一百扈从,小官吏更是把自己的府邸腾出来给世子殿下下榻。 夜晚,风雨兼至,夜幕低垂,秋天漠漠向昏黑,一场大雨不期而遇。 好大一场雨! 丫鬟阿市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雨打残荷的景致,兀自发呆。 坐在一张檀木桌边,姜阳生亲自动手持来剪刀,剪下过长烛芯,然后拄着下巴,望着窗的方向,不知道是看窗外景致还是丫鬟阿市。 “雨打残荷最是消受不起的景致,让人心情好不起来,真晦气。你们这些女人啊,就会伤春悲秋。” 阿市听到世子殿下的话≮,●,悄然转身,轻轻摇头,已是一行清泉挂在面颊之上,这妮子拼命压抑,不敢在世子殿下面前出声,始终低声啜泣。 “阿市这就给公子宽衣就寝。” “还要等一会儿。” 姜阳生摆了摆手,一天都没有理会那个被甩了一鞭子的小官吏,要是晚上再不出现就不符合常理了。 一旦踏足仕途尝够了甜头,就会不顾一切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壮大如北莱王这般再往上爬已经没有意义了,试问天下除了九五之尊之外,还有谁能压姜贷一头?不像这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小官吏,整天战战兢兢,稍有不慎乌纱帽就不保,所以他们才是最不顾一切往上挤往上钻的一批人,**野心没有没了,像是疯狗一样,当了仕途财路就狠狠发疯一般咬你两口。 外面大雨倾盆,窗外的残荷摇曳在风雨中,也不知道经得起几时的风吹雨打。 那个小官吏急匆匆的打着把伞沿着廊亭走到姜阳生下榻的房间外,敲门之后,进了屋内。 昏暗的房间里,灯火犹如黄豆一般,屋内死气沉沉,只有个丫鬟在低声啜泣。 “沙都镇衙吏赵俊叩见世子殿下!” 赵俊进门就拜,扑通一声跪在了房间门口,也不管大雨倾斜淋了一身,他今天打定主意只要世子殿下不发话,淋一晚上雨都跪地不起来。 姜阳生懒散的坐在凳子上,神情惫懒,也没有搭话的意思,只是淡淡的瞅了一眼赵俊身后领来的两个养眼级别的丫鬟,便明白了这个赵俊的心思。 “暖床的丫鬟留下就行。” 赵俊也不废话,退身关门,留下两个还算水灵的雏儿丫鬟。 姜阳生起身走到两个丫鬟身边,伸出一只手捏住一人下巴挑起头看了看,相貌还算标志,身上散发一股子淡淡的不至于令人厌倦的胭脂气,只是离世子殿下的眼光还差了些距离。 “这小衙吏挺会办事。” 姜阳生无意间瞥见阿市梨花带雨的眼眸以一种鄙夷地眼神看像自己,见到被发现也不以为意而是狠狠地瞪了一眼。 姜阳生哑然失笑,这个才来伺候自己不多长时间的小婢女还真有些贞洁烈女的意思,把自己当做糟蹋良家妇女放浪形骸的登徒子了,奈何世子本世子殿下的脸皮可比你想的要厚的多。 “怎么?这么快就看不起本世子了?” 姜阳生说完,把手放在了一个暖床丫鬟的耳唇上轻轻揉捏着,看见她的面颊上面飞升一抹胭脂红晕色,转身示威也似看向阿市。 阿市顿时面颊绯红,眼不见心不烦,转身走到窗边,看着倾盆大雨中的池塘。 “去,将那个小妮子哄开心了今晚就不用你们暖床。” 姜阳生在其中一个暖床丫鬟浑圆的屁股蛋子上拍了一下,两个唯唯诺诺的丫鬟赶紧走过去,拉住阿市的手,在角落里说起俏皮话来。 到底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妮子,不消一会儿,阿市眉开眼笑,默不作声被当作空气的世子殿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显得有些多余。 “本世子要宽衣就寝了,你们要是要是想留下来暖床尽可留下。” 听到暖床一词,三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瞬间面红耳赤,女子早熟,如今这种年龄大多情窦初开,面对情爱有一种朦胧的推拒感,可是半推半就之间总是会有一种渴望,谁家少女不怀春? 两个容貌还说的过去的少女告退,扭着丰满的腰肢走出房间,关门后阿市也不理会姜阳生,似乎还因为刚才他登徒子的行径而生着闷气? “还生气呢?” 姜阳生忍不住打趣道,他不明白一个小小的丫鬟就跟自己生闷气,这还了得! “岂敢。” 阿市如今反倒是不怕他了,冲着姜阳生瞪了一眼,然后走近,要给世子殿下宽衣解带就寝。 “其实你生气起来挺好看的。” 姜阳生捏住阿市的精致下巴,笑道。 阿市不敢言语,只是扭过头去,强忍着将要落下的泪水。 “得得得,惹不起你。” 姜阳生生平最见不得美人落泪,眼见这妮子有要是一顿梨花带雨,赶紧打住。 君子无故,玉不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 天子佩白玉而玄组绶,公侯佩山玄玉而朱组绶,大夫佩水苍玉而纯组绶,世子佩瑜玉而綦织绶,士佩瓀玟而缊组绶。可是偏偏没有说女人佩玉怎么,要我说美人佩玉锦上添花。 阿市见到静静躺在自己手中的盘纹螭龙玉佩,怔怔发呆,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就当做刚才我打趣你的赔偿。” 姜阳生漫不经心道,心中却一阵腹诽自己,怎么脑袋一热就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这个丫鬟了,可是无论嘴上怎么说后悔其实心中却感觉只有青涩单纯的阿市才配的上这玉。 见到阿市一只不言语,于是笑道:“只是暂存在你这里的,等哪天本世子穷的吃不起饭了,就要回去当了买酒吃。” 阿市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收回玉佩,不忘拿那秋水眸子狠狠瞪一眼二世子,这一瞪不要紧,风情万种,别有一番风韵,姜阳生大呼赚到了值了。 ··· 一夜安稳,阿市彻夜未眠守在姜阳生的床榻前,等待吩咐,这是她做丫鬟的职责所在,一旦世子殿下夜里起来的时候好端茶送水。 起床之后的姜阳生见到阿市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玉佩,不时拿拇指肚抚摸,姜阳生轻咳一声,阿市陡然惊起,藏好玉佩,给世子穿衣盥洗。 推开门,一阵血腥涌进鼻息间,秋雨过后泥泞的院落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几具尸体,除却一两具被弩箭一箭钉死之外,另外几具无不是有着狰狞恐怖的伤口存在,血水渗透到雨水中,整个院子都一片晕红,像一朵荷叶瓣一样层次递进,慢慢晕染开来。 魁梧李青梅挎着千牛刀急匆匆的走来。 “李将军,这是?” 姜阳生心中早已经猜透了七七八八,估计是姜贷惹下的仇家。 “昨晚潜入要行刺的人,被千牛卫解决掉了。” 李青梅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主,不敢对于说都是一个直性子,冷着脸,话不多,要不以他的军功早不仅仅是这个千牛卫的官长一职。 “好,回去给李将军还有手底下的千牛卫记一大功。”姜阳生一笑,然后皱眉道,“李将军可知这些人是出自何处?” “不知,都是死士。” “还想顺藤摸瓜来个一锅端呢。” 死士,无非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执行任务的杀手,要是寻常刺杀之人顺藤摸瓜兴许能够抓出幕后势力的尾巴,可是死士一般都把把柄切的干净利落,不会落到敌人手中。 走出大院,姜阳生见到诚惶诚恐的衙吏赵俊。见到世子殿下毫发无损的走出来,赵俊总算呼出一口大气,却也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世子因为昨晚行刺事件牵连到自己。挨几下揍倒是没什么,影响了仕途就倒八辈子血霉了。 “昨晚不错,暖床的丫鬟不错。” 姜阳生走到赵俊身前漫步经心说道。 离开了赵俊住宅后,姜阳生嚷嚷着要给老孔买一匹坐骑,不然老孔一路不做马车,不骑马的,只会发足狂奔,看的姜阳生都心疼,毕竟老孔是这两年唯一跟自己相依为命的仆人,他可是希望老孔再多活几年,别一不小心去阎王殿报到去。 来到沙都镇上一家贩卖马匹牲畜的地方,姜阳生带着老孔去挑选看对眼的坐骑。 挑了半天,出来的时候姜阳生一脸怪异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老孔从里面牵出一匹作为肉食要被宰杀的老毛驴儿,常言‘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眼前的这头驴毛不是一般的长,跟荒地上的蒿草一样杂乱,可是老孔喜欢,围着老毛驴儿走了一圈,一阵嘿嘿傻笑。 见到老孔这样没心没肺的傻笑,姜阳生知道这毛驴对老孔的心思,没错,对口。 姜阳生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一个倒骑毛驴的老孔,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囊,两人对视一眼,嘿嘿笑了,一万八千里尽在不言中。 第十一章断子绝孙撩阴腿

走出沙都镇,沿着官道,骑马三十里便是来到了东海郡,此时正值东海郡半年一次的庙会,四面八方周围村落的人都蜂拥进东海郡城中赶庙。 姜阳生逢此盛会自然要好好戏耍一番,于是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客栈缴了钱带着阿市住了进去,除了老孔其余的众人都去了驿站住宿,倒不是姜阳生怕麻烦和招摇,倒是恰恰相反,姜阳生此行就是招摇过市,老子就是过街老鼠,你敢打吗?而是不大不小的客栈根本住不开百十号人,千牛长李青梅非要留下来守护世子,奈不住他的木讷不圆滑,姜阳生只能让他住在隔壁。 当天世子殿下就急不可耐的去逛庙会,临行前让李青梅脱去了甲胄,换上了一身寻常衣裳跟随在身后。 庙会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一种盛会,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尤其是身前身后都是美人的时候,那种拥挤才叫个爽快,当年跟着徐庆杨毓秀几人逛北莱城庙会的时候总是跟在漂亮的女人身后,被占了便宜的那些个漂亮女人回头见到是姜阳生之类白净孩子都会笑骂一句小流氓,也不恼,要是回首见到杨毓秀这样的歪瓜裂枣就会骂句狗崽子,这一度让杨毓秀郁闷了很久。 趁着庙会的行当,很多会做买卖的人便是开始磨嘴皮了,一年开张一次的●》,↘也有就指望这几天赚个盆满钵满,耍杂的,说书的,算命的,做吃食的,要有什么有什么,庙会这几天一准让人大开眼界。 姜阳生溜达在茫茫人群中,一双闪着贼光的眼睛不断的打量四周,看看有没有风姿绰约的姐姐好让自家占个便宜。 这一双号称‘千里眼’的贼眼扫视一圈,还真让他发现,也没有理会身边丫鬟阿市一顿猛蹬,姜阳生只是回头瞪了一眼阿市道:“再瞪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炮儿踩了。” 阿市顿时噤若寒蝉,低头怯生生跟着世子殿下身后。 那是一对情侣容貌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年轻后生容貌华丽,着一身湛蓝色的锦绸缎子服饰,金丝勾勒边袖,腰间佩剑佩玉,一条白玉腰带,女人风姿绰约,亭亭玉立,着一件华丽貂裘,雪白的貂毛挂在雪白的玉颈上,显得慵懒,按照大世子姜环那套对女人的评分,这个女人算是个冲动级。 “荣儿,用不了几年的时间这东海郡乃至齐鲁州都会知道我的名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你娶回家。” 后生指了指人山人海,一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样子。 姜阳生在人群里面挤了挤,终于挤到了女人身后,趁着女人赏光景的功夫,在其翘臀上狠狠捏了一通,女人惊讶,转过身红着脸看着姜阳生,耳脖一片绯红,平添了一丝妩媚。 姜阳生抬头嘿嘿一笑,道:“荣儿姐姐可否赏光喝个茶水,我看那‘近水楼’是个赏光的好地方。” 女人伸手偷偷拉了拉华丽男子的袖脚,男人转过身,瞅了瞅略显矮了几分的姜阳生,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摆明了一副老子是个纨绔世家子,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姜阳生听到后生的一番激扬文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比谁嚣张?姜阳生笑了笑,非常和煦。 “小逼崽子毛长全没,泡爷爷的女人?” 后生比起姜阳生高一些,此时俯视姜阳生,一脸目空一切的跋扈气焰。 姜阳生一听这白净小子的娘娘腔语气就气不打一处来,顿时恼了,不按章法出牌的先来了一记撩阴腿,这酸爽,身边来来往往的看客都觉得裆里一凉,那刚才还指点江山后生捂着裤裆,面色苍白躺在地上翻滚。 “老子有没有毛你娘知道,你有啊?驴草的狗东西,还指点江山泡女人,老子这就把你打成女人。” 姜阳生也不废话,一脚丫子跺在这锦缎袍子的裤裆上,只见那后生杀猪一般嚎叫不止,脸色逐渐由红变紫,然后转黑,旁边的荣儿妹妹张大了樱桃小嘴,双手捧胸,一副不知所措惊恐的神情。 “来来来,别停下,一起来!” 姜阳生招呼着躲在人群里面跃跃欲试的姜小寇姜黑水,两个恶奴撸起衣袖子赶紧亮出脚丫子招呼这厮,一通大脚丫子噼里啪啦胡乱踩下 转身拍了拍手,姜阳生对着姿色容貌都上乘的荣儿妹妹,笑道:“妹妹品茗去?” 不等荣儿回神说话,姜阳生一把攥住荣儿的暖玉小手,拉往一旁的‘近水茶楼’走去。 近水茶楼,名字取自‘进水楼台先得月’一诗,茶楼三层,临近一方浅水方塘,塘内长满荷花,不过此时已经尽数枯萎,一片残荷铺满荷塘,几位金色的锦鲤在荷叶间遨游。 荣儿姑娘瞪着会说话的秋收眸子被姜阳生拽到了三楼临近窗户的地方坐下,阿市荣儿一个左边一个右边,李青梅很识趣在隔壁桌子坐下,肥猪驴脸儿守在茶楼下面。 “荣儿姐姐,你跟着那个驴草的东西有什么好的,成天只会吹大牛,什么扬名万里啊,都是扯犊子居多,还不如我来的实在,喝喝茶水,在床榻上面谈谈人生理想什么的,多实在!” “哎呦,荣儿姐姐的小手真白嫩啊!” 姜阳生也不顾荣儿的羞涩抓起她的暖玉小手就摩挲起来,一副心驰神往的满足样子。 世人的眼光算什么,文人骚客的诟病诋毁又算得了什么,世子殿下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谁敢说个不字?刚才还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佩剑后生还是被自己给揍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鼻青脸肿的连爹妈都认不出来! “容儿,你看窗外,别人能说给你江山如画,那都是糊弄人的,我却能给你满园春色,实打实的。” 姜阳生拿出坎坷一万六千里路途中学会的油腔滑调挑逗着二十出头风华正茂的荣儿,像极了纵横床底的老嫖客。 荣儿怯懦要抽回手,可是那双贼手越抓越紧,根本由不得自己。 阿市冷眼旁观,看不过的地方也不敢吱声,只能偷偷地瞪一眼这个风流成性的世子殿下。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说的意思是国家的大事情无外乎就是祭祀和战争,一个是民心所向一个是攘外安内,庙会也便成了东海郡郡守祭祀的地方,当然不是对九五之尊的僭越般祭祀,而是东海郡守打着为皇帝分忧的旗号,祈求东海郡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祭坛设在一个不高不矮的山巅上,姜阳生喝完茶水,便是带着荣儿妹妹和阿市朝着半山腰走去,小时候姜贷带着一干官员祭祀的时候姜阳生姜环兄弟两个便是在无聊的在功德钟前投金丸聊以自慰。 渐至半山,人数越来越多,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姜阳生此行最主要的是找到东海郡的郡守,这个狗犊子当年知道自己一万六千里归途路过东海郡时愣是抱病卧床不起,说什么偶染风寒怕误传染世子殿下,官腔油调倒是一套套的。 半山腰有一座莲池,莲池上方矗立着一座巨型铜钱,外圆内方,钱心处挂着一枚小铜钟,上书篆文‘钟响兆福’,之间周围路过人都以铜钱投掷,敲响小钟,以求安康太平。 姜阳生取来几枚金丸,一一分给阿市荣儿,笑道:“看谁投的准。” 周围人直愣愣的看着站在这几个拿金丸投钟的年轻男女,纷纷叹道好大财气。 投完金丸,钟声清鸣,姜阳生心情好了几分,当年跟姜环就是这么玩的,北莱城的书生更是作出一些流传于世脍炙人口的文章,无非就是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类的痛斥富家纨绔的诗句,当年七楼守楼老道士还酒醒的时候特意挑出几首写的不错的文章大加赞赏,说什么‘桀骜风骨,秋水文章’,文章毫无辞藻,胸臆满腔仇怨之类的话,二世子根本不懂,反倒是对女人胭脂水粉帷帐倒是懂不少。 临近午时,那盛大的祭祀典礼也将要开始,姜阳生气喘如牛的拉着荣儿姑娘走到了山顶,山顶不高,一眼能望到顶端,没有什么一览众山小的风情,也没有什么恐惊天上人的韵味,不高不矮,偏偏爬上去得费一番功夫。 荣儿捧着丰盈胸口,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被这男人蛮横不讲理的攥了半天的暖玉小手也微微发白。 第十二章求人不如求己

东海郡一直以来都是齐鲁州上相当繁华的郡城,不仅是因为他地处于联通东西的交通鲠骨之上,更是因为此地乃是滨海产盐胜地,盐铁行业向来都是被天子诸侯牢牢把握在手中,所以北莱王对于东海郡一直政策照顾有加。郡守姜冠城说起来还算是姜阳生家的一个远亲,应该算是一个便宜表叔,要是当叔叔能够当出个气势威严也行,可偏偏姜冠城怕死这个世子殿下了,姜环那里好打发,每年送去两个水灵的娘们就行,姜阳生偏偏性格阴晴不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飙一次。 惹不起还躲不起? 姜冠城几个月前姜阳生归来时原本可以出城迎接这个侄子的,可是姜贷一封疾书告诉他万万不可给姜阳生行方便,于是姜冠城那个聪明的正房媳妇给他支了一招,于是姜冠城称病不起算是躲了过去,谁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个混世魔王终究是来讨命招魂来了。 姜冠城整理了一下衣冠,还是祭祀大事为重,不可耽搁。 山巅空地上面挤满了人,最绝巅处赫然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面摆放酒盅筷子瓜果面食一类物品,香烛燃烧,烟雾袅袅升腾,簌而被风湮灭,姜冠城按部就班主持祭祀大典,一时间整个山角除了徐徐风声之外,竟然没有一丝嘈杂。 ☆,○ 人群中,找了个好视角地方,姜阳生摸摸屁股坐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姜冠城主持郊祭大典。 “这地方倒是好,难得在山顶上找这么个宽头的地方。” 姜阳生揉了揉荣儿姐姐的手,轻声道。 “传说这里是一名剑仙一剑削出来的。” “切!什么削山为地,估计都是世人杜撰出来吓人的,要是真有什么剑仙的话还需要什么战争啊,来个‘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得了,哪还需要死这么多人?” 姜阳生不以为意。 “年轻人别这么说,神仙是不屑于参加凡间事物。” 站在姜阳生身边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忍不住插嘴,姜阳生懒得跟这个老的快死的家伙磨嘴皮子,而是转身对着老孔说道:“老孔,你说到底有没有神仙?” 他没有问老孔这里是不是剑仙一剑削成的,而是拐弯抹角问了个到底有没有神仙的问题,只见老孔还是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嘿嘿摇了摇头。 “我说嘛,什么狗屁剑仙,根本就没有嘛。” 花白头发的老者冷哼一声,似是因为刚才姜阳生看似羚羊挂角的转移问题关键而生气。 姜阳生不以为意,也没有接着搭话,要是按照以前即使是个老梆子顶撞自己也要踹上几脚才解气。 姜冠城撒完黄纸之后,作揖退步,开始念起祭祀文: “粤若稽古,自太极权舆,上元开辟。天维举而悬日月,地角横而载山河。二仪陶化,人伦肇兴,阙初冥昧,不虑不营。入穴登巢,鹑居鷇饮,未作书契,不传典坟。巢燧以还,卦起龙图,文因鸟迹。羲轩已降,爰暨唐虞,则乾象而施法度,观人文而化天下。垂象之文斯著,含章之义聿宣。大礼与天地同节,大乐与天地同和。道光九野,德载八埏。禹汤文武圣智之君,稷契伊吕甘棠之臣,功济民生,德盛功茂。当衰周之末,老子乃发挥众妙,率性归道。玄门洞启,神化潜流。允所谓天大道大,难几者矣。前贤叡圣,弘道配天。挽斯文之将坠,定六艺于杏坛。缉熙圣绪,追存三代之礼;风扇玄流,教化洙泗之上。洋洋四海,率礼和乐;穆穆宫庙,歌雍咏铄。协律有沨沨之序,典乐有雍雍之节。固业光曩代,事华前德矣。天开文运,焕乎坟典。蒲轮受伏生之诵,科斗荐鲁宅之文。缃缥斯备,诗书乃陈。祥图瑞史,赫赫麟麟。昭章云汉,晖丽日月。文德既昭,武节是宣。尧誓汤征,诛暴讨乱。铄王师而征荒裔,剿凶虐而截塞关。方叔召虎之臣,均鼙应鼓之将,秉龙虎之秘韬,握朱玄之异略,舞干戚而扫除,仗旄钺而斩伐。荡蛮狄之残妖,匡中原之涂炭。共工既剪,重立乾坤;蚩尤就戮,更调风雨。文武炳其并隆,威德兼而两信。圣智懿德,声流雅颂,播之来叶。夫圣贤之相序,古往而今来···” “真特娘的聒噪!” 姜阳生听着姜冠城一通繁文缛节,耳根子都要磨出茧子来,他等不及了,当下脱下一只鞋,拎着就走向姜冠城。 姜冠城正在高声朗诵郊祭文,情绪盎然,陡然斜眼瞥见世子殿下拎着一只锦鞋光着脚气急败坏的走向这里。 这个在东海郡呼风唤雨的年轻郡守大人见到来人之后,丢下手里东西撒丫子就跑,一点不顾脸面形象。 几个侍从见到有人靠近,就要拔刀拦下结果被身后的李青梅一手一个接连放倒在地。 山顶反正就这么大,姜冠城怎么跑都跑出姜阳生的手掌心,气喘吁吁的姜冠城身后跟着一个更加年轻的姜阳生,一个跑一个追,一个拿着一只鞋劈头盖脸的砸,一个双手护头玩命的跑。 姜阳生边砸边骂:“驴草的狗玩意儿,不是病了吗?奶奶的,怎么不病死啊?还有脸搁这儿充大尾巴狼。” 姜冠城也不恼,只是一个劲的跑,转身赔笑叫道:“大侄子莫生气,小叔叔是有苦衷的。” “苦衷个屁,老子一万八千里还没有苦衷呢,你倒是叫上苦了。” 一个众人瞧得目瞪口呆,一些老儒生叹气连天,有的叫喊着世风日下,有的喊道败坏纲常有辱斯文,顿时惹得山顶上一片口诛笔伐。 揍完姜冠城之后,姜阳生心中闷气解了不少,看着远处一片讨伐的声音,有着皱眉,毕竟自己今天闹得有些过了,既然拉这坨屎,姜贷就能给自己擦干净屁股,这次临走的时候姜贷就跟姜阳生说过,大致意思是屎你可劲拉,老子给你擦屁股。话说的糙一些,可是像那个气吞万里如虎可偏偏没有文化的北莱王姜贷。 一不做二不休,姜阳生跳坐到摆放祭品的朱红八仙桌上,刚才骂了一通,口干舌燥,顺手拿了个柑橘,剥开外皮,一口吞下。 然后穿上鞋仰头对天朗声道:“求人不如求己!” 到底孰对孰错?孰明孰混? 郊祭大典,被姜阳生胡乱搅了一通,算是无疾而终。 北莱二世子的一句求天不如求己,一日的时间便是传遍了大江南北,一时间总说纷纭,倒先不说二世子捣乱祭祀大典,倒是那句求天不如求己成为了很多人的箴言,甚至儒释道三教都展开了一场辩论,大致就是求天和求己孰是孰非。 郡守府邸里。 姜冠城有两房太太,正房不是官宦世家出身,可是天资聪颖,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姜冠城的二太太父亲是个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二房的脾气不好,容貌倒是比起正房好上许多。 “婶婶,你可得给我讨个公道啊。” 正房妻子叫做孙莲榕,做事情温柔大方,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当年姜贷更是说其有大将军风采,只可惜是个女子。 此时孙莲榕拉着姜阳生的手听着他倾诉苦水。 “好好,我替你做主,等你回去后让冠城亲自去你家赔礼道歉行不?” “到时候婶婶你也要去,我娘说了很喜欢婶婶做的点心。” 孙莲榕笑着拍了拍姜阳生的手背,笑道:“婶婶这就给你做去。” 一旁赔笑的姜冠城看见媳妇使得眼色,急忙上前去给这个小阎王端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 “大侄子啊,你今天这么一闹,定是有人快马加鞭要去京城告状了。” “告去吧,姜贷能让他们去成?即使去成了,皇帝老儿听他们的还是听姜贷的?” “呵呵,大侄子说的是。” “我说姜冠城,你能不能有些骨气,不然我还能高看你一眼,看你这样我都为我婶婶感到不值,怎么嫁了你这么驴草的玩意儿?” 姜阳生睥睨姜冠城,一顿挖苦,可惜眼前的这个主儿不像是那种有骨气的人。 “还要去赤帝城?” “嗯。这次出门我可是特意跟我哥讨要好些个恶奴。” “赤帝城郡守可是跟我们这些个郡守不一样。” “怎个不一样?” 姜冠城苦笑一声,道:“那赤帝城郡守是个练家子,为人孤僻的很,就连王爷的面子都不怎么理会,成天板着个脸。” “会武功?” 姜冠城点头。 “有多高?” “不知道,反正按照御前的划分等级应该算是个从二品的实力。” “从二品?” 姜阳生皱眉思索,李青梅顶天也就是个正三品的武夫,遇上从二品的赤帝城守也不知道能撑上几个回合。 早知道这样棘手就跟姜贷多讨要一些高手,反正北莱王府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高手。 “还要去?” “要去,没有不去的理儿。” “好。” 当天晚上姜冠城修书一封加急送到北莱王府,结果北莱王遣人只回了两个字‘无妨’ 第二天,姜阳生带着一干随从上路了,原本想要在东海郡停留一阵子,奈何一见到姜冠城这个唯命是从的便宜叔叔就气不打一处来,眼不见为净,赶紧出发。 官道上,一骑率先绝尘而去,跨马少年腰间佩剑,身着青袍,袍子猎猎作响,这不就是青衣烈马纵横江湖? 不一会儿,一个倒骑毛驴的老头急匆匆的追赶下去,然后是马车,一百扈从。 李青梅出城的时候执意要将千牛卫跟姜阳生的直线距离拉近到五十米,姜阳生笑了笑道:“古来有五十步笑百步,对于千牛卫来说两百米和五十米有区别吗?” 五十米和两百米对于轻甲千牛卫来说都是一个冲锋的时间,想来即使有什么不轨之人袭杀李青梅也能保证千牛卫在第一时间护驾。 “更何况今天好会有好戏一场,怎么能离得这么近呢?” 姜阳生自语道,李青梅摸不着头脑,不清楚什么意思。 枣红大马一骑绝尘,遥隔两百米开外是轰隆作响的千牛卫。 东海城外十里地外的官道边上,十几个骑坐着高头大马的大汉环手静等着,为首的赫然是昨天庙会上面被姜阳生一顿乱脚丫子招呼的后生。 “我说贺大少爷,你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为首的一个大汉见到贺大少爷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脸,忍不住打趣道。 “一个扎手的点子,要不也不会找你们镖局来接这活。” 被称作贺少爷的年轻后生叫做贺知柳,有个官至从三品的太仆寺卿的老爹就自认为了不起了,行事小嚣张无法无天,远近闻名,这辈子最崇拜的人就是北莱大世子姜环,按照贺知柳的说法,那才叫做真男人,一夜连御数女,那才叫真男人! 要不是被女色掏空了身子也不至于被姜阳生一记撩阴腿放倒了。 贺知柳面色阴沉的望向东海郡城的方向,他得到可靠地消息说今天早晨那个出手毫无章法可言的无耻小儿会出城,于是连夜从镖局聘请了几位江湖老手的镖师,要给自己出口恶气。 贺知柳隔着裤子摸了摸裆,顿时嘴角一阵抽搐。昨天那记撩阴腿简直堪称刁钻,差点要了他的命根子,来个断子绝孙。好在昨晚去了青楼花魁那里试了试,还能用。 “呵呵,小崽子终于来了。” 望向官道上风风火火的一人一骑,贺知柳挂上一个信心十足的阴沉笑容。 姜阳生不出所料的见到了在剪径劫道的年轻后生,见到环胸做在高头大马上面的十几个生猛汉子,不由摇头笑了。 “怎么,昨天的断子绝孙撩阴腿效果好不?” 姜阳生掩饰不住的嘲讽,哈哈道:“荣儿妹妹真水灵啊,国色天香,那叫一个嫩啊。啧啧!” 贺知柳面色变了数次,自己都连吃都没有吃的雏儿被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吃了,那叫一个气啊,面部狰狞道:“给我废了他,要不对不起我官至三品的老爹,我贺知柳丢不起这人。” “哎呦,是个官家子弟啊,失敬失敬!” 姜阳生嘴上叫着失敬,可是满是挖苦嘲讽之意,从三品的官大不?大,可是还没有吓到自己。 听见贺知柳发话,这些收人钱财的走镖人,一个个摩拳擦掌,夹紧胯下马匹,就要冲过去,他们相信一个照面就能踩踏死这个年轻人。 轰轰 官道尽头,一个倒骑毛驴的老头嘿嘿的悠哉过来,嘴里叫着少爷,等等我。老头的身后是一百千牛卫骁骑扈从。 “我的妈呀···” 贺知柳还没有说完,便是连同重金雇佣过来的镖局人在一百铁骑的一个照面下尽数人仰马翻,倒在地上叽里呱啦呻吟乱叫一顿。 抽出刚赎回来那把价值不菲的佩剑,剑刃在贺知柳的脖子上溜达一圈,道:“三品了不起啊,还不是让我打的跟狗一样。” 脸被姜阳生一脚踩在鞋下面的贺知柳吱吱唔唔道:“我爹是太仆寺卿,他不会饶了你的。” “哎呦呵,太仆寺卿什么时候这么风光了,我老子是姜贷也没有这么风光过,一个太仆寺卿就敢出来招摇过市?” 这回贺知柳是彻底吃瘪了,终于知道自己踢到了什么铁板上面,回去之后自己老子估计不仅胖揍自己一顿事后还要带着自己去请罪呢,一想到这里贺知柳一脸难看,跟吃了个死老鼠一样难看。 胖揍贺知章一顿之后,姜阳生没有着急上路,而是骑马折返东海郡。 他奶奶的,姜冠城敢透露老子的行踪,一猜这小犊子就没安好心。 原本正在东海郡城墙上欣赏朝阳的姜冠城正暗暗窃喜,自己这个叔叔整天当的一点面子都没有,被折了面子还不能找回场子,只能自己吃闷亏,大媳妇说的好,吃亏是福,可这句话好归好,不像是自己的风格。 正暗暗解气的姜冠城,见到官道上一人一马一剑慢悠悠的晃荡到东海城下,差点一个腚墩跌坐在地上,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姜冠城,驴草的玩意儿,还没吃足小爷的拳脚是吧?你给老子滚下来。” “嘿嘿,大侄子,叔也是为你好。” “狗犊子,赶紧滚下来,不下来老子亲自上去揍死你。叫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大侄子,叔不下去。” “下不下来?” “不下。” “···” 揍完姜冠城后,浑身舒坦的姜阳生跨上马极为潇洒的走了,留下一脸幽怨跟刚过门小媳妇一样的姜冠城。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这可不就是最高的侠士吗! 目标:赤帝城。 ··· 第十三章赤帝城,禁兵甲!

··· 在姜冠城告诉自己赤帝城的底细后还要毅然前往,是有恃无恐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反正姜阳生决意要去赤帝城转转,当年被恶犬追赶出来的恶气还没有出尽呢! 二世子殿下出行的消息不胫而走,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必经的每一个地方,几乎所有的沿道官吏都出来迎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乖巧的跟才进门的小媳妇一样听话,反倒让姜阳生觉得无聊了很多,也就没有必要在那处逗留太久。 权当是欣赏风光,一路沿途,阿市都没有一个好颜色给自己,揪着一张说出不是鄙视还是嘲讽的光洁脸蛋对着姜阳生。 “我说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没有爬上本世子的床榻呢就开始跟本世子摆谱甩脸色了?” 姜阳生伸手捏了捏阿市那张仿佛一挤就能流出水的粉嫩脸蛋,调笑道。 “阿市不敢高攀,也没有那个念想。” 阿市脸色瞬间绯红,在一片红霞中冷冷道: “世子殿下还是去找那个荣儿姑娘吧,没了那双暖玉小手估计殿下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也是,早知道这次出城就带上荣儿妹妹,荣儿妹妹那种要腰肢有腰肢,要屁股蛋子有屁股蛋…~,∽子的美妞想来水灵的很,哪像你啊,胸前有二两肉?” 说完,姜阳生探了探头,一脸调戏外带疑惑看向阿市裹得严实的胸口。 阿市脸儿涨红了,而后泫然欲泣,一副惶恐不安的神情,仿佛眼前的世子殿下就是个江湖采花贼一样时刻提防着。 看见阿市雨打芭蕉声声泣,姜阳生赶紧止住了话题,自语道:“目前本世子对于不丰盈的女人还不感兴趣。” 阿市听到后,偷偷斜瞥了一样世子,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时悄悄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暗想,也不是很小啊。 到底是小姑娘啊,没有几句话就落败了,要是个纵横床第的花魁老手还不趁机跟自己插科打诨风花雪月一番才算罢休? 走出马车,坐在马夫的位置,把姜阳生晾在马车里面不理会他,看着挂在腰间的盘纹螭龙玉佩,傻傻痴痴的,脸上一时间泪水笑颜交替纵横,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偷偷撩开帘子的姜阳生默默松开帘子,坐会马车里面。 阿市或许算起来是跟着姜阳生时间最长的一个丫鬟了,前些个丫鬟无一例外都是被二世子殿下戏耍欺负的走了,呆上时间超过一个月都算有能耐的,北莱王妃当年也劝过姜阳生收敛一些,奈何姜阳生收敛一阵子便又张牙舞爪起来,一些个丫鬟谈起二世子殿下变色。 当年也有一个丫鬟给姜阳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凭空消失了,姜阳生翻边了王府上上下下,都没有找到,为此差点连同姜环把北莱王府翻个底朝天。 或许是这次一万八千里的行程,姜阳生跟着老孔或多或少学了一些‘养气’的功夫,很多行事方式跟以前判若泥云。 阿市性子柔弱,面对无赖起来的世子只能自己吞下委屈,做丫鬟的要是连这些委屈都收不来,还能做什么,阿市不止一次的安慰自己,可是每当没姜阳生不痛不痒的骚扰刺痛几句,就会梨花带雨一番。 姜阳生看着阿市,蓦地想起当年那个比起自己打不了多少岁的丫鬟姐姐,或许是从小到大自己唯一不欺负的一个丫鬟,可惜最后竟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不见了,任凭自己怎么找都找不到,如今十年过去了,姜阳生甚至将丫鬟姐姐的音容笑貌都忘记的差不多了,只记得丫鬟姐姐漂亮极了,剩下的就是那堪称精美绝伦的蜀绣。 那年,大雪天,丫鬟姐姐,给自己绣了一朵洁白的绣花,姜阳生高兴极了,手掌上缠着那个手帕在雪地里面跟丫鬟姐姐打雪仗,然后她就被人带走了,一去不回。 从此以后,姜阳生对每一次伺候自己的丫鬟都没有好脾气,他感觉只有大丫鬟姐姐伺候的才是最舒服的。 到如今他仔细想想大姐姐消失十有**跟姜贷脱不了关系,只是没有证据罢了,不然依旧闹个底朝天。 赤帝城遥遥便可望见,赤帝城,光听名字就可以想象到此城的霸气,或许在整个周王朝中也只有赤帝城敢以帝字命名城了。 赤帝城的相对于齐鲁州的其他几个郡城来说大气磅礴不少,曾经有堪舆先生讲过,赤帝城对应天上星宿白虎位,主刀兵。 正是应了几百年前那个堪舆风水先生的话,几百年来赤帝城都是齐鲁大地最先兴起战事的地方之一,不仅是因为这里是整个齐鲁州的青铜铁器的重要产地,是齐鲁州的咽喉战略地位,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就是赤帝城的城主永远都是一介江湖莽夫。 春秋不义战开始,齐鲁州最先响应北莱王的削藩勤王号令,兴起战事,挥兵北上南下,搅乱一个大好的春秋版图! 而齐鲁州中主战派最强硬的就是以赤帝城,城主算是统御齐鲁州半壁江湖的盟主一样的人物,呼风唤雨算是不上,影响力倒是不少。 城主白寿财算是当年的武举状元,一身腱子肉的虬髯大汉,没有多少文化在肚子,说话糙的很,要不是当年模样丑了一些,指不定当今天子就许配个公主郡主给他。 当然混江湖的人都是爽快人,白寿财就是远近闻名的爽快人,按照他的话说,话不对口大打出手,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四海神仙,老子就一条命,大不了碗口大小的伤疤。 赤帝城没有驻兵,要真说起来一个白寿财胸无谋略城府,给他些个兵甲都是浪费,所以赤帝城几百年来愣是一个兵卒都没有出现过,往来的都是些江湖儿郎,别看一个个懒散惯了的江湖莽夫聚集在赤帝城中,白寿财也算是广交朋友,几千人号的江湖莽夫凑在一起,奇门遁甲各显神通,愣是当年在敌军兵临城下时拒敌半年之久,白寿财更是在那个时候奠定了自己江湖地位。 按照很多过来江湖人所说,赤帝城主并不一定要是武功最高强的,最重要的是要讲义气,这才是混江湖重要的。 区区一个二品武夫,当上了赤帝城主,白寿财也是稀里糊涂,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家的祖坟什么时候的青烟儿。 白寿财也知道自己的城主当的有些名不副实,所以在江湖人面前也不托架子,但是自古官匪不两立,赤帝城中的很多江湖人士都是悍匪出身人迫于官家压力投奔白寿财,白寿财来者不拒,连带着对官兵的态度都不怎么好。 “我倒要掂量一下这个白寿财的斤两。” “世子,我倒是听闻过这个白寿财。” 李青梅听到姜阳生嘀咕赤帝城主,于是开口道。 “哦,说来听听。” 姜阳生眉头一挑。 “十几年前齐鲁州南边南吴吴王西边胡州楚王四万骁骑兵临赤帝城下,一盘散沙群龙无首的赤帝城原本用不了几日时间便可被攻下,后来这个原本在赤帝城中籍籍无名的白寿财横空出世指挥江湖莽夫拒敌城下,愣是让吴楚二王折损了八千铁骑,救下了城中几千号江湖人,这在当时是一段佳话。” “当时姜贷干什么吃了?” 姜阳生刚才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齐鲁州是北莱王的封地,要说当时吴王楚王随意挥兵压境的话,按照姜贷的脾气是不可能做壁上观,怕了那两王?笑话,当然不会,北莱可不仅仅是水师出名,铁骑也是数一数二的钢铁雄师,更何况在自己的封地上,调兵遣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当时王爷师出无名,这也算是赤帝城的劫数,赤帝城收容了一个投奔过来的江湖大枭,这人在当时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这人偏不巧在路上劫杀了准备联姻的吴王女儿和楚王侄子,于是招来了大军压境。” “我猜当时姜贷肚子里面准备憋好屁。” 姜阳生听完之后笑道。 “嘿。当时王爷定然是存了私心在里面,不然还能让那些兵甲踏足齐鲁州内!” “也是,武林也是另类的朝堂,也讲究个功高盖主,我想当年赤帝城云集了越来越多的江湖莽汉,这些人都是些难以掌控的主,懒散惯了,奈何人多力量自然也大,有些时候姜贷都感到头疼,于是乘着了两王大军北上东进这个机会敲打一番。” “殿下说的是,这些个王爷就是这个心思,不然这些个莽夫尾巴都翘到天上了。” 李青梅听到姜阳生剖析这些问题之后,不仅好奇的再次打量一番这个纨绔成性的二世子,感觉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一万六千里的路途,对心性养气大有脾益,李青梅只能归咎在这件事情上。 赤帝城禁兵甲! 姜阳生驻马赤帝城前,眯着眼望向这号称聚集了齐鲁州小半个江湖侠士的的巍峨大城,赤帝城主白寿财,实力大约二品武官水平,本世子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赤帝城禁兵甲,寻常士兵都不能进城去,一来是城中大多是被通缉的江湖大枭,二来是记恨当年被二王兵临城下。 在赤帝城中的江湖人士看来不管你是什么北莱二世子,兵甲是不能带入城中的,想要进入赤帝城?可以,当场卸下兵甲便是。 姜阳生怎么可能让堂堂千牛卫卸甲,何况千牛卫一百扈从也不会答应。 强闯! 这比较适合二世子跋扈的气焰,千牛刀锵然出鞘,一百跨马千牛卫扈从在漫天的尘土中杀进了赤帝城··· 第十四章一点朱唇万人尝

··· 赤帝城自建城几百年以来,换了几届城主,从第一任城主开始都不是什么善茬,第一任城主白赤帝乃是江湖一等一的大枭,一人一刀一路杀到赤帝城,杀了当时才上任没几天的郡守,取而代之,一手建起赤帝城。 当时很多人都将赤帝城当成魔窟,因为白赤帝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江湖儿郎都是惜命如金的人,谁也不会没事干就给白赤帝去卖命。 要说为什么赤帝城能够成为远近闻名,事情还要追溯到很久之前的一件轰动事情,当时如日中天的风流俊彦白赤帝为了被杀的兄弟,孤身北上,袭杀了犬戎王子,一身白衣白鞋孤立在大漠上,手里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十步一杀人,千里不留行。回到大周的时候,尾巴后面跟着足足一千人的犬戎狼骑! 白赤帝自此名动天下! 一袭白衣在平沙莽莽黄入天的塞外如一叶扁舟般翻滚在尘土中,可是偏偏倒不下去。 那年贴出的武林榜单上面白赤帝赫然居于探花一位,于是江湖风传白赤帝虽然杀人不眨眼可却重情义。 不得不说的是白赤帝奠定了赤帝城在江湖中的地位,以至于赤帝城在风雨之中飘摇了几百年一直到而今屹立不倒,可是继白赤帝之后赤※∽,▼帝城的城主武力再也没有如白赤帝那样出类拔萃江湖之中独占鳌头,不然以如今白寿财的二品实力怎么能够坐稳城主? 赤帝城中,主城道路边的酒肆摊上,一个窈窕妩媚到让人双腿发酥的女人坐在酒肆边上,正低头抚摸着怀里的一只黑白双瞳的诡异狸猫,那狸猫毛发光滑如绸缎,瞪着一双诡异至极的晶莹眸子,跟这女人一样不可以常理度之,女人裸露着一双让男人心驰神往的酥柔大腿,火红如血的裙摆开衩到了大腿根子处,在往上就是令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的地方了,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还有让人难以忘记的绝色容颜。 “土司空,眼下有好事情看咯。” 妖娆女人摸了摸安静躺在自己怀里被唤作土司空的双色瞳狸猫,声音娇媚入骨。 那狸猫懒散的蹭了蹭女人的手指,往她胸前的丰盈上挤了挤,惹得女人一阵娇笑。 城外,李青梅带领下一百北莱扈从冲开了赤帝城大门,闪烁着狰狞铁甲耀武扬威一般的走上主城道。 在一百扈从的后面,姜阳生骑着神骏大马气宇轩昂的顾盼左右。 “哼,赤帝城中禁兵甲,小哥儿你不知道吗?” “哦?还有这等事情?” 姜阳生语气高了几分,不大不小的声音回荡在整条主城道左右,李青梅冷哼,千牛刀鞘一挥,把那个刚才叫嚣的老头儿拍飞。 “哎呦,小哥年纪轻轻脾气可怎么这么大呢?吓死奴家了。” 姜阳生笑眯眯的望着路边上一个怀抱狸猫走路风情万种的妩媚娇娘走来,女人伸出一只手在自己血一样的红唇上面抹了抹,顿时如桃花纷飞,纤柳飘摇。 一点朱唇万人尝! 妖娆女人捧着胸口慵懒的被唤作土司空的狸猫儿,站在道中央挡住了姜阳生一行人的去路。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要是能再床帷帐里面品尝该是人生一大幸事。” 姜阳生坐在马背上,望着面前的妖娆女人,评头论足道。 “哎呦小哥,要不今晚上奴家就陪你去帷帐里面**去?” “极好极好!” 姜阳生笑着点了点头,可是一点不敢对这个女人放松,以至于他的双手不着痕迹的按在了佩剑的剑柄上去。 “奴家可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奴家一看见刀剑就腿根子发软,要不小哥下马扶扶奴家?” 姜阳生一副肥猪看白菜的样子双眼盯着那妩媚女子开衩到大腿根子处,那里露出一双丰腴雪白的大腿。 “本公子骑马技术不错,下马技术可就不行了。” 姜阳生开了个不荤不素的玩笑,对面那女人则是捧腹大笑,肆无忌惮,一对丰盈在胸前波澜壮阔的摇摆,笑过之后,女人随机阴沉下来脸,冷笑道:“那公子倒是来骑骑老娘啊!” 李青梅拔出腰间的千牛刀,作势纵马欲上,可惜被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腾出一手,一掌劈下马,随后被那红莲小脚踢出丈许。 有二品武夫实力的李青梅被红裙子女人一脚踢出老远,姜阳生知道自己碰到了扎手的点子,赤帝城不同于其他的城池,这里面云集了不知道几多的江湖儿郎,水平良莠参差不齐,可是总归是有一些深藏不露的人,怕是看见方才自己硬闯赤帝城之后看不下去了。 姜阳生神色几经变换,终于回复了波澜不惊的平静,一万六千里的路途里面自己见到的还少?几次险死环生终究是没有死成,他不信一个小小的赤帝城能够要自己的性命。 “没有想到姐姐不仅长得漂亮,武功还这么好,想来姐姐也是全才,不知道床第功夫怎么样?” 女人冷哼一声,随后展颜一笑,道:“都这时候了公子还能沉得住气,不愧是大户人家,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种啊?” “嘿嘿,不说也罢,说出来怕吓着姐姐。” “既然公子不说,那奴家只能逼着公子说了。” 女人一笑,随后看了看一百千牛卫,并不在意,然后身体轻灵如燕,飘然上前,便欲袭杀姜阳生。 姜阳生眼见那女人不退反进,即使自己身边有一百刀已出鞘的千牛卫也幡然上前,知道她有恃无恐,一掌把有正三品武夫实力的李青梅劈下马,怎么着也有一品的境界,保不齐还能更高一些是‘圣人不死’的圣人呢。 一品之上佛门便是因果金刚、因果菩萨,姜阳生曾经跟大和尚说过能否来日铸就真身如来,说的便是这因果金刚境界,佛门讲求因果,所以一般超凡入圣的佛门弟子被称为‘因果’境界。一品之上的道门称作‘纳气合神’的仙人,能够纳气合神的道门真人差不多能够飞升羽化,故而沟通天地的真人被称作纳气合神。而儒家则是称作‘天道不灭,圣人不死’的圣人境界。 万变不离其宗,儒释道三门所谓的因果境界,纳气合神境界,圣人境界,在外人看来都是将有资格叩问长生的境界。 女人将要起身而近,雷霆出手,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 在远处的城门处,一匹老瘦的毛驴儿慢悠悠的溜达过城门,一个门头乱糟糟花白头发的黄牙老头倒骑着老毛驴儿,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过来,老仆嘴里喊着:“公子,公子,等等俺。” 那女子的芊芊玉手离姜阳生双眼只有一步之遥却是再也寸步难进,而女人怀里抱着的狸猫儿此时却是蓦地毛发炸起,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以妩媚女人伸出的手掌为中心,一声轰然炸响将其弹出很远,妩媚娇娘仓促一个腾身,随即轻盈落在地上,而后神色剧变,灵巧的翻身后跳,只见她所处的脚下一道道青色石板番然炸裂。 等她身形狼狈的定下身来,一只手掌已经有鲜血淌落在地面,那只沾了血的手指轻轻抹了抹朱唇,血腥而妖娆,媚娘娇笑道:“好一个纳气合神的剑仙!” 老孔嘿嘿一笑,露出满嘴黄牙,毛驴儿停在了世子殿下高头大马身边。 姜阳生惊魂甫定,捋了捋自己的胸口,回头看向老孔,幽怨道:“老孔,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早说。” 老孔嘿嘿一笑,赧颜道:“王爷不让俺说。” ··· 第十五章美人坝观龙王潮

··· 北莱王府,摘星阁。 瘦小佝偻的姜贷站在摘星阁九层楼顶之上,面前是无垠大海,身后两人,一个是人屠书生一言坑杀百万众的公孙无知,另一个是成天只会喝酒鬼画符的苍老老道士。 “鱼临道,你说姜环和姜阳生日后谁能更胜一筹?” 老道士轻啄一口酒葫芦,沉吟了段时间,道:“后者!” “那谁更适合做这个北莱王?” “前者。” “好,明日我便持象牙笏进京面圣。” 姜贷沉声道。 “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大世子做北莱王按照国法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那开凿大运河一事,想来京城那位不可能同意,王爷此去可能碰壁啊。” 被叫做鱼临道的老道士说道。 “我有他不可拒绝的筹码。” “只要这事敲定下来,那北莱这边的布局便万无一失。” 姜贷没有说话,只是望向远处海天一线,云海翻卷,潮起潮落。 世人都知道北莱王最善战的当时那北莱水师,号称可翻江倒海,这次北莱王借‘拯黎庶于艰辛’的口号要求开通一条渤海到京畿的大运河,这种昭然≠n,♂若揭的大逆不道行径自然要被满朝文武痛斥一番,姜贷到那里少不了一场口水战,舌战群儒。可若是换一种说法呢,如今天子式微,朝野震动,各路诸侯更是野心勃勃蠢蠢欲动,一旦战事发生,有人谋朝篡位,只要有大运河存在,勤王一事便无后顾之忧,前提是姜贷不会造反,虽然与坐在朝堂上的那位同姓,可是姜贷自己的这个北莱王是一点点自己打出来的江山,也不知道吞并了多少弱小的诸侯国,才奠定了北莱王的江山地位,当年仅仅占据一个城池的北莱逐渐打下了整个齐鲁州。靠的是什么,不仅仅是狼子野心一般的野望,年仅五十岁的姜贷如今却佝偻起年轻时一直挺立的腰杆子,有人说姜贷背负了太多的血债,有人说他一人独自背负起整个北莱的大气运! 沉思间,一只灵巧的鹰隼盘旋在摘星楼顶,便是姜阳生熬养的那只灵性海东青,姜贷一伸手,那畜生便是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从其脚下解了下信件纸条,将其抛飞出去,那畜生便是消失在苍莽云层中。 低头看了看那纸条,姜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挺了挺腰道:“剑仙孔道德出手了,我也该进京了。” 第二天,姜贷找到很久不用的象牙板笏,匆匆进京。 ··· 孔道德一记无形剑击退了妩媚女子,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跟在姜阳生的身边。 老孔收敛了自己的憨傻的一面,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名丰腴招眼的女人。 妖娆媚娘一击不成,也不追击,飞身后退,驻足在远处观望,在江湖上纳气合神境界的人屈指可数,饶是她皱弯了眉头也想不出来这个邋遢的老仆到底是哪一号人。 “啧啧啧,老孔,没有想到啊,你还真是个牛人,别看那个娘们一脚踹飞了李青梅,在你面前一样娇弱可人。” 姜阳生后继有力,在一旁打趣道。 娇媚女人也不在意姜阳生的打趣,只是一双丹凤媚眼盯着老孔想个不停。 “哎,老孔。”姜阳生不死心,扯了扯老孔的衣角,打趣道:“这娘们莫非是看上你了,依我看,你们两个男不婚女不嫁的,这女人也算是水灵要不你就抢回家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也好给你传宗接代生个娃。” 妖娆女人这才开口,声音糯糯的,让人一听半边的身子都瘫软了,“公子是哪家的娃?” “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姜家姜阳生。” “原来是二世子殿下,久仰久仰,早就听说北莱王一生气吞四海却生了两个没有用的犬子,公子就是其中一个吧?” 姜阳生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笑道,“正是在下。” 娇媚女人,摸了摸怀中的异瞳猫儿,娇笑道:“公子真是大度,可惜公子今天来错了地方,别说你是北莱二世子殿下,就是北莱王亲临也不敢这般硬闯,一个纳气合神的剑神还不能君临偌大的武帝城。” 说完之后,妩媚女人飞身后退,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城头上。 姜阳生望着那女人消失的地方一阵失神,然后对着老孔问道:“老孔,难不成这个武帝城还有神人或者大能不成?” 老孔摇了摇头,开口:“二十年前或许还会有,如今看来没有了。” “二十年前?” 老孔平静道:“白赤帝。” 赤帝城主活了几百年!这个消息无疑是震撼的,对于涉世不深的姜阳生来说江湖无非就是一群寿命不足百年的儿郎瞎折腾的地方,可是突然出现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还真有些受不了。 “白赤帝活了几百年?” 老孔摇了摇头,解释道:“并不是白赤帝本人活着,而是他的一身修为活着。” 姜阳生摇了摇头,有些懵,不明白其中原委。 “武帝城每一任城主尸解前都会将一生修为传下去,给下一任城主,几百年来按部就班一直没有错过。可是二十年前赤帝城主莫名暴毙,修为没有传下去。所以白寿财才会鸠占鹊巢成了这一任城主。” 姜阳生了然,如今的赤帝城跟二十年前根本没有办法相比,二十年前他或许能被拒之城外,而今却敢破城而入,赤帝城没有纳气合神的人坐镇,仰人鼻息也是应该的。 “虽然这里没有纳气合神境的人,可是依旧有几个人不俗。” 能被老孔说不俗的人自然不是不简单,至少能有一品武夫的实力,一品武夫在整个江湖也是屈指可数的,除却那些高高在上的儒释道神仙之外可遇而不可求。 李青梅三品的实力在北莱军中便是做了个从三品的武将,手下有一千人的悍卒千牛卫,足以可见一品实力在整个朝野多么稀有。 “不打紧?” 老孔嘿嘿一笑,摇了摇头。 “不打紧就好,我还真怕一会儿出来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胖揍我一顿呢。” 胖揍你?很多人都会腹诽,一个纳气合神的大能在你身边谁敢动你? 白寿财不愧是武夫,根本不懂圆滑世故,真合了他的那句话,‘话不投机半句多’,从始至终根本没有打算出来见这个二世子,姜阳生也象征性的让姜小寇姜黑水在城主府大门外祖宗十八代的都照顾了一遍,然后跑去府邸偏门那里痛痛快快的撒了一泡尿,可算解气,原本城主府的恶犬恶奴此时连抛头露面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白寿财怂鸟一个,还城主呢,被骂的差点成猪了。” 姜阳生舒服道。 阿市丢给他个大大的白眼,默道,真不要脸。 姜阳生似乎脑袋后边长眼,回头恶狠狠的盯着阿市说:“再瞪,不想要眼了,想让我当炮儿踩?” 阿市怯懦的缩回小脑袋,再也不敢敲他。 吊儿郎当的走在赤帝城中,姜阳生无耻至极的拉着阿市的小手,后者一百个不情愿。 “本世子要容貌有容貌,要文采有文采,怎么着也算是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放荡不羁,你怎么就嫌弃我?” 姜阳生自恋道。 阿市偷偷白了一眼姜阳生,嗫嚅道:“长这么大就不照照镜子吗?” 刚才还一脸自恋的姜阳生被阿市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噎个不轻,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讪讪笑道“即使本世子不算是最帅的,最起码整个北莱城我都算是最帅吧。” “我感觉还是在青楼前卖诗词的那个人好看。” 姜阳生捏了捏阿市柔若无骨的小手,恶狠狠道:“本世子心眼小,回头就把那个成天在青楼晃荡的书生宰了,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自己的女人心中想着别的男人,小心你的眼睛。” 说完,一只手在阿市的眼前笔画了一下,阿市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赤帝城临近大江入海,遥遥站在赤帝城的城墙上面面可望见远处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江潮,蔚为壮观。 海神东过恶风回,浪打天门石壁开! 赤帝城上观大潮,有人给赤帝城的大潮叫做龙王潮,不似其他潮水那般每年固定日期潮水大涨大泻,龙王潮每个月都会出现一次,形式汹涌,如万马奔腾,好不雄伟。 赤帝城临江而建,一面是大江大河一面是天险山峦,除却当年的北莱水师敢叫嚣之外,即使是当年的西北大诸侯吴王和楚王兵临城下,久攻而不下,两处天险便是主要原因。 在大河边上,赤帝城外,有一处观潮台,名曰‘美人坝’是大河周围观赏龙王潮最好的地方,很多文人骚客都喜欢站在酾酒临江提下一首首自认为不错可是在姜阳生看来文绉绉的诗词出来,为此每年都会有不少的运气极差的短命鬼被汹涌的潮水打下江中,葬身鱼腹。 ‘美人坝’没有护栏,修筑在江边处,一些个凶狠的潮水都能拍在坝上,让人胆战心惊。 姜阳生牵着阿市的手拉着她一起走到美人坝上,阿市看着汹涌的潮水不断,脸色发白,奈何想要近身体会这天下的一大奇观于是咬紧牙根紧紧地握着姜阳生的手,一步一颤抖的走到美人坝上。 美人坝上牵美人! 老孔则是慢悠悠的走在姜阳生的后面,李青梅守在岸边,不解风情的一百千牛卫扈从被姜阳生差遣到远处等候。 远处龙王潮头如天门一线由远及近飞驰而来,携着万顷之势呼啸轰隆,若龙王一怒,千里江水沸腾翻滚,既而渐近,则玉城雪岭际天而来,大声如雷奔,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潮头临近,声势浩大,阿市的俏脸早已经惨白了,不禁将身子靠近姜阳生的那侧,姜阳生低头看了看也没有出声打趣,只是把手握的更紧。 忽然,老孔双眼爆出一束精光,饶有兴趣的望向远处潮头天际一线之处。 远处一线潮头之上,一白衫文人模样的年轻男子魏然立于江潮之上,男子挎剑,身着一袭白衣,负手而立,一双白鞋踩在潮头之上,泰然自若,犹如天神下凡,出没于鲸波万仞中,如同驭龙而来! 第十六章青衣剑犁大江,一剑仙人指路

··· 姜贷携着一只象牙板笏就匆忙进京,随行的只有那姜贷的义子淳于锋,姜贷戎马一生两个亲子,两个假子,一个是义子大红袍淳于锋,一个是义女大青衣姜诸儿。 前者百万军中敢取上将首级,万马千军一点红,杀伐果断,一杆大戟也不知道屠戮了几多人的性命。后者大青衣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阴谋阳谋,铿锵卑鄙,大青衣排兵布阵讲究一个兵者诡道也,无所不用其极,被人称为当世‘鬼才’。 这次仅仅是淳于锋跟随着姜贷进京面圣,姜诸儿坐镇北莱‘点将台’。 干瘦腰背佝偻的姜贷坐在摇晃的马车上,眯着眼,养神。 淳于锋坐在马上,走在前阵,那匹枣红大马和他一身红衣交相辉映,淳于锋一骑在前,手里一杆大戟斜斜拎着宛若一面旗帜。后面是五十名持刀千牛卫,一字排开,紧紧咬住姜贷马车的尾巴。 “出门这么久了,也该有点动静了。” 姜贷闭目养神,一只手在膝盖关节上面极有规律敲打着,自言自语道。 “义父,前面就是牛击谷。” 淳于锋放慢马速,与马车同行,低声道。 “嗯,牛击谷是个险地,两岸夹山¥★,≦,最易伏击,传令千牛卫,抽刀出鞘,拦路者格杀勿论。” 姜贷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身处什么样的险地,亦或者是对于千牛卫和淳于锋信心十足。 淳于锋嘴角勾起,抬头望去,一双丹凤眼紧眯,似乎是感受到了那里潜伏的杀气。 “千牛卫听令!” “千牛卫在!” “千牛刀出鞘,拦者死!” “是!” 五十把千牛刀锵然出鞘,在阳光下闪着森寒的光。 马车慢悠悠的游荡进了牛击谷。 红袍烈马,曾经是战场上一个恶魔般的传说,仅仅是一副红袍就令敌人闻风丧胆,这就是淳于锋戎马之上杀出来的赫赫威名。 深谷烈风,呼啸作响,一个文人负箧曳屣行于深谷之中,一人站在谷口,对面百马驻足! 谷中杀机陡然四起! 淳于锋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单臂擎着大戟遥遥斜指。 ··· 姜阳生寻着老孔的眼神望去,只见远处白衫男子宛若谪仙一般沉浮于波涛之上,任凭万顷浪涛拍岸呼啸却是足下不湿。 蓦地想到了南方大河入海口每年潮涌只是便是会出现一批将士踏潮,南方苍梧郡越王借此大潮训练将士,踏潮男儿手持越王旌旗,谁能够做到旌旗招展不沾水滴便可进官加爵,赏百金。 眼前这个书生自然不会是那踏潮的苍梧郡男儿,因为他根本就是站在潮头之上,随着潮水起伏。 龙王潮头奔涌速度之快,超过了良种骏马,声势之大,更是胜过万马奔腾,佩剑书生转瞬便是而来,他遥遥望见了立在美人坝上的三人,面带和煦笑意。 当男子离姜阳生大约百步之遥,猛然抽搐腰间简约的佩剑,一剑劈出,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声势之大,却是骇人听闻。 姜阳生睁大了眼睛,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宛若谪仙的男人一剑劈出,剑气浩荡,连带着周围的潮头都停止了奔涌,一时间百步距离之中却是出现了一道无水的沟壑,沟壑裂开潮水,清晰可见江河底部淤沙。 这一剑可以犁开潮水! 老孔冷哼一声,一步踏出,并指如剑,浑身上下气息宛若一条猛龙骤然苏醒,浩瀚如汪洋的气机迫的姜阳生和阿市飞身向岸边。 浪潮转瞬便至,老孔单薄的身子在潮起跌至的浪水之下显得弱小,可是那浑身下上的剑气却是充沛至极,并指如剑递出,潮水炸开纷飞,宛若一场滂沱大雨纷纷降下,而那先发后至的书生奔袭而来的剑气却是在老孔的一指之下消耗殆尽。 谪仙男子的剑气消失,男子也不气急败坏,反倒是露出了一丝笑容,立在潮头上的他举起手中古朴长剑便是要递将出去第二剑。 老孔也不废话,眯着眼,打量了一眼这个年轻的后生,第二指随后划下。 轰隆隆~ 整个江水瞬间沸腾,如同煮沸,男子脚下的龙王潮头在这一刻停滞下来,不再奔腾,顷刻之后轰然塌陷,而后归于风平浪静。 满江水趋于安宁,男子踩水而行,渐行渐远,似乎是忌惮江边的老孔,可是下一刻,男子面色骤变,脚下加速奔走逃离,蓦然转头,望向老孔扯开背后背着的破败布囊,一剑仙人指路!而满江潮水自其脚底喷涌而起,犹如海上龙吸水一般,蔚为壮观。 孔道德一剑挑起了整条大江大河,好端端的龙王潮头赫然断流,分崩离析,周围人连呼吸都是一窒,满脸惊骇之意。 姜阳生背后浸出一层冷汗,握着阿市的手不觉加大了力度,准头望去,阿市已经面无血色,眼神发散呆滞不清,即使自己将她的手握的发白也没有反应。 剑归鞘的老孔准过头望向姜阳生呵呵一笑,一点不觉得刚才那个书生有何可怕之处。 漫天大水倾盆浇下,三人毫无例外的被浇了个落汤鸡,姜阳生趁机恢复了清醒,望向刚才也被浇了个通透的老孔,一脸的埋怨,刚才还仙风道骨,一指断江,眼下去一点没有高人样子被浇了通透,如落汤鸡。 李青梅和一百千牛卫扈从匆匆赶来,见到姜阳生无恙,都松了一口大气。 姜阳生望向老孔手里面的狭长剑鞘,就是刚才那一剑,满江河水逆天而上,此时忍不住多看两眼。 “公子,没事了。” 老孔笑道。 “刚才是仙人?” “不是。”老孔摇头,难得沉思起来,然后道:“估摸是一些个世家方出世不久的剑魁。” “剑魁?” 姜阳生皱起眉头,剑魁顾名思义就是每一个世家中剑道天赋成就最高的一个人。 “能看出是哪个世家?” 老孔摇了摇头。 “先是夜间袭杀我,然后是大江之上光明正大的劈杀。呵,姜贷倒是惹了不少仇人。” 姜阳生经历之后反倒没有多么在意,毕竟老孔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这个剑神可是实力凶残的很,从刚才一指断江吓得那年轻的剑魁屁滚尿流的样子就可见一斑。 好长时间阿市缓过来神,然后坐在地下,埋头低声啜泣,终究是个没有经历什么大风大浪的姑娘家,遇到这等子事情定然一时间接受不住。姜阳生坐在一旁安慰。 ··· 牛击谷。 负笈书生堵在谷口,手中拿着一本看不清楚名字的圣贤书。 远处,红袍淳于锋立马擎大戟。 谷风猎猎,负笈书生扔下手中的圣贤书,朗声笑道:“九歌阙坐下山鬼借北莱王爷项上头颅一用!” 马车中闭目养生的姜贷哦了一声,朗声笑问道:“借姜某人头颅何用?” “祭奠九歌阙死去的五百人。” 姜贷哈哈一笑,道:“尽可来取。”尽显王侯将相的睥睨风范。 一时间,谷中杀气起伏。 淳于锋大戟轻扬,轻夹马腹,胯下战马嘶鸣奔向谷中。 九歌阙,曾经是一个繁盛至极的江湖派别,道统流传了也不知道多少年,反正大周开国的时候九歌阙便是存在,传言鼎盛时期的九歌阙坐镇了不止一位纳气合神的神人,更有甚者说九歌阙还有人飞升成功了,可是终究是时间过于久远没有知道这些传言的真实性。 坐在马车中的姜贷沉思了很久终于是想到了这个江湖派别的事情,闭眼轻声道:“区区一名山鬼能领走我的头颅?五百人?即使死五千人五万人又怎样?” 而牛击谷中已经是罡气纵横。 淳于锋驱马奔去,双手擎戟,狠狠砸下,毫无花哨可言。 那名自称是九歌阙中的山鬼的书生不退反进,低身便要滑到马下,手中掌刀探出,要劈开马腹,这是极其阴毒的招式,射人先射马,对于将士来说,在战场上一旦落马便是死的威胁,淳于锋大戟轨迹一变,便是斩向俯身贴着地面的山鬼,书生面色一冷,也不急于劈砍马匹,而是双掌击向地面,那处地面随机凹陷,地面尘土飞溅,书生硬生生的将自己撑飞而起,然后飘然转身手刀斩向淳于锋,淳于锋冷哼,抬手与其硬撼一记,力道之大,胯下马匹嘶吼一声,四腿齐齐断裂,惨不忍睹。 淳于锋飞身下马,冷眼看到那匹重伤的宝马奄奄一息,尚在哀鸣,而后一戟后击,大戟拍在马头之上,断腿马顿时一命呜呼。 “北莱人都没有些怜悯人心?” 负笈书生嘲讽道,淳于锋没有回话,只是冷冷一瞥,持着大戟奔杀过去。 书生手无寸铁,可是身法却是一个诡异,一双刀掌更是堪比金铁一般,连绵的掌风拍在横来的大戟上,铿锵作响,饶是淳于锋都是一窒,难以再进寸步。 “哼,百无一用是书生。” 淳于锋也懒得也这书生呈口舌之利,自古以来,最会玩嘴皮子抠字眼的就是书生,如今反倒是武夫撞见了书生要躲着走,不然被他唠叨到头疼,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听闻北莱府上还有一位一言不合杀千百万儒生学子的谋士书生,那是百无一用?怕是将军纵横沙场数年恐怕也不及公孙无知几句无心话杀的人多吧!” 那书生哈哈一笑,提及起北莱王府上的阴谋书生公孙无知。 淳于锋也懒得跟他说什么,丢下手中大戟,徒手与这书生搏命。 “还真是自负到了极点。” 书生徒手硬撼了一记猛拳,而后手刀反抽过去,两个人光电之间已是上上下下十数招已出。 淳于锋习的是军伍拳,拳法讲究个招招毙命,而书生大抵是出自阴柔的掌法,每一招都走一些生僻的路线,刚柔并济。 姜贷撩开帘子,望向牛击谷中热火朝天的两人,然后老神在在的回到马车中闭目养生。估摸是这点能耐的刺客对于淳于锋来说不在话下。 事实却是如此,淳于锋刚劲的拳头呼啸带风,还不留情的轰向书生,负笈书生从始至终不敢与淳于锋缨锋,只能漂身后退,淳于锋出拳进步,身形尾随着书生前进,不给喘息的时间。 “将军还真是得理不饶人。” 书生一记后撩腿,劈开了激进的拳风,稳住身形。 书生望了望处在五十骁骑层层包围中的马车,嘴角扯了扯,知道今日的难以得手,九歌阙对于的淳于锋战力严重低估了,没有想到这个淳于锋几年间不知不觉已经稳稳站在一品境界,想来只要有这个义子在身边,除却纳气合神的神仙之外,谁都拿不走北莱王的项上人头。 咬了咬牙,书生对着马车方向拱手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必将取你人头,当然还有淳于将军的。” 声音方罢,身影沿着陡峭的崖壁如灵猿般攀岩而上,几个腾挪之后便是消失在了崖顶之上。 马车之上,姜贷自顾的念叨着:“谁都想拿我的人头,可是真的给你们的时候你们又不敢要。” “义父,淳于请求一炷香的时间。” “不可,想来也可能是那山鬼的调虎离山之计,一个小小的山鬼,放了也就放了。” 红袍淳于锋从扈从那里讨来一骑,重新坐于马背之上,手里一杆画戟,谷中山风烈烈! ··· 第十七章催人泪下是秋天

··· 阿市被刚才白衣书生声势骇人的剑气吓得不清,她没有看清楚那白衣男子如何出剑,只是感觉一瞬间笼罩在莫大的恐惧之中,肝胆俱裂,像是毁天灭地的大灾难要降临。一直到眼下都是双目空洞,泪水不由自主的淌落下来,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恐惧所致。 姜阳生握着阿市冰冷的手,一阵叹息,刚刚好好的一个人儿如今却是魂不附体的落魄样子,一时间怜香惜玉的念头涌喷出来,可是偏偏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 自己这些年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即使跟一些个女人欢好也是事后拍拍屁股了事,更何况自己是堂堂世子,哪有女人敢在自己面前梨花带雨的哭个不停,即使受了些委屈也要强颜欢笑;跟老孔游历两年有余的时间中,穷的跟个乞丐没有区别,就差没有拿个破碗沿街乞讨了,哪家姑娘瞎了眼会看上他?所以见到阿市梨花带雨也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向老孔望去,老孔嘿嘿傻笑,只是这笑容里面倒是带上一丝揶揄的味道,说出去也是也将是天大笑话,从十岁开始纵横床底的二世子平生最怕的几件事情中有一件就是最见不得女人哭。 尤其是美人落泪! 姜阳生也不知道做什么好,直愣愣的望着浑身抖个不停地阿市,很久之后才见她有所缓和,一双大眼渐渐有神,不再空洞。 阿市抬起头望见,手足无措的世子殿下,而后望了望一剑挑起江河的剑仙孔道德,仍是满眼充满恐惧,老孔也似乎明白阿市的心理,转身离开。 阿市但见世子殿下一副冷漠神情,不知缘故的伤心痛苦起来,不管不顾的失声痛哭起来。 凡大事过后必会勾起一些伤心欲绝的往事。 两年前的深秋,一个破落的院子里,阿市送走了唯一在世的亲人,当下的书生都会讽刺伤春悲秋那些无聊至极的华丽辞藻,说那是什么‘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无用做作。可是对于年仅十四岁的阿市来说,这个秋天无疑是一生中最难熬过的一个‘寒冬’。 对于一个从小失去双亲的女孩子来说,能够在复杂的社会中生存下来已经殊为不易,更何况阿市还要拉扯一个六岁大的弟弟,弟弟倒不是父母亲生的,而是阿市七岁那年在闹市口捡到的遗孤,兄妹两个相依为命对于一般人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福气,可是,冥冥之中阿市没有享受福气的命。 那天浣洗玩衣服的阿市,从溪口端着木盆子往家里赶去,就在那个闹市口,那个捡来弟弟的闹市口,一匹飞奔来的骏马踩踏在那个自己那个因为营养不良而羸弱的弟弟身上,血肉模糊,幼小的身子都不成人样。 踩上去的那个高大强悍的军官似乎并不认为自己践踏了一条人命,但倒是一脸冷漠的勒马俯视,冷眼旁观。 阿市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彻骨的冰凉,人情啊,冷暖啊,什么东西在这一刻都不值钱了,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她摔掉木盆子飞奔过去,一把抱住根本没有气息的弟弟,哀嚎起来。自己唯一的亲人就这般不明不白的死去,甚至都没有见到最后一眼,唯一的一句话就是弟弟缩在门口看着她端着盆子要去浆洗衣物的时候说的那句:“姐姐快点回来,天要黑了,我怕。” 当阿市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每次看到在北莱军中做士卒的父亲回家都会骄傲的迎在门口,亲昵的被父亲抱在怀中,一直以来阿市都会以自己父亲是个军士而感到骄傲自豪,可是也是秋天,该死的秋天,还记不得多少事情的阿市玩耍回来见到的不是自己的父亲温暖亲昵的怀抱,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看到憔悴的母亲捧着父亲不在有生气的脸庞无声哽咽阿市也跟着嚎啕大哭,失去了父亲的母亲也在恍惚憔悴的生活中熬干了自己的脸庞身躯,第二年的深秋,还是催人泪下的秋天,母亲也走了,留下了无所依靠的阿市独自一人面对漫长而没有勇气走下去的人生。 没有会要求一个女孩子学会坚强,可阿市在一连串的打击中学会了,即使是遭到了屈辱也能够忍受,辱骂算什么,鞭挞算什么,当她怀抱着自己的弟弟的血肉之躯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如今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俯视阿市的那名将士看到越来越多的人群看客,嘴角抽出一丝冷笑,手中的马鞭一次次一下下的抽下去,一道道血棱子在阿市瘦弱的躯体上炸开了花,可她终究是不能放下自己的弟弟,那可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啊,如今活生生的破灭了。 北莱是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 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鞭挞,终于再也没有马鞭抽打在自己的背上,难道是将士消气了?还是抽累了? 当阿市苦涩抬头看去的时候,却是看见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军伍将士跪伏在地,而自己的眼前站着一个身材消瘦脊梁佝偻的中年男子。 “无故践踏百姓者,怎样论罪?” 中年男子对着将士问道,谈不上什么威严和肃穆,只是有种不容拒绝的味道在里面。 “斩立决!” 那将士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好,我会安排好你的亲人。” 中年人挥了挥手,闭上眼睛。 然后就在阿市惊恐的眼睛中,那个将士被当场斩首,鲜血淋漓甚至喷溅到阿市的身上,可是她不怕,甚至有种喜悦在眼中。 矮个子中年人扶起阿市,厚葬了他的弟弟,询问了阿市的一些情况之后将她带到了一处奢华府邸。 进入府邸时,阿市抬头,只看到了四个字:北莱王府! ··· 没有人会说世子殿下无情,阿市也不会怪罪他,毕竟北莱王姜贷曾经活过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戏子,给天下人演戏看,而无情无义则是戏子的专长。 两年前的那个秋天阿市的心都死了,哀莫大于心死,悲莫大于如此,所以会忽视世子殿下高高在上的冷漠和不时投来的悲悯的眼神,她只会强颜欢笑,而世子的一记冷漠眼神或许只是勾起阿市心中苦涩回忆的一副药引子罢了。 阿市起身抹了抹眼角的泪痕,甩掉了姜阳生伸过来的手,有些搞得懂的姜阳生默然站在一边,不知道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丫鬟脾气也忒大了点。 阿市自己夺步奔跑出去,一连跑出去好久,终于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自己默默流泪。 女人是谁做的,难怪这样泪水涟涟,姜阳生叹气一口,望着那道越来越远的单薄背影,眼神有种不知名的味道。 阿市蜷缩在江畔,偷偷抹泪,望着一汪逐渐东逝的奔腾流水,怔怔发呆。 龙王潮亘古不变! 远处就是刚才眺望潮水的美人坝,龙王潮水在美人坝处浪头拍打,不断翻飞出洁白沫子,声音轰隆作响,好似耳畔闷雷炸响。 偷偷拿出自己腰间的那枚玉佩,螭龙盘纹,好不狰狞,玉质细腻犹若美人玉,滑而不腻。 阿市猛然回首,望见远处那佩刀世子正在身后不远处瞧着自己,一股子心酸蓦然涌进阿市眼角,好似自己受尽了无限的委屈折磨,事实就是她受尽了无尽委屈折磨,寄人篱下的生活阿市清楚地知道,这两年多的时间里看尽王府的阴暗冷眼,也习惯了那些个勾心斗角和追名逐利的攀爬,小人物的种种丑恶在利益的趋势之下被无限放大。 阿市擎着那枚佩刀少年送给自己的羊脂玉,作势要扔进奔涌的江河之中,可是却又心疼这好端端的玉佩要沉到江底恐是再无见到天日之时了,再回首,看见那佩刀男子无奈的做出了一个‘请便’的手势,阿市狠狠瞪了他一眼,将玉佩收进怀里贴心处。 回去时,姜阳生牵着阿市冷冰的手,可这妮子早已经梨花带雨,一塌糊涂。 其实在姜贷把阿市领会府上之时,阿市就做好了当一辈子暖房丫鬟的准备,虽然一辈子得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名号,甚至要低声下气的受尽屈辱,早些时间就听闻北莱二世子多么的纨绔行径,甚至放眼整个周王朝来说都是纨绔世家子里面一等一的标杆性人物,只是游历两年有余阿市没有指望这个世子能够从中学到几分仁义道德,甚至没有指望他能够收敛自己的行径,在她所处的那个不高的地位看来,二世子的这次游历无非就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散步罢了,有北莱王坐镇,自然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被世人指责,被当世文人以文字鞭挞痛斥到体无完肤的二世子见到自己之后除了语言上调戏之外,再无一点非分做法,即使前些日子东海郡‘游猎’到的那个叫做荣儿的姑娘也仅仅是摸摸手,拍拍臀之类的,捉弄一番之后便放走了,阿市如今倒有些看不懂这个世子到底经历什么能够转性。 似乎是知道阿市心中所想,姜阳生自语道:“一万八千里,并不是那么好走的,整整走了两年半,大半个王朝走过去了,什么离奇的东西没有见过,以前不信的如今都信了,小时候觉得江湖就是一群没事干的老爷们打群架的地方,如今看来反倒不是那么回事,那都是一群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人在打打杀杀,什么鲜衣怒马快意恩仇,都是扯淡,那些个挣扎了一辈子的人临死前连挣的钱都没有花出去,冤不冤?那些个寻常人家笃信的仙家也会生老病死也会喜怒哀乐,仙家也会为了争名逐利而勾心斗角,没有什么是不值得信的,也没有什么是值得信的,反倒是最后总结下来,还是老孔那些话实在,别死的太早,也别死的太憋屈,死的太早不值当,死的太晚容易遭人白眼唾弃,平平常常的生活一辈子该是多好啊,无忧无虑的,以前不知道老孔是剑仙,感觉话真实在,如今看来老孔也是那些个文人骚客一样说话作作忸怩姿态,不合我意。” 一旁的老孔瞅了一眼这边年轻两人,扣了扣鼻子,一点没有神仙的姿态。 阿市听姜阳生侃侃而谈,似乎听他的口气像是一个经历风雨江湖的老剑客英雄迟暮之年回首自己一生纵横江湖的岁月有感而发,一句话,老气横生,可是偏偏姜阳生自己是个嘴角刚好有绒毛的孩子,委实有些滑稽。 “老孔,你说像你这样厉害的神仙多么?” “不多,一世也就十几人的样子,有的人厉害有的人不厉害。” “怎么说?” 老孔想了想说:“佛门的那个人除了那个四处游历的大野和尚有些本事之外大都只会磨嘴皮子,真打起架来什么都不是,只有被胖揍的分,儒家的更不行了,道家的打架可以,磨嘴皮子也行,就是牛鼻子太多,大道理一堆堆的,招人厌,其他的野路子多是些打打杀杀走出来的,戾气重的很。” “嘿,我喜欢胖揍那两字。” “跟少爷学的。” 老孔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大黄牙。 “哎,老孔,你那柄剑叫什么?” “青雀。” “好名字,大雅大雅,雅而不俗。” 青雀,剑仙孔道德成名之剑,一剑挑断大江,跟着老孔岑寂了二十几年的青雀剑终于解封出世了,注定一鸣惊人。 老孔抚摸着背后的破败布囊,像是抚摸着自家娘们丰腴的胸口一样,柔声道:“等老孔放下剑的那一天就把青雀送给公子。” 姜阳生用鼻子嗯了一声,道:“还是放你自己那里吧,我就是一个没有多大成就的世家子,青雀在我手里注定也要蒙尘,还不如多看两眼你耍剑来的舒心,要是让我练剑啊,估计练一辈子都不成气候。” 老孔也没有在意姜阳生的妄自菲薄,练剑这东西都在一个悟字,有人练一辈子剑一朝悟剑踏足神仙,有人前半生高歌猛进,后半辈子却是止步于殿堂之外,终生难以进寸步,缘分和悟性,一个是爹妈给的,一个是老天爷给的。 可是天道酬勤,懒人即使天资聪颖,却是浪费了自己大好的先天条件,笨鸟先飞却也不无声名鹊起的道理,总之一句话:事在人为。 ··· 第十八章十分天下,四六之属

··· 姜贷乘坐的那辆奢华马车慢悠悠的行进京城,淳于锋一马当先,红袍猎猎,甚是扎眼,如今满朝上下除却京畿那个白袍儒将之外,敢穿如此扎眼战袍的将士也就只有淳于锋一人了,不是说穿红袍是多么大的荣耀,而是在沙场上,一袭扎眼的红袍很容易被人围攻,这种人往往都是自信到了极点的人,淳于锋一杆大戟能够掀翻两国战场,身先士卒的淳于锋就万甲之中的一点胭脂红,招眼而血腥。 很多与淳于锋私交甚笃的人评价他的时候都说这个人温文尔雅,待人谦逊,甚至不愿意与人攀谈计较,可是一旦上了沙场,披上那件血红大袍的时候便是一个血色修罗,神挡杀神,佛挡弑佛,世人都说淳于将军穿上战袍所向披靡,脱下红袍便可立地成佛,一杀一慈,都在一念之间。 在离午门不远处,莱字大旗在淳于锋的手中高高擎起,随风招展,最是醒目。 一手大旗,一手大戟! 远处城门大开! 本来除却御前之外,都是不能带刀进京,淳于锋是为数不多被周天子赐予补子是二品飞鱼的飞鱼袍,此鱼非彼鱼,被人称为带翅膀的小龙,俗语说,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其中的金麟便是飞鱼,天子赐下⊕n,↗的补子原本存着招揽淳于锋的心思在里面,这等将才留在区区北莱委实有些屈才。 当年淳于锋按照姜贷的意思接下飞鱼服,对于天子抛出的橄榄枝,姜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壁上观,可是最后淳于锋还是安安稳稳的坐在姜贷的身边做义子。 姜贷身着一身灰布衣下车,甚至没有穿出那身蟒袍,此时瘦弱的姜贷更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走路亦步亦趋,沉稳而缓慢,走到午门面更是抬头怔怔看了好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恭迎将军!” 沿着午门一直通到金銮殿的将士在此刻跪伏了十之五六,一件件泛着寒光的铁甲在烈日之下闪耀,他们低眉垂首而虔诚,门口处得老人眯着眼,放眼望去,数百将士齐齐单膝跪伏在地,只有寥寥一二百人还保持着站立。 “男儿只跪天地君亲师,都起来,堂堂北莱行伍走出的将士跪我一个王侯成何体统?” 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姜贷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多岁,仿佛重新回到了当年指挥着北莱军搅乱一个千古的春秋版图的岁月。 “将军便是我们的亲师。” 一句将军便是我们的亲师,已经开始衰老不复当年少年狂的姜贷仰天叹息不禁老泪纵横。 “也罢也罢。” 他轻声呢喃,迈开步子,一步步走向那金銮殿,不急不缓,却势在必得。 金銮殿上,身着金黄衮龙袍的周天子站在高高的大殿之上,琉璃珠宝摇曳夺目的九旒冕遮盖住这位威加海内外的天子真容,天子现身,剩余的十之四数的将士尽数跪伏在地,恭迎天子大驾。 十分天下,周家天子和北莱王四六之分属! “大哥,你来了!” 姜贷点了点头,算不上热络也算不上冷淡的回应着,“嗯,一别二十多年了。” “二十年都不曾踏进京畿一步,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踏足一步,如见看来还是高看了自己。” 姜贷抹了抹眼角,把刚才的老泪擦干,北莱王一直都以威严示人,动辄屠戮杀生,没有什么情感可言。 “大哥里面请。” 九五之尊将姜贷领进了身后的金銮殿。 谁都知道大周天子和北莱王姜贷是亲兄弟,还有其他的几个分封的亲王都是先王的子嗣,除却当年的兵变死去的几个之外,活下来的尽数分封为候,只是关系有好坏亲疏罢了,归根到底都是先皇的子孙。 姜贷当年是分封王侯中地域最狭小的,狭小到很多人都不信,只有一个当时落后的城池北莱城,连带周围百里荒地,就这穷山恶水就是姜贷自己的封地,除却自己空有一个北莱王的称号之外,富有程度甚至比不上京城的一个百户官吏,当年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失败之后流放到了这种荒凉的地方是很多人能够想到的。 南吴吴王,胡州楚王,苍梧郡的那个异姓王,分封的都是最富饶的疆土,唯独姜贷像是逃难一般拿着一纸形同虚设的‘世袭罔替’被发配到北莱。 当时很多人都猜测北莱王不出两年便会被人刺杀身亡,毕竟作为当年竞争王位失败的皇子,惨死才是最好的下场归宿。 可是北莱王却是险死环生,卧薪尝胆之后,愣是将北莱黎庶拯救于艰辛之中,南征北战,吞并了老一辈诸侯的疆域,掌控住了齐鲁州,真正做到世袭罔替,眼下北莱坐拥五十万水陆师,坐东朝西,傲视一方;文臣武将更是次第交接,北莱这个荒凉之地迎来了百花齐开的季节。 金銮殿中,天子坐在龙椅上,北莱王坐在高殿龙椅右手位,已过了早朝时间,整个大殿之上除了姜贷和皇帝之外,只有红袍将军淳于锋端坐下方。 “大哥此行有何要求尽管提,就当是当年的补偿。” 大周天子叹了口气,语气中能够听出无尽的伤感和悲凉。 “当年的兄弟情分看来早已经断了气数。我还能给你叫声大哥已经知足了。” 姜贷面无表情,正襟危坐在那张黄花梨木的金蟒椅子上,想了很久,这才不急不缓的说道:“这种事情怨不得谁,生在帝王家就是一种劫难和命数,你能叫我一声大哥是我的福分。” 大周天子年纪相对于姜贷来说年轻很多,可是却苍老很多,每日操劳国事,却难以使这个日渐凋零的国家兴盛起来,人有气机,派有气象,国有气运,奈何大周的气数将散尽,如同散沙,如今怎么聚拢都聚不起来,这几年他私下找堪舆先生四处寻访新的龙脉,可惜音讯渺茫,旧龙脉将要干枯,这是不争的事实,龙脉后继无力,周朝的气运随之开始衰败。 “大哥,说说你的来意吧。” 大周天子站起身来,透过晶莹婉转的九旒冕能够看出他的一双剑眉斜飞,双眉中涌出一股子黑气。 “从小到大,你一直跟南吴郡苍梧郡还有胡州的那几个家伙玩的好,从来没有把我这个大哥当回事,就连那个异姓王都是个流鼻涕的跟屁虫。近朱者赤,你看看你现在急躁成什么样子了,哪里还像个天子?” 姜贷笑道。 “如今苍梧郡姜杵臼把兵营扎到了离京城百里之外,刚好毗邻京畿,居心何在?那个当了你一辈子跟屁虫的异姓王出兵占据了西方的几个重要边塞又是要有什么打算,堂堂周天子手中握着多少兵权,即使握在手中的又有多少是精锐?” 周天子紧紧握住有些发白的手,冷哼一声。 突然淳于锋从殿下位置上猛然站起身,一身红泡无风自荡,像是被风吹荡的平静湖面,战场上磨砺出的杀气顿时四起。 “淳于爱卿为何没有穿上寡人赐予的飞鱼服?” 周天子微微笑,没有在意淳于锋杀人的眼神和鼓荡的气机,而是问了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看到姜贷摇了摇头,淳于锋这才坐下。 “圣上,姜贷要的只是提议修建一条解救齐鲁州连年旱灾的大运河。” 周天子听完之后,眼神微眯,跟姜贷近乎如出一辙,有八分神似。 “圣上先别急于否定,如今南方姜杵臼,西边异姓王都在磨刀砥砺,先不说他们到底是不是包藏祸心,就单单两人四十万的大军,圣上能够抵御或者说驾驭?” 周天子阴沉了很久,终于双手一松,全身的气息瞬间萎靡了不少,像是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别的我姜贷不能保证,就算我们有一天走到对立,保圣上一世太平安康还是能够做到的。” 出了皇城,姜贷马车驶向出城几十里外的皇陵。 皇陵外的祭坛上,沿道种植了不少枫叶,此时正值枫叶火红之际,漫天红叶如同天边晚霞火烧云一般,将整个皇陵都衬托出一丝丝凉心的萧索。 而在通往皇陵的街道上,一个粗布麻衣的老人手持一把扫帚在扫铺满地面的枫叶,可是秋风一过,便是满地又飘零枫叶,怎么扫也也扫不完。 姜贷下了马车,走到老人面前,执晚辈礼作揖,恭声道:“老叔,一别二十年,可还好?” 老人抬头瞅了一眼姜贷,瓮声瓮气道:“罪臣不敢,北莱王殿下,老奴守皇陵一个甲子,只想安心在这里度过余生。” “老叔,我这次回去让犬子过来陪你两天可好?” 老人眼神一亮,随后归于寂静,沙哑道:“老奴已经生无可恋。” 姜贷欲言又止,最后轻轻一叹气,作揖告退,往萧索皇陵那里走去。 姜贷没有在京城停留的过长时间,祭拜玩先皇当天随着马车返回齐鲁州北莱。 “别那样死心眼,武夫终究是玩不过谋士。” 姜贷眯着眼,对着坐在身边的淳于锋说道。 “可是义父···” 淳于锋欲言又止,被姜贷打断。 “弑君终究是大罪,我姜贷本事再大也终究是为人臣子,这种不忠不义的事情做不来,到时候保不了你。” “淳于锋的命都是义父的,弑君又如何。” “先别急着表忠心,我知道这些年你私下拉拢了不少的势力,甚至或明或暗中扶植了自己的亲信。不管你处于什么目的这些我都不敢,我就问你,对上圣上身后的那个胞衣奴才有几分胜算?” “三分不到。” 姜贷哦了一声,似是了然,接着说道:“那可是先皇留给他的一枚保命符。” 谁都知道天子身边留有一个胞衣奴才,寻常时间都隐藏暗处,一手出神入化的短刀更是让人不寒而栗,至今谁都不曾真实见过老太监的真容,凡是见过他的人都成了刀下魂。姜贷除外,当年的胞衣奴才可是先皇留给他的,后来周天子登基这才顺从了周天子,对于老奴才姜贷自然清楚地很。 “自从他登基以来,赐下斗牛服两件,飞鱼服五件,一件在你的身上,蟒服十数件,麒麟服数量更甚。其中接受斗牛服的就有一位纳气合神的仙人,另外都是些半只脚踏进纳气合神境界的一品江湖莽夫,斗鱼服另外四件都是赐予了军伍中的掌重兵的将军,蟒服十数件过半数赐予谋士,麒麟服琳琅总总大多都是些旁门左道的奇人异士。” “江湖莽夫不是一件赐服就能束缚起来的。” 淳于锋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说道。 “自古江湖便是庙堂,庙堂也是江湖,想要束缚一些江湖儿郎也不是没有可能,先皇当年就侥幸得到一本讲述帝王权术的仙家典籍,为后世登基之人所留,我没那福气读不到。这帝王权术不是这些个只会动粗的莽夫能够想象的。” 淳于锋下马车,重新骑回自己的马匹骏马,一行人浩浩荡荡返回北莱。 姜贷撩开帘子,看着自始至终都不怎么说话的淳于锋,然后抬头望了望隐隐有乌云压顶迹象的墨色天穹一阵出神,回去之后,浩荡的大运河工程便要开始,很多人会嗅到其中的不寻常之处,江湖风雨便是要开始,会不会是重温二十年前的那场春秋不义战,而这个沉积太久了的江湖是不是要迎来了花期,厚积薄发呈现给人们的是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姜贷隐隐间有些期待。 上一次,很多江湖儿郎为了所谓的仁义礼智信而前仆后继,无非是挂羊头卖狗肉,替一些个朝堂大臣做替死鬼罢了,这一次还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不成? 这盘旷世博弈谁能笑到最后? ··· 第十九章苍莽江湖一盘棋

··· 姜阳生没有打算走出齐鲁州的地界,因为出门前姜贷交代过,出了齐鲁州的大门即使身为北莱王也鞭长莫及一些个人从中作梗使绊子也不无可能,再说了姜贷这辈子招揽了也不知道多少仇家,从龙王潮一事中就能看出来,这些个仇家都不是善茬子,一个个都神通的很。 心中恶气出的差不多了,姜阳生心情也好了不少,没有什么留恋便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到没有先前来的那样着急,反倒有时间走马观花,赏风景。 身为齐鲁州的北莱的二世子,姜阳生自诩自己秀才不出门看尽天下事,殊不知自己白活了十几年,一些个风景如画哪是什么文字辞藻能够形容的,习惯了文人流觞曲水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句子也难免厌倦起来,倒不如拉着阿市酾酒临江横槊赋诗来的起劲。 赤帝城龙王潮便是可见一斑,自然雄伟难以付诸于笔下。 一路走走停停,姜阳生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晃荡回北莱城。 一百骑在尘土漫天的驿道上飞奔向北莱城,瞭望台上的将士遥遥见到其中一骑在前,自家的大旗迎风招展,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开门’! 傍晚已然关闭的城门大开,吊桥轰隆一声架在护城河〗,◎上,整个过程中除了轰隆的马蹄声再无其他杂音。 姜阳生回到王府中,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母亲,奔到房中时候看见姜贷也在屋内,姜阳生冷哼一声,叫了声爹,姜贷高兴的直搓手,反倒是姜阳生母亲在背后狠狠地瞅了一眼姜阳生,似乎是怪他对老子没有个好脸色,姜阳生看到母亲的神情之后对姜贷的脸色稍见缓和,可依旧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给两人道声平安之后,姜阳生奔到海边,老远就能那里一处草庐,一个大和尚四仰八叉的躺在道中央,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手里面拎着一只青叶的酒葫芦,另一只手抓着一本经书,看一眼经书,喝一口酒。 姜阳生挥挥手,阿市拿来一只板凳,姜阳生索性就坐在不远处看这和尚怎么读书。 不久之后,也不知道是酒喝完了还是经书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大和尚一只手击地,一个打挺便起身来,然后看了看远处拄着下巴盯着自己的姜阳生大和尚哈哈一笑便是走了过来。 “姜小子,你家这阁楼忒了不起了,一些个经书我都只听说过不曾见过呢。” “那是,当年可是抢了不少寺庙呢。” 姜阳生颇为自豪的说道。 “看了多少书了?” “才看了几十本吧。” 大和尚呵呵一笑,挠了挠油光的脑袋。 “怎么才看这么点?” 姜阳生翻了翻白眼,按照这种速度两万本猴年马月才能看完?亏大和尚还说两年的时间能够打败那个酒肉和尚呢。 “还不是酒不对口,王府里面没有鸭头绿这种对口的酒,喝的不舒服自然读的经书少。” “熊样!”姜阳生笑骂一句,“以后让下人给你沽酒的时候去城门口那家,专门要鸭头绿怎么样?” “中!” “走,去摘星楼上看看去?” “好嘞,反正这本经书俺也看完了,该换一本。” 大和尚笑了笑,他不生气的时候不点也不凶狠,反倒是有些俊俏,一旦生气就是金刚怒目威武凶狠狰狞。 姜阳生跟着大和尚走到摘星楼五层,里面经书杂乱无章的摆放着,其中在一个角落里面,一个肥首大耳满脸刀疤纵横的和尚躺在一堆经书上面呼呼酣睡,鼾声整天响,在大和尚面前摆放着一个空酒坛子还有一些个鸡鸭鱼骨。 看见那个刀疤爬满脸的大和尚,姜阳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爬摘星楼的记忆,那时候真是怕足了这个长相狰狞的大和尚,每当走到五楼的时候就屁滚尿流的跑下去,一刻也不逗留。其实这个酒肉和尚对于姜阳生一直喜爱有加,奈何自己长得太不讨姜阳生喜欢,每次见到自己都会跌跌撞撞丢了魂一样,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在摘星楼溜达的时间久了,姜阳生也摸清楚了一些个脾气秉性。 一层二层的儒生文人气太重,动不动就子曰或者老子曰,听听都头大,三楼的大将军脾气火爆,一点就着,姜阳生压根不敢跟他说话,五层的酒肉和尚面相狰狞自己不敢接近,可是脾气却好的很,很少暴躁。六层的人老是睡觉,清醒的时候少,至今没有摸准。七层是他最常去的地方,那个老道士和和气气的,说话也是不温不火,姜阳生总感觉他说的话很有道理,所以他宁可听老道人的话也不听姜贷的。 回头瞧去大和尚此时在酒肉和尚面前哪里还有些狰狞可言,乖巧的跟自家的小媳妇一样,瞧见和尚面前的酒坛子空了,赶紧解开自家青色葫芦将里面的酒水一股脑全都倒进去。眼神倒是一动不动的瞥见酒肉和尚脑袋下面枕着的那本经书。 似乎见到守楼的酒肉和尚睡的正欢,大和尚想悄悄的将守楼和尚枕在脑袋地下的经书拿出来,这个守楼和尚一副吃定你的样子,每次都能猜出自己要拿什么经书,然后枕在自己的脑袋下当枕头使。 来这里取经书次数多了,每次都搭上一葫芦好酒不说,还要挨顿揍才行,时间久了,大和尚被修理的没了脾气。 正当经书抽出一半的时候,守楼和尚猛然惊醒,一个腾身便是纵声而起,手中抓着那本泛黄的经书,哈哈一笑,面相不怒自是狰狞道:“来来来,小光头,还是老规矩,撑下三招,经书便给你。” 守楼和尚也全然不顾世子在身边,抹了抹油光的嘴角,活络筋骨。 大和尚闻言,也不废话,双脚自然非开,撑出一个承天立地的防守姿势,如临大敌的样子。 “嘿,守楼大和尚,好好摔打摔打他。” 姜阳生努努嘴,冲着大和尚笑道。 酒肉和尚也没有回话,只是摆出一个奇异的造型,一只手护在胸前,另一只手直直前伸,身体躯干以一种近乎夸张地样子扭曲着,笑说道:“小光头,前些日子老是使释尊式,这次给你展示一下弥勒式。” 守楼大和尚说完,一拳递出,拳尖之处噼啪作响,这拳看似缓慢迟疑可是出拳之后,姜阳生都感觉到呼吸一窒,身边的大和尚更是如临大敌,双手护在胸前,要硬生生的吃下这一拳。 守楼和尚一圈实打实的碰到大和尚的护胸的手臂上,只听砰的一声,大和尚吃力,双脚应声下沉,脚下好好的一块汉白玉地板被踏成齑粉。 他硬生生撑开双臂,叫了声好。 “好的还在后头呢。” 话音刚落,守楼和尚打出声势不俗的第二拳,不似第一拳那般毫不起眼,第二拳之上,已经是风雷阵阵,大有雷霆隐隐之兆。 大和尚怒吼一声,一身破旧的僧衣鼓荡,一时间浑身上下似乎有金光起伏,可这金光若隐若现,显然大和尚的神功还欠缺火候。 守楼和尚瞥了一样那若隐若现的金光,冷哼一声,不以为意,他早知道这个无根无名的野和尚不可能是正宗禅门走出来的,毕竟那些个禅门和尚就是刀子嘴花架子,磨嘴皮子个个厉害,真要打起来都是一群窝囊废,从野和尚的法子里面看出来似乎有些几十年前枯木和尚的味道,金刚不坏的意思,可是偏偏火候差了太多,当年枯木和尚金刚之身练到极致,能够双掌撑下素以攻击力著称的剑道仙人一剑,偏偏这个大和尚半调子的功夫让人直嘬牙花恨的牙根痒痒。 大和尚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浪费了一门绝世佛法而有什么心理负担,世间传闻大金刚一门一脉单传,野和尚算是半个传人,可惜的是学了半调子功夫自己的那个不负责任的师傅就没有影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要死了的话谁来传承这门功夫? 僧袍之上,金光若隐若现的鼓荡,大和尚一咬牙,硬是顶着压力承受下来,酒肉和尚一拳把他打飞出老远,装在窗户边上才停下来,虽然撑住了可是也吃了不少苦头,原本金刚不坏的身子此时噼啪作响,倒不是断骨伤筋,而是差点被打的散架咯。 “乖乖,这么牛气,要不是先前见到年轻书生一剑犁开大河,老孔一剑挑翻江河,我都不会信。” 一旁的姜阳生倒抽一口冷气,吓人,太吓人! 大和尚艰难的爬了起来,咧嘴道:“力道大了不少。” 那守楼大和尚听完之后,哈哈一笑,一脸狰狞佛相道:“世子殿下在这里自然要拿出十分的力气。” “好了好了,刚才一拳顶上以前两拳,经书给你,拿走赶紧滚蛋。” 大和尚赶紧爬起来,双手接住那本经书,挠了挠头,不忘双手合十对着守楼和尚念声佛号。 “滚滚滚,看见你个熊样就烦气,下次多带点酒肉就行了。” 守楼和尚不耐烦的挥挥手,然后也不管姜阳生是去是留捡起一本经书当作枕头,倒头便是要睡觉。 得到了经书,大和尚匆匆下楼,要回到草庐那边赶紧五万卷经书,按照如今他的速度,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读完,越到后期越容易,触类旁通,那时不是单纯的读佛经,而是参悟佛经。 姜阳生没有随着大和尚一起下楼,而是沿着楼梯拾级而上,悠悠的爬到了七楼。 一进七层,涌进鼻息的都是笔墨的味道,在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厚木长桌,桌上文房四宝,还有厚厚的一沓黄纸。 七层老道人鱼临道,平生虽最爱的就是教二世子殿下学那些旁门左道,例如鬼画符,堪舆之术之类的东西,虽然在很多老江湖眼中是比较鸡肋的一些偏门,可是老道人总是乐于灌输这些鸡肋知识给二世子。 从小到大,姜阳生找老道人玩的时间最长,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姜阳生可以把姜贷的话当做耳旁风,在北莱城中作威作福,可在鱼临道面前还是老老实实当一个学生继而晚辈。 缓步走到桌子前,姜阳生执弟子礼,桌面上摆着上好的笔墨还有酒葫芦,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的鱼临道轻酌一口,放下酒葫芦之后抬眼看向姜阳生,道:“这次出去感觉不是不是有些不一样?” 姜阳生不寻常的认真思考一番,然后沉重的点了点头,苦恼道:“原本以为江湖也就那样了,可是没有想到还有能够一剑劈开江湖海洋的牛人。” “被吓着了?” 鱼临道揶揄道。 “还真有点,出乎意料的是老孔竟然那么厉害。” 一剑挑翻江河,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上一代的剑仙,能不厉害吗?” 鱼临道笑了笑,语重心长道:“第一次游历你是入世,身边只跟了一个除非生命危险才会出手的孔道德,你看到的眼中只是市井而已,算不得江湖,小人物生活百态也是一种江湖,充其量说是偌大江湖的冰山一角,难以窥得全貌,勾心斗角不是江湖的全部,说到底还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这才是江湖,没有书生气,第一次是让你看清楚人间疾苦黎庶艰辛,经历人心险恶,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十几年来只活在北莱城中,温柔乡是英雄冢,总有一天会消沉在其中。你们兄弟两个总有一个要做北莱王,不管是你还是姜环都要面对这些,与其日后被逼着面对不如眼下面对。” 姜阳生点头,他知道自己的生活环境和其他人迥然不同,他定然要做的一件事情不是成为北莱王就是辅佐北莱王。 “第二次你出行,而是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江湖和庙堂的区别,了解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 姜阳生深以为然,姜贷能估把齐鲁州的江湖治理有条不紊,其中必然是深入其中,抓住了咽喉,买捏住了命脉就不怕这些莽夫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来,把前些年交给你的道符画一遍我看看。” “师傅,您别这样为难我了。” 姜阳生赧颜道,那些道门符箓画起来难如登天。 见到姜阳生一脸的苦恼,鱼临道也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强迫他画。 将带来的鸭头绿酒摆在鱼临道的案桌上,爷两个一人一口喝到天黑以后。 “不行了,不行了。” 鱼临道摆摆手,说自己这些年酒量不及当年一半。 英雄迟暮,美人白头! 任谁都逃脱不了的事实,看着眼前摇摇晃晃亦师亦友的老人,一阵喟叹,当年坐在威武舰船上指点江山的人如今已经半截身子埋在土里。 这片江山江湖就是一种日夜不休的交替更新,新人冒头出来,老人垂垂而去,除了在这摊泥淖之中挣扎出一点浪花的人能够名留青史之外不都是籍籍无名? 大奸大恶,大忠大善,任谁都不敢妄自评论,成王败寇才是唯一的准则,书写的史书的都是成功的,他们不可能给对手留下清誉,败了就该承受骂名,姜贷不也是一样? 给老人披上一件衣服,姜阳生默默走下摘星楼,楼外是一片旷宇,天上繁星点点,犹若漫天棋子黑白对峙,这又是谁在对弈?谁有谁的棋子? ··· 第二十章瀚海扬波起风雷

··· 出门前姜贷答应出海捕捉那对月流珠的鲛人,姜阳生拉着阿市的手,牵着她前往北莱军的船坞,船坞建在一处大山山腹之中,费劲人力将里面掏空,做了一个极为隐蔽的空间,常人很难寻到。 一条条刷满了桐油的巨型船舶慢慢驶出船坞,一艘艘漆黑如墨的船舶顺着山前的大河缓慢驶出,河岸上传来纤夫拉船的口号,一个个**上半身的纤夫吃力的拉着手中的牵引绳,绳子的末端拴在船体的巨大龙骨之上,而船身龙骨都是由南方运来的一整根实木制成,一场颇为壮观的景象在荒无人烟的深山里上演。 船舶牵引进入河道,便顺着江水进入入海口,姜贷这次总共拉出五艘大船出海训练,说是出海训练其实还不是博自己小儿子一笑,好在没有传出去,若是传出去的话有种很多年前的一个昏君烽火戏诸侯一搏美人笑的味道在其中。 带着阿市还有老孔登上其中一艘旗舰,姜贷早早的等在那里,看到姜阳生登上船,姜贷赶紧眯着笑脸走过来,谄媚道:“儿啊,你看看这北莱水师孬不孬?” 姜阳生哼一声也没有作声,只是望向远处蔚蓝的海天,沙鸥翔集,锦鳞游泳,无边无垠的海面泛着波光,惨碧的波浪轻轻摇曳,再往远处看去便≌,⊕是海天一线有些昏暗不明透着一种琢磨不清的混沌色。 “儿啊,你瞅瞅这什么物件?” 姜贷邀功似的把修长物件睇到姜阳生的手中。姜阳生瞅了瞅了手中狭长的筒子,两面有凹凸的琉璃镜片,镜面光滑,一时间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用处。 “什么东西啊?” 姜阳生皱眉道,似乎是不喜欢姜贷的谄媚。 “把一端放在眼前瞧一瞧。” 姜阳生照做,一端放在眼前,只见眼前的景色焕然一新,远处那模糊不清的岛屿此刻清清楚楚的呈现在自己的眼中,岛上的一草一木入目了然。 “好东西。” “这叫千里镜,能望去很远。” “真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景物?” “怕是不能。” “那还叫个屁的千里镜。” 姜阳生自言自语小声嘀咕了一句,领着阿市走到内仓去。 躺在内仓里面,只觉得脚下一阵轰隆震动,没过多长时间便是回复了平静,等到姜贷进来叫姜阳生的时候已经到了深海之处,可是姜阳生浑然不觉。 “外面怎么了?”见到姜贷神色有些异常,姜阳生问道。 “这鬼天气有些异常,不过没有多大的事情。” 姜贷想了想说道。 “走,去看看。” 姜阳生习惯性的牵住阿市的手掌,阿市挣扎了一下,奈何挣脱不了只能作罢,可是在北莱王面前主仆之间没有个尊卑成何体统,这些个帝王世家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尊卑问题。 姜贷瞥了一眼两人牵手处,仰着头装作没有看见,跟着姜阳生前往甲板走去。 刚走出内仓,一股大风迎面而来,姜阳生脚下趔趄,差点吹倒,远处雷声滚滚,犹如沙场战鼓擂响,炸人耳膜,能够清晰地望见在云层中不断游走的紫色雷电弧。飓风刮得面皮疼,船身剧烈晃动,姜阳生脚下不稳,亏得姜贷健步上前扶住才得以稳住身形。 在舰首直指的远处,那里一片巨大的乌云覆压苍宇,雷声滚滚,远处乌云急速凝聚,原本蔚蓝的天穹此刻在眼前急速的分离成两片截然不同的颜色,墨云携风急速而来,转瞬之间,海风携雨带浪一并吹来,头顶上天色迅速昏暗,冰冷的海风吹在打湿的衣衫上颇有凉意。 北莱的水师身着易于拆卸的轻甲,一旦落水之后便可以迅速脱下轻甲泅水逃生,此时眼见黑云压顶,将会有一场狂风暴雨降下,甲板上的瞭望的校尉请示姜贷。 “无妨,落下桅帆,降下船速抛锚待命。” “是。” 北莱将士对于大将军的话言听计从,转身之后便是对着一概舵手水手吩咐命令,一道道命令急速传下,有条不紊执行,很快在降下桅帆之后船体的摇摆倾斜幅度便大幅减少,当船两边的锚尽数抛下海中之后更是稳如平底不起波澜。 待到船身回复平稳后,姜贷更是命令全部五艘战船尽数用铁链捆缚在一起,不消一会,五艘战船被婴儿手臂粗的铁链栓在一起。 五条大船将要面临不期而遇的暴风雨。 “真他娘的晦气。” 姜阳生啐了一口,爆了一句粗口。 阿市怯生生的望向远处泼墨一样的漆黑天穹,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无声袭来。 墨云降至,一种令人压抑窒息的恐惧席上心头,甲板上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姜贷也出奇的没有了笑脸只是正襟危坐的站在摇摆不定的船头之上,一旁的校尉拿着手中的旗帜打出旗语指挥着远处的四艘战船靠拢过来。 “扯紧铁链!” 船舷一侧,一排轻甲壮士甩出一条铁链,大吼一声,只见那条铁链如同一条游蛇一般穿过倾斜过来的雨幕砸在了另一条船的甲板上,那边还没有将铁链栓在船上,忽然海面之上狂风更甚,一阵激浪席卷而来,差点将船整体掀翻,好在那边的人抓紧了铁链不至于让它跌入深海之中。 “收桨!” 舵手传下北莱王的号令,顿时船舷下方伸出来的船桨尽数的收拢会船身之中,此刻的战船如同一个铁桶坚固。 海浪一浪高过一浪,涌到面前的浪花拍在船侧身炸开无数的白沫子,船身摇摆愈加剧烈,众将士虽然常年在海上讨生活可是眼下也面色惨白,一个个如临大敌一般的望向远处的天空,眼中中充满了恐惧。 姜贷目光如炬,镇定自若的站在船首,衣袂飞舞,指挥靠在一起的战船。 出师不利。 姜阳生心头闪过这样一个念想,日子是自己选的,原本以为是个阳关灿烂的日子可谁知道一出门就遇见这样的头等祸事。 天发杀机,移星换宿。 苍天一怒,人就要遭殃,熬不下去算你倒霉,熬下去那是命不该绝,眼下只有听天由命的份。 五艘战船捆缚在一起之后,瓢泼大雨降至,夹杂着飓风,远处的海面之上陡然出现了龙汲水的骇人景象。 站在甲板上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一道旋风在海面之上卷积海水,被卷起的海水冲天而起,水柱沿着一道螺旋轨迹爬上天穹,龙汲水之高,直达天顶,一眼望不到尽头。 那道水龙卷随着时间越来越粗,越来越大,俨然有擎天之势,声势骇人,蔚为壮观。 姜贷难得面色剧变,饶是以他的定力也不近握紧满是汗水的手心,屋漏偏逢连夜雨,难不成今天要把自己的命交代到这里啊。 看着远处海平面上越来越高的龙汲水,那里俨然成为了正片海洋中最致命的危机地带,触及必然死,若是先前面对的那片仅仅是狂风暴雨的天气,凭借多年的操控水师的经验北莱水师完全有能力抗衡,可是面对这轻轻触碰就能将巨大战舰撕成碎片的水龙卷所有人的心也是没有着落。 “卸甲,换上浮木!” 随着姜贷的口述,一道道旗语在狂风暴雨中传递到五艘战船之上,接收命令之后将士们没有迟疑,动作迅速的卸下附着在身的甲胄,取而代之的是浮力极大的木头做成的泅水衣。 这种泅木的浮力极大,能够使得将士们在落水之后减少体力的消耗。 望向天空之上越来越积压的乌云,姜阳生难得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阿市无助的站在一旁默默发呆,老孔出奇的没有嘿嘿傻笑,而是一脸肃穆的望向那龙汲水。 一连串号令传递下去,姜贷回到了主舱之中,他颓然坐在椅子之上,心神憔悴,如今的阵势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上苍难违。 姜阳生不顾反对来到甲板之上,在风雨之中飘摇,身边只有老孔一人,阿市心神难宁,已然有些失魂落魄。 “老孔,你说这次能不能安然度过。” 老孔背着那个破旧的布囊,沉思了一会,然后缓慢道:“难!” 想要全身而退是万难。 姜阳生把难字反复在最终念叨了很久,然后叹息一声说:“北莱不能没有姜贷,老孔,你要是能够挣脱出去,只就姜贷一人即可。” 老孔神色肃穆,沉思了很久,欲言又止。 “老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北莱可以没有我一人,却不能没有姜贷,要是姜贷一死,那些个豺狼虎豹都会蹦跶出来分食。” 姜阳生本就身子单薄,如见在飘摇的风雨之中更是左右摇摆难以站稳,索性他直接盘坐在甲板之上,老孔也跟着他坐下来。 两人面对这遥遥大海以及海上无休止的巨浪狂风,颇有些酾酒临江的洒脱味道,可惜没有一壶上好的老酒。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远处的龙汲水愈发高大,像一条在海中不断腾挪的老蛟,下接瀚海,上贯天地,无穷无尽。成型之后的龙汲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往眼前靠近,靠近它周围的一切物体都被撕扯成了碎片。 “少爷,回去吧。” 老孔叫醒发呆的姜阳生,被甲板上的飓风牵引,人会不住的往那龙卷水的方向倾斜,而且吸引力越来越大,冰冷的雨水肆意挥洒在脸上,睁开眼睛都是难事,此时两人已经浑身湿透,跟落汤山鸡一样狼狈。 回到主舱,姜贷皱着眉头在思考,自语道:“出海前北极阁的司天台观望过,不应该出现这种天气。” 姜贷随机面色有些阴冷,怔怔思考。 船身开始越来越剧烈的摇摆,不时传出木头撕扯碎裂的声音,很是渗人,相比是那龙汲水更近了。 彭的一声,船身剧烈摇晃,简直要倾翻的趋势,外舱将士面色煞白的匆匆跑进来,失声道:“大将军,桅帆被吹落下来了!” “什么?” 姜贷身旁的谋士校尉瞬间失声喊出,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 “慌什么。” 姜贷站起身来厉声喝道,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扫视一番顿时私下噤若寒蝉。 “孔道德,斩下桅杆!” 老孔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身走出舱外,不一会儿,甲板之上传来一声轰隆巨响,人腰粗的桅杆被老孔并指如剑迸发出的剑气拦腰斩断,自始至终老孔都没有拔出背后的青雀剑。 桅杆斩断之后,船身的摇摆也减轻了不少,可是那龙汲水终究临近了,风声呼啸,一些个海水被从船边的海面上被硬生生拔起数丈之高,整个海面宛若沸腾。 轰然一声巨响传来,震耳欲聋,好似清空霹雳,然后听到微弱的求救声若隐若现的传进来。 姜阳生飞身趴在船身一侧,透过琉璃密封的孔洞望去,只见五艘战船中的一艘在龙汲水经过的时候瞬间被撕扯成碎片,漫天的木屑被搅上九天而后如雨点一般倾斜下来,夹杂着血腥和残缺不全的尸骨。 鲜血顺着甲板上的排水沟槽重新流汇到大海之中,姜贷此时眯着眼,看不清此时的表情究竟是激怒哀乐。 龙汲水冲过五艘战船铸成的围墙,彻底撕碎一艘,掀翻一艘,两艘号称海上水战无敌的北莱舰船损毁,满船将士无一幸免。 ··· 第二十一章剑开天门金甲现

··· 周闯是个混小子,在十里八乡出名的痞子,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手底下拉拢了一群同样是泼皮无赖的小喽喽,整天晃荡在集市上,净干些偷鸡摸狗的混账勾当。 前些日子村子里面来了一个骑着骏马挎着北莱刀的校尉,身后跟着一群身披铁甲的士卒,那校尉站在村口,没有下马的意思,只见平日里风风光光欺良霸善的衙吏一个个屁滚尿流的跑来,也不顾礼义容貌的跪拜下去,周闯在远处瞧着那跟狗一样浑身抖擞不停的衙吏就觉得解气。 骑马校尉刚走,衙门外的榜上便是张贴出了一份墨迹尚未干涸的通告。 周闯壮着胆子过去瞧了一眼,识字不多的他只看了大概意思。 北莱开凿大运河! “他奶奶的,这算个什么玩意儿?” 周闯看完之后怒气冲冲的转过身去,身后跟着一群高矮胖瘦不一的小弟。 “大将军也是大气魄,要开通一条从北莱贯通京城的大运河。” 周闯说完,身边一群倒吸冷气的声音,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撼了,比起当年九层摘星楼的建造还要大手笔,劳民伤财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旁的年纪老大却一直流鼻涕的鼻涕娃抽了v≦,▲抽快要流到嘴边的白痕问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周闯瞪了一眼,随即道:“这通告上说每个县凡是有过前科的人都统一开凿大运河,这才他娘的气人呢。” 话音刚落,身边的小喽啰面面相觑,站在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有过前科的蹲过大牢的主?前两天周闯才从牢子里面出来,原本以为能过几天好日子了,可眼下却又要遭罪去了,开凿运河啊,那可不是人过的日子,那种工程哪一个不是人命堆起来的?那种活还是人干的? 怒气冲冲的周闯伸手就要去揭下那墨迹尚未干涸的通告,随机被拦下了,私揭通告可是蹲牢子的大罪。 周闯不是不知道私自揭下通告是大罪,可是会有谁愿意背井离乡的出去劳作,老子在家里清福没享反倒出去受罪,这算个什么鸟? “闯哥,我怎么看上面说每天都给一百五十文钱,干满一个月还可以免费去青楼喝花酒,功绩卓越者提拔入伍。” “什么?还有这等好事?” “我就说大将军不会这样做的。” 周闯赧颜,自己从小学习就是半调子,如今字也没有认全,眼下闹了这么一出,实在是无地自容,笑道:“俺周闯这辈子只服大将军一人,大将军说凿运河,那咱们就去呗。” “去呀!这等好事情还有不去的道理!” 一群人商量好了之后回家收拾自己的行李,大运河有一段必须经历邻县,所以第二天周闯一行人就开往邻县。 自从姜贷从京城携开凿运河的圣旨归来之后,北莱府中的幕僚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看法,一种是老人班子为主的保守派,主张不要建造大运河,劳命伤财不说,还被天下人诟病耻笑一番,如今北莱经历二十余年的发展之后逐渐开始壮大,一些个荒僻的角落渐渐出现人烟,这全然仰仗这二十几年里没有战乱和大工程,很多仗着跟姜贷一起打天下的老人纷纷谏言说万万不可开凿大运河并以道义相逼;而另一部分是年轻行伍组成的少壮派幕僚,他们嗤笑老一辈人保守不知进退的同时,更是将开凿大运河上升到了北莱上为人臣保国家社稷的层次,说大运河能够在战乱发生的最短时间内发兵勤王,保住周王朝的江山社稷,更是将北莱称作天子的最后退路。 姜贷对此睁一只眼闭一眼,他很乐意见到这种文人斗嘴的场景,一辈子见惯了千牛刀宰人,乍然看见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把嘴皮子当刀使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看着一群老头和年轻人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的有趣情景,姜贷就忍不住想笑,这文人的嘴皮子就像千牛卫的千牛刀一般,长时间不去杀人就生锈了。 这群只会吃干饭的幕僚,耍嘴皮子也不在行,比不上公孙无知一言坑杀百万儒生的杀人法子。 大运河工程浩大,波及到齐鲁州几百个县,而齐鲁州全州范围内蹲过大牢的人都会被召集在大运河必经的州县路上同时施工,几十万的劳工汇聚在一起,五万披坚执锐的北莱将卒监工,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有二十多万的劳工涌了进来。 开凿大运河也不是白干,姜贷下过命令,军民无故殴打劳民者,死罪!苛扣粮饷者,死罪!而且开凿运河的人每日能够得到一百五十文的酬劳,五十万劳工分为两批次,每一批劳作一个月回家休整,轮番进行。 能入北莱行伍一直以来都是很多年轻人的梦想,哪个少年没有一个建功立业的远大志向?虽然号称五十万兵甲,毕竟没有连年的战争,伤亡的事情也就少了很多,所以军队每年招收的人有限的很,除却一些个年老退伍的将士,很难留出攀爬位置给这些头角峥嵘的年轻人,所以能入北莱军便是烧高香都求不来的好事情。 一听说开凿大运河能够入北莱军,那些懒散惯了的无良人都打起精神了。 不久之后,大运河浩荡开工! ··· 随着那龙汲水远去,狂风骤雨也减轻不少,海浪也捎带温驯,远处的天空渐渐剥开浓重的乌云,有一丝清明要撕裂云层穿透黑暗。 姜阳生趴在树脂做成的透明瞭望孔中向外望去,远处的海面上一片狼藉,支离破碎的木板分散在四周,偌大的船龙骨也被扯碎成了三节在海面上沉浮,自己身处的旗舰身侧因为有铁链的系锁还有一半尚未完全损毁的船体牵连在上,只是上面没有了一点生气。 顶着有所减小的风雨冲上甲板,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杂乱角落里面还有残肢断体,众人一片戚戚然,北莱将士这么个死法简直太窝囊了,马革裹尸战死还,这才是北莱士卒的最终归宿,世人都传言说姜贷奴人有道,为了收买人心不择手段,很多北莱人听到都会一笑置之,脾气暴一点的便会破口大骂大打出手,谁说大将军不择手段险恶用心?看北莱军民不抽死他!大将军的威望是一次次身先士卒积攒起来的,是为北莱万民谋福利积累起来的,谁要在北莱的地盘说大将军的不是还不抽烂他的嘴。 “收拾尸体,死者按烈士最高待遇,家人给予百金。” 姜贷望了望那远处消失在天边的龙汲水,海面逐渐恢复了平静,这场不期而遇的狂风暴雨委实有些来去匆匆,让人捉摸不透。此时另一边的天穹之上黑云乍破金光涌现,好似佛主降临一般,显得神圣庄严,一缕缕金光穿过黑暗,丝丝缕缕射进蔚蓝之海额深处,那里看到久违阳光的鱼儿跃出浩瀚的海面,溅起一道道轻微的波澜,一种祥和油然而生。 “将军!” 站在船首的一名配刀校尉喊了一声,手指指着远处无垠的海面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众人寻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一时间内心震撼的无以复加。 只见远处的海面之上随着阳光的照射而折射斑斑点点,海风一吹波光粼粼,壮观若千条锦鳞浮跃出水,而在那粼粼之处,一股朦胧之气陡然升起,那个气体越升越高,逐渐连天接日,越高处越是朦胧,高悬的灼灼日头更是将光晕分散成了星星点点的七彩斑斓。 雾气旋转,云蒸霞蔚,没有自己固定的形状,很多的时间都在不停地升腾旋转,舰船之上士卒都怔怔的望着远处震撼的一幕,无以复加。 很快那点点的朦胧混沌升腾到与天齐的高度的时候,慢慢变幻出一些形状。 所有人呆呆的望着这种奇异震撼的景象,天穹之上像是鬼市出现一般开始展现出鬼魅人影,人影曈曈却又模糊不清。 蓦然,一道宏伟到无边无际的天门架在天穹之上,天门金光湛湛,成型之后很快占据了半边的天宇,巍峨如山,屹立不倒,天门覆压天宇,自身散发着无量金光,有模糊不清额人影穿梭在其中,三艘战船处在金门正下方,所有人仰望便是能够一清二楚瞧见每一个细节。 姜阳生仰着有些发酸的脑袋,望向天门之处,他能够清晰地看到天门之上镌刻的花虫鸟兽铭文古篆,只是来来往往的人影模样看不清楚,阿市看见那些头顶上的天人时俏脸一片惨白,跟看到鬼魂一样,姜阳生横身挡住了阿市的视线不想让这个女孩子再看了,毕竟跟着自己的这些天一个柔弱的你女孩子经历的也委实真多了些,暂且不说那些个土匪强盗,就是白衣书生一剑犁开大江,孔道德一剑掀翻大河,还有海上奇景水龙卷,这些就算是一些个汉子亲眼见到之后也会双腿打摆子。 姜阳生转身看向老孔,只见老孔多年昏暗的眼眸子里绽放出一种夺人的色彩,一身破旧的衣服像灌满风的口袋一样鼓胀起来,背在身后的青雀剑发出阵阵轻吟,似乎很欢愉。 老孔一伸手,身后破旧背囊炸开,古朴长剑青雀飞至手中,他目不斜视的望向头顶那道天门,眼神火热而决绝。 老孔手持青雀剑一瘸一拐的走到船首,满头灰白发如秋叶般飞舞,站在船首再次仰望那灼灼刺眼的天门,平静道:“北莱废人孔道德请求出剑!” 话语沧桑,似是用去了一身精气神。 姜贷看了看此刻气息暴涨剑意盎然充沛的孔道德,沉声说道:“准!” 一个‘准’字过后,青雀长剑锵然翻转,顿时剑意如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流淌而去,船上之人受到剑气牵连,被迫退到船舱之中,甲板之上,老孔一人一剑孑然一身,独面天穹。 许久之后,老孔持剑飞身而上,船首剧烈摇摆,周遭的海水猛然炸开喷溅,而后一道道巨浪袭向远处。 姜阳生跑到甲板上,抬头望向天宇,此时的老孔御剑而行,想要冲向那天门之中。 正当老孔跻身进天门的时候,天门之中一道金光扫来,那道金光只有拇指粗细,可却光芒耀眼,老孔持剑洒然一剑劈出,顿时如翻江倒海,气势恢宏,青雀剑轻而易举的剖开了那道金光,老孔从金光之中穿过,踏上了金门之外。 一手持剑一脚微瘸,孔道德一脸慨然缓步要踏进那天门之后,瞧瞧那仙家手笔,可是想要走进那道仙门是多么不易,随着老孔步步逼近,一道道灼灼的金光从天门之中激射出来,直直的打向老孔身前的那柄青雀古剑,屈指一弹,青雀长吟,宛若凤鸣,飞舞的长剑震荡出缕缕的剑气,愣是将周围的金光尽数击溃,孔道德逼近誓要踏进仙门,证道成仙! “锵” 金门之后,一道身影掠出,浑身金黄,散发着不朽的光芒,他容貌模糊,隐隐间能够看出五官轮廓,手持一把开天大戟,遥遥站在天门之外,大戟金黄,光芒湛湛,堵住了孔道德的去路。 不世大敌! 老孔驻足,遥遥望去那名金光大戟士,从他的角度完全能够看清楚这个金人的组成,他根本不是人,毫无生命气息,而是先前的那些金光组成的一个傀儡金人,可是即使一个傀儡,他所拥有的威能也是不容小觑。 终于,老孔动了,他既然来到了这里,定是没有畏惧退缩的理由,他轻轻地抛出手中的青雀剑,那柄青雀古剑如同鸾凤在他的身边缭绕飞翔,偶尔轻吟,也是如同凤鸣一般响亮清脆。 大戟士没有动作,只是手持一杆大戟杵在仙门之外,外人不容踏足。 老孔一步一个脚印,终于是逼近了那道天门,而那个安静了很久的大戟士终于是拎起手中金光大戟,冲杀过来,要劈杀眼前的闯入者。 第二十二章一窥仙门究竟!

老孔一步一个脚印,步伐坚定不移,终于逼近了那道天门,而那个安静了很久的大戟士终于是拎起手中金光大戟,冲杀过来,要劈杀眼前的闯入者。 世间流传了很多剑仙的神话,身为北莱二世子的姜阳生从小到大自然听说了很多,可他从来没有当回事,一万八千里游历的时候,倒是没有碰见那种仙人,临近巴蜀之地,姜阳生曾经问及老孔世间有没有鬼神仙人,那时候的老孔嘿嘿一笑,不说什么,姜阳生就认为是没有,可是如今想一想老孔终究是没有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什么是鬼神,什么才算仙人,没有人能够说的清楚,本就像世间事物之繁杂,没有理清的头绪。 再后来东海郡中一老头告诉他郊祭的那个山顶是被人一剑削平的,当时的姜阳生忒不以为意,他说要是真有仙人的话那还要打仗有什么,一个剑仙就能摆平的战争为什么要死去那么多人才罢休?那时候姜阳生问了老孔有没有神仙,最终也没有确切的答案,如今姜阳生才明白,老孔不是什么神仙,只不过是一个糟老头罢了,可是这个糟老头不服输,他要剑开天门,杀出一个朗朗乾坤出来,窥得长生天机,证道飞升才能罢休。 再抬头望去的时候,那里充斥着夺目的金光,日头都在金门金光之下失去了〗£,▼光彩,老孔身处其中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可是曾经一柄青雀剑挑翻大江大河猛人,姜阳生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震撼的场景,模糊混沌中一道道金光四散飞逸,都被老孔一人打散,每当青雀古剑击打大戟士一次,那金光铸成的大戟士便会暗淡一分,大戟士每一次出戟都会让青雀不由自主的轻吟颤抖,可见那金光的可怕之处。 人力终究是有限的,即使是纳气合神境界的老孔也不例外,终究会有力竭的时候,况且眼下的老孔血气衰败,年老腐朽早已不复壮年。 当老孔一剑贯穿了那大戟士的头颅的时候,化作道道金光四下逸散,而天门后两道璀璨的身影却是沉静地走出来,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只有站在天边的老孔还沉得住气,他低头,温柔的抚摸着缭绕在胸前的青雀,像是摸着躺在暖被窝里的娘们一样,往脚底下望了一眼,嘿嘿一笑。 姜阳生望着嘿嘿一笑的老孔心头骤然一冷,他知道了老孔这次有死无生,那道仙门他根本踏足不进,望着上空抱着必死之心的老孔,姜阳生没由来的鼻子一酸,眼角湿润,他想起了当年路途中半个月蹦不出来个屁的样子,被那群江湖人士掌脸的时候是老孔用身子护住自己才得以没被羞辱,当年在百里荒的那个破旧道观里面做下人的日子里,是老孔一人承担起了所有的活,才让自己能够喘息,偷鸡被抓的时候是老孔殿后让自己逃跑,当时看着老孔被农户殴打的样子姜阳生就觉得解气,心里说不出的舒坦,偷看尼姑洗澡被抓的时候也是老孔背着拉屎没擦屁股的自己愣是跑掉了一只鞋才逃过那群棍棒和尚的追杀,自己走累的时候是老孔驮着自己像牛像马一样走一段停一段,没休止的走完了一万八千里,姜阳生打心眼里敬佩这个老仆人,并不是因为他的曾经的剑神,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大的气魄和胸襟,而是因为在姜阳生的眼中他就是一个只会嘿嘿傻笑的老仆人。 如果说那时候的姜阳生心中最推崇的两个人是谁? 一个是敢以天下版图做赌注来博弈在摘星楼中画地为牢几十载的鱼临道,一个就是除了嘿嘿傻笑和拿手叫花子鸡的老孔,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少爷,接剑,老孔说过等我放下剑的那一天就把青雀赠给少爷。” 老孔嘿嘿一笑,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青雀古剑悲鸣,宛若凤吟九天,翩跹如蝶往下坠落,飘然降临到姜阳生的面前,在姜阳生面前宛转悠扬震颤不止。 姜阳生抬头看向老孔,只见他洒然一身,周围无一物傍身,满头灰白发丝飘扬起来,老孔一步步踏出,每一步踏出之后他的嘴角就会渗出一丝触目惊心的鲜血,随着越来越多的血液溢出,他一头的灰白发竟然渐渐由白转黑,原本皱巴巴的皮肤此时慢慢恢复饱满晶莹,一连踏出十步之后,老孔从一个迟暮老人一步步变成一个极为英俊的少年,满头黑发随风飞舞,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宛若天人俯视众生。 “孔道德这是拼死一窥天机。” 姜贷沉声道,话语之中有些戚戚然,他与老孔一个是一代剑魁,一个是一方枭雄,都是惊艳冠压一代人杰的天纵人物,老孔的遭遇难免让姜贷产生兔死狐悲的凄凉之感。 姜阳生强忍下眼角的泪水,接下悬浮在身前的那柄青雀剑,以手抚摸古拙的剑身,仰头望向天门前的老孔。 “吼~~~” 老孔一声大吼,他拼尽一生性命极尽升华,使得自己的身体达到了年轻时候最鼎盛的时期,他破旧衣服无风鼓舞,满头黑发飘然,探出双手并指如剑,刹那之间周身剑气跌宕四起,宛若风雨一般无处不存,剑意之强盛穿云裂石,漫天云彩在一瞬间被绞杀为无形。 远处的走出来的两个金光大戟士还没有靠近便被老孔周身激荡的剑气绞杀,可是每当金光大戟士被绞杀之后,金门之后便是会涌现出更多的大戟士,层出不穷。 越杀越多,越聚越密,到最后,整片天穹都被金光大戟士占据了,老孔犹如乱军之中被重点围杀的将士,又像是被无数人围猎的一头孤狼,宁死不从,桀骜不驯,铮铮不屈。 周身的无形之剑飞舞,绞杀冲杀过来的大戟士,老孔一步步靠近那道金门,他十分想要知晓那道门后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千百年来无数儒释道门人渴望得到?难道是至强的剑术?还是长生之法? 当他杀过层层阻碍一步步走到金门近前的时候,一双充满血丝的沧桑眸子蓦然瞪得老大,而后一道血箭自从口中喷射出来,他此刻浑身颤抖,拼尽一生寿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终于看到了门后究竟是什么,走过金门之后老孔盘坐在门后,他的双目紧闭,眼角一滴滴混浊的血泪奔涌出来,如一汪血泉,此时老孔面如金纸,浑身血气衰败,原本年轻英俊的容貌以一种极为迅速的速度衰老,顷刻间他从一个俊俏少年变成一个迟暮老人,一头青丝换做满头如雪华发,他喃喃自语道:“错了,一切都错了···”最终鲜血不断咳出,最终喃喃自语听不出究竟说了些什么,老孔瞪着灰白的看了很久,他想把自己看到的说给别人听可惜如今张口都难,只能任凭自己浑身气机流失却无力回天,而后倒在金门处! 一代剑神,曾经叱咤江湖二十载的剑魁孔道德殇! 有人说自孔道德死后天下无剑二十年,二十年中走出的剑客在剑术造诣上无出其右者,剑神孔道德获此殊荣名实相符。 ··· 第二十三章有两声叹息!

··· 秋雨十分,凉意渗人,偶有秋风鼓吹而来,更是汗毛倒立,彻骨的凉! 摘星楼断崖之下的一处院落,这里是北莱二世子姜阳生的居所,处在高耸的摘星楼下抬头仰望便是高耸入云的摘星楼,院子里面种植一棵参天的巨大梧桐,只是如今巴掌大小的梧桐叶子早已经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虬劲枝桠在风雨中张牙舞爪。 在梧桐树下摆着一方石桌,桌子上刻画着棋盘,姜阳生坐在桌子上一只手抚摸着手中的朴拙的青雀古剑,老孔临死赠剑,意义重大,对于一名剑客来说剑就是自己的生命,失去了剑就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意义,老孔赠送自己剑便是怀着必死的心去一探仙门究竟,可是终究是没有说出仙门之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东西能让老孔老泪纵横叹道‘错了一切都错了’。 终究还是想不明白,身后阿市端着大衣给世子殿下披上,而后低眉垂首的站在一旁,她身为世子的贴身丫鬟,对于世子的衣食起居了解入微,世子自从那日从海上归来之后便是郁郁寡欢,姜环来探望的时候以为是姜贷又欺负自己弟弟,怒发冲冠之际差点没上演大闹北莱王府的闹剧。 叹息一声,人死终究不能复生,姜阳生不是那种不念旧情的人也不是那种沉浸『,≤在过去不能自己的人,伤感之后他能够很快振作起来。 闲来无聊在海边闲逛,北莱王府圈起了很大的一块海岸在自家院子里面,足不出户便能欣赏海景,外人咋舌北莱王气魄之大,姜阳生想起了当年姜贷曾将想把渤海当作自己家的鱼塘,说起里有些吃人说梦,可是如今的渤海除了姜贷的水师还有谁家的? 只见远处两人急匆匆沿着海边小径低头前进,姜阳生眼神里面充满了怪异色,前面一个中年人双鬓有些苍白,老人光看外表气焰就知道是在官场里面摸爬滚打很多年的老泥鳅,光看外表说不出什么忠贤奸佞,这种人的好坏心思都憋在肚子里,身后一个身着锦缎袍子的华贵年轻人,年轻人跟在老人身后亦步亦趋,十分紧张。 两人低头加快步子走向王府里面,始终不敢抬头望向别处,即使姜阳生就站在他们必经之路上都没有发现,直到差点撞在一起的时候前面的沉稳男子才一脸怒容的瞪视眼前堵在自己前路的年轻人。 姜阳生戏耍着手中青雀剑,一脸戏谑的望向刚才瞪视自己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好在变脸的功夫极好,看见眼前的年轻人能够持剑散步在北莱王府,想来身份都是极大的,于是赶紧变出一个笑脸,笑道:“这位小兄弟,麻烦让一下,我父子二人急着去见大将军。” 姜阳生笑着堵在父子面前也没有挪窝的意思,冷哂道:“贺知柳,上次还没吃够老子的断子绝孙撩阴腿?” 贺知柳刚才一顿脚,撞在他父亲的背后,官拜从三品太仆寺卿的贺泰文是个老油条,官场上立场一直摇摆不定,对于朝堂和北莱这边都保持观望的态度,虽然身为大周王朝的臣子却是处在北莱的疆土里面,两面不讨好,所以在这个位置尸位素餐了十几年耗尽了自己大好的韶华光阴,磨干净了一身的冲劲。 贺泰文回头瞪了一眼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看见儿子一副见了阎王爷的煞白脸色,太仆寺卿便知道正主出现了。 能够持剑徘徊在北莱王府的人真不多,用屁股都能想出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了。 “太仆寺卿贺泰文特意给大将军和世子殿下请罪来了。” 说完贺泰文也不顾颜面骨气的拉着见鬼了的贺知柳噗通一声跪下。 按照王朝法令,从三品的太仆寺卿没有必要给一个还没有成为北莱王的世子下跪的道理,可是今天不一样,自己儿子犯错在先,且先不论这个错误到底谁引起的,给北莱世子下跪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屈辱感可言。 姜阳生拿着青雀,耍了个自认为很不错的剑花,然后绕过贺泰文,把剑刃搭在一直低头不语的贺知柳脖子上来回摩挲一圈,笑道:“当时贺大少爷可是眼中警告过我说自己老子是太仆寺卿的。好大的官儿啊。” 贺知柳面色阴沉如水,颤声道:“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世子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说完,便开始磕头,一个接一个。 “这么快就变脸了,城门外截杀我的勇气呢?” 贺泰文听完之后面色惨白,气急败坏的回头瞪了一眼自己的这个不成器儿子,劫杀世子,传出去就是死罪。 “我没有···” “还敢嘴硬!” 不用姜阳生动手,贺泰文回手就是一巴掌甩在贺知柳的脸上,他胸膛剧烈起伏,瞪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被掌脸的贺知柳脸上通红一片,隐隐有些淤青,他眼神木然的看着望着姜阳生有些呆滞。 一旁幸灾乐祸的姜阳生乐的见到老子打儿子一幕,感觉比泼妇骂街来的还要好看精彩的多,刚才的话五分真五分假贺知柳城郊截他是真,杀他是假。 “世子殿下,犬子错在先,只要能留住性命,随你惩罚。” 贺泰文抬头抹了抹自己的眼角,他老来得子吗,只要能保住儿子的性命即使丢了乌纱帽也没有关系,况且这个北莱二世子在外臭名昭著,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的出啦,也不知道几多的纨绔连同他们的老爹都因为这个二世子垮台了,贺泰文可不想步他们的后尘。 姜阳生收回青雀剑,佯装思考,一双闪着贼光的丹凤眼不住的扫视眼前低头跪伏的父子二人,徐徐说:“这样吧,本世子也就不与你计较了,但是死罪难免活罪难逃,罚你父子二人挑满王府里面的五十口大缸。” 这是姜阳生童心乍起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戏弄贴身丫鬟的招式。 当年姜阳生变相的整自己贴身丫鬟,无非就是挑满五十缸水,让一些个仆人趁丫鬟不在的时候偷偷把水倒掉,或者是头顶苹果让姜阳生来练习箭术,如今想想那些丫鬟不是累哭的稀里哗啦就是被姜阳生拙劣的剑术吓得直接昏厥过去不省人事,然后趁着没人的时候自己偷偷抹泪,见到世子就跟见到阎王爷一样。 如今这两父子遇到姜阳生算是自己倒霉,不整死他们也要掉层皮才罢休。 父子二人如蒙大赦,赶紧磕头谢罪,姜阳生挥了挥手,让下人带着他们去前院大缸处挑水,自己则是偷偷给那下人使眼色,跟着这个满肚子坏水的主子时间长了,一个眼色那个下人便知道主子的意思,回了一个不安好心的眼色,然后悲悯的望向蒙在鼓里的父子二人。 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阿市自然不懂这主仆二人在玩什么花花肠子,只是投向姜阳生一个怪异的眼神,搞不懂世子殿下怎么变得如此还说话了。 沿着海边走了一个时辰,姜阳生从小就喜欢在海边散步,风雨不动,每天都要去海边拾贝壳捡鹅卵石,日复一日堆砌在府库里面的鹅卵石已经好大一堆,谁也不知道世子殿下为什么要捡拾这些看起来没有什么用处的物件,唯独姜阳生孜孜不倦,乐此不疲,一有时间就会捧着一堆石头贝壳放到府库里面,当年有一个三品官员看世子捡拾鹅卵石颇为辛苦,自作主张的弄了一车的贝壳鹅卵石拉到王府,结果被姜阳生一气之下给连人带东西一起倒进了茫茫大海里面,吃够了海水。 捧着一堆看似无用的贝壳和鹅卵石,姜阳生坐在海边的潮湿的岩石上面发了一会呆,然后起身牵着阿市走回王府之中。 先是去了府库,放下了那些拾到的小物件,然后拎着青雀剑晃晃悠悠的走到前院。 前院里面摆着五十口大缸,每个水缸都有一人高,姜阳生坐在廊亭之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满头大汗的父子二人。 可能是知道有人偷偷倒掉自己辛辛苦苦挑满的几缸水,父子二人怒不可遏,可是瞧见远处的嘴角世子之后便是收起了自己的脾气,任劳任怨的挑水去。 看倦了父子二人挑水,姜阳生百无聊赖,去了母亲的住处,北莱王妃名周烟,曾经是最可能成为母仪天下皇妃的一个人,如今却是相夫教子的温柔女人,不得不说周烟很有富贵相,雍容华贵的气质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姜阳生和姜环都遗传了母亲的容貌,男身女相有种阴柔之美,最突出的就是兄弟两人一双狭长的丹凤美眼,这一点跟周烟十分相似。 来到周烟的院落时候已经天色渐晚,姜阳生抬头看了看天色,从小兄弟两个不喜在家吃饭,一方面是两人不着家,另一方面想给父母两人多一点的独自相处空间。 这个时间姜贷估计早已经吃完饭去处理政事,走进那扇大门,就听到里面周烟温柔道:“阳生来了啊。” “嗯,娘。” 姜阳生答了一声走进镂空的黄花梨木大门之后,王妃的寝室井井有条,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奇珍,大多是兄弟二人孝敬来的,儿子的一番心意,周烟没有不收的道理,久而久之满屋子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稀奇玩意儿,寝室里面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桌子上一只镂空的鎏金香炉在安静燃烧,香气自是从那贡品沉香燃烧所致,在香炉边上一盏青铜万年灯在燃烧着,这万年灯一说唤作长生烛,传闻是由黑鳍鲛人熬炼的油脂膏做成,这黑鳍鲛人的油脂燃点极低,一滴便能燃烧数月之久,这油脂膏往往是贡品运往大内,北莱近水楼台之情,自然不缺这万年灯的脂膏,在寝室的正中央,赫然是一方水池,水池里面雾气氤氲,此时虽然是深秋初冬之际,莲花都枯萎凋谢,可是这池子里能看到莲花盛开,一朵朵粉红的莲花静静地开着,与世无争,安然静好,池子里面还有几尾锦鲤肆意徜徉,与各色荷花相得益彰,好不自在! 姜阳生进门之前对着阿市招了招手,阿市便留在门外没有进去。 “阿市也进来吧。” 周烟悦耳的声音传到门外,阿市闻言俏脸一红,低头走进王妃的寝室里,姜阳生被周烟拉着手做到床边,见到阿市低头走来白了一眼姜阳生,不解的望向周烟,周烟笑了笑,对阿市招了招手,温纯笑道:“过来坐。” 阿市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阿市不敢。” 姜阳生白了一眼,冷声说:“让你坐你就坐。” 周烟拍了拍姜阳生的手背,示意他温柔一些,起身把阿市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阿市木头一般被北莱王妃拉到床边坐下,一时间有些恍惚,秋水眸子里面雾气朦胧,曾几何时自己也有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可是却不偿命,那些最美好的时光却是阿市最模糊的记忆,甚至有些时候只能从自己的睡梦中才能勉强回忆到,她不愿意面对这种温情的画面,因为恰恰是这种温情才是最大伤害。 对于阿市的遭遇周烟心中了然,毕竟想要做自己儿子的贴身丫鬟她必须先摸透底细,所以对于阿市童年的那些悲惨遭遇周烟知晓,所以她处于对同情或者其他的一些感同身受的情愫,才会让阿市坐在她的身边,象一个母亲一样来给予一些她力所能及的关怀和温情。 阿市偷偷擦了擦眼角,抬起晶亮的眸子望向母子二人,王妃长得真好看,婠着发髻,侧目望去美的难以言表,漂亮的女人是没有年龄界限的,北莱王妃自然属于这一列,如今年纪依旧是青春依旧,不像自己的母亲那样三十多岁就干枯了脸庞,粗糙了手掌,蹉跎了一生,而眼前四十多岁的北莱王妃却是没有这种情况出现,只是不经意间才能发现眼角处那淡淡的褶纹。 北莱王妃似乎知道了阿市在偷偷瞧自己,转过头对她嫣然一笑,拉着阿市天生冰凉的手,柔声道:“阿市以后也会是个大美人。” 姜阳生不以为意,撇了撇嘴。 阿市低下头去,面对北莱王妃有种天生的自卑感,就像曾经被姜阳生调戏自己胸前只有二两肉那样,她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要是以后你做阳生的媳妇就好了。” 周烟自顾说着,左瞧瞧阿市右瞧瞧姜阳生,打趣道。 “娘,你说什么呢。” 姜阳生直翻白眼,没好气道。 “阿市以后一定是大美人,你现在不抓住,以后可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看的人儿了。” 周烟凑到姜阳生面前轻声嘀咕道。 离得这么近阿市自然能够听到,她的面皮红润跟熟透的苹果一样,看见姜阳生不怀好意的眼神时侯使劲瞪了他一眼,姜阳生还以颜色,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在周烟看来就是打情骂俏一般。 让阿市哭笑不得的是周烟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婆婆看媳妇的眼神瞧着自己,不住啧啧夸赞阿市懂事以后相夫教子定然在行。 阿市面皮生来就薄,架不住周烟的夸赞,从始至终两颊都跟火炉子一样发烫。 告别了周烟,姜阳生和阿市走出了大院时已经月华高升,漫天星斗星罗棋布,点点光辉铺撒在路面上,更是别有情趣。 “真做梦想当进北莱家门做媳妇?” 姜阳生把玩着青雀,抛出个很没有营养的问题。 “鬼才想呢。” 阿市冷冷道,虽然深处在黑暗中可是姜阳生却知晓她一定在瞪自己。 “口是心非。” 姜阳生说完,脚下加快步子,也不在意阿市能否跟的上,落后的阿市恨的牙根痒痒,偏偏说不清道不明。 期间路过大世子姜环的院子,院子里面灯火通明,姜阳生在院子外面驻足了很久,很久之后叹息一声才转身离开,之后路过姜贷的书房,姜阳生同样驻足很长时间叹息一声悄然离开。 两声叹息! ··· 第二十四章膏粱子弟要练剑

··· 北莱世子要练剑,消息传出去很多人并不觉得新鲜,毕竟一个世子不学无术偏偏练剑没有人会看好,以他的心性究其一生也难有什么长足进步,只觉得世子玩心大起,时间一长便会知难而退。 姜贷听说姜阳生要练剑,沉思了一会,然后大手一挥道:“我的儿要找天底下最好的剑客传授剑术。” 姜阳生不置可否,只是晃悠了几下手中分量颇沉的青雀剑,其实他练剑的原因很简单,仅仅是不想让青雀古剑蒙尘,别让人耻笑青雀古剑遇人不淑。 第二天姜贷便从北莱行伍之中选取了两名剑术不凡的将士,更是从手底下的谍报机构‘酆门’中召来几名很早之前就成名已久却暗中给北莱王府卖命的死士剑客。 他们都是姜阳生的老师和陪练,说起来跟大人陪着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在这些人中一品武将实力的大剑师一名,其余几名最不济的也是从三品跟李青梅一样的水平,好在姜贷选的这些人都是各自在剑道一门颇有自己的见解甚至有几个人剑走偏锋却取得寻常剑客难以取得的成就。 一品大剑师于仇便是其中最为剑走偏锋的一位,姜贷私下曾经交代过姜阳生于仇走的是以杀证道的路子,也是江湖最近十几年毁誉参▽,≮半的剑客,至于能够从这些人手里面讨到几分真本事就看姜阳生自己了。 姜阳生深以为然,毕竟这些人愿意传授自己的剑术只是迫于姜贷和北莱王这尊大菩萨积累已久的威压,况且自己一个声名狼藉的二世子连一个记名弟子都算不上,压箱底的功夫谁也不会平白无故授予自己。 剑,当下武林江湖中最备受推崇的一种武器,相比于其他的武器来说不仅是因为剑的柔美修长,更重要的是剑一直跟君子挂钩,古语有云:夫剑乃儒雅中之利器,有正直之风,和缓中锐锋,具温柔之气,灵则通神,玄能入妙,飞来飞去,无影无踪,作云作雨,如虎如龙,变化莫测,转展无穷。诛人间之恶党,斩地下之鬼精,可破阵以攻城,随手指点,草木皆兵,可防一身之害,资三捷之成,故珍为致宝,运可通神。光灵明而不昧,体刚健而长生,扫则雾消烟掩,挥去则石走云崩。可避水火之灾,入不溺焚;可解刀兵之乱,视如不见。 更是有君子如剑女子如兰的说法,很多文人骚客佩剑赏景乘兴赋诗,虽然那些文人的佩剑终究是附庸风雅的装饰物,从中可见剑被人喜爱的程度。 “青雀古剑,出炉当年剑谱排名第三,没有想到一直在孔道德手中,也不算是蒙尘。” 于仇仔细打量青雀古剑,细到每一个细节都不曾放过,一个相貌粗犷的大汉此时宛若文人鉴诗,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像茶客品茗摩挲手中质地细腻的青雀喃喃自语道。 “天外陨铁铸成,出炉前是把凶剑,在佛门警世钟下悬挂十年除去戾气而后辗转沦落江湖中,不曾想被剑神孔道德雪藏。” 于仇把剑抛给姜阳生,此时于仇坐在姜阳生的院落梧桐树下石凳上,姜阳生好整以暇站在对面。 “练剑先练心,你不适合我的道。” 于仇淡淡道,他坦言姜阳生并不适合自己以杀证道路子,毕竟有一层世子的身份摆在面前,而一旦走上以杀证道的道路便是与天下所谓正统对立,并不适合姜阳生。 姜阳生不置可否,听完于仇言语也没有那种失落感,只是摇头道:“没有走过有怎么知道?” 于仇并没有反驳,只是抛出一个问题:“北莱王府一直想要统领齐鲁州的各大道统,试想一下北莱世子入魔门,还有谁敢信服?” “那有什么,大不了杀他个七零八落。” 姜阳生掂量一下手中的青雀剑,森然笑道。 于仇冷哼一声,拂袖离去,留下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孺子不可教也? 姜阳生再也没有找谁学过剑法,种剑于摘星楼前,自己独自登上了九层摘星楼,而今天下儒释道除却佛门之外剑术更是渗透到了每一个道统中,故此摘星楼中云集了海量的剑术典籍,而且从蜀山归来的时候陈僖子更是赠送给姜阳生一些不算是上层的入门剑术典籍,虽然很大一部分被路上记住的就留在脑子里,没记住的当作擦屁纸用了,可是依旧留下几本。 “没有人教我,我一样能够成为剑客。” 那日开始北莱二世子的身影从北莱城中的花街柳巷中消失了,有人说二世子西行游玩去了,有人说二世子出海寻仙去了,更有甚者说北莱世子南下追寻当年北莱城赫赫有名的一代青楼花魁去了,一时间各种猜想横出,荒诞不羁,甚至让人忍俊不禁。 而事实上姜阳生却是一人登上了摘星楼,从四楼开始读起,六楼收藏诸子百家的所著经典,这些典籍来之不易,多半是姜贷乘着春秋之战之际巧取豪夺来的,幕后推手便是那一言不合而坑害百万学子的人屠公孙无知,这些典籍与其在战火之中灰飞烟灭还不如在摘星楼中成为孤本,所以那场不义战不仅杀了很多的学识渊博的人杰更是让很多典籍付之一炬。 从六楼数十万典籍之中寻找剑道秘笈是件很苦恼的事情,好在阿市被差遣过来照顾姜阳生,姜阳生抓住阿市让她给自己寻找剑道秘籍。 虽然阿市一百个不情愿,可是架不住姜阳生泼皮无赖的淫威,只能作罢,自己扶着桐木梯子攀爬一个个高大的书架上寻找那该死的剑术秘笈。 阿市费力的从一堆铺满灰尘的书堆里扒拉出一本《千牛刀法》,然后摇摇晃晃的从梯子上爬下,走到坐在墙角的姜阳生面前极不情愿的递出去,姜阳生拿过书翻开粗略地瞥了几眼,然后顺手丢在身后的乱书堆中,尖酸刻薄道:“以后这种没用的书别拿过来碍眼。” 阿市气急,鼓着腮帮子瞪着姜阳生,自己好不容易在那么一堆琳琅杂乱的书中找到这本书,竟然被说成碍眼。 出力不讨好,阿市就站在那里无声的瞪着姜阳生,姜阳生一直低头,没有理会,随手把那本刀谱扔在阿市脚下,声音拔了几个调然后冷着脸凶狠道:“刀谱刀谱,我是练刀的?” 阿市瞅了瞅脚边的刀谱,吐了吐舌头,然后转身接着找剑谱去。 整个六层算是整个摘星楼最驳杂的地方了,当今天下诸子中除却儒家之外大多倾颓式微,被排挤的厉害,所以很少有人来此阅读经著,故而很多的书籍都蒙尘泛黄,阿市每次都被弄得跟个小花猫一样。 姜阳生从早到晚,除却吃饭拉屎之外大多数都做在墙角依着墙面捧阅那些剑谱,没有精读粗略地泛读,毕竟自己时间有限而且这些剑谱也不都是经典,也有次质滥造滥竽充数的成分,好在有个差不多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姜阳生翻阅速度极快,很多时候都是姜阳生读完手中的剑谱而阿市还没有找到下一本。 阿市经常被姜阳生训斥,起先是瞪眼还以颜色,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变成了一个榆木疙瘩,木讷而机械,原本好好的一个人精气神也少了很多。 姜阳生好整以暇,也就腾出时间对阿市冷嘲热讽一番,无外乎就是嘲笑如今的阿市发育不完美,比起外面的花魁差了几条街的事情,亦或者是胸前的二两肉有没有长到三两?诸如此类。渐渐阿市感觉两人在这郁闷到死的摘星楼中有个人搭话即便是冷嘲热讽也聊胜于无,也便不安分起来,闲下来的时候有一句每一句说起俏皮话撩拨姜阳生,可是阿市那点道行哪里够花花肠子满天飞的姜阳生看的,几个回合下来阿市便败下阵来,只好吐吐舌头然后小跑着躲开这处硝烟弥漫的战场。 于仇临走说过想要练剑必须养剑,别人的赠剑终究不是自己豢养出来的宝剑,这样的剑即使在锋利也只能发挥出七八分的实力,蓄剑意需要不断的领悟剑术真谛。 姜阳生并没有别人仗剑行走江湖的阅历和胆魄,也没有生死之间领悟剑道的疯狂,所以只能按部就班从书籍中取长补短而获得前贤留下的剑意,这种做法无疑是最不可取的,却是姜阳生唯一能够选取的,毕竟自己还有一个北莱王二世子的身份傍在身边。 姜阳生走进摘星楼的时候是深秋时节,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丝丝缕缕的雪花飘零在齐鲁州上,一个夜晚过后整个北莱王府银装素裹皑皑白雪覆压在每一个目光所及之处,原本热闹的北莱王府在第一场大雪之后显得格外肃静,除却一干仆人来回走动时棉靴踩在坚实厚雪上的咯吱声之外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自耳边飞过。 摘星楼六层,姜阳生倚着墙角捧阅剑谱秘笈,整整两个月,姜阳生把四层的剑谱读了十之一不足,仅仅是十分之一不足的秘笈就耗去了两个月时间,可见摘星楼为天下武学第一楼名实相符。远处,阿市穿上一身银色狐裘颤颤巍巍的爬上木质楼梯给姜阳生寻找秘笈,那身银白色的狐裘更加衬托出阿市玲珑的身段,两者交相辉映相得益彰,美人貂裘,也是雪中一景。 捧着那本叫《滴水经》的墨家剑术秘笈,姜阳生皱着眉头,这本《滴水经》里所阐述的剑术大道与其他剑术秘笈理念背道而驰,在姜阳生所看过阐述剑术大道的秘笈中大多是奴剑,而这本是却在养剑,翻过扉页敲了敲,著作这本书的人叫玉稚京,或许是个一辈子没有崭露头脚的平凡剑客,别人阐述剑术讲究的剑意,而玉稚京的《滴水经》却是讲求一个蓄势,他说‘一日一钱,千日一千,绳锯木断,水滴石穿’这种剑术不求快速的成效只求一个心境,心境到了修剑自然水到渠成。 姜阳生捧着这本《滴水经》爬到七层找鱼临道,因为六层的守楼人那个大梦春秋的鸿儒每天都在睡觉,即使醒的时候也是昏昏沉沉的样子,姜阳生想要找他也费劲,不如去七层找鱼临道。 沿着辗转曲折的楼梯登临七层,鱼临道在案桌前净手焚香,烟雾飘渺,宛若仙境,显然是要画他的那些所谓的道门符箓,姜阳生从小到大见到这些符箓就一阵头大,鱼临道瞥见姜阳生捧着书走上楼来,揶揄道:“可还是春宫图?” 姜阳生大窘,赧颜道:“不是不是···” 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当年姜阳生从集市上买来彩绘春宫图怕被发现就捧着春宫图等上摘星楼看完之后便从楼顶扔到高崖之下或者海滨中,有一次不巧就被鱼临道瞅见了。 老道无视姜阳生的窘迫,笑道:“什么书能让你过来找我?”言语之中不无揶揄之意。 “一本不同于其他秘笈的秘笈。” 鱼临道从案桌上拎起一支关东辽毫,提笔蘸墨写下‘剑’字,笔法如御鬼而行,不落俗套,颇有新意。 鱼临道写完字后将毫笔随意扔下,眉头一挑哦了一声,道:“拿来瞧瞧。” 姜阳生看着雪白的宣纸上氤氲的墨色,还有逐渐被黑墨侵染而不清楚的犀利‘剑’字,上前把手中的那本《滴水经》递了出去。 鱼临道粗略地翻看这本《滴水经》,良久之后皱眉道:“玉稚京,名字好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大概是个如彗星一般一闪而逝的人物吧。” 鱼临道摇头道:“我在这摘星楼呆了几十载何尝不是画地为牢,如今的江湖后辈如过江之鲫总有那么一些异军突起的‘鬼才’是我所不知的。不过这本书却是一本难得一遇的鬼书,著作者定然也是一代鬼才,别家剑术都是循序渐进然后登堂入室,而这《滴水经》深入浅出,阐述的不仅仅是剑道一途了,不算是终南捷径也不是剑走偏锋算是正统剑道,毕竟在寻常人看来奴剑和养剑没有多大的区别,其实终究分来却是一个谁主谁仆的问题,一个是被剑奴役,一个是奴役剑,万变不离其宗,真正的剑道宗师不会在意这些。” “究竟哪一个更可取?” “这要看你本身了,如果你要想在人和剑之间做主导,那舍弃《滴水经》,如果在人和剑之间做仆,那就选择它。” 老道抖了抖袖袍,露出手掌捋了捋灰白的长胡须。 “不过你自身的条件相比于其他的剑术世家的孩童差了不止一个层次,虽然修道悟性第一年纪其次,一些个剑术世家的孩子三岁持剑,你与他们相比差了好些年月,这不是单单悟性就能追得上的。老道倒是建议以《滴水经》为根基,取百经精髓做叶,然后才能开枝散叶,不失为正统剑术。” 姜阳生点头,深以为然,如若真如鱼临道所说那样,以《滴水经》为鼎炉,取万家剑术为材料,定然要熬炼出一方大药! 给鱼临道的酒葫芦里面灌满烈酒之后,这才躬身退出。 ··· 第二十五章种剑摘星楼外

··· 大运河开凿已经整整两个月,好在北莱王给出惊人的诱惑,入北莱军伍这等小事在寻常升斗小民眼中如同王侯贵胄的世袭罔替一样是难如登天。原本以为开凿大运河二十五万劳众便可以,谁知整整三十万犯有前科的北莱民众蜂拥到大运河版图预计沿岸的之处,参与到大运河的开凿,而这三十万众之中,大多以青壮年为主,死囚开凿大运河可将功赎罪,其余人等酌情减免牢狱之灾,这本身就是一条诱惑力极大的条款,一些个原本干瞪眼只能枯等坐穿大牢底的囚犯听到之后双眼泛着摄人精光,干起活来那叫一个欢快,原本街道无所事事的老流浪光棍听说能免费逛窑子喝花酒也打起精神来,犯有前科的青壮年则是冲着进军伍建功立业去,原本劳民伤财的事情眼下在北莱看来未尝不是一件造福萌荫的好事情。 周闯已经和他的那些个小喽啰从腾县来到临近的丰县已经有两个月半了,丰县是大运河必经之处,大运河多段同时施工,所以每十里一段都需要选出一个亭长。 前段时间周闯消弭了一起劳工差点火拼的事件而被一位百夫长格外看重,好不容易攀上大树枝,周闯干起活来分外卖力,不仅伺候那名百夫,$子里面没有多少书香墨水,可是却有着一张在市井里面跟泼妇对骂都不落下乘的巧嘴,原本平淡如水一件事情能让他说出花来,正是凭借自己一张好舌头,周闯感觉只要自己坚持一年下来,大运河凿完那天就是自己的翻身之日,眼下就是把那亭长一职牢牢攥在手心里面。 “他奶奶的,小崽子,赶紧干活去。” 身后那名满身肌肉疙瘩的百夫长瞧见周闯怔怔出神笑骂道。 “爷,这就去。” 周闯所谓的干活无非就是给百夫长泡茶倒水,锤腿捏背之类的,反正是累不着的活就是,周闯除了会嘴皮子的功夫其他可以说一无是处,如果真算的话,那就是打人下手黑,要不是干架不要命周闯也不会进去蹲大牢。 周闯人长得俊俏,虽然没有白净的脸可那张脸却棱角分明,阳刚气十足,一张并不是那种小闺秀一见就死心塌地的面皮却越看越有韵味。 百夫长此时端着那青瓷茶碗,打量周闯的背影,小伙子会做事情嘴更是巧得很,做人懂得圆滑世故放在哪里都是会发光,惜财如命倒是假的,只不过百夫长想要提拔一个自己信得过的心腹,奈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直到看到周闯这个小子,原本年岁大到差不多要退伍的百夫长才决定试一试,想要进北莱军伍其实不难,只不过需要信得过的人举荐而已,百夫长自然可以举荐周闯,可是一怕这小子心术不正,到时候给自己丢脸,进了军营也白搭,倒是自己半辈子攒下来的清誉都毁于一旦,二是怕他贪心不足蛇吞象,小人物一旦走出固步自封的那口深井之后就会忘乎所以,认不清楚属于自己的那方天地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还得好好打磨一番。’百夫长心道,年轻人最奈不住的就是性子急,周闯也不例外,好大喜功,从做事爱出风头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这还没有当上亭长一职呢就开始翘起尾巴飘飘然不知南北了,可知官场军伍最忌讳的就是急功近利。 “老爷子,听说你家还有一个闺女,多大了?” 周闯捧着一个才从泥炭里面拣出来冒着热气的烤地瓜贼眉鼠眼问道。 “小崽子,别问我闺女多大了,就算告诉你也没你的事,我闺女只嫁千夫长都尉校尉,要是想娶她你就得弄个千夫长威风威风!” 百夫长捧着滚烫的黄瓤烤红薯,斜着眼睥睨周闯。 “爷,您可别瞧不起俺啊,俺周闯虽没有雄心壮志,可是却不是孬种,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报的理儿,别看现在俺现在什么都没有,谁对俺有恩俺的心里清楚的很,说句不好听就是以后俺周闯籍籍无名也会记得老爷子您的好,要是哪天俺踩了天大狗屎运当了千夫长您也是俺的恩人。” 百夫长剥去地瓜外面焦黑的皮,哼了一声,道:“现在磨嘴皮子没用,要是真行的话等大运河弄完之后我就把你扔到军队里面,看看你还敢这么说!去军队的那个不是想着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就你现在还缺点火候。” 周闯悻悻然,自己除了嘴皮子利索之外好像还真没有能拿的出手的看家本事。 “老爷子,你就等着看吧。俺周闯可不是满嘴跑风的人。” 百夫长起身,一脚踹在周闯的屁股上,把他踹了个恶狗吃屎,笑骂道:“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现在先把亭长弄到手里再说。” 周闯翻身走在泥土里面,也不恼,嘿嘿笑道:“这事不是还得求着老爷子你吗?” 大运河的途经路线是鱼临道一手划出来的,鱼临道精通堪舆之术,在进摘星楼固步自封以前徒步走完了周王朝的版图,姜阳生甚至还知道老道人曾经去过犬戎疆土,所以当大运河的开工前鱼临道设计版图一事首当其冲,逢山开山,遇谷填谷,途径百多个县,大运河预计河宽二十丈,深三丈,所以注定工程量大的惊人,一百多个县同时施工,首尾衔接,最终接到京城的大河之上才算完工。 北莱素来没有漕运一说,只是因为北莱的水道不通,这些年靠着自给自足堪堪能让民众饱腹,军伍粮草吃紧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可是一旦北莱和京畿的漕运大开,南方的谷粟稻米就可借此漕运运到北莱,以来缓解北莱粮食吃紧的事情,而来可以壮兵马。 要想当上亭长可当真不容易,再说了这些个劳工都是半生不熟的江湖人,虽说都是些没有多大傍身本事就开始跑江湖的人,可是说白了也比他周闯强上不少,这里算是半个小江湖,行走江湖就是义气和手腕,传言赤帝城里面的白寿财也不过是二品武夫实力可却能操纵偌大的赤帝城,足见义气和手腕的重要性。 在其位谋其政,既然想当亭长自然要划出个道道来,几个月的时间里,周闯拿出在腾县拿捏手底下那群小喽啰的本事很快在手底下聚拢起一群百人众的团伙,在周闯看来拿捏小弟无非是恩威并施,软硬兼备,说白了就是先打脸然后给枣吃,周闯屡试不爽,隐隐间成了丰县这一段中话语权最重得几个人之一,亭长一职,信手拈来。 ··· 于仇说过练剑之前先要蓄剑意,姜阳生并不知道剑意是什么东西,后来特意去问过鱼临道,老道人语重心长的讲了很多姜阳生听不懂的天人话,最后姜阳生宽泛的总结了一下,所谓的剑意无非就是对剑道的领悟,这中间便是奴剑和养剑的区别,你领悟了什么样的剑意便注定你自己走上了什么样子的剑客路。 姜阳生以《滴水经》为根基,加杂以诸子百家的各类剑术为羽毛,逐渐丰满自己的剑意,蓄剑势,他走的是养剑的路。 这年寒冬,距离姜阳生走进摘星楼的那个秋天过去了三个月,古意朴拙的青雀剑被当作花草一样种在摘星楼前的土地上,风吹雨淋。 大雪如鹅毛一样飘飞而下,很快天地之间便是一片素缟白色,抬头仰望昏暗的天幕,如同鹅毛枕头自上空撕碎,白花花大雪片子泼落下来,摘星楼上银装素裹,矮矮雪花附着在梧桐树虬曲枯槁的枝杈上,天空中只有麻雀扑棱着翅膀悄然飞过,复而归于万籁俱寂,而远处的海边浪花无休止的扑打在岸上,久久不息。 姜阳生身着一袭火红色的貂皮裘走下摘星楼,身后是面色一种病态白色的丫鬟阿市,一身银白色的狐裘跟漫天地的雪花浑然一体,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摘星楼,相顾无言。 姜阳生伸手抓了抓从眼前飘零下来的鹅毛大雪,雪幕遮住了视线,此时满院落是深达膝盖的雪坑子,青雀剑被埋在了雪堆里,只露出一把青铜剑柄在外。 于仇说一柄好剑择主而从之,一天没有被青雀剑认可便是一天不能握持青雀剑。 其实对此姜阳生不置可否,毕竟自己没有一颗仗剑江湖的心,也深知青雀剑认主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所以并不奢望能够得到认可,可是老孔赠剑定是希望自己让青雀重出江湖,毕竟它曾经是江湖上剑谱排名第三的绝世利剑,一辈子在自己这样一个毫无谋略城府臭名昭著的世子手上真算是遇人不淑。 姜阳生没有去拔青雀剑,而是转身离开了。 从北莱府库中随意拎出一柄青锋长剑,这次算是姜阳生自习剑以来第一次握持长剑,以前对于习武之人不屑一顾,很大的程度是因为自己北莱王二世子的身份摆在那里,认为根本没有必要习武,后来孔道德窥仙门赠剑,才知道原来江湖水深,清水浑水淤泥鱼虾乱搅在一起,动辄就能淹死人。 天子一怒血流千里,而匹夫一怒无非就是血流五步,可却能让天下缟素披麻戴孝! 很多人说北莱王穷兵黩武,可是谁能知道这里面有难言的苦衷,北莱城中豢养的武夫城外驻扎的军甲无非是想禁锢住齐鲁州的动荡江湖,而周天子的锦衣卫也是诸如此类。 《武当剑法大要》这是七楼鱼临道从七楼琳琅满目的书籍中筛选出来最适合当下姜阳生练剑的基本剑法大要。 顾名思义,这本书出自当下道教魁首之一的武当山,当今天下武当、青城、龙虎,蜀山、当下的四大道教祖庭,分执天下道教四方之牛耳,各自供奉着真武大帝、道德天尊、降魔护道天尊、广援普度天尊,道统法术上各有千秋。 大雪后,海滨万顷芦苇荡中,姜阳生一人一剑站在芦苇荡中,长风鼓舞,芦苇翻飞。 “抽”分上抽、下抽二法。其式均系持剑手手心向下,手背向上,剑尖向前方。对准敌腕之上或下部,往右抽拉。 “带”分直带、平带二法。直带是持剑手手心向内,剑随身后仰,顺势向后带回。平带是持剑手手心向上,手背向下,剑尖向左平拉。 “提”,分前提、后提二法。其式均系持剑手内旋成手心向外,剑尖斜向前下方,手腕上提。提时重心前移(或进步)者为前提;重心后移(或撤步)者为后提。“格”,分下格,翻格二法。下格是持剑手手心向内,剑由斜下向上斜格敌腕。翻格是敌近身时闪开其锋,持剑手由手心向内内旋成手心向外,使剑由下向敌腕翻格。 “击”,分正击、反击二法。正击是持剑手手心向上,剑身平行于地面向前刺击。反击是指剑尖着力点偏重外侧的击。 “刺”,分侧刺、平刺二法。侧刺是持剑手手心向内,剑面竖直向前直刺。平刺是持剑手手心向上,剑面扁平向前直刺。 “点”,持剑手手心向内,剑面竖直,身臂不动,以腕力使剑尖由上向下点击敌畹。 “崩”,分正崩、反崩二法。正崩是持剑手手心向内,身臂不动,以腕力使剑尖由下向上直挑敌腕。反崩是持剑手内旋成手心向外,身臂不动,以腕力使剑尖由下向上直挑敌腕。“劈”,持剑手手心向内,剑由上向前下直劈。 “截”,分平截、左截、右截、反截四种。持剑手手心向内,以剑前部向前截敌腕为平截;向右闪身,剑向左方截敌腕为左截;反之为右截;持剑手内旋成手心向外,剑由下向上截敌魄为反截。 “搅”,分横搅直搅二法。绞式均以剑尖绕腕划圈,自己之手腕要避开对方剑尖绕行。侧绞为横搅,前绞为直搅。 “压”,持剑手手心向下,使剑身直向下压敌剑。 “洗”,持剑手外旋成手心向外,剑面竖直由下向上撩击 姜阳生每一次挥剑,万顷芦苇荡就会飘飞出白絮,一时间这滨海之地如同百万白蝶齐飞冲天,好不壮观,而火红貂裘如同芦苇荡中一只孤独的火狐儿在芦苇荡中蹿跳。 当下世风,纨绔衙内大都佩剑,正如姜阳生一万六千里的游历时也是配了一把花哨长剑充门面大致相似,奈何每一个纨绔二世祖都没有练剑的那份决然之心,故而只能配花哨剑。 日出而作,灯火阑珊而熄,姜阳生在芦苇荡子里呆了一个月有余,转眼元旦将至,辞旧迎新,北莱城中行人的眉宇间都带上了一丝丝的喜色,不知不觉间北莱王府中也悄然张贴了新桃符,丫鬟仆人见面都道喜讨好,迎合新春。 姜阳生没有走出芦苇荡,而是在那海滨之处命人建造了一个茅草庐,就在这里安家住下。 大小北莱王府中没有人敢拂逆他的意思,二世子不自己走出草庐谁都不敢去打搅,即使姜贷也一样。 期间,姜环,姜贷,周烟,都神色迥异悄然前往探望,只不过都是驻足远处翘首以盼,然后默默叹息一声或者抹眼泪转身回去。 ··· 第二十六章小人物的戾气

··· 第二年的春天,春寒料峭,冷风吹拂,万顷枯黄芦苇荡随风摇晃,沙沙作响,脚下旧泥土里的芦苇已经冒出新芽,一片蔚然青葱绿色从下面湿润的泥土中悄然钻出,放眼望去万顷之地青黄交接,好不壮观。 阿市端着那件脱下来的火貂裘坐在远处的海岩上,一双脚晃荡在海浪尖上,海浪吹拂,发梢纷飞。 姜阳生穿上一身修长的袍子,相比起几个月前,此时的姜阳生一身锦衣玉食好不容易温养出来的柔腻肌肤此时已经变成古铜色,身体强壮了不少,只差再添一下刀剑伤疤就和那北莱行伍士卒差不多,满头黑发也长了不少,被一发带束在腰后,陪着那双狭长的丹凤眼,说不出的丰神玉朗。 他手持把柄青锋长剑,一剑挥出,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之感,只见周围的人头高的芦苇荡应声倒下一片,都是齐根断。 姜阳生抖了抖手腕,长剑归鞘,而后阿市从远处走来,给他披上那貂裘大衣。 姜阳生再次回到了摘星楼,再次回到了六层之上,盘膝坐在角落里面,阿市只能乖乖的跟在姜阳生的身后再次爬楼梯找书籍,吃灰尘。 盘坐在角落里面,那把,※仅捧阅剑术一类的秘笈,更是连刀法枪法棍法一一挑了几本基础的秘笈来触类旁通,江湖上的这些个打打杀杀的招式大多不求华丽的修饰,而是力求一击毙命,而且他还根据《滴水经》的特殊性按图索骥找到了几本差不多的剑谱秘笈,不过这几本比起《滴水经》差了不少。 博采众长! 这是鱼临道跟姜阳生定下的练剑路子,毕竟姜阳生没有其他世家弟子那般坚实的底子,只能走终南捷径。 当姜阳生读完整个摘星楼六层的剑道秘笈之后已经是当年的初秋了,从走进摘星楼来时算来,白驹过隙,一年的时间便是在摘星楼中悄然度过。 而摘星楼六层诸子百家典籍早已经被读了个七七八八,眼下于仇说的蓄剑势在姜阳生啃完诸多剑谱之后终于算心中了然,先前还有些迷茫的剑意也不再模糊了。 了解归了解,以如今姜阳生的半路出家的水平根本触摸不到剑意那一层高深之处,如果说一年之前他不配提剑,那么如今只能算作是门外汉,剑道一途重在领悟! 姜阳生终于提起了那柄扎根在摘星楼前的青雀剑,青雀剑被当作树苗埋在摘星楼前土中已经一年了,闻上去有淡淡的土腥气,不过剑身依旧古朴盎然,剑刃锋利依旧。 把青雀扛在肩头,姜阳生算是出关了,一路走来,有种风景旧曾谙的感觉,枯坐摘星楼太久了,甚至连以往戏弄新来丫鬟的心都没有了,拎着青雀剑沿着通幽曲径找到了正在处理政务的姜贷。 外人评说北莱王姜贷,一生不贪财不贪色,唯独贪的是权,不然何以能忍气吞声卧薪尝胆数载最终气吞万里如虎! 当年苍梧王姜杵臼献给姜贷的美人被他吊死在城头之上,姜贷一生除了周烟连个小妾都不曾有过,这些外人都看在眼里,而姜贷卧薪尝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想要把属于自己的那份东西握在手里,自己享受不了福荫也要留给子子孙孙,福泽万代。 姜阳生并不是不知道姜贷的良苦用心,奈何正如姜贷所说,藏拙一词,无外乎是蒙蔽世人眼脸而扮猪吃虎罢了,难道他真的如当下稗官野史所说那般不堪入目?一方面那些个稗官收足了姜贷的金银,卯足了劲在天下人面前鼓吹北莱两个世子如何鱼肉乡里横行跋扈,还有说书艺人同样收足了黄白之后在田间乡野茶楼饭馆中大肆鼓吹两个世子暴虐行径,积毁销骨,众口铄金,久而久之假的便已成真。另一方面不乏兄弟二人联袂演了一出欺世大戏。 找到姜贷,姜阳生言简意赅说明了自己的意思,想真正找人练剑。 姜贷放下手中的善琏湖笔,思索一会道:“好,不过刀剑不长眼,想要杀人就要有被人杀的觉悟。” 姜阳生能够放下自己世子的架子来学剑就说明了问题,姜贷自然乐意见到这样的场景。 江湖本来就是一个浪打浪的地方,一代代儿郎就像是麦田里的一茬茬麦苗,一茬倒下后一茬子又冒出来,代代更迭才使得这个江湖绘声绘色而不显得死气沉沉。 曲三辰曾经是个北莱行伍老兵,在北莱行伍里呆了四五年了,可是四五年来数次边陲战场厮杀却没有要了他的小命,甚至如今满身上下刀疤的数量也没有超过一手之数,虽然经常被那些满身刀疤剑痕纵横如同纹身一样的兵卒嘲笑,可是曲三辰依旧不以为意,在他的思维里面没有为国捐躯宁死不从这一说,只知道摇旗呐喊的时候冲在第一位,披甲上阵杀敌的时候冲在最后一位就好,战场虽然残酷,亡国故然可耻,可是掉了自己的小命就不值当了。 前段时间没有管住胯下的玩意儿,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糟蹋一个农家的黄花闺女,原本以为没有人知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别无他人知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是谁曾想到这事被捅到校尉的耳朵里面,校尉当即大发雷霆,扒了他一身锃光瓦亮的盔甲不说还丢进了死牢里面,说是过段时间斩首示众,以昭炯戒。 没有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反倒阴沟里翻了船,曲三辰肠子都悔青了,可是斩首的日子就要到了,就算自己再怎么挖门路看样子也回天乏术。 临近斩首的那天,校尉把他拖到练军用的空旷练武场中央,丢给他一把开刃千牛刀,冷笑道:“算你命大,一会把那个年轻人砍了就免死罪。” 曲三辰听完之后一激灵,像是坠水之后捏住最后一根稻草,原本死灰寂然的心又燃烧起来,穷徒搏命,最是狠戾! 当曲三辰抓起自己眼前的千牛刀之后,另一面,一个戴着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鬼脸面具的颀长男子迎面走来,男子长发披肩,身着一火红的貂裘,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剑锋寒光湛湛,不可逼视。 曲三辰屏息凝神,不自觉的握紧刀柄,天下没有好事情无缘无故的砸在他这个濒临将死之人的头上,曲三辰虽然怕死,可是不代表他没脑子,恰恰相反,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此时他不敢去想自己有什么后果,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咬咬牙,这个在军伍里一向懦弱的男人此时眼中用处摄人的狠辣光彩。 姜阳生很喜欢眼前这个蓬头垢面悍卒的狠辣,这种全然不顾的状态才能压榨出一个男人应该有的狠戾来。 就像他放着北莱二世子逍遥的身份不做,跑来做捞什子江湖剑客一样,是身不由己。 曲三辰接近三十才入的行伍,原本在家有个不错的小媳妇,只可惜不论他怎么耕耘媳妇的肚皮就是不见动静,半个儿子的影没有见到,加上自己唯唯诺诺也没个本事,小媳妇进门不到一年就跟人跑了,传宗接代无望祖上脸面也蒙羞,曲三辰气不过,投奔行伍来想谋个一官半职来光宗耀祖,可是偏偏每次临阵自己的双腿总是不听话的打摆子,见到飙血就浑身抽搐,几年下来军功没有挣到反而捞了个‘娘炮’的名号,唯一男人一次就是强上了那个黄花闺女,可是谁知道迎接自己的就是一个枭首示众的死罪。 看着对面鬼脸面具的红貂裘年轻人,曲三辰提刀奔向他去,他没有学过正统的武学,只有在军营里面摸爬滚打换来的一身蛮力,下手不似江湖人那般有章法讲究套路,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能拼个死活,此时为了活命他更像是一条疯狗,见谁咬谁。 姜阳生半弓着身子,把手按在剑柄之上,安静等着这个军伍死囚奔过来,等他临近身前,雪亮的千牛刀豁然劈下,青雀剑亦是悍然出鞘,姜阳生提剑一记反撩,将千牛刀给劈出。 那死囚的力道不是一般的大,刀剑碰撞的时候,姜阳生只觉得青雀似要脱手而出,好在眼下他与年前的自己判若两人,早就脱去了膏粱子弟的那件伪装外衣,不至于让剑脱手而去。 曲三辰千牛刀被凶狠的撩开之后,间隙之间已是刀面回旋,回撩刀伺候,刀法无非就是刺砍撩,而北莱军伍中又以千牛卫的千牛刀最为著名,近乎每一个北莱悍卒都精通刀法,曲三辰虽然惜命,可是却一直把刀法视为在沙场上保命的圭臬手段,故而刀法十分狠辣。 姜阳生疾步后退,不与这人死拼,毕竟在搏命经验上根本无法跟这个悍卒比较。 修外与修内是两个不同意义上的法门,外门无论再怎么霸道在内行家眼里都是花架子,从古至今很少有人能够修外走到极致证道成功的,老孔厉害的很,冠绝一代剑魁,也是修的内剑,才能一剑断江。 悍卒不给姜阳生喘息思索的时间,健步上前,便是举刀就砍,像是一刀要使出吃奶的劲才罢休。 姜阳生青雀刺出,一个狠辣的位置,悍卒侧身收刀,抬膝撞向敌人的胸口,姜阳生横剑胸前,一股巨力从胸口处传来,顿时胸口如同被巨石撞上,一阵剧痛沿着脖颈传到头颅中,使劲揉了揉胸口,冷漠的眼神透过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鬼脸面具望向那悍卒。 行伍士卒搏命根本不分上下九流,只要能拿下敌人首级便是好刀法好武功! 长剑抖擞,姜阳生提剑冲来,一身火红的貂裘绒毛随着大风而变得顺滑柔光,飞身跃起借着巨大的弹跳力双手握着青雀猛然砸下,刀剑接触之际,姜阳生使了个巧劲,剑神顺着刀身划下,刺进了死囚的肋骨之间,然后顺势一划,顿时大把花花绿绿的肠子顺着刀口流了出来。 悍卒也不管不顾,任由长剑刺在自己的胸口,把千牛刀刺出,便是刺进了眼前这人的大腿上,一剑换一刀! 姜阳生一瘸一拐的退后,面具下的清癯额头上此时渗出了一层汗水,低头看去,大腿上被划出四五寸长的口子,深可见骨,鲜血涌出,而那悍卒也不好受,此时胸口里面的东西全部流了出来,曲三辰咬牙,颤抖着把大把大把的内脏抓回肚子里去,脱下衣服系死不至于再流出。 北莱悍卒只有战死! 他颤颤巍巍的举刀跌撞向前,可惜力所不逮,越来越吃力,最后变成了爬,衣服脱落,内脏和鲜血涂抹在地上,触目惊心,北莱士卒曲三辰死! ··· 第二十七章物有不平则鸣

··· 对于死亡姜阳生没有什么所谓的感触和见解,从小到大见到的死亡还算少?北莱行伍行伍之中死囚都是处以极为严酷的刑罚,北莱城头的上吊着的死尸几乎每过几天都会患上一批,从不断息。 谁都不会想到姜阳生第一次杀人时还不满十岁,到如今却能够轻易看淡这些,已经殊为不易。 而后每过上一段时间,演武场上都会上演一段血腥厮杀,北莱死囚悍卒对上火红貂裘鬼面年轻人,抱着免死罪希望的死囚毫无例外最终都悲怆赴死,好像那个击败鬼面男之后就能免死的承诺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而这段时间跟姜阳生捉对厮杀的军伍死囚参差不齐,职位低到悍卒,大到校尉,武功也有高低,最令姜阳生痛苦难受的是一个耍红缨白蜡枪的白面都尉,那次姜阳生的腹部被一枪扎了个通透,当时血流如注,差点把命交代了。大大小小数十条人命死在自己的手里,姜阳生的身上也添了深深浅浅交替纵横的几十道伤疤,剑术也高明了不少,虽然还没有登堂入室,但是比起先前那阵子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姜阳生闭上眼,坐在摘星楼的九层,此时一阵阵的闷雷从远处传来,震耳欲聋,已然是惊蛰了! 春雷响,万物,±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练剑一年多,北莱二世子也消失在了人们视线中一年的时间,太长时间没有出来兴风作浪很多人渐渐地忘记了无恶不作的北莱二世子,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没有忘记,这群人就是姜贷的仇家,听说姜阳生南下追寻当年北莱风光无限的花魁去了,于是一大群所谓的侠客便抱团结盟南下截杀世子去了,听说北莱二世子出海寻访仙山名家去了,又出现一群侠客乘坐青雀黄龙之舳出海截杀,当然还有一群人并不相信流言蜚语,悄然前往北莱府中探查,最后的下场无非是被劲弩射成刺猬,实力稍弱一点的被活捉给二世子殿下当活靶子练剑,下场可谓凄凉之极。 可越是这样,江湖上越是会涌现出一群所谓的正义侠士,每年死在北莱王府里面的刺客侠士跟前来拜访的名仕权臣一样多如过江之鲫,高手如一品武夫之境,低到姜阳生这般的初生牛犊,可是北莱王府如同老饕貔貅胃口大的很,只要没有交名刺贸然闯进来的都是一个死字。 杀的江湖人越多,江湖人就越忌惮,继而转为愤慨,本来北莱城中走出去的人混江湖都不怎么容易,如今出去更是难上加难,只要提及自己北莱城中走出来的混江湖的,少不了被人排挤打压一番,故而这些莽汉对于姜贷姜环姜阳生的看法都有所转变,当然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从北莱坑杀百万学子打压江湖人士之后就注定了这样的泾渭分明老死不相往来的格局。 江湖本就是江湖,朝堂本就是朝堂,两个井水分明才是最好的,要是混淆起来岂不天下大乱?试想一下,武夫坐镇朝堂把持朝政正如当年的宦官霍乱朝纲一样岂不要被天下人辱骂三百年! 而今姜阳生出入王府都戴上那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鬼脸面具,持着青雀剑,即使是大小仆从,除非是深谙二世子生活习性的近身丫鬟,别人都认不出他是世子,只道是府上新来的显贵客卿罢了。 姜阳生当下的时间除了赔周烟之外大把的时间都耗在了摘星楼中,六层的典籍粗略走马观花看完之后便走上了七层,七层鱼临道为守楼人,对于这个亦师亦友的老道人,姜阳生没有半点的顾虑,老道似乎也不愿意把自己的一身本事都带到棺材里,于是姜阳生就成了半个门生,鱼临道当下也乐的见到二世子转性,故而对姜阳生这个半个弟子身份的孩子倾囊相授,无论是堪舆还是望气之术,只要涉及到的都一一讲解一番,闲来无聊的时候给他讲解一下当今天下的布局和气数之分。 姜阳生也来者不拒,早年自己放浪形骸错了很多东西,如今摆在面前定然要牢牢把握住,学习起来如饥似渴倒也事半功倍,即使以前被认为是最难得鬼画符道门符箓也学了个皮毛,算是入门。 鱼临道说的没错,错了最佳的练剑年纪,如今的姜阳生只能博采众长剑走偏锋,走终南捷径,不然想要登堂入室难如登天。 半年的时间,姜阳生耗在了七层,七层的道门学问驳杂浩淼,即使鱼临道从中采集精华哺育给姜阳生也是殊为不易,想要完全学会谈何容易! 故而老道把姜阳生赶去摘星楼的一层二层中,让他从儒家鸿儒著作中学习,姜阳生转而师从一层二层的鸿儒,花去半年的时间粗略观摩了儒家的精髓,而这一年半的时间太久远了,久远到阿市胸前的二两肉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四两,愈发波澜壮阔起来,而阿市整个人都出落得十分水灵,身姿摇曳,体态婀娜,顾盼之间让人心旌摇曳,端的是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而五层的大和尚五万佛门经藏阅尽大半,整个人充满了一种玲珑佛态,他阅尽半数经藏之后能够逼得守楼的酒肉酒肉和尚使出全力才能将他打飞出摘星楼。 鱼临道曾经提及过五层的酒肉和尚共有九招拿手本领分别是:释尊-弥勒-无着-世亲-陈那-无性-护法-戒贤-玄奘,当年大和尚被一招弥勒式打的差点吐血,如今见到姜阳生的时候却能偷笑说九招偷学了七招有余,可见大和尚悟性至高前所未有。 而这八个月的时间里姜阳生共计杀了一百人有余,除却军伍死囚之外,外加几十号江湖人,可是越杀人姜阳生越感到困惑,自己的剑术非但没有登堂入室,甚至连于仇所谓的剑意剑势都没有感受到,多杀也无益。 姜阳生决定出去去走走,无牵无挂浪荡江湖;当天晚上姜贷姜环爷三个在一起促膝长谈了一晚,而姜贷也是把自己的老底子都给兄弟两人和盘托出,姜阳生对于姜贷的布局也有了一些管窥一豹的了解,同时不仅咋舌,手笔之大,堪称震古烁今前所未有。 于是,一个月之后从北莱城外传来一个另北莱城无数人扼腕同时无数人拍手叫好的噩耗。 北莱二世子客死他乡! 一时间北莱局势风云变幻,这个消息绝对大的震耳欲聋,太多的人不相信,直到几日之后二世子尸首被运回北莱城之后满城才啧啧称道,茶余饭后谈资颇丰。 北莱城中一片萧索,气氛凝重的吓人,整个王府此时缟素一片,就连高高的摘星楼上此时都悬着白绫,在风中飘荡,好不凄凉! 二世子游历在外却客死他乡,不仅北莱风云变幻,就连京城都有人震怒,周天子亲自下诏抚恤北莱,他要安抚的不仅仅是姜贷一人而后北莱的五十万狰狞铁骑,姜阳生传闻死在了苍梧州,死讯传来的当天,姜贷义女姜诸儿坐镇点将台钦点统御十万铁蹄挥军东征,十万大军便是一口气跋涉到赤帝城下齐鲁州的边界,矛头直指南面的苍梧州,大有一言不合刀兵相向的迹象。 被十万陆军遥遥相对,苍梧州的燕王姜杵臼火烧眉头,从小他就跟这个大皇子哥哥水火不容,如今闹出这样一出可该如何收场,几日之后姜杵臼匆忙赶赴北莱赔罪,没带一兵一卒仅仅带了几个贴身侍从,他要参加自己这个素未谋面侄子的葬礼。 姜阳生死在这个秋天里,北莱城遍地缟素,姜阳生的尸首在摘星楼前被当众焚烧,化成骨灰撒在海滨之上,期间姜贷姜环周烟失声痛哭,同样伤心欲绝的还有丫鬟阿市,同为北莱城五大纨绔的徐庆、杨毓秀、齐参福、吴当归,他们跟姜阳生为发小,一起作恶到大,都是有着感情在里面的,如今姜阳生猝然死去,一时间难以接受。 而就在北莱城笼罩在一片阴霾中时,一身红貂裘挎青雀古剑的年轻人自夜色中悄然离开北莱王府,摘星楼上鱼临道此时在面前的棋盘上面敲下一枚白子。 这招瞒天过海暗渡陈仓之计是鱼临道留下的一手妙棋,那个死去的姜阳生自然是一个替身罢了,而十万大军压境无非是逼姜杵臼前来北莱,如果姜杵臼不来北莱,天下就没人信姜阳生死去的事实了,所以姜杵臼在里面被当作证人来佐证让世人信服罢了。 北莱二世子姜阳生死讯传出后,大世子姜环一扫往日倾颓玩世不恭,步姜阳生之后走进了摘星楼上画地为牢。 凡是物有不平则鸣! 姜阳生心中就给姜环打抱不平,因为正如下三流说书人和稗官野史所说的恰恰的相反,自己的世子哥哥藏得深沉,夜晚在王府里挑灯夜读,白天在青楼勾栏的婊子面前装戏子,姜环这十几年过得很辛苦,甚至比起自己走那一万六千里要煎熬的多,姜阳生心知肚明。 ··· 第二十八章欲北上扬名

··· 夜色当空悬,月华扫下,光辉如昼,煞白的街道上面只有一个挎剑年轻人走在上面,北莱城中宵禁严苛,日落之后街道上一片萧索,晚上除却更夫之外更是没有他人。 在北莱城角落一个不大不小的客栈里的房间里面,三道人影围坐在满是油腻的桌前,桌上一盏昏黄的油灯,灯芯被剪得很短,也不知是店老板为了省灯油钱而特意剪短还是其他原因,灯芯燃烧不时发出噼啪如炒豆子声音,而三个人两男一女此时坐在桌子前面低声探讨什么事情。 女人是姿色平庸,只能算作中等偏下,是那种放在寻常人中很难记住音容笑貌,即使在青楼也难有客人光临的那种,她的腰间别了一柄短刀,身着一条青色长裙掩盖了刀身,要不是一双冷漠的眼神,很容易被人看作是邻家有女初长成的大女孩。 对面的两个男子,其中一个憨憨傻傻的大个子,袒胸露乳,皮肤黝黑,毛发浓密,满身虬龙一样的肌肉疙瘩,偏偏满脸横肉,甚至连喜怒哀乐表情都看不清;另一个是个白面书生,手里拿着一把书写秋水文章的精致折扇,腰间别了一把长剑,剑柄装饰着黄麦穗。 “咚咚” 外面传来敲门声,是店小二的谄媚的声音,说天儿转凉■,★了怕客人受凉过来添两壶热水泡茶暖身子用,店小二这么殷勤无非就是赚个打赏的钱,客人伺候的舒服了,给的小费就多了。 “我们这里不需要。” 店小二听到后似乎很气恼,转过身的时候骂了一句:“原来是群穷儿子,没钱还住什么客栈,不如露宿街头呢。” 做店小二的无非就是靠着一张‘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嘴,既然能够把客人说的舒服也能让人糟心,骂人的本事也不弱多少。 屋内三人脸色都不好看,行走江湖的人无非就是一个面子,背对着门的女人皱着眉头,朗声笑道:“是我们不识抬举,你进来吧。” “客官帮忙开个门,两壶水拎不过来。” 小二应承一声之后,言语也热络起来。 铁塔一般的大汉悄然起身,沿着门边过去开门,开门前他先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动静,他们这次来北莱城是要做大事情,可不能阴沟里翻了船。 就在大汉靠近门前仔细聆听的时候,一柄锋利的长剑捅穿门板,捅在大汉的肚子上,长剑顺势一划,黝黑大汉满是黑毛的肚子上便出现了一个血窟窿,肚子里面什么东西都看的一清二楚。 门被人踢开,连带着虬髯大汉弓成虾一般被踢出老远,畏缩在墙角,生死不知。 门外一个戴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鬼脸面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一柄长剑上面还滴着血,男子身着一身红貂裘,甚为扎眼。 背对着门的女子瞥了眼远处佝偻着身躯的大汉,把手悄然伸向自己的裙摆下,搭在那藏起来的刀柄上。 可就在她才摸到刀柄的时候,紧接着浑身汗毛乍起,如同坠入万丈寒潭一般,不觉汗流浃背。 年轻人自然是将姜阳生无疑,此时姜阳生手中的青雀古剑架在女子的玉颈之上,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她烟消玉殒,姜阳生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念头,只要女子有什么动作便杀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不过眼下这形势逆转,不似当年见面那般被掌脸羞辱了。 这几人就是当年姜阳生一万六千里南下时候在茶肆里面密谋刺杀北莱王,而后被姜阳生撞见训斥,那个玉面书生赏了姜阳生几个大嘴巴子。 先前北莱府上的眼线密探只是打探到这里有刺客落脚,没有想到进门之后竟然是这几个人,真是冤家路窄,如今撞见了原来是曾经的冤家,只不过姜阳生没有吱声,对面也就无从知起,或者自己当年一个小乞丐根本没有人会记住,本来姜阳生就最讨厌书生一类的人了,先是被这白面书生掌脸后来赤帝城外美人坝上被那踏浪书生一剑开江吓得肝胆皆破,后来听姜贷他进京路上遇见一负笈书生剪径劫道,于是对书生的印象更坏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尤其是用剑的书生最是可恨,满嘴圣贤经纶杀起人来却相当狠辣无情。 “这位兄弟,都是行走江湖的人,我们路过北莱城,没有必要刀兵相向吧?” 唯一没有束缚的白面书生悄然合上手中纸扇,抬头望向眼前年轻人的那张悲喜交加的鬼脸,眯着眼一字一句道。 女人原本想趁着身后男人分神的行当里,拔出腰间短刀,如今自己身处险境,这个鬼面男一进门就拔剑相向自然不能善了,故而青裙女子一咬牙,玩命一搏,可是当她把手搭在刀柄上后,只觉手腕传来一阵钻心剧痛,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掌掉在地上,女人顿时握住自己的手腕,撕心裂肺的惨叫,本来就不算美丽的面容扭曲,尽显恐怖。 那书生双手拍桌,纵然起身,拔出手中的长剑,一手长剑一手折扇,如今这个书生的卖相放在烟花柳巷里面自然会有无数的烟柳女子纵声尖叫,想要以身相许,可是江湖终究是江湖,而在江湖里面行走不似在青楼勾栏狎妓那般,光靠卖相好不中用的,老孔就是个例子,根本没有个高手的样子,一生邋遢,不修边幅,在人眼中根本不会和剑神挂上钩,可是老孔终究是一代剑魁,压得一代修剑人抬不起头,按照姜阳生说那就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姜阳生抬剑,一招挥去,直逼书生面门,书生见状,左手纸折扇猛然下压,右手长剑一记递出,想要循着破绽绞杀红貂裘男子。 姜阳生修剑基础不牢固,根基轻浮就是鱼临道对他剑术的一句点评,鱼临道对他的剑术有个两句评,还有一句是‘善出奇招’,可能是受到玉稚京《滴水经》姜阳生整个人的剑术里面都透着一股子阴邪的味道,剑走偏锋才是真的。 见到书生一剑取喉,姜阳生手中青雀轰然下压,力道之大,委实罕见,只见那书生的手臂随着长剑一起下沉,他整个身子都形似一张压弯的弓,压下书生长剑之后,姜阳生反手一剑,刺向身后,身后满眼怨毒正颤颤巍巍用另一只手拔出短剑的断腕女人眼神陡然凝固,脖子上一道细密的血丝慢慢裂开,鲜血如泉涌,就此烟消玉殒。 书生望向捂着脖子垂死挣扎的女人和倒在墙角肚子里面器官流了一地已然死的不能再死的莽汉,眼神眯了眯,在思忖着如何逃走。 “逃得掉?” 从那鬼脸面具之下第一次传来声音,如此年轻,估计也就不足十七八岁的样子,没有及冠成年。 “北莱的走狗?” 姜阳生横剑,不置可否。 书生脸色一沉,阴沉的要滴出水来,他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鬼面年轻人是北莱府的鹰犬,而且如跗骨之蛆,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当年就是这个斯文书生掌了姜阳生的嘴,如今即使不是潜入北莱府也要死。 心知事情完全没有转机之后,白面书生横下心来,要是此时分心必死无疑,只能放手一搏或许还能搏出一线生机。 屋内刀光剑影,屋外月华高照,当姜阳生走出那间客栈的时候一片黑云遮盖住皎洁的月光,月黑风高,杀人时! 沿着北莱城外的官道走了一夜,姜阳生挎着青雀,一人一剑悠然行走,无所事事,他临行前和鱼临道有过约法三章,二十岁及冠之年归来,而如今姜阳生十八岁,故而他要出游两年或者更久。 按照鱼临道的指示,上次他与老孔南行,这次便要东去北上,沿着即将的竣工的大运河他要一直走到赤帝城,然后走出齐鲁州,往西北而去。 这次没有了老孔定然也就少了很多乐子,以前跟老孔一起的时候每天提心吊胆,不是害怕下一顿没有吃食,而是害怕明天老孔突然死翘翘了,可是没有想到老孔看似单薄却硬朗的很,自己骑马老孔发足狂奔,自己走走停停才是一万六千里,老孔却是实打实的走下这些路,没有丝毫水分。 十步一杀人,千里不留行。姜阳生自始至终都不是信服,即使听到那么多的传说也半信半疑,他信白赤帝孤身闯犬戎,信老孔跻身天门窥仙境,信年轻书生剑犁江河,可是总有一些东西打心眼里不信,可能是不信这个江湖中人口中传颂的所谓的侠义丹心、古道心肠什么鬼的,不信那些个所谓的两肋插刀罢了。 江湖是什么,无非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所谓的江湖道义和铁血丹心都是虚的,实打实的利益才是真的。 一直走到天亮,沿着大河岸不急不缓地走,河岸之上,火把一直燃烧到晨光熹微之时,为了尽早开通大运河,劳工士卒不眠不休,轮班开凿,轰隆隆的铁锤声音和车辙声音一直能传出好远。 鱼临道曾说过百里荒只是缺少一条大江河过境罢了,‘百里荒’未尝不可成为‘百里仓’,方圆上百里的荒地难道不能变成上百里的粮仓? 故而鱼临道在勾画运河版图的时候仅仅考虑气数堪舆风水这些因素,更是将百里荒作为北莱的军粮供应地来规划的,鱼临道的眼光不可谓不毒辣。 ··· 第二十九章一袭红裘要入城

··· 周闯顺利当上了丰县这一带劳工的亭长,手底下管着几百号的老少劳工,虽说这些人曾经都是痞子流氓犯了事蹲了牢子,都不是什么善茬子,可这些所谓的半个江湖人都讲究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仗义没的说,其实在周闯看来先礼后兵倒是真的,自己没有本事便算不上江湖人,他领着手底下的这群爷们挖掘河道,任劳任怨倒是算不上,至少周闯不会鞭挞手底下的人让他们面色难堪,相反他会支些下三滥的招式让自己手下人磨洋工白赚工钱,昨天晚上才领着一群老老少少浩浩荡荡进城逛了趟青楼喝了回花酒解闷,今天回来连三条腿都酥软了,还干捞什子活? 大伙儿手下没活儿的时候就谈论起来昨晚的事情,都不禁哄然大笑起来,周闯手下最小的一个不过才十四岁,将将知道男女之事就被一群大老粗带去青楼,结果被扔到了一个大胖妞的手里,小伙子半推半就被一年多没揽着客饥渴难耐的大胖妞拖进门后,也就一支烟的时间这家伙便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身后大胖妞追在屁股后面骂骂咧咧,显然尚不尽兴!后来才知道,感情小伙子是个雏儿,第一次就稀里糊涂的交代在勾栏里了。 最老的是个古稀老头,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半个身子都埋在黄3,□土里面,吃不准哪天脖子一歪就没气了,这老头年轻的时候也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只不过背后没有撑腰的就在当作冤大头丢进大牢里面呆了半辈子,‘吃官粮’这句话从老头子的嘴里说出来风清云淡,可是半辈子都耗在了大牢里其中辛酸和血泪说与谁听?老头子跟周闯一个姓,故而周闯跟老头的关系也活络,每次去青楼狎妓的时候老头子就像是苍蝇见了腐肉,一个劲往上拥挤,赶都赶不走,本来下面裤裆里的玩意儿半辈子没使了也不见得灵光,可老头子硬逞能,第二天总要被周闯背回工棚里面才罢休,有几次差点在女人肚皮上背过气去,人都说老当益壮,可见也是因人而异的。 这天周闯沿着河岸巡视,找出那些躲在犄角旮旯里面偷摸着睡回笼觉的家伙,这些人登鼻子上脸,被周闯抓住无非就是训骂一顿,碍于面子周闯也不会说的太过分,可是要被将卒抓到,少不了一顿马鞭抽打。 周闯眼见远处一个火红貂裘的男子迎面走来,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仔细看去,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着实英俊好看了一些,甚至相貌比起一些女子都不输分毫,尤其是那双狐媚的丹凤眼,可惜是个男儿身,要是这双眼睛长在女人身上指不定就是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虽说当下民间娈童之风昌盛,可是周闯不喜,自己可没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对面的年轻人迎面走来,身材颀长,丰神玉朗,走路不急不缓,一只手自然地按在腰间的剑柄上,一身火红的貂裘扎眼的很,却丝毫没有膏粱子弟的那股跋扈嚣张气焰。 貂裘男子走进,随即笑道:“兄弟能给口水喝吗?” 周闯愣了愣神,脸色微红,急忙答道:“有有有,不过得去工地才有。” 这里叫做百里荒,所有的一切资源都匮乏,其中水源更是缺少的很,要是提前不备好水源很少有人敢进去百里荒,这也是为什么鱼临道要将大运河的路线规划在百里荒区域。 “劳烦兄弟了。” 周闯摆了摆手,解释道举手之劳不碍事,随即带着姜阳生往身后的劳工居住的工棚处走去。 姜阳生沿着河道走无非就是想要见识一下鱼临道的手笔,一路走来,眼下离北莱城也有百十里路,走马观花瞧得虽然不仔细却也不禁赞叹鱼临道的手笔之大,举世罕见,这条京畿直通北莱的大运河一旦修剑成,百利而无一害,更是到达了一石多鸟的效果,而在文人朝臣眼中的劳民伤财天人共愤,北莱王府财大气粗,伤财一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而动用犯有前科的劳工劳作故而劳民也算不得,而鱼临道自几十年前就被姜贷雪藏起来,从江湖上销声匿迹,周王朝的先帝曾言鱼临道有谋划天下的大气魄和胸怀,当今天子更是想要赐下珍贵的斗牛服想要拉拢到自己麾下,可惜那时的鱼临道就被雪藏起来,‘君子无罪,怀璧其罪’,鱼临道怀‘才’而不是‘财’,鱼临道在江湖风头最盛的时候激流勇退固步自封做玄门道士试问天下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周闯一路上跟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说话活络这气氛,那貂裘年轻人也是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话,周闯也不恼然,光看这个年轻人的着装和腰间的朴拙长剑就不是凡品,想来也值不少真金白银,这种人最不济也是将门之后,好不容易亭长职位的周闯自然不敢出言不逊或者言语过激,要是一不小心攀上高枝自己可就算是咸鱼大翻身,祖坟冒青烟了,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毕竟自己当下还没有脱离劳工的身份。 领着姜阳生走到正在施工的地方,只见远处的数千个劳工在低头劳作,榔头凿子铁锤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的传出很久。 “小哥,给” 周闯从工地里面摸出一个满是泥泞的水囊,递给姜阳生。 姜阳生自然没有嫌弃,接过之后拧开就开始往嘴里面灌,还回水壶之后抹了抹嘴角,笑道:“周哥,我看这大运河就要竣工了。” 姜阳生向远处望去,只见河宽差不多已经到了二十张,河深也差不多足足三丈有余了,在大运河的最初设想中是能够让北莱战船两船骈行而绰绰有余。 周闯点点了头,说道:“如今差不多基本竣工,本来能够提前竣工的,只不过前段时间上边河段出现了问题,所以耽误不少时间。而今正在进行最后的修缮,修葺河岸堤坝防止淤泥沉积。” 姜阳生转身,向着远处大河尽头望去,无数的劳工在低头工作,河岸上零零散散的分布着手拿皮鞭的北莱军士。 “周哥,上游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周闯为难道:“小哥,你不是让俺为难吗?” 周闯作为亭长,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官场上的‘太极’‘云手’‘借力’他不懂,小市井的圆滑刁钻狠辣的道理却是深谙。 “周哥,我就是一个小世家庶出子弟,怎么会让你为难?” 周闯仔细瞧了瞧姜阳生,表情不似作伪,于是敞开怀道:“其实也没什么为难的,就是有人私扣我们的工钱,然后那段河道的劳工罢工,所以误了工期。” “在北莱竟然还有人敢中饱私囊,尤其是修剑运河这种大事,没人管?” 姜阳生眉头一挑,问道。 “小兄弟,我跟你说,听说那人是曾经北莱王身边的谋士,虽然现在不在官职了,当年随着北莱王打天下的老人,依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被他扣下工钱兄弟们也讨不回来,本来我们都是蹲过牢子的人,出了牢子之后低人一等,被扣些工钱也无所谓,三十万的劳工,仅仅一天的工钱就是天文数字。这不,如今工钱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估计上面也没人会管这件事,只不过可惜了大好的北莱中出了这么一个鱼肉劳工的官。” “北莱王身边曾经当红的客卿幕僚,莫非是当年‘判官’曹子安?” 姜阳生自语道。 这个曹子安确实曾经是姜贷身边的幕僚,跟如今姜环身边的姜小寇姜黑水一个性质,被人叫做判官,主要他身为一个文人,双手却是沾满了天下文人的鲜血,姜贷身边的谋士众多,当中最有名便是‘阎王’公孙无知,其次便是‘判官’曹子安,反倒老谋深算步步为营的鱼临道却显得籍籍无名,天下文人尽相轻,姜贷最喜欢看的大戏就是文人凭着一张嘴当刀子使,而曹子安和公孙无知一起策划那场天下文人谈虎色变尽皆胆寒的屠杀。 “小哥聪颖,就当我周闯什么都没有说过。” 当姜阳生念叨出曹子安的名字时候,周闯顿时偃旗息鼓,压低声音说了一番,既然曹子安能叫做‘判官’在周闯的眼里无疑是猛于虎,有人就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 姜阳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周闯闲聊着,无非就是关于大运河的一些事情。 临走的时候姜阳生拍拍周闯的肩膀笑道:“周哥,我略懂一些命理术数,我看周哥你不是薄禄相,将后定然富贵不可言。” 姜阳生这句话说的半真半假,却是让周闯嘿嘿高兴了半天。 告别了周闯,姜阳生前往白寒城,姜贷曾经跟他说曹子安这个人阴沉如水,即使如今退居幕后却间接的操纵北莱府中幕僚,他对姜贷不放心,唯恐姜贷卸磨杀驴,至今留着后手,若是他老老实实在白寒城里做个颐指气使养尊处优的老佛爷倒也无妨,由着他去。可偏偏私下里跟京城里面的人眉来眼去,这就逼着姜贷不得不去杀他。 一袭红裘要入城! ··· 第三十章雨夜杀‘判官\’

··· 曹子安从北莱府退出北莱府中的幕僚一职,回到白寒城中安度晚年,老头这辈子就是废了点口水,便屠戮尽天下文士,无人不胆寒,当下在白寒城里面人人见面尽称一声‘老丈’,即使白寒城地位颇高的城主都不例外。 白马道是白寒城的主城道,沿着主城道周围琳琅满目的店铺,酒肆茶馆眼胭脂铺绸缎布店应有尽有,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栏青楼还要在往里面走。 曹子安如今六十七,算是古稀老人了,可是却有黑发,甚至连脸上的皱纹都不多见,老远打量看,除却有些佝偻的身板之外,更像是不惑中年男人,一举一动颇有涵养的样子,世间都传闻曹子安驻颜有术,其实不然,真正怎么回事,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年纪七十岁的曹幕僚有颗老当益壮的心,对于美色尤物则是多多益善,偌大的白寒城里面有多处隐晦的院落里面都有他豢养的女宠,几乎每一天都换一住处。 天色傍晚,或许因为阴天的缘故,比起寻常时候阴暗很多,气氛凝重阴沉。 曹子安缓慢推开他在白寒城中的其中一处院落的外门,走进屋里,屋里面青釉灯在桌子上噼啪燃烧,灯光下的床上坐着一个面容清瘦的女子,女子年纪也就十五六10∽,↙岁的样子,姿色中等偏上,最令人垂涎的是浑身肌肤胜雪白,宛若凝脂,见到曹子安走进来之后女子眼神惊惧交加,畏缩到床边,一言不发,低眉垂首,似是看到恐怖鬼怪一样瞬间眼角留下清泪。 曹子安微微一笑,笑容满是阴沉,让人不寒而栗,他嘿嘿笑道:“把那物件拿出来。” 说罢,曹子安坐在桌前,从怀里掏出一套冰裂茶具,杯壁厚实,口缘宽敞,釉薄而质细,釉面上有不规则的细碎层层叠叠,好似竖冰乍裂,他不急不缓的拿出几枚茶叶放在茶壶里面,然后倒上沸水盖上盖子,继而抬头,眼神阴鸷的望向那个花十五金从南方买来的女子。 当下一些家境贫寒的人不得以而卖女换取金银苟活,被南方的一些青楼买去加以调教而后转手重金卖与北方权贵,而北方女子面容身段都比不得南方女子,故而南方的女婢在北方炙手可热,一些个官员都以府上有南方婢女暖床而脸面倍增。 被曹子安猛然一瞧,女子如被蝎子蛰了一般,而后颤颤巍巍地把手伸进下体裙摆中,不时从其中掏出两枚饱胀晶莹剔透的红枣,然后起身递与曹子安。 曹子安接过那两枚吃饱水渍的红枣,红枣在少女的下体里面浸泡了一天吸饱了水渍此刻浑圆发亮,对着灯光仔细打量一番,啧啧称奇,然后把那红枣放进茶壶里面,该上茶壶之后,双手压住盖子,眯着养神。 世人都说曹子安驻颜有术,却不知‘此术非彼术’,当年花了重金从一个古怪道士手中购得的异术才使得他这几年保持年轻不老,甚至‘返老还童’,即使床第之上也是如鱼得水,六十七岁的年纪还能老当益壮,那异术功不可没,可惜的是奇异道人每一种异术都需要重金才能购得,一个驻颜的方子就花了曹子安半辈子挣来的血本,更别提其他了。 待到时候差不多了的时候,‘判官’曹子安笑眯眯的打开面前的茶壶,顿时茶香四溢其中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味道,两颗大红枣在滚烫的茶水里浑圆晶莹,妙不可言。 一口口喝完一壶茶水,连带着茶壶里面的两枚红枣都以手指夹了出来吃进肚子里,曹子安感觉自己每吃一壶茶水都精神倍增,虽然这个奇异方子只能驻颜不能延寿,可曹子安却感觉十分受用。 一壶茶水下肚,曹子安感觉浑身欲火中烧,连带着脸色都火红起来,此刻体内好似万千火苗在轻微灼烧一样,百抓挠心。 起身,他朝着怯生生的躲在床脚上的女子走去,女子闪躲,却被曹子安一巴掌扇晕厥过去,而后粗暴的褪去衣衫··· 白寒城的白马道上,一个年轻人擎着一把梅花油纸伞走在薄薄的昏暗雨幕中,一人一剑一伞别无他物,或许因为秋雨降至,真个街道上面空空荡荡,除却荡漾的斜斜雨幕,火红的貂裘也阴沉的雨夜显得格格不入,年轻人身材颀长,相貌英俊不凡,最惹眼的是那双如女子的丹凤眼,此时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鬼脸的陶瓷面具,然后戴在脸上,那张鬼脸面具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男子一手持油纸伞,一手随意搭在腰间剑柄上,走进阴暗悠长的雨巷中。 秋风秋雨愁煞人! 曹子安一生做北莱王暗处幕僚,不仅出谋划策搅乱了春秋版图的浑水,更是协同公孙无知坑杀了不知几许的文人,可是他终究没有什么负罪感,不似姜贷那般会在深夜睡梦中被惊醒,曹子安能有这样的心态是因为他的隐退时候将偌大的气运包袱尽数甩在北莱之上,而自己身上没有什么气数加身,故而眼下能够享受清福。 酆门是北莱手底下的情报暗杀组织,一直以来活跃在王朝版图之上,当年曹子安算是酆门的一个缔造者,对于暗杀情报上颇有建树,他能够保证自己的身边随时会出现至少三个死士,这些死士都是从北莱酆门中走出来的暗杀高手,个个身手不凡,故而曹子安做事都随心所欲。 巷弄昏沉,原本这个时间段远远不会阴暗下来,只是阴雨乒而来,天宇也昏暗下来,此时风雨飘摇,一片寂静。 姜阳生持剑走到这处深巷,这条巷弄在城中地脚偏僻,房价也是很贵,曹子安买下来无非是用来安置买来的女子鼎炉罢了,整个白寒城中还有数处这样的房产,用途大致相仿。 酆门作为北莱的情报组织,姜阳生自然对于这个组织的暗语熟稔,把手指伸进嘴中吹了几声奇异的声音,阴暗处隐藏的几道隐晦的气息尽数褪去,消失在雨夜中。姜阳生对于酆门有过了解,这里面的人物都是些血腥嗜杀的主,却绝对听从命令,刚才那几声隐晦的暗语传出后,原本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哨子都退去,他们任何一个留下姜阳生都得、得手不了,想要进入酆门至少需要入品秩的实力,以姜阳生吊脚的实力根本没有胜算可言。 曹子安没有在别处过夜的习惯,故而下床之后整顿衣裳而后出门,从始至终都没有瞧上一眼那个畏缩在床脚遍体鳞伤的女子。 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出的小院子的门扉时候这个曾经北莱一等一的老狐狸眼神凌冽,眼帘更是眯成了一条细线。 斜斜的雨幕中,雨巷尽头,一个身着火红貂裘的男子立身在巷子的尽头,擎着一把梅花雨伞,雨水顺着伞边汇聚成一条条晶莹的砸落在地面上,男子带着一张奇异的鬼脸面具,一只手按在腰间古拙长剑上,一步步向着这里走近,像是酆都鬼门中走出来的鬼怪! 巷弄里面随着男子的一步步走来,脚下溅起混浊的泥浆,曹子安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走进的诡异男子,一直等他走进。 “曹子安?” 曹子安不惊不惧,镇定自若的打量一番眼前的年轻人,然后思索了很久之后才开口。 “可是二世子殿下?” 他似笑非笑,嘴角噙着一丝戏谑,完全没有身处险境的那种危机感,自己算是半个暗杀的鼻祖,对于这种手段自然有着十分的了解,故而即使知道自己的死士消失也没有自乱阵脚。 姜阳生哦了一声,声音高了几分。 “何以见得?” “曹子安毕竟追随王爷数十载做幕僚客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早已料到会是卸磨杀驴的结局,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曹子安避过了刚才的那个问题,而是针尖麦芒的刺出姜贷要卸磨杀驴的做法。 虽然鱼临道曾经跟姜贷建议曹子安暂时不能死,可是姜贷却执意摇头,用朱笔写下了曹子安的名字,算是判了死刑。 大手一挥,朱笔一划,判‘判官’死刑! “原本你能再活几年。” 姜阳生长剑缓缓拔出一寸,而后停住等待曹子安的下文。 曹子安自嘲的笑了笑,满脸绝望,面色怨毒阴沉,狞笑道:“再活几年还不是逃不过这样的结局,如今就算殿下你不下手杀我,自然还会有其他人来取我想上头颅,这样看来还不如死在殿下手里来的值当,至少为殿下以后填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想知道为什么我猜出殿下的身份,毕竟我跟鱼临道同僚这么长时间,那个牛鼻子的手腕我还能看不出来?” 见到姜阳生不置可否,曹子安接着说:“前两年传出二世子殿下要练剑,至于练成与否都不重要,这都是鱼临道刻意传出来迷惑世人的真假参半的消息,呵呵,一个臭名昭著的世子能够练好剑?鬼才信,可偏偏我信,你们兄弟两个性子随着王爷都阴沉的很,定然不会跋扈到人们口中所说的那般顽劣不堪,前段时间传出了二世子殿下客死他乡的噩耗,我就怀疑这是鱼临道暗渡陈仓的手笔,一直到今晚三名暗中死士隐退我便猜出其中隐情,我想殿下此行索命的不止曹某人一人吧?” 姜阳生点头,承认此行要杀的不止曹子安一人,怀里一份临行前鱼临道交予的朱笔名单里面写着十几人的名单,他们都是必死! “曹某人前半生为北莱的兴盛大业殚精竭虑,天意昭然,若是王爷执意想要杀一个已经不足为虑的曹子安而寒了天下谋臣的心,曹子安认死!” 面具下,姜阳生皱了皱眉头,这个曹子安不愧是老谋深算的狐狸,将杀自己结果说成是道义之上,不过事先鱼临道却是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二世子殿下在人们的眼中早已经是个死人,谁会想到是他! 慷慨赴死无非是必死无疑却想要名垂千古罢了,沽名钓誉的文人思想姜阳生不甚了解。 “如今你死后正史上会把你写成忠义当头的谋士。” 姜阳生小声说道,而后青雀剑一寸寸拔出。 大雨瓢泼而下,眼前的雨幕厚重起来,狭小的巷弄变得模糊起来,姜阳生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梅花伞,收剑归鞘之后,捡起地面的鲜血淋漓的头颅,在曹子安湿乱的头发上打了个结,曹子安死不瞑目! 可悲的是一代谋臣,算不上忠肝义胆却落了个凄厉下场,即使心有不甘却也于事无补,他的聪明就是最好的催命符,安心在白寒城当老祖难道不好?非要一仆侍二主,做大周王朝的走狗,上面谍子不是谁都能做的。 走到巷口的时候,一个身着花布衣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畏畏缩缩的躲在墙角,面带畏惧的看着提着因为雨水浸泡而发白发涨的曹子安头颅,眼神之中的恐惧掩饰不住。 雨水瓢泼而下,没有雨伞遮挡的小姑娘浑身湿透,显得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姜阳生走到小姑娘的身边俯身蹲下,让雨水不至于淋到她单薄的身上,而后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合上小姑娘因惊恐而空洞的眼帘,不让她看到自己手中的恐怖景象。 刺杀组织酆门的一代‘判官’的曹子安被枭首城头,那天夜里人们只看见一个身着红貂裘的鬼面男子穿过雨幕登上城头悬挂曹子安的头颅,而后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夜色里。 ··· 第三十一章野丫头

··· 打着梅花伞,姜阳生摘下鬼脸面具,走出白寒城,雨幕把天空压得越来越阴沉,大水似不要钱一般倾泻下来,城中的地面上积攒了一湾水,雨水砸落下来却是砰溅大把大把的水花,姜阳生皱眉,猛然回头望向身后,只见刚才那小姑娘怯生生的跟在自己身后,她跟自己保持一段距离,亦步亦趋,在雨水中踉跄前行,似乎是对姜阳生手里提着头颅产生恐惧感。 姜阳生停下脚步,小姑娘就停下,远远地瞧着他的背影,单薄的身子在噼啪作响的雨水中踉踉跄跄,很多次都跌坐在泥水泥泞中,她也不气馁,颤巍巍爬起身后,白瓷脸上都沾满了泥巴,而后又被大雨冲刷去,这小姑娘倔强的很,自始至终也曾不主动跟姜阳生走近,只是远远跟着。 姜阳生先前停步,原本以为小家伙会跟上自己,可是没有想到小姑娘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姜阳生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脚下加紧步子,快步消失在雨幕中。 等到来到一个破败的道观的时候,大雨已然有倾盆之势,宛若水帘从天幕之上悬挂而下,道观已然坍圮大半,屋顶也残缺漏雨,柴门早已腐朽,只剩下半页门框吱嘎吱嘎作响,寒风夹杂雨水吹进门中,姜阳生升起柴火,脱下湿漉漉的貂裘皮+,≈衣架在火上烘烤,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来,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张防水的羊皮纸,划去上面朱笔曹子安的名字。 外面的雨水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一段时间后,那件貂裘衣差不多干燥,姜阳生起身去拿貂裘,然后推开那扇早已经遮不住风雨的门,看到那个小丫头片子就躲在门外瑟瑟发抖,小丫头的衣物单薄,此时被淋了个通透,被秋风一吹,浑身都发紫透青,小丫头倒也倔强,宁可躲在门外风吹与雨淋也不肯进门避雨。 “进来吧。” 姜阳生此时摘下了鬼脸面具,笑意盈盈的对着小丫头说。 小丫头叉着腰,鼓着腮帮子气鼓鼓扭头不去看姜阳生,一副老气横生的样子,丝毫不把姜阳生的话听在耳中。 “不进来就关门了,反正外面的豺狼虎豹多了去了,就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姜阳生翻翻白眼没好气道。 “你个大坏人!” 小丫头说完,偷偷瞄了一眼姜阳生,见到后者脸上一副认真的样子,小姑娘信以为真,被吓得不轻,然后赶紧跻身进门后。 姜阳生摸了摸鼻子,自己这算是出力不讨好吗? 姜阳生仔细端量一下,小姑娘有着胖嘟嘟的脸蛋,红彤彤的,跟个瓷娃娃一样,小丫头四五岁的样子,此时浑身被雨水浸湿,身上不断往下滴着雨水,蹲在火堆面前拿着一只枯木枝挑拨柴火,对着噼啪作响的柴火沉默不语。 “脱下衣服烤干。” 姜阳生说道,眼神带着促狭之意。 小姑娘回头瞪了他一眼,一点也不生分,老气横生的骂了一句,像是良家黄花闺女被人调戏了一样。 “登徒子!” 姜阳生老脸顿时一片通红,被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片子说自己登徒子怎么感觉就像在青楼里面被老鸨调戏了一样。 “老子会看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等你十几年后再说这话老子才会考虑一下。” 姜阳生听完之后哑然失笑,气不打一处来。 回瞪了一眼,姜阳生故作凶狠道:“脱不脱,不脱冻死你个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 小姑娘被凶了一通,红着眼低头看着自己露了一个洞的绣花鞋,一只脚趾不听话的露出来。 “行了,真服你了。” 姜阳生一阵头大,把自己的貂裘扔给小姑娘,自己腾出那块干燥的地方挪到其他地方去,把地方让给小丫头。 小丫头捧着柔软的貂裘衣服裹在身上当作被子混混沉沉睡觉去了,也不见得多感激姜阳生。 无论谁对上这样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姑娘都会头疼的,自己一个大男人带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跟个小尾巴一样,太拖累了,姜阳生思考什么时候把小姑娘甩掉,不过荒郊野外自然是不行,况且在这个小丫头的有谜一样的身世,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她带在身边,他生怕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繁琐事情,到时候拖泥带水一大堆事情迎面而来还不让人头疼死! 姜阳生从小到大根本不怕事,更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要不怎么会没事的时候就欺负欺负周边的高粱子弟,什么大纨绔世家子在北莱二世子的眼中都不够看的,三番五次收拾完之后都老老实实,见面都低眉垂首恭敬叫声‘世子殿下’,北莱城中的齐参福杨毓秀吴当归等人不都是这样打出来的感情? 当年吴当归被姜阳生收拾的鼻青脸肿的时候,吴当归的老子更是气急败坏带着吴当归直奔北莱王府要讨个说法,更是放言要是姜贷不约束自己的儿子他就卸甲归田,吴当归的老子是跟姜贷一起打天下的老人,性子倔强的很,不看到姜贷收拾二世子就不会去,一连好几天就呆在北莱王府里面,最后逼得姜贷没有办法见到吴当归爹之后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大抵意思就是小辈之间的事情小辈们自己解决,连这点能耐都没有还不如回家种地呢,我姜贷的儿子要是被小辈打了我绝不会出头,出了头就折了面子,一个整天靠着祖辈功勋来逞威风的人一辈子没出息,儿孙自有儿孙福,光靠老子积攒的家底只能坐吃山空。 最后事情不了了之。 一夜无眠,姜阳生早已经习惯了失眠,跟老孔一万六千里游历时候被人追杀跑一天一夜也不是没有过,后来在摘星楼为了尽早读完剑谱秘笈时常夜晚挑灯夜读,世人眼中放浪形骸的世子殿下不可谓不拼命,可是却又谁知道呢? 天下人不过都是些势力人罢了。 第二天一大早,夜晚的瓢泼大雨转小却没有停息的迹象,而是化作了薄薄的雨丝淅沥沥的下到地上,去山中找了些吃食,大抵是些野芋头之类的东西,放在炭火中烘焙一段时候取出,姜阳生吃下一些,然后起身踹醒畏缩在貂裘大衣里面酣睡的小丫头。 小丫头片子起身摇头晃脑的,气鼓鼓的瞪了一眼姜阳生,嘀咕一声大坏人,然后起身折叠起那件貂裘,整整齐齐放在一边。 递给小姑娘一个烤山芋,看着小丫头满嘴黑炭津津有味地吃着,姜阳生随口问道:“小丫头片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嘴里塞满烤山芋,显然饿极了,只是茫然的摇摇头,瞪着一双水晶一样的明亮大眼。 “你不和把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吧?” 姜阳生无语道。 小姑娘嘿嘿笑了笑,一块山芋从嘴里掉了出来而后赶紧闭嘴,生怕山芋再掉出来。 “瞅你那熊样!” 姜阳生嘲笑道。 小姑娘翻翻白眼,瞪了一眼,似乎好不解气,于是在瞪了一眼。 忽然姜阳生想起了自己身边的那个怯生生的丫鬟阿市,曾经阿市也这么瞪过他,随口说道:“再瞪,再瞪把你的眼睛抠出来当炮踩咯!” 小姑娘做法跟阿市大相径庭,不断翻白眼丢给姜阳生,瞪得时间长了小丫头仰头一倒似乎是瞪累了,亦或者是缺氧晕厥。 不长时间她自己摇头晃脑的爬起来,拍拍身上已经洗的发白衣物上的尘土,打了个饱嗝,小小样子,憨态可掬。 姜阳生抬脚轻轻踹了踹小家伙,然后笑道:“你都看见我杀人了,还跟着我干什么。” 小丫头抬起头,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一双无辜的水灵眼睛瞪着姜阳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伤悲。 姜阳生捡起地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貂裘,然后披在肩上,目不转睛的望向小丫头,这个小姑娘看样子不像是普通农家走出来小家碧玉,应该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大家闺秀,可是放着好好的家不回去跟着自己算什么?况且自己这次外出可不是跟上次那样是戏耍去,很多时候都有莫大的危险,带上这样一个小尾巴关键时候就要分心岂不是要吃大亏?何况姜阳生眼下连自己都保护不周全,怎么可能保护好小姑娘呢。 想想都头疼,可自己偏偏不能不管不顾。 “知道自己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小丫头还是茫然的摇了摇头,吃的满嘴黑炭,咧嘴嘿嘿一笑。 姜阳生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对上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小丫头也是自己倒霉。 屋外的雨势变小,姜阳生拾起地上的梅花伞,收拢起来,出门走出去,一只手习惯性的按在刀柄上,一只手极不情愿的拉着一个比膝盖高不多少的小姑娘,小姑娘看着姜阳生一脸不嫌弃的表情,双眼使劲白了他一眼,任由姜阳生拽着她走,亦步亦趋。 下了一晚的大雨终于收敛起来,天空放晴,薄雾冥冥,东边天边墨云之后是一片晨光熹微,一个火红貂裘的年轻人领着一个矮矮的小姑娘渐渐走远,小姑娘的嘴角勾起一丝微微的弧度~~~ ··· 第三十二章‘光就居\’有白无常

··· 光就楼是梁蒲县远近闻名的茶肆,生意一直红红火火,老板是个不温不火的胖男人,油光满面,人如其名,胖男人叫温沉,对上谁都是一副不恼火的弥勒笑脸,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操持小小家业,有个细腰肢的婆姨,那个婆娘每天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站在茶肆边上对着来往的相貌不俗的顾客暗送秋波,温老板似乎是眼神不太好,对此视而不见,一些个胆子稍大些的壮汉子都会趁着老板打瞌睡的行当里摸摸老板娘的翘臀,对此老板娘也是一笑了之,遇见帅气的小伙子指不定还会附和一下,做个欲拒还羞的姿态出来。 听名字叫做‘光就楼’,其实也就是一个搭建在路边比起寻常茶肆稍大一些的茶肆罢了,不过老板为了听起来雅致也就请附近教书先生给提了一个大雅的名字,名字什么意思性子糙的老板不知道,肚子里面没有什么墨水,只一味知道字写的好看。 附近的人走在路上渴了就一屁股坐在露天的板凳上,叫上一壶温热的茶水喝上半个时辰跟老板聊聊才舒心,老板人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论什么话题都能扯上老远。 这天,梁蒲县不宽阔的行道上走来一大一小两人,小的那个是个姑娘,生的粉嫩,脸蛋圆鼓鼓的,活脱脱一个瓷娃娃≮,√,让人心生怜爱难以释手,瓷娃娃坐在身着火红貂裘男子的肩头,手里拿着一枚外表炭黑的烤山芋,往嘴里赛,腮帮子鼓鼓的。 两人来到茶肆前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然后叫了壶不贵的茶水,这两人自然是姜阳生和那个没名没姓的小姑娘,姜阳生把小姑娘从自己的肩头摘下来而后放在身边的板凳上,小姑娘的身高太矮了,嫌够不着桌面,气鼓鼓的翻了翻白眼,然后费劲地爬上桌面坐在桌面上,坐在姜阳生对面,杵着肥乎乎的小下巴瞪着姜阳生,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相顾无言却也有些滑稽。 姜阳生没好气地瞪回去,小丫头再次瞪回来,两个人互相丢白眼,这一路上没少挨小姑奶奶的白眼,一个不顺心就被瞪上两眼,好似天下所有的不满意都是跟自己有关一样。 不一会,脸上浓妆艳抹的老板娘端出茶水,摇曳着腰肢一扭一扭走过来,垂首俯身时候胸前的旖旎风光尽显无疑,不禁让人心旌摇曳浮想联翩,若是一般定力的人估计此时要受不了兽血沸腾起来,姜阳生没有故作高清,也没有放浪过分,而是适可而止,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媚眼瞟了一眼前的俊俏小哥,要是眸光能够扒下人的衣服那么姜阳生的衣服在被扒了七八遍了,姜阳生也没有在意老板娘略带侵略性的眼神,而是摆上粗劣茶碗,提壶倒上三碗茶水,一碗递给摆在小丫头的面前,一碗自己捏起来喝了一口,另外一碗摆在老板娘的面前,抿了一口寡淡的茶水然后笑道:“泉从石出情更洌,茶自峰生味更圆,老板娘,你家的茶是好茶,可惜水不行。” 老板娘媚眼抛来抛去,笑道:“山野村庄,哪来那么多的泉水,不过是打村前的井里提上来的井水。” 说完老板娘搬来条长板凳坐在姜阳生身边,屁股下面挪了挪试图靠近面前这个俊朗的富贵公子,她一只手拄着玉锥下巴,一只手握住胸前的白瓷茶碗,胸前的浑圆在桌子的挤压下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弧度,一双媚眼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来。 “这个名字雅致,字更好!” 姜阳生没有在一个问题上做过多纠缠,伸手指了指悬在头顶上招摇在风中的幡子。 老板娘掩嘴轻笑,然后说道:“还不是我家那个说名字要起的雅致一点,不然会被茶客瞧不起,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歪道理,然后从教书先生那里求了个名字。” 说完,老板娘眼角瞟了瞟姜阳生腰间的青雀,但见这位公子腰间的长剑锋芒毕露,似乎眼中有着浓浓的忌惮之色,不经意间瞧见他手上那多处老茧便是知晓这位公子不是寻常膏粱子弟那种花架子。 “光就楼,我倒是听说佛门中有光就居一说,你知道这其中到底有没有联系?” 说完姜阳生笑眯眯的望向风姿绰约的老板娘0,但见老板娘面色如常,掩嘴笑道:“公子,真会想,咱们这小地方可不敢攀比佛门大树,况且奴家也不信那些歪门邪道。”只不过眼神清冷了不少。 姜阳生点了点头,继而问道:“如今江湖出现张榜枭首一说,只要名字出现在朱榜之上的江湖人都会被枭首示众,老板娘可知道?” “这个自然知道,不过那些个打打杀杀小女子可消受不起,我家夫君也是天生怂胆,遇见打打杀杀的见到之后估计三条腿都会吓软,哪里会去知晓这些东西?奴家劝公子你也别去,搞不好溅了一身血。” 老板娘作出一副害怕的神情,只不过一只手却悄然伸到腰间。 “哈哈,老板娘别冲动,小弟叫姜海,别人介绍来的,家里有个哥哥,我是庶出,这次出门无非想要扬名立万,气气家里那个没用的老爹和跋扈的哥哥。” 姜阳生打了个哈哈,笑着解释道。 “公子,你要扬名立万找奴家有什么用啊,大可参加科举,指不定哪天公子就金榜题名了,奴家除了一个清白的身子之外别无他物,要不一并与你了,等到日后公子成名之时也好挂念小女子一番。” 姜阳生翻了翻白眼,这个老板娘太能装了,自己把话都挑明到这份上了还跟自己在这里装糊涂呢。 “老板娘瞧瞧这物件认识不?” 姜阳生从怀中摸出一枚泛着绿锈的青铜钱扔在老板娘眼前,铜钱外圆内方,却与普通钱币迥乎不同,此时在油腻的桌面上打转,良久之后才停下。 老板娘的眼神凝成一条细线,仔细的盯着旋转在眼前桌面上的铜钱,笑道:“小哥从哪里弄来的?这一看就是有年头的老物件,指不定就是什么稀罕东西呢,卖出去之后还不在城中买处豪宅!” 只不过此时老板娘的眼神之中在也没有那种猫戏老鼠的戏谑,一双美眸开始凝重起来,眼神中疑雾重重,似乎在斟酌什么心事。 许久之后,老板娘翩跹起身,收敛起魅惑的眼神和轻浮的姿态,示意姜阳生跟上,姜阳生起身,对着此时坐在桌子上无所事事而发呆的小丫头说道:“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小姑娘极为不情愿地努努嘴,任由姜阳生跟着老板娘走进酒肆中。 昏暗的酒肆里,一阵阴暗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整个屋子都充斥在一种茶叶的味道,一盏昏暗的灯盏在无声燃烧,释放出并不强烈的光芒。 温沉坐在一张油光锃亮的桌子前,双肘拄在桌面上把玩手中的那枚奇异的铜钱,眼神之中充满则玩味,对面站着那位始终面带微笑的年轻人,温沉看看年轻人看看手里的铜钱,良久之后才开口笑道:“这确实是我们酆门白无常的信物鬼钱,只不过这位小兄弟,还请说出你这枚鬼钱的来历。” 温沉笑起来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是一种淫浸上位多年练就出来的阴沉如水。 “当年在江南游历的时候我的半调子师傅给我的。” “哦?” 温沉的眉头一挑,然后笑道:“你那位师傅叫什么?” 姜阳生皱了皱眉头,略微有些怒意,行走江湖很少会有徒弟直呼师傅的名讳。 “还请见谅,职责所在。” “秦淮河,郁仙仪。” “没错,郁仙仪是秦淮河的白无常,只不过没有听到过他新近有收徒的传言。” 姜阳生眉头拧成一个结,而后抬起双拳护在自己的胸口,沉着呼出一口气之后这才将双拳从自己的胸前以一种近乎有悖于常理的角度打了出去,这种拳法丝毫没有美感可言,甚至带着一丝笨拙和丑陋,可是偏偏就能从胸前猛然推出,气势不俗。 “这是起手式。” 姜阳生徐徐收势之后,沉声说道。 刚才他打出的这招起手式是郁仙仪的招牌拳法,虽然仅仅是起手式,但是这种不外传的拳术自然是身份的象征,毋庸置疑! 在秦淮河一代,郁仙仪有‘谪仙’的美誉,不仅剑术超群而是还是一代拳师。 温沉眼中的警惕之色消减了几分,而后摆了摆手,原本一直恭敬站在远处的老板娘起身带领姜阳生走出去。 走出昏暗的小茶肆,姜阳生抱起小丫头,将她放在自己肩头,后者因为等待的时间长了不满的叉腰鼓气。 “公子,以后我们会以特殊的暗语联络,朱榜上的任务也是按照等级来发布,功劳大小也就决定了接下的单子大小算的,具体的我就不啰嗦了,想必公子心中早已经清楚地很。” 姜阳生点头,也没有回头,抱着小丫头就走。 ··· 第三十三章青楼琵琶夜铮铮

··· 在附近的梁蒲县中找了个在闹市区的小客栈,小客栈满打满算也就十来间房间,梁蒲县不是什么繁华富庶的地方,能住宿在这里的人自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小客栈的生意冷清,客人也是稀稀拉拉有一个没一个,连带着店小二的热情都消减的所剩无几。 被冷漠的小儿带上一间偏僻的角落房间,看屋里桌面上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想来也是很长时间没人住了。 找来一条毛巾跟小儿要了盆凉水,姜阳生自己费了些时间把房间打扫干净,然后让摘下青雀放在一边,坐在红木圆凳子上,小丫头蹦跶一天也累了此时倒在床上睡着了。 如今跟自己酆门的人接了头,也交了投名状,此时算是‘酆门’的一个低级刺客杀手,离死士还差的远呢,虽然‘酆门’是北莱自己旗下的暗杀情报组织,可是如今自己身份也不是什么北莱二世子而是姜海,一个小世家的庶出子弟。 ‘酆门’还真是可怕啊! 姜阳生此时不由一阵叹息,今天见到的温沉应该是‘酆门’齐鲁州分部‘光就居’的一个无常,至于是白无常还是黑无常就不得而知了,按照姜阳生先前了解到的情报来看,‘酆门’分部共有十八个,象征着佛门的十八层地狱69,⊕,有一个实力高深莫测的‘阎王’,然后每一层地狱都有两个黑白无常,黑白无常掌控着一个分布的所有,其中一个掌控刺杀,一个掌控情报,每一层地狱都有十大阴帅,都是一等一的刺杀好手。 鱼临道曾经说,当今‘酆门’阎王高深莫测,甚至能够刺杀纳气合神的神仙,而每一个无常都是一品实力,十大阴帅实力各不相同,但却在某一领域独占鳌头。由无常发布朱榜,而后由各大杀手刺客按照自己的实力揭榜暗杀,成功者获取丰厚的利润回报。 朱榜上的名字只要有人出高价钱就能杀,小到平民,大到王侯将相,只要你能出得起等价值的钱财物品,‘酆门’一概杀的了。这不是嚣张,而是‘酆门’真的能够做到,即使你有纳气合神的神仙傍在身旁也照杀不误! 按照‘酆门’十八个分部,其中十个隐藏在其他的州郡,两个藏在皇城脚下,还有六个游历在王朝疆域周围的其他王朝,比如极北地区的犬戎就渗透了‘酆门’的一个分部。 ‘酆门’的情报不仅仅是收集王朝的动向还有监视王侯的动向,而今的‘酆门’师承先皇的情报组织‘天网’,只不过随着先皇的驾崩‘天网’组织也就分崩离析不复当年鼎盛,鱼临道当年在‘天网’的基础上青出于蓝胜于蓝一手打造出了‘酆门’,只不过如今的‘酆门’比起当年的‘天网’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加完善也更加冷血无情。 朱榜上的任务按照天干分为十个等级的任务,天字号任务最为苦难堪称九死无生,鱼临道曾经说过,暗杀孔道德这种纳气合神的剑仙在酆门里面也只不过是‘乙’级的难度,可见‘甲’级任务有多难! 无论多难,姜阳生都要在‘酆门’留下来,按照鱼临道的布局至少要完成一个丁级任务,姜阳生苦笑,如今看来丁级朱榜也不是那么简单,不付出点什么还真不一定能够办到,‘酆门’中有很多隐藏的大能者,甚至一些个隐退江湖很久的老怪物都心甘情愿的进入‘酆门’当一个客卿。 ‘酆门’按照功绩给予相应的奖励和报酬,故而一些个江湖无名小辈都想借着‘酆门’的高杆扬名立万想要一鸣惊人,年轻人如过江之鲫,可却声名鹊起的聊聊几人罢了,大多如石沉大海最后搭上自己的性命。 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自进入‘酆门’起做起个小喽啰开始就要有这个觉悟,这里面哪个不是想要空手套白狼的主?哪个不想一夜之间扬名整座江湖?可是又有几多人尸骨无存! 鱼临道说剑术靠悟,靠一步步在血海尸骨上踏出来的脚印来印证自己的剑道,故而鱼临道下了一步险棋,让姜阳生进入‘酆门’,这本来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能保证全身而退!不少有名的刺客前一天还在风花雪月醉卧青楼,然后接下来就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天色渐暗,姜阳生叫醒睡得喷香的小丫头,出去吃了顿晚饭之后小家伙再次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天色完全黑暗下来,姜阳生走出客栈,趁着夜色浓墨一般悄然临近梁蒲县附近城中的一处歌舞升平的青楼。 青楼在当下这个安逸的社会中无疑是最让男人遐想放纵的**,每到夜晚临近,大小官员都陆陆续续乘坐花轿马车聚集到城里青楼之中,整个青楼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大小官员也乐意之至凑在一起,不谈政事只谈青楼花魁的丰乳肥臀和纤细腰肢。 这个叫做千花坊的青楼幕后是个城里大官员,听说牛气的不得了,以至于每天晚上附近州县的大小官员都会脱身赶往这里喝花酒捧场,故而千花坊的生意红火长久。 千花坊的每个姑娘都有一个单独的房间,独守在空房里面等待着下面大老爷竞价完然后来房间里面宠幸她们。 在每个姑娘房间的外面都挂着姑娘的牌子,牌子上面记述了姑娘擅长琴棋书画还是擅长引吭高歌,几乎每一个青楼姑娘都有自己的拿手好戏。 姜阳生顺着人流走进了青楼中,身边一些个大腹便便的官员会禁不住打量他几眼,眼神之中多是好奇之色,大抵是这个小伙子模样俊俏的很,放在大街上哪家姑娘不都得要死要活的跟他私奔,犯得着来这里找乐子? 千花坊的姑娘出价高者得之,谁出价高,谁才能进入闺房与姑娘温存欢好。 姜阳生走进大堂,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周围是一些谈笑风生的官员,这些官员大多是从老远的地方专程赶过来的,每天晚上周围十几个县的大小官员几乎都到齐,这处青楼俨然成了官员们心中的庙堂,就连梁蒲县的县令此时估计也在人群中,小小的县令也专程驱奔数十里来到千花坊给幕后的老板捧场,足见幕后老板的架子有多大。 一楼大堂中空,在人们的头顶上吊着一个铁笼子,笼子的四周装饰着娇艳欲滴的花,不一会,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老鸨被几个粗壮赤膊大汉抬着送上了笼子里面,老鸨的岁数也不大,也就三十岁左右,徐娘半老可却风韵犹存,以前年轻的时候是千花坊半红不紫的红牌,而今不这个年岁按照规矩也就不需要接客,故而当了个老鸨妈妈,只不过相对于其他年过半百的青楼老鸨说这年纪当老鸨有些可惜了,曾经有一个半大不小的官员私下曾经想给她赎身,娶回家们,可惜这半老徐娘说了这辈子不会嫁人,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带好手底下的姑娘们,挣足了银子等自己死的那天买副好棺材就行。 老鸨手里拿着一个绣球,一人的铁笼子高高悬空,下面所有人都不禁仰视透过那条罗裙裙摆看尽老鸨裙底旖旎风光。 她格格轻笑一声,而后徐徐坐下身来,在她的屁股下一个精壮大汉跪伏着,大汉后背被当作椅子一般跪伏在那处。 轻轻挪了挪臀瓣,这个几年前千花坊的红牌轻叩贝齿:“各位爷想来都是咱们千花坊的老主顾,具体的流程我也不多说,谁出的价高,姑娘的房门钥匙就给谁,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随你去,去各位的府上也好还是在千花坊的大床上也罢,随官爷您。” 顿时场下一片嘈杂,一些个大小官员,不论官场上对头还是不对头此刻都跃跃欲试,对红牌花魁志在必得的样子。 姜阳生双手环胸扫视一周,心下大致了解。 青楼是数得上的销金窟,而千花坊又是那种数一数二的风月之地,不似那种小县城的破旧勾栏,千花坊的头牌姑娘在外面也是闭月羞花的美人儿,那个官员哪个见到了不是一脸垂涎三尺的猪哥样子!能来得起这处的官员不管官职大小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以北莱官员的一年俸禄来算哪里容得下他们来这里一掷千金?想来私下收取的贿赂也不在少数。 姜阳生出神的时候第一轮叫价已经开始了,只见二楼扶栏处,一个俊俏年轻的小龟公搀扶着一位身着青色罗裳的青伶站在扶栏处,这姑娘年纪轻轻想来做这事时间也不长,容貌在姜阳生看来也是中等资质,只是身段婀娜,让人浮想联翩,原本在寻常勾栏里面能当个花魁的容颜姿色在如今千花坊这个女子争奇斗艳的地方只能算是中人之姿。 嘈杂间一楼品茶附庸风雅的一群官老爷开始叫价,一个个原本在官场上有意见偏差的人此时较起劲来,原本寻常价格就能卖春一晚的姑娘在众人的抬价下一路飙升到令人咋舌的价格,而且还不曾止步。 姜阳生听到这种令人发指的抬价之后也不禁哑然失笑,想起姜环和自己以前做的糊涂事情,当年兄弟两个在各大青楼可没少砸上冤枉钱,说一掷千金都不为过,如今想想此时情景也如当年那般,姜阳生不在意这些官员究竟有多么贪腐,毕竟如今这种贪污**已经是北莱官场里面的大气候,官场自古以来就是藏污纳垢场所,一些个空有一身本事却无仁德的官员比比皆是,尸位素餐倒不是大罪责,最可怕就是曹子安那样鱼肉百姓为祸一方。 北莱不是鱼米富庶的地方,百姓生活向来就不轻松,除了担负起沉重冗杂的税收之外还要承担自己的家庭开支,故而每个人生活都不容易,饥寒交迫之下难免生出逆反之心,北莱民风好斗,如不是眼下北莱的五十万铁骑让人生不起反抗的心理,否则北莱揭竿而起义旗高举的事情比比皆是,始作俑者还在这些贪官腐吏,他们是北莱腋下的恶疮,动之则伤筋动骨,不动还心生嫌恶,如今只盼北莱王哪天能够一狠心壮士断腕也似的剜下这块恶疮。 姜阳生饶有兴趣的看着一群大小官员或是阿谀奉承互相吹捧,或是为了一个资质上等的红牌而争得脸红脖子粗,就像当年姜贷喜欢看文人幕僚互相口诛笔伐一样,感觉其中门道大了去了,乐趣也无穷。 很快,一群红牌名花有主,大腹便便的油腻官员挺着肚子上楼去敲自己买下的青伶花魁门,一时间偌大厅堂中只剩下一袭红貂裘的姜阳生安稳坐在红木椅子上,远处的一个淡妆轻摸的艺妓在素手抚琵琶,姜阳生端着茶杯,眯眼仔细听了一会,没有大家风范韵味却也不是小家碧玉,只能算是好听,算不得悦耳,似是见到厅堂里面人都走光了,那个年纪二十四五的女子放下手中的琵琶,端起身边茶盏掩面轻抿一口,而后看着远处孑然一身的姜阳生,眼角含笑。 青楼自古以来就是玩乐的风月场所,来这儿的客官哪个不是被下体支配的主?狎妓才是真道理,哪有花钱光看看就知足的道理? “公子,这偌大的千花坊难道没有瞧上眼的?” 女子打量一番姜阳生,也是心旌摇动,这个年轻公子长相太俊俏了,怎么着也是大户人家才能生养出来的,尤其是那双丹凤眼,估计很多女子见到都会心生嫉妒之意。 姜阳生笑着摇了摇头,望向这位素手谈琵琶的青伶儿,道:“我这人有些癖好,美人见多也就不稀罕了。” 青伶眉头一挑,掩嘴轻笑道:“公子这般美貌,难不成不喜欢女人?” 姜阳生哑然失笑,随即打趣道:“我可没有断袖之癖,只不过喜欢才女罢了,刚才瞧见你素手谈琵琶,原本想要狎妓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想和才女尽鱼水之欢。” 女子的双颊飞过一丝绯红,虽然容貌只是中等之资,本身在百花争艳的千花坊没有什么主顾垂涎,只不过仗着谈的不错的琵琶曲子在这里谋生活罢了。 “小女子也是生活所迫才沦落至此,公子既然想与奴家尽鱼水之欢,可是奴家至今不曾接待过客人,想要破例也不是无可能,就看公子腰包有多鼓了。” 女子娇滴滴说道,声音缠绵悱恻,让人半个身子都酥软了。 “钱倒是不多,一枚铜钱够吗?” 姜阳生戏谑道,一双丹凤眼略带促狭之意。 女子眼中微有怒意,只不过很好的掩饰下去,没有当场拂袖而去。 只见姜阳生从袖口里面掏出那枚酆门信物的奇异鬼钱,摆在桌面上,一手半掩着。 女子的双眼微眯,而后极其大胆的走到姜阳生身前,坐在姜阳生的大腿上,丰腴的臀瓣子在大腿上不着痕迹地蹭了蹭,她伸出一双布满老茧的素手捏起那枚鬼钱在眼前打量一番,而后轻轻塞回姜阳生的怀里,一双手在怀中不安分的轻挠几下。 姜阳生没有在意她有意无意的挑逗,双手也不安分的在腰间游走,不过终究没有太过分,毕竟这里是青楼,坐怀不乱只能被人说成是故作清高。 姜阳生喝完茶,而后拍拍女子的臀部,女子起身,怀抱琵琶,翩跹离去。 姜阳生对着那道离去的身影笑了笑,身在风月之地有些事情身不由己,而后从怀中掏出那枚信物鬼钱,还有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笺,打开之后,字迹娟秀,整整齐齐,姜阳生嘴角翘了翘,转身离去。 ··· 第三十四章深宅大院有刀客

··· 朱弘济是个走南闯北的商贾,自古以来重农抑商,朝廷对于商人施以苛税,商人怨声载道,可是嘴上说归说,毕竟经商一途是财源滚滚来的一个途径,对此很多人趋之若鹜,朱弘济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从小摸爬滚打一路走来,半辈子的时光换来了不菲的财富,富甲一方算不上,腰缠万贯却是实打实的,梁蒲县十里八乡名气相当大,人人敬称一声‘朱老板’,虽然当下商人的地位一直很低,可是当钱财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地位自然水涨船高,朱弘济如今已经不再亲自跑东奔西押运货物,而后交给了自己的义子全权打理,自己做在家里等着数钱,惬意自在。 朱弘济更是在梁蒲县周围的广置田产而后把田产在租赁给佃户,从而剥削佃户,隐隐间要成了十里八乡最大的地主,而前段时间更是从主城大老爷那里花了十条小金鱼买了县官小吏当当,朱弘济从一个地位低下的商贾变成了高高在山的官老爷,谁见了都得低声下气。 这不,今晚去那个明码标价卖官鬻爵大老爷手底下的青楼捧场去了,不过朱弘济没有在青楼过夜的习惯,也是差遣下人把姑娘送到了自己府上,眼下青楼的那名青伶儿独自守在空房里面等待朱老爷临幸。 朱弘济有一个正房老¢,︾婆,不过是当年在江边走商运货时候遇见的一个琵琶女,琵琶女年长色衰,遭人摒弃,郁郁寡欢,朱弘济早年也不得志,于是两人凑在了一起,琵琶女委身为贾人妇,原本还能仗着徐娘半老尚且风韵犹存讨得朱弘济开心,可是如今朱弘济身份摇身大变,妇人地位也就江河日下,很长时间都不见朱弘济去她房间一次,于是每天以泪洗面,唉声叹气却无可奈何。 后来朱弘济又纳了房小妾,可是男人一旦有些地位和资本就喜欢喜新厌旧,一段时间过去后小妾也失宠了,朱弘济开始去青楼喝花酒寻求新鲜感,而今更加肆无忌惮把青楼女子领回家过夜,两个独守空房的女人敢怒不敢言。 朱弘济的义子也不是安分的人,朱弘济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一个从大雪窝子里捡回来的义子,这小子从小倒是聪明伶俐,知道怎么讨人喜欢,朱弘济一直对他视如己出,奈何自己婆姨也不争气,一直也没见肚皮有过动静,于是越来越气的朱弘济也就灰心,不再求着自己生娃子,毕竟老了也有心无力。 义子终究不是自己的种,渐渐长大之后便暴露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先是偷偷扣下一些钱财建立自己的小金库后来慢慢把自己的商行架空,这一切朱弘济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毕竟自己就这么一个义子,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慢慢的,那些跟着朱弘济打拼江山的老人都被剔除商行,朱弘济本以为这个小崽子能够消停一会,可谁知道,他竟然偷偷瞧上了朱弘济新纳的那房小妾,愈发变本加厉,深夜与她私会偷情被朱弘济撞见,而后彻底撕破脸皮,如今小崽子已经搬出朱家大院,自己另立门户,要不是朱弘济拼死阻拦,那房小妾也被这个小畜生带走了。 朱家大院在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奢华,有钱人家的深宅大院大抵如此。 夜晚,满月当空,朱家大院四周田野上秋天刚种上的麦苗在风的吹拂下徐徐倾斜,一袭火红色的貂裘在深夜的掩护下分外妖冶。 姜阳生临近朱家大院,这是他接下第一个任务,也是相对于朱榜上其他任务来说危险系数最小的一种,赏金也是最低的,要是他连这种任务都办不好,那干脆拍拍屁股回北莱当自己的潇洒二世子算了,还练剑做甚! 一个腾挪翻身过不高不矮的刷粉院墙,走进红灯笼高挂的朱家大院,姜阳生沿着墙角慢慢摸进了大院深处,沿着幽静曲折的小路走向后院的住宅。 虽然朱家大院在外人看来算是幽深了,可是在宛若迷宫的北莱王府之前根本算不得什么,北莱王府曲径通深,要是不熟悉路径的人一猛子扎进去指不定找不到北了呢,区区朱家大院算得了什么! 在朱家大院里面摸黑找了一通,姜阳生把里面的人的住处都摸得一清二楚,朱弘济的房间里面那个从青楼领回来的青伶儿此时住在最东面的一处厢房里,朱弘济自己则是在书房里面,而那两房太太此时暗暗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不再出来寻晦气。 昏暗的灯光里面,那个青伶儿已经脱光了衣服躺在舒适的大床上,披肩散发,混上上下透着一股子骚媚气,她早就听说这个腰缠万贯的大老爷床第之上有着特殊的癖好,眼下心中惴惴不安,默默念叨最好别是那种折磨人的变态手段。 朱弘济身边有一个算不上多么厉害的高手,使得一把宽背大柴刀,年轻时候行走江湖虽然小有名气,却惹了仇家被人剁了三根手指头,刀客原本年少轻狂的心慢慢冷静下来,也就隐退了江湖,后来被朱弘济雇佣,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刀客无时无刻都在朱弘济身边保护,这些情报都是‘酆门’给姜阳生的信笺上面提及的,这点情报对于‘酆门’近乎变态的情报网来说太简单不过了。 朱弘济此时坐在灯下,灯火燃烧的旺,填的灯油也是千金难买的黑鳍鲛人熬成的万年灯油,此时的朱弘济一脸阴森森,如同地狱修罗里面被扔进油锅里面煎炸之后满腹怨念的小鬼一样,他没有想到那个义子能够这么狠,把事情做绝,如今更是光明正大的接受了他的全部商行,而且还不要脸的又认了个义父,这是明摆着要把朱弘济辛辛苦苦一辈子打拼出来的身家性命全部拱手奉人。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反骨仔,把他养大竟然是个白眼狼! 可是朱弘济万万想不到的是他的这个义子会花重金买他项上人头。 姜阳生扯出那张鬼脸面具而后戴上,他心中盘算好了,想要杀朱弘济这个商贾,必须先宰掉暗中保护的那名刀客,偷偷摸摸袭杀不如光明正大杀来的痛快。 他缓步从屋檐下的阴暗影子里面走出来,刚想推门而入,只觉背后刀风袭来。 那名刀客悄然出现又悄无声息的出刀了! 姜阳生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而后拔出青雀反手一撩,脚下挪位,堪堪避开那凶狠的一刀。 他豁然转身,只见一名身着黑衣的矮小身影矗立在远处,手里面拎着一把银白色的雪亮大柴刀,那人个头很矮,将将到姜阳生耳朵处,可是手里却拎着一把刀背极为厚重的大刀,刀身竖立起来到他胸口处,一人一刀显得不伦不类,诙谐滑稽。 刀客见到一击不成而后,双眉拧成了一股麻花,但见眼前身着红貂裘鬼脸的颀长男子更加捉摸不透,既然能够避开他的刀袭,想来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什么善茬。 姜阳生主动出剑,他眼下不是那些行走江湖的侠客,打架杀人之前先要自报家门,刺杀就是讲究一个出其不意,而今自己正大光明就失了先机,落了下乘,处于被动地位。 姜阳生神情冷峻也不言语,而是手中青雀直接递出,剑下罡风呼啸,青雀轻吟,直逼那名刀客胸口。 他料准了这名刀客走的是以力破法的狂霸路子,这种路子算得上是江湖野路子,没有什么具体的门路,只讲究一个快猛!力求出刀一击毙命!相对于轻巧的青雀剑开说他的刀法在防守一方显得有些拙劣不堪。 那刀客想来也是混迹过江湖时间久了,不似姜阳生这种初次踏足江湖的小儿郎,即使面对姜阳生出剑刁钻也面色如常,丝毫不见慌张神情。 他一手横刀一手在青雀剑身上拍下,青雀剑道轨迹应声改变,而后长剑击向刀身,一刀一剑撞在一处,铿锵之声如环佩相击叮当作响。 ‘噔’的一声,姜阳生只感觉到持剑那只手一阵酸麻,一股力道由剑身逐渐传递到了自己的手腕虎口,青雀是把质地非常好的剑,撞击之后剑身弯出一个弧圆,而后簌然弹起。 姜阳生剑术之上没有领入门的师傅,即使记住了整个摘星楼七七八八的剑术秘笈却奈何施展不出,只能照葫芦画瓢,可却依旧不伦不类,难成气候。 当下他使出一个‘截’字诀,是从《武当剑法大要》里面摘取的一段手法。 青雀簌然弹起,而后在空中以一种近乎刁钻的角度横截刀客的腹部,刀客见状,冷哼一声,而后架刀后退,其间一脚上挑,逼得青雀改变了位置。 姜阳生蹬蹬倒退好几步,脚下吃力,在地面上踏出一个坑窝之后这才稳住身形,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心下大致摸透了这个矮小刀客的门路,跟自己一样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门道,只不过这刀客不似姜阳生这般有海量的秘笈供应罢了。 第三十五章我拜仙佛无用

那柄刀背足有四寸宽的大刀在地上划过,地面上顿时出现一道骇人的沟槽,铿锵作响,待到刀客定身之后,抡起大刀便是朝着姜阳生砸下,大刀在其手下呼啸作响,刀刃之下亦是罡风咧咧,这一刀力道大得出奇,大柴刀被矮小的刀客自头顶之上抡出了一个满圆,姜阳生面色生异,道声不好,而后一个辗转腾挪,堪堪避过那凛冽刀风。 最底层的江湖人,也就是那些剑术刀法没有入门师傅,仰仗自己摸石头过河,全靠自己摸爬滚打在生死之中感受技法,而他们悟出来的无非就是两种,一种就是眼前刀客这种‘力破万法’的刀客,另一种则是‘唯快不破’的剑客,这两种人放眼整个江湖比比皆是,虽然术法技巧之上造诣平平,可对杀人保命之道却是十分娴熟。 刀客一击不成也不羞恼,他的刀本来就是笨拙而力道奇大著称,被人灵巧躲避也不足为奇,一刀没有成功,转而第二刀悄然递出,第二刀探出之时较之第一刀更为迅捷。 一刀划过,雪亮的刀片在灯火之下渗着森然的寒意,姜阳生神情冷峻,谨慎对待,眼前的这个人比起曾经死在自己剑下的那些人不同,那些人明知自己必死无疑故而章法凌乱,导致气势不断衰竭,完全发挥不出自身实力的一二,眼前的刀客却不¤f,+同,他和姜阳生一样对自己有着十足的信心,都认为自己能够斩杀对方,两个人此时捉对厮杀将会更为血腥。 青雀剑重在一个‘巧’字上,力量上比不得刀客手中的刀,姜阳生左右突袭闪躲,努力寻找破绽,可是这名刀客不仅刀法密不透风,一套贴身刀法如同游龙一般密不透风,青雀剑根本难进分毫,刀客就连下盘腿脚功夫也是了得,一时间姜阳生竟难以寻出破绽,双方只得僵持不下。 刀客双手持刀柄,脚下一拧,粗制滥造的廉价布鞋在地面拧出一个深窝,尘土飞溅,顿时一阵刺耳的声音传出,刀客的腰间却是陡然扭曲,宽刀愣是抡出一个大圆摆过去,如同一尾青龙探江! 姜阳生眼见不妙,青雀横在胸前,双手奋力退挡,青雀与大刀撞在一起,铿锵作响,剑身被击打成一种半月弧度,如同一张拉成满圆的大弓,刀背砸弯青雀而后撞在姜阳生胸口,力道不减,姜阳生顿时感到胸口如巨石撞击一般,只觉一口闷气横在胸口,那股郁气从口中涌出时才发现那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姜阳生身形猛然倒退,卸去身上的万钧力道,姜阳生脚下一顿在地面擦出一道沟壑才止住自己的身形。此时姜阳生虽然精神萎靡不振可战意却陡然高昂起来,青雀复又递出,与柴刀绞杀在一起。 一面是鬼面貂裘男的长剑咄咄逼人,一面是大刀中年刀客的密不透风,两道身影在黑夜之中兔起鹘落,灯火晦明,杀气凛冽。 青雀点在刀背之上如同撞在一堵厚实的墙面上,姜阳生攻击不成,借力飞身后退,可是矮小刀客也是突步前进,咄咄逼人,不给姜阳生喘息的时间。 姜阳生终究是硬生生的扛下了刀客的一记狠辣背拍,硬生生挨下这一记力道出奇大的刀背给手中青雀争取了时间,他一剑直接扎在了刀客的肩膀上,而后顺势一划,半面手臂都鲜血淋漓,一些地方深可见森森白骨。 咽下涌到咽喉的鲜血,姜阳生咧嘴一笑,满嘴牙齿已然被鲜红染红,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还真得身板硬才能承受住了,好在自己的身板经历了两年的熬炼不似以前那般羸弱,可是承受住这样一击也是气海翻涌,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气劲差点被打散了。 刀客面色如常,无悲无怒,甚至没有瞧一眼手臂上的创伤,只是眼神更加凌厉,那只受伤的手臂握紧刀柄,每一次用力都会有大量血液淌出,染红了刀身。 此时屋内依旧是灯火通明,想来朱弘济对于这个刀客的信心十足,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在刀客的身上,如今更是想来个做壁上观,看看江湖人士打斗的血腥场面,姜阳生倒不担心这个商贾遁走,按照他那个大腹便便的体态,即使逃走能够逃出多远? 姜阳生青雀插在地面,一手拄着剑柄,伸出手擦了擦面具下嘴角的血迹,拔出青雀便奋不顾身的冲去。 人们都说真正的江湖高手厮杀是一招分胜负,不少人会说那是地摊上几文钱一般的‘武林秘笈’看多了,起初姜阳生也不以为然,后来见到了老孔一剑断江,白衣书生剑犁大江,后来的‘中原年轻第一刀客’掀翻自己的乌篷船之后姜阳生才恍然大悟,原来越高的高手分出胜负也就月越明显,不似街上泼妇骂街,痞子打架那般以时间长短来一较高下。 其实若是比拼杀人数,可能这个刀客不见得能有姜阳生杀的多,可是奈何姜阳生对敌经验不足,故而面对刀客只能暂落下乘,不敢与其缨锋,不得已采取杀敌自伤的手段。 此时他仿佛不要命一般,硬生生挨了刀客几刀背,被掏心窝的一脚蹬飞处去老远,可是终究是在刀客身上留下了数道狰狞恐怖的伤口,姜阳生还没有来得及咧嘴笑,只觉胸口闷堵,一口鲜血喷涌出来。 刀客身上四五处青雀剑留下的狰狞伤口,血流不止,可那刀客依旧是一语不发,神色肃穆凛然,姜阳生踉跄起身,蹒跚走到刀客面前,先是一剑削掉了刀客持剑的五根手指,而后依次挑断手筋脚筋,这才放下心来,噗通一生跌坐在刀客面前,望着垂垂将死的刀客大口喘息,只见后者想要努力抓刀,可惜一双手只剩下两根手指,其余手指尽数被人斩断。 “原来是个哑巴。” 姜阳生恍然,怪不得刀客先前一语不发,只是眼神如同蛇蝎一般阴鸷,原来是口中舌头被人断掉,发不出声音来。 此时刀客满眼决然的看着眼前这个看不出容貌的刺客,眼神之中无尽的遗憾。 姜阳生俯身看去此时刀客十根手指仅存两根,除却刚才削去的五根左手手指外,右手手指只留下两根,似是很早之前就被人砍去,从手上留下的伤疤看来这名刀客擅长右手刀,想到这里姜阳生后背不禁生出一层细汗,要是眼前刀客右手尚且完全的话,自己玩玩不敢与其缨锋。 休息了一会,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的刀客已经浑身颤抖,面色乌紫,出气多进气少,眼见是活不成了。 姜阳生拄着青雀剑一步步走到灯火通明的书房,此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硬撑着不让胸口的血气翻涌。 推开门后,只见那张大一号的太师椅上一个肥硕的中年男子仰卧在那里,他面如死灰,一片惨白,甚至连看人的眼神都死板僵硬起来,瞳孔涣散,战战兢兢。 或许见到那名保护他的刀客已然身陨,这个衣着十分考究的商贾手里持着一把剪刀,想要自尽却没有鼓足勇气,于是双手下垂作罢。 姜阳生伸手拽过来一把椅子,坐在那锦缎商贾的对面,而后轻咳起来。 “有人要买你的命。” 朱弘济点头,闭着眼良久不愿意睁开,心中万念俱灰,早已经猜透了其中原委。 “可怜我一生走南闯北,见了道观佛寺走进去拜一拜,凡有僧侣化缘,老道借宿都一并给予最好的条件,却没有想到一辈子拜神仙却死于非命,这是可笑啊。” 姜阳生摇头道:“求人不如求己,这个世上仙佛鬼怪没有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辈子都别想拜完,那些捞什子鬼怪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虚幻东西,要不一会你帮我下去问问到底有没有阴曹地府?” 朱弘济似乎是被这个刺客杀手的言语都笑了,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道:“就算有,怎么告诉你?” 姜阳生平静道:“我又不是神仙,得不来那长生不老,终有一天也会死去,要是真有阴曹地府,那就在那里说道说道。” 朱弘济的眼神之中满是凄然,如今自己明不由己更是莫大嘲讽,奔波一声结果徒作他人嫁衣,被自己的假子背叛难道不是最大的嘲笑? 朱弘济前半辈子礼佛,对于轮回生死一事情笃信不疑,他不知道自己的前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能让自己这辈子如此受罪,以至于众叛亲离。 哀莫大于心死! 姜阳生坐在对面,沉思了一会,而后挥剑一剑割喉! ‘酆门’是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不管你是好是坏,在这里只有情报和金钱交易,大奸大恶大善大美都不过是徒有虚表,禁不住利益的诱惑,什么‘仁义礼智信’‘善恶忠奸’都只是些没用的噱头罢了。 朱弘济拜了一辈子仙佛最后却落了个凄厉下场,难免叫人心中唏嘘不已。 ··· 第三十六章自古逢秋悲寂寥

··· 回到客栈前,姜阳生找了个地方洗刷掉身上的血腥气,然后回到了客栈中,小丫头窝在被窝里面酣睡,对于姜阳生的归来全然不知。 姜阳生蹑手蹑脚的点上灯火,而后坐在木凳上查看自己的伤口,这次受的伤不轻,那个刀客着实力道奇大,要是刀法再厉害一些估计今天自己小命就要交代在那里。 自己临出门前,姜环可是差点将北莱府库里面的灵丹妙药尽数搬给自己,要不是自己好说歹说姜环还不把府库半空咯?姜贷在一旁乐的见到兄弟两互相关照,也就视而不见,最后姜阳生只从中捡取一些疗伤妙药带走。 从怀里翻出一枚金色的药丸,弹进嘴里,而后闭眼静坐。 能进北莱府库的妙药哪个不是扔进江湖就能掀起一场争夺血雨的好东西,这种在外被叫做疗伤圣药的道门丹药出自鱼临道之手,而随着鱼临道在摘星楼画地为牢以后这种药丸就在江湖上绝迹,属于可遇而不可求。 睁开眼后天边已然晨光熹微,秋后的萧索落寞在这样的一个霜露夜晚尽显无遗,月光森寒,夜空尽显苍白。 推开窗,外面枯木枝桠上一片白色,这种白不是冬天大雪的白,是一种近乎苍茫的苍白,放眼望去,原本应¥≥,v该热闹熙攘的街市在这种氛围之下也缺少人情味。 自古逢秋悲寂寥! 小丫头这种年纪嗜睡,略带起床气,被姜阳生捏着鼻子叫起来之后张牙舞爪,龇牙咧嘴要咬他,姜阳生捏着她的小鼻子强迫把她的头抬起来,笑道:“睡不睡了?” 小姑娘气鼓鼓的叉着腰,而后瞪着姜阳生,僵持不下,再次缺氧而后仰头栽倒在床上,一会摇头晃脑的自己爬起来,坐在床上扭头不理会姜阳生。 姜阳生也不管不顾,对着自己起身自言自语道:“出去吃饭了,吃肉包子咯!” 小姑娘一听肉包子眼中炯炯有神,而后骨碌骨碌爬下床,揪着姜阳生的衣角亦步亦趋往门外走。 姜阳生对于这个小祖宗有些无奈,被拉着逛遍了整个街道,而后小丫头手里面拿着东西一样样往嘴里塞从来没有间断过。 姜阳生如今比较头疼的是如今怎么安置这个小丫头片子,自己漂泊在江湖中身不由己,带着个拖油瓶真心累赘,在这混乱动荡的江湖中飘摇自己都难以自保,况且带上一个小丫头。再退一万步讲跟着自己是要颠簸遭罪,小姑娘家这才多大,能受得了? 所以姜阳生打定主意要把小姑娘送走,至于在什么地方送给什么人,由不得自己还得小丫头自己去选择。 小丫头吃的肚子鼓鼓的,而后拍拍肚子,瞅了瞅姜阳生嘀咕说自己走不动了。 姜阳生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端起来把她放在自己肩头上,一大一小两人晃荡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大的肩头上坐着一个胖嘟嘟的瓷娃娃很是可爱,路人纷纷驻足看向这惹人怜爱的小女娃。 江湖是最不讲究情谊道德的地方,本来一个大好的江湖自打春秋不义战之后变得混乱起来,一粒粒老鼠屎开始揉进这个原本清澈的江湖中,紧接着一块块臭肉也纷纷下锅,然后江湖道义什么鬼的都开始慢慢被人摒弃,而今的江湖经过了几十年的发酵之后慢慢演变成了当下的格局,人们不再重视所谓的仁义礼智信,变得利益当头性命第一。 从为兄弟两肋插刀变成插兄弟两刀子,这个江湖愈来愈不讲规矩,老规矩已经如同虚设一般,而不再是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利刃,没有人再去遵守它。 姜阳生走出北莱王府,脱掉那身北莱二世子身份之后第一次胸腔中生出行侠仗义的豪情,不为别的,为了让齐鲁州的江湖更加的清澈透亮,而不是当下这种浑浑噩噩一潭浑水的状态。 纵马江湖,打破规矩,这不就是为了以后的北莱王扫清障碍? 可是该从何下手?姜阳生不得而知,一个号召天下的赤帝城都不曾能够整顿统御偌大的江湖,自己一个小小的无名之卒能做到? 不知不觉走到了千花坊,一个个年纪轻轻白面无须的龟奴龟公在千花坊的楼外招揽过往的行客。 见到姜阳生之后也不搭理,在他们看来这样俊俏的公子自然不愁漂亮女子跟在身边,想来也不需要进青楼这种场所。 姜阳生偏偏在他们惊讶的眼神中慢慢走进了千花坊,倚门而望的老鸨见到这俊俏的公子过来,连带着自己的涂满胭脂的老脸上都春意盎然,满脸的鱼纹褶子像秋后的菊花一样灿烂。 这个上了年纪的老鸨上来就抱住姜阳生的一只胳膊,用她松垮的胸脯在姜阳生的胸口不断上下蹭下摩,笑问道:“公子来这里冲着哪位红牌姑娘?” 姜阳生笑了笑,指了指此时坐在大堂中央素手弹琵琶的琵琶女,示意老鸨自己是来找她的。 老鸨满脸隐藏不住的春意,她把姜阳生看做了大手大脚花钱一掷千金的世家公子,一想到或许能在千花坊里砸下不少真金白银之后,声音都酥柔起来,仿佛一瞬间年轻不少岁。 “公子,这歌妓卖艺不卖身,您啊,还是另挑一个吧。” 姜阳生摇头,似乎打定主意执意要选这个琵琶艺妓。 见到眼前公子心念坚定,老鸨眼中露出难色,艺妓跟千花坊没有签卖身契,接不接待客人全凭她自己本意,强迫不来,可是转念一想,指不定这个公子一开心就能在千花坊砸下大价钱,心中便是生出了不管琵琶女乐不乐意都要强迫她去做的念头。 小丫头生来聪颖,虽然没有来过青楼这等风月场,可是见到眼前来来往往行客,心中了然几分,坐在姜阳生的肩头插着小腰气的直哼哼。 老鸨也没有在意坐在肩头的小丫头片子,要是再大一些的小姑娘她或许会出手调教一番,可是眼前的四五岁的小姑娘自然没有兴趣。 老鸨松开姜阳生急忙扭着腰肢去找那琵琶女商谈去,在这里再清高的女子也不过是借此抬高自己的身价待价而沽罢了,没有什么是真金白银解决不了的。 姜阳生只是找了偏僻的椅子坐下,饶有兴趣看去远处的琵琶女那里,老鸨在一旁费了一番口舌,威逼利诱后终于让琵琶女娇羞的点了点头,后者抬头,而后把略带青涩的目光投向姜阳生,姜阳生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临上楼前偷偷塞给老鸨一张一百两的票子,老鸨捏着手里的银票,心中笃定这个美貌公子是哪家王侯将相的种,盘算着下次给这公子多找几个水灵的姑娘才行。 走进一处房间,姜阳生找了个临近窗户的地方坐下来,琵琶女怀抱琵琶坐在床上,小丫头片子则是被扔在床上自己玩耍。 姜阳生借下腰间的青雀剑,放在桌上,开口道:“朱弘济死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绺头发,递给琵琶女。 琵琶女接过之后也没有验校,默默收了起来,一双清水眸子上下打量一番姜阳生掩嘴笑道:“奴家看公子面色较昨晚苍白了不少,该不会是受伤了吧。” 姜阳生不置可否。 “连杀个朱弘济都能受伤,公子的功夫看来还真是花架子。” 姜阳生神情有些凌冽,依旧没有言语。 “我看公子还是回去先修养些天再来接任务吧。” 她的言语中掩饰不住的打趣。 姜阳生狭长丹凤眼冷冷瞅了她一眼,冷笑道:“别聒噪,女子聒噪可就嫁不出去了。” “奴家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要嫁人,身在青楼之中即使你守身如玉也难免会被玷污清誉,说出去哪有什么好名声,嫁人的念想早就断了。” 说完似是自嘲一下,拿起身旁的琵琶,素手扬起,一曲凄厉婉转的调子悠扬传荡开来,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好似银瓶乍破水浆崩,铁及突出刀枪鸣。 琵琶曲意铿锵弦转急,泯然之意油然而生,悲天悯人的善念对于这种转徙于江湖谋生活的女子来说根本不会存在,十几年的江湖飘摇,身心早已兼惫,怨天尤人才是常态。 姜阳生一只手有节奏的敲击着椅子边,一只手拄着下巴,眯着眼听了一会。 对于乐曲姜阳生有些心得,扪心自问这几年自己放浪形骸对于青楼女子的遭遇深感同情,故而他与姜环买春时要是见到女子孤苦伶仃或者被强迫做着些见不得人是事情都会替他们赎身,或者加钟多给予一些钱财,楼里的老鸨龟公龟奴对于卖肉女人剥削的紧,故而不能直接给予钱财,姜阳生只能仗着自己二世子的身份让老鸨好生照顾她们,北莱的两个世子殿下在青楼里面留下了无尽的美名,没有一个青伶不念叨兄弟两个的好,一万六千里归途的时候北莱城万人空巷,即便是青楼里面的花魁那天都不接客转而迎接二世子归来。 曲罢悯然!应是收拨当心画。 “都不是清闲人啊。” 姜阳生叹道。 “公子懂曲子?” 琵琶女轻声问道,一只曲子勾起了自己伤心往事,两颊之上一股清泉不觉留下。 姜阳生不置可否,乱世糟糠命! 琵琶女也再过多言语,刚才勾起心中陈年旧事让她的心致提不起来,眼下脸颊上的胭脂被泪水一抹,花了,只能低头把一封信件递给姜阳生。 姜阳生结果信笺掖在怀中,徐徐起身,笑道:“这小丫头片子就留在你这里,我想你的住处寻常人进不来吧?” 琵琶女摇了摇头,而后看向翻滚在床上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莞尔一笑。 小丫头知晓姜阳生要把她留在此处,瞪着一双大眼睛,气鼓鼓的大口喘气,而后抱着那件绣着鸳鸯的枕头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见人。 姜阳生无奈摇头,走出去轻轻掩上门。 屋内,小姑娘自己躲在厚实的被子里无声耸肩哭泣,不复先前张牙舞爪的顽皮样子,她满脸委屈幽怨,小小的脸蛋上满是泪花。 ··· 第三十七章秋凉莫渡江

··· 走出城门,沿着蜿蜒迤逦的小道一直走下去,梁蒲县和主城只见隔着一条不宽不窄的河,有一家人靠着人临江结庐而居,靠着给来来往往的行人摆渡而谋生。 日子总是不急不缓的悄然过去,一个只有两口的人家总是在夜晚少了几分人情味和烟火气,此时天边月华高起,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江面上荡漾起一层层朦胧青烟,映衬着江边徐徐的涟漪,平静而惆怅。 一老一少就站在江边,身后是他们赖以遮风挡雨的茅庐,江边上一个小小的木质搭建的渡口,一艘小小的乌篷船,远处,一山悄然而立,无声无息,如同一卷画。 十岁出头的秦飞舟原本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可偏偏被生活所累而走不出这条不宽不窄的狭小的生活范围,见识不到外面的壮丽山河和茶肆说书口中所述的绚烂的江湖。 此时少年蹲在渡口潮湿的木板上,清洗白天从河里捉到的鲫鱼,嘴里叼着一把短刀,手下娴熟地刮鳞和清洗鱼鳞内脏,身后的小草庐里面青烟袅袅,簌而随风飘散。 “飞舟,看看是不是有人要渡江了?” 庐子里面传出沙哑的声音,叫做的飞舟的小娃放下手里的刀子和鱼,探,⊕只见远处漆黑中一道身影走了出来,身影十分年轻,愈来愈近,看来似是要渡江,于是飞舟的眉头使劲皱了皱。 这些人真是讨厌,白天忙活了一天,晚上也不让人清闲,说罢,他用手捋了捋咕咕叫唤的肚皮。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秦飞舟瞪大了眼睛仔细看去,这个公子太俊美了,自己瞧见都有种自惭形愧的感觉。 那人走进,笑了笑,问道:“眼下时刻能渡江?” 秦飞舟赧颜,挠了挠头,也不知道给说什么好,身后的庐子里面却传来自己爷爷沙哑的声音,“可以。” “这位公子,我们劳累一日,不知能否等吃完饭再为你撑船渡江?” 秦飞舟小心翼翼问道。 姜阳生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秦飞舟神灼热的望向这个年轻公子腰间的那柄长剑,看这位公子的样子也不像是那种世家子一样的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估计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一类的人,秦飞舟这辈子原本最佩服的就是行走江湖的人,原本城中的那个武馆里面五品境界的武师就是他最佩服的一个人,后来听渡江的人提起那武师这才知道他私下做打家劫舍的勾当已然被衙门枭首示众,从此秦飞舟再也没有古道心肠的江湖梦,原本心驰神往的心也冰凉下来。 此时见到这个配剑公子心中的梦想死灰却是复燃起来,心想要是能和这位公子潇洒是不是能和巾帼女侠一起仗剑江湖?是不是家住江对岸的那个文静丫头就能认真瞧上自己一眼? “公子吃饭没?” 庐子里面,沙哑的声音再度传出。 姜阳生摇头回了一句,屋子里面的人请他进去喝点鱼汤,说秋天夜晚凉心脾喝下鱼汤能够暖身子。 姜阳生道声谢,也不推诿矫情,跟在秦飞舟身后走进草庐里面。 草庐里面一个土灶子里面柴火在噼里啪啦燃烧着,火舌从灶口跳出来,将整个庐子里面照映的一片光亮。 庐子不高,走进去还得低头,在最深处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席地而坐,身形枯槁,身前摆着一张矮桌子。 秦飞舟走到庐子里后,自己走到灶台前烧鱼去。 不一会儿,扑鼻的香气传来,闻着让人食指大动,一盆子浓郁白色鱼汤摆在眼前,老人请姜阳生品尝,言道鱼是孙儿秦飞舟去河里摸的,姜阳生也没有矫情,山野鲫鱼却有非凡味道。 不消一会,一盆鲜嫩鱼汤尽数下肚,姜阳生吃的有些陶醉,回想起了当年自己一万六千里路上的点点滴滴,当年一锅带着荤腥气味的鱼汤都能胡乱的吞下肚子,鱼鳞都不舍得刮下,凡是沾点肉腥气的东西都哭爹喊娘的吞下去,正是靠着这些才拖拖拉拉走了一万六千里,要是眼下老孔能够喝下这样一碗热气腾腾的鲜鱼汤是不是也会嘿嘿傻笑一番才好? “公子,送你渡江。” 老头起身,却被秦飞舟拦住,自告奋勇,老头也没有阻拦,任由他去。 秦飞舟脚下加急,拎着一盏萤火油灯,而后领着姜阳生走到先前的那个小渡口,解下乌篷船的缆绳,率先跳到船上。 他把煤油灯挂在船头,灯晕堪堪照亮眼前的狭小地方,其他地方却是一层黑暗。 姜阳生走到船头,横剑盘坐,秦飞舟手中长篙一横,而后乌篷船犹如脱弦利箭飞出去,在漆黑的河面上荡出一条涟漪··· 夜色平静,这江面本就不宽,自然比不上赤帝城外的那条大江,水流也不甚湍急,乌篷船行至江心,江心中却忽然翻江倒海,远处一道道巨浪自远处月夜下不断向此处涌来,层层叠加似乎永不止息,顷刻间便是在江心立起了一道水墙,站在船尾处的秦飞舟瞧见这场面脸色剧变,这处小江河什么时候招揽这样的风浪,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年有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声势骇人的阵势,此时出现在眼前,难免会面露惧色,手足无措。 姜阳生豁然起身,把持手中的青雀,只见远处一年轻男子沿着长河不断奔驰,脚下发力,每一次脚尖点在河面上都会让水流炸开,在江面上形成一个大碗一样的坑窝,溢出的江水变成无尽的激浪涌向四面八方,那人背负一把生锈的大刀,沿着江面不断跳跃,几个纵身间便是由远及近远临近江心中的乌篷船。 姜阳生如临大敌,猛然想起了几年前在赤帝城外美人坝上的被一人一剑犁江的情形,好在有老孔在身旁挡下那嚣张的佩剑男子,那情形至今记忆犹新,此情此景跟当时差不多,让人生出一种无力感。 姜阳生脚尖立在船头,身形宛若一叶浮萍不断摇摆,只见远处的河岸之上一头白玉大象在猛烈奔驰,地面上碰溅出大量尘土,一些个树木在巍峨高大的白玉象脚下轰然倒塌,白玉象紧追在江面上的那道背负大刀的年轻人身后,紧追不舍,仰鼻嘶鸣,白玉象背上坐着一个玲珑少女,少女身着一身轻薄罗裳,她身段曼妙,罗裳薄如蝉翼,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辉,衬托着少女犹如天仙一般。 少女坐在装饰奢华的象鞍上,一手横笛,一手持着一只长鞭,每一次挥鞭江面上都会炸开一道深可见底的口子,里面黑浊的淤泥翻滚出来,致使江面不再澄清。 一个妙龄少女,一个背刀男子,一个发足狂奔,一个穷追不舍! 背刀男子瞬间便是到了姜阳生所乘坐的乌篷船上,男子腾飞起身,眼神凌冽,冷漠的望向脚下的乌蓬小船,而后豁然下坠,一脚踩在船篷顶尖之上,只见秦飞舟祖孙两人赖以谋生的乌篷船的船篷在背刀男子的一脚之下骤然炸开,木片翻飞,秦飞舟张大了嘴巴,眼神惶恐不知所措,而后只觉脚下动荡不安,乌篷船小小船首骤然上翘,而后与水面垂直,秦飞舟略显稚嫩的脸蛋上写满了骇然,手足无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乌篷船在眼前炸开而后上翘翻滚落水。 姜阳生脚尖在船首轻点,而后携秦飞舟豁然离开小船,姜阳生前脚刚踏出,后脚小船在水面上炸裂,那个背负大刀的男子回首望去,见到两人尚且没有死于非命,而是身形狼狈的逃到岸上,嘴角勾出一丝冷漠的嘲笑弧度,也没有在意他们,而是继续沿江逃奔而去。 跪坐在白玉象背上的少女眼神黏在了背刀男子的身上,对于周围的事物漠不关心,见到背刀男子加快步子,她嘴下横笛曲调陡然高了几分,身下的白玉象的步子越来越快,背刀男子奔腾越快,白玉象奔驰丝毫不落下风,两人僵持着距离,白玉象背上的少女似乎很乐意见到这种猫戏老鼠的好戏,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总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背刀男子被戏谑的恼怒,满脸阴沉的笑意,摘下背后的生锈的大刀,一脚踏在江心巨石之上,纵身跃起,他飞身逼近白玉象背上的玲珑少女,手中长刀毫不留情的斩下,这一刀声势骇人,地面上草木卷起,如落英缤纷,好似经历一场巨大的龙卷。 少女咯咯一笑,曲子陡然变调,白玉象受其控制卷起鼻子冲天而起,男子长刀对上白玉象鼻子,铿锵作响,白玉象的鼻子好似钢铁一般,令背刀男子的手中长刀分毫难进,他一击不成而后极为迅速的下坠到江面之上。 少女放下手中笛子咯咯笑道:“公冶扬,莫非你是还在吃奶的娃子,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少女体态玲珑,却生的一副迥乎于中原人的面孔,皮肤一种近乎咖啡的色泽,鼻梁高起,声音甜美,赫然便是那天竺容貌,少女双眼有种说不出的神采,她掩嘴轻笑,眼神戏谑的望向远处的背刀男子。 姜阳生站在远处透过女子头上的面纱隐约瞧见女子的容貌,也是不禁惊异,天竺女子倒也不是没见过,北莱城中的青楼为了迎合众口,特意从南方买了几个调教好的天竺女子,姜阳生也近距离瞧见过,可是远远没有眼前这个天竺女这般美丽动人。 ··· 第三十八章五帝座一

··· 天竺女子将青葱手指抚摸在自己性感的嘴唇上,眼角含笑的望着江心处的公冶扬。 “妖女,休得猖狂!” 背刀男子一击不成,骤然翻身,一个跃身便是再次坠向身后大河之中,波浪奔涌,男子双脚平稳踏在江水上,驭浪而行! “真以为中原没有人能够降服你了?” 天竺女子满眼含笑,道:“公冶扬,中原有没有人降服的住我没人知道,可是今天你必须留下,这次看你走得了!” 手中长鞭骤然发力,只见背刀公冶扬面前的江水豁然炸开,一道江水犹如水龙一般在江面上扭曲着腾空而起,公冶扬脚步踉跄,被眼前的江水愣生生的逼得进退维谷。 他眼神凌冽,蓦然回首,眼神之中充满骇然,失声惊恐道:“妖女,还有同伙。” 天竺女从始自终都是满脸笑意,此时手心抚笛,笑盈盈道:“留下你这个中原年轻第一刀客,来多少人都不算恃强凌弱。” 说完掩嘴娇笑,眼神玩味,势在必得。 公冶扬面容阴沉如水,驻足江面上,面前的水龙犹如一条带着獠牙的巨蛇盘踞在他的面前,江面上的水流被水蛇不断汲取而后硬生生从江面拔地而起,▲≮,↗好不壮观。 “妖女,你可知道‘身毒国’人在中原横行下场是什么?” 身毒国是中原人对于天竺一带人的称呼,人们看其肤色黝黑,误以为是中毒的症状,故而称之为‘身毒国’。 女子不以为意,咯咯笑道:“沿着大江大河一路奔波追杀你这么久,害的‘五帝座一’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说罢,伸手抚摸胯下的白玉大象,大象似有所感,伸出蜷缩的鼻子与其勾揽在一起。 ‘五帝座一’便是女子坐下的那头如玉般洁白的大象,大象全身都如雪一般洁白,玉般光滑象牙犹如一弯月亮。 “真的以为中原没有人能动的了你?” 公冶扬,嘴角微翘,双手环胸,一张生锈大刀在背后分外显眼。 天竺女起初不以为意,忽见远处丛林中传出轰隆巨响,蓦然回首,却是发现远处漆黑茂密的深林里面大量尘土飞溅,她面色骤变,横笛在唇边,面色阴晴不定,一字一句恨恨道:“公冶扬,别让我再碰到你。” 公冶扬,面带挑衅的望去,天竺女也操纵白玉大象转身,恨恨离去,而后转头递给公冶扬一个让所有男人都欲血贲张的妩媚眼神,说不出的妖娆。 妖女纵深而去,公冶扬独自一人站在远处大口喘息,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起身,转头望向姜阳生,眼神犀利而阴鸷,原本身后好奇看热闹的秦飞舟畏缩一下脖子,躲在姜阳生身后。 姜阳生握住剑柄,冷眼望去,先前这个背刀男子踩翻自己的乌篷船是何等的嚣张,听天竺女说他是中原年轻第一刀客,这就是嚣张的资本?未免有些太自以为是了,江湖上每年有太多自认为天纵神姿的俊彦夭折! 男子饶有兴趣的打量姜阳生一会,而后大笑离去。 秦飞舟见到公冶扬离去,这才探头探脑从姜阳生的背后出来,见到远处的江面上一片狼藉,江面上沉了半截的乌篷船,秦飞舟哭丧着脸,和爷爷的半辈子生活都靠这艘年久和他爷爷岁数差不多长的乌篷船谋生,结果今晚却因为一趟摆渡而沉江了,秦飞舟难免情绪低落。 姜阳生想要安慰也无从说起,毕竟事情起因是因为自己,这个十岁的少年跟着自己差点遭了鱼池之灾,如今姜阳生只求这个孩子别迁怒自己便可。 “船沉江了,公子,不能送你过河了。” 秦飞舟踩着泥泞的江边,脚下不断的捻着湿润的土地,局促不安,他不敢跟这个相貌俊美的公子对视。 姜阳生告知他自己没事,而后塞在秦飞舟手中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转身离去。 秦飞舟怔怔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张崭新的银票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跟上那位公子告诉他小小的乌篷船根本值不了一百两银子,那个身着火红貂裘的公子身后长眼睛一般,背着他摆了摆手,身影亦远去。 姜阳生饶了远路渡过江,他看过琵琶女递来的信笺,而后一笑,将信笺尽数扔进了身后滚滚逝去的江流中。 ··· 蔡高卓是个驿使,每天沿着驿站不停奔波,在马背奔波了半辈子,眼见还有几年的奔头就能告老还乡了,回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一想到这些蔡高卓就嘴角含笑,自己辛苦了大半辈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驿使在北莱也算是行伍编制,告老还乡的时候能够有一份不错的津贴,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美差事被蔡高卓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小人物给弄到手,不禁让原本关系挺好的人一阵腹诽。 蔡高卓一辈子没有什么丰功伟绩在驿使这一职位上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唯一值得津津乐道的事情就是当年给大将军洗过马,一群老少驿使闲来无事凑在一起的时候蔡高卓就会讲起当年给大将军牵马喂马的故事,虽然是老生常谈,可是蔡高卓一顿添油加醋之后一群人听着跟评书一样津津有味,要是姜阳生在这里听到一定会连晚饭都喷出来,真实的姜贷哪像这个驿使所说的那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蔡高卓胡乱在嘴里扒拉几口饭才起身出去牵马,也不管饭菜什么味道,是否味同嚼蜡,只要别饿死就行,眼下有一封密件要加急送往京城,到了此处就落到了蔡高卓的手中,虽然为驿使闲暇的时候悠哉,可却一旦走上驿道,便是跑死马都得把信笺送到目的地,累死驿马驿使这样的事情每年都有发生,十万火急的信笺快马加鞭跑死驿马跑死驿使都要信笺送到目的地。 跨上驿马之后,蔡高卓便是挥鞭驱马奔向驿道,这是加急信笺,原本按照规定这种规格的信笺需要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驿使一起送去,一人两马换乘,可是自己的那个小驿站里面只有自己一个跑过加急信笺的老卒,其他一些毛都是没长全的小子一趟跑下来还不累得吐血!? 蔡高卓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包裹,默默祈祷了一番,像这种加急的信笺一般是哪位大官弹劾另一位朝臣,互相攻击,相互倾轧,一旦抓住了政敌某些把柄就急不可耐的送到京城呈到皇帝的眼前过目一番才肯罢休。 蔡高卓驶出驿站十几里地后蓦然回首发现身后驿道上一个身着朱红貂裘的鬼脸男子飞奔在身后,紧追自己骑乘的驿马后,穷追不舍,男子挎剑,奔跑起来说不出的丰神玉朗,瞧不清楚脸,估计也十分年轻,脸上一张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鬼脸面具分外狰狞。 蔡高卓匆匆一瞥,亡魂皆冒,后背生出一层细密的汗液,手下马鞭不觉加快鞭打。 驿马快,男子快,驿马慢,男子慢,终究跟蔡高卓保持着不远不近的适中距离。 擅走驿道便是重罪,阻拦驿使差事可是要杀头的死罪!蔡高卓原本想要训斥鬼脸男子几句,可是话到嘴边不觉口中干涩,不觉咽了回去。 一直走了大约五十里地的距离,这匹本就不是多么良种的驿马终究是跑不下去,嘴鼻翕张,流着沫子,驿马已然罢工了,蔡高卓回首看去,那朱袍男子缓步走近,一只手按在腰间长剑上,呼吸丝毫不见紊乱,说不出的诡异。 蔡高卓脱下腰间的盛放信笺的包裹,挂在马头上,摸下挂在马腹处的短刀,翻身下马。 蔡高卓虽然不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可是在却自认不是孬种,虽然面对这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自知九死无生,可是北莱有法:驿使丢密件者,斩!誓死护卫文件者,赏!虐待驿马者,死!累死驿马者,赏! 想到即使孑然一人回去也是一个死字,蔡高卓满是胡茬的脸上写满了决然,行伍出身就是一辈子子刀口上过日子,指不定哪天就被人宰了或许连是谁杀的都不知道,别人都以为沙场上才会有生死考验,可是却不知每年都会有很多起劫杀驿使的案件摆在姜贷的案桌上。 追逐驿马的人自然是姜阳生,不为别的,为了截下他所持的那封密件。 蔡高卓下马,一手按在刀柄之上,警惕的看着不远处的朱袍男子,随时准备出刀进行致命一击。 姜阳生走近倒也没有率先发难,而是饶有兴趣的认真打量这个驿卒。 蔡高卓神情冷峻,仔细凝视着眼前的鬼脸人,他的身子架放低,随时准备拔刀。 “信笺留下,你可以走。” 蔡高卓坚定的摇了摇头,眼神坚毅,神情依旧不变,阴沉的滴出水来。 姜阳生心中一叹,行伍中最缺就是这种铁骨铮铮的士卒,宁死不屈的精神,可叹的是最近十几年北莱的战争少了,安定下来之后就催生出种种安逸的心态,士卒不复当年的悍勇。对面的这个驿卒,姜阳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杀了他,就是折断了北莱军伍的脊梁骨,他不能这样做,一个军伍有军魂,铁骨铮铮就是北莱的军魂。 蔡高卓不会知道此时姜阳生所想,但是他的做法却让他留下了一命,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可悲。 姜阳生郑重出剑,收敛起自己的玩世不恭,不管对手是否厉害,这样的一个北莱驿卒足够他郑重其事的对待。 青雀出鞘之后,对面的驿卒也拔出手中长刀,顺手丢掉刀鞘,双手持刀,放低身子,谨慎的对待着。 狮子搏兔尚且全力,姜阳生也没有因为对面是北莱老卒而有所松懈,变数随时都会出现。 ··· 第三十九章北莱军的脊梁

老卒蔡高卓持刀主动进攻,以攻代守,俯身冲来,一身气势丝毫不输当年浴血沙场的悍卒! “北莱老卒誓死不屈!” 一句话差点让姜阳生硬起来的心再次软下来,提剑对上老卒逼近的长刀,片刻之间便是交锋起来。 北莱行伍有自己适应沙场的刀法,这种行伍刀法是姜贷义女姜诸儿沉浸摘星楼无数典籍中摘取各家刀法精华而总结出来的北莱刀法,刀法凶悍凌厉,杀敌效果显著。 蔡高卓架刀而上,却被那鬼脸人轻而易举的一剑挑开,而后几招过后被鬼脸人缴械,长刀脱手而出,蔡高卓一脸茫然和失落,满是苍白胡茬的嘴角猛烈抖动起来,一个北莱士卒失去刀,就是没了命,也便丢了魂! “我只拿信笺。” 姜阳生再次强调一遍,一脚揣在蔡高卓的肚子上,令他倒飞出去几丈远,而后来到他的面前俯视他,冷漠道:“是你救了你自己。” 说罢,青雀长剑在他的手腕脚腕上一挑,顿时挑断了手脚筋,从始至终蔡高卓一声不吭,冷眼相向。 那个鬼脸人也丝毫不在意他的冷眼怒目,而是盘腿坐在蔡高卓的面前地上,自言自语道:“清高,骨气,你可以回去颐养天年了。也不知道北莱9≮,∽行伍中如今还有几个如你这般能够宁死不屈的悍卒了,当年的老人如今都该退出行伍以后死的死,寂寞的寂寞,这辈子不是你们欠下北莱什么东西,而是北莱欠下你们太多,似乎需要好几代人才能偿还清这笔账,父债子偿,当年欠下你们的从我这里开始偿还,以后惠泽子嗣萌荫万代我不敢保证,北莱老卒安享晚年一个都不能少。” 蔡高卓忍着剧痛和失血的眩晕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话之后有些摸不清,截下驿卒留下活口的事情传出去都是新鲜事,他只记得这个鬼脸男子说话很轻,如同在梦呓一般。 姜阳生起身牵起那匹驿马,扯下马脖子上的信笺,检查一番,而后掖到怀里,将蔡高卓伏在马背上,使劲抽了一马鞭,看那匹老马奔驰回驿站的方向,良久之后才消失。 姜阳生心中知晓北莱士卒的规矩,一旦蔡高卓这种驿卒全身而返的话,面对他的就是杀头死罪,治一个办事不力的重罪,姜阳生挑掉手脚筋却是能让他安然无恙,甚至会去之后还是受到北莱的嘉奖赏赐,对于誓死护卫信笺者,赏!蔡高卓看似失去了很多,实则能够回家颐养天年。 愿天下北莱士卒安详死! ··· 生在平民之家的人谁也不愿天下战乱,都想安然享受一段没有顾虑的时光,一辈子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也就随天意了,难不成成名比起自己的身家性命还重要?当一辈子寒门士子贩夫走卒也就当一辈子吧,饱读诗书售帝王在北莱是行不通的,文人寒士想要走出齐鲁州比登天还难,不仅是边关的将士甲卒查得严,就是边关的‘酆门’谍子一个个两眼都跟长了钩子一样,一旦擒到私自逃离的寒士当场便可捻杀!故而一群寒士想要将自己的满腹经纶售于帝王家却也是提着猪头找不到庙,只能让满腹圣贤书烂在腹中。 谁说生在安定年代文人骚客就能有出头之日?听到此话很多人都暗自腹诽,满腹经纶却怀才不遇屡屡落榜的文人也长口叹息。 姜阳生揣着那封信件一路走回去,所见所感也是不禁神色黯然,朝野之上很多文臣弹劾姜贷,说北莱姜贷穷兵黩武,导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继而矛头一转直指两个大小世子怙恶不悛恃强凌弱,其实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吵到朝堂之上也是头一次见到,要不是姜贷懒得去京城估计早就把一群只会呈口舌之利的文臣吓得屁滚尿流。 什么‘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把姜贷的行径说的跟古代的暴君无异,殊不知北莱自古民风彪悍,姜贷要不这么做的话,早晚有一天北莱的流民会揭竿而起。当年公孙无知坑杀百万北莱儒生时姜贷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伏尸百万血流千里不过是为了北莱不至于混乱,若是武夫读了圣贤书岂不是要天下大乱?要是哪天文人寒士鼓吹造势让莽夫揭竿何尝不同于另一种当年姜贷自己的发迹历程,难道让自己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尽数奉予他人? 故而姜贷先他们的那种念头都打压的一点不剩下,在北莱谁揭竿,枭首示众!让有异心人凭空生出一种无力感。 ‘酆门’的朱榜更是让人毛骨悚然,甚至比公孙无知的冷血无情更让人头皮发炸。 寒士墨守陈规的是:道路以色。 防民之口胜于防川! 肚子里面没有多少墨水知识的姜贷无疑是采用了下下策,却是短时间内最见效的策法。 如今的江湖在北莱铁蹄之下被践踏的没有抬头的机会,以前的江湖豪情侠义都收敛了不少,剪径劫道的土匪少了,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也少了,采花大盗少了,虽然生活安逸很多,可是在很多人的心里都感觉凭空少了一些什么东西,偌大的齐鲁州就像一幅山水画,只不过色泽单调了许多,生活在这样的一个江湖中,时间久了也就索然无味起来,新崛起的江湖侠士不知道什么叫做鲜衣烈马古道心肠,作为齐鲁州江湖魁首的赤帝城也在大军的压境之下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还有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敢触姜贷的眉头! 姜阳生回到青楼时天色已然渐黑,远处楼阁耸立,暮鼓悠然传荡四野八荒,让人为之一震,走进千花坊的大门,琵琶女端坐在大堂中间抚琵琶,周围形形色色人等搂着环肥燕瘦把酒言欢,唯独姿色平平的琵琶女身旁没有驻足。 青楼女子命比纸薄! 这是琵琶女对姜阳生说过的一句话,没有悲伤的情感在其中,只有一种淡淡的无奈隐藏在里面。 推开门后,小丫头蹦蹦跳跳地拉起姜阳生的衣袖,满脸幽怨的神情,吵着要姜阳生背着她。 姜阳生把她扶上自己的肩膀,让小丫头坐在肩膀上,笑道:“带你去吃肉包子。” 小丫头也不埋怨昨天姜阳生丢下她自己一人,笑着点点头,小丫头最喜欢吃肉包子,拳头大小的肉包子每次都能吃下两个,姜阳生都会一脸看怪物的样子看着这个四五岁的小姑娘。 琵琶女推门走进,放下手中粗制滥造的琵琶,而后抬头跟姜阳生说:“今晚去城外酒肆,见白无常。” 姜阳生点头,道:“一起出去吃肉包子。” 琵琶女摇了摇头,无奈道:“没钱。” “我请你。” 三人离开青楼,走向城中的小吃街,街道上面琳琅满目云集了周朝各地的特色美食,对于姜阳生这样的老饕食客来说无疑是诱惑力极大。 可是小丫头偏偏钟爱肉包子,对别的小吃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摆足了架子要这辈子都吃肉包子。 姜阳生调侃说她再吃肉包子就变成了肉包子,小姑娘坐在姜阳生的肩头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吼叫,一点也不落下风,一旁琵琶女掩嘴轻笑。 这条道宽阔的很,想要走到尽头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找了一家包子铺,姜阳生叫了两屉肉包子,眼疾手快的小二从随身的褡裢中掏出抹布擦了擦桌面,看着姜阳生等人落座之后赶紧端茶倒水。 包子铺是露天的,一行人的位置也是最靠近的街道的一排,小丫头个子矮,自己做在桌子上抱着一个肉包子津津有味的啃着,琵琶女也捏起一枚包子掩面咀嚼。 姜阳生皱了皱眉头,望向远处街道,到嘴的包子复又放下来,远处传来喧哗声,继而声音越来越大,满街的人拥挤在一起看热闹,就连周围桌子上的人都被喧哗声音吸引,一个个手里抓着包子就奔向远处的人群里凑热闹。 姜阳生原本对于这种事情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只是小丫头喜欢凑热闹,一个劲的要姜阳生领着她去瞧瞧,奈不住她死缠烂打,姜阳生领着她走过去,琵琶女亦跟在身后。 扒拉开人群走进去,只见到中央清一色站着一排衙役,一个竹木篓子倒在道中央,篓子里面的青枣洒满一地,一个四五岁小姑娘蹲在地上一粒粒将青枣捡拾起来,小姑娘衣衫单薄,上面缝缝补补多处。 “小丫头片子,不知道在街上卖东西得交税啊!?” 其中一个快头高大的差役俯视着小姑娘,瞪着一双环眼怒斥道。 小姑娘怯生生的后退,一不留神被绊倒,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带恐惧,甚至忘记了哭泣。 这是一个衣着破旧的妇人挤开人群冲了进来,一把抱住小姑娘对着差役求饶道:“官爷,您就行行好饶了我们这一次吧,小姑娘家的不懂事,要不是为了家里卧病在床的当家的,我闺女也不会出来惹下这等祸事。” ··· 第四十章面目可憎是人心

为首的那环衙役瞪眼,怒道:“国有国法,你们求我饶了你,我求谁饶了我?” 说罢,周围一群人哈哈大笑,要说北莱自古以来被人称作蛮夷之地,也不无道理,北莱人向来不重情义,利字当头,故而眼下周围一群人能够毫无心理负担冷漠注视着一切。 小姑娘畏缩在母亲的怀里,小脸已然煞白,窝在母亲的怀中不敢抬头见人,周围一个个或是幸灾乐祸后者面无表情的人群才是最面怒可憎的。 妇人见状,急忙从自己随身的钱袋里面拿出点点碎银,起身想要那衙役的手里,那衙役瞧了一眼,似是嫌钱太少,一巴掌拍在地上。 看着地上零星点点的碎银铜钱,妇人眼角湿润,这是给自己家里卧病在床的丈夫买药的钱,眼下遭到这般变故,可怜的丈夫只能忍受病痛的煎熬。 “大胆!还想行贿!?” 衙役掂量着手里的木棍子,面色狞然,而后厉声道。 “我说过国有国法,触犯就要受到惩戒。” 衙役的这番说辞无非就是嫌弃母女二人给的好处少了,于是变本加厉的刁难。 此时另外有差役走出来,强行将小姑娘从妇人的怀里脱了出来,扔在道中央,妇人想要阻止去被7■,≈一脚踹出老远,无力瘫软在一旁哭泣。 “小丫头片子,跟爷认个错,爷就少揍你几板子。” 环衙役笑了笑,手中木棍在小姑娘的头上比划了几下。 小姑娘倔强的摇了摇头,依旧不言语忘记了哭泣。 “还挺硬。” 环衙役说完,手中的木棍便是敲在了小姑娘的脑袋上,小姑娘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脑袋上顿时血流如注。 “认不认错?” 衙役恶狠狠瞪视,丝毫没有人情味,紧接着第二棍子就挥下去,小姑娘被打懵了,被紧接着的第二棍打的鲜血飞溅,仰头栽倒。 “真不耐打。” 衙役似乎还没有尽兴,自己还没有尽兴,眼前的小姑娘就生死不知。 周围人群一阵唏嘘,或者感慨或是庆幸,总是没有指责的声音。 “你帮帮她。” 小丫头扯了扯姜阳生的衣袖,小声说道,不时转头望向跌坐在路中央生死不知的小姑娘。 姜阳生低头望了望小丫头,破天荒的摇了摇头,神情决然冷漠。 “帮帮她。” 姜阳生再次冷漠的摇了摇头,铁石心肠。 “冷血!” “随你怎么说。” 挨打的小姑娘跟这个小丫头片子年纪相仿,或多或少都有点感同身受,见到人群中的小姑娘遭遇不测,心中恻然。 小丫头蹒跚走到琵琶女的身旁,摇了摇琵琶女的袖口,仰头可怜道:“大姐姐,你帮帮她吧。” 琵琶女默然摇头,亦是冷眼旁观。 小丫头泪流满面,一只袖子擦了擦眼睛,而后扭头挤开人群跑了出去。 姜阳生望着小丫头渐渐远去的背影转身之后满眼恨意。 这种事情每时每刻都会发生,恃强凌弱在江湖上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江湖侠义之气不是一时冲动,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是从小就要知道的,以前鱼临道曾经语重心长的跟姜阳生说过,若是怀着悲天悯人的心态行走江湖终究会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下,一万六千里的游历姜阳生对于这个世道更是看的透彻无比,北莱被称作‘北蛮子’,很多未曾来过北莱的人都以为北莱人过着嗜髦饮血的生活,人命如草芥廉价! 一群衙役大喊着无聊晃荡走开,人群亦是骤然散去,空荡荡的街道上只剩下了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好不凄凉! 琵琶女见到衙役走后这才搀扶起妇人,小姑娘此时满脸鲜血淋漓,已经意识模糊起来。 琵琶女上前帮妇人捡拾起散落在地的细碎银两悉数归还,妇人感激过后,抱着幼小女儿匆匆消失在街角。 ··· 梁蒲县街道外的茶肆光就楼,白天曲意逢迎笑脸不断的老板温沉在太阳落山之后脸色便是阴沉下来,坐在昏暗的茶肆深处,看不清楚脸色如何,风姿绰约的老板娘此时谨慎站在一旁,毕恭毕敬。 ‘酆门’光就居,白无常温沉,似乎很多人喜欢叫他‘瘟神’,因为他总是带来死亡和恐惧,他喜欢对手在折磨中死去,似乎温沉对于敌人那种临近死亡而产生的绝望感有着特殊的癖好。 夜色渐黑,天空白云赫然与月亮交相辉映,梁蒲县外的街道傻上,几道黑影沿着道路形色匆匆,这些影子飘忽不定,如重重鬼影一样借着夜色伪装自己的行踪,影子摸黑来到这个其实并不怎么出名的茶肆,一闪而没,‘酆门’的谍子就像九幽下走出来的鬼魂一样,昼伏夜出,喜欢在夜间行动。 远处的街道上,两道身影沿着迤逦道路陆续走来,而后趁着夜色闪进茶肆中。 不大不小的茶肆里面此时聚集了七八号人,年龄迥乎不同,职业也云泥之别,这些人原本就是潜伏在北莱各行各业起渗透作用,平时不显山水,一旦被启用就是赴死的死士。 姜阳生赫然也在其中,环视了一眼,将所来之人都粗略打量一番之后心下有数。 除却温沉、琵琶女和那个徐娘半老的老板娘之外多出了四号人物,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满脸沧桑褶皱,身材瘦弱佝偻,拄着一根精钢制成的拐杖,拐杖足有婴儿手臂粗细,若是体力不好的人断然不能长时间握在手中;一个跟姜阳生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相貌粗犷,棱角分明,属于典型的北莱汉子模样,嘴角毛茸茸的,身后背着一张罕见夸张的牛角硬弓;一个体态发福的高大屠夫,油光满面,手里拎着一只杀猪刀,满身血腥气和煞气;另一个矮小佝偻身着华丽服饰的商贾,骨子里面透露出一股子富贵气,相貌平平,但是眼神却狠戾,商贾手里捏着一把画满美女的折扇上,扇面风光旖旎,画着衣着暴露的丰腴美人。 温沉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灯下的一个鎏金香炉里沉香安静的燃烧,油腻的桌面折射昏暗的灯火,外人大多以为茶肆老板燃香是为了附庸风雅,只有远处丰腴身段的老板娘一人知道每当这个别人眼中的‘瘟神’起杀心的时候才会点燃一段拇指长的沉香燃烧。 “‘酆门’鹞子此前传出消息,‘宁远镖局’里面蛰伏有周家的谍子,虽然我们北莱也算是周家的封疆,可是既然北莱有我们‘酆门’,那就容不得周家的探子,这些年我们明争暗斗各有损失,虽然这几个无关紧要的探子被周朝当作弃子安插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那我们就没必要把他们当作活人看待,明晚就拔掉。” 温沉凝视着昏黄的灯芯,而后不急不缓说道,四周的墙壁上,灯光人影重重,隐隐约约,宛若鬼魅在飘摇走动。 ‘酆门’的探子叫做‘鹞子’,都是暗中栽培好的身手一等一的死士,平日里面穿插在平民里面,可能扮演一个寻常的贩夫走卒,亦或者是高官贵胄,可一旦出现风吹草动,这些鹞子的眼睛就跟长了钉子一样。 北莱虽然是周家的臣子,这些年却分疆裂土,北莱京畿两地之间也是有着严谨的分界线,北莱俨然算是一个小小的王朝了,只不过北莱王姜贷一直以来以人臣自居,故而北莱五十万水陆师在名义上也是周家的护卫军,只不过这支军队的听命虎符掌控在姜贷的手中而已。 谁都不会质疑姜贷有自立为王的能力,其实私下里很多幕僚都劝北莱王自己自立为王,劝谏的人无疑都被施以鞭刑,无论良臣奸佞都奉劝姜贷这样做,可是每次姜贷鞭挞那些劝谏之人后都会私下差遣姜阳生给他们送去金创药,那些个只会圣贤道义的幕僚见到金创药之后都会捧在胸前嚎啕大哭起来,声嘶力竭,拉也拉不住。 周天子的探子在北莱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没有容忍的理由,北莱的‘酆门’也是小鬼遍布在天下,赵家的探子一旦发现也是毫不留情的抹杀,故而这些年两家的探子都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互相扮演老鼠和猫,每一次交锋双方都各有损失,只不过两家管事的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仍凭事态发展。 “明日戊时,宁远镖局,不留活口!” 温沉阴恻恻地扫视一番,‘光就居’杀人讲究个‘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他是‘光就居’的白无常,整个‘光就居’除却‘判官’之外最位高权重的一位首脑人物,不同于黑无常的是白无常只是出谋划策,武功可以不高,但却要心狠手辣,故而每一次血腥刺杀的背后都有白无常的影子,而‘酆门’十八殿中十八位白无常都是经由姜贷义女姜诸儿一手调教出来的。 接到消息之后姜阳生走出‘光就楼’茶肆,身后琵琶女跟着亦步亦趋,其他人也都四下散去,消失在夜色里面。 第四十一章红裘夜击鸣冤鼓

走出茶肆‘光就居’,姜阳生忽觉背后生异,猛然回头,只见先前那个背后背着夸张牛角大弓的年轻人笑意盈盈地跟在姜阳生背后。 姜阳生眉头皱了皱,尚未开口,那个嘴角干净利索没有长毛,面相粗犷的小伙子就说道:“你是新来的,我来给你一些忠告,当然不是敲打威慑你,因为没那个必要。” 姜阳生沉吟了一段时间道:“请讲。” 小伙子微笑着望向姜阳生,此前姜阳生一直戴着那张鬼脸面具,此时尚未摘下,小伙子一脸有趣的打量后问道:“这个东西很有趣,有什么来头?” 小伙子指了指姜阳生脸上的面具,问其来历。 “名为般若。” 小伙子点了点头,老神在在,看似读懂了面具名字的禅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而后凑近过来低声说道:“知道在‘酆门’最应该小心的是什么吗?” 姜阳生摇了摇头,不明所以。 “在‘酆门’不仅要小心周朝的谍子探子,最应该小心的是自己人。” 小伙子斜着眼,偷偷瞟了琵琶女两眼,而后站直身子不再倾身,正色道:“每年仅仅是光就居都会揪出好多周家的谍子,今年出奇的少了。我想这里定然有些古怪。∈∴,◎” 姜阳生点了点头,望向琵琶女,只见琵琶女一脸怒意的瞪了小伙子一眼,而后扭过头去。 “沈子濯,怎么称呼?” “姜海。” 小伙子淡然笑着挥手走远,身后那张与身高差不多的牛角硬弓分外显眼。 琵琶女此时才一脸愤懑的望向那道消失的背影,而后迟疑的望向姜阳生,姜阳生无奈的摇了摇头,问道:“真如他所说?” 琵琶女先是猛地喘了几口气,捋了捋胸口,而后轻轻点头。 “难道‘酆门’中人也没有手腕?” “渗透进来的一般都杀了,可是周家会从中策反,这就没办法了,毕竟人性隔肚皮,谁都猜不透。” 这些年双方都会从自家情报系统里揪出一堆双面谍子,这些双面谍子给两家主子办事,吃两家的俸禄,却两头圆滑世故,这种墙头草人物人人得而诛之。 送走了琵琶女,并告之让她寻到走掉小丫头,姜阳生此时才发觉自己对那个瓷娃娃小丫头有些心怀愧疚,这样做对于一个年仅四五岁的小姑娘委实有些残忍了些,只不过对于小孩子来说趁早见识到人性的冷漠和疏远也比以后吃亏强多了,他宁可在小姑娘的心目中充当这个铁石心肠的坏人也不愿意让她以后吃亏在江湖,吃亏得来的教训总是血淋淋的。 自己行走在夜色中,夜色如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梁蒲县小小的衙门里,一簇篝火在大院里面燃烧着,架起的柴火能够一人高,沿着篝火周围的架子上面挂着几只肥嫩的屠宰羊羔,油花从羊肉上一滴滴落下来,而后发出炒豆子般的噼啪声响,离着篝火不远处,一群身着官服的差役拥簇在一起吆五喝六,酒气冲天。 梁蒲县的小县官自认为能跟手下人打成一片,觉得自己虽然是眼前人的顶头上司却不摆出其他官老爷的官架子压人,故而能和一群粗莽汉子处得不错,闲来无事的时候自费带上一群差役去千花坊喝花酒,对于手下人欺瞒霸市的罪恶行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追究,官官相护原本就是仕途生存法则,小小的县官也深谙此道。 “咚咚咚~~~” 衙门外的蒙冤鼓不合时宜地在此时响起,鼓声震天,传遍好几条街道,想来击鼓之人臂力非比寻常。 不平则击鼓! “他奶奶的,谁在敲鼓?大半夜的叫魂呢!” 其中一个坐在县官身边的那个壮硕差役撕了一口羊腿嫩肉,嘴上骂骂咧咧。 “茂爷,莫非是被咱冤枉死的鬼魂在击鼓?” 一个胆子稍小一些的差役起身说道,或许是喝了些许烈酒入腹,此时双腿有些不住打摆子。 “瞧你那熊样,我瞧瞧你第三条腿软了不?” 被叫做茂爷的大汉一巴掌打过去,把那个小子打了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气氛也不显得那么凝重了。 他叫丰茂,是十里八乡出名的悍匪,在离梁蒲县不远地方的一个山头落草为寇,手底下拉拢了不少兄弟,好在还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不是那个枭雄的命,所以一直以来大票不敢劫,只能做些剪径的小票事情,后来新上任的县官去山头上喝了几次酒,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把酒言欢之后颇有惺惺相惜的味道,而后丰茂连带一窝贼寇就被招安了,眼下成了衙门里面的差役,油水依旧不减,腰包鼓鼓,还是公家的人,为非作歹也名正言顺,何乐而不为。 “出去瞧瞧去,看看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在愚弄咱们。” 那个胆小的差役闻声一脸苦瓜相,抓起身边的一坛子酒,咕咚灌了几口之后,壮着胆子走了出去。 没过多长时间,一声哀嚎顿时从衙门外传来,分外凄厉,众人呼啦一声全部都惊起,而后抄起家伙就赶往门外。 刚到门外,一股血味就飘来,只见门外的鸣冤鼓前一个身材颀长的鬼脸男子身着一身火红貂裘持剑站在那处,剑尖滴着血,刚才的倒霉的差役已经倒在血泊中,死的不能再死了。 丰茂神色大变,眼神眯了起来,一只手按在腰间朴刀之上,身后那个怂蛋县官见状,差点晕厥过去,好在边上有人搀扶不至于摔倒在地丢人。 姜阳生望着面前四五个神色戒备的差役,都不是善茬,今天在街头行凶都有见过,他也懒得跟眼前这群欺瞒霸市的人废话,一群北莱的蠹虫罢了,除了鱼肉乡里没有什么能耐,丢进北莱行伍中迟早是被淹死的那种,溅不出大动静。 丰茂拔出朴刀,而后背后悄悄打了个手势,身后四个差役见状也是拔出腰间的朴刀,四人四面八方围住了双腿已经不住打摆子的县官。 丰茂独自在前,对上手持长剑有恃无恐的年轻人。 姜阳生素来对于这种恶霸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今天在街道上见到这群差役殴打小姑娘有些愤懑罢了,再者对于小瓷娃娃的出走心存愧疚而已,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故而今晚来到这里,是因为他的心中憋着一口恶气,不舒畅不罢休! 丰茂自认为不是什么高手,但是功夫也不低,高不成低不就的才干那种占山为王的行径,要是功夫在好一些的话去个镖局最不济也能弄个威风凛凛的镖师当当,那样还不潇洒? 摘掉朴刀的刀鞘,丰茂静等年轻的年轻刺客出手,片刻之后姜阳生豁然动身,手中的青雀在夜色中湛湛发光,远处的丰茂不住半蹲身子,双手僵握住朴刀,他感觉到那个鬼脸人的身上有一种浓浓的戾气,除了常年杀人的匪寇或者在沙场险死环生的悍卒身上才会加到。 青雀一顿,走近,顺手劈下,丰茂的眼中有一丝轻蔑,剑与刀不同,刀重在砍杀,剑重于刺,要是剑被用作砍就是暴殄天物,丰茂此时难免心中有些小觑这个朱红貂裘的男子。 青雀砍劈下,手腕一抖,顺势变成了刺,丰茂的眼神陡然凝固,而后朴刀一横在胸前,刺来的剑尖便是撞在了朴刀面之上,丰茂退身,而后抖了抖酸麻的手腕,刚才那剑力道不小,稍有不慎就被刺个通透窟窿,眼下后背不禁伸出一丝细汗,胸口处的也被撞击的酸疼。 姜阳生甩了甩手腕,刚才那一击是他灵光乍现的神来之笔,临时改变了注意,却有奇效。 丰茂没有想到这个小子藏拙,故意示弱给自己,令他刚才削弱戒备心理。 姜阳生虽然阅尽了摘星楼中的各家剑道秘笈,却只是走马观花,没有学以致用,那些别人穷极一生想看都看不到的典籍在摘星楼中就是烂大街的白菜价,可惜当年的北莱二世子是个不懂得珍惜的主,放任那些典籍在摘星楼中蒙尘都坐视不理。 丰茂瞬间感觉到自己处于被动的地位上,处境有些堪忧,身后的几个差役见状不得不硬着头皮提刀上前,面对有些神秘的年轻鬼脸男。 谁都不愿意平白无故的送死,江湖飘摇的小虾米哪个不是每天提心吊胆,不愿意以身涉险,考虑的事情也多,稍有不慎就搭上自己的身家,谁都不愿真正拼个你死我活,可是眼下这个年轻人似乎打定主意不想善了,上来就杀了一个衙役,这事没得商量了,明天的通缉榜上定然会出现他的描述。 五人一齐压来,丰茂在前,其他四人在后,姜阳生面色凝重,脚下一拧,粗布鞋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白痕,等丰茂临近之后脚下一勾一带,而后提膝一撞,丰茂魁梧的身体被姜阳生踢出老远,而后一剑划在迎面冲来的一个差役的脸上,只见那张寻常的脸瞬间破了相,一道血口子从嘴角裂到耳朵根子,血糊啦的,半张面皮都耷拉下来,那人发出一阵哀嚎,丢下刀捂着脸惨叫,背后挨了两刀姜阳生顺手一剑披在了那人脑壳之上,只见那脑壳跟熟透的西瓜一样彭的一声裂成两半,尸体应声倒地。 ··· 第四十二章雨夜疯魔入品

··· 余下的三人见状,跟见了鬼神妖魔一样,连带着出手都没有招式可言,一心想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们都是靠着自己关系纽带或者花钱的买的一个小差役,几个差役中除了丰茂之外,都没有见过杀人场景,原本以为做了差役就可以在小县城里面为非作歹了,谁知道今日横插出这么一个煞星,眼下几个小衙役的双腿都开始打摆子了,且战且退,一心想要寻找逃跑的机会。 远处的两个更夫经过,一人拿锣,一人拿着梆子,沿着街角转过,一股子血腥气瞬间涌进鼻子里面,那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更夫刚想扯起嗓子喊上一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类的话,其中一个当了几十年更夫的老头急忙拉住身边的那个才当上更夫没几天的小伙子,小伙子一脸不解的望向自己的这半个领门师傅。 老更夫伸出一根手指比划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更夫立马不言语,两个人挨着冰冷的墙角,只听这身后的这处街道里面传出呼喊打斗的声音,十分激烈。 小更夫心下好奇,从街角探出一只脑袋向里面望去,而后满脸骇然的缩回脑袋,他面色煞白,似乎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更像是见到了孤魂野鬼一样,老更夫经历的事情多,也探出头∝,$望了几眼,却没有小更夫那样恐惧,他压低桑眼对着小更夫说道:“沿着墙角赶紧离开,权当今晚什么都没有看见,知道吗?”后一句的语气明显加重了不少,像是在恫吓一般。 那个才当更夫的小伙子哪里见过这些啊,此时神情恍惚似乎丢了魂一般。 颤声问道:“那人敢杀差役,这可是大罪。” 老人摇了摇头,探出一只手掐灭了灯笼中的火光,低声说:“江湖事情江湖了,咱们小小更夫经不起这么折腾。” 小伙子恍然大悟,而后躲在街角静静悄悄的望着远处辗转腾挪厮打在一处的几人,此时天色浓重异常,天公不作美,连月亮都见不到,空气躁动潮湿,眼见不消一会便是会有秋雨倾盆落下。 小更夫在夜色中瞧得不是很清楚,小伙子看一会,顿时觉得惊心动魄,刚才还气势凌人的几个差役下都倒在地上跟死狗没有区别,那个火红貂裘的年轻人擦拭一番手中剑的血渍之后,看着眼前瘫软在地面前一片水渍的县官,而后蹲下身来,平静望着眼前的以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看一眼的小小县官,而后开口 :“为何在北莱为官?” 语气平静的有些吓人。 小县官已经被吓尿,诚惶诚恐,跪伏在这个凶神恶煞的面前不断磕头,额角上血流如注,唯恐眼前的这个杀神一个不舒心就把自己当街斩了:“家里祖上原本是经商的,到了我这辈子没有赚钱的心思,当下一寻思就从主城中大老爷那里花了二十条小金鱼买了县官当当。” 小县官一五一十坦露出来,生怕有什么疏忽惹得眼前这个煞星不高兴。 “父母官,父母官,生在北莱这种地方,也是所有北莱民众的悲哀,上有苛税,还有你们这种敲骨吸髓的官员,要是北莱没有五十万水陆军甲作为尚方宝剑高高悬挂在民众的头上,你说他们会不会造反?是北莱王姜贷守天下难还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姜阳生厉声质问。 小县官竟无言以对。 “原本你们为恶就为恶,好歹面子上过得去便可,可是偏偏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作威作福到百姓头上,这样的官府如何服众,偌大的北莱如何凝聚民心?北莱未来五年之内就要翻天覆地,还民众一个情景安宁河清海晏的北莱,乌烟瘴气都烟消云散吧。” 小县官听不懂眼前这个年轻人在说什么,他感觉生死当头,有些懵懂,什么东西都听不进去,可什么东西都要牢牢记住,这关系到他的性命。 鬼脸男悠悠起身,收剑入鞘,而后轻声说道:“三年后我再来,看看你该不该死。” 小县官如蒙大赦,跪伏在地,冲着那道背影一个劲的磕头,但见背影走了一段后猛然驻足,县官以为他想要反悔,顿时涕泗横流,磕头愈发用力,整个脑袋都被鲜血染红,也不知疲倦。 姜阳生走到血泊中丰茂的‘尸体’旁边,自言自语道:“死的不透啊。” 话音刚落,只见原本静静躺在地上的丰茂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手中朴刀将要递出,直逼姜阳生面门,姜阳生早有准备,知晓这个曾经的悍匪不容易轻易死去,一脚踹在丰茂肚子上,魁梧的身子顿时飞出老远如断线风筝,轰然撞在后面一堵墙上,他飞奔上前,趁着丰茂起身的行当拔剑而出,一剑扎在丰茂的肚子上,抽出青雀之后狞笑道:“自己捂住,不然立即死了跟我没关系。” 丰茂不敢轻举妄动,任凭肚子上面那个漆黑的窟窿往外流着汩汩鲜血,眼神阴鸷狠戾。 姜阳生也懒得跟他废话,一剑剑挑断丰茂的手脚筋,当场废了他。 “以前我爹总是告诉我,欺负人之前想想以后会不会被人欺负,后来我想了想,或许整个北莱没有几个人敢欺负我,然后我就把他的这些话当成了几句没有味道的屁话听了。后来离开这么长的时间想了想其实这何尝不是我爹给我的一句忠告啊,当年走出北莱南下游历才知道出了北莱还是有人不在乎我是谁的种,不在乎我背后那个老爹是谁,来头多大,吃了几次大亏之后才知道收敛自己的行径,这个周王朝还有很多人敢和我爹叫板对着干,我一个臭名昭著的世子谁不能来欺负一下?南下游历回来之后我才知道什么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原本以前看都不会一眼的穷苦人家如今也会心生恻然,不是我的心变软了,而是人心变成铁石了,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难道人不是平等的?难道天生就要分出个三六九等?难道不跟你一样有爱恨情仇?” 说完之后姜阳生面露凄然之色,也没有看一眼身前满脸怨毒的衙役丰茂,青雀一剑一剑不断砍下去,一剑剑,剑剑见血掉肉,先是胳膊,而后是两条腿,最后是五官,很快丰茂就成了一个人彘,四肢都被姜阳生斩掉,浑身淌血,丰茂撕心裂肺的苦楚声音在浓重如墨的夜色中传出很远,让听者心头发毛。 姜阳生疯了一样的砍剁眼前的差役,很快他就断气了,血肉模糊不成人样,可是姜阳生依旧没有停止,依旧是一剑剑砍下,骨茬子血沫子四下飞溅,很多喷溅到了姜阳生的身上,可他不为所动,依旧在不断砍剁。 此时,天空传来一阵阵闷雷声,滚滚当当,震人耳膜,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整条街道如同鬼域一般阴森寒冷。 不消一会,倾盆大雨而止,清洗去满街的血腥气,血水被雨水带着冲刷了整条街,满街都飘荡死人的气味。 雷电交加,年轻的更夫壮着胆子探头出街角,乘着电光瞧了一眼街道里面的情形,心头大骇,双腿发麻,而后颓然滑坐在墙角。 老更夫面露苦涩闭眼,而后叹道:“亦人亦魔!” 说罢,老更夫也顾不得手中赖以谋生的锣鼓灯笼,丢下之后便是拉着小更夫不管不顾的奔出老远,一直消失在苍茫的雨幕里。 亦人亦魔! 可这世上谁是人谁才是魔?很多时候都是一种悖论,就像‘成王败寇’一样,心中有深深执念的被人叫做‘魔’,被执念深情所牵累称为‘走火入魔’,难道能够做到无情无欲的才配叫人?可这全天之下除了飞升的神仙人物之外,还有谁能做到无情无欲?佛门的那些个大和尚能做到?自然不能,不然当年的枯木和尚也不会挑翻偌大江湖,为了一个女子,枯木和尚搅乱了一个江湖,压得多少江湖人抬不起头!可是枯木道人依旧被佛门尊为圣佛,他自然做不到无情无欲,一代剑仙孔道德也做不到,姜阳生深知老孔的脾气秉性,用他的话说老孔乃是性情中人,生平最重视的就是‘情’字,不然一代剑魁何以会跟着一个纨绔二世子走下一万六千里?姜阳生自觉也不是无情无欲之人,不然不会冲冠一怒而杀衙役,由此可知,这个世上所谓的人和魔之别本就是无稽之谈,至于什么叫做人什么叫做魔只有交给时间和后人才能去揣摩个中滋味。 姜阳生也不知道疯狂的剁了几多时间,等到心头平复之后,眼前是一具面目全非的残肢断体,他收剑回鞘,挺身面对雨幕中的街道,看着远处躺在雨水中却浑然不觉的县官,此时的县官已经是露吐白沫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他眼神僵硬四肢不断抽搐,嘴中呢喃着‘见鬼了,见鬼了···’ ··· 第四十三章老卒以头抢地尔

··· 一夜风雨飘摇,天色晦明难辨,滂沱大雨一直到清晨才逐渐消减,姜阳生独自坐在梁蒲县远处的那条小河边上,直到远处天边破晓,朝阳乍起,风云骤去。 一夜风雨交加,江水混浊不堪,早已不复清澈,远处对岸的那家靠摆渡为生的秦家祖孙两人因为被‘中原第一刀客’公冶扬掀沉了乌篷船,如今已经买了一艘新的,老摆渡眼下已经把全部营生的打理都交给了自己的孙子,此时秦飞舟正站在乌篷船上,今天一夜大雨,江水湍急,渡江有些困难,原本这种时候秦飞舟就会劝诫渡江客绕远道或者等上半日等江水缓和之后再渡江,不过今日不同,渡江的是住在对岸一对母女,女孩子跟秦飞舟年岁差不多的岁数,性子活泼可爱,头上扎着一对羊角辫子,白嫩的脸蛋很可爱。 秦飞舟手持长篙站在船首处,不时偷偷瞥几眼小姑娘,只觉得她很漂亮动人,而后面红耳赤,一个不慎乌篷船在江心中打了个摆子,剧烈摇晃,秦飞舟赶忙回神,伸出长篙调整好角度位置,小船复而如离弦之箭一般划破江面,船到岸边,目送母女两人上岸,一直等到小姑娘走远之后才悻悻然撑船回到对岸。 姜阳生坐在江边一块湿漉漉的石头上,对着眼前湍急江水沉思,昨晚+↗,≯他失心疯了一样的砍杀了丰茂,一次疯魔让他入品秩了。 周朝依据江湖武夫的实力划分九品阶,入品秩便是真正算是江湖人,九品最低,往上依次递增,一品之上便是道家纳气合神、儒家圣人不死、佛门因果境界。江湖人依照所修门法不同归属三门之内,一品之下无区别,但是一品之上却是分属不同道途,儒释道三门至此才开始分道扬镳。 姜阳生记得自己一口郁气积郁在胸口,积压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迟迟踏不进品秩之内,等到这一口抒发出来之后便悄然入品了,丰茂已然被剁成了肉酱,死相凄厉不说,更是沦为垫脚石和笑柄,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会信,姜阳生自己也感觉不可思议,就像当年于仇说的他心存悲悯不适合以杀证道的路子一样,其实这个北莱二世子的骨子里面充斥的都是血腥杀戮仇恨。 杀人是为了救人,这种简单却复杂的悖论一直困扰着很多江湖人,就如同佛门之人杀生一般让人疑惑踟蹰,姜阳生自诩从来不会随意欺凌弱小,更不会滥杀无辜,即使当年在北莱城放荡不羁的时候也只是挑硬柿子捏,软柿子瞧都不瞧一眼,要欺凌也捡着煊赫的大世家子欺凌,欺侮小人物算什么英雄!? 入品阶之后他隐隐间感觉到了于仇所说的剑意,如今青雀握在手中便是有一种沾血腥的**冲动,剑与主人之间的那种冥冥的感召,若有若无藕断丝连,仿佛两者之间有一种气机在无形中牵引,并不是那么强烈,低头望去手里的青雀,老孔临死赠剑又有着几层意思在里面?难道是不希望自己这个无能的二世子放荡一生碌碌无为?亦或者说老孔看出他非池中之物?再或者说单纯的不想让青雀跟着老孔泯然归于平寂? 老孔的心思姜哪是姜阳生能揣测出来,如今想想还是感觉有些梦幻不似真实,一个曾经的剑仙能够陪着一个纨绔子弟走下一万六千里,风餐露宿,任劳任怨,心甘情愿做仆人,世子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意踢打他一番,哪还有一丁点剑魁的样子?难道北莱王的威压能够使他屈服?定然不会是的。 甩了甩脑袋,抛开那些心思,姜阳生起身走远,对面的乌蓬小船再次划过江心,一个肤色黝黑的小伙子手中长篙一杆杆撑船,心情舒畅,忍不住站在船首高歌起来,歌声充满活力朝气,荡漾在江面上,久久不息。 梁蒲县一夜间死去五个衙役,全都是死相即为难看,其中最严重的一个被剁成了肉酱,残肢断体砰溅在街道的各处,周边的人只听到半夜凄厉哀嚎的惨叫,如同九幽地府里面传出来的鬼声一般。 雨后一大早,陆续走过这条街道的行人都被浓郁的血腥气吓得不轻,这条街道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很快周围的主城中拍来了一行差役过来收拾残局,清点一番后,死了五人,惨不忍睹,唯有一个县官吓得痴傻,唯一从口中反复念叨的是一句‘见鬼了,见鬼了···’ 紧接着一名年轻的更夫辞职不干了,年轻人辞去更夫的活计回家当了一个茶肆小二,主城里来的差爷问时,他只是神色惊惧交加的说是一个红袍恶鬼雨夜里杀了所有人,这种说法自然经不起推敲,可是线索终究到这里断了,这件事情便成了一个无头悬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梁蒲县最边缘的一个村里,一户人家正值愁云惨淡之际,早年入伍的赵老残僵硬半边身子躺在床上破口大骂,管他什么苍天大地北莱周朝,只要他能够想到的就连带着十八辈祖宗骂了个透彻,忽而一阵剧烈咳嗽,躺在床上的赵老残身形佝偻成了一只虾米,颤抖不止,眼角泪水不觉留下,家里的老娘们此时坐在一旁抹眼泪,捂着躺在一旁女儿冰凉的双手,赵老残骂完了北莱而后伸出唯一能动的一只胳膊擦了擦自己眼角的老泪。 呢喃道:“大将军和一群老兄弟打下的江山就被这些无耻人给祸害了,大将军有罪过啊!对不起兄弟们对他拼死拼活啊···” 赵老残这辈子骂天骂地,骂周家天子,唯一不骂的就是他嘴里的大将军,他在北莱军伍中拼死拼活多少兄弟豁出去性命才换来眼下的北莱江山,赵老残还记的当年他是最先一批投身大将军手底下的老兵卒,当时大将军的领土仅仅一个北莱城疆土外带周围百里荒芜,那可真叫一个白手起家啊,手底下满打满算一千号驳杂人,赵老残就是其中一员。 那些年不好过,却也不知道怎么就挺了下来,当年大将军吃饭睡觉都跟他们这些士卒在一起,就连打仗都是冲在最前面,记得当年赵老残在一场战斗中奉命拔去地方刁钻阴险的劲弩手,一直冲在最前面的赵老残斜眼瞥见自己身旁一道影子跟了上来,后头一瞧,可没把赵老残高兴坏了,是大将军,大将军边跑边跟他说:“比比看咱两谁杀的多。” 赵老残清楚地记得那场对阵他跟打了鸡血一样,一直看到刀锋卷刃骨茬子飞溅,像是不知疲倦一般,下战场的时候背后整整挨了五刀,刀刀深可见骨,赵老残拄着长矛笑着找到大将军,自豪道:“老子杀了五个!” 那时大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兴道:“等以后太平了,我就准你找五个媳妇。” 可是赵老残没有等到那一天,而是在一年的对阵后被敌人斩落下马,失去了一只肩膀一条腿,含恨默然退出了行伍,临走时候连大将军面儿都没见着,那时候大将军已经坐拥五万铁骑了,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哪能记得当年跟自己这个小卒说过的话啊。 自己这辈子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老来得子,可女儿今日却被该死的衙役打的半死,眼下这口恶气憋在赵老残的心头说不出的难受,这个曾经在战场上挨了五刀都没有皱一下眉头的男人此时失声痛哭起来,这个自己和兄弟靠命拼出来的惶惶北莱却被一群蠹虫糟蹋了。 力不从心比起挨刀还要难受啊! 北莱老卒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奈何自己身残,只能躺在床上空流泪。 姜阳生推开破落的院落走进去,院墙不高,都是以乱石垒砌而成,似乎不堪重负,站在院子外驻足很长时间而后长叹,推门而入,狭小的屋子里面夫妻二人相对流泪。 见到一年轻人走进屋内,妇人大惊,以为是衙门的差役死缠烂打不罢休,但见进门的是一个年纪不过二十身着华丽貂裘的俊朗男子,妇人不解,起身,护在躺在床上的父女二人前。 赵老残躺在炕上动弹不得,只能扒拉开挡在面前的自家娘们,妇人勉强挪出个地,让赵老残能够瞧见进门的年轻人,赵老残望向那个年轻人,良久之后,蓦地神情激动,混浊的眼神此刻神采绽放,他嘴角哆嗦个不停,仅余下的一只手艰难的支撑着炕面,想要起身。 妇人面状,只道是这年轻人与自家男人有旧仇恨,可见这个年轻人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面相,不似那种能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时间她手足无措,她恍然,昨天当差役走散后正是这个男子身边的一个文静女子给自己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铜钱碎银,可是转头瞧去自家男人只见他激动到无以复加,满是胡茬的脸上挂慢泪水。 ··· 第四十四章凭君莫话封侯事

··· “千牛卫老卒赵坚义参见世子殿下!” 曾经作为北莱士卒的赵老残此时心情激动到无以复加,满是胡茬的脸庞不断颤抖,他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满脸希冀的望向姜阳生。 赵老残经历那场战斗之后只留下了一手一脚,便算是个废人了,这些年一直躺在床上度生,生活起居都是妻子一手操持。他而今不能起身,只能在炕上以头抢地,沉重有力,一下一下不曾停息,而后抬头已经满脑袋都是鲜血。 赵老残本名赵坚毅,要说为什么赵老残能够一眼认出姜阳生,这要归功于当年赵坚义是周烟的贴身卫军一员,当时能够保护北莱王妃对千牛卫士卒来说是莫大的荣耀,而姜阳生相貌随母亲周烟,两人颇为相似,故而赵老残能够一眼认出来。 姜阳生快步走动炕边,制止住了赵坚义的接下来的过激行为,这个曾经千牛卫的老卒已经哽咽无声。 “世子殿下,北莱振兴无望啊!” 老卒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和无助,他看向姜阳生,但见后者不似以前听闻那般轻佻浮躁,只是皱着眉头在思考。 姜阳生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枚鱼临道秘制的疗伤丹药而后扶起躺在炕上的小姑娘,捏成数半≠,♂分多次给她服下,郑重其事说道:“北莱要不了多久就会翻天覆地,北莱不会让曾经的老卒将士失望寒心的。” 老卒赵坚义泪流满面,而后感慨道:“世人都骂世子殿下纨绔霸道,依老卒看,世子殿下是在天下人面前演戏。” 姜阳生不置可否,而后笑着说道:“赵叔当年给我母亲当侍卫的时候估计姜环哥哥也很小吧。” 赵坚义点头怅然回忆道:“当年也是气盛,感觉既然投身行伍就要做出个样子来,不混个校尉或者杂牌将军当当都不好意思告老还乡,谁知都自己差点交代在沙场上,只留下一条残命苟活下来,要不会当年一个袍泽兄弟拼死拼活把我从沙场上背回来,估计现在我就是一捧骨灰坟冢了,哪里来的妻子女儿啊。” “姜贷还时长说起当年应承过赵叔可以娶五房太太的。” 姜阳生笑着打趣道,却没听到老卒接话,转头望去时却发现已然在掩面哽咽,心头一酸不禁微有苦涩,也不知道当年的这群老兵是怎么摸爬滚打出来的,姜贷曾经说过,最先跟她打天下的那群老卒将士一个个都是有着过命的交情,这些拿命换来的交情不是用什么高官厚禄能换去的,原本姜阳生觉得是姜贷在吹嘘,今日一事可见一斑。 赵坚毅喉咙滚,良久说不出话来。 “没有想到大将军还记得我这么个残废之人。” 无名小卒也有自己的心酸故事,也有自己摸爬滚打的跌宕起伏,赵坚毅毫无疑问属于失败的那种,‘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赵坚毅无疑成了别人封侯拜将的垫脚石和衬托,事迹被掩埋在了沙场滚滚黄尘之中,生活哪有那么绝对,多少北莱民众入伍参军,为的就是功成名就之时荣归故里衣锦还乡,可是如愿的又有几人? 一个黄土构筑的北莱点将台成了无数北莱军士心中遥不可及的天堑,哪个做梦不想在那点将台上威风一把? 可是赵坚毅丝毫不后悔,能杀敌人就是他这辈子引以为豪的事情,这才叫做男子,这才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骨气,男儿何不带吴钩!? “姜贷自然记得你们这些老卒,喝多的时候便会跟我说起曾经的事情,只不过他说亏欠你们太多,以至于他根本不敢和你们见面。” 姜阳生没有说下去的是,每次他听姜贷说起这些陈年往事都会怒发冲冠大骂姜贷没有仁义道德,姜贷总会沉重叹息一声,说亏欠的越多需要背负的就越多,这个北莱是诸位兄弟们用命换来的,说什么也不能葬送在自己手里。 北莱城中有处埋葬战死甲士的坟冢,姜贷一年会去数次,冬天寒风彻骨,过年的时候姜贷都会独自一人捧着一壶廉价拙劣的鸭头绿酒坐在坟头林立的陵园里面,初春清明寒风料峭,他亦是捧着酒水黄纸前往,他自己更是陵园里面最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面找了一处地方作为自己的坟冢,说自己死后埋在这处,这些兄弟们生前给自己做马前卒,让自己一辈子过意不去,姜贷说自己死后要给无数死去的北莱甲士做马前卒,这是宿命亦是还债。 姜阳生去过那处坟冢,看到姜贷给自己选的安息地,墓碑是姜贷自己在海边随意找的一块粗劣的石头,上面没有刻什么‘北莱王大将军’只刻了‘北莱老卒姜贷之墓’,仅此而已。 姜阳生每次听到这处都会收起自己的玩世不恭,不为别的,为了英魂的在天之灵。 姜阳生临走时候留下一张百两银票和一枚鱼临道炼制的疗伤丹药,并且告诫妇人揉碎分几次给女儿服下,痊愈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姜阳生走出赵老残家,心情说不出的沉重压抑,眼下的北莱却是如同赵坚义所说的那般如同一汪污水,谁都难以在里面清高,这是北莱官场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为官者沆瀣一气互相抱团取暖,什么‘举世皆浊我独清’压根就是无稽之谈,贪赃污吏甚至有些时候让姜贷都感到头疼,想要肃清这些贪官污吏谈何容易,指不定牵一发而动全身,真要狠心整治后指不定牵连出一群跟自己交情匪浅的深水老王八出来,姜贷也是怕了,这几年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按兵不动,他怕动了之后北莱的官场就此垮塌了,怕北莱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人心一下子散了。 这个混浊到已经让人作呕的官场注定要出现一个人来矫正它,也不知道会是谁? 就在姜阳生背影远离之后,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瓷娃娃聂手捏脚出现,左顾右盼之后走进破落的赵老残家。 ··· 临近傍晚,姜阳生沿着街道走下去,他走去的方向赫然是宁远镖局。 在镖局不远处的包子铺里,姜阳生捏着一个肉包子塞到嘴里,琵琶女坐在对面,此前两人商量好了再这里接头。 “找到小丫头了?” 琵琶女摇了摇头,表示小姑娘没有回千花坊,不知去向。 姜阳生无奈,吃完包子后一个比自己还年轻几分的小伙子走过来,只不过那张夸张地牛角硬弓没有背在身后。 ‘光就居’的一个小鬼卒,沈子濯! 沈子濯瞪大了一双眼仔细瞅了又瞅,反反复复把姜阳生看了好几遍这才说道:“我的天呐,我看你比一些个娘们都生的水灵俊俏,这一双凤眼要是魅惑起来估计一群人都得醉倒喽。” 姜阳生瞥了他一眼,对于他的无忌之言也没有放在心上。 沈子濯大大咧咧坐下,瞧了瞧琵琶女复而瞧了瞧姜阳生,嘴里发出啧啧的称奇声音,大抵是些琵琶女论长相没有姜阳生俊俏的言论。 琵琶女对他很不待见,别过头去,也没有搭理他的满嘴胡邹。 小伙子厚着脸皮跟姜阳生讨要了两个肉包子,而后笑着塞了满嘴。 琵琶女昨晚就对这个年轻人种下了坏印象,故而对他爱答不理。 姜阳生也有有一句每一句的搭茬。 沈子濯起身,拍了拍肚皮,笑道:“有些吃饱了,我怕到时候跑路的时候跑不动,丢了小命可就不好玩了,可是一想想吃饱后就算去阴间报到也能算不得饿死鬼。” 姜阳生瞥了一眼,觉得这个嘴角毛茸茸的小伙子还真是有趣。 沈子濯吃饱之后起身,说是要去取回牛角弓,那张夸张的硬弓背在身后着实有些扎眼,故而被他事先藏了起来,眼下去取来。 琵琶女和姜阳生换了一家茶肆要了壶好茶,而后坐在街边上,对面是宁远镖局,处在这里能够清楚地瞧见进进出出的镖师马车。 天色将晚,宁远镖局门前熙熙攘攘,北莱镖局近几年来遍地开花,一些个自认为身手好又不要命的绿林好汉门都在各地开设镖局,毕竟镖局总比在山头上落草为寇要来的靠谱一些。 宁远镖局的主子就曾经是远近闻名的悍匪,比起被姜阳生砍成碎肉快的丰茂名气大多了,今天宁远镖局接了一票大的,听说是走客镖,顾名思义就是保护客人。 此时一个虬髯大汉领着一个才进镖局做事情没几天的瓜娃子清理马匹,瓜娃子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凭着几本在地摊上买来的江湖剑客小说而积郁一腔的江湖豪情,二话不说就拎着刀子投奔到了宁远镖局,原本镖局压根不要这种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小子,可这小子牙尖嘴利,本事不咋地,伺候人倒是一个舒心,被一个老镖师看上眼里,这次走客镖整个宁远镖局差不多全部都出动了,动静大,赚头也大,就连金盆洗手十几年的镖局主子都出来冒险走这趟镖。 “老头,什么客人啊,架子这么大。” 瓜娃子给一匹枣红马扔了一捆草料,蹲在马槽边上杵着脑袋问道。 ··· 第四十五章瓜娃子和小毛驴

··· 那个虬髯镖师身后在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把这个小兔崽子一巴掌拍了个狗吃屎,粗声骂道:“小兔崽子,走客镖‘三忌’给忘了?” 瓜娃子被一巴掌拍倒,而后一骨碌爬起来,回头瞪了那个虬髯大汉,不敢恼怒,叹气说道:“记得,忌问囊中何物,忌问出身家世,忌中途掏钱。我就是好奇什么人能够然咱们宁远镖局镖师尽数出动。” “反正铜子儿少不了你的就行,问那么多有屁用!” 大胡子镖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抬起手来作势欲打,小家伙倒是机灵,顺着马肚子下面钻了过去,回首朝着虬髯镖师做鬼脸。 虬髯镖师温怒,这个古灵精怪的瓜娃子一天到晚只知道闯祸,惹下一屁股的祸事,还偏偏让自己去擦。 见到瓜娃子钻到马腹下,虬髯镖师顿时使了个钩腿,一脚踝勾住了那小子的脚跟,只见那个刚才还嬉皮笑脸的娃子顿时扑倒在地,正好身前是一坨马粪,不偏不倚栽倒在马粪上。 虬髯镖师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伙子起身,愁眉苦脸,身上沾满的马粪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 瓜娃子年纪轻轻,脾气却一点也不温顺,他也不示弱,狠啐□↖,⌒一口,起身之后还是不解气,一脚揣在一匹壮马的腿上,结果自己倒在地上,虬髯镖师见状笑骂一句‘软蛋’。 傍晚将尽,宁远镖局的门口灯火通明,一排排火把点燃,镖门此次除了留下一小部分人看家之外,算是倾巢而出,对于宁远镖局的来说这次是一票大的生意,这一趟客镖比得上以往几十趟走镖。 不一会,远处几辆马车慢悠悠晃荡过来,车上下来一位身材高长,面黄肌瘦管家模样的老头,老头着一身淡色青衫,嗓子沙哑跟被掐了脖子的鸭子一样,说起话来如破旧铜锣一样叮当作响至刺耳膜。 “在北莱的地界想来也没有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出来剪径劫道,你们镖局的人就离的远一些,等过了赤帝城,出来齐鲁州你们离的近一些便可,我们小姐喜欢清静。” 领头的大镖师点头,沉声的喊了一嗓子,一行人浩浩荡荡打着火把前行,离开了梁蒲县。 琵琶女和姜阳生站在道中央看着逐渐远去的众人,这一行人足足二十几号人,老少都有,每个人都抄着家伙,为首的两名雄武镖师骑着高头大马,落尾的几个才入镖局不长时间的新人则是骑着毛驴骡子之类的尾随在后面。 抽了一口茶水,姜阳生起身,拍了拍腰间长剑,而后尾随走去。 琵琶女面容附上薄纱遮蔽,姜阳生挂上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鬼脸面具,两人远远地吊在马队身后一里地开外,今晚宁远镖局就要从人们眼中抹除掉,‘酆门’做事情果决,自然不会有漏网之鱼,老少妇孺一概不留。 姜阳生尾随车队,琵琶女扮作他的情人,两个人搭配起来,算不得郎才女貌,琵琶女环着姜阳生的胳膊,胸前的四两丰腴酥柔不断挤压姜阳生的臂肘,难免会有些尴尬,两人不急不缓的走着,像是在观赏沿途风光一般。 宁远镖局的总镖头是个行走江湖数十年的老油条,一般来说镖局吃的是面子饭,一些个资历深得镖头跟占山为王的草寇悍匪交情匪浅,真要是遇到剪径时候送上一些钱财银两也就打发了事,要是真遇上不长眼的再先礼后兵,一般几个功夫好的老镖师出手解决便可。 这江湖上哪有那么多的打打杀杀啊,要是每个江湖人都不惜命这个江湖在就完了,干这行的都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生怕那一天一不小心就被人宰了,什么叫做高手,目前还没有谁敢俯视这个偌大江湖,没有谁敢叫嚣自己天下第一,除非那些个一猛子扎进汪浑水的愣头青,不知道天高地厚才敢大放厥词,真到碰壁吃瘪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武力不是最重要的因素,镖师吃的就是面子饭,这个行业的宗旨大抵便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镖局的人离一车当先的镖客距离一里地的样子,一群人自带干粮乘坐在马背上,按照雇主的要求他们夜晚行镖,白天扎店休息,可能是害怕太过招摇,不能走沿路坦途,只能走一些个捷径小路。 马车行至半夜,天空之上风倾云墨色,那个跟随着老镖头走镖的愣头青瓜娃子骑着一头小毛驴摇晃着走在马队的最后面,脸色也不是多么好看,兴致阑珊。 骑马扛着一把分外宽重得朴刀的虬髯镖师斜头瞟了一眼瓜娃子,笑道:“什么地位什么待遇,小崽子别不高兴,老子也是从骑毛驴过来的。” 瓜娃子瞅了他一眼,不满道:“凭什么你们高头大马挎剑,我就得骑毛驴拿棍子?” 虬髯镖头听后哈哈一笑,让胯下的大马放慢了脚步,等到瓜娃子的小毛驴靠近的时候,虬髯镖师冷不丁一巴掌拍在愣头青的后脑勺上面,骂道:“就算给你把刀能抗得上?” 瓜娃子差点被打落下马,连带着身下的小毛驴都差点趴在地上,瓜娃子赶紧调整一下身姿,让屁股下瘦骨嶙峋的小毛驴速度放慢下来离虬髯镖师远点,小声嘀咕道:“怎么不能?” “我这朴刀少说也有个十几斤重,就凭你这个身板?” 瓜娃子面子挂不住,只能冷哼一声,道:“给我五年的时间总能打过你。” “嘿,还五年,给你五十年你都那熊样。” 虬髯大汉一点也藏掖不住话语中的挖苦,其实他心中对这个毛头小子挺看好的,这小子骨子里面有股子韧性,做事情像是一头小犟牛,认准的事情谁也拉不回来,就这性子对虬髯镖师的胃口。 虬髯镖师也没有跟他斗嘴,而是勒马前行,最前面的马车雇主马车停了下来,似乎有什么情况发生。 虬髯镖师皱了皱眉头,而后眯着眼盯着前面的一片麦田,这种地形易于伏击,一般遇到这种利于隐蔽的地形镖师都会快马加鞭走过去,眼下前方雇主马车已然停滞不前,阻碍了去路,后面的镖师队伍自然都停下来。 马车驻足,那个面黄肌瘦的老管家走下马车,而后对着后面逐渐行来的总镖头招了招手,总镖头见状驱马向前询问。 瓜娃子骑着毛长的小毛驴,被挡在最后面,此时探着头向前望去,想看看总镖头去干什么,其实一群镖师中不仅是瓜娃子几乎所有年轻人都在向前望去,听说坐在马车里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长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即使放在最有名的千花坊定然能够摘下头牌的美名,故而一群不沾荤腥的大老爷们都伸长脖子摆明了要一睹芳容。 瓜娃子伸长脖子,见那身板魁梧的总镖头登上了那辆奢华的马车,可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都不见下来,于是一群年轻人难免会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可两柱香三炷香的时间过去,总镖头还不见下来,那辆车跟个死物一样停在那处丝毫不见动静,众人此时心中顿时一紧,终于知道大事不妙了。 虬髯镖师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而后抽出腰间朴刀驱马向前,他壮胆下马靠近马车,想要撩开帘子一探究竟。 帘子掀开一半,总镖头一张惨白就探了出来,只不过这张脸扭曲眼珠子向外突出,口鼻溢血,面色泛着一种渗人的青绿气。 死气! 虬髯镖师见状,胆子都寒了,而后想要后退,可是那个马车厢子后面却是探出一把森然湛湛的冷刀,虬髯大汉恍惚,见到长刀逼至探出,慌忙间横刀抵御,却是力所不逮闪躲不及,只觉半边身子一凉,酥麻感瞬间传来,忽冷忽热,低头望去,只见自己持刀的右手连带着朴刀都掉落在了地上,他面容呆滞,僵硬的向着身后噔噔噔倒退几步,只见原本寂寥一片漆黑的麦田里面突然涌出来四五道黑影子,黑色的影子簌簌突袭进镖师里面,几个来回就有数人到在血泊中,还没死透的倒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黑夜中分为凄厉。 虬髯大汉原本就是周朝派来的一个谍子,只不过属于那种可有可无的弃子罢了,关键时候甩出来保护暗中的‘伏笔’谍子。作为弃子难免有些可悲,原本虬髯大汉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被启用,注定在这个位置上老死去,就这样在北莱当一个镖师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幸事,生活平淡归于平淡,可是也不无寂静,好在自己手底下出现一个资质不错的苗子却遭遇这等灭顶大祸,虬髯大汉一声吼出,被卸下来的一枚肩膀掉在地上,此时伤口正在往外汩汩冒着鲜血,他凭借着留下的一只手徒一拳把拉车的那匹打翻在地,而后擎着车辕,一下子掀翻了整个马车。 马车翻滚在地,而后轰然炸开,徐娘半老的茶肆老板娘从中灰头土脸的走出来,手里拎着一柄犹自滴血的长剑,老板娘走到还没有断气利索的虬髯谍子面前一剑刺下。 姜阳生没有事先埋伏在麦田里,而后和同琵琶女尾随在马车后,一旦有什么遗漏的谍子就斩杀。 听到远处喊杀声嘶吼声杂七乱八的传来,姜阳生索性不走了,盘膝在小径上坐下,静等后撤的镖师们。琵琶女索然无味,站在不远处,怔怔发呆。 ··· 第四十六章鬼卒沈子濯

··· 瓜娃子原本探长了脖子向前探去,对总镖头心里羡慕的紧,一群年纪不大正值情窦初开的小伙子私下都有人说这这车的是个十足的大美人,谁都想一睹芳容!可惜啊,车上人的真容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瞧见过。 这不,总镖头何等威风,轻而易举就上了那美人儿的车上,而且两柱香的时候都没有下来,这不禁让很多人幻想到底总镖头在马车上面做了什么事情,一群坏小子的嘴角上都挂上一丝丝坏笑。 “还用说,自然神人共愤的事情了。” 旁边一个跟瓜娃子同一批进镖局的坏小子嘿嘿笑道,伸手做了个无比下贱的手势,而后满脸淫相。 瓜娃子素来对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坏小子没有多大好感,而且仗着比自己年纪大不少还欺负自己,眼下也没有跟他搭茬,而后探着头瞧了又瞧,似乎要从中看出什么花来才罢休,可是终究什么都看不到。 忽然见到虬髯大汉骑马走向那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瓜娃子像是被蛇蝎蛰咬了一样大叫出声,走镖最忌讳的就是大声招摇,顿时惹得周围很多经验丰富的老镖师侧目怒视,瓜娃子赶紧捂住嘴偃旗息鼓,一双水灵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远处的大胡子镖师。 坏●︾,∞小子骑乘的是一匹骡子,比起瓜娃子的小毛驴高大不少,此时俯视着瓜娃子压低声音笑道:“啧啧啧,瓜娃子,你那个师傅也是个色坯子,见不得总镖头吃独食。” 瓜娃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自己的络腮胡师傅何曾如他说的这般不堪?虬髯师傅脾气是坏了点,可是对自己那是没话说,一顶一的好,待自己就跟他亲儿子一样,以往的打骂那是恨铁不成钢,瓜娃子心中明白着呢。 瓜娃子原本想要呵斥他一番,可是眼角却是瞟见虬髯师傅被车中探出的一剑削去一只胳膊,火把灯火昏暗,远远地却是瞧不真切,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只见到虬髯师傅一声怒吼一拳崩死了一匹高头壮马,而后独臂撑起车辕把整个马车都掀翻在地。 坏小子原本还想嘲笑他几句,可‘呼啦’一声,从远处的麦田里面窜出几道鬼魅黑影,为首的一个拿着一把杀猪刀,动作极为迅速,砰的一声就削掉了坏小子的半个脑袋,只见坏小子的整个身子还留在骡子背上,已然生机全无,只剩下半张嘴犹自挂在半截脑袋上,嘴角噙着一丝嘲笑,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那大腹便便的凶手手持一柄杀猪刀,一拳打飞了坏小子的半截身体,而后飞身撞倒了旁边的一匹瘦马,把那个还没有当过什么情况便跌倒在地镖师的头颅一脚踩碎,如同西瓜爆裂的声音传出,顿时脑浆飞溅,惨不忍睹。 瓜娃子肌体生寒,一张脸满是惊恐,他不知所措,头一次见到这等祸事,以前也遇见过剪径蟊贼,给个几两银子就打发了,没见过这种一上来二话不说就袭杀的,这摆明了不死不休的事态,宁远镖局素来不轻易与人结仇,这几年来走镖动手的次数少之又少,不至于有仇家不死不休,那边是镖客的仇家了。 原本走在最前头的几个镖师见状抽刀扭转马头就要策马突围,却被从草丛里面窜出来的另外几道身影拦住,瓜娃子胯下受到惊吓的毛驴儿驮着他就往后奔去,由于走在镖队最后,瓜娃子跟着玩命奔跑的小毛驴一直奔出很远,他一个手里只有木棍的小镖师能做什么,只能送死,虬髯师傅那么厉害的高手都被杀了,自己只能徒劳送死,于是一咬牙就奔出两三里路去。 宁远镖门里面谍子不止虬髯镖师一人,此时眼见几道黑影扎眼杀进了人群中,如虎入羊群,原本还算平静的镖师队伍当几人被瞬间斩杀之后立马炸开了锅,马匹不再安分开始四处冲撞,队形被打乱。 宁远镖局的除却几个经验丰富的老镖师之外,都是一些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大都是才入这行不长久,眼下见到这种阵势,顿时自乱阵脚,一些个人眼见血飞溅之后更是骇的跌落下马,连抽刀拔剑都忘记了。 一些有经验的镖师都抽刀翻身下马,依靠马身作为屏障调整队形,进而反击,可是此时队伍已经凌乱至极,单靠几个镖师根本解救不及,只能眼见那几道黑影在队伍中几个来回收割屠戮。 一个走了不少次镖的年轻镖师下马略有停滞,只见他的脑袋砰的一声在众人面前炸开,像破碎的西瓜一眼碎的稀巴烂,一个狭长的箭矢穿过他的脑袋之后钉在远处路边的树干上,尾部犹自摇摆不定,无头尸体倒地不起。 众镖师都感到心中一阵恶寒,这道箭矢从远处的麦田里面飞出来,无声无息,只见远处的麦田耸动,一个年轻的身影走了出来,少年的手中拎着一张夸张的硬角弓,射完一箭之后迅速从背后的箭袋中抽取一只,搭在弓弦上第二发箭矢带着破风声急速驶来,动作行云流水,箭矢破风呼呼作响,第二个短命鬼躲在马身后,可是那个力道奇大的箭矢仍然是贯穿马腹把他钉死当场。 而人群中,先前冲进人群中的三人手起刀落转眼之间已经有几人迅速毙命,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手里的一根精铁打造的拐杖每一杖下去都有鲜血迸溅出来,老人面露慈悲色看上去是那种和蔼慈善的长辈,下手却丝毫也不留情,非死即伤,另一个是个体态发福,油光满面的屠夫模样,手里一把短杀猪刀,杀着杀着眼神里有些许兴奋露出来,在他看来人和牲口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贱命一条,该死则死;另一个身材矮小后背佝偻的穿着考究的商贾,他身材瘦小却膂力奇大,上去一拳崩死一匹烈马,而后抓起藏在马腹后面的倒霉鬼一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宁远镖局里面周朝谍子不止一个,至于多少个没有人知道,故而温沉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宁可错杀一千,以不放过一个! 眼见一个个同僚倒下,周朝藏在暗中的谍子坐不住了,其中一个终于是按捺不住,忽见远处一道箭矢飞来,这个一直左手持到的瘦小刀客,忽的换做右手刀,而后侧身脚下一拧,刀身搭在箭身上,拨开这道威力不俗的长箭矢。 谍子终于露出水面了。 沈子濯嘴角一咧,森然一笑,迅速从背后的箭袋里面拔出一根长羽,搭上,手臂上青筋鼓动,犹如虬龙盘踞,一张硬弓被拉成弯月,而后箭矢飞出,呼啸作响,射向刀客。、 瘦小刀客眼神阴鸷,谍子的作用发挥在暗处,一旦暴露十死无生,他紧紧盯着远处站在麦田中心的年轻人,那个巨弓就是阴暗处的一把冷刀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它钉死在地。 噗的一声,瘦小刀客身边的那匹烈马的马头被射穿,躲在后面的一个老镖师横死当场,刀客向着远处瞥去,只见远处的持弓少年嘴角噙着讥笑。 刀客心下大骇,刚才那一箭威力远非第一箭所能比拟的,刚才要是冲着自己过来的话,自己定然躲避不过,下场非死即伤。 刀客右手持刀冲就要冲出被包围的圈子,他是周朝安插在北莱的谍子,既然暴露当下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哪有江湖儿郎不惜命? 见到这刀客要突围,站在翻过去车辕上眺望此处情况的茶肆老板娘咯咯笑了几声,而后扭着丰腴腰肢跳下马车,手里拎着一把滴着血的青锋长剑,鹤发童颜的老头持着拐杖挡住这名刀客的去路,交锋一触即发。 刀客不留情的出刀,谍子里面他是那种无关紧要的弃子,比起虬髯大汉能好一些,但是远远没有那种被器重的程度,从被安插在梁蒲县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段就可见一斑,故而他也并不多么诚信做事,一直以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能活命便是万好。 鹤发童颜的老头拐杖看似缠绵无力,却有一种粘劲在里面,刀客的刀劈过来毫无意外被粘滞挑拨到别处,力所不逮,刀客心急,却屡攻不下,刀法愈发凌乱,不复方才凌厉,持拐杖的老头瞅准机会,闪电一般探出手中的拐杖,撞在刀客肩胛骨处,刀客方才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力顿时被破,手臂酥软低垂,手中刀差点脱落飞出,刀客蹬蹬后退,止住身形,冷眼相对。 忽然,先前一匹被斩断马腿的烈马身后一道身形猛然袭向拐杖老头,斩马刀劈头砸脸盖下,老头大惊,没有想到这里还有个隐藏的谍子,仓促间横起拐杖架在自己的眼前抵挡,那厚背斩马刀落下,力道之大,直接把身材瘦小的老头一刀压在地上跪伏下,刀刃与拐杖撞在一起,铿锵作响,一时间火光四射,持斩马刀那人一刀击杀不成,顺势一脚揣在老头的胸口,老头被一脚蹬出老远,大口吐血,那名方才被压制击退的瘦小刀客飞身上前,一刀将其毙命。 人群里面杀了个七进七出的屠夫和商贾,回首见到持拐杖的老头被周朝谍子一刀砍下脑袋不禁恻然,同为北莱的谍子,难免会生出兔死狐悲的凄然。 两人也不敢懈怠,若是此时不齐心协力,怕是被周朝谍子各个击破,虽然光就居里面的谍子私下都没有什么交集,也谈不上默契可言,可若是被敌人逐一击破那就得不偿失,两人见状放下眼下的这些不断逃窜的普通镖师,扑向那两个暴露的谍子。 屠夫谍子玩的一手好杀猪刀,刀身小巧,可庖丁解猪,一把不起眼的杀猪刀在他肥腻的手上能够玩出花来,他的杀猪刀就爱往心窝子里面捅,两个北莱的谍子对上了周朝的谍子,一触即发,身材消瘦的锦缎商贾手中的折扇上探出几个刚爪,他以折扇作为每一次挥舞都罡风咧咧。 沈子濯在远处挽弓,一些个试图逃跑的镖门人都被一一射杀,箭无虚发,血溅当场! ··· 第四十七章谍子杀谍子

··· 姜阳生盘坐在小路中央,青雀横在膝盖上,闭目养神,琵琶女蹲在远处的路边上折了一只秋菊,百无聊赖揪着花瓣。 忽然,远处漆黑夜路上一匹小毛驴由远及近匆匆跑过来,毛驴背上,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俯身搂着毛驴的脖子,小孩子面色惨白呼吸急促,紧紧搂着小毛驴儿的脖子,生怕怕被颠簸下来。 孩子赫然就是先前逃窜出来瓜娃子,瓜娃子见到远处蹲在路中央的二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疯疯癫癫的跌落下来,而后连滚带爬的跌撞到姜阳生面前倒头便拜,哭腔道:“先生,救救我们宁远镖局吧!” 姜阳生睁开眼,神情冷漠如寒潭,轻轻摇了摇头,并且示意身后杀机毕现的琵琶女收敛,而后对着小伙子摆摆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小伙子有些拘谨,而后小心翼翼的坐到姜阳生的身边,面带惧意望向这个带着鬼脸面具的先生,他感觉这个儒雅的先生应该不是坏人,身上不带丝毫的杀气,故而才敢坐在他的身旁。 “你先在这里坐一会,我们去去就来。” 姜阳生起身拍拍小伙子的肩膀轻声道。 小伙子重重点头,他满怀希冀的看向姜阳生,认为眼前的这位先生是◆★,¤救镖局去的,小伙子用力点了点头,听话的坐在那里,等待姜阳生的归来。 姜阳生起身向前走去,琵琶女跟在他的身后,落下半个身位,如同丫鬟。 沿着迤逦山道走了不远,走出大约一里地的样子,远处星星点点火光便是映入眼中,凄厉的嚎叫更是撕心裂肺,让人头皮发炸,沈子濯淡然站在远处的麦田里面一次次挽弓搭箭,精钢锻成的铁箭矢带着呼啸飞出去之后就会精准钉死一个短命鬼。 见到一张鬼脸的红貂裘男子沿着迤逦小路走来,沈子濯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而后放下手中夸张硬弓,活动手腕,这种硬弓要是没有点本事还真拉不开,一连开了七八弓沈子濯的手臂也略微酸疼,见到姜阳生此时赶到,宁远镖局已经死伤大半,他这才敢松一口气休息。 此时原本二十几人的镖师队伍已然剩下不到十人,而且都是一些伤残居多,本来以青壮为主的宁远镖局此时除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老镖师存活下来,年轻镖师中大部分都已经死绝,剩下少数苟延残喘。 杀猪刀屠夫一刀宰了那名身手略微差些的右手刀客,自己腿上也被剜下一大块肥肉,顿时血流如注,另一方面那名手持斩马刀的人实力相当不俗,愣是一刀背把那瘦小商贾的手臂震断,而后顺手砍下他的脑袋。 持着一把滴血长剑的老板娘始终站在远处做壁上观,对于己方谍子的死丝毫不在意,十足的冷血,冷艳! 那名手持宽背斩马刀的刀客刺客半蹲在地,让自己更加贴近地面,他的身后是两匹烈马,他吸取前面被阴险箭矢钉死短命鬼的经验,生怕站在远处的那名弓手出其不意将他钉死当场,他后背有两匹壮马抵挡,料想那个射手的膂力再大也钉不穿! 他狠狠啐了一口,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紧了紧手里的斩马刀,阴沉眼神在镖局所剩无几的人群里面扫视一番,有些嘲讽有些愤怒,可是面前这群镖局人此时都吓破了胆,一个个都坐以待毙,无心反抗。 宁远镖局所剩无几的人都面如死灰,一个个静等屠戮,坐以待毙。 斩马刀客蓦然瞧见了远处不断饶有兴趣打量他的茶肆老板娘,眼神中闪过一丝戾气,今天陷进这种局面早死晚死迟早要死,还不如多杀几个北莱的谍子来的舒服,于是拎着斩马刀直接奔向远处的风姿绰约的茶肆老板娘。 沈子濯此时再次挽弓,搭上一杆精钢箭矢,箭尖随着奔跑的斩马刀客移动,猛地离弦而去,箭矢宛若一道流光,快若奔雷,奔跑中的斩马刀客瞥见之后心下大骇,抽刀格挡,那枚精钢打造的长箭矢撞在斩马刀上,骤然折断,而厚重的斩马刀也被挤压出一个惊人的弧度,刀身上面更是被崩处一个浅浅的凹槽,虽然受阻可是刀客依旧不该路线,脚下不停,转眼间便逼近茶肆老板娘,快刀斩下,他想只要斩下这个看似领头的女人就能逃出生天。 茶肆老板娘别看跟男人插科打诨**的功夫不小,就连剑术也不弱,手中那种滴血的长剑一抖,舞出一个剑花,上面血珠子迸溅出去,眼神清冷异常,见到那斩马刀客急速本来,一柄斩马刀拖在身后,火花迸溅,临近之时从头上抡起一个偌大弧圆,就要把刀当成棍子一般砸下,头顶上罡风猎猎,茶肆老板娘临阵不退,而是手中长剑簌的点出,剑尖狠狠点在斩马刀面上,老板娘接着这股子反弹力道飘然侧移而过,刀客冷哼一声,立马横刀扫过,眼下他近身这长相骚媚的女人身前,就不忌惮远处站在麦田里面的那个弓箭手的冷箭了,投鼠忌器的沈子濯除非万全把握,不然不敢贸然射箭。 后面,姜阳生如虎入羊群,他持着青雀剑纵声进马群之中,二十几匹烈马已然被沈子濯射杀所剩无几,死相凄惨难看,胆子稍小一些的镖师此时躲在马匹身后,瑟瑟发抖,这些大都是些初入江湖的菜鸟,即使走过几次镖也没有什么大风浪,对于江湖的了解不够透彻,这次见到战事惨烈之后一个个想死的心都有了,镖局里面一顶一的好手都相继被斩杀,此时这些菜鸟原本心中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侠情都消失殆尽,只求今晚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便烧高香了。 姜阳生走近一个年纪轻轻的镖师身旁,这个被骇得不轻的镖师此时眼神呆滞,颓然靠坐着身后的一匹早已死去的壮马马腹处,握着刀子的手不住颤抖,姜阳生懒得瞧这种怂蛋一眼,一剑划破喉咙,顿时鲜血飙的老高,镖师一命呜呼。 而后姜阳生径直走向下一个短命鬼那处,这个明显是想接着混乱装死的主,可惜装的不像,轻易就被识破。 眯着一只眼瞧见姜阳生近身,那人奋然起身,架起刀子就斩向姜阳生的脖颈,姜阳生青雀剑横在脖子处,挡下那凶狠的一刀,而后一脚揣在那人小腹上,将他蹬在地上,一只脚捻在脸上,青雀剑毫不留情捅进他的肚子里面搅了搅,连带着花花肠子一起拖带出来,好不血腥! 姜阳生离开后那人还没有死绝,痛楚万分,脸庞因为嘶吼和疼痛而变得极度扭曲,他的一只手捂住已经泄露的肚子,一只手捏着刀柄已然发白,因为受不了这种非人煎熬苦楚,他擎起那柄片刀抹在自己脖子上,鲜血长流,断绝生机。 琵琶女面无表情的跟随在姜阳生的后面,对于这些并不是周朝谍子的人却枉死的可怜虫没有丝毫的怜悯,她仅仅跟随在姜阳生的背后,亦步亦趋,冷漠相对,对那些漏网之鱼出手打杀。 姜阳生面对着群根本不入品秩的镖师根本没有什么阻碍,一路斩杀到底,远处三个人相互偎依蹲在一起,被掩护在最中央的是一个姑娘,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目光涣散,脸上挂满泪水,她眼见先前还在一起嬉戏打闹的同门师兄弟一个个被眼前的魔头斩杀,下场欺凌惨烈,可是她却是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什么要灭门,抢下镖客不就万事大吉了吗?难道还要封口? 原本二十几人的镖师队伍,除了远处处境堪忧水深火热的大师兄,也就是那名斩马刀客之外,只剩下畏缩在此处得三人,可是眼下这个屠戮的鬼脸面具男已然走到他们的身前,驻足在眼前,俯视三人。 这个曾经怀揣着一个女侠梦的女孩子此时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的望去,眼前的这个男子身材颀长,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在其中,这个女孩子聪颖异常,知晓这张面具之下的脸庞多半是俊朗的,眼下她根本没有任何谈判的筹码,一狠心,她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衣衫处,露出一片雪白肌肤。 身旁方才照拂她的一个瘦小的男子站起身来,满脸的绝望和失落,他伸手按住了女孩子褪去衣衫的双手,一半的羊脂玉肌肤裸露而出,酥柔的肩膀暴露在众人眼前,要是在平常,起身的这个男子定然大饱眼福的同时外加调戏一番,可是眼下他却没有那种闲情,眼中出现一股浓浓的悲哀,哀己不幸,苍天无眼。 难道一辈子默默无闻做一个寻常人家不好?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的命运多舛!不仅仅是他自己,宁远镖局的一群年轻人都想不明白,原本这群人出于不同的目的聚集到镖门中,有人想要糊口,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有人想要扬名立万,名动江湖永垂不朽,可是上苍偏偏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让他们所有的幻想都成了泡影。 ··· 第四十八章有一情字种心间

··· 姜阳生嘴角扯了扯,心中却是叹息一阵,若是再生死攸关之际为了苟活下去什么都做的出来,就好比眼前的这位花季少女,导致今天一切的罪责不在她,错就错在她投错了师门。 姜阳生心中叹息归叹息,对于这位妙龄少女的委曲求全做法丝毫没有同情可言,心下一冷,便是要出手,青雀剑刚递出,只见这个男子猛然出手而且手段凌厉,不似初入江湖的菜鸟,姜阳生心下大骇惊奇,仓促横剑前刺,琵琶女横身先前,绣花鞋的小脚一脚刁钻的踢在那男子胸口,那人身形在空中陡然一变,猛然下坠,躲过琵琶女的凌空一脚,而后一把匕首从袖中探出,直挺挺刺向姜阳生的腿部。 一直隐藏的周朝的谍子! 姜阳生仓促间防守不及,被拿匕首扎进腿部,腿上顿时一阵钻心的剧痛瞬间传来,姜阳生脚下蹬蹬后退几步,那人却如同跗骨之蛆割舍不掉,那人脚下踏着一种奇怪的步伐,如同‘八步赶蝉’一般,转瞬之间便是赶到了姜阳生的面前,身形如同鬼魅飘忽不定,匕首紧随着姜阳生扎来,琵琶女见状,面色几度变化,手袖中同样滑落出一枚匕首,她脚下快进,匕首划下,显然眼前的这人近身的本事比起琵琶女也不知道高出多少,身形一紧,便是悄$∴,↓然躲过划来的琵琶女的匕首,顺手扼住琵琶女的手腕,当下一拧便是缴械。 琵琶女本事不高,‘光就居’把她安插在千花坊也是源于她的凄惨出身与自身功夫高低无关,她从小就被仇家卖到青楼做青伶,只不过碍于艺琵琶在大堂中抚琵琶以博嫖客一笑。 姜阳生腿部吃痛,一股子阴狠的冷意自那处伤口中传出,伸手抹去,只觉一股温润流淌出来,放在眼前一瞧,却是满手鲜血,腿上的小洞此时向外汩汩流血。 紧了紧手里的青雀,远处的琵琶女一击不成反被缴械,她心中有些不甘心,抿着嘴唇翩跹起身上前对上那名极为年轻的谍子,其实这种岁数就当周朝的谍子已经殊为不易,定然是被当作重点培养对象来栽培的,功夫自然差不到哪去,指不定是周朝哪个高手谍子的关门弟子丢到这里来磨练一番。 要不是光就居的一群人步步紧逼一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姿态这个隐藏最深的谍子也不至于暴露自己,眼下这种情形对于他们来说极为不利,能够苟活下来便是知足了。 眼下放眼整个局势,北莱一方已经掌控了大局势,周朝的谍子只剩下刀客和隐藏颇深的这名年轻人,余下已然尽数伏诛授首,余下镖门弟子已经七零八落伤残,场面血腥,北莱一方也是损伤惨重,除却一直置身于战场之外的沈子濯之外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点伤痕,这其中手持精钢的老头被一刀毙命,死相凄惨。 谁料到最后由姜阳生这样一个才入武夫品秩的人清场收官,鬼卒沈子濯瞧见远处斩马刀客和茶肆的老板娘正处于胶着的状态,持着牛角巨弓的沈子濯此时正在挽弓满月状态寻找一击毙命的机会,可是投鼠忌器不敢轻易让箭矢离弦,箭在弦上却一直引而不发,远处,手持杀猪刀的屠夫已经奄奄一息,吊着半口气没死,只剩下了身子单薄不似习武的琵琶女和才入品秩的姜阳生,他觉得有一线希望,于是贸然出手想要博取。 姜阳生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看着这名周朝谍子手持匕首再度奔来,姜阳生眼神凌冽,猛然奔出,而后与其相撞,忍住那人一记犀利肘击姜阳生按住他拱起的后背而后抬膝猛烈撞击,一脚弹开那人,而后姜阳生的腹部火辣辣传来痛楚,原来是那人趁机在姜阳生的腹部再次下刀。 琵琶女双手捧在胸前站在远处不知所措,她的武力不行,眼下帮不了姜阳生什么忙,只能暂时远离这处,站在远处瞧着,她素来对这种血腥的厮杀没有什么厌恶,只是觉得混迹江湖久了这种事情也就见怪不怪了。 两人在一起厮杀起来没有什么章法可言,姜阳生虽然脑子里面装了不少绝世典籍,可是奈何没有一个引导入门的师傅,这些死记硬背的典籍也就只能烂在脑子里面,不懂得纳气之法空有其壳。那人也手段不见得多高明,都是市井下三滥的手段,和军伍里面那种粗俗野蛮的打发近似,但是每一拳每一刀都是实实在在。 那小子手段凌厉,却架不住姜阳生皮糙肉厚,匕首捅了四五刀却是丝毫没有大碍,肉厚的紧,怎么打都能爬起来,而且手里面的古拙长剑倒是锋利的很,即使自己有软甲护身依旧划出很多到口子。 周朝的谍子当下已经心有悔意,原本想着一击必杀,而后乘机突围,眼下过早暴露却是发现眼前的阻碍难缠至极,与其斗在一处如胶似漆,根本拜托不下,这个朱红貂裘的鬼脸人功夫不见得多么高明,可是挨揍得能力却是一定一的好。 姜阳生承受住了周朝年轻谍子的刁钻一刺之后咬牙切齿,心下不禁苦恼自己的能够承受住这谍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杀而能够活到现在无非是姜环从府库里面搞到的一个软甲的功劳,软甲附着在身上,即使有软甲承受伤害可是匕首扎下去之后还是不住倒吸冷气。 估计卸下软甲之后自己身上一圈淤青。 姜阳生虽然仗着软甲傍身却丝毫不敢托大,青雀剑簌然陡起,逼开近身而来的谍子,姜阳生借机飞身后退,与其拉长距离,一击递出,击向胸口。 那谍子身手不俗,身形在黑夜中飘忽不定,如鬼魅一般,姜阳生几次出击都为得逞,反被他不轻不痒刺了几下。 屡次出手都不得逞,那人心中懊恼至极,此时已无战意,借着击退姜阳生的行当里想要飞身逃跑,琵琶女冷哼一声,挡住他去路,那人狗急跳墙见到有人拦住自己的退路眼神阴鸷,而后手中的匕首探出,直挺挺刺向琵琶女的胸膛,琵琶女面色惨白却是丝毫不畏惧,探出常年抚琵琶而长满老茧的素手,握住了刺来的匕首,拿匕首来势汹汹不是琵琶女能够阻拦的,只见那人毫不闪躲,一头撞向琵琶女,两人顿时飞出很远。 姜阳生抿着青紫色嘴唇,紧跟试图逃跑的那谍子身后,见到琵琶女素手拦刀面色如常,‘酆门’死士就是这般,她们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死去,别人的生命由不得自己,可是死士的生命却是由自己掌控,什么慨然赴死什么时候成就大义由自己决定。 琵琶女身子被击成弓形,如同一枚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身形踉跄被跌撞拖拽出老远,姜阳生紧跟在身后,眼神清冷,那人被琵琶女拦住身形,如今进退维谷,只能抱死一搏以求生机,当他猛然转头时侯只见身后姜阳生的身形出现在眼前,那柄古拙的长剑已然临近,他眼神充满骇然,只是闪躲不及,眼见那柄长剑霍的刺进自己的胸口,而那剑尖处一朵血花炸开,他眼神此时已然木然,从原本的神采奕奕复而转变成一种苍然的死灰色,鲜血长流,不消一会生机尽失。 姜阳生挪开那个年纪轻轻的周朝谍子尸首,琵琶女躺在地上面色如金纸,原本抚琵琶的一双素手此时已经已经血肉模糊,胸口更是被鲜血染红。 琵琶女凄厉一笑,在姜阳生看来姿色容貌都是中等水平的脸庞却是泛起一丝红润,她望向姜阳生而后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说不出的安详宁静。 姜阳生颓然坐在琵琶女身前,身后拦起她的腰肢,而后将她的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苦笑道:“做女人真苦。” 琵琶女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似乎想要强颜欢笑却是作罢,点了点头,推了推姜阳生的胸口似乎是害怕自己胸前长流的鲜血玷污了这个男人。 姜阳生搂紧她的腰肢,笑道:“难道你要一辈子都呆在青楼里面当一个琵琶女?” 琵琶女咬紧嘴唇,面色苍白如纸,而后灿然一笑,潸然泪水夺眶而下,她无声哭泣,在极力压制自己,起初摇了摇头,踌躇想了一会儿,却又轻轻点头。 她从小就被卖到青楼,只因长相平庸而躲过一劫,没有被玷污清誉,可是青楼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谁能明哲保身?身为青楼一员的琵琶女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于是自己到就断了七情六欲的那种念头,除了给北莱的谍子机构卖命之外,只想这辈子老了以后能够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生活,别的都丝毫没有奢望,谁知晓当见到姜阳生之后就会心中不安分起来。 虽说琵琶女过了少女怀春的那种年纪,却是知道一个男人最难能可贵之处是什么,不是什么武功多高权倾一方,也不是富甲一方腰缠万贯,更不是什么江山如画承诺和誓言,自然也不是什么风流多情,最重要的还是一股子侠情和柔情,琵琶女眼见姜阳生跟萍水相逢的小丫头着了魔道,更是偷偷瞧见姜阳生黑夜屠戮行凶的差役,不是冲发一怒为红颜却胜似,比之胜之! 若是一个女子遇见这种男人实属此生一大幸事,若是在江湖之中两两相忘而错失机会,那边是天大的憾事,琵琶女身处青楼之中对于女子的凄苦处境更是了解甚多,那千花坊中多少女子是得不到芳心暗许的男子青睐而沦落在红尘之中,又有多少女子被情所伤而作践自己! 这样的男人即使眼下籍籍无名,以后谁都阻拦不了他名动江湖! 若是眼下错失良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 第四十九章别恨我

··· 琵琶女虽然愚钝,但却不傻,心中明了什么男人要把握住可以托付自己的终生,什么男人只会谈情说爱风花雪月始乱终弃。 此刻,琵琶女脸颊之上满是泪痕,泪水涟涟宛若一道清泉,她轻声呢喃道:“知足了,此生无憾!” 她说话越来越感到吃力,眼里开始出现朦胧的美好事情,有些不真实却让自己很知足。 姜阳生紧紧抱着琵琶女,却蓦然望向远处麦田处得沈子濯,他眼睛此时瞪得老大,心中震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见这个年纪不大话很多的粗犷小伙子此时从身后的箭袋里面一把拔出三枚精钢箭矢,挽弓搭箭,三发箭矢如同彗星陨石一般奔腾出去。 连珠箭! 三发连珠箭! 宛若奔雷射向三处不同的地方! 夜色中的一点精芒! 姜阳生神思敏锐,当下心中生异,只见离的沈子濯最近的那个气息颓靡奄奄一息的油腻屠夫瞬间被一只箭矢扎在脑袋上,硕大的一枚脑袋如西瓜一般炸裂开来,白色的脑浆迸溅出老远,顷刻间便是死的不能再死。 另一枚箭矢却是追星赶月飞到别处,方向赫然便是正激斗在一处的茶肆老板娘那处,老板娘听闻♀,∞箭矢破声之声,颜色陡变,一脸难以置信的望向鬼卒沈子濯那处,她声音凄厉颤抖嘶喊道:“温沉!···” 却再也没有了下文。 不远的茶肆老板娘和那名刀客闪躲不及更是被最先发出的那枚力道奇大的箭矢如同肉串一样钉在一起,死不瞑目! 姜阳生只觉局势陡变生异,让人捉摸不透,却不料原本怀中的琵琶女萎靡的气息此刻陡然强盛起来。 他只觉当下怀中异常,不觉松开抱住琵琶女的手臂,却不料此时胸口的软甲被一柄袭击而来的利刃骤然破开,一股子森凉寒意陡然涌上心头,姜阳生飞身后退,捂住腹部伤口,却见琵琶女的眼中含着浓郁的化不开的哀伤之色,她倔强着抿着自己干枯的嘴唇,面带泪水摇头,看着捂着自己腹部可是鲜血依旧流不止的姜阳生,后者的神色冷峻,原本火热的心此刻慢慢转凉,满脸寒意如坠万年冰窟。 琵琶女抿紧嘴唇,摇了摇头,泪眼婆娑,而后仍凭飞来的那枚利箭贯穿自己的胸口,她步伐紊乱,跌跌撞撞,眼中却是一片温柔如水,嘴角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终究没有说出来,带着一张惨白的脸色猝然倒下。 姜阳生见到琵琶女被一箭贯穿心口,他站在远处凝视着她,虽然她只是嘴角翕动,可是姜阳生知晓了她像说什么。 ‘别恨我。’ 仅仅是一句‘别恨我’,这句话中也不知道涵盖了多少苦衷和心酸,让姜阳生心如刀绞。 姜阳生猛然抬头,只见沈子濯不急不缓的从自己的箭袋里面再次拔出三只箭矢,后者嘴角噙着冷笑。 双面谍子! 姜阳生幡然惊醒,而后见到琵琶女满脸泪痕步履蹒跚踉跄跌倒,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喜怒怨恨出来,只感觉原来刚才的短短一瞬间自己的心从温纯陡然变化到怒不可遏,而后瞬间变得心如死灰,他狠狠地盯着眼前倒下去之后尚未死去的琵琶女,只见她的嘴中开始大口大口的鲜血往上涌出,似乎有什么想要说的话没有说出来,可是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嘴角噙着一丝安然的笑意闭上了眼。 姜阳生眼神冰冷如万年寒窟一般,望向远处的麦田里面正在挽弓的沈子濯,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从背后箭囊里面拔出三枚钢箭矢而后搭在弓上,没有多说话,勾住弓弦的手指赫然松开,若是白昼就会清晰见到沈子濯拇指之上那勾弦用处的粗制滥造却磨损严重的青玉扳指。 三箭连珠! 三道箭矢都是向着姜阳生而来,声势迅疾,三道箭矢按照不同的刁钻轨迹射向姜阳生,争相追逐,破风之声炸人耳膜。 姜阳生手心冷汗传来,盯着眼前轨迹波诡的箭矢,当箭矢临近之时却是用青雀挑拨开那率先一剑,青雀剑身顿时被压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而后姜阳生的身形接着这股冲劲而后向着一侧飘然飞去,他想要借着箭矢的力道躲过这一劫,只见远处年纪轻轻却城府极深的沈子濯此时满脸讥讽,三箭连珠岂是这般容易躲过? 除却先前被调拨之后轨迹变化的率先一箭,余下的两箭似乎料到姜阳生会出现在这处,其中一根便是扎在了姜阳生的小腿上,瞬间刺透小腿肚子钉在远处的地面上,另一根则是擦着姜阳生的头皮飞过,愣生生的斩断几缕头发,姜阳生忍住钻心剧痛,而后迈开步子朝着沈子濯奔去。 沈子濯不过就是一个会射箭的小子,要是跟别人玩近身战几乎就是立马死的下场,他也深知自己的不足之处,自然不可能让姜阳生近身,看着百步之外姜阳生拔开步子就向着自己的方向奔来,当下心底也是一沉而后面色阴沉如水,因为刚才那一箭没有钉死姜阳生,此时他猛然从背后箭袋里面拔出仅剩下的一枚箭矢,而后急速搭在弓弦之上,百步的距离在按照姜阳生的奔跑速度其实就是火光电石之间,这一箭凝聚了沈子濯的全部气力,这一箭射出,砰的一声,沈子濯的双臂鼓胀到一种夸张的地步,青筋都能瞧得一清二楚,手中牛角弓也是被拉成浑圆满月,这种一种极大消耗,先前三发连珠箭都只是半月状,如今满月之势足见箭矢惊世骇俗的威力。 射出这跟箭矢之后双手无力下垂,不住颤抖,已然红肿胀到比起寻常时候粗了足足半圈有余。 姜阳生曲线奔走,眼看就要近身沈子濯施以雷霆手段,却是瞧见他射出那威力不俗的一箭,那道箭矢似是长了眼睛行迹飘忽不定却牢牢咬住自己的行踪,箭矢速度看似比不上先前的那几枚,可是威势却胜之百倍,他不知这一道精钢箭矢是沈子濯的保命手段,箭矢之上更是蕴含了他的精气神,沈子濯的箭术并不是什么登堂入室的宗师,这一箭也是偶然从一个弓弦宗师那里学到的,但只是学了七分形似三分神似罢了,未得其精髓,可威势足以称得上‘穿云裂石’。 姜阳生眼见躲不过这充满灵气的一箭,当下心肠一狠,迎面拔剑劈下! 青雀剑的材质非比寻常,当时听那位剑走偏锋的剑士于仇提起过是一块天外陨铁淬炼而成,锋利无比,能排在当年剑谱第三的位置便可想而知,青雀剑比起寻常削铁如泥的寻常佩剑还要厉害几分。 姜阳生虽然对于《滴水经》所提及到的蓄势意境丝毫没有找到边缘,可是老孔的青雀剑却好似通灵一般只要姜阳生握在手里便有种水乳交融如臂驱使的感觉,这种感觉只在青雀上有过,其他剑都未曾感到。 青雀长剑缨锋斩下,针尖对麦芒,锋刃对上了那道箭矢,锋刃交接处,电光闪烁,青雀一声哀鸣轻颤,姜阳生身形亦是被硬生生撞出老远抛飞出去,他只觉胸有奔雷一般气海翻腾,说不出的抑郁难受,仿佛有万钧重担压在胸口,手臂更是一阵无力酸麻感传来,手臂像是不是自己的一般,躺在那处剧烈喘息了一阵子,久久之后这才起身,姜阳生紧接着剧烈咳嗽一番,嘴角深处一丝丝鲜血,伸手抹去嘴角的一丝血迹,姜阳生拖着青雀走向沈子濯。 沈子濯自知一击不成之后自己生而无望,眼下手臂剧痛经历刚才全力一箭之后更是如同断折,眼下盘坐在远处的麦田中强行凝神。 姜阳生扯下一脚布料堵住自己腹部汩汩流血的血窟窿,摇摇晃晃的走到沈子濯面前,而后拄着青雀剑俯视一番。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而后狰狞道:“周朝谍子?” 沈子濯不置可否,只是神情蓦然恍惚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过往事情,他没有回答姜阳生无聊也注定不会得到答案的问题,只是自顾的陷入了回忆中,脸颊之上有哭有笑状若疯魔。 姜阳生从怀里掏出一枚鱼临道炼制的疗伤药吞下去之后,盯着沈子濯,却见到这个年仅十四五岁的小伙子蓦然泪流满面,眼神里面充满了希冀和怨毒,不时脸上却又出现愤怒和杀意,掩饰不住的仇恨。 “我也不问你,也懒得问。” 姜阳生沉默了良久之后,最终挥动了手里的青雀剑,这种周朝的谍子一般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才会执行任务,都有说不出的苦衷和把柄握在幕后人手中,不卖命则死!怎能轻易松嘴?当年潜入北莱王府的谍子即使被扒皮抽筋处以极刑还不是也跟茅房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嘴跟被缝了一样死活不张嘴,可见他们作为谍子以后的觉悟有多高,想来北莱的谍子也是这般,身为谍子就是一种悲哀,可是偏偏这种谍子被安插在光就居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双面谍子。 ··· 第五十章远离江湖泥淖

··· 这处小径之上到处都是死尸,稀稀拉拉几十具尸体散落在土路上,若是离的近了,便是会闻到浓郁的血腥气,唯一还有生机的便是几匹伤残严重躺在路中央的烈马。 姜阳生沿着迤逦的小径一瘸一拐往回走,行至一里地之外,只见先前的那个瓜娃子还在原地踌躇不安,先前的那头小毛驴还在,正在路旁吃草,瓜娃子趴在小毛驴的背上自己自言自语,大抵是在默默祈祷保佑镖门的众人能够死里逃生。 “驴儿驴儿,你说大伙是不是都不会有事情啊,大胡子师傅那么厉害,我觉得大胡子老师不会死的,以前的蟊贼在大胡子师傅的面前还不都跟砍菜切瓜一样简单总镖头那么厉害比起大胡子师傅都厉害很多也不会有事的,还有就是经常欺负我的那个师兄,虽然他说话难听尖酸刻薄了一点可是心地却不坏,驴儿,你说他们是不是都能够活下来啊?我总感觉刚才那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像是做梦一样,要是真的是做梦就好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惹大胡子师父生气了。” 瓜娃子伏在毛驴背上百无聊赖捋着小毛驴蒿草一般杂乱无章的毛发,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就忍不住扑簌簌流了下来。 他真的希望自己的师门能够全活下来,而不是如他眼∠,↗中所见的那般大胡子师傅和总镖头都被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大娘一剑刺死,真希望经常欺负自己的那个师兄没有被一箭钉死在自己眼前,他真的不希望那些都是真的,可是今晚发生的这一切他可怕了,原本他心中火热的侠情都被浇灭了,以前还想着鲜衣怒马行走江湖,可是眼下却一点心思都没有了,只希望刚才的都没有发生,所有死去的人都活过来。 蓦然,他回首见到刚才盘坐在小径中央的那个鬼脸先生,他一步一个趔趄拄着长剑慢慢往这处走来,身形狼狈不堪,不复先前丰神玉朗,瓜娃子连忙起身,照拂住鬼脸先生,而后抬头小心翼翼问道:“先生,我的师门怎么样了?” 姜阳生抬起头,望向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而后一双森然眸子盯着他,一直等到他害怕畏缩,踉跄回退好几步之后才收回眼神。 “走。” 姜阳生甩开瓜娃子的搀扶他的一只手,语气森冷,拒人千里之外。 这个江湖就是一滩浑水泥淖,谁都不知道谁在里面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可能是俯视别人的强者,亦或者是仰视别人的弱者,可知即使武学在厉害,也跳不出这江湖范畴,姜阳生于心不忍,不想平白无故就把他卷入这个波澜浩荡的江湖中,以眼前这个孩子的心性不适合飘荡在江湖,与其让他夭折在江湖风浪里面还不如趁早粉碎他的江湖梦,远离恩怨情仇,脱身江湖中平凡的过完一辈子。 “不,我要去找我的师傅和师兄弟们!” 瓜娃子挣脱来了姜阳生的手臂,转身就要奔走而去,却被姜阳生奋力一脚踹回去,跌倒在路边的草木中。 姜阳生保持住自己的好不容易才提起的慈悲心,遏制了自己心中怒气,提起青雀剑一剑斩在瓜娃子先前骑乘的那匹小毛驴儿脑袋上,一击毙命,脑浆飞溅,小毛驴脑壳裂成两半,横死眼前,姜阳生竭力吼道:“滚!” 瓜娃子如遭雷击,浑身上下震颤不止,双目无神,泪水无声留下,他呆滞了一会,转身夺步而去。 姜阳生望着少年奔远的背影,局促呼吸一阵,这才颓然坐下,刚才经历了生死厮杀现如今他体力告罄已是强弩之末,遍体鳞伤,从那头死去的小毛驴上剜割下一块腿肉揣在怀中,而后姜阳生越过迤逦小道走进山里。 梁蒲县大道边上的小小茶肆,茶肆名字叫做‘光就楼’,其实不算是楼,叫楼那是掌柜的附庸风雅而托人取得雅名,光就楼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露天的茶肆,茶叶不是什么还茶叶,泡茶的水自然不是什么山泉水,而来这里喝茶的多半都是屠狗白丁之辈,全然不见文人骚客身影,此时是深夜,油光满面的茶肆老板忙碌了一天之后坐在深邃低矮的茶肆里面,在他的面前赫然摆着一套茶具,此时雾气蒸腾,在外人看来老实朴素的茶肆老板温沉此刻端坐在一张满是油腻的桌子前,看不清楚雾气后面他的神情。 茶叶是不曾给客人喝过的好茶叶,上好的洞庭碧螺春茶,这个小小的茶肆里面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两茶叶,此时被闲暇下来的温沉拿出来泡了一壶解解闷。 一个时辰之前他差遣了两拨人出去,一拨人前往主城中的衙门报案,一拨人赶往镖门被劫的地方清理现场,按照温沉的打算今晚参与者除了沈子濯这个暂时还不能舍弃的死士之外就应该一个也不活,包括茶肆的老板娘。 此情此景真是当浮一大白,可惜摆在眼前的却只是一杯寡淡茶水。 温沉一直是被人成为‘瘟神’最主要的是他无情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他恪守的人生箴言便是‘欲成大事者,亲人亦可杀’,别说是结发妻子就是父母祖宗摆在眼前也能做到冷血无情。故而他在‘酆门’里面能从一个小到无足轻重的死士一步步攀爬到现如今的‘光就居’的白无常。 此刻茶肆外面有人敲门,温沉面色阴冷,冷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而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那人身材魁梧,身子挤满了半个狭小的房间,见到温沉之后面带恭敬之色道:“清点尸首少了一具。” 温沉面色平静如水,不起波澜缓缓道:“宁远镖局总计五十三人,今晚走镖的一共是二十七人,镖局里面留守的不出意外应该都死绝了,唯一的变数便是那走镖一行。” 那人沉声道:“只有一个周朝谍子留守在镖门里面,被斩了。” 温沉哦了一声,似是了然,伸手捏起那个雪白瓷器的茶杯而后淡淡说道:“你说共计少了一人,沈子濯至今未归,已然赴死了,那么就是说平白少了两个人!” 那人点头,说道:“鬼卒沈子濯身死,失踪的两人其中一个是才入镖门没几天的孩子,家里的底细我们早先都打探清楚了,没问题,还有另一个就是前些日子前来投靠的姜海,这个人的情报有些模糊不清,我们私下调查了一番,他家是东海郡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氏族门庭,只不过前段时间家里的实权派先后都被革职,似乎是有人惹得东海郡的郡守而被连累。” 温沉放下手中茶杯而后屈指不断在桌面敲击成节奏,“一个东海郡的小世家子弟怎么能够认识秦淮河的郁仙仪,这件事情值得推敲。” 那人点头,温沉摆摆手,悄然退下。 姜阳生踉跄走到一片树林深处,放下手中青雀,倚着一棵树颓然坐下,他脱下自己的软甲,此时腹部上面赫然有一个血窟窿,汩汩的鲜血不断往外流淌,好在服下鱼临道的疗伤圣药此时流血量减少,伤口不复先前狰狞。 这是姜阳生自练剑以来最重的一次伤了,此时姜阳生神情颓靡,半倚半躺在一颗碗口粗的树前,红貂裘上沾满了暗黑的血液,先前经历了大战复而受伤,此刻血液流失严重,已然站立不起,躺在树下双目紧闭,面若金纸。 褪下已经被血浸湿的狐裘软甲,姜阳生摸出一枚丹药,嚼碎之后敷在上面,见到伤势有所还缓解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姜阳生望了望漆黑夜色好在万里无云不见得能下雨,不然还真是雪上加霜。 迷迷糊糊睡着了,当姜阳生醒来的时候却是躺在一处竹屋子里面,屋子里面铺设简单干燥洁净,四周终年常绿的竹子密布,清风徐来,沙沙作响,有种空灵的感觉,姜阳生勉强站起身来,屋门却在此时被推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走了进来,他聂手捏脚的打开门像是一个蠢贼一般作态,不过瞧见姜阳生已然坐在床上目不转睛望着他就不免有些尴尬起来。 见到姜阳生已然转醒,老者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开口道: “先生,你醒了?” 花白老翁才开口姜阳生就心下震惊,这明显是童音,音线温润绵长,丝毫不见粗犷,甚至有些女子腔调。 姜阳生点头,心下惊异,不觉多打量几眼前的老翁,这一瞧更是啧啧称奇,先前以为是哪个老神仙驻颜有术才使得童音,细细一看才发觉原来这白发老翁分明就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只不过未老先衰才尽显老态龙钟罢了。 这个容貌非比寻常甚至比起耄耋老人都显得苍老很多的孩童佝偻着腰杆给姜阳生呈下一碗水,而后摆在他面前,这孩子话不多,做完事情之后就转身离去。 姜阳生抿了几口水润润嗓子,而后摇晃起身,推门而出。 ··· 第五十一章松下问童子

··· 推门而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竹林,四周所见之处皆是被竹子环绕遮蔽视线,好在竹屋建在山巅之上,放眼俯视,奇伟壮阔,群山之景尽入眼帘,周围全部都是青葱一片,蒙络摇缀,四季常青,清风摇曳之时,沙沙做响之声如环佩相击琴瑟和鸣。 竹屋的门口长着一株伞盖遮天蔽月的虬龙松树,松树下摆着几个古朴石墩子,石墩子前刻画着围棋经纬,看来下棋者也是高雅人士,不喜黑白石头棋子,却是随手弄个松果做白子,浑圆鹅卵石做黑子,散乱分布在地上,如满天星斗看似杂乱无章却暗含规律可言,显然棋局还没有下完是为一残局,可是下棋人却不知所踪。 那个苍颜白发的孩子皮肤上面老人斑褶皱纵横交错,班纹横布,此时蹲在没有下完的围棋局前盯着思考,而后不断的拿手比划一阵子,然后猛然摇头否定。 “太难了,太难了,根本就是必死局,难怪师父看情况不对找借口跑掉,不然那罐子药酒就要输掉了。” 老童子自顾地嘀咕着,可是嘴角嗫嚅,口齿不清,满嘴跑风,似老人掉牙一般模模糊糊。 姜阳生小时候也涉猎过围棋只不过没有达到精通的水准罢了,姜阳生这围棋是鱼临道闲来无≠◇,±事手把手教他的,全当打发时间,姜阳生不求精通,只做怡情。 虽然棋艺不精,眼下确实早已瞧出如今棋盘之上的必死之局,黑先白后,眼下姜阳生所见残局几近落尾,棋盘之上零星散落弃子,黑白两子厮杀惨烈,不大的小小棋盘此刻俨然变身成为了一处硝烟弥漫的战场,黑白两子为马前卒,博弈者为将,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较量,白子多数气数已尽,黑子咄咄逼人似是要将其斩尽杀绝。 即使姜阳生也明白为什么在几十手以前黑子就能将尽数必杀可一直拖延到眼下,外表和年纪不相符的麻衣童子仰头,问道:“先生也会棋局?” 姜阳生点点头,然后摇摇头,童子见他先点头后摇头,不知道姜阳生想要表达什么,只是颓然坐在一旁的石墩子上面杵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师父也不教我围棋,说那些东西都浪费时间用来消遣的玩乐,他老人家说围棋这东西误大事,比起青楼里面娘们的丰乳肥臀都让人痴迷,先生你说青楼的姐姐就真有那么可怕?” 姜阳生哭笑不得,心中不禁对于能够这般在弟子面前说教的师父也有一些好奇,如此看来这人多半是放荡不羁之人,归隐山林的大学究。 没有半点酸腐的气味,鱼临道曾经说过‘醇儒近腐,不可理喻’大抵就是指寒士文人的酸腐气息,没事就爱掉书袋,泛泛而谈,殊不知纸上谈兵只会空谈误国,当年姜贷对于屠杀读书人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心中所想也应该是这般吧。 只不过对于这个童子的话有些不尴不尬,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这童子眼巴巴的瞪着姜阳生想要从他的嘴里得到答案,可是却迟迟不见这位先生动嘴,已然陷入沉思。 “先生,你说我师父说的对吗?” 苍颜白发的童子坐在石墩上,伸出一只手怯懦地摇了摇姜阳生的衣袖,再次问道,声音垂垂老矣! “你师父说的对,小孩子来说还是围棋的吸引力大了些。” “可是我师父说围棋学好了不能济世救国故而这种东西在当下就如陋习一般应当被摒弃。” 姜阳生不置可否,眼下的北莱却是安逸多了,很多人没有居安思危的意识,民众贪图享乐,奢靡蔚然成风,从当年北莱家的两个世子就可见一斑,大门阀里尚不约束自己的弟子,而小门阀弟子上行下效自然没有什么忧患意识。 “其实不然,一件事情做到了极致都能够济世救国,曾经就有有名的大国手以围棋成就大道,名动一方,帝王将相都对他礼敬三分。” 老童子哦了一声,“那我还是老老实实不学围棋了,想来也需要很长时间,我怕自己活不到那么长。” 姜阳生心中惊异,开口询问,可是苍鬓童子却沉默不语,被人提到伤心处显然兴致阑珊。 “你师父哪里去了?” 童子杵着下巴发了好长一段时间呆这才恍然会神答道:“去山里采药去了。” 姜阳生先前便是见到竹屋庭院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具,不大的院子里面都满是冲鼻的草药味。 “你师父是药师?” 童子抬起头,顶着一脑袋的横竖皱纹一脸鄙夷地看着姜阳生老气横生说道:“这还用你说。” 言下之意便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个问题比较没有营养。 姜阳生摸了摸鼻子,放眼望去,四周被群山环绕,这种地方在整个北莱可是不好找的清闲地方,估计能住在这里的人定然是个清心寡欲淡泊名利之辈,武道高手几率不大,况且如今江湖上既是高手又是江湖草泽医人的寥寥无几,只不过大多是些与世无争大隐隐于市之辈。 想来如今的周朝文人骚客的风气便是‘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一些个文人墨客如今争先效仿,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曾经在深山老林里待过几年一样,只要能耐得住清贫在山头里面忍饥挨饿过上几年出山之后仕途一片光明,高升指日可待,这种一本万利的事情谁不做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不知名的文人在归隐,深山老林里面顿时人头攒动,走上个七里八里路就能遇见一处草庐,这些都是出现在北莱的怪事情。 眼下这里却不像是那种骚客文人沽名钓誉的地方,不是深山老林却胜在环境清幽,处在这里想来也不是为了那不值钱的名誉,目及之处,心旷神怡,宠辱皆忘,当浮一大白!看来这家主人在这里居住也不知一年两年的时候了。 远处竹林抖动,似是被人慢慢挑拨开的珠卷帘一样,竹叶抖动,哗哗作响,几片老叶飘摇下来,而竹林层帐则是次第分开,露出里面的阡陌小径,一个背着竹背篓的中年男子一步步打其中走出来,男子的手里拿着一把锈迹斑斑柴刀,身着粗布麻衣,这男子文质彬彬,双鬓微白,四十不惑的年纪,背后的背篓里面装满了青绿的药草,在青色的药草中挂着一串如灯笼的红柿子。 男子对着姜阳生微微一笑,慢慢摘下背篓放了下来,扯下背篓里的那串红柿子对着苍颜白发的童子招了招手,那童子佝偻着后背踉跄跑过去,捧着手里的柿子没心没肺的笑着,一脸淳朴。 那温纯男人开口道:“受了这么重的伤,两天就能下床,看来你的身体很不错啊。” 中年男子饶有兴趣看向姜阳生,没有等姜阳生开口接话便是接着道:“我观你静脉练剑定然不足三年,如今却能入品秩想必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吧。” “先生睿智。” 姜阳生苦笑,这个先生身怀绝技,绝对是大智若妖的存在,非一般大隐者难以相比,鱼临道也曾经这样说过自己这般练剑定然会出现后遗症,久病成疾,日积月累定然会出现症状,到时候可能所有的辛苦道行在一夜之间付诸东流。 “敢问先生名讳?” 姜阳生执晚辈礼躬身问道。 那人摆了摆手,平静道:“区区江湖草泽郎中罢了,不足为外人道也。只需知道我姓秦便可。” 说罢,从一旁拿出捣药的器皿而后不急不缓开始捣药,苍颜童子在一旁吃着红柿子,情景安详,恍若农家小舍般安详无争。 姜阳生随机恍然大悟,心中却是骇然,不失于翻江倒海一般,江湖上素来有一个‘麻布医神’秦失鹿,号称能够妙手回春,行踪诡秘,江湖人大部分对其敬若神明,如见此人却是活生生摆在自己面前。 术业有专攻,‘麻布医神’在江湖几十年来享有盛名,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一手医术能够起死回生,更重要的便是他本人便是踏足一品之境的高手,‘行走一技傍身便可’这话不假,可是能够把既是济世医神又是一品高手,便可见秦失鹿在江湖中的地位只崇高。 “先生可是‘麻布医神’秦失鹿?” 男子不置可否。 “那些都是江湖人士看得起在下送的雅号,什么神医,空有一身医术,只能救人却不能济世,还是不提也罢。” 说罢他摇了摇了头,眼神充满浓浓哀伤之色。 “先生心怀天下,可是天下大势却不是人力能够扭转。” “近百年来能够干预天道运转的人不下五指之数,却是没有一人敢干预天道运转,知晓是为什么?” 姜阳生摇头说:“不知,还请先生明示。” “是因为他们都害怕沾染因果,恐降下罪责使其无法证大道。” 姜阳生心中再次震惊,这种秘闻他从未听说过,眼下听闻之后也是震惊异常。 “还是不说了罢。吃下!” 沉默很久,中年男子抛出一根沾着泥巴的草根给姜阳生,姜阳生伸手接住,顺势放进嘴里咀嚼,苦中带甜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既然知晓他的身份姜阳生自然没有顾虑,人家在江湖上都享有美名自然不会跟自己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做手脚,想来秦失鹿给自己这个药草也是别有用意。 ··· 第五十二章草泽郎中话江湖

··· “想来以前辈的武力也能够逆转干预这冥冥天道吧?” “这等本事非等闲之辈能够做到的,我还远远达不到。” 秦失鹿叹息一口气道:“若是能够干预这乾坤运转,我责无旁贷,可惜武力不精,做不到。” 姜阳生也是一阵唏嘘,秦失鹿在江湖的呼声很大,江湖人士都承蒙他的医治,可是对于所说的逆转天道阴阳也是感到无力,可见后果有多么严重。 “除非是大罪孽加身或者大功德加持,天道运转规律不可逆,触之即死。” “难道前辈的功德好不够吗?江湖上盛传‘麻布神医’的名号···” “多少年前的虚名了,不提也罢。”秦失鹿放下手中的石制捣药杵,打断姜阳生话,而后沉声说道:“你的经脉需要慢慢调理,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想来至少也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几日之后我便会离开这处,北上而去,了却一桩旧事。” 言下之意便是就此别过一切随缘。 姜阳生凝重点头,自己练剑过于急于求成而造成的后果只能自己承担,能够遇上秦失鹿这等大隐者已经算交了莫大的好运,这种事情强求不得。 秦失鹿捣了一份药泥,而后∈,※煎熬成汤递给姜阳生,姜阳生喝下之后便是见到秦失鹿以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自己。 “对我倒是挺放心。” “先生说笑了,先生美誉盛传江湖,自然不会跟我这种小人物的斤斤计较,那岂不是弱了先生的名号。” 秦失鹿哈哈大笑,他相貌本就不凡俗,面庞不乏阳刚之气,除却鬓角微霜之外,反倒是看不出年纪的那种,身材挺拔魁梧,丰神玉朗,混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稳重气息,估计一些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还不被迷的死死的。 “别用那些所谓的江湖道义来束缚我,我不对你出手是因为你是晚辈,这是江湖规矩。而且我们素来无冤无仇,两不相争才是最好的,医手既能够救人自然杀人也轻车熟路,以前本身陷在一滩混乱江湖水中,只觉得江湖人义薄云天豪气干云,朝堂之人打压江湖儿郎便是过分之事,混迹在这群江湖人中时间久了便是知道原来什么叫做‘侠以武犯禁’。” 秦失鹿自顾的说着,而后递出一根草药出去,姜阳生接住,含在嘴中咀嚼,草药根茎的苦涩味道在嘴里慢慢扩散开来。 秦失鹿接着道:“江湖人大都是惫懒之人,指不定哪天就能在一方太平地搅出大混乱出来,他们的所谓的侠气太重,但多是自以为是,这深水潭中确实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指不定哪天就会出来一个搅浑一摊水的老泥鳅,朝堂打压也不无道理。” 姜阳生点头,身处在高位,自然能够看到更远,其实江湖无非也就是他所见的那样,朝堂上面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难道江湖里面没有? 殊不知江湖更为险恶! “再一说就是气运一事了。”秦失鹿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摸了摸身后那个捧着红柿子狼吞虎咽的‘老’童子,那童子被莫名打搅了,朝着师父一瞪眼,赶紧抓着手里面的那串柿子跑向远处墙角蹲着猛吃。 姜阳生听到气运一说之后当下也是留神,当年鱼临道在摘星楼七楼授予他的偏门法中便是有堪舆和望气之术,无非就是气运一说。 气运一说虽然在江湖上被归为歪门邪道,不为正统,可是自从文王拘而演《周易》以来,气运一说已是在江湖中开枝散叶,而这些年来皇室的不断扶持使得练气士和堪舆士地位愈发高大起来,历代国师除却道家的老祖之外尽数都是这外三门之人。 秦失鹿淡淡一笑,道:“我在望气堪舆术之上没有任何建树,故而只能说说自己的浅见。” “自从大周二十年前的那场哗变之后大周朝气运急转直下,不周山龙脉干涸却苦于迟迟找不到新的龙脉,老脉撑不下五十年,若是再次出现什么战事之后只会让龙脉消耗的更快,故而眼下气数将尽便是不争的事实,群雄并起的世道开始出现,从北莱出现战乱一始,如同涟漪一样逐渐扩散至整个大周,藩王割据,甚至出兵步步紧逼,若非是顾及兄弟之间尚且还存有情义可言恐是早揭竿而起,周朝天子日子不好过,当年为了夺得皇位过早地消耗尽了大周的气数,登基之后却如妇女持家一样蓦然发现已经无米可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苦苦撑了这么多年已是殊为不易。” 姜阳生心下惊异,这个‘麻布医神’所说跟鱼临道近乎如出一辙,想来他涉猎范围之广泛令人咋舌,当下说道:“周朝打压江湖也就能说的过去了,古语常言‘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窃命者仙’而仙者乃江湖之魁首,所窃命者无非就是江湖之气运罢了。周朝覆灭大半个江湖便情有可原。” 秦失鹿会心一笑,似乎对姜阳生的回答很满意。 “维持大周不亡国的气数尚且不足,哪里还能容得下欲要成仙者来窃取?” 江湖本就不是个平静的地方,原本一群人已经搅得水够浑了便不介意周朝再进来搅上几棍子,墙倒众人推,眼见大周朝的气数已尽,原本蠢蠢欲动的周边蛮夷便是想分一杯羹。 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偌大的江湖愣是没有一个人飞升成功,即使儒释道三家也不例外,原本江湖这些事情就是青黄交接,纳气合神的神仙位置就那么寥寥不多,你飞升之后我跻身上去填上你的位置,可眼下二十几年的时间里面愣是没有一个人飞升成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原本精气神挺足的江湖一下子就萎靡不振了,一些个青年俊彦跻身一品之后便是寸步难行,好好的栋梁之材就这般蹉跎浪费了。 “秦先生如此睿智若是去朝堂之上定然被奉为座上宾。” 秦失鹿笑着摇了摇头,一旁蹲在墙角吃着红柿子的‘老童子’瞥了眼姜阳生,满掩饰不住的讥笑。 “草泽郎中而已,只能医人不能救世。” 秦失鹿摆了摆手,不想过多纠缠,那个刚刚吃完柿子满嘴涂抹的童子起身道:“师父你不是说如今天下都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吗?” 秦失鹿见到姜阳生询问的眼神之后点了点头算是承认,接着娓娓说道:“眼下江湖已经久病成疾,若是不走出一人救治估计就要翻天覆地才可罢休,况且能够医治周朝气运的人是否存在还是个变数,依我看不如破而后立重新建立接天纳地的气数国运便可。” 姜阳生神情骇然掩饰不住,虽然从姜贷和鱼临道的口中都曾听说过眼下周朝的气数将尽,却不知已然枯竭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需要有人破而后立才可,这便是需要走出一个人覆灭大周建立新的王朝这样才可重新连接天地气数,这个后果影响十分严重,波及到的可不仅仅是平民百姓,整个江湖人将会无一幸免,一个王朝的覆灭根本不同于当年姜贷这些个皇子内耗斗争,死去将卒甲士倒是其次,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才是根本啊。 “秦先生,难道没有补救的方法?” 北莱姜家虽说和京城姜家井水不犯河水,可是终究是一个祖宗传承下来的,姜贷两兄弟相斗怎么样都行,若是有外人覆灭周朝姜贷第一个发兵勤王靖难。大周王朝就是姜家祖宗的基业,不能葬送在这一辈子人手里,姜贷不敢,京城的那位更不敢。 秦失鹿笑着递给姜阳生一枚草根,姜阳生接过之后下意识就要送到最终咀嚼,低眉一看,才发现手里的草药赫然是一截乌头草,乌头草一种剧毒草药,食之必死,姜阳生当下大骇,猛然抬头却是瞧见秦失鹿一脸揶揄的望向自己。 姜阳生跟随鱼临道学习,所学颇杂,其中自然包括药理一方面,这乌头草乃是大毒之物,稍有不慎便可致人死命。 “当下周朝连带混乱的江湖就如同食下了这乌头草一般,无药可医。” 姜阳生满脸失望,北莱跟大周王朝同气连根,所说姜贷这二十几年在齐鲁州割据为王,可是终极是以臣子自居,丝毫没有僭越的举动。 很多北莱的肱股之臣更是私下劝谏姜贷自立为王,封疆裂土,可是都被姜贷一一否决了,当年更是有个劝谏良臣为此破口大骂姜贷,甚至在姜贷的鞋背上吐了一口浓痰,好在这是一个对于姜贷来说亦师亦友的老臣,姜贷笑呵呵的把他请回家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在那老臣面前跟个泥菩萨一样什么烟火气都没有,当面赔礼道歉不说,还奉上好酒好菜,让自己的小儿子出来陪客添酒。 最后沸沸扬扬的事情才算安顿下来,姜贷依旧安居在齐鲁州一隅安心做他的北莱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些于周朝有何干,即使翻天覆地于天下百姓来说也于事无补。” 秦失鹿起身,叹息道:“当年救世和济世两则法门我选择了济世,殊不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悬壶济世却不能救世,那有何用。” 姜阳生虽然不明白秦失鹿当年的经历却是隐隐感觉到他当年经历了一番抉择,秦失鹿弯腰给童子擦了擦嘴角而后转身回到竹屋里面。 麻布医神,江湖盛名已久却也有不能医治的疑难杂症,说出去估计能让人惊掉一地下巴,可是这个乱世不就是得了不治之症的人吗?近乎所有的统御者不都是病入膏盲无药可医?这个江湖里面的草莽之人不也是这样? 姜阳生坐在石墩子上冥思苦想却也不得其解,天色渐黑,只能作罢,起身回屋。 三日之后,秦失鹿带着苍颜白发的筒童子离开了这处深山,北上赴约而去。 姜阳生与其师徒二人分道扬镳,他没有回到梁蒲县,沿着官道一路走下去,也不知道下一处落脚地会在何处,下一个死在他剑下的又会是谁? 姜阳生掏出怀中的那份朱笔写就得名单,凝视一番,而后扬长而去。 ··· 第五十三章断臂说书人

··· 梁蒲县在这几日的时间突然躁动起来,一些个不大不小的帮派势力都开始蛰伏起来,不似先前那般行为骄纵为所欲为,江湖终究有个规矩悬在头上的地方,无规矩不成方圆,谁都不敢擅自打破这些不成文的规矩,可惜的是春秋不义战之后北莱这个小江湖就已经没有规矩可言,原本钳制江湖儿郎的规则已经开始被越来越多的新秀俊彦挑衅碾压变得支离破碎,一些个老江湖人都只能叹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江山代有才人出,年轻人的江湖有年轻人的规矩,这不,宁远镖局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人一夜之间满门杀了个精光,能留下全尸那都是一大幸事,大多是都被砍杀的不成人样,宁远镖局的院子里面残肢断体随处可见,杀人者丧心病狂令人发指,一些个瞧见宁远镖局被屠戮后凄惨景象的人都不禁遍体生寒,这种杀人手段残忍到令人发指,可是没有谁去怜悯宁远镖局这群死去人,只不过茶余饭后中多了很丰富的谈资罢了。 其实宁远镖局算是个小有起色的镖局,不大也不小,至少有个七品实力的总镖头,可惜传闻总镖头死的更是不明不白,似是被人一剑穿心,丝毫没有还手的迹象,到底宁远镖局惹了什么样的仇家能够如此不近人情,大家都遵守‘祸不及妻儿’≠∟,v可镖门里面妇孺老幼尽皆被杀,想来杀人仇家不是老一辈江湖人。 自打那春秋不义战以来,江湖开始划分泾渭河水,被人称为‘老江湖’和‘新江湖’经历过春秋不义战侥幸不死的儿郎算是老江湖,做事都按照江湖规矩中规中矩,老一辈的江湖人最敬重的便是规矩,面子和规矩永远是摆在性命之上的;打春秋不义战之后的踏步江湖的人被归为‘新江湖人’可能受到了战争的洗礼,这群岁数不大的江湖人身上满满的全是匪气,唯利是图,什么‘忠肝义胆’‘仁义礼智信’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代年龄差距明显得江湖人划江而治,老一辈子看不惯他们利益当头,叹息世风日下,新江湖人说老一辈人食古不化,互相吹毛求疵。 梁蒲县外的那个‘光就楼’茶馆照旧开着,生意依旧不温不火,肥胖的老板见到谁都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老成样子,只不过少了个徐娘半老尚且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在一旁暗送秋波生意难免冷落了不少,听老板说是回娘家了,这叫一些个原本就会冲着老板娘纤细腰肢才去喝茶的汉子都面露不愉之色。 一群大老爷们原本都应该是喝酒的,为了多看那个胸前八两肉之多的老板娘几眼也值得了,甭管茶水多么寡淡,可是能够瞧着老帮娘胸口那能够闷死人的风光喝茶的话也能喝出烈酒的味道,看不见老板娘,不免大呼晦气。 老板娘都走了还喝个屁茶! 原本喝茶就是文人骚客的专属,要酸不酸要甜不甜的东西如今被一群满脸胡子茬的汉子去品能喝出啥味来?一群粗壮汉子干完活之后过来要上几壶茶水,鲸吸牛饮喝下去解渴,丝毫不见风情。要是捎带着偷瞄几眼老板娘的丰腴腰肢,这就赚了。 自从老板娘走后,光就楼的生意就更加难做了,不光是人少了,而且总是有汉子过来找老板温沉的茬,笑眯眯的茶肆老板被人推了一个腚墩在地上也不恼火,只是低眉垂首的向着身前的粗壮野蛮的汉子赔礼道歉,语气低三下四,惹得周围一群大老爷们拍手叫好起哄。 那汉子踢了一脚准备爬起来的温沉,狞笑道:“那骚娘们也不知道哪个眼睛长歪了能看上你这个窝囊废,歪瓜裂枣,满身肥肉,裤裆里的那话还好使?要是不好使了,跟老子知呼一声老子替你代劳。” 温沉低着头,外人看不清楚此时他的脸色,只是感觉这个整天笑脸的茶肆老板有些懦弱无能,这辈子难道不能爷们一回? “娘们要是跟别人跑了也怨不得别人,怪就怪自己一副软蛋德行。” “那骚娘们若是再年轻个一二十岁指不定就是青楼里面的红牌花魁咯。” “···” 周围人说着,一脸陶醉心驰神往的样子,这群人无非就是娶了山野村妇作为妻子,姿色身段跟茶肆老板娘哪里能比?自然见不得茶肆老板比自己好。 周围抱着看热闹心思的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此时见到温沉被汉子收拾一番也乐得落井下石,恶语相向。 可惜温沉不是那种能够爷们的人,一群无趣的汉子吵吵嚷嚷的离开光就楼,临走的时候还顺走了几个做工粗糙的茶杯茶壶。良久之后,温沉这才从地上慢慢爬起来,脸色依旧如常看不出什么悲哀喜怒,别人都以为茶肆老板是个软骨头人人都想捏踩几下借此来调戏风姿绰约的老板娘,可惜他们到死也不会知道这个表面唯唯诺诺的温老板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梁蒲县大小门派江湖人人自危,甚至一些个以前在街市上逞凶的地痞流氓都收敛起自己的行径,生怕一不小心被人半夜削去脑袋,先是衙门差役被残忍杀死,刚上任不久的县官被吓成了痴呆,整天嘴中重复念叨着‘见鬼了,见鬼了···’。 接下来就是宁远镖局被人一夜间屠戮满门,几十口人一个活口不剩下,幕后凶手残忍到令人发指,可是偏偏寻不到此人任何踪迹,于是一些个酒楼说书人便开始杜撰起故事,这些故事大都神乎其神,说书先生口绽莲花,听者津津有味。 “话说有一‘通灵鬼童子’自打在街头被当街行凶的衙役羞辱一番之后一直含恨在心,回到家中之后便是开坛做法九九八十一天,从十八层阎王殿请来了一头凶神恶煞,这凶神恶煞生有三头,每头含有一目,眉眼开阖间便是能够取人性命,声音一吼更是能够直接震死一头壮牛,这恶煞身高五丈有余,混身漆黑如墨,上下如精钢铁打一般刀枪不入,喜噬人心,行走间虎虎生风,通灵鬼童子在深夜便是领着这凶神恶煞寻到了衙门之中,更是擂响那蒙冤鼓,鼓声霎时间震天直响···” “哎,我说老头,我可清清楚楚记得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梁蒲县的县城里面的茶肆中上演这这样一幕,年轻听客觉得说书先生说的不对起身辩驳,而坐在大堂中央被一群听书人围的水泄不通的白发苍苍说书先生是个断臂之人,两只袖管子空空荡荡,索性被他系在身后,别人说书讲究个‘折扇’‘惊堂木’可是这个老说书人却是没有,只是在面前摆了碗茶肆送来的免费茶水,无臂说书先生‘哦’了一声,用脚趾捏起面前的一杯茶水,送至嘴边抿了一口,笑着说道:“那上次我是怎么说的?” 那十五六岁大的看客明显养气功夫不好,大声嚷嚷道:“老头,上次你可是说是个被差役羞辱致死的女人化作冤魂厉鬼前来索命来了。” 周围的听客顿时轰然大笑,说书无非就是信口开河,出口成章,说书人说的东西都是满嘴胡邹杜撰居多的鬼话,原本听书就是图个茶余饭后的乐子,谁没想到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家伙竟然较起真来。 说书先生也是被乐的不轻,而后眉开眼笑道:“孩子,别着急,一会儿女鬼就粉末登场了。” “都成鬼了,还涂啥子胭脂?” 小娃子小声嘀咕着,顿时被身后的一个汉子探出手在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周围一些个看客觉得不尽兴,对着说书先生起哄让说书先生把女鬼写的风骚妩媚一些。 说书先生摇了摇头,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些事情还是少说一些微妙,还想给自己的下半辈子积点阴德呢。” 听到鬼神妖怪,周围一个个看客噤若寒蝉,止住了窃窃私语,对于神明他们都有种本能的敬畏心,甚至对北莱五十万铁骑都没有这种敬畏感。 “当凶神恶煞杀的正酣的时候,远处的街角一袭红衣阴魂渐渐飘来,阴魂飘荡间更是风声大噪,漫天土石飞卷,此时的凶神恶煞正从一爪子从一个衙役的胸口中掏出一枚活蹦乱跳的心脏放在嘴中美味咀嚼···” 少年听得正入神,只见坐在自己的对面的赫然是一位身着红色貂裘的俊美男子,男子摇晃着自己面前的茶杯,里面橙黄的液体在不断转动,他一手杵着下巴,津津有味的听着说书先生讲。 少年见到自己面前坐着一个红衣人哇的大叫一声,身子猛然窜出老高,而后仰头甩在地上,众人不明所以,以为少年在闹洋相,皆是起哄大笑起来。 少年面色惨白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身子仍是摇晃不止,老说书人伸出一只脚勾住少年踉跄的身形,使其稳住之后说道:“不该说红衣啊。” 姜阳生听了一会书,感觉没有以前元宵节特意请到北莱王府给自家人说书的老先生说的好,情节不够跌宕,语气不够沧桑,种种不满意。 那说书人瞅了瞅离去的那朱袍男子也没有理会,而是更加卖力说书。 ··· 第五十四章此恨不关风与月

··· 很快姜阳生就被张榜通缉,各大小县城里面张榜通告,通缉令上自然不会出现‘姜阳生’三个字,而是以‘姜海’出现,由此便可看出姜阳生被白无常温沉当成了替死鬼,亦或者说温沉压根就没想过让姜阳生活着回来,总之‘光就居’那里不不可能回去了,姜阳生看着通缉令上面对于自己‘鬼脸朱袍’的描述嘴角不禁扯了扯,在茫茫人海里面想单凭简单的描述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姜阳生转身离去。 他走进千花坊,千花坊白天黑夜都是人头攒动,只不过眼下的大堂里面没有女子坐在那里素手抚琵琶显得有些清冷,好在来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高雅人士,对于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缺憾都不曾在意,他们当下和裆下在意的只是这几天新来的姑娘哪个漂亮,哪个腰肢如蛇,哪个床帷功夫更让人**不能自拔诸如此类。 姜阳生还是坐在那个靠近窗户的位置,从身边的水果盘子里面捏起几枚晶莹剔透的葡萄扔到嘴里,而后扮成一脸色相将目光放在了来来往往的女人腰肢上。 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群没有谁去瞧上他一眼,只有几个没揽着客人的风尘女子走过来想要招揽一下,可是却没这个相貌不凡的英俊小哥放在桌子上的寒光,∧剑吓退了,几个生意清冷孤苦伶仃的风尘女子站在远处瞧着这个外表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英俊小哥,一直等到他起身走向楼上这才含恨离去。 姜阳生推开门,来到了琵琶女的屋子里面,里面的摆设丝毫没有动,只不过一眼望去有些萧条罢了,没有主人的屋子难免会有些森寒,姜阳生望着那个放在桌子上的粗制琵琶,而后拿在手中,怔怔想了一会,他有些想不透琵琶女这个人,都说人心隔肚皮,姜阳生生活在北莱王府这么多年对于那些勾心斗角胁肩谄媚都司空见惯,一些个只会阿谀奉承的骨子里的真小人伪君子一眼便能瞧出来,可是那天却是没有读出琵琶女眼神里面的意味。 翻转琵琶,却是见到这杨木制成的琵琶后面已经十分光滑了,显然是常年被摩擦造成的,面子油润光滑,想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仔细一瞧却是看见几个蝇头小楷书写在背面。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不恨风与月,能恨谁? 姜阳生调试了一番琵琶,音质尚可,于是闭着眼弹奏了一曲《十面埋伏》,琵琶声音铮铮如铁,气势宛若千军万马的肃杀,曲子行至高处,却是调子陡转直下,忽如清泉石涧流水潺潺,忽而转变成大漠苍凉落日熔金;时而清风拂面心旷神怡,时而冰泉冷涩声音暂歇;一首曲子百转千回,好似峰回路转水落石出,姜阳生打小对音律十分喜爱,学音律的初衷是为博得北莱城青楼的一位名妓一笑,对一些乐器都有些心德见解,算不上精通却也相当悦耳。 他神情陶醉,犹自想起了当时琵琶女那天身不由己的决绝和无助,想起来她最终兀自冒着鲜血拼尽全力却是没有说出来的话,会不会是这句? 人生自当有情痴! 姜阳生对此不得而知,只是感觉从自己的心底对于琵琶女丝毫没有任何抵触和怨恨,即使她在最危机的时候反杀自己,姜阳生的心中只感觉这个女人命途多舛,需要人同情和怜悯,他没有感觉活在青楼里面是件多么下作的事情,姜环还不是每天都睡在青楼!?生活殊为不易,更不会为此而分出三六九等,没有谁天生愿意做青楼歌妓,更没有谁愿意每天对着别人强颜欢笑,自然心中有苦难诉。 在这句诗的后面写着三个小字席泠泠。 姜阳生放下这把不怎么值钱的琵琶,心中却是好像背上万钧重担,情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最是耐人寻味,可是姜阳生自己偏偏读不懂! ··· 在青州城‘地藏堂’要是说出去的话一般人都会被这个大气到吓人的名字给唬住,可若是江湖老手却不以为然,混迹江湖的老手抓破脑袋也想不出这‘地藏堂’是哪个了不得的大门派,可正是这样一个在江湖上面名气不响的帮派在青州城名号却是一等一的响,但凡是听闻到的人更是如避蛇蝎。 其实地藏堂无非就是一个在青州城叫得上名字的盐帮罢了,虽然当下的盐铁行当都被王侯贵胄牢牢抓在手里,可是总有不知死活的滚刀肉想要火中取栗,这口饭不是什么人想吃就能吃的,保不准哪天就被衙门抓住当街问斩了,在北莱私贩盐铁死罪! 地藏堂的堂主栾玉堂是个曾经飘过几年江湖的人,只不过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隐退了,身上添了不少刀疤剑痕,说话的分量自然足,不用说别的,就仗着自己身上几十道刀疤说话腰板就直,后来替青州州牧大老爷当作代言人私下搞盐运的行当,栾玉堂凭借自己年轻时候闯下来的名声拉拢了不少无业游民,然后成立‘地藏堂’盐帮,倒卖起私盐,捎带做些其他见不得人的行当,这些年也赚了不少真金白银,不似当年行走江湖囊中羞涩难以启齿那般难堪,想想栾玉堂都觉得庆幸,要不是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人脉估计现在还是一个在江湖不知名的虾米,现在青州周围远近百里都知道自己盐帮的名头,盐帮帮主栾玉堂更是一定一的江湖盐枭,说出去那才叫做震天响有面子。 栾玉堂是个大盐枭,虽然贩盐赚的钱自己取小头,大头给州牧官员‘老祖宗’,可栾玉堂依旧感觉十分知足,做人一辈子无非就是面子的问题,自从成了最大盐帮的帮主之后功夫能耐并不怎么厉害的栾玉堂一时间成了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很多大小帮派都乐意将他奉为座上宾,丝毫不掩饰的拉拢奉承。 栾玉堂喜好美色,光栾府上就豢养了二十多个南方水乡的俊俏丫鬟,当然都是别人送的,本来栾玉堂就不是什么慈善之辈,对于这些送上门的东西来者不拒。 栾老爷可是远近闻名的大老爷,栾家府上共计二十多房太太,说出去少有人信,这二十房太太都是明媒正娶还不算暖床的丫鬟,栾老爷正值而立之年,事业也是蒸蒸日上,手底下的盐帮帮众老老少少几百口人,都是私下贩卖食盐的龌蹉勾当,这些人以前大都是市井上的恶徒,整日在街道游手好闲,做些欺良霸善的事情,眼下皈依了盐帮更是有坚实的靠山,做起事情来愈发肆无忌惮,盐帮俨然成了为祸青州城的一颗毒瘤。 北莱不缺盐铁,可是除却北莱之外大周朝的其他地域却是奇缺,一方面北莱对于盐铁管理比较严,大部分的盐铁都把持在自己的手心,对于流入其他州郡的盐铁管制严格有量的限制,也就导致其他地方奇货可居,盐铁价格一直高居不下,故而盐帮才会应运而生,青州城把持私盐,待价而沽,而地藏堂便是在青州州牧的暗中扶植下建立起来。 青州跟赤帝城东海郡大抵相同,都会临近渤海的城郡,沿海地方的乡村里面都流行熬煮苦卤盐类,官盐作坊和私盐作坊在一起混淆,分不清楚。 渤海海崖之下的武召县,天才蒙蒙亮,彻夜没有休息的长工都轮班换人,几口架在海边的巨大青铜锅没日没夜的熬煮盐晶,远处晨光朦胧,近处炊烟袅袅,这里是地藏堂的一处制盐地,很多私盐都是从这熬煮出来的。 武召县的人大多不知道这处在海边悬崖下的整天冒着浓烟的作坊是做什么用途的,加之武召县地处偏僻海崖之下,常人很难靠近,只大老远看过这里人影绰绰很是忙碌的样子,然后一马车一马车装在麻袋里面的东西运出去,有时候海面上还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几具已经泡的发白发胀的无名尸首。 其实这里是一处私盐坊,里面都是地藏堂从各地虏来的人在劳作,这些人跟畜生的待遇差不多,每天除了劳作还是劳作,他们都不知道这片苍茫大海之外是什么,很多人架不住常年的折磨而跳海自杀,或者是逃跑被抓住后沉浸大海之中溺死,新来的时候还会反抗挣扎,可是一旦老这里日子久了所有的脾气秉性都磨平了,丝毫生不起反抗心理,人也就成了劳作的工具。 负责看守这处作坊的是地藏堂的几十个小喽啰,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好做,除了鞭挞劳工取乐就是跑大老远去青楼里面打牙祭。 看守这群苦力也是一件费脑子的事情,稍加疏忽指不定就有几人趁机跳海逃走,好在眼下是深秋时节,海水冰冷彻骨,这些衣衫单薄的苦力即使跳进海水中也是十死无生,可依旧还有几个没脑子的苦力冒着危险跳进了海中,这群盐帮弟子也没有下海去捉拿,一个个面带冷笑看着跳海苦力游过一段时间时候便是体力不支溺死在海里,一个个见状不断拍手叫好,幸灾乐祸,连收尸都懒得做。 ··· 第五十五章恍然不过一瞬

··· 青州是无疑是姜阳生跟老孔一万六千里游历中最浓墨重彩的地方,也是姜阳生最怀念的一个地方,不仅是因为从青州出去之后他变得身无分文如同乞儿,走出青州之后姜阳生就成了一个穷光蛋,浑身上下没有值钱的东西了,原本当掉华贵绸缎衣服之后还能够勉强吃喝,可是却被一个城中的一耳光算命老神棍给坑骗的一穷二白,可是当时的姜阳生偏偏一高兴,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老神棍,事后发现不对头,才知道被骗了。 说是最怀念的地方,无非是一道从小到大二世子都没有吃过的美食,叫做‘咸菜炒肉丝’,说出去可能没有人相信,想来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农家菜品自然不会出现在北莱王府的膳食之中,故而姜阳生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也不算稀奇事,可恰恰是这种咸菜炒肉却是让姜阳生回味无穷,比起那些山珍海味更让人欲罢不能。 深秋季节,整个青州满街道都是一片萧条,人气惨淡,甚至连带着原本热闹的街道都显得有些冷清。 一个老瞎子悠闲坐在清冷的街道上,老瞎子年纪近古稀,整个人却没有一丝行将就木的迟暮味道,除了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褶子斑纹之外,口齿伶俐,咬字清晰。 老瞎子在十里八乡的算【≦,≮命口碑极差,几乎都知道这是个满嘴跑马车的混账老儿,老梆子察言观色的能力极强,只要跟他对话几句,他便能估摸清楚你腰包有多鼓,于是开始想方设法从其手中攫取钱财,要是是遇见个声音柔弱清脆的女子,指不定老梆子还要厚着脸皮给人家摸骨呢,眼下青州城中谁都不会找他算命,找他算命的无非就那几种情况,要么升官发财,要么大祸临头,或者必有血光之灾,来找他算命的人结果都可想而知,可这世界上哪来的这么多天灾**,老瞎子没有个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自然不是什么箴言,更是说不出什么吉利话,久而久之生意也就冷淡了下来。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当年一个妇道人家领着自家三岁的儿子过来算命,小娃闭口不言,老瞎子满嘴胡诌说你这女儿日后定然嫁到大户人家中去,老瞎子原本心想说几句吉利话讨个喜庆,指不定妇道人家一高兴就多赏自己几两碎银,殊不知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人家明明是个儿子却说嫁到大户人家,结果那个得理不饶人的泼妇从早上一直骂到天黑。 在本地臭名昭著没了客户,很多人幸灾乐祸眼巴巴等着饿死这个老家伙,可是几年下来也没见到老瞎子饿死,反倒油光满面精神饱满起来,整个人活脱脱都透出一股子返老还童的气息,城里人骗不了,老瞎子可以骗外来人啊! 老瞎子摊子地脚不是很好,好地脚都被一些个年轻算命的趁机抢去,他一个垂垂老矣的算命先生自然抢不过正值壮年踌躇满志想要在卜筮一行大显身手的年轻人。 面前斜倒着一面旗幡上面是老瞎子托人写的一句话‘故老相传神仙术,赛过星占胜紫斗’,字迹歪歪扭扭,想来写字人也是存心戏弄这老瞎子。 这种冷天,街道上人烟稀少,老瞎子没精打采的倚着背后冰凉的墙打瞌睡,猛然惊醒感到自己摊子前来了个人,老瞎子赶紧整顿衣裳,清了清嗓子。 “这位贵客你想要算什么?” “推命理。” 老瞎子沉吟了一段时间之后,这才悠悠开口道:“这个···这个有些费时费力啊,老夫得耗费自己的寿元才能给这个先生推算一番,只不过老夫如今行将就木寿元所剩无几,这位先生,您看?” 姜阳生白了一眼老瞎子,心道当年行骗的时候就说自己寿元无几却愣是苟延残喘活到现在,想来这老梆子嘴里的‘寿元无几’就是一句口头禅吧。 姜阳生没好气道:“不行的话我就去别家摊子了。” 老瞎子一听急忙起身道:“我看先生也是直白爽朗之人,这样,老夫就拼上自损寿元给你推算一番,还请说出生辰八字。” 老家伙义正言辞,端的是仙风道骨,话语间颇有严肃之意。 姜阳生如实说出,而后坐在老瞎子对面的板凳上等候。 只见老瞎子兀自沉吟一会,而后不断装模作样掐指皱眉,良久之后这才说道:“先生你这是好命理啊,学而优则仕,想来先生以后定然大富大贵,眼下可能怀才不遇,不出意外不惑之年便会遇见命中贵人,可是先生命中有大劫数,想要避开毫无可能,只能自求多福了。” 姜阳生嘴角含笑却是假装激动一般的急忙说道:“还请老先生救救我!” 老瞎子一脸为难之色,道:“本来替先生推命理的时候老夫已经折损了不少寿元,眼下更是枯竭,没几年活头了,先生这般说辞真是让老夫为难啊。” “老神仙一定要救救我啊,钱不是问题。” 姜阳生带着哭腔道,嘴角却是噙着一丝揶揄之意。 老梆子一听钱字立马打起精神,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胡吹烂侃的一堆废话眼前人竟然信以为真,干他们这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当年就有个才踏进江湖的雏鸟被老瞎子坑了好一些白花花的银子,捧着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老瞎子胡子都差点翘了起来。 明明是骗,可是老瞎子却骗的一本正经。 姜阳生打小就是一个不差钱的主,生活宠命优渥,故而养成了一身的二世子气焰,根本不用去刻意表演,随性为之便是一股子纨绔的跋扈气焰,老瞎子这种人精自然能够察觉出姜阳生不似作伪的富贵气,当下便是言语热络起来,与姜阳生攀谈。 老瞎子深水钓王八,想来这个自己上钩的年轻人是个肥美挨宰的主,他心中暗自琢磨要怎样措辞才能放长线钓大鱼,狠狠坑他一把然后告老回家安度晚年,这种送到手的肥肉老瞎子向来来者不拒。 他清了清嗓子,而后身体后仰,倚着墙角,摆出一个懒散的样子,说道:“只要先生你能避开这命中的避无可避的大劫数就能一路高歌,仕途不再多舛,若是再由我来给你逆天改命理的话,当朝二品大臣信手拈来。” 姜阳生嘴角勾出一丝戏谑,以一种感恩戴德的夸张语气说:“您真是老神仙啊,要是我能够当上朝堂的二品大臣,到时候把老神仙您请回家中当三清道祖供奉起来。” 老瞎子嘴角扯了扯,雪白的胡子微翘,全然不顾姜阳生的马屁拍的响不响。 “老夫可能等不到你高升二品大员那天了,要是给你逆天给了命理之后,估计老夫今年末尾就要到阴曹地府报到去咯。” 姜阳生顺势道:“老神仙,你一定要活到那天啊,你是我的大恩人,到时候我给你吃香的喝辣的。”语气之中不无悲怆,不似作伪。 老瞎子直翻白眼,自己都说的这么直白了,这个愣头青的小子竟然还明白其中道理,干算命这一行哪有不收钱的道理!这小子说话就透着一股子呆傻气,像个榆木疙瘩一样。 “老瞎子我只想安度晚年啊,人老了就想要落叶归根,可惜啊,这辈子没有太大的本事,膝下也无儿无女,到老了也是自己一人垂垂老矣,没有个人坐在身边解闷。” 老瞎子叹了一口气,而后摇头道:“出来也是为了混口饭吃,这世道但凡是个人就是生活的不容易,是恶是善,是忠是奸,自己做的事情于自己有益,可是放眼整部史书沧海来说不过都是名利客,终究是能让别人来念叨念叨评评理,哪有自己说了算的?一辈子坑蒙拐骗但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迫不得已罢了。” 老瞎子颓然倚着身后冰冷的墙体,白色的眼球混浊异常湿润,满脸的萧瑟之意。 人都有到老的时候,前半辈子积善行德后半辈子就少遭一分的罪孽,前半辈子多做恶事孽债,后半辈子就多遭一分活罪,哪个人不都是这样,文人把自己埋进书海里面,无非是想借机步入仕途,不断钻研经营,想要做到名利双收,让自己少遭一份罪,武将边关杀敌,无非是想用军功换取高官厚禄而后此生无忧,可是天下间又有几个人如愿以偿?读书人一辈子无功名,成了老秀才,士卒欲要建功却身死沙场无人问津,读圣贤书读到老死的秀才举人,马革裹尸死在战场上的士卒,哪一个名留青史流芳百世? 虽然明明知道这条路能够走下来的没有几个,可是偌大的周朝中还是有无数的莘莘学子寒窗苦读数十载,誓要饱读诗书售帝王,更是有数不清的将卒前仆后继头悬国门战死沙场。 人生恍然不过一瞬,相比于惶惶史书不过是须弥芥子。 ··· 第五十六章陆潘与红裘

···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老瞎子一辈子循规蹈矩苟活下来,所做的那些苟且只是不过是谋生活的手段罢了,无可厚非,姜阳生听完之后心有凄然恻隐,他不禁想到南下游历的时候所见到的一幕幕,若非姜贷当年把他赶出家门去江湖中走一番这个天真的北莱二世子还会以为天下河清海晏都如北莱一样富庶,一路走下来却是瞧见了从小都不曾见过的凄厉场景。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就是当下大周朝的真实写照。 小人物的戾气,大人物的胸襟在大周的国土上被展现的淋漓尽致,为了钻研仕途卖儿鬻女,为了升官发财不择手段,便是富庶的北莱不也有这本蝇营狗苟之辈? 姜阳生起身,原本胸膛中积郁的那口恶气此刻烟消云散,他不清楚为什么老瞎子这次没有诓骗自己一把,而是坦露心声,难道是良心发现?还是触景生情? 不得而知。 他默默起身掏出一张银票压在老瞎子的卦具之下,而后起身悄然走开。 良久之后,原本还伤春悲秋的老瞎子贼眉鼠眼的起身,抽出下面的那种银票翻了翻白眼,跟对待自己媳妇一样仔细摩挲了一遍,嘿嘿笑道:“老瞎子我眼瞎耳朵却↓,▼不聋,早听出来你是当年的那个冤大头了,打又打不过你,只能演一出苦肉计了,真赚了!” 老瞎子手中摩挲着那张银票,沉默了很久,蓦然放声大哭起来,声音在清静的街道上传出很远,让很多人感到莫名其妙,他不管不顾,混浊的眼中老泪纵横。 “原来天底下不都是精明人,原来还有在乎我这个偏偏死不了的老东西···” 老瞎子多少年没有没有留过眼泪的眼睛此刻被老泪填满。 ··· 姜阳生告别了算命的老神棍,当然他不会知道老瞎子刚才只是上演了一出苦情记,若是眼下知道姜阳生定然要回去杀他个回马枪,让老家伙措手不及才行,自然也不会知道老家伙的涕泗横流,生活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不容易,穷人发穷烧,富人发钱烧,总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此次出游,他大可不必前往青州,青州中也没有必死之人,只不过青州在姜阳生的记忆里面留下了太多的深刻印象,直到如见都感觉记忆犹新,最喜欢的一道菜叫做‘咸菜炒肉丝’,有最怀念的家的味道,最念想的是一个在一起就打架拌嘴,不在一起就分外想念的兄弟,有贩夫走卒的任劳任怨,有让人头疼的市井小民的斤斤计较,有凶悍的泼妇骂街,有混混的打打杀杀,这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青州。 青州城中,不时有一辆辆马车载着遮掩密实的货物急匆匆的奔出城外,马匹是清一色的枣红烈马,马夫无疑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一行人呼喊怒骂一路冲向城外,行人见状纷纷让路如避蛇蝎,这是青州盐帮在运私盐,私盐这种油水多的产业自然是青州城中一些个大佬贵胄们的盘中菜,无疑被垄断的严严实实,甚至被视作禁脔,瓜分私盐这种谋取暴利的差事,其中难免会因分利不均或者吃相不好看而产生分歧。 陆潘是青州最大盐帮‘地藏堂’的一个小喽啰,小到像他这种二十出头就混迹在盐帮的放眼青州城比比皆是,就跟当下很多年轻人想要仗剑江湖一样,青州城的少年儿郎不喜江湖,喜入盐帮,地藏堂便是青州最大一个盐帮,幕后操纵者是青州郡守,这是众人皆知的秘密,青州虽然叫做州,可是却是个郡,可是青州的郡守可要比其一般州牧都要好上几分,毕竟私盐可是捞金的一大途径,只要北莱王不追究私盐一事,就算皇帝老儿来了也管不着。 私盐连年的油水滋润让原本不怎么景气的青州城焕发出勃勃生机,私盐让青州城这个在战火的洗礼中几近毁灭的城市出现了第二春。 陆潘作为最近两年才加入新人没有什么油水可言,整天面对那些老人的颐指气使,受气归受气,陆潘也没有什么抱怨,每个新人都是这样走过的,谁也没有怨气,任劳任怨倒是算不上可是每件事情都做的一丝不苟。 可是任凭陆潘每件事情都做的滴水不漏,可是在地藏堂里面却依旧有人私下使绊子,整天挑毛病,起初陆潘还不跟他们计较,可是这时间一久愈发变本加厉,就是一尊泥菩萨也会冒出一点火气,地藏堂私下分为两个派别,两个派别里的手下依附在两个权倾一方的供奉手下,二供奉和三供奉两个人平时关系也不错,闲下来的时候也在一起喝茶赏景,也没见的有什么冲突和不快,可是两个人的手下却是你死我活闹的不可开交。 陆潘是依附在二供奉手底下的小喽啰,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对于那个在江湖上面名声不是很好的二供奉如此推崇,别人都说二供奉有多么仗义豪气义干云天,陆潘没有瞧出来,只觉得二供奉着实有些好色,不似周围人说的那样仙风道骨,反倒是真个人有些猥琐的味道。 陆潘眼下是个看守盐仓的小卒而已,整天悠哉悠哉没有事情可做,看守盐仓的差事也不累,只不过收入还是少的多,原本地藏堂那边给每个看守盐仓的人都配了把刀,这是除了押解私盐的兄弟都不曾有过的殊荣,陆潘嫌累赘也不佩戴,再说了地藏堂威名远播,有谁会来这里自寻晦气? 陆潘闲来无事,坐在空空落落的大仓库外面,身边是来来往往拉运私盐的马车,他坐在老远之外的一块石头上面杵着下巴想着事情,嘴里念叨着:“也不知道姜软蛋现在有没有回家。可惜了一个大老爷们,明明是个带把的却生的比个姑娘家都要好看几分,他说自己要出游一万六千里到蜀山去,也不知道他那消瘦的身板能不能撑到,估计十有**死在了路上,没有人收尸也挺可怜的,还整天吹嘘自己是大户人家的世家子呢,哪个大户人家能像他这样?身边唯一的瘸腿老仆人比主子都怂蛋。” 陆潘自己念叨着,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自己咧嘴笑了起来。 “要是再跟我抢肉看我不宰了你。” 陆潘在快石头上坐了很久,只觉得屁股下面一阵森凉,远处传来一阵不阴不阳的怪调:“小矮子,赶紧去马厩里面洗刷马鼻,给马喂饱草料。” 陆潘瞅了一眼站在远处颐指气使的家伙,面色平静,也没有说话,而后自己晃悠悠起身,走向马厩。 走到那人身边与其擦身而过之时,只觉得身体猛然被人一粘一带,重心前倾,不觉就要扑倒在地,陆潘也没学过什么武术,只是跟着二供奉那里练了一套粗制滥造的拳法,当作强身健体之用,自己不是什么天纵神姿,没有什么底子加身,故而被旁边那人一勾一带便是恶狗吃屎的样子倒在地上。 那人不阴不阳笑道:“陆潘,咱们也是老相识了,犯不着一见面行此重礼吧。” 周围不少来来往往的人听完之后顿时轰然大笑起来。 陆潘爬起身来怒目相向,握紧拳头,咬紧牙齿良久之后依旧没有作声,默默走到马厩里面,摸着那匹青鬃马儿不说话。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陆潘洗刷完马鼻之后给马匹加了不少草料,而后蹲在马匹面前,自言自语道:“马儿,马儿,古人说的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可我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啊,跟姜软蛋在一起的时候没少干过坏事,却总是被人欺负,要是唤作姜软蛋的话指不定就是他欺负别人呢,从小到大我还没见过跟姜软蛋一样能欺负人的主儿呢。人家都说深宅大院走出来的世家子会欺负人,姜软蛋这点倒是蛮像的。” 陆潘洗刷完马鼻,天色已然渐黑,他因和马匹嘀咕话,却是不知不觉中浪费了不少时间,如今见到天色转暗,而天色阴晴不定,不出意外就要有秋雨降下,回到家中还需要自己的烧饭吃,想到此处,陆潘赶紧起身,朝着家中奔去。 天色转黑,街道上的行人渐少,多数行色匆匆,街道两边很多店铺已然关门,陆潘三转两转走出青州城,而后朝着城外一处偏僻的地方奔去。 大老远却是瞧见了一道火红的背影立在自己的家门口,陆潘驻足在远处,眉头拧在了一起,自己家自打陆潘父亲病死之后原本就不怎么殷实的家算是家道中落,老屋子年久失修依然破落,有道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陆潘家的一干亲戚早在陆潘的父亲死后便是划清界限,不再有纠葛,如今这朱红貂裘的身影年纪不算大,难道是自己家的远亲不成?想来也不会是了。 陆潘心中苦笑一番,自家怎会有身着貂裘的亲戚? 当下也陆潘不再思索,便是走向那红裘男子。 ··· 第五十七章姜软蛋和小毛孩儿

··· 陆潘刚临近自家柴门外,只见那身材颀长的朱袍男子似有所感猛然回首,陆潘定睛一样,不觉惊呼出来,分感意外,脸上写满惊喜。 “姜软蛋!” “小毛孩儿!” 两人不约而同的惊呼出来。 姜阳生一万六千里的游历中有几处为数不多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青州城算一个,正是因为陆潘家姜阳生才会对青州城有如此的感情。 陆潘走近,围着姜阳生仔细审视了好几遍这才开口道:“行啊,姜软蛋,你小子几年不仅愈发像个娘们了,啧啧啧,这水灵,你瞅瞅,要是在胸前挂上两个大馒头指不定满街发情牲口都要追着跟你搭讪咯。” 言语之中不无揶揄之意。 姜阳生拍去陆潘伸向自己的咸猪手,这小子当年总说自己这辈子还没有摸过女人光洁的脸蛋,死皮赖脸想要摸姜阳生,美其名曰‘过过手瘾’。 “现在还没摸过女人?” 陆潘听完之后顿时哭丧着脸,鬼鬼祟祟道:“可不嘛,以前总觉得临街的刘蓉蓉沉甸甸的胸脯一只手抓不过来,可是最近我才发现那都是假的,这娘们的胸前缠了好几层麻布呢。还是青楼里面的那个红牌胸前沉甸3≠,≮甸鼓囊囊的要人命,我估计要是把脸埋在那处能一口气憋死我。” 陆潘得意洋洋在对着周围街道的女人评头论足,只不过一脸忠厚相与言语格格不入,显得有些滑稽。 “你是怎么知道临街刘蓉蓉的胸是假的?” 陆潘老脸顿时通红,急忙岔开话题说道:“无意间发现的。” “几两?” “二两。” “才这么小!” “可不是嘛,当年也以为能有四两呢,也是最近才发现的,顶天了也就二两。” “···” 要是丫鬟阿市此刻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够听出来这两位小声嘀咕什么,当年阿市就被姜阳生说胸前二两赘肉。 两个人蹲在一处嘀咕了很长时间,而后站起身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陆潘轻咳一声,拉着姜阳生走进屋子里。 走进了这个泼落的院子,里面的景象跟几年之前姜阳生来这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原本姜阳生的记忆中这个院子一直是被打理干干净净的,虽然不算是多么的宽敞但是却整洁,让人感觉焕然一新的样子,而今却是另一番景象,院子里面杂草丛生,显得愈发残破,似乎是很久没有人打扫清理了,墙也因为很久没有修葺而变得倾颓坍圮,岌岌可危。 姜阳生的眉头紧皱,望向了陆潘,询问之色。 陆潘脸上挂着一抹苦笑,跟刚才德玩世不恭脸色截然不同,他坦然说道自己母亲的眼睛失明了,这种事自然做不了,姜阳生见到他的言语结巴期期艾艾,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一拍陆潘的肩膀说道:“咱们兄弟两个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陆潘猛然双手掩面,双手不住颤抖,他使劲摇了摇头,哽咽道:“没什么,很早之前母亲就去世了。” “怎么去世的?” 姜阳生面色冷峻,他语气说不出的凝重,逼问陆潘,因为在他离开青州城的时候陆潘母亲还是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呢。 陆潘抽噎了几声,抬起头来红着眼说道:“病逝。” 姜阳生一万六千里,结识的人不多,真正交心的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不巧的是陆潘就算是一个,虽然当年姜阳生没少挖苦陆潘不仅个子矮小,性子也软弱,可是终究是那他当作自己的兄弟,两个人算是欢喜冤家,能够让姜阳生留恋一盘‘咸菜炒肉’滋味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于陆潘,陆潘的家境也不是很好,父亲当年做逃兵被当街斩首,留下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年少的陆潘不明白当年的隐情,只道是自己的父亲为国捐躯,殊不知是被当街斩首示众,以昭炯戒。 当作逃兵在北莱不是什么光纤的事情,故而陆潘父亲的做法连累母女二人在青州城毫无立锥之地,在青州城中别受冷落和白眼,若是当面刮陆潘母亲几眼,她毫无怨言,可是背后的诛心话却是句句刺骨,陆潘母亲自己受到一点委屈没什么事情,可是连累了年幼的陆潘受人冷言冷语却是她万万不想见到的,故而带着陆潘搬离出了城中的老宅子。 这些事情也是姜阳生回到北莱之后动用情报找出来的,心中也不禁为之感到心痛,当年还庆幸陆潘还好有个母亲照料,陆潘从小也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没有少年应有的鲜衣怒马仗剑江湖梦想,唯一算作的梦想的就是能入盐帮当一个小喽啰,为此姜阳生还不止一次的嘲笑过他,可惜陆潘是个死性子,钻进了牛角尖里面就走不出来,一直笃信入了盐帮就能让自己的家庭富裕起来,再也不用受贫困之苦。 受惯了贫困的小人物,也是再也不愿意受那份非人困苦煎熬,陆潘不想自家一直没有经济来源,盐帮和钱,便是他的梦想。 他曾经问过姜阳生,仗剑江湖能够赚到大把钱财?当时的姜阳生还骂他俗气,殊不知陆潘心中的小小却遥不可及的梦想。 贫困不是错误,若是没有梦想不知进取便是不可饶恕大错特错! 姜阳生当年被青州城里老瞎子几句悦耳话诓骗到身无分文,住客栈想都别想,估计还没走进去就能被势利眼的店小二打骂出来,老孔习惯了四海为家天地为床,可是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二世子不乐意了,只能挨家挨户敲门,祈求住宿一晚。 可惜北莱人都是势力人长着一副势利眼,对于别人质疑心十分重,加之北莱晚上盗贼猖狂,不给点好处想要住宿那是想都不用想的,况且两人当时打扮也不是什么有钱世家子的模样,故而每次敲门都少不了遭人白眼和唾弃。 原本盛气凌人的二世子吃够了闭门羹,垂头丧气起来,拉着嘿嘿傻笑的老孔敲下了村外地脚最偏僻也是最破落的一处屋子,屋子院墙低矮破落,在门口有着一颗人腰粗细的桃树,月色下朵朵桃花开得妖艳,落英缤纷,余香入鼻,赏心悦目。 刚敲开柴门,一个瓮声瓮气的矮个子便是开了门,探出脑袋,见到敲门的两个人相貌之后,小伙子眼神里面也没有什么热络和冷淡,只是说了句俺家不是客栈就要闭门谢客,这时候一个夫人撑开了她儿子将要关上的柴门,对着门口的姜阳生二人报以歉然。 妇人将姜阳生二人请进屋子里面,端上热好的粗茶淡饭,腾出干净的热炕给两人住下。 矮个子便是陆潘,待人接客温婉的妇人便是陆潘母亲。 端上的饭菜里面就是清粥加上咸菜炒肉,饿了整整一天的姜阳生顿时狼吞虎咽起来,陆潘家里本就贫困潦倒,一年中除了辞旧迎新的年夜饭能够吃上一顿肉食之外,吃肉的次数少到可怜,可是眼前这个半路闯进自家门的小毛孩似乎一点不知道珍惜肉食,狼吞虎咽的样子外带挑肥拣瘦,看的陆潘终于忍不下去,一筷子打在狼吞虎咽的小孩脑壳儿上,却见比个姑娘都俊俏几分的白净脸上扯出一丝怒意,瞪了陆潘一眼,陆潘眉头微皱,心道这个孩子脾气真不小,家教估计也不怎么样,可他哪里知道姜阳生生活的那个环境不愁吃喝,甚至不用费心去想东西,十几年下来养出了一身养尊处优的纨绔秉性,算得上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他自然不会明白一顿肉食对于陆潘这样的家庭来说有多么来之不易。 陆潘见不惯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孩子在一盘咸菜挑三拣四,两个人一来二去在桌子上用筷子打起架来,看到两个年纪相差无几的孩子在一起闹腾起来,老孔再一便嘿嘿笑了起来,陆潘的母亲也是笑了起来。 两个赌气在一起的孩子商量好吃完饭之后去院子里面以拳头一较高下。 一顿咸菜炒肉吃的姜阳生回味无穷,吃饱之后,更是跟着黑着脸的陆潘走到破落的院子,两个正是长身体的孩子在院子里面互掐起来,最后累的大口喘气的时候趴在地上,姜阳生给陆潘起了个‘小毛孩’的外号,陆潘叫姜阳生‘姜软蛋’,对骂一会之后便是开怀大笑起来,毕竟是小孩子没有隔夜仇,何况姜阳生一直自恋的认为自己是在行走江湖,生平最推崇的就是江湖儿郎的‘一笑泯恩仇’,也学着那些侠义之士一笑了之,于是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嬉笑怒骂俨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兄弟。 一个孩子十几年心高气傲桀骜不驯,眼中放不下任何人,即使北莱的一定一的二世祖也没有当作兄弟,充其量只是酒肉朋友点头之交,一个孩子十几年来性子孤僻,不善言谈,也没有什么交心的兄弟,两个人凑在一起颇有些难兄难弟的味道在其中,畅谈之后,颇有惺惺相惜的味道。 姜阳生在青州城中住了小半个月时间,跟陆潘打了半个月的架,两个人年纪相差无几,在很多事情上面都聊得来,何况姜阳生也是一个不安分的主,碰上陆潘这个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主也好吹嘘一番,毕竟自己出门前曾经是煊赫的北莱二世子。 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陆潘被虎的一愣愣的,将信将疑。 ··· 第五十八章开翁鸭头绿

··· 陆潘被姜阳生这小子连哄带骗的一顿吹嘘,搞得天花乱坠,只觉外面的天空跟青州城都不一样,姜阳生只是想拐个人跟自己的作伴一起去巴蜀,奈何陆潘这个混小子脑子不灵光,不肯走出青州城这一亩三分地。 一直以为青州城最大的陆潘这才发觉原来齐鲁州还有个比起青州城都要大很多的北莱城,还有个门派林立又有仙人能够一剑开天断江的江湖魁首赤帝城,一时间陆潘都感觉自己目光太狭隘,有种坐井观天的样子,后来姜阳生看见时机差不错成熟了,便是要拉着陆潘一起去仗剑江湖,拯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女侠士,结果陆潘一口否决了,说‘江湖再好,能有盐帮赚钱多?’ 姜阳生无言以对,感觉鸡同鸭讲,自己跟陆潘不是一个路子的人,骨子里面虽然都糙性,却在某些认同上分道扬镳各执己见,道不同不相为谋。 半个月的时间,没有拐骗成陆潘,姜阳生也不气馁,只是感觉陆潘这种性子混江湖也不是个事,指不定哪天就吃了大亏被人诓骗的一无所有。 陆潘对于姜阳生又爱又恨,自己打架打不过这个阴狠手段下三滥曾出不穷的家伙,骂也骂不过,跟他在一起总是吃瘪,这家伙吃饭的时候还挑三拣四,在自己家骗★,¢吃骗喝半个月有余,奈何自己母亲好客不下逐客令,家里多出了两个吃白食的,原本就不怎么充裕的粮缸不消几天就见底了,陆潘母亲只能出去借粮去,生怕两个客人在家里吃不好,跟村里借了不少肉食,连带着家里的下蛋老母鸡都被杀了吃进肚里。 半个月的时间下来,姜阳生跟陆潘的关系处得相当不错,只不过陆潘这人一心只推崇青州城的盐帮,从的他的口中说的青州盐帮好像就是称霸江湖的存在一样,神圣异常,他一直以成为青州盐帮的一员而感到骄傲,对于姜阳生所说的光怪陆离的江湖一概不知,甚至都没有想要了解的**和冲动。 “现在在盐帮?” 姜阳生沉思了一会,而后问道。 陆潘抹了抹猩红的眼睛,默默点头。 “盐帮其实也就是一个小江湖,里面什么人都会,况且这些人鱼目混珠良莠不齐,你这种性格在里面会很吃大亏的。” 陆潘点头,似是十分赞同,“才进去的新人想要出头何其难,这种苦我还是受得了的,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好很多了。” 他看着姜阳生的火红貂裘,由衷说:“你小子这样一打扮到真像个世家子的模样。” 姜阳生只是微微一笑,而后说道:“你最好还是别在盐帮了,盐帮存在的时间不长久了。” 陆潘不解,却见姜阳生皱着眉头说道:“不出几年的时间北莱就会翻天覆地,盐帮这种攀附在高贵枝头的江湖势力要大改动,存不存在还是两说,至少也要伤筋动骨大换血才行,况且他们本来就跟大周王朝有利益冲突,很长时间都被视为眼中沙肉中刺,一旦北莱的大气候改换之后就注定不会让他们存在。” 陆潘不解,问道:“为什么能够容忍那些所谓的大门派存在,就不能让盐帮存在?” 姜阳生摇头道:“盐帮跟一些个正统门派还不一样,盐帮重视利益,而盐铁一直以来都是掌权者的禁脔,触之即死。” 陆潘似懂非懂,却知道姜阳生说的不似开玩笑。 盐帮自古以来就是朝堂上的一个毒瘤,帝王将相都想要除之而后快,只不过很多地方官冒风险暗中扶植盐帮借机大肆敛财,原本这些个官员别搞得这么的声势这么大,而且吃相相当难看,官场本来就没有清官,谁都私下中饱私囊,只不过吃相要文雅含蓄,跟文人骚客一样要儒雅,不至于让人厌烦,可是很多人不会在意这些面子上的东西,感觉‘天高皇帝远’自己偏居一隅任凭皇帝老儿都管不住自己! 青州就是一个例子,那些个家世在官场上面关系错综复杂的官宦世家觉得自己后台很硬,腰杆直,背后有人撑场子就能在北莱横着走,只不过是现在姜贷不想跟他们斤斤计较罢了,要是哪天真的想要给北莱官场整顿估计一大半当官的罪责都够掉好几回脑袋了。 陆潘的家居住在村落的最偏僻一隅,因为他的父亲是逃兵,故而在村子里面陆潘从小不受待见,连带着落陆潘的母亲都受尽了白眼,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小小的院落坐落在村子最东边,若是没有事情谁也不会光顾陆潘家,穷在闹市无人问,陆潘自从他父亲被问斩之后几乎家里的所有亲戚都在一夜之间都跟他家断了关系,小时候陆潘还不觉得有什么,渐渐地长大之后才发觉出那种不被重视的落寞。哪个正值成长的少年不希望收到别人的关注! 周围人投来的冷落的目光难道他看不出来?周围人在背后戳他脊梁骨他不知道?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他会无动于衷?只不过陆潘早就习以为常罢了。 故而从那时候陆潘的心里决定了要进入盐帮,不为别的,就为自己的家门不再被人冷落,让那些主动跟自己家断绝关系的亲戚们后悔,为了封住那些说三道四的嘴脸! 陆潘背着他母亲加入了盐帮,在青州城加入盐帮就如同翻过前科前科蹲过牢子一样严重,很多人的心中盐帮就是一群地痞流氓聚集的地方,是个乌烟瘴气的混乱之地。但是不能否认的是盐帮是个油水丰厚的地方,即使里面一个小喽啰都能赚的盆满钵满,可是这种地方少不了打打杀杀,故而很多人盐帮子弟都丢了性命缺胳膊少腿是常事。 陆潘算是盐帮供奉的门生,盐帮不同于江湖,每个进门的弟子都要拜一个门中供奉作为领门人,当时不明白状况的陆潘稀里糊涂的拜在二供奉的门下,后来才知道二供奉虽然看着年纪五六十岁一股子仙风道骨的神仙样子,可是私生活却一塌糊涂,在他的府上也不知道豢养了多少女婢丫鬟,而且听说容貌身段都是不俗,作为地藏养盐帮的供奉每个月的油水丰厚的很,虽然大头都被青州城的郡守拿去,留下的清汤寡水依旧能养活偌大的地藏堂。 “走,跟我喝酒去。” 姜阳生拍了拍陆潘的肩膀,蓦然想起了这个家伙的酒量实在是糟糕透了,只要一口酒下肚就耍酒疯,若是让他喝酒指不定就能闹出什么大事,后来一想,自从陆潘母亲死去之后他的心中早就积郁了一口浊气,沉积在胸腔这么长时间也得不到舒缓,眼下借酒消愁何尝不是一种方式。 “酒量还行?” 陆潘脸色一红,赧颜道:“好多了。” 姜阳生笑而不语,两个人胁肩谄媚走向了青州城中的一处酒楼,颇有当年凑在一起偷看临街闺女刘蓉蓉洗澡时的感觉。 ··· 青州城虽然在北莱不算是一等一的富庶城市,可是因为有私盐产业的存在,青州城常年熙熙攘攘有南来北往的运私盐的商贩流通,故而青州城的人气终年很旺盛。 在临近青州城巍峨城墙的一处二层酒楼里面,两个年岁不大的年轻人坐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两个少年面前叫了满满一桌子的肉食,五大坛启封的鸭头绿酒,看的周围一群人啧啧称奇,只道是年少肚量好能吃能喝。 姜阳生抓来一坛子鸭头绿而后拍去泥封,探头看了看里面酒的成色,绿的如同鸭头上的一点春绿一般,道声好成色,给两人面前的青碧海碗上各斟满。 陆潘心中有郁气,不得已舒畅,如今正好借此机会借酒消愁,故而一碗酒仰头干尽,姜阳生叫声好,而后亦是仰面喝完,酒碗倒垂,滴酒不剩。 陆潘本身就不喜喝酒,此时一连干了好几碗,面色不觉红润,不时摇晃头脑想要清醒过来。 姜阳生笑着给他斟满碗酒,问道:“在盐帮怎么样?” 陆潘兴许是喝了不少酒,眼下苦恼之色也不遮掩,苦笑一声:“还能怎么样,想我这样怂胆的人自然混不下去,但还不至于走投无路。” 姜阳生也不再过多追问,他想让陆潘自己说出来,毕竟这些心事埋在心头已经让他背负的太过沉重的东西,以至于举步维艰。 “也是。”姜阳生点头,而后说道:“盐帮之间的倾轧甚至比起江湖都要严重百倍,不为别的,利益当头,谁都可以六亲不认。” 陆潘点头,此时面色已经通红,甚至眼睛里面已经布满了血丝。 “这些我都不怕,我就怕的没有出头的日子,我胆子是小,可是不代表我怕事情,我只不过是怕自己背负不起一个不堪重负摇摇欲坠的家庭,怕自己在别人的嘴皮子底下撑不住。” 陆潘抬头,眼神坚毅而澄澈。 “别人都说我父亲是逃兵被斩首示众,是吗?” 姜阳生心中一痛,他眼神同样有着陆潘不容置疑的神情,他凝视着陆潘的眼神,摇头说道:“不是。” 陆潘笑了笑,而后自己斟了一碗酒,仰头喝完,叹息道:“你知道吗,姜软蛋,你一旦认真起来,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骗人,一种是不死不休。” 姜阳生出奇的沉默,喝了一碗酒,酒水入肚,如一道火线划过肠肚,后劲十足。 ··· 第五十九章世家子的嚣张

··· 一面是言语不多的陆潘沉默喝酒,一面是姜阳生的苦笑,相对无言,都在酒里面。 酒过三巡,其实陆潘没喝几口之后便是醉醺醺的摇摇欲坠,眼神猩红,红晕逐渐扩散到了脸上,只剩下姜阳生自己在自饮自酌,不消一会,一坛子酒便是喝进去了。 不长时间之后,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声音从楼下传到楼上,越来越大,不消一会,便是两个身着华丽服饰的青年走上了二楼,肩膀上打着一个褡裢的店小二鞍前马后伺候着两个气宇轩昂的青年,言语热络,多半是谄媚奉承之语,显然这二人有着不俗的身份。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上二楼,店小二跑在前面奔到一张空闲的桌子前赶紧从褡裢里面扯出抹布擦拭一番,走在前面的那个穿着一身青布长衫的年轻人手里捏着一条马鞭,这种马鞭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马鞭,而后由牛筋风干拧成的,鞭子较其他的马鞭长上不少,弹性好,挥起来虎虎生风,较之寻常的马鞭也粗不少。 姜阳生知晓,这是赛鞭,一般是富家子弟凑在一起赛马用的马鞭,而今的北莱很多高粱子弟依仗父辈的萌荫怙恶不悛,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大把大把的时间浪迹在青楼和琢磨玩乐上,故而眼下的北莱便是横n,△生出一群官二代大少爷,大都是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个个都觉得自己比天高,遇见谁都敢掰掰腕子斗斗狠,以前在东海郡遇见的贺知柳便是一个例子,姜阳生虽然以前作为北莱纨绔中的标杆人物,但是私下对于这些为非作歹的世家子没有一丁点好感,见一个打一个,一直打到心服口服为止。 青衫男子缓步沿着楼梯拾级而上,嘴角上面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典型的世家子模样,他一上楼便是瞧见了坐在窗边位置的陆潘两人,那人只是怀着好奇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姜阳生,而后便是坐在隔壁桌子上,只不过跟随在青衫男子身后的另一个白衫男子却是瞧见了陆潘,眼神之中很是玩味,只不过暂时按奈下去那种戏谑的眼神,坐在青衫男子的对面。 不时,小儿便是忙前忙后把一碟碟招牌菜拿手菜端上来,最后端上两坛比起鸭头绿不知昂贵多少的花雕酒。 陆潘此时已然喝的醉醺醺,眼神都开始涣散,可是还不断往嘴里灌酒,仿佛酒水是清水。 此时白衫男子那个桌子两人推杯换盏之间一坛子花雕便是喝尽,白衫男子或许是酒意上头,语调不免高了几分,声音喧嚷,在安静的二楼里面沸沸扬扬,白衫男子高谈阔论道:“蒋兄,若是盐帮没有什么供奉,整个青州城的钱财好不是尽皆属于咱们两家?那些什么供奉依我看都是些吃白饭的主,什么本事都没有,每年抽去这么多的油水,能不心疼?” 那青衫男子沉默半响,似乎是在斟酌言语,接下来不急不缓说道:“盐帮的几个供奉在江湖上的声望颇高,盐帮也是借着他们的名望才好办事情。” 白衫男子不以为意的冷哼一声,“盐帮里面的三个供奉,刨去大供奉这个神秘异常的人不说,那个二供奉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人家模样,其实生活奢靡的很,都多大的人了还为老不羞的狎妓,估计功夫也不怎么样,是个花架子罢了,那个三供奉更是可耻,对上谁都是一副谄媚的表情,满身肥肉,连脖子都看不着。” 说罢,白衫男子自顾哈哈大笑起来,青衫男子则是微笑不语。 “二供奉根本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在背后诋毁别人不怕被人耻笑?” 话语刚毕,白衫男子的神情陡然冷峻下来,寻声望去,发现是坐在邻桌的一个醉醺醺的人发声。 那白衫男子大大咧咧走向陆潘和姜阳生面前,拉过一张椅子便是坐在陆潘的身边,使劲拍了拍陆潘的肩膀不阴不阳道:“这不是二供奉门下的怂蛋陆潘嘛!” 语气中充满了玩味。 姜阳生皱了皱眉头,望向陆潘,见到这小子满眼的愤懑,显然是为那个被诋毁的二供奉打抱不平,心中一叹,却是按兵不动,想要看这白衫男子接下来要做什么。 只见这白衫男子故作哀叹自言自语道:“陆潘兄弟,你说说你人这么老实却拜错了供奉,二供奉比三供奉好点之外有什么能够靠得住的?他功夫再好可曾教过你一点,况且在盐帮里面他的功夫也不是最好的,比他厉害的人多了去了,他只不过是敝帚自珍罢了,陆潘你不如转而投到我父亲门下,家父的功夫比起二供奉好上不少,闲暇时间指点你一番,说不定你就成了天下第一的大侠了。” 说完,白衫男子自己忍不住大笑起来,似乎被自己逗乐了。 陆潘眼神通红的望着这个平日里在盐帮拉帮结伙欺负自己这种弱小的人,一字一句道:“不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二供奉不似其他人家里三妻四妾,虽然好色却只去青楼狎妓,道貌岸然却不做大奸大恶之事,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却好歹八面玲珑。跟着二供奉即使不能大福大贵但也不至于被人坑骗,其他客卿家族盘剥吃人。” 姜阳生听完只能心中叹息,自己的这个兄弟只要钻进了牛角尖里面就走不出来,认准了一个死理就能走到底,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白衫男子被陆潘几句话说的勃然大怒,他说二供奉的好,何尝不是说自己父亲的不好,虽然他的父亲在盐帮里面不似二供奉那样广收门徒可是在盐帮里面的威势依旧不容小觑,他的父亲可是盐帮的一名客卿,说话分量很足,白衫男子萌荫父辈的威势在青州城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行事风格嚣张在整个青州城都是有名的,这不今天就陪着青州城有名的富家子弟去城外赛马。 白衫男子自然听出来了陆潘的暗讽,脸色也是变幻了数次,最终铁青色。 他面部扭曲起来,显然气愤极了,一把抓住陆潘的肩头扭转过来,便是伸手要掌脸。 姜阳生起身,神情冷峻,他居高临下俯视这个自诩不凡的白衫男子,生硬道:“陆潘不想拜入你父亲门下是不想被人利用,难道你听不出来?还要强人所难不成!” 白衫男子睥睨姜阳生,丝毫没有把这个贸然说话的英俊男子当回事,直接无视,转头怒视陆潘。 陆潘此时清醒了不少,摇头道:“像你罗云书这种人在青州城不是遍地都是?” 被陆潘叫做罗云书的白衫男子此时面色铁青,眉头怒意盛然,伸手就要教训陆潘。 姜阳生起身便是要挡在陆潘的面前,毕竟这里是在青州城,自己已经不是曾经煊赫的二世子,而罗家在青州城也算是大户人家,若是执意要与罗家结仇,只能让陆潘从中受罪。 罗云书抬起的手掌却是要落下来,只见坐在远处与罗云书一同前来的那名青衫男子率先发话,只见他的眉头微皱,似乎是对罗云书这种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纨绔作风不喜。 “云书,没有必要和个盐帮的小弟子斤斤计较。” 罗云书似乎对这个男子颇有忌惮,缓缓当下手掌,却是恶狠狠的说道:“小子,以后你在盐帮有的受了。” 陆潘本就喝的醉醺醺的,对于这种威胁的话语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姜阳生站在一旁微微皱眉,却是瞧见罗云书挑衅的眼神投向了自己这处,他对此报之一笑,没有过分计较。 姜阳生此时已经不是几年前那种争强好胜的世家子作风了,在摘星楼上读了两年的书籍,对于心性大有脾益,不得不说南下游历的两年半和在摘星楼两年时间对于姜阳生的影响最大的几年时间,原本如同锋利剑刃的性子也是慢慢沉敛下去收鞘中。 姜阳生把把目光投向青衫男子那处,上楼前手里持着马鞭一副玩世不恭姿态的青衫男子此时对姜阳生点了点头。 “云书有时候做事情有些意气用事,但是在很多时候心性却是不坏的。” 男子自己斟了一杯酒,自饮自酌对着隔壁桌子的姜阳生说道。 其实很多高粱子弟在外人面前摆出一副跋扈的气焰实则城府很深,金絮其内败坏其外,靠着一张皮囊迷惑世人眼睛,北莱王府的两个世子不都是这样? 陆潘此时酒劲上来,什么都不管不顾,对于青衫男子说的话嗤之以鼻,讥笑道:“心术不坏的人能做出私课帮钱财的事情?能做出软禁苦力私开盐坊的事情?能做出···” “够了!” 罗云书此时怒极,刚坐下去便是要起身来教训陆潘这个口无遮拦的无名小卒。 姜阳生起身挡在陆潘的面前,罗云书自然不会理会这个横插一脚挡在自己面前的红裘男子,伸手便是要推开。 姜阳生望向青衫男子那处,只见青衫男子此时低眉垂首饮酒,似乎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他没有丝毫关系。 姜阳生心下了然,知晓了为什么罗云书会怒极,定然是刚才陆潘一席话触到了他的内心深处,揭开了蒙羞布,让他刺痛了,那一番话无疑是揭开了罗云书一直伪装自己的外皮,将他的真实一面暴露出来,青衫男子似乎颇感意外,想来跟罗云书的关系还没有好到拔刀相助那个地步。 罗云书这种从小仰仗父辈萌荫,自然对于习武一说心中不屑,故而只能算是怙恶不悛的花架子罢了。 ··· 第六十章借酒消愁愁更愁

··· 罗云书面色扭曲难看,伸手挤开姜阳生,便是要撕扯在其身后的陆潘,姜阳生自然不会让他靠近陆潘,当下身子一横,挡在陆潘面前,既然今天梁子架定了那就不需要顾及脸面了,故而姜阳生探出左手,反手扣住罗云书的手腕,略微用力,罗云书来势汹汹去势凶猛,猛然间被姜阳生扣住了手腕之后身形一顿,而后被姜阳生借力拉回,顿时如短线的风筝一样飘然坠向远处,跌坐在地面上,身形狼狈,颓然倚在墙角。 罗云书此时这才正视这个容貌极为俊美的红裘男子,颇有自知之明的罗云书此刻心中骇然,知晓自己断然不是这个红裘男子的对手,可是此时被人一招‘云手’甩在地面之上,周围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多是青州城中有头有脸的角色,尽数认识自己,今日被人折辱,颜面扫地,以后如何见人、 罗云书脸上写满了愤怒,今日之事便使自己成为别人的笑柄。 远处端在在板凳上的青衫男子刚才出奇的沉默,甚至对于姜阳生教训罗云书一事都算是漠然,此时见到罗云书进退维谷,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刚想解场给罗云书一个台阶下不至于让他今天这么难堪。 青衫男子刚想开口,一直醉眼朦胧的陆潘却是开口了。 ♂,︾ 此时酒劲上来,陆潘这种以前不怎么喝酒的人难免会有些飘忽,他打了个饱嗝,面色红润嘿嘿笑道:“姜软蛋,这莫非地上有骨头不成?” 姜阳生此时也不禁莞尔,这陆潘说他老实还真是看错了他,挖苦起人来一等一的厉害。 青衫男子原本以为这一事情作罢就此翻页,毕竟这件事罗云书错在先,撞到铁板之上也算他倒霉,此时见到陆潘不依不饶便是不再言语,低下头给自己再斟了一杯酒,一双修长的手捏起瓷杯子,目光望向窗外风景,做壁上观。 旁边的一些个看客嫌不够热闹此时起哄问陆潘,道:“陆公子,这话怎么讲?” 陆潘傻傻一笑,指着跌坐在地上的罗云书说道:“若地上没有骨头,他趴在地上找什么东西?” 众人闻言哄然大笑,罗云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算,这平日里不怎么言语的陆潘此时竟然一反常态如此冷朝热讽,罗云书抬头望向随自己一同前来酒楼的青衫男子,却见后者低眉垂首丝毫不为所动,一双平淡的眸子望向窗外。罗云书心中猛然生出一股森寒和绝望,他跟随在这个青州城中有名的大公子身边对于他的脾气秉性太了解了,这个青州城乃至周边城郡赫赫有名的大纨绔性格乖张,越是面相平静实则心中越是狠戾,此时罗云书见到青衫男子面色平静如一潭死水便是知道大事不妙。 罗云生不顾颜面,跪伏走到青衫男子面前,凄厉喊道:“蒋公子,别听他胡诌。” 被罗云生叫做蒋公子的男子神情看不出什么起伏,片刻之后,他拿起桌面上的马鞭,而后起身,眼神平静的盯着罗云书说道:“在青州城咱们都是一家人,本来一家人就应该在一个饭桌上吃饭,原本盐帮给你们罗家留下了不少油水,可你们罗家呢,偏偏吃这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吃相难看不说,还背着人偷吃,你应该知道,不仅是我们蒋家,青州城所有人最恨的就是偷吃。” 被罗云书躬身称作蒋公子的青衫男子,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罗云书一眼,而后转身下楼去。 罗云书见到青衫男子不留情面的一番说辞之后更是面如死灰,他知道今日事情败露之后,青州城以后再无自己罗云书的一席之地,而造成今天的一切全拜陆潘所赐。 罗云书猛然转头,瞧见远处喝的醉醺醺正在自言自语的陆潘,眼色阴鸷。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咬牙切齿道:“日后青州城再无我罗云书的立锥之地,更无你陆潘的容身之所!” 说罢,罗云书恨恨转身下楼。 陆潘积郁在胸腔中的郁气借着酒劲消耗了大半,却依然昏昏沉沉,姜阳生扶着陆潘会到他破落的家中,可能是酒意使然,此时的陆潘哭一阵笑一阵,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有伤感有失落,有失望有彷徨,有哀己不争,有怒己不幸,其实姜阳生对于自己的这个兄弟打心底里面认同,因为姜阳生感觉陆潘在骨子里面和自己很相似,那股子对自己的狠劲,在别人看来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可是谁能够想的到,眼下的北莱就是一个你挣扎一辈子都不会翻出浪花有出头之日的囚牢,更是一个鞭挞人秉性的深渊,泯灭黎庶人性,丧尽众生天良,坠落在其中便是不幸,而北莱民众出生在北莱便是一种不幸。 陆潘即使躺在床上嘴中也是含糊不清的细碎念叨着什么,口齿不清,姜阳生坐在床头,默默地注视一番,他知道这个兄弟心中苦,而且没有地方排遣,姜阳生难以想象在陆潘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后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难以想象原本那个遇见陌生人就会红脸的陆潘在盐帮中怎么站稳脚跟,想来这一切的背后都是都有难言的苦衷和心酸。 眼下北莱不少文人想要离开北莱,前往京畿,不为别的,为的是北莱环境黑暗,不仅官场难以有出头之日,文人想要出头一个稳固的靠山甚至比起真才实学都要牢靠的多,故而很多文人寒士对于北莱的选拔制度失望至极,都想要走出北莱前往京畿谋出路,生是北莱人死是北莱魂,‘酆门’的谍子不断在北莱的门户前巡视,一旦发现寒门士子要出北莱门户便是当场格杀,一时间很多京城人痛斥北莱残暴,而北莱民众则是人人自危,饱读诗书售帝王的寒门士子况且如此别说是陆潘这样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了。 看着陆潘终于不再自言自语,而是深沉睡去,姜阳生这才起身走出屋外。 屋外的那株人腰粗细的桃树古意盎然,枝桠蜿蜒如同虬龙一般,树干干枯爆裂,在月下熠熠生辉。 刚来到屋外,姜阳生嘴角便是勾出了一丝阴沉的笑意。 这么快就按奈不住了,这个罗云书真是急性子,终究难成大器的样子。 被陆潘的几句冷嘲热讽诛心话而遭蒋公子的抛弃,罗云书的心中愤怒如江海一样翻倒不停,不能停息,蒋家就是青州城中盐帮的幕后操纵家族势力之一,对于盐帮的事物有一锤定音的资格,故而青衫男子蒋天工在酒楼的一席话基本上就断了罗家的财路,而作为事件的始作俑者的罗云书定然也要受到牵连,或许家族中原本对自己青睐有加的老家主都要寒心了,一想到这里,罗云书怒火便是愈发旺盛,难以遏制。 罗云书的父亲再厉害也只不过是青州城盐帮的一个客卿罢了,终究是翻不出什么大风大浪,蒋家就不同了,蒋家可是在青州城能够只手遮天的巨擘,故而罗云书只能迁怒于陆潘,回到家中便是带着他父亲豢养的一群手下怒气冲冲的赶到陆潘的住处,想要给他一些教训。 自打跟罗云书撕破脸皮的时候姜阳生就知道这件事情终究不能善了,而罗云书这种娇生惯养的纨绔心态自然受不了颜面扫地的折磨,姜阳生早就想到了这种结果,只不过没有想到罗云书这般奈不住性子,眼下就要来找回场子。 走出柴门,看着远处匆匆赶过来的十几号人,为首的赫然便是身着白衫的罗云书,十几号人风风火火带着铁器家伙便是赶向陆潘的住所。 来者不善! 姜阳生迎面走了过去,大约走出了半里地之后就跟罗云书一行人碰头了,罗云书此时面色阴沉的仿佛滴出水来,同行的一群人只听说有人忤逆罗云书,却不知是罗云书撞到铁板上自讨苦楚。 罗云书当时自知不是这个红裘男子的对手,故而回去之后赶紧从自己父亲门下召集了十几个盐帮的子弟携着铁器气势汹汹赶来这处。 姜阳生望着这几名良莠不齐的盐帮门徒,掩饰不住的讥讽,想来这些人也是如陆潘那样怀着满腔报复拜进盐帮的人,只不过终究是被生活磨灭了锐气。 罗云书面容扭曲,望向姜阳生,森然问道:“青州人?” 姜阳生淡然摇了摇头。 罗云书似乎放下心来,他想若是这个貂裘男子是青州人指不定会有什么沾亲带故的人,一旦遇事便拖泥带水牵连出一堆人出来,到时候收拾烂摊子那才叫一个麻烦,瞧见姜阳生摇头否认,他的心中才放下心来。 罗云书挥了挥手,既然这个貂裘男子不是青州城人,那就无需废话,当下放心,直接动手便可。 见到罗云书挥手,他身后的几个盐帮的小喽啰便是一个个摩拳擦掌狞笑着走了出来,他们身上大都带了铁器家伙,即使姜阳生佩剑他们也不在意,只道是跟城中高粱子弟一样是花哨的玩物,多半是为了在女人跟前显摆,在这些人眼中,整个北莱的纨绔大都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沆瀣一气的花架子罢了,他们丝毫不把姜阳生这种容貌俊美的世家子看在眼中。 几个人率先冲过来,想要试试姜阳生身手,这些人都是平日里在青州城中大小械斗的狠角色,下手不知轻重,以狠戾著称。 姜阳生双手按在腰间长剑上,见到对面几个叫嚣着逼近而来的地痞报以冷笑,这些人争先恐后都想要掂量一下姜阳生的武艺高低,一时间姜阳生成了人人捏的软柿子。 率先持铁棍的一个矮小男子俯冲过来,手中铁棍子高举,便是要对姜阳生当头一棍,他面带狞笑,想要让这个容貌绝美的世家子清醒一下,想让他知道江湖不是配一把花哨的长剑就能行走的。 ··· 第六十一章蒋家有天工

··· 姜阳生盯着那即将砸到面门的铁器依旧不为所动,铁器来势汹汹,手持铁器的人也是个凶狠的主,姜阳生只是一个侧身躲过凶狠的铁棍,而后探出一只手,捏住那人的手腕,轻轻一捏,那人只觉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手指顿时无力苍白,铁器叮当坠落在地,忽而看到这个面色自始至终都十分平静的年轻人嘴角一阵冷笑,那人只觉小腹一阵剧痛,而后瞬间起身腾空,天旋地转,整个身子都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抛飞出去,狠狠地砸在不远处得地面上,尘土飞溅。 一群后来者看到前者被这个年轻人轻描淡写抛飞出去,不觉脚下一顿,一些个原本信誓旦旦的人都有些迟疑,脚下虽然慢了不少,却依旧冲向姜阳生这处,只道刚才是这年轻人的神来之笔,终于一人临近姜阳生的身前,还没有抬起手中棍棒却是被一脚踹在面门处,口鼻涌出鲜血,后怖更是夹杂着鲜血从嘴中飞出好几颗,顿时飞出老远。 一群人当下心生悔意,知晓姜阳生不似那种花架子,而是有真才实学傍身,一个个原本气势汹汹的人都萌生退意,先前的两个人都没有近身便是被这个年轻人击退,想来这个年轻人不是自己这群毫无武学根基的人能够比拟的。 一群人当下踟蹰不前,回》↖,≠首望去罗云书那处,只见这个原本信心十足的罗公子此时已经面色变幻不定,原本眼神中的一丝狠戾逐渐转变为一种浓浓的惧意,这个江湖本来就是一个恃强凌弱的地方,只要后台硬拳脚厉害便是箴言,既然今日他罗云书能够找来帮凶自然就要有被人欺凌的觉悟。 姜阳生不给这群人思索的时间,持剑奔向这群人中,气势逼人,如虎入羊群势不可挡。 不一会,十几号大汉便是被姜阳生放倒在地,他们或是躺在地上或是蜷缩抽搐哀嚎,多半下场凄厉惨痛。 姜阳生收拾完这群小喽啰之后,这才面带不善笑容的把目光投向了始作俑者的罗云书,此时罗云书这才发觉自己惹到了扎手的点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收手,当下横心一想,这里是青州城,还怕这个外来人不成? “这位兄弟,我看你有些武艺傍身,而且身手不俗,不如去盐帮混个油水丰厚的一官半职?” 罗云书摆出一副温和笑脸,他虽然是个不知轻重的世家子,却也知道伸手不打笑人脸这个道理,当下摆出一副拉拢姜阳生的态度摆出笑脸,不为别的,若是这个男子真的进了盐帮,那就真的身不由己随自己摆布了,即使不入盐帮也至于让自己吃太多苦头。 姜阳生临近罗云书,本身个子就比罗云书高上不少,此时低头俯视他,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问道:“油水多丰?” 罗云书见到姜阳生语气有些许松动,伸出一只手,急忙说道:“一个月最少五十两纹银。” 五十两纹银? 或许在很多很多家庭来说五十两纹银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够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柴米油盐开销,可是五十两对于自己的这个北莱二世子来说还真没有放在眼里,即便是五十两黄金他都从来没有在意过。 北莱二世子的奢靡生活可以说的上是一掷千金了,对于钱财这些东西,从来没有渴求**。 “五十两很多?” 罗云书被一句话问懵了,五十两在盐帮俸禄来说已经算是不小了,盐帮一个小管事的一个月挣的钱也就五十两纹银而已,刚才罗云书想喊出一百两,只不过话到嘴边因为心中吝啬又被咽了回去,故而只喊出了五十两,而今却有些后悔,他想或许喊出一百两这个红裘男子就会答应了。 罗云书以为这个男子似乎是在斟酌考虑要不要来盐帮做事情,猛然抬头才发现红裘男子正在一脸戏谑的望向自己,眼神中充满玩味。 五十两纹银在寻常人家眼中是多,可是对于姜阳生来说还真不多,五十两,即便是五千两五万两又如何?只不过罗云书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为从来不缺钱的主。 姜阳生俯视着罗云书,几乎就要鼻子碰上鼻子,他伸出手在罗云书的脸上使劲拍了几下,做法相当轻浮,罗云书此时感觉自己被人羞辱了一样,一面脸颊红肿起来,火烧火燎的感觉,他一直低垂着脸,看不清楚表情。 “你要给我一个月五万两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五十两,打发要饭的?” 姜阳生轻笑道,似乎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罗云书仰头看向这个说话口气大的很的年轻人,感觉他有些神秘,一个月五万两银子?这个年轻人不是癞蛤蟆打哈欠就是真的不缺钱。 姜阳生再次在罗云书的脸上拍了几下,直到看到罗云书的脸上出现几道不轻不重的红印子之后这才撒手。 站在远处姜阳生睥睨他,淡淡道:“眼下的北莱最不缺的就是要家世有家世要后台有后台的世家子,呵,二十几年前这样的人不多,可是眼下的北莱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人,正着数倒着数,怎么数都数不到你们罗家。” 罗云书面色铁青,咬紧牙根,没有作声,虽然他听到这种话难免有些刺耳可是心中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说的话,罗家虽然家大,可惜的是业不大,充其量只能在青州城有些话语权罢了,更谈不上翻手为云覆手雨,从今天青衫男子蒋天工一句话便是钉死罗家财路便可管窥蠡测瞧出一二。 姜阳生知晓自己几番话断然不能让罗云书死了报仇的那份心思,只有让他后悔不迭追悔莫及的时候才能回头,“我是陆潘的兄弟,只要是陆潘的事情我都能担下来,要是跟我不死不休得先看看你们罗家有没有这份家底,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看看谁后悔不跌!” 罗云书抚摸着通红的脸颊,眼神之中多了几分不知名的味道,而后恨恨转身离去。 ··· 罗云书走了,算不上受了什么打击,只觉得青州城开始有趣了起来,他虽然是个没有什么城府和谋略的纨绔少爷,但是有些时候被人当做刀使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罗云书走后,姜阳生依旧站在这地处青州城偏僻之地的泥泞小路上,他一直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他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显然罗云书这种人也不是没有城府的人,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而心甘情愿被人当刀使。 很久之后,一道青衫身影沿着迤逦小径走了过来,茕茕孑立,形单影只,腰间佩刀! 这青衫男子腰间挎着一柄华丽的镶金镀银长刀,行走的时候龙骧虎步很有节奏感,男子相貌平平,面色平静如常,谈不上什么丰神玉朗却是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却是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在其中。 这青衫男子赫然便是今日出现在酒楼上的蒋家青衫男子蒋天工! 蒋家在青州城是煊赫大家族,蒋家两辈人的积累和拼搏夺下了偌大的家业,隐隐间成为了青州城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巨擘,从蒋家第二辈人开始商政两不误,有当朝三品大臣做为靠山,挂品秩的大小官员更是不计其数,在官职明码标价卖官鬻爵的北莱,只要蒋家牢牢抓住私盐这个暴利的行当便可以保证子孙都有官当,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形成了一层细密的落网,环环相扣,欲要揽尽金银入怀中。 姜阳生看着青衫男子蒋天工一步步走近,驻足在离姜阳生五十步之外,他率先开口道:“眼下我练刀正好缺个练刀的磨刀石,我看你不错。” 语气冷冷清清,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姜阳生双手按在腰间青雀上,微笑道:“正有此意,互相砥砺。” 蒋天工,姜阳生曾经观看过整个北莱年轻一代的大部分资料,里面便是提及到这个被蒋家作为下一任家主培养的年轻俊彦,传闻这个蒋天工是个城府极深的年轻人,甚至比起一些个老家伙都要难缠的多,及冠之后便是着手操纵家族势力,短短半年的时间便是把蒋家大部分力量收归到了自己麾下,蒋天工练刀只不过碍于天赋限制在刀法一道上走的不长远,这也是他引以为憾的事情,但是即使天赋不佳却阻止不了蒋天工在刀法一途的求道决心和毅力,故而蒋天工如今聚拢了蒋家能量之后便是再无后顾之忧,一心求道武学。 老孔便是曾经跟姜阳生说过,求道一途之上,天赋只是次要,最为重要的便是一颗坚定不移的道心,方可金诚所致金石为开。 蒋天工也不再言语,而是眼神真诚而坚决,缓缓从腰间拔出那把华丽装饰的长刀,姜阳生亦是从腰间拔出青雀剑。 一刀一剑,狭路相逢! “希望你不让我失望。” 姜阳生不置可否。 两人在五十步开外奔跑起来,脚下步子不断加快,很快便是碰撞在一起,姜阳生先前已然知晓蒋天工是个半调子的刀客,不足为惧,可是当两人第一个正面交锋毫无保留的碰撞在一起时候心头却陡然一沉,他知道自己是小觑了这个蒋家拙子。 一刀一剑猛然撞在一起,火光迸溅,姜阳生脚下在地面上顿出一个足有拳头大的坑窝用以卸去了半身的冲劲,这才稳住身形,不然早就别抛飞出去,他身子一扭,愣生生的止住了这种趋势。 只见蒋天工如同一头洪荒野兽一般脚下发力,连带着姜阳生冲撞出去老远,见到姜阳生应对仓促,疲于应付,手中那柄分量不俗的长刀上僚,抬脚便是踹向姜阳生的胸膛,姜阳生当下横剑阻挡,青雀柔韧性极佳,在姜阳生的胸口被压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如同一张满月大弓蓄势待发,姜阳生则是借力后退。 蒋天工得势不饶人,拖着长刀便是飞身追逐姜阳生,长刀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槽。 姜阳生这才得以喘息,便是见到刀风霍然劈来,声势迅疾,这蒋天工咄咄逼人姜阳生心下烦忧,若是长时间这样闪躲必然落了下乘,眼下便是要寻求突破口,蒋天工拖着长刀转瞬之间便是冲到了姜阳生的面前,两人咫尺之间险象环生,姜阳生能够清晰地看到他嘴角流露出来的轻蔑讥笑。 蒋天工手中华丽长刀在头顶抡出一个大圆,而后带着万钧之势猛然劈下,姜阳生眼神清冷,脚下猛然用力,一阵尘土飞溅,只见他的身子凌空腾起,如同一尾游鱼一般在空中抖动,他借此躲过了这一击,甚至借着空中优势,姜阳生一条鞭腿‘呼啦’抽向了蒋天工的肩膀,这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踹在了蒋天工的肩头,蒋天工身形不断后撤想要卸去身上的力道,他身形踉跄不断跌跌撞撞倒退,长刀半个刀身插在身后地上这才卸去大半的力道。 ··· 第六十二章‘满江红\’

··· 蒋天工摇晃了几下肩膀,疏落筋骨,拔出长刀之后复而冲前,丝毫不减颓势。 姜阳生借此机会得以喘息调整,这个蒋天工是自己持剑以来遇到的最麻烦的一个对手,危险程度甚至还在当年一枪捅穿自己腹部的北莱都尉以及商贾朱弘济身前的那个哑巴刀客,他不得不谨慎对待,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蒋天工似乎对于这场争斗报以猫戏老鼠的心态,他对自己的信心饱胀到一种近乎自负的心态,他认为这种事情信手拈来,不需要浪费自己太多的精力便能够取胜,只把姜阳生当作一个砥砺自己练刀的磨刀石罢了。 这块磨刀石弱小到只能接受自己的摆布! 蒋天工的刀法形式大开大合,隐隐间有种大师的风范在其中,显然是由高人作为引路人加以指点,不似姜阳生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摸石头过河,靠自己去悟,走了不少歪路子,不过姜阳生博采众长触类旁通,以‘鬼才’玉稚京的《滴水经》为根基,剑术一道之上更是炉养百经,摘星楼上几千本剑道秘笈都被他记在脑子里,虽然没有化为己用,只需要时间来不断消化吸收这些剑术精髓,而后才能养出一方不世大药!而且姜阳生在武道一途上天赋了得,即使修炼时间有限,可是根骨6,▽奇佳修道起来事半功倍,两个人一时间斗得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蒋天工作为蒋家最受器重的年轻一代,城府自然是极为深沉,跟姜阳生每次碰撞都计较一丝力气,姜阳生懒得思考那么多,每次都不遗余力的与其硬碰在一处。 一连几十招过后,姜阳生呼吸已然加急,甚至感觉到了手臂处传来的丝丝缕缕的酸麻感,而那处蒋天工也好不到哪里,他觉得这个红裘男子皮糙肉厚的很,他每次出刀都威势十足,却依旧破不开这红裘男子密不透风的防御,而且红裘男子时间一长逐渐专攻为守,手中一柄长剑每一次出剑都十分刁钻,寻找间隙司机出剑,不再与自己正面碰撞。 姜阳生抹了抹嘴角,吐出一口浊气,他嘴角扯出一丝畅快的笑意,拎起青雀便是大步走过去。 此时的蒋天工已然力竭在即,呼吸渐变急促,握紧长刀的双手慢慢渗出细汗,他的长刀力道一减再减,逐渐又不支的迹象,姜阳生持剑冲前与其碰撞在一起,强大的力道更是让两人的身形都为之一顿,最后交错分开。 两人已然都是入了大周朝的武夫品秩,算是置身于江湖之中。 蒋天工眼神充满冷漠,望着这个先前藏拙的红裘男子,几番交手之后他才发现这男子在先前并没有使出完全力气,直到现在才逐渐展现出真实实力。 眼下红裘男子每一次挥剑都会让他仓促应接不暇,好几次把柄朴拙的长剑都顺着他的面庞前面划过,剑锋鼓荡,遍体生寒。 仓促抬刀迎上迅疾而来的长剑,蒋天工被震飞出老远,跌落在远处不断轻咳,先前他使出了十分力气,殊不知这个红裘男子却是藏拙,眼下陡然发力,自己迎战不及,几次险些遇险遭劫,可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没有要跟不死不休的心态,每次看似能够斩伤自己却迟迟不肯动手,甚至屡次三番故意卖出破绽给自己,给自己喘息应承的时间。 蒋天工叹息一声,从远处的地面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而后收刀归鞘,他面色平静的站在离红裘男子十步开外,对着男子拱手道:“今日多谢兄弟手下留情。” 他此时说话带上了不少真诚的语气,不似先前那般轻佻敷衍。 胸有奔雷而面若平湖者,可摆上将军! 蒋家选蒋天工作为下一人家主,不无道理。 姜阳生面色平静的看着蒋天工道:“你我本就是切磋技艺,没有必要生死相向,在术法一道上,蒋公子却是比起在下长远了很多。” 蒋天工见红裘男子说这些话时候,表情真诚自然,不似作伪,心中因为战败的郁气消减了不少,心中畅快许多,道:“在下青州城蒋天工,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姜海。” “刚才一战,在下心中有很多疑惑,不若姜兄弟去酒楼小酌也好一起探讨一番?” 姜阳生面露难色,回首看了一眼陆潘的破旧屋子,此时陆潘已经在里面昏昏睡去,想来一时半会醒不来。 况且姜阳生心中对陆潘有愧色,陆潘跟罗云书生出间隙一半是因为自己,眼下跟这个在青州城中稳压罗云书一头的蒋天工交谈一番,或许能够从中解决。 “想来你的陆潘兄弟一时半会醒不来的。” 蒋天工说道,再次邀请。 姜阳生点头,而后随着蒋天工一齐前往青州城中的酒肆。 店名‘满江红’! ··· 还是青州城靠近城门处的一个叫做‘满江红’的酒楼里面,年纪轻轻的店小二在店里面忙前忙后,忽的见到远处两个颀长身形走进酒楼中。 店小二定睛一瞧,眼神中生出异色,为首的不就是青州城中赫赫有名的蒋家大公子还能是谁先前不长时间蒋公子已经来过一次,这才隔了多长时间又来了,店小二眼睛尖,大老远便是瞧见跟在蒋公子身后的人物换了一个,是先前跟蒋公子生出间隙的那红裘俊哥儿。 店小二虽然心下生奇,却丝毫不敢怠慢,如今的蒋家在青州城中如日中天,隐隐间要掌控大半个盐帮,连带着蒋家的奴仆鹰犬都可以抬头挺胸横着走。 依旧在二楼的靠近窗户的位置,两个人叫了四坛子鸭头绿,甚至都没有叫上一个下酒菜,两个人拍开泥封便是开怀畅饮。 姜阳生从小就不缺乏跟这些世家子纨绔打交道的经验,本身作为这一行的标杆性的人物,姜阳生对于这些甚有心得体会,可是跟蒋天工攀谈一番之后才发现蒋天工不同于其他世家子的性子,他的性子沉稳异常,城府很深,做事情从来都滴水不漏,甚至刚才和自己交手的时候四野下都隐藏了高手,若是自己想要对蒋天工不利,被无情击杀的人定然是自己。 可正是这样一个骨子里面阴沉到了极点的人却也有腼腆的一面。 这个酒楼老板的女儿是个性子泼辣的主,见到谁都不放在眼里,青州城赫赫有名的蒋家的大公子自然也不在话下,每次蒋家大公子来到这里,这个名字唤作孙白藕的女子都怒目相向,第一次瞪视蒋天工的时候可没把酒楼的老板吓坏咯,这个惯坏了的野丫头瞪视谁不行,偏偏瞪视这个烜赫一时的蒋天工,可是让人惊掉一地下巴的是高高在上的蒋家公子被自家女儿瞪了一番之后竟然不作声,红着脸默默低下头去,小丫头像是打了胜仗一样在蒋天工面前耀武扬威张牙舞爪,可是偏偏这个传闻城府阴沉到了极点的蒋天工丝毫没有介意的意思,反倒是由着这丫头的性子,久而久之老板也就放心下来。 要说蒋家在青州城家大业大,谁见了都要奉为座上宾,可是偏偏青州城中有一个女子不把蒋天工放在眼里,甚至有时候拧着蒋天工的耳朵大大咧咧招摇过市,看者无不啧啧称奇,只道世道诡变,一物降一物。 姜阳生和蒋天工两人饮完一坛子鸭头绿之后,便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姜阳生不是那种矫揉造作之人,故而一些话不吐不快。 “蒋兄,其实同你来饮酒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我那兄弟陆潘。得罪了罗云书,相比以罗云书的为人在青州城中陆潘不会好过。” 蒋天工不置可否,点头说道:“虽说我们蒋家在青州城家大业大,可是终究不是青州城的主人,况且罗家也不是我们蒋家一脉下的人,适才我说断了罗家的财路也只不过恫吓他一番,让他有所收敛罢了。但要说真的断了罗家的财路,我们蒋家做不到,毕竟大狗也要看主人。” 姜阳生点头,青州城蒋家在某些地方和北莱姜家相似共通,一些事情的决断身不由己。 “我只能保证陆潘以后再盐帮性命无忧,至于罗云书暗地里面使绊子做一些阴险的勾当便是鞭长莫及了。” 姜阳生点头,算是默然。 两人干了一坛子酒之后,一个身着红衣裳的女子大大咧咧的走上楼来,那女子在大世子姜环的那套对女子的评分中,也算是中上等姿色了,好在一副腰肢纤细,走起路来摇摆扎眼,女子见到蒋天工和对饮的姜阳生,一双美眸不住在两人之间乱瞟。 走近时,更是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两人中间,她瞪了一眼蒋天工而后说道:“不能喝酒还逞英雄,谁看你这样子?” 蒋天工刚想给自己喝口酒壮壮胆子,背着一句话噎得不轻,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而后憋的脸通红满脸幽怨的看着红异衣裳女子说道:“白藕,逞英雄还不是给你看,这位姜海兄弟本身就是个英雄,我这狗熊只能呈一下咯。” 说罢自嘲一笑。 ··· 第六十三章女侠、孙白藕

··· 见到这两人在一起嬉笑怒骂打情骂俏之后,姜阳生嘴角泛起一丝会心的笑意,心下了然,终于了解为什么这个青州城呼风唤雨的蒋天工在孙白藕的面前就偃旗息鼓成了没有烟火气的泥菩萨,原是一个‘情’使然。 情这种东西啊,说不清道不明,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坦然面对,即使所谓的风月老手也不例外,虽说姜阳生从小万花丛中过,可是依旧没有得到什么经验,从来不敢说自己的片叶不沾身,怎样跟女人相处至今仍是两眼茫然苍白。 “别叫我白藕。” 女子叉腰,气鼓鼓说道。 “那叫你什么?” 蒋天工挠着头,赧颜道。 “叫我白藕姐或者孙女侠都可以。” 若是称呼上面带上一个姐字,那就说不清道不明了,蒋天工宁愿叫她一声‘女侠’。 “看看人家一脸浩然正气,温文尔雅,生来就是个大豪杰的样子,再看看你,一脸懦弱欠揍的样子,不当狗熊当什么?” 孙白藕指着姜阳生对着蒋天工说道,语气之中不无刻意挖苦。 饶是姜阳生的脸皮再厚被孙白藕夸上几句也不觉面皮发烫,这种丝毫不掩饰的阿谀奉承简直太直∝,√接了,有些难以消受。 蒋天工小心翼翼打量孙白藕看向姜阳生的眼神,好在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而孙白藕对于面容英俊的姜阳生似乎也没有过多上心,只是不刻意冷场的聊上几句。 待到孙白藕翩跹离去后,蒋天工神情严肃的跟姜阳生说可以让罗云书悄无声息的消失。 姜阳生点头,只有罗云书悄无声息的消失才能给陆潘永绝后患。 “这种黑吃黑的事情在青州城屡见不鲜,只要不被人发现,不授人把柄便可。” 蒋天工给两人斟满酒,严肃说道。 “能给我说说了罗家什么情况?” 蒋天工斟酌一会,这才开口说道:“若是站在我们蒋家这种位置看,罗家根本不值一提,罗家老家主自然也不是什么隐世的武林高手,年轻的那会恰恰站在七品位置,想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英雄迟暮,自然不会如当年那般如日中天。” 姜阳生捻着一丝发梢,自语道:“七品吗?是有些挑战性。” 对面的蒋天工玩味一笑。 两人乘兴喝完最后的一坛子鸭头绿酒,酒楼小辣椒孙白藕去而复返,嚷嚷着要喝酒,蒋天工好说歹说劝她,却被这根脾气暴躁的小辣椒骂了个狗血喷头,架不住她死缠烂打给孙白藕匀了一杯酒,可是这个小辣椒的酒量差极了,半杯酒下肚子之后,便是面色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一样,而且酒品同样差极,就地耍起酒疯来,让蒋天工面露难堪疲于应付。 姜阳生见状,起身告辞。 离开酒楼之后,沿着青州城大小街道走了一番,远处群山瑷叇,暮霭沉沉楚天阔,近处烟柳画桥,风帘屏障,参差十万人家,放眼城中望去,尽数是些深宅大院,雕梁画栋,檐角斜飞,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方青湖,湖中轻舟泛于湖面,有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棹桨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画面静谧,如同书卷,湖面荡起层层涟漪,好不奢华! 借着微冷的清风吹散自己的酒意,认真瞧了瞧藏在城中最深处的盐帮,这盐帮做事缜密,称得上是滴水不漏,除却仓库建在青州城之外,一切跟私盐有关的物件都不在青州城中。 盐帮的盐仓几百米之外便是戒备森严,闲杂人等很难靠近这处,姜阳生在周围徘徊逗留了很长时间这才离去。 而后他在城中最繁华的几处深宅大院那处徘徊刺探了一番,这处便是青州城中位高权重的大户人家住宅,罗家大宅,蒋家宅院赫然在列。 罗家的宅院相比于煊赫的蒋家更加大,占地面积也更大,因为罗家人丁兴旺,按照蒋天工透露的一些关于罗家的消息,罗家没有走仕途的子孙,并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青州城的几家大佬不让,他们不想分羹给罗家这种不上不下的小家族,于是把他们仕途都给堵住了。 罗家有一个话语权极为重的老家主,名叫罗修明,老家主年纪太大眼下已经有九十岁的高龄,这几十年来罗家的大权一直被老家主握在手里,因为罗家没有一个成器的儿子,一直到罗云书出生,老家主才开始稍许欣慰,他说罗云书可堪大任,要把罗云书培养成罗家的接班人,有意将罗家的大权交给罗云书。 罗家老家主其实没有一个亲子,罗云书自然也不会是他的亲孙,年轻的时候罗家老家主收养了两个义子,亲生儿子在未及冠时莫名暴毙,故而没有留下子嗣后代,自从亲子夭折之后,两个义子尽心尽力的服侍罗老家主,这才让老家主的心稍许宽慰,偌大的罗家家业待他死去之后落到外姓人手中也是实属无奈。 罗云书自出生以来便是被罗家老家主带在身边,老家主含辛茹苦把罗云书养大,视为自己的嫡系子孙,罗云书从小受到最好的教育,可惜天性惫懒,对于任何事情做不到持之以恒,除了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心态致使罗云书可以说是一事无成,奈何能讨罗家老家主欢心,故而老家主对他也分外宠溺。 罗家大院称得上是深宅大院,占地十数亩地,地脚也好,在整个青州城只此一家。 姜阳生站在远处打量一番之后便是转身走出城外。 回到陆潘家中之时,陆潘已然昏沉转醒,他酒意未消,脸色已就红润,姜阳生见到陆潘此时精气神比起先前好上不少,堵在胸口的那口浊气吐露出来之后更是面色明朗了许多。 给陆潘递上杯茶水,陆潘悠悠喝了几口,沉思一会,而后猛然想起了自己在酒楼里面的所作所为,面色惊骇失色,他惊恐说道:“姜软蛋,你赶紧逃吧!” ··· 第六十四章一颗盛不下江湖的心

··· 姜阳生见他后知后觉,也不禁莞尔,问道:“为什么要逃?” “惹到了罗云书不算什么,打狗也要看主人,只怕那个蒋天工不会善罢甘休。” 说道蒋天工,陆潘的脸上不禁写满了无助,蒋天工在青州城的名头甚至比起一些赫赫有名的老人都要响亮,任谁跟蒋天工有过节都不得不掂量一番才可。 “陆潘,你太后知后觉了。” 姜阳生苦笑,陆潘见他神情异常,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情。 姜阳生把他和罗云书打斗以及后来和蒋天工的事情粗略说了一番,陆潘听完之后心惊胆颤,和罗云书架下梁子陆潘心中无所谓,可是蒋天工结仇以后在青州城可就再无立锥之地。 陆潘脸上惊惧交加,一张脸此时已然惨白,不复红润,酒意也是登时消减大半。 “阳生,赶紧走,快!走的越远越好!” 姜阳生笑了笑,安慰说:“陆潘,你还是这么心急,没有听我把话说圆满咯。” 陆潘见到姜阳生说话不急不缓,心下了然,刚才他为兄弟着想一时间打断了姜阳生说话,一句话没有听全,只听了前半句而已,此时心中有所定然,知晓事情定然会有转机出现。 ∮★,≦ 姜阳生把自己和蒋天工切磋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陆潘听后也是抚胸,至少没有和蒋天工结仇,事情还不至于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真的跟蒋天工打了?” 陆潘瞪大了眼睛,一副见鬼的样子,他自语道:“以前连我都打不过,谁信你能跟蒋天工打架?” 姜阳生瞪了他一眼,笑说道:“要不现在咱两个打一架试试?” “嘿,好嘞,试试就试试,你说我要是打过了你是不是就比蒋天工厉害了!” 说罢,陆潘急不可待的走向门外,姜阳生无奈,只能跟着一齐出去。 不多时,院子里面传来了陆潘的痛楚哀嚎声音。 “妈的,不玩了,不玩了,这才几年不见,姜软蛋成了一颗硬石头啦。” 陆潘被姜阳生一连摔了好几个跟头,压根没有近过身,临近之时总是被姜阳生轻描淡写几下扯翻,此时一连颓然的从地上爬起来,被摔得七零八落,颜面大失,不过陆潘也不羞恼,而是满脸高兴道:“好小子,几年不见没有想到你都这么了厉害了,这几手功夫是跟学的?” 姜阳生笑了笑,说道:“都是自己看书学来的。” 陆潘压根都不信,他并不认为姜阳生是那种能够自学成才的武学奇才,想来也是从师高人学到的本事。 “姜软蛋,要不你教我几手功夫,以后也能在青州城横着走了,看谁还敢欺负我。” “学武可是很累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能受得了?” 陆潘听后哭丧着一张脸,不复先前跃跃欲试,而后急忙摇头,“那我还是别学了,为了潇洒而遭罪的事情我是做不来。” 其实姜阳生不介意教给陆潘几手防身的本事,奈何陆潘的骨子里面惫懒,尤其是学武这种耐力的耗心神的行当更是一百个不愿意。 姜阳生也不强求,何况陆潘本身资质一般,并不适合习武,他心中只有青州城的盐帮,心不再江湖之上,强求无益。 有一颗盛不下的江湖的心! ··· 武召县,是青州城中罗家手底下掌控的最大一处秘密私盐作坊,是罗家背着盐帮地藏堂吃独食的地方,整个武召县几白号人都直接或间接跟私盐打交道,眼下官府打压的松,私盐一行更是甚嚣尘上愈发猖狂,以前若是发现倒卖私盐便是杀头的死罪,好在武召县的地处海边,偏僻异常,常人很难寻到这处,虽然叫做‘县’,其实武召县里面生活的全是一群被虏来的奴隶,大都是南方生活艰苦人家中被生活所累而不得已典儿当女卖出去的苦人家孩子。 地藏堂的大盐枭栾玉堂如今基本上不再插手盐帮中的事物,交给手底下的三个供奉来主持帮中事物,大供奉是个清淡寡欲不求名利的人,一生清静无为对这种世俗之事没有多大的争求欲,二供奉表面喜好女色,却也是八面玲珑,三供奉好财,如一个老饕来者不拒,这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故而一直以来关系也算不得热络,连带着手底下的人都尿不到一个壶里。他们或多或少跟罗家有着利益的瓜葛,因此对于罗家私下开盐场的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武召县属于二供奉手底下管辖地盘,故而陆潘也只是知晓其大致位置,可对具体里面情况却一概不知。 姜阳生按照陆潘的指示找了不长时间便是找到了这处隐藏在群山之后的私盐田。 站在一处海崖之上,清风徐徐吹来,远处海面波光粼粼,风景美不胜收,海面远处可依稀见到只帆片影,海鸥翔集,咕咕叫响,海天一线,朦朦胧胧,美不胜收。 在这处海崖之下便是那处隐藏的私盐生产地武召县。 姜阳生沿着海崖攀岩而下,花费好长时间这才攀爬到崖底,远处武召县的苦力正在引海水灌入盐田,偌大海岸之上人影绰绰,大都是些身着单薄的劳奴。此时正值深秋时节,本就是气候寒冷,冷风如刀,加之武召县地处在海边,海风一吹,更是夹杂着湿腥气,彻骨的寒,这些被软禁起来的劳工一部分抵御不住严寒而死去,尸体亦是被随意抛弃在海中漂远。 姜阳生下了崖底,小心翼翼的接近远处的一处盐田,在那里一些身着单薄衣裳的人正在劳作,其中不乏年级尚小的人,有些看样子只有十岁出头,瘦骨嶙峋,蓬头垢面,满眼空洞都是混混沉沉的死气,丝毫不见年轻人应有的朝气蓬勃,这些人中最大的也就二十岁出头,年纪大的都在过度劳累中死去。 在武召县不大的地方四周,分布了地藏堂几十号打手,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监管着这些苦力,这些人大都是些心狠手辣之辈,只要不合心意便是一顿毒打,很多人苦不堪言只能默默承受。 他们有的是被虏来的,有的是被低价钱买来的,总之只要走进了这里,基本上没有希望能够活着出去,故而一些人会趁着天黑跳海泅水逃走,下场大都是被海水吞没了。 ··· 第六十五章人命如草芥

··· 远处,几个正蹲在盐田里面忙碌的人起身见到一个身着红裘的男子缓步向这里走来,眼神之中充满了惊惧,以为是罗家什么大人物过来探查私盐,每次盐帮里面的大人物过来探查少不了他们的皮肉之苦,嫌弃他们生产的太少,变本加厉的鞭挞剥削,不少人都因此丧命。 几个蹲在崖底百无聊赖聊天的盐帮子弟见到一个红裘男人靠近这处,一个个都神情紧张起来,抄起手中的家伙便上前拦住盘问。 武召县的四周被海崖隔绝在人世之外,环境幽僻,若不是被里面藏污纳垢想来也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的好地方,可惜被罗家霸占,变成了人间炼狱。 “站住!哪来的?” 其中一个小头领模样的人发声问道,在他的身后,站着五个长相各异的盐帮子弟,此时几人手中持着铁器,眼神不怀好意打量姜阳生。 “出来游玩,无意中见到这里有出村庄人家,便过来瞧瞧,借口水喝。” 姜阳生说道,态度还算卑谦恭敬。 那人瞅了瞅眼前红裘男子,容貌俊朗,说话也没有什么骨气,顿时觉得无趣,不耐烦道:“滚滚滚,这里没有什么人家,告诉你这里的事情不能说出去,知道吗?” ●,∧ 后面的语气明显到这威胁的味道。 姜阳生点头,唯唯诺诺道:“爷,知道了。” 说罢,转身便欲要走。 他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打探消息,事先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他想弄清楚这里到底藏了多少劳工,又有多少盐帮子弟看守在这里。 眼下这个武召县便是一个龙潭虎穴,至少有几百号苦力在其中,还有四五十号盐帮的大小弟子,而这些弟子则大多是青州城罗家的弟子,罗家老家主手下也不知道聚拢了多少盐帮弟子,听闻他招揽弟子也是来者不拒,不似其他供奉客卿那般看门人的品行,罗家家主唯利是图,只要对罗家有益处的人一概收下,因此罗家枝繁叶茂却也良莠不齐。 “站住!” 就在姜阳生走出去几十步之后,那名头头儿却是叫住了姜阳生,声音玩味。 姜阳生转身,一脸不解的望去,努力做出惊恐状。 只见那名头领作出一副深思状,而后狞笑说道:“放你出去,保不齐四下宣扬了出去,要不这样,你就留在这处做杂役吧,咱们罗家待遇不错,工钱少不了你的。” 说罢,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身边众人也是眼中玩味。 留在这里,还会有工钱?笑话,说出去估计都没有人会信,只不过是想要把自己留下来做苦力变相软禁自己吧,姜阳生心中冷笑。 他眉头一挑,笑问道:“多少工钱?一个月少于五万两纹银我不会留下。” “五万?小子脑子被驴踢了吧。” 众人捧腹大笑,皆是没有想到这人如此没有眼里架,这种情况之下竟然还不知道把自己当做大爷讨价还价呢。 那人听出姜阳生话语中的戏耍之意,当即怒不可遏,喝道:“给你脸你还不要,五万两,小子,你脑袋被门挤了吧?” “我家祖父里可是在县老爷,跟你们青州城的一些官员也有几分不俗的交情,我就不信在青州城里面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了?” 姜阳生说道。 一群人听后顿时捧腹大笑,笑声肆无忌惮,其中有人狞笑道:“天大的笑话,一个祖父是小小县官的人竟然在青州城中叫嚣撒野,也不看看青州城是个什么地方,即使你家祖父是个郡守又怎么样,在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趴着。” 说实话,一个小小的县官还不足以吓到这群已经目无王法的青州盐帮,就算是郡守的子孙来了照样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小子,瞧你一脸富贵相,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走出来的少爷呢,没有想到竟然是个小小县令的子孙,那就老老实实留下来吧,修书一封给你的家里,让他们赶紧筹集二十条小金鱼换取你的性命,不然,嘿嘿,就一辈子呆在这里当苦力吧。” 那人一脸的不以为意,知晓了姜阳生的底细之后更是肆无忌惮起来,明目张胆的做起了强盗的买卖。 青州的盐帮本就不是什么正规的行业,盐帮的弟子一般都是一群没有什么正规事情做的小混混,可是说是鱼目混珠,故而一些人便是私下打着盐帮的旗号做起了勒索绑架的勾当,本来盐帮名声就十分狼藉,也不会在意再往上面泼些脏水。 “二十条小金鱼?” 姜阳生嘴巴张得老大,十分吃惊,一脸的不解,“怎么要我家里送钱来?” 为首那人叉着腰睥睨道:“想来你家里当官的也不是什么清官,油水应该丰厚的很,二十条小金鱼说多不多,自然不在话下,二十条小金鱼换取你的性命,归根结蒂还是你们赚了。” 说罢,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这种事情做多了也就没有什么顾及可言。 正当几人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的时候,那名头领的眼神却是陡然凝聚,一道青锋光芒猛然乍起,快到不可思议,划破他的咽喉,他的咽喉滚动了几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丝渗出,而后便是如同井喷一般喷涌出来大量的鲜血。 头领身边的几个盐帮弟子见状,都是脸色大变,想要拿起手中武器,可是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眼前的这个红裘男子却是猛然持剑冲出去,在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是一剑封喉。 剑锋犀利异常,只是一道寒光闪过之后姜阳生便是止步,收剑归鞘。 只见远处的几人身体逐渐变得僵硬,喉咙里面传来一阵阵‘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声音,最终如同沙哑一般叫喊不错,而后仰头栽倒在地。 为恶一方的几名青州城盐帮弟子身死。 既然杀了这几名看守苦力的盐帮弟子,便是不可能善了,这海崖下的其他看守人迟早会发现姜阳生的行踪,于是姜阳生起身,朝着武召县的里面走去。 武召县根本没有什么常住村民,因为这里的人根本不长寿,活个三年五载便是需要大换血一次,一般的苦力在高强度的劳动之下一般只有一两年活头,若是不幸染病或者遭到鞭挞殴打则活的时间更短。 姜阳生走在村落中间,这些苦力生活艰辛,居住的地方也不能遮风避雨,除却基本的简陋生活家居之外算得上是家徒四壁了,因为这个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易主,而苦力们也没有钱财可以给自己置办家具,故而武召县这个名义上的县村如同一个贫民窟一样,居住之处臭气熏天,遍地狼藉。 姜阳生站在盐田阡陌纵横小径上,只见远处苦力们都在低头默默劳作,一个身着破烂布衣服的小男孩脸上挂着疲倦之色,他的身形不断踉跄,显然是体力不支的征兆,隐隐间要倒下去的趋势,可是他不敢倒下去,一旦倒下去的话迎接自己的便是无情的鞭挞殴打,眼见自己摇摇欲坠更是要倒下,少年一狠心,把自己布满伤痕的手臂探进满是酷卤盐水的海水中浸泡,浓缩的盐水渗透进了伤口中,一种前所谓有的疼痛感瞬间传递到了少年的脑间,他猛地打了个机灵,脸上露出一丝苦楚,伤口撒盐成了他提神的方法,支撑他不倒下。 从古至今,只听说过头悬梁锥刺股奋发读书的典故,却是从未耳闻‘盐水提神’的传闻。 周围的几个年纪稍大一些的青年看到少年,伸手扶住他,低声说道:“坚持一下,只要能够撑过这两个月,你就能活下去。” 少年抬起头,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眼神坚毅,他默默点了点头,他不想言语,每一次说话都会消耗宝贵的体力,而后继续劳作起来。 他不知道这种无休止的劳作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他眼下只知道若是不劳作的话便是死。 死啊,一个多么简单又多么难得事情,或许是一种解脱,却又是一种苦难的开始。 “坚持住,我们都是从这种地步走过来的。” 那人鼓励道,可是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中却是涌现出了一种绝望之色,他自己坚持下来了,没有在最初的劳累中死去,可是眼下呢,还是没有逃出这种命运的魔爪,如今依旧是在这里遭受非人的待遇,这种无休止的折磨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凡是来到这里人都没有奢求自己能够多么潇洒惬意,他们只希望自己别憋屈的死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只奢求自己能够平静的活下去,一辈子碌碌庸庸也行,那也是一种奢望! 盐帮对于他们的压榨太苛刻了,希望压榨出他们身上的仅剩下的油水,他们的生命力被严重透支,一些个人早已经灯枯油尽,活下去也是苟延残喘。 话说间,前面劳作的一个人忽然晕倒在盐田里面,众人见到心中顿时一紧,可是没有人敢出手扶住他。 ··· 第六十六章生死苦情戏

··· 只见远处一个手持皮鞭的盐帮弟子慢悠悠走来,他一脸怒容却又笑容玩味,顺手把手中的皮鞭浸润在苦卤里使其沾满了盐分,抽出时已经湿漉漉沾着星星点点白盐。 他狞笑着走到倒在盐田边上的那名苦力,面庞扭曲,丝毫没有人情味说道:“我们盐帮话大价钱把你们这群猪猡买来难道是让你们吃白饭的?” 那皮包骨头的苦力因为体力严重透支,脸上僵硬没有丝毫表情,此时趴伏在盐田梗上剧烈喘息,半个身子浸润在冰冷的海水中,浑身湿漉漉的如同一只狼狈的落水狗,头发披散湿漉漉散布在脸上,他已然说不出话来,原本应该是充满朝气蓬勃的一双眼睛此时布满了一种死灰色,瞳孔里面满是惊惧绝望之色。 可是偏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巴巴的望着盐帮恶徒居高临下俯视自己。 “爷,他还能站起来。”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点的苦力壮着胆子走过来解释道,并且试图扶起倒下的那名弟子让他站起来。 只要他能够站起来便是能少一顿毒打。 “妈的,我让你说话了?” 那名盐帮恶徒面色陡然一沉,眼神狠戾盯着这个前来说情的苦力,一鞭子便+∽,★是甩在他的脸上,这种鞭子沾了盐水,只要抽打在体肤上面便是一道血溜子,那人已经青灰色的面皮上顿时浮现出一股潮红的血溜子。 那道血溜子最后在皮包骨头的脸上凝聚出触目惊心的血块,那人身形更是一个踉跄差点被抽倒在田埂上。 “我说话是你这种低下的人能够指手划脚的?” 盐帮弟子颐指气使吼道,他根本不讲道理,在盐帮这群恶徒看来,这种苦力本来就是低人一等,天生的贱命,根本没有必要给他们尊严面子,他们对这群苦力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利,故而对他们视如猪狗,随意支配,他们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前来说情的人根本不敢上前搭腔,若是再说话的话只能换来一顿更加严厉的毒打。 盐帮恶徒恶狠狠的环视一番之后,周围人更是噤若寒蝉,鸦雀无声,他望向半死不活躺在盐田中的那名苦力,狞笑道:“给你十个数的时间若是爬不起来,就一辈子别再起来了,直接丢到大海里面喂食恶蛟吧。” 言下之意很明显,若是站不起来的话便是丢进海中喂鱼去,周围苦力听到,不禁身形一哆嗦,尽数下意识后退几步。 那人听完之后嘴角一阵猛烈抽搐,显然是心中惊惧极点,他并不会怀疑这个盐帮恶徒说的话的可靠性。 只见他干枯若鹰爪皮肤皲裂的双手先是不断颤抖,而后慢慢蠕动起来,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可是抓到手里面的是一把把清冷的海水,他想要抓住什么作为依仗借此站起身来,可是身体已经透支到了一种极限,此时接近灯枯油尽,眼神几近涣散,想要挤出一丝力气都是难事,站起身来谈何容易。 “···三,四,···八!” 盐帮弟子百无聊赖扒拉着自己的手指,颇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垂死挣扎的苦力,他喜欢看这种近乎绝境的垂死挣扎,感觉这比起戏台子上面的戏子唱戏好看多了,比起戏子的苦情戏码更加真实有趣,这种真实的演绎多么声情并茂让人耳目一新啊,不似戏子那般忸怩作作,这是十足的苦情戏码。 看守武召县的这群盐帮都是无恶不作的穷徒,没有什么真本事,但却有一颗近乎泯灭天良的薄凉心,正是因为这种丝毫没有人情同感的心理,盐帮地藏堂才会让这群人看守武召县的苦力。 他们私下百无聊赖的时候都会这样欣赏这种无聊至极可又有趣至极的生死戏码,一遍遍一次次丝毫没有厌倦感可言,甚至愈发迷恋。 若是说他们没有人情味却是假的,虽是一群亡命之徒,却也怕死,见到了别人去死,却不能让自己去死,故而他们本就是一群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货色。 话说间,那名苦力此刻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来的一股子狠劲,一双不断颤抖地手掌撑着泥泞的地面就要爬起来。 周围众苦力见到一阵泯然之心,心下不禁恻然,他们知道这是回光返照,这个年纪轻轻却已经灯尽油枯的苦力耗费自己仅剩下的一丁点生命想要爬起来,似乎是不甘心自己遭受的这不公平的命运,他要以死抗争,想要摆脱这苦难的枷锁。 “猪猡,真能起来啊!” 盐帮恶徒的脸上挂着浓浓的讥讽,脚下那人已经费劲力气颤颤巍巍撑起半个身子,眼见就要站起身来。 “滚回去吧!即使活下去也是个残废,白浪费粮食。” 盐帮弟子一脸的嫌恶,探出一只脚把这名燃烧生命精华支撑自己起身的苦力一脚踹回盐田里面。 这一脚力气奇大,那名苦力翻滚了好几个周,滚落在深深的盐田里面,他仰面躺在盐田里面,苦卤海水掩埋了他的大半个身子,他目光呆滞涣散,此时全身都附上一层灰白色,皮肤恍若透明一般,已经完全没有血色的皮肤下甚至都能把青色的血管看的一清二楚。 盐田里的海水不深,苦力躺在里面堪堪露出眼鼻,他胸膛剧烈起伏一阵子,呼吸渐渐趋于平静,最后归于寂静,不长时间之后更是没有动静。 显然身死! 众人敢怒不敢言,心中怒火焚烧却没有反抗的心思和念头,反抗的下场比起这个苦力更加难受百倍千倍,有前车之鉴,下场是血淋淋的教训。 盐帮弟子见到这名苦力准眼只见便是身死,顿时觉得无趣,当下最终大骂着晦气转身离去。 ··· 远处,十几号盐帮子弟风风火火抄着铁器家伙便是赶到,这群人行走间,手中的铁器随着走路‘叮铃咣铛’直响,他们脸上也是有着怒容,毫无疑问,他们在远处听闻到了惨叫声之后便是持着家伙匆匆赶到,首当其冲的几人见到姜阳生身后的几具死尸之后更是面色铁青,便是要发难。 姜阳生双手按在腰间青雀剑上,脸色冷峻,他此时感到心中一阵恶寒,甚至自己身为北莱的二世子都感觉到蒙羞,在偌大北莱竟然还存在这样不为人知的藏污纳垢地方,原本他认为青州城的私盐行业无非就是暴利敛财的一种手段而已,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盐帮为了敛财而不择手段,行径这般惨无人道。 原本姜阳生对于北莱官场的原则是只要不为恶一方,如死去的‘判官’曹子安一般便可,这是底线,只要不触及这条底线姜阳生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有发生,大可视而不见,贪官腐吏别说是在北莱,便是放眼整个大周遍地都是,如雨后春笋一般除之不尽,哪个做官的初衷不是为了这些虚荣,哪个不是为了附庸风雅,为了一个面子和所谓的光宗耀祖而苦心钻研仕途之人大有人在,北莱官场更是传出一些个所谓仕途坦荡而作践自己的结发妻子,把自己的黄花闺女拱手相送替人暖被窝,这些不是传闻和杜撰,而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可见人性之恶本就是天生而来。 尸位素餐不是大罪责,即使不为百姓谋福利,别作贱就行,可是哪个当官不是一高升之后便尾巴翘到了天上,目中无人目无王法,这是常态,别人无可厚非。 青州城的那位背后的大佬姜阳生清楚地很,在很久之前便是对其知晓一二,这位位高权重的人是身在北莱心却在周朝,已经在北莱为官二十多载,姜贷早已经摸清楚他的底细,一直以来把他按在青州城郡守的位置不动,不提升也不打压,可能是自知仕途毫无希望,这位官员便是打起了私盐的注意,对此周家天子都不闻不问,你一个北莱王还能管我不成? 这些年青州城的私盐行业越做越大,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北莱的盐业,可是姜贷依旧是按兵不动,青州城的私盐也就愈发猖狂甚嚣尘上,加之北莱对其放任不管,时间一长也就愈发变本加厉起来。 姜阳生一万六千里的游历归来,对于小人物的尊卑心理十分重视,国之根本乃是民,一个王朝若是连一国之民的尊严都不能给予的话,国家败亡指日可待。所以归来的时候姜阳生对于人的尊严,尤其是小人物的尊严愈发看重,他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民间疾苦,眼下的北莱便是真实写照。 一伙人抄着家伙气势汹汹的赶到,为首的是一个面向狰狞的大汉,身板很结实,手臂更是有一般人小腿粗细。 除却他手中拿着一把寒光湛湛的朴刀之外,余下的人还无例外都是持着铁棍等钝器,一群人目光不善看着姜阳生。 姜阳生手按在长剑上不说话。 粗壮大汉率先发话责难。 “小子,杀盐帮弟子,你是活腻味了?” 语罢,神情狠戾异常,双眼充满猩红,像是一条疯狗。 ··· 第六十七章杀身之由

··· “杀的就是盐帮弟子。” 大汉一听,眯着眼神,心中却是有所了然,这个红裘男子似乎跟盐帮有什么不解的仇怨,故而才会直接打杀。 “小子,在青州城,别说你是这种蹦跶不出浪花的小虾米,便是一品高手也不敢如此放肆。” 大汉眯着眼阴沉说道。 姜阳生听完之后,嘴角勾出一丝讥笑,冷哂道:“听你的口气青州城小小的一个盐帮似乎能一口吞下整个北莱?当自己是北莱的主人不成?” 大汉听后,哈哈大笑,自信道:“吞不吞得下北莱我不得而知,算得不算得上北莱的主人我也不清楚,可是在这青州城内,盐帮就是王法!” 他的话语十分嚣张,甚至可以说嚣张到了极点,盐帮就是王法,可见当下的北莱已经乌烟瘴气到了什么一种地步,这是一种顽疾诟病,隐隐间成了一种统治者的隐患暗伤,可危及江山社稷。 “好一个盐帮就是王法,第一次看到口气这么大的帮派。” 青州城的盐帮如同在大江大河沿岸的一群漕运码头帮派一般,门徒众多而且鱼目混珠,人数庞大,动辄几千号人,帮派的管理本就稀松,不少人为祸一方,而那些帮派大佬更是广︽v,∧纳门徒,对于品性则没有要求,于是一些个本来品行就不端庄的人加入盐帮中,使得盐帮更加乌烟瘴气,多数人沆瀣一气为非作歹,属一丘之貉。 “杀盐帮弟子都要偿命,这是帮规。” 姜阳生拔剑,冷笑置之,难带杀贫民就不需要偿命,这是哪家的规矩? 说罢,一群手持铁器的盐帮弟子把姜阳生团团围住,而那唯一手持刀具的粗壮大汉则是抽出朴刀,快步上前,要掂量一下姜阳生的斤两。 见到为首的大哥要出手,这群称得上是亡命之徒的盐帮弟子眼神中都隐隐有一种兴奋地期待之色,不为别的,因为这个盐帮中的小头领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子,甚至有传闻他的那个躺在床上残废多年的老爹就是被他亲手杀死的,而这人也不出面否认,罗家老家主听闻之后更是对他的行为大加赞赏,赞叹道‘欲成大事者,亲人亦可杀’,有了罗老家主的赞赏,无疑更加刺激他骨子里的血腥,为了权位钱财愈发不择手段,这人一生视罗老家主为知遇之人,整个人除了罗老家主之外只认黄白金银,除此之外便是信自己的一颗冷血的心。 这人仗着早年跟着罗家内门弟子学了几手粗劣的刀法,刀法也不是多么精湛高明,可是在寻常人眼中算是了不得的高手了,愈发膨胀的虚荣心使得他目中无人,盐帮中人更是送给他‘疯狗’一诨号,因为他的刀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能做到一刀换一刀,一命换一命。 粗壮大汉凝视着手中寒光湛湛的朴刀,伸手在锋利的刀刃上面抹了抹,咧嘴狞笑道:“待会儿,我会亲手扒下以这幅卖相不错的皮囊硝制之后收藏起来。” 姜阳生没有说话,回答他的是刁钻的一记青雀剑。 两人斗在一处,几招下来姜阳生眉头微皱,这个家伙打斗起来更是不要命的很,拼着自己受伤也要伤敌人,刀法毫无章法,甚至可以说是拙劣,但是有不要命的疯狂。 虽然十数招下来姜阳生凭借着刁钻的出剑在大汉的身上留下不深不浅的血口子,可是为了躲避大汉凶戾的刀法自己也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每一次姜阳生出剑都会被这人近乎野蛮疯狂的抵挡住,偏偏以巧取胜的剑每次都感觉到力所不逮,姜阳生也是暗自苦恼不已,这种消耗下去,自己迟早会力竭不支,成为毡上鱼肉任其宰割。 周围盐帮弟子见到大哥一刀撩开那英俊男子的长剑,而后凶狠的一记肩撞更是把那人撞的倒退不止,当下一个个不由拍手叫好赞绝。 姜阳生脚下噔噔噔倒退几步,定住身形之后复又向前奔去,青雀长剑走出一个刁钻的位置,避开朴刀刺向此人的咽喉,这一剑速度极快,常人很难反应,眨眼之间便是刺到了他的眼前。 这粗壮大汉见到红裘男子的朴拙长剑直奔自己的面门,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当下也不持刀抵挡,而是抡起长刀砸向这男子,对于刺向自己咽喉的那一剑视若无物,只是头一瞥躲过致命地方便是再也不去管。 姜阳生见到这疯子竟然不管自己性命执意要与自己一命换一命,当下心中暗骂几句,心头一狠心,青雀剑轨迹丝毫不变,依旧刺向这人的面门。 粗壮大汉见到这身板羸弱的红裘男子要与自己硬拼,当下大呼一声‘好’字,冷笑愈发渗人,挥下去的朴刀不觉加大了力度,刀锋呼啸而去,誓要将这人劈砍成两截。 那柄朴刀威势强劲,若是斩在身上必然非死即伤,姜阳生自然不会与这人抵换性命,只等到朴刀将要到面门的时候,脚下左右一用力,身体更是在这股力道之下横移了几分,手中递出去的青雀剑更是变刺为撩,原本要锁咽喉的一剑此时自下巴起始划过了大汉的面皮之上,那张本来就粗犷狠戾的面皮此时顿时鲜血长流,豁了一道大口子,鲜血顿时顺着满是胡茬的下巴流淌而下。 那斩下的朴刀在姜阳生横移身形之后呼啸着斩在空中,这刀身本身就厚重异常,斩下时候虎虎成风,刀刃落在地上尘土飞溅,砸出一个小坑窝。 那大汉面色铁青,摸了摸自己不断有鲜血淌落的面皮,此时那张面皮上面出现一个不深的长口子,伤口从下巴一直裂到嘴角,露出里面的森森骨头,每一次面部抖动都会让伤口显得愈发狰狞可怖,他森然道:“我决定了,要一刀刀活剐了你。” 姜阳生依旧不言语,而是冷眼留意身边几个跃跃欲试的盐帮子弟,此时他们见到盐帮大哥受伤,一个个都想要邀功请赏,若是能够杀手眼前这个红裘男子的话,指不定在盐帮中就能升官,弄个小头头儿当也不无可能,到时候黄白之物还不是滚滚而来!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何况盐帮本就是一群势力之人,他们本就是做刀口子上舔血的买卖,脑袋早在入门之前就拴在了腰带上,把生死置之度外才能富贵险中求,这个理他们都懂,故而眼下才会蠢蠢欲动想要放手一搏。 姜阳生深色警惕,此时已经被人围住,想要突围谈何容易,忽然,他眼神陡然一凝,终于有短命鬼按奈不住想要偷袭他了,可是这短命鬼选的时候不好,恰恰是那粗壮男子力竭被伤的时机,只见这手持一根粗铁棍子的面黄肌瘦的盐帮弟子奔到姜阳生身后想要打闷棍子,这主身上瘦骨嶙峋,面黄肌瘦,脚步虚乏,举着棍子时候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显然是平日里被美色掏空了身子。 他持着棍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狠劲,眼见便是要逼近姜阳生的后背,他的眼神中也是泛出一丝光彩和希冀,若是袭杀这人,指不定就能一步登天,不愁吃喝和漂亮女人了,想到这里眼神中更是凭空多出了一丝凶狠。 可是好没有等到他高兴,只见原本背对着他的那名红裘男子霍地转过身来,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冷冷的望向他,神情冰冷,如坠万年寒窟,还不等他后悔,一道青锋却是陡然划过他的脖颈,他只觉脖子上一凉,丝丝凉凉的感觉传出,紧接着脑袋中顿时出现一股子眩晕无力感,然后天地开始旋转模糊起来,直到所有的事物都看不清楚归于一片寂静。 众人眼见这个红裘男子仅仅是一个照面便是杀死了一个盐帮弟子,当下心中都不禁打起鼓来,这个人实力当真是深不可测,一群丝毫不会功夫的盐帮弟子对上这样一个人简直就是当方面的屠杀。即使是在盐帮中手段颇为不俗的粗壮大汉也是被这个红裘男子击退而去,面部添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此时几个盐帮弟子不禁萌生退意,便是站在一旁跟姜阳生僵持着,不前进也不退后,粗壮大汉见到之后怒不可遏,狠狠地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深寒说道:“一群没用的饭桶!” 其中几个人被骂的一畏缩,更是露出了几分怯意,粗壮大汉说罢,周围几个盐帮弟子便是鼓足了勇气持着铁器向前迈进了几分,这个粗壮大汉在盐帮中威势不俗,说话很有分量,若是此时被他记恨,以后再盐帮中定然没有立锥之地,于是几个人便是天人交战,一方面不想枉死,一方面不想被人穿小鞋,几个人终究是鼓足了勇气选择了前者。 这种亡命之徒在北莱屡见不鲜,竞名逐利本就是杀身之由,这种墙头草滚刀肉最为常见,几人当下小心翼翼的围成一个圆圈把姜阳生围在中间,他们手中大都是钝器,击打在身上不会出现什么狰狞伤口但是却定然会出现不轻内伤,此时几人都警惕的望着圆心中的红裘男子,生怕一个不留神被他宰了。 ··· 第六十八章诛尽不良人

··· 闯荡江湖最终要的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不似一些贪官腐吏生平囊括了数不尽的宝贝财产,可是一朝被抓便是什么都为过眼云烟,这些盐帮弟子大多信奉恪守的准则是自己享受了的才是最真实的,什么东西都比不上真正握在手中享受到的来的实在,握在手中的钱财远远比不上压在身子底下的漂亮女人来的实在。 姜阳生素来对于这些作为炮灰填死的小喽啰没有什么警惕心理,因为他们对眼下的自己够不成什么威胁,姜阳生只要青雀剑不脱手对上别说几个功夫平平的盐帮弟子便是对上几十个也是毫无压力,只是忌惮一直游走在外围伺机而动的那名手持朴刀的大汉,此时他站在外围眼神面色阴晴不定,似乎在斟酌利弊。 姜阳生眉头皱了皱,他想要速战速决,若是拖延时间太久恐生变故,指不定地藏堂盐帮的便会派来高手,迟则生变。 姜阳生持剑便是奔向外围手持朴刀的粗壮大汉,眼下只有他一人能够对自己产生威胁,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击杀朴刀大汉便可稳定局势,几个盐帮小喽啰不足为惧。 见到红裘男子持剑猛冲过来,一个手持钝器的盐帮弟子顿时吓得亡魂皆冒,手中的钝器更是脱手掉落,此时他满脑子空∈,▼白,本能想做的就是拔腿向后飞奔暂避其锋芒,可是他的速度怎么能够比得上姜阳生的速度呢,这才奔出没几步,后面的姜阳生便是后发先至,一个箭步越过他的身前,甚至连瞧都没有瞧上他一眼,青雀剑向后洒然挥去,那人好端端的一颗头颅便是被带血抛飞出老远,余下的无头身子踉跄奔出几步之后这才停下来倒下。 朴刀大汉此时面部狰狞还兀自流着鲜血,见到姜阳生破开包围便是朝着他本来,当下狰狞一笑,扯得脸上伤口愈发难看起来,鲜血汩汩涌出,他抄着朴刀也是快步飞奔起来。 两人速度愈发快,沿着同一条直线便是彗星赶月一般撞在一起,青雀剑和把柄宽背朴刀碰撞,火花飞溅,声音铿锵作响,声音激荡,传出很远。 这一撞之后姜阳生当下觉得双眼冒金星,胸口更是如同一股郁气挤压,待到那股郁气吐出之时,嘴角也是带着猩红鲜血,反观那名粗壮大汉,手中精钢打造的朴刀被沿着刀柄斩断,断口处光滑如镜,刀刃也不知道飞到哪出。 青雀剑不仅是切断了朴刀,更是沿着大汉的手臂斜斜嵌进了他的胳膊骨头里面,大汉的眼神陡然凝固,而后怒吼一声,一拳打击在姜阳生的胸口,声音传出,如同闷鼓敲响,后者噔噔噔倒退好几步,脚下鞋子在地面踩出数个坑窝之后才止住趋势。 姜阳生稳住身形,探出一手抹了抹嘴角,眼神愈发疯狂。 大汉击退姜阳生之后低头望向自己的手臂处的伤口,自己的那柄朴刀乃是青州城最好的铸剑师用上好的精钢打造而成,可是刚才几个照面便是被这个年轻人的长剑削去,他的心中无疑是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继而便是露出了一种浓郁的贪婪之色,这长剑若是落在自己的手中才不算蒙尘,遇到这小子这是遇人不淑。 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是没有个人敢做,可是这个大汉偏偏是这种贪婪至极的货色。 杀人越货的事情这些年没少干,见到好东西就忍不住心里痒痒,百抓挠心,想要纳入囊中。 他快速从腰间扯出一条布带,缠在自己的手臂上止血只用,而后嘴角咧出一丝疯狂的笑意。 “小子,敢不敢徒手相搏?” 姜阳生冷哂道:“为什么要跟你徒手相搏?” 说罢却是把青雀剑插在地上,而后徒手上前与其杀在一处。 不得不说,这个大汉在肉身坚实方面确实有自己自负的资本,使得浑身粗暴的蛮力,跟姜阳生赤膊相斗,拳拳到肉,虽然有软甲护体,可是每一次都打的姜阳生龇牙咧嘴。 要说为什么姜阳生灵光乍现想要跟这个粗壮的大汉赤膊相斗,他只不过是想要看看自己的肉身坚实强度,借此锤炼自己,这种适合自己的靶子不好找,尤其是能够全力一战生死相向的更不好找,姜阳生对于每一次搏杀的机会都十分珍惜,每一次都要有收获才行,这样才会让自己在搏杀中不断进步,正如当年于仇说他不适合‘以杀证道’的路子一般,姜阳生的心口不过是堵着一口气,于仇怕他在探求‘以杀证道’的路上疯魔,正邪不分,可是天下的正邪哪有那么泾渭分明的界限?道貌岸然的大有人在,正规道庭道统里面难道不会出现邪门歪道? 以杀证道,不是杀尽所有人,而是杀尽所有心中有邪念的人,诛尽不良人! 姜阳生第一次跟这个大汉碰撞在一起,大汉一拳抵在他的胸口,后者只觉浑身肋骨都好似断了一般,胸口更是轻微凹陷下去,姜阳生当下一紧,探出双手架住大汉的手臂,而后一拧,抬脚斜踢向他的头颅,那人浑然不在意,任凭姜阳生一脚踹在自己的脑袋上,脑袋只是轻微摇晃,完全不在意,事实证明他的脑袋坚硬异常,只是在姜阳生这威力不俗的一脚之下摇晃了几分,毫发无损。 大汉狞笑一声,抓起姜阳生的双肩,直接把他提起来,而后甩出老远,他的手臂比起寻常人粗了好几圈,膂力奇大,姜阳生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而后落下着地,活动了一番手脚,只觉胸口处传来阵阵痛楚,这才一交锋便是吃了一亏。 虽然姜阳生早就料到这个大汉不好对付,可是没有想到若是赤手相搏这般扎手,姜阳生还是有信心应付下来,平静静气调整一番,于是二话不说,接着冲过去,与其缠斗在一处。 这大汉冷笑,这个人丢下自己的保命的长剑,徒手与自己相斗,心中自负到了极点,而他对于自己的肉身强度也是自信到了极点,见到红裘男子舍弃长剑不禁心中暗喜,自己的胜算多了几分。 姜阳生舒缓了一口浊气,缓解了胸口的几分抑郁闷气,道声舒坦,于是复又奔前与其缠斗在一处。 大汉练就的一身本事本就是刚劲见长,若是遇见以巧取胜的人自然落了下乘,此时见到红裘男子与自己硬碰硬,当下使出十分的气力,想要趁早结束。 猛然见到大汉的拳风加急,较之前急促了不少,姜阳生暗道不好,只见原本递出来不急不缓的一拳在达到自己胸口的时候陡然加速,拳风呼呼作响。 见到不妙,姜阳生当下双臂架在胸前,当拳头砸在胸口之际却是身形一横,卸去了大半的力道,双手如同藤蔓一般沿着大汉的双手攀沿而上,刹那间便是锁住了大汉的双臂,使其动弹不得,而后提膝,撞向大汉的下盘,只见大汉身形佝偻成了虾米,手臂之上一股巨力用来,想要摆脱姜阳生双手的锁住擒拿,可是姜阳生这一招却是以巧见长,暂避其蛮横锋芒,不与其碰撞,普通蛮力根本难以解脱,大汉挣脱不得,小腹部更是被结结实实撞上,他心中当下骇然,出神之际,后勃颈更是被一击狠辣的手刀砸中,顿时脚步轻浮趔趄不止,摇头晃脑满眼金星。 趁他并要他命! 姜阳生不敢浪费这种大好的机会,当下脚下加急,奔走而去,一肘击砸在大汉的背上,只见原本脚下踉跄的大汉被这狠戾的一肘子砸趴在地上,嘴中顿时喷出一大口血沫子,如同死狗一般躺在那处生死不知。 几个盐帮见到本事不低的大汉都饮恨,一个个哪里还有什么争斗心理,当下抱头鼠窜,转眼之间更是四下奔出老远,一个不剩。 姜阳生当下喘息里几口,俯视着这位皮糙肉厚的大汉,这大汉还想要支撑起身,可是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起来,愣是喷出好几口鲜血才罢休,颓然趴在地上,眼神凄厉迷茫。 “既然你杀了盐帮弟子,那么在北莱便是再无你的立锥之地,盐帮定然与你不死不休!” 有盐帮的弟子色厉内荏喊道。 “小子,你走不出青州城。” 姜阳生俯视着这大汉,冷笑道:“都是要死之人了,还嘴硬,况且这处私盐产地盐帮总帮主知道吗?这里本就是罗家想要吃独食的地方,若是被地藏堂的栾玉堂知道了罗家会有好果子吃?” 大汉眼神陡然变得尖锐起来,他不明白这个来历不明身份诡异的年轻人怎么知道这个秘辛的,虽然武召县盐场属于罗家家产的事情在青州城也算是公开的秘密,可是那也仅仅是流传在盐帮上层中的事情。 “虽然我不清楚罗家老家主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高手,五六品的实力撑死了,可是盐帮帮主栾玉堂却是实打实的四品武夫实力,虽然做甩手掌柜很久了,可是若是再次出手,定然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到时候罗家定然首当其冲做那只挨宰的鸡。” 大汉此刻已是面如死灰,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说出这些便是断绝了自己的活路,若是他把这消息散播出去被堂主知道了,罗家定然不会饶了他。 ··· 第六十九章梅子巷、有女名花棠

··· 姜阳生俯视着这名大汉,冷喝问道。 “说说,罗云书最经常去什么地方?” 姜阳生此时拾起青雀剑,架在这大汉脖子上。 “···横竖都是一死,不说!” “嘴硬,给你一次机会,现在说出来指不定留你狗命,若是被我逼出来那就真无路可退了。” 大汉听完之后,浑身一打哆嗦,心中一凛。 “知道北莱城大牢里面对付你这种嘴硬的一般用什么法子?一般来说只有扒皮一种,不过我学了三分功夫,不到家,若是扒下的面皮不完整你也别见怪,一咬牙忍一下就过去了。” 这扒皮一说,是当年姜阳生跟肥猪姜小寇和驴脸儿姜黑水两人那处学到的,只是从他们那里学到了方法从来没有实践过而已,眼下正好用来恫吓他。 青雀剑便是在大汉的头皮上快速划出一道十字形的伤口,血水顺着头皮滴落,有的低落在眼角挂在眉头上。 大汉被这一手吓得胆寒,凄厉道:“我说,我说···” 语罢,便是急火攻心,一口漆黑瘀血喷了出来。 “他···经常去···城外的梅子巷,那里豢养了一个红牌···啊·2∵,←··不要···不要!” 大汉话没说完,便是眼珠子瞪得老大,因为姜阳生一剑枭下首级。 ··· 梅子巷,本是青州城的一处烟花柳巷,里面开了好几家青楼,可是几年前被青州城一位财大气粗的权贵全部买下,连带着梅子巷周围的几条街道尽皆买下,着实花费了不少真金白银,寻常人只有眼馋的机会,这人不禁买下来梅子巷,连带着给里面数位姿色身段都颇为不俗的红牌都赎了身,纳为家中小妾。 自打这权贵开了个头,于是这种豢养青楼红牌的行为在青州城上层权贵里面蔚然成风,一时间风靡一时,梅子巷赫然成了权贵们金屋藏娇的绝佳地方。 及冠不长时间的罗云书自然也在梅子巷里面豢养了一位姿色颇为不俗的青楼红牌,原本想等着什么时候能名正言顺的娶回家,正房别吃心妄想,好歹也给个小妾名分。 被金屋藏娇的日子也清闲的很,不似以前在青楼中那般需要不断的强颜欢笑接待客人,久而久之这名曾经青州城叫得上名号的红牌面颊也就红润了不少,生活滋润轻松了很多,闲来无聊之时便是摆弄一下花草来打发时间,可是眼下北莱这极北的地区深秋寒冷刺骨,多数花草不能成活,除了几盆将要凋敝的菊花之外,别无他物,故而这深秋时节百无聊赖只能坐在门口石阶上杵着精致的脑袋发呆,慰藉自己的闲情雅致。 这日,日子清淡起来身姿日渐丰腴的红牌却是瞧见自家的门前走来一个英俊到了极点的男子,男子身段修长高大,尤其是一双丹凤眼分外讨人喜欢,合身的火红貂裘分外扎眼。 这青楼女子本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没必要给自己的树立贞洁牌坊,此时这女子见到姜阳生便是一脸的惊艳,捧着自己丰盈的胸口含情脉脉的盯着这丰神玉朗的俊美男子,心中想着一些花前月下把酒言欢的美好事情。 女子原本以为这男子瞧都不会瞧自己一眼,心中暗自生着闷气,熟料这男子走到自己身边却是定下身形,而后缓步朝着自己走来。 女子登时心花怒放,修长的手指青红交替隐隐间竟然有些颤抖,她娇滴滴颤声问道:“公子,来这里有何贵干?” 却听那俊美男子轻声道:“这可是红牌花棠的住处?” 这声音乍听温润如上好茶水一般既能解渴又能提神,让人耳目一新柔肠百转,被唤作花棠的红牌此刻心中如同小鹿撞跳一般不住打颤,心下暗道‘若是能跟着公子比翼双飞岂不是人生一大幸事,夫复何求!’ “花棠便是小女子。” 说罢,这青楼女子便是起身给姜阳生施了个万福。 当下清了清嗓子,缠绵温软说道:“不知这位公子找小女子有何事?” “想来罗云书罗公子便是在这处吧?” 姜阳生爽朗一笑,道:“我与罗云书罗公子乃是旧识,可是初来青州城苦寻不到,私下打听一番只能来这里寻他。” 女子当下会心一笑,心想,能够知道这居处的人向来跟罗云书的关系匪浅,想来也是莫逆之交,于是说道:“公子请进喝几口茶,云书一会便是会来到。” 男子面露难色,花棠见到便是释然笑道:“公子难道不能释怀,我一个小女子尚且能够放得下,难道公子逃不脱世俗的眼光?” 说罢,娇笑一声,明眸皓齿,宛若一株粉红牡丹一般娇艳欲滴,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是我想不开了。” 姜阳生笑了笑,当下迈进门中。 走进这这处幽僻的宅子里面,这处宅子本就是罗云书买来豢养名妓的地方,自然不会过多的花费心思,只是外表装饰了一番过得去,不显得寒掺就可。 院子里面的地方不算宽敞,方塘水池大小的院子里面摆满了花花草草,只不过眼下时节已然入深秋,是百草凋零的时节,除却几株娇艳怒放的菊花之外剩下都已是枯槁憔悴,这名字叫做花棠的名妓此时手里端着一只花洒,给盛艳怒放的秋菊浇水。 “想不到罗兄不仅在盐帮中威势不小,没有想到对于花卉也很颇有研究,盐帮得此俊彦实属盐帮大幸,罗兄也是年轻有为啊。” 姜阳生厚着脸皮拍了一个自己都感觉没有水平的马屁,讪讪的干笑几声算是附和掩饰。 花棠转身,一双秋水眸子瞪着姜阳生,然后幽怨道:“公子真会说话,花棠听了虽然感觉没有私塾里面夫子们说的哲理深奥可却十分中意,想来公子也是读过不少经书的人吧。” 姜阳生没有作答,而是率先走进屋内,但见屋子里面窗明几净,摆设简单,只一张大床,一张四脚桌子两只板凳,还有便是墙角几个镀金的古董花瓶,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权当是消遣装饰物件罢了。 姜阳生扯过一只凳子坐在桌子前,双手拄着下巴,笑道:“我可没读过什么书,以前的时候我跟我爹为了读书一事没少打架拌嘴,只不过跟着我师父学了不少门道。” 花棠乖巧的点了点头,也学着姜阳生那般把沉甸甸的胸脯搁在桌子上,双手拄着下巴,凝视姜阳生。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花棠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心里打定主意不想让气氛冷落下来,于是问道:“公子贵姓?” “姜海。” 花棠自己小声的念叨了几句,而后笑着说:“公子不仅人长得好看,连名字都这么好听。” 说罢,花棠把身子向着姜阳生的位置移了移,沉甸甸胸口在桌面的挤压下愈发惊心动魄起来,姜阳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打小见惯了这种贴上来的热络女人,姜阳生也就见怪不怪了,当下转移话题问道:“想来罗兄很久不来这里了吧。” 名妓花棠听完之后顿时愁眉苦脸,道:“好久没来了,奴家只听说他另在别处有了一个相好的。” 语气十分幽怨。 俗语说的好,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花棠便是这般,虽然嘴中不断地数落罗云书的不是,可是忍不住还是把风韵屁股挪向姜阳生。 姜阳生苦笑一声,起身道:“既然罗兄很久不来这处了想来今天也不会来了,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便是拱手要告别,可是手刚抬起来,便是被一双软脂玉手搭在上面,花棠一把抓住姜阳生的手掌,柔声说道:“姜公子,今晚就在这处住下,既然公子你跟云书是好友,想来云书也不会计较的。” 说罢,便是要扑到在姜阳生的怀中。 一阵香风袭来,温香软玉便是要扑进怀中,姜阳生正襟危坐,而后伸出手扶住花棠,当下笑道:“姑娘有一事不知。” 花棠此时眼神已是迷离朦胧,满是水雾,这种面色白净的公子哥光看相貌就知道身后家世定然了不起,远非青州城罗家能够比拟的,若是能够侥幸嫁入门中,便是此生无忧,花棠很有自知之明,曾经在青楼中的不光彩经历定然逃不脱被知晓,即使不做正房,做个偏房也知足,退一万步讲做个被豢养的‘金丝雀’也知足了。 此时听到这英俊公子哥开口,花棠抬头一只手伏在他的胸口,含情脉脉道:“公子想要说什么?” “花棠姑娘可能不知道,在下有断袖之癖。” “啊!” 花棠听后,脸色顿时变换数次,大叫一声,原本伏在姜阳生的手掌顿时如同被蛇蝎蛰到一般闪电收回,抬头却是瞧见男子一脸的认真,不似作伪。 花棠顿时心都凉了半截,嘴上苦涩一笑,心中确实叹息一声,好端端的相貌堂堂的公子却是不近女色,有龙阳之好,可是即使叹息也是无奈,按下自己仅存的一点幻想。 ··· 第七十章死道友莫死贫道

··· 何止是花棠的苦笑,姜阳生也是苦笑,脸色有些不自然,这种自诽还真是有些招架不住,自己好端端的七尺男儿根正苗红的怎么会有那种嗜好! “公子眼下天色不早了,还要在这里过夜?” 花棠此刻捧着自己的胸口怯生生问道,眼神则是多出了一些不知名的味道,更像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悯之情。 姜阳生见状,强忍住笑意没有发作。 “不了。叨扰了花棠姑娘。” 当下姜阳生便是要告辞起身出去,刚转身迈开步子却是听到门外传来异响。 听到这声音之后,花棠原本归于平静的面色却是陡然灿烂起来。 “公子,云书过来了。” 她的语气里面明显带着欢呼雀跃,因为每次罗云书过来宿夜都会给她价值不菲的金银首饰,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种习惯。 像花棠这种对于人世间丑恶司空见惯的女子对于钱财有着近乎狂热的喜好,她们在男人眼中是发泄的工具,男人在她们眼中也不过是提供金银的钱庄罢了。 势力的女人和薄情寡义的男人天生就是绝配,他们之间有种本能的吸引力。 花棠早先被蒙在鼓里,真♀↘,↑心以为姜阳生和罗云书是生死之交的患难兄弟,终究是没有多少城府心理的花瓶,以罗云书的性子‘死道友莫死贫道’又怎能有患难之交? “哦,看来我不用等的太久了。” 说罢,姜阳生嘴角便是噙着一丝冷笑,这样就不需要满青州城去找他了,此刻他的身上陡然显现出一种凌冽之气。 花棠扯了扯姜阳生的衣袖,怯生道:“公子,我怎么突然觉得有些冷?” “没事,你回去屋子里面找件厚实点的衣服披在身上,没人招呼你别出来。” 花棠乖巧的点了点头,转身扭着细软腰肢回屋拿衣服了。 姜阳生则是走到庭院里面,不大的庭院本就不宽敞,罗云书手持那柄折扇,闲庭信步走在院子里故作风雅观赏秋菊,猛然抬头见到了对面的一袭红裘。 杀气! 强烈的杀气~! 罗云书的面色陡变,此刻见到这人心中却是心中一凛凉了半截,前段时间他跟这个名字唤作姜海的人架下梁子,更是亲自带着人去找这人的麻烦,原本以为这姜海不过就是仗着家里边有些势力是个实力一般的花架子罢了,谁知道是个深藏不露的好手,罗云书原本那天知晓蒋天工悄悄跟在自己的身后,存心想要跟借蒋天工之手试探一些这人的底子多厚,在青州城还有蒋天工办不成的事情?家业大的蒋家可说是只手遮天,比起罗家强上太多了,他知晓蒋天工跟这人切磋了一次,蒋天工所说的切磋无非就是生死较量一番,打不过之后再称兄道弟,若是对手实力不济成了刀下亡魂 也就怨不得别人。 罗云书也不是傻痴之人,他知道蒋天工存心不过是想利用自己的探一探这红裘男子的底子,被当了刀使,罗云书也无计可施,面对蒋家大少爷他也只能做个没有烟火气的泥菩萨。 蒋家权利滔天,而蒋天工作为下一代的家主培养,杀个人也就不算什么,可是让罗云书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竟然能够跟蒋天工称兄道弟,那就说明他实力比蒋天工还要强。 这是罗云书不愿意见到的,此时见到姜阳生站在自己院子里面难免会有些反客为主的味道在里面,罗云书知道两人之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事态,可是奈何自己从小对于武学其如敝履,此时仇家见面即使分外眼红却也无济于事,或多或少有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味道。 见到对面的男子修长的手指按在腰间长剑之上,罗云书顿时心中没底,想要转身逃跑,当下心中一想,自己罗家在青州城 中也算是家境殷实,还怕这外乡人? 当下心中吃了枚定心丸,眼神复又出现了一种狠戾。 姜阳生咧嘴一笑,率先开口道:“云书公子,真是冤家路窄啊。” 罗云书面色阴沉如水,故作镇定玩弄手中华贵的折扇,在青州城他从来不带随从手下,可是没有想到再青州城中还会遇见这棘手的点子有些力不从心。 “你来这里做甚?” 罗云书的语气森寒,眼神中满是警惕之色。 “没什么,就是听闻青州城梅子巷是个有名的销金窟,打小我就生活在小县城里面,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风花雪月的好地方,想来见识一下,谁知道一走进这梅子巷便是有绝色女子抛出橄榄枝,当下心中一热,便是跟着进了屋子。” 姜阳生哈哈一笑,当下添油加醋把花棠招揽自己的事情抖露了出来。 “你都做了些什么?” 罗云书满脸怒容,他在梅子巷中豢养了几名姿色身段都是上乘的女子,一直以来被当作金丝雀金屋藏娇在此处,被他视为禁脔,听闻这人含而不露的诉说一番,心中难免怒不可遏。 “没做什么,这女子绝对算是上品,而且手法娴熟,比起那些个嫩雏儿享受多了,即使放眼整个北莱城中也算的上是中上之姿,啧啧啧。” 姜阳生说完,做出一脸陶醉的回味神情。 “好小子,有种,你等着。” 罗云书自打见了姜阳生之后心中便是思忖着逃走方法,眼下说出这番话,无非是想拿话语激他一番,说罢,便是转身要夺门而去。 罗云书刚走到门前,却是感觉背后一阵阴寒涌来,而后脖颈处一紧,被人如同拎小鸡仔一般擒拿起来。 姜阳生拎着罗云书的衣领,把他扔出老远,跌坐在院子中央,撞倒了好几盆花草才停下身形,而后伸手关紧了大门。 罗云书见状,面色惨白,爬起来,也不管黄泥沾了衣襟,厉声道:“在青州城中难道你还想怎么不成?” 这话说的本就是色厉内荏,罗云书知晓若是姜阳生真的想要他的性命他也无计可施,眼下只盼这人迫于罗家老家主的威名而罢手。 “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罗家能够代表青州城?况且就算是又怎样?难道在青州城你们罗家说了算不成?” 姜阳生抿嘴轻笑道,朱红的嘴唇显得有些妖孽。 “我家老家主更是七品实力,难道你认为要是惹到了我还能活着走出青州城不成?” 姜阳生神色猛然变得冷峻,冷哂道:“惹到你?我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样,既然你搬出你们罗家的老家主压我,不妨我们就试试,看看我能不能活着走出青州城。” 姜阳生自始至终都没有把话说明了,这些藏着掖着的话没有表达自己向想要做什么,却是已经把罗云书吓得脸色苍白。 听到这人口气中有大可一试的语气,罗云书心中一惊,若是这人一狠心做掉自己,即使罗家家主时候杀了他又有什么用! “这位兄弟,咱们都冷静下来好生商谈一番怎样?” 罗云书冷静了一番,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开口说道。 姜阳生哦了一声,好似极为有兴趣的样子。 “十条金鱼咱们化解恩怨怎样?” 十条金鱼,便是十根金条,罗家这几年再盐帮中私下敛财价值不菲,十条金鱼在只能算是九牛一毛,罗云书能够说出这样一个天价无非是想找借口脱身,一旦他脱身,便是鱼跃大海,有罗家老家主作为靠山想来姜阳生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见到姜阳生正在暗中思忖,罗云书拍了拍沾在衣襟上的黄土,打开手中的折扇,自信道:“兄弟,若是感觉价格不公平,咱们还可以提价。我们罗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这话若是几年前有人对姜阳生说起,定然会让他吃尽苦头,在北莱敢在他面前说有钱,不是找抽是什么?放眼整个北莱城也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罗家自然也没这资格。 “若是五百条金鱼的话还可以商谈一下,十条有些少了。” 姜阳生咂巴一阵如是说道。 罗云书听完之后一愣,随后心中怒火便是如同烈烟一般升腾起来,五百条小金鱼,赶上罗家两个月的收入了。 “既然姜兄弟你说五百条金鱼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做,今天姜兄弟若是不予小弟计较,明日五百条小金鱼定然亲手奉上。” 罗云书说完,却是没有听到姜阳生的搭话,猛地抬头瞧去却是看到姜阳生满眼讥讽的望向他。 “说的好听,就算是你罗云书答应了,你们罗家会答应?” 罗云书心中已是咬牙切齿,仍然真诚说道:“罗云书说一不二,定然不会让姜兄弟失望。” 五十条小金鱼,那可是实打实的真金,拿出去就扎眼,别说拱手奉人,以罗云书的心性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实话跟你说吧,今天本公子不会弄伤你···” 罗云书听完之后,心中大喜,急忙拱手道:“姜兄弟的恩情,我定会给家主诉说,好处自然少不了。” 姜阳生暗自摇头叹息,望向罗云书的眼神之中也是多了一份悲悯之意。 ··· 第七十一章不死不休!

··· “连我的话都没听完就开始感谢我了。” 他眼神揶揄,满是嘲讽。 “姜兄弟不是说不跟我计较?” 罗云书抬头,眼神之中,满是疑惑。 “我只说不会伤你,却没说不跟你计较。” 姜阳生冷哂道,语气森寒。 罗云书此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人着实可恨,说话藏头掖尾颠三倒四不合情理,可是当下迫于他的武力不得不耐着性子低声问道:“姜兄弟想怎样?” 他此刻心中却是在盘算着,若是这人想要钱财尽数应承他便可,今日脱身之后定然要在青州城全程通缉追捕这可恨红裘男子,让他青州城毫无立锥之地,也算是杀鸡儆猴,让别人知道惹到他罗云书的下场。 就在罗云书心中盘算着日后怎样折磨姜阳生的时候却是见到这男子面色阴沉如同万年寒冰一般悠悠说道:“杀了你不就一了百了。” 一句话顿时便让罗云书坠入地狱一般,他玩玩想不到这个叫做姜海的男子在青州城中竟然还敢明目张胆的杀人,他身形如遭雷击,脚下一个踉跄向后倒退几步,手中的华丽折扇掉落,他此刻面色惨白,如一张白纸,神情恍惚,不知所措。 ¢,≠ “青州盐帮本就是鱼肉乡里的恶党,罗家也是罪恶滔天,而罗大少爷更是青州城中首屈一指的纨绔,想来日后定然会有人清算,到时候你也难逃厄运。” 罗云书恍惚了好一阵子,而后快速的定神,“杀了我你能脱身?罗家定然布下天罗地网铁血斩杀你。” 姜阳生不以为意,只是冷笑道:“一个不成器的子孙而已,除了不长眼的罗家老家主之外,谁会管你?” 罗云书面色一阵青红,今天被这人接二连三的戏耍愚弄,心中已是窝了一肚子火,任谁都难以平复,他原本还想要多说几句,却是见到红裘男子右手按在左挎间的长剑之上,剑刃已是出鞘三分,折射着森寒的光。 罗云书心中陡然一寒,当下偃旗息鼓,声音凄厉道:“当真要不死不休!?” “真是不死不休!” 姜阳生轻声说道,语气斩钉截铁,声音小到只有两人听到。 “原本我们大可不必这样,井水不犯河水才是好的,两不相争才是最好,可是你偏偏跟陆潘过不去,他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在盐帮底层摸爬滚打的小人物罢了,或许陆潘一辈子都逃不出青州城这口枯井,而你呢?你是青州城煊赫的罗家公子,原本八竿子打不着为什么还要这般羞辱他,难道软弱怯懦就是有罪?还是说你觉得欺负弱小才能够彰显出你的跋扈?” 放眼北莱,若是论跋扈,谁能够比得上姜家的两个世子?姜阳生和姜环一直以来被北莱的纨绔世家子视作标杆性人物,罗云书只不过是一个在青州城中兴风作雨的跳梁小丑罢了,原本姜阳生对于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世家子从来不会上心,瞧上一眼都觉得晦气,可是这个罗云书偏偏欺侮陆潘这种人,瞧瞧触及到了姜阳生的底线,这种人杀了又何妨? 见到雪亮的长剑已然出鞘三分,明晃晃的扎眼,罗云书此时故作镇定已然于事无补,眼前的这人似乎打定了主意不给他活路,想到此处,罗云书心中不禁万念俱灰,一股极为强烈的求生**猛然升起。 他眼神之中满是怨毒和恨意,对于这人罗列他的种种罪行,他丝毫不以为意,弱肉强食在江湖里面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他仗着身后有罗家撑腰自然可以毫无忌惮,可是殊不知姜阳生要杀他也是弱肉强食,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姜阳生紧紧地盯着这位曾经风光无限此时却身形狼狈的罗家大公子,他没有急于出手,因为还想看看他因为对生存的渴望而做出的不可思议的事情,想来这种人为了活下去什么事情都能够做的出来。 罗云书见到身前的红裘男子只是双手按在腰间长剑之上,丝毫没有动手的迹象,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那人自始至终都是嘴角噙着毛细老鼠的冷笑和戏谑,原本沉默异常的罗云书却是猛然跪在了地上,痛心疾首涕泗横流说道:“求姜兄弟放过在下。” 对面男子没有说话,依旧是冷笑,俯视着他。 “罗云书甘愿做牛做马,只求姜兄弟今日放了在下,以后定然会把陆潘当作自家亲兄弟。” 男子依旧是不为所动,神情冷峻。 “罗云书以后以姜兄弟马首是瞻,姜兄弟说的话如同父母亲说的话,若是违背摒弃早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以后罗云书的女人便是姜兄弟的女人,只要姜兄弟能够看得上眼尽数归姜兄弟。” 罗云书自顾说着,已是涕泗横流,如丧考妣,男子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眼注视着罗云书,此时罗云书心中凉了透彻,他琢磨不透对面人的喜好和所图,殊不知姜阳生心中打定主意不给他活路走,迟迟不动手杀他只是想看着他如何作践自己仅剩下的一点尊严罢了。 罗云书从小娇生惯养,罗家老家主名义上只有这一个嫡传的孙子,故而对他斑斑劣迹也是充耳不闻,只顾着敛财而忘了子孙的品行修养,不得不说罗家终究要败落在这群人手中,家道中落只是时间的问题。 趁着持剑男子恍惚分神之际,罗云书锵的一声拔出藏匿在腰间的一把镀金匕首,身形往常猛冲,一只手猛然按住姜阳生剑柄,防止他拔出长剑,一只手操着匕首猛然刺向他的胸口。 姜阳生见到罗云书猛然起身,嘴角扯出的冷笑愈发明显,这厮终于按奈不住。 眼见希望的罗云书心中大喜,只要不让他拔出长剑就能够逃出生天,此刻他的一只手掌牢牢的死死握在青雀剑柄之上,使长剑难以出鞘,而另一只手却是毫不留情的刺向了他的胸口。 姜阳生冷笑一声,任由那把匕首刺向自己的胸口,只见那匕首扎在红裘衣外却是寸步难进,罗云书原本认为功成在望,匕首刺向面前这人也丝毫不留意,想来是托大,故而扎去的时候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可是丝毫没有任何用处,匕首寸步难进,罗云书心中陡然一惊,挥手之后,匕首则是刁钻的刺向这男子的眼睛。 与此同时,他猛然感觉情况不对,原本丝毫不为所动的男子身形陡然动了起来,罗云书只觉得按住长剑的那只手被一股巨力崩开,虎口处发麻,而后他腰间长剑已是出鞘,一道寒光打罗云书的面前闪过,他手中的那柄镀金的匕首齐根断裂,紧接着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他的身子腾空一人高,化成一道弧线飞跃出去。 罗云书身形狼狈不堪,跌落在远处,眼冒金星,脑袋发懵,腹部更是传来一阵猛烈剧痛,嘴中呻吟出来。 他挣扎想要起身却是没有起来,这一脚力道奇大,小腹处一阵钻心的剧痛,此刻的罗云书浑身上下都如同散架了一般。 姜阳生到罗云书跟前,见到这个半死不活如同死狗一样的罗云书,而后冷笑道:“罗大公子真是好手段,刚才的作秀十分精彩,可惜即使偷袭也没有成功。” 眼下之意全是嘲笑。 罗云书满眼尽数是怨毒,他狠狠啐了一口说道:“既然要杀我,就别想走出青州城,我罗家家主定然斩杀你灰飞烟灭!” “罗家再大,难道还能在青州城只手遮天不成?我倒是心中期待罗家能拿出什么手段,还有,你这将死之人说的话我会在意?” 说罢,姜阳生哈哈一笑,不等罗云书再次开口,青雀剑便是贯穿他的胸口一剑将他钉在地上。 直到临死,罗云书嘴角渗出血沫子,眼白翻得老大,嘴角抽搐,依旧不住的轻声咒骂。可惜都是过眼云烟,随着罗云书身死戛然而止。 罗家未来的家主惨死在梅子巷,若是传出去,定然在青州城掀起滔天巨浪,姜阳生轻轻一抖,抖掉了剑身上的血迹,笑着走进屋子里面。 屋子里面,原本还跟姜阳生**的青州名妓花棠此刻眼神带着深深地恐惧,倚在门框上,双颊沾满泪水,我见犹怜。 她亲眼见到姜阳生杀了罗云书,原本还天真的认为两人是莫逆之交,眼下这才知道是不共戴天,只不过为时已晚,此刻花棠生怕他杀人灭口牵连到自己。 花棠捧着自己的胸口,颓然坐在地面上,眼神之中满是哀求和无助,容貌楚楚可怜,眼角的泪水已然不争气的留下来。 姜阳生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几口之后,笑了笑说道:“花棠姐姐,你大可放心,我对人对事,从来不会牵累到别人,况且按照罗云书在青州的累累罪行,想来死上几次都不为过,花棠姐姐你就不一样了,你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犯不着害怕。” 花棠依旧是泪容满面,面颊之上的泪水如清泉一般缓缓流淌下来,她咬紧嘴唇,摇了摇头,眼神充满恐惧。 姜阳生猛然想起,就算是自己牵连他,罗云书死在花棠的这处,罗家人自然会牵连她,当下劝说道:“你赶紧逃吧,罗云书的死讯想来罗家人得过几天才会知晓,能不能逃掉就看你的运气了。” 若是逃不掉会怎样? 按照罗家人的行事风格,花棠的下场定然比起死还要凄惨万倍。 花棠此时已是魂不守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听到姜阳生说后觉得别无他法,只能按照他说的做,走一步看一步,当下也不迟疑,收拾一番行囊之后趁着夜色匆匆离开。 ··· 第七十二章杀红裘

··· 青州城,罗家的大少爷罗云书死在了梅子巷这条消息如同滚滚春雷一般在青州城的上空炸响。 这是一条极为震惊的消息,罗家上下更是震动鼓噪,罗家老家主大怒,破关而出,膝下三个义子纷纷出来表态,在这件事情上面原本分歧严重的罗家三子出奇的同仇敌忾,有人踩在罗家的头上拉屎拉尿,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容忍! 后来有人传出罗云书身死那天,被他豢养的那名青州名妓连夜出逃青州城,不知所踪,更是有人传出看见一袭红裘走进梅子巷深处,消息一经传出,罗家老家主出来表态,不杀此子,誓不罢休! 罗家手底下的狗腿子弟子尽数出动,满城风雨搜查红裘! 与此同时,青州城煊赫大家族蒋家,也是站出来表态,以蒋家下一代家主蒋天工为首出动部分精锐围剿此子。 一时间,青州城中没人敢身着红衣上街,生怕被愤怒中的罗家牵连,而青州城外荒凉偏僻的陆潘家里,姜阳生则是安静的坐在院子里面。 “真把罗云书杀了?” 最初听到消息之后陆潘有些不信,随后青州城中的风风雨雨传来消息陆潘这才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虽说最初听到消息心中感v,◎到有些解气,可是随后冷静下来打心眼替自己的兄弟感到担忧,不得不说以一人之力终究是难与根深蒂固盘踞在青州城罗家掰手腕,罗家便是地头蛇,盘根在这里有些年头,早已根深蒂固,人脉资源更是多的很。 “要不我去跟二供奉求情去,二供奉虽然在别人眼中实力不行,可是在帮中的号召能力却是很强,只要二供奉出头说话护主你性命,即便是罗家也要掂量着来,不会将你怎样。” 陆潘也着实被罗家和蒋家浩大的声势吓得不轻,偌大的青州罗家倾巢而出,这种阵势生活在青州城这么多年还真不多见。 姜阳生伸手打住陆潘的话,摇头道:“不用,这件事情我自己能解决。” 陆潘欲言又止,却是瞧见自己兄弟说话斩钉截铁,最后叹息一声,嘀咕道:“姜软蛋,以前老是听你说自己是什么大世家子,说什么还有偌大的家业等着你去继承呢,你可别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则会这里啊,青州城风景风水都很好,可是就不适合埋人,我以前就听堪舆先生说过,若是谁死在了青州城,以后生男为奴,生女为娼。” 这话虽然狠了一点,而且都是陆潘自己杜撰而来的,不过眼下说出来还真没有一点笑意。 陆潘说着,眼角不禁湿润,抬手抹了抹,自言自语道:“这妖风真大,吹得我眼疼。” 姜阳生心中长叹一声,不愿意气氛这般凝重,而后说道打趣道:“你爹也是死在青州城的,怎么不见你为奴呢?” 陆潘一瞪眼,原本的收拾好的情绪瞬间被打乱,心道:好啊你个姜软蛋,你不仅仅骂我自己,连带着我家上上下下列祖列宗都一起骂了个遍。 可是生气归生气,心中还是担心自己兄弟的安危,陆潘从小到大一直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只有姜阳生这样一个交心交肺无话不谈的朋友,也只有姜阳生不嫌弃他愚钝不灵光,跟他在一起斗气拌嘴,有时候还教他一些个江湖上十分管用的小门道,陆潘这人死性子,若是钻进了牛角尖里面任谁都拉不回来,他这一辈子只认准了姜阳生这个兄弟,谁也拉不回来。 这种大道理两个男人都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罢了。 “难道你凭借一人之力和整个青州城作对?有多大的把握?” 陆潘见到姜阳生一副信誓旦旦成竹在胸的样子,可是心中依旧是没底,忍不住问道。 “把握还真不好说,只能说是五五分,眼下只能看蒋天工怎么走这步棋,看他作为蒋家的下一代家主究竟是否是有作为家主的那份魄力?” 姜阳生说完,阴沉的笑了一声,陆潘不明所以,可听到蒋天工的名字时候心中依旧有些震惊,要知道蒋天工在青州城年轻一代中算是标杆性的人物,纨绔中的标杆,世家子中的榜样,青州城中的年轻人对于远在天边的北莱城两个世子事迹只是耳听,难免觉得不是真实,更何况两个世子所作所为在陆潘看来着实有些匪夷所思,故而大部分都认为有些夸大其词,可是蒋天工的事迹可是所有人都见到的,眼见为实,蒋天工在青州城的呼声俨然比起北莱的两个世子都高。 陆潘知道什么事情当问,什么事情不当问,既然姜软蛋能够跟蒋天工交手博弈,想来他自己心中有着不小的把握,当下见到自家的兄弟这般信誓旦旦心中也有有了底,以他对姜阳生了解,自然知道姜阳生这个小子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想来在青州城中也不会吃亏。 而与此同时,青州盐帮内部也是传出轩然大波,同样与罗家有关。 武召县中几百名被软禁起来的苦力在一夜之间逃了个干净,整个青州城为此震动,罗家私自制盐的事情也是不胫而走,一时间青州城中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风云变幻,一些个善于察言观色的深水老王八知晓要变天了。 这将会是一次大洗牌,一些个只能算是中等势力的家族开始私下磨刀霍霍,伺机而动,寻猎。 盐帮最忌讳的就是吃独食,吃相难看,而罗家眼下则是两者都占据,难免会有人暗中为罗家叹息一番,自然也有人对此报以冷笑,眼下罗家这等丑事被捅出来,加之罗云书的死讯无疑更是雪上加霜,很多人从中读出了很多讯息。 先是罗家很久不曾出山的老家主震怒出山,扬言道不杀红裘男子誓不罢休,而后便是罗家大肆捕杀那些逃窜在各处的苦力,随后,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地藏堂帮主栾玉堂现身,替州牧大老爷传话:‘彻查罗家私盐一事’。 原本整天晃荡在街头游手好闲的罗家弟子一夜之间都不见踪影,整个青州城地毯式的搜索一名身着红裘的持剑男子,疯魔了的罗家老家主更是亲自搜索,只要见到身着红裘的人出现在眼前便是毫不留情的当街斩杀。 青州城中靠近城门处的二层酒楼里面,酒楼名为‘满江红’,前堂的活计小儿正在忙前忙后照顾生意,他对生活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能够糊口即可,要是哪家黄花闺女眼瞎了瞧上自己那便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好事情,可是在青州城这个听说背景大得吓人的酒楼当伙计已经有些年头了,终究是没人哪个女人正眼瞧过一眼自己,唯一正眼瞧自己的便是老板的独生女儿,那个叫做孙白藕的小姑娘,小儿倒是想和人家发生什么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事情,可是心中有自知之明,孙白藕早已名花有主,敢于追求孙白藕这种张牙舞爪小老虎的人自然是青州城中赫赫有名的世家子蒋天工,小二也只是心中幻想一番就作罢,点到为止,他心中对于这个不拘一格女子只有敬畏和爱慕,当下摇了摇头,小儿手中赶紧忙活起来,麻溜的端着手中菜品奔向二楼。 这座酒楼名字叫做‘满江红’的酒楼二楼靠近窗的位置那处坐着一位身着红裘的男子,男子身着华丽的貂裘,腰间长刀解下放在桌面上,刀身华丽,镶金镀银,一看就是值大价钱的好东西,男子相貌平平可眉宇间却是英气勃勃,而楼主的唯一一位女儿此刻也是笑嘻嘻的坐在这红裘男子的对面。 “罗家老不死的此时正在满城找红裘男子,这罗修明本就暴虐无常,眼下因为罗云书的死更是让他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别说是身着红裘了,就是身着红衣裳都要被他当街一掌拍死,你穿一身红裘就不怕触他的霉头?” 对面的漂亮大方的小姑娘忍不住问道,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言语中却没有丝毫惧意。 那相貌平平的男子喝了一口寡淡的茶水,而后如同和烈酒一般咂巴一顿舌头,惹得对面姑娘捧腹大笑,说声‘熊样!’、 男子皱眉道: “白藕,我就想现在触他的霉头,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我倒要看看他是想替罗云书报仇,还是想要整个罗家给罗云书陪葬?” 男子说完,咧嘴办了个鬼脸,抽了一口茶水,旧态复萌。 女子伸出青葱手指在她的脑门上点了一下,男子顺势倒下哎呦叫道:“不行了,白藕,我醉倒了,哎呦,你家这酒后劲真大,我估计能够掀翻一头壮牛。” 女子连忙呸呸了两口,俏脸难得一红,噗嗤一声笑道:“掀翻你这头老牛吧。” “怎么说我也算是一头牛犊子吧。” “呸呸,都多大岁数了还说自己是牛犊子,也不觉得羞臊。” “···” 此刻在‘满江红’酒楼里面玩笑的赫然便是蒋天工和孙白藕,两人对于罗家老家主正在满城搜捕红裘男子的事情丝毫不为所动。 ··· 第七十三章狗急跳墙

··· ‘满江楼’的生意依旧是红红火火,来来往往运输私盐的商贩行至青州城的时候都喜欢勒马停驻在这里休憩整理一番,酒楼后的马厩里面拴着清一色的上等好马,这些马匹的脚力极好,虽然比起北莱军伍的上等熟马差了不少,常年奔徙于大周版图之上,一日千里算不得,可是百里终究不在话下。 就在两人打趣的时候,青州城门处,一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人风风火火的赶往‘满江红’酒楼,因为他看到了二楼靠窗位置的火红貂裘,老人身着一身长衫,走路步伐不快,可是移动速度却是快的吓人,苍鬓白发如同风中柳条一般飘舞,他腰板挺直,丝毫不减迟暮颓色。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店小二眼见外面日上三竿,酒楼里面来往的客人也渐渐稀少起来,忙活了早上好不容易得到休息的时间,原本想放下肩上褡裢坐下来休憩小睡一番,念头才起,只见一位矍铄老者风风火火地冲进店门里面,这老人脚下风驰电掣,十分迅疾,苍老模样也十分陌生,想来不是青州城里面的人,他进来二话不说直接便是沿着楼梯拾级而上,定然不是打尖住店,莫非是来寻衅滋事?小儿心中一惊,顿时横移一步,拦在这老人去路,面上依旧不减笑容,最★,△终却是客套说道:“老人家,您要吃些什么菜目?我们酒楼有招牌菜···” 这身板还算壮实的店小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满脸怒容的老人一巴掌拍出老远,在空中挣扎着翻了几个身,摔烂一副实木凳子落在地上,挣扎不起。 原本一楼前堂仅剩下的星星落落的客人见状,也是好奇心大起,对于这种仇家相遇不死不休的事情他们最是喜爱,感觉比起茶楼里面说书人的说书还有看头,比起戏台子上的打斗更加激烈,当下一个个都放下筷子,伸长了脖子向二楼探去,想要一瞧究竟。 怒气冲冲的罗家老家主罗修明冲上二楼之后便是见到正在悠然品茶的蒋天工孙白藕,老人顶住身形之后眼神更是眯成一条危险的弧度,咬牙切齿说道:“你是蒋家小子?” 蒋天工丝毫不为所动,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打定主意要把罗修明当作空气,当下怪声怪气朝着孙白藕说:“白藕,要是我在梅子巷豢养几个歌妓金屋藏娇你会怎么做?” 孙白藕何等聪明伶俐,当下听出蒋天工话语中的意味,知道蒋天工说这话是在挖苦死去的罗云书,于是狠狠在掐了蒋天工腰间一把,凶狠说道:“要是你敢做,我就先杀了你的小妾,然后让你断子绝孙。” 说完,孙白藕伸手比划了剪刀的模样,蒋天工见到脖子下意识畏缩了一下,愁眉苦脸道:“要不要这么狠?” 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相向的罗修明当下冷声说:“小辈,即便是你爷爷也不敢这般无视我,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罗修明的脸色铁青到了极点,甚至隐隐间有些扭曲,当下沉声说道。 “你是?” 蒋天工听到罗修明的话,转而问道,似乎对于这个双鬓苍白的老者并不认识,罗修明闭死关十几年,一直在罗家深宅大院里面画地为牢固步自封,十几年来都没有出山,要不是这次罗云书的死讯惊动了这深水老王八指不定还要等几年才能出山呢,是以不怎么识得罗修明,不过蒋天工何等的大智若愚,心中早就猜到个**不离十,只不过嘴上不说罢了。 “哼!” 罗修明冷哼一声,说道:“蒋家小儿,眼下青州城处处都有人知晓老夫在捉拿红裘,你这般是何意?难道不把我们罗家放在眼里?” 蒋天工抽了一口茶水,也没有起身,依旧是坐在那处,摆出一个懒散的样子说:“罗老爷子,对于罗云书的死我也是感到万分心痛,毕竟我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可是你也知道我和云书的感情,我们这可是几十年的交情啊,可是若是归根结缔,云书的死只能算是咎由自取。” 蒋天工随意说道,他和罗云书关系算是泛泛之交,按照罗云书的性子若不是蒋天工背后有庞然大物蒋家的话,罗云书是断然不会和自己有交集,故而蒋天工对于罗云书的死丝毫没有什么惋惜和哀伤,充其量只能算是同为纨绔而产生的那抹淡淡的兔死狐悲之心。 罗修明阴沉着脸盯着这个小辈,即使眼下知道自己是谁之后依旧是没有丝毫对待长辈的敬畏,行为相当轻佻浮躁,这让罗修明的脸色一沉再沉。 “小子,就算是你的爷爷在我面前也不敢坐着和我说话。” “哈哈。”蒋天工哈哈大笑,笑声肆无忌惮,身边的孙白藕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蒋天工立马打住。 “真不好意思前辈,我在家里就是这么和我爷爷说话的。” “好一条不知尊卑的崽子。今天我就替你爷爷教训你。” 说罢,罗修明便是身形一闪,来到蒋天工的身前,他探手成爪,抓向蒋天工的衣领,虽说罗修明在盛怒之下,可是依旧保持了极大地冷静和克制,他深知蒋天工是蒋家老祖寄托希望最大的一个晚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蒋天工有丝毫闪失,若是弄伤了蒋天工,以罗家的实力是承受不住蒋家的怒火,若是眼下蒋家再插手罗家的事情,只会让罗家雪上加霜。 罗修明身法极快,他早在几年前已然站稳在七品之上,放眼青州城中,也算是高手了,只不过眼下碍于蒋天工的身份,出手留了很大的情面。 蒋天工喝完最后一口茶水,狠狠把茶杯砸在地上,茶水迸溅,他一脸嚣张,笑容轻蔑,罗修明屈指成爪已然奔到自己的面前,可是他依旧神情悠闲淡然,丝毫没有把罗修明放在眼里,虽说罗修明的功夫放眼整个青州城已然算是翘楚,可是终究不是第一人。 “让我这个晚辈先和罗老家主过上两招。” 说罢,蒋天工起身,身形一侧,探出一只手抵在罗修明刺过来的手掌,而后双手猛力一崩,一股钝力如同劲弩一般传递出去。 罗修明的手掌被击向别处,他面色生异,心中忍不住啧啧称奇,虽说眼下心中暴怒不已,可是呆在罗家的深宅大院早就耳闻这个藏拙十几年的蒋家小子,所说在武道一路上天赋不佳,走起来磕磕绊绊,可是终究是入了品秩,想想就不禁痛心疾首,云书二十几年被自己骄纵坏了,到死也一事无成,原本罗修明把光复罗家的希望都寄托在罗云书的身上,可是终究只是一场梦啊,即便是罗云书没死依旧是镜花水月。 罗修明见到蒋天工手臂上传来的巨力弹开了自己的爪,顿时感觉颜面扫地,于是变爪为掌,横扫向蒋天工,蒋天工眼神之中划过一丝讥讽,双臂展现成一个浑圆,而后凝聚在胸前,双臂不退反进,迎着罗修明看似随意为之的一掌。 噔噔噔,蒋天工自知自己不是罗修明的对手,手臂搭在他的手掌的时候更是借着这股力道飞身后退,衣袂鼓舞,如同一只大鹏因风而起。 他身形不断倒退,撞倒一张桌子之后这才稳住身形。 蒋天工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刚才自己吃了一个大亏,若不是罗修明看在自己是小辈和蒋家背景的话手下留情,全力出手一个照面就能够废了自己的武功。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蒋天工才踏入品秩,远不能和罗修明这淫浸在七品境界多年的老狐狸媲美。 见到蒋天工身形爆退,罗修明如同一只雄鹰一般便是乘机前进,闯到蒋天工的身前,探出一只手要抓住他的衣领。 “小辈,今天我就替你爷爷好好教训一下你该怎么做人。” 说罢,罗修明便是伸手擒拿。 “栾爷爷,救我!” 孙白藕见状捧着胸口惊呼道。 “哈哈,一个老不修的和个小孩子过不去,别倚老卖老!” 蒋天工呼喊罢,自打一楼层层的看客中挤出一个身着麻布衣的老头,老头看年纪比起罗修明还要打出不少,头发已经雪白,精神矍铄,慈祥的味道被一道纵贯全脸的恐怖刀疤毁坏殆尽,刀疤看起来有些狰狞,虽然被老人如雪的华发半掩住,可是依旧让人感觉狰狞可怖。 罗修明大惊,而后转头看向这位不急不缓走上来的老者,眼神里面全是惊惧之色。 有些人便是能够做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罗修明听到这声音传出时候便是止住自己的身形,怔怔的一阵恍惚,他咬了咬牙,最终冷哼一声,恨恨转身。 老人一步步拾级而上,缓慢但却异常沉重,这才走到楼梯转角,便是沉声说道:“罗修明,你们罗家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若是你想让你们盐帮跟着一起陪葬的话那你大可任性为之。” 说罢,老者看向孙白藕,眼神爱怜,笑骂道:“你这个野丫头,眼下是得找个人压一压你的风头。” ··· 第七十四章狭路相逢

··· “栾爷爷,要是你来得不及时我和天工可就死在这个老头的手上了。” 孙白藕的嘴角记不情愿嘀咕几声,而后忸怩背着手走到栾玉堂的身侧撒娇。 老人伸出手指轻轻在孙白藕的脑门上点了一记,笑骂道:“就会矫情。” 罗修明脸色阴沉了好久,脸色也是青白交替,良久之后沉声道:“帮主,罗家私开盐坊的事情罗家认了,可是杀云书的人就算是挖地三尺我罗修明也要找出来,罗家咽不下这口气!” 这位老人赫然是盐帮的帮主栾玉堂,这次罗家私开盐坊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软禁虐待苦力的事情更是让盐帮本就不好的名声愈发狼藉,逼得他这个当了好些年甩手掌柜的帮主不得不出面力挽狂澜收拾局势。 “那你在青州城滥杀无辜的事情怎么算?” “等事完之后罗某定然负荆请罪。” 罗修明抱拳说道,眼神阴鸷的扫向蒋天工,后者双手环胸,一脸的不以为意。 栾玉堂点头,没有言语,眼下地藏堂还需要罗家去卖命,暂时不能和罗家翻脸,只能变相的敲打一番让罗家嚣张的行径得以收敛,而栾玉堂这次出关,更多为了立威,很,◆前出现,很多弟子眼下都行径霸道甚嚣尘上。 罗修明颜面扫地,当下转身离去。 “栾爷爷!” 孙白藕当下又蹦又跳的奔到栾玉堂的身前,围着栾玉堂又蹦又跳,又拽胡子又拽袖子,活脱脱一只小白兔。 蒋天工当下不禁大为头疼,太没大没小了,好歹栾爷爷也算是青州城颇具传奇色彩的一位人物。 可是栾玉堂对于孙白藕的顽皮丝毫没有介意,反倒是有些欣赏的神色,因为在青州城每个人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即便是自己的孙儿也是这般,日子一久,也就索然无味起来,那些拘束人的规矩反倒将栾玉堂周身的亲情愈推愈远,眼下反倒有些希望有着样一个‘没大没小’的孙女绕膝。 “死去孙子的罗修明跟条疯狗一样见谁咬谁,你还触他的霉头。” 栾玉堂说完朝着蒋天工一瞪眼。 蒋天工讪讪一笑,抹了抹鼻子冒出的冷汗,他虽然在青州城中号称是标杆性的纨绔,可是面对这个盐帮的帮主终究还是一个没有半点烟火气的小孩子,半点脾气都没有,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就想敲打罗家一番,吃相太难看。” 栾玉堂沉吟了一段时间,说道:“即使敲打也是你家大人敲打,你一个小辈,要是敲打罗家难免太不把罗家当盘菜了,怎么说罗家在咱们青州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吃相难看归难看,可却是整个青州城中为盐帮出力最多的一家,怎么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蒋天工欲言又止,思忖了一阵子刚想开口说话便是被栾玉堂打断。 “小子,依我猜那罗云书的死定然和你逃不了干系,是不是想借那个红裘男子的手搅混青州城的水,而后借机出来打猎?” 栾玉堂沧桑的眼神如同鹰隼一般死死的盯着蒋天工,后者被盯的有些发毛,而后讪讪点头,算是默认。 “既然被栾爷爷知道了,那我就不出手了。” “别!”老者一摆手,沉声说道,“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个青州城太过于死气沉沉,需要有人出来给它注入活力了。” 说完老者哈哈大笑,转生离去。 而蒋天工像是得到一副免死令牌一般,憨厚的笑脸下隐藏着一副狡诈的心。 这一日,罗家精锐尽出,似乎打定主意要把整个青州城翻个遍,誓要中出那个红裘男子! 由青州开始向着四野八荒辐射,搜索的范围越来越大,青州城周围数十里被掘地三尺,只为找到一名红裘。 清晨朝阳熹微,阳关不似中午那般扎眼,此刻更像是初生的婴儿那般充满活力,在青州城的小径上,一伙罗家的骑手此刻打青州城中匆匆赶扩大,骑马的这队人都是罗家的精锐,领头的骑着一匹青骢马,青州城已然被他们翻个底朝天,可是依旧没有找到红裘男子,于是把搜索的地点逐渐扩大到青州城外数十里的地方,他们也是奉命行事,罗家的老家主发话,若是找到红裘持剑男子,赏金鱼五十条,活捉或者杀死那人,赏金鱼两百,这对视财如命的盐帮弟子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诱惑力,不仅仅是罗家的手下,一些个不属于罗家的盐帮子弟也开始搜索起来。 在青州城外的一条小径上,十几号打着罗家旗号的盐帮子弟此刻正严阵以待,他们身下的烈马发出阵阵鼻响,因为对面站着一个身着火红色貂裘男子,男子体态韵朗,脸上却是戴着一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鬼脸面具,看不清面具之下的容貌,想来也是非凡英俊,十几号罗家手下手中都带着刀具,原本这些人都没有刀具,可是听说这次的红裘男子十分危险,故而罗家给这些出来搜寻的罗家子弟都配上雪亮的刀具。 几个胆小的罗家子弟此刻手心不住的发抖,因为这些大都是些新近入盐帮的小子弟,即使打打杀杀也是对上一群手无寸铁的人,对于身临险境没有什么感触,而今真正对上了路对面的那个神态倨傲,双手自然放在腰间长刀上的男子,也是心中一阵没底,原本依附盐帮的倨傲心理荡然无存。 罗家领头骑着青骢马的便是老家主的二儿子罗蕴河。 罗蕴河正是罗云书的父亲,罗修明的三个义子中的其中之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儿子被这人残杀,罗蕴河眼神猩红,面色扭曲,罗云书是他的独子,也是被罗家老家主十分看好的晚辈,更是有很大的希望成为罗家下一任家主,若是日后罗云书成为罗家家主,而他罗蕴河则是父凭子贵也能做到大权在握,可是正是这样一个前途一片光明的苗子却因为这个挨千刀的红裘男子而夭折,实在是可恨。 小径中央矗立着罗家几十骑已然把红裘男子的所有退路都堵住,一副势在必得成竹在胸的样子,这些罗家的子弟手中毫无意外都是就收受罗家恩惠而为罗家办事,此时一群人仗着人多势众心中也算是有些底。 罗蕴河伸出手来一挥,一骑便是调转马头想着青州城中奔去,显然是去通知老家主罗修明。 一人一骑转头便是冲向青州城的方向。 与此同时,一袭红裘也动了! 火红的貂裘在萧瑟秋风中宛若一只灵动的火狐儿,姜阳生右手自始至终都紧紧按在腰间的青雀剑剑柄上,几十步的距离,眨眼之间便是冲到了罗蕴河的马匹前。 罗蕴河一脸冷笑,带着疯狂的猩红眼中更是杀机毕现,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而且他也是跻身在品秩中,能力与姜阳生相仿,眼下见到姜阳生冲过来,更是扯了扯嘴角,仿佛露出獠牙一般。他自马腹处拔出一把弯刀,这种弯刀不似中原那般,弧度要更大,如同一弯月牙,雪亮的弯刀在阳光下发出森寒的光。 姜阳生神情冷峻,对于周围罗家子弟直接无视,而是直接冲到罗蕴河的马前。 罗蕴河居高临下,苍白的脸更是在这一刻泛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润出来,眼神中更是迸溅出一丝兴奋,如同手刃敌人之后的那种油然而生的欢愉,他高举手中的弯刀,轻夹胯下马腹,收到练好训练的马匹嘶鸣一声,高高跃起前蹄,精钢打造的马掌铮铮然,要踏死阻碍在眼前的障碍。 一人一马高高跃起,姜阳生相比于来说尽显单薄渺小。 一道光影晃荡,原本立在马蹄之下的红裘却是消失不见。 仅仅一瞬间,罗蕴河睁大了一双惊恐交集的眼睛,似乎见到了什么诡异到不可以常理度之的事情,他的神情骇然,有些难以想象,而后紧接着便是充满了浓浓的惊恐。 因为那一袭红裘一瞬间站在他的马头之上,居高临下俯视自己,鬼脸面具喜怒无常,更是让人心中陡升惧意。 罗蕴河惊恐之下,直接挥刀斩向红裘。 可惜红裘已然占据了先机,一双眼神透过冰冷的鬼脸面具直射而出,如同鬼魅一般冰冷无常,红裘男子俯视着他,腰间长剑一寸寸出鞘,每一寸出鞘便是带出一丝寒光,透着森寒,让人不寒而栗。 罗蕴河这一刀使出毕生的力气,一刀既出,快到不可思议,可是红裘的长剑更快,快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只觉一道寒光,闪过两者之间便是火光电石,铿锵碰撞之声如环佩清鸣,说不出的悦耳。 可是在这悦耳之声之后,罗蕴河便是发出一阵惊恐的叫声,刚才的种种自信在眼下都是荡然无存,化成了一丝丝的惧怕蔓延在心头。 他这觉得这红裘男子是恶魔,端的是诡异无常,他手中的这把上好材质锻造的弯刀却是在刚才的交锋之中自刀柄处断裂开来,这把长剑削铁如泥,好不锋利! 刀柄断痕处如镜面一般光滑,刀刃跌坠在地,发出铿锵的声音,敲击在罗蕴河的心头,好不震惊! ··· 第七十五章老穷酸

··· 罗蕴河此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即使知道这个人杀了自己的儿子也丝毫提不起反抗心理,原本仗着人多势众的那种心理被瞬间击垮,自己的所做所为像是笑话一般。 罗蕴河此刻面色铁青,脸色不知不觉间变换了数次,像是被羞辱,暗中思忖怎样脱身,显然这红裘男子与自己架下的梁子根本无解,只要自己尽量拖延时间,等到家主到了的时候便能够逃出升天。 而这时,红裘男子的长剑却是架在他脖颈之上,长剑锋利,似乎只要稍微用用力,他便会成为一具无首的尸体。 罗蕴河与姜阳生同时跻身在大周朝品秩之内的人,只不过两人有着本质的区别,罗蕴河是打小一步步按部就班走到这一步,而姜阳生却是与其不同,姜阳生剑走偏锋,是从人的尸体上面一步步走到这一步的,杀的人多了,姜阳生的骨子里面更是透着一股子杀伐之气,更准确说应该是一股子戾气。 只不过姜阳生这般不顾后果的高歌猛进会给自己留下不小的隐患,在竹海中相遇的秦失鹿便是这般与他说,若是不医治,日后定然会出现大差池。 “小子,难道你想与我们整个罗家为敌不成?” 罗蕴河面色阴沉说道,眼神中更∵,≥是涌现出一种阴鸷,眼下只要拖延时间,等到罗家老家主来到之后一切便迎刃而解。 姜阳生嘴角扯了扯,冷哂道:“不愧是父子,都这么没有脑子。你那个死去的儿子也是这般威胁我的,只不过他去了阴曹地府报到去了。” 听到罗云书的事情,罗蕴河的脸色更加难堪,只不过长剑在自己面前,容不得去反抗,反抗便是一个死字。 红裘男子依旧稳稳站在马头之上,红裘这般扎眼,周围的盐帮弟子更是噤若寒蝉,他们刚才都被红裘男子的迅疾的速度惊到了。 因为他们眼睁睁看见,这红裘男子在临近烈马之后,一只手按住马头,而后如猿猱探臂,一个翻身便是轻巧的站在马首上。 “小子,你若是就此罢手,我们罗家便与你化干戈为玉帛,而且奉你为座上宾,拜为客卿如何?” 姜阳生冷笑道:“你们罗家在青州城声名狼藉,有什么威信可言?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若是不信我,大可毒誓为凭。” 姜阳生心中知晓这罗蕴河在拖延时间,等候罗修明到来,倒时候罗修明可保他不死。 “你确信罗家老家主过来就能够保你一条狗命?” 姜阳生嘴上噙着一丝嘲讽戏谑。 究竟是罗家家主出手快,还是我手中的青雀剑快? 此时,罗修明的额头上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刚才的信誓旦旦就此烟消云散,既然这红裘男子知道了自己是在拖延时间,那么他定然有十足的把握当着罗修明的面击杀自己。 罗蕴河眼神之中终于再次浮现出一丝丝惶恐不安,他的眼神逐渐被血丝缠绕,眼神里面涌现出无尽的疯狂。 “你觉得,我会让你等到罗家那个老不死的过来救你?” “我···我···去死吧!” 罗蕴河打脚踝处摸出一把匕首,凶狠刺向姜阳生的心口。 姜阳生冷笑一声,脚下猛然使力,只见原本好端端的一匹红棕烈马被一脚践踏,顿时一股巨力在马匹的布满汗液的皮肤上面形成一道道细密的小涟漪,自上而下,逐渐传递到四肢,在这股巨力之下四腿更是应声齐齐断裂,马头狠狠砸在了地面上,尘土飞溅,登时马首脑浆迸溅,地面出现一个深坑,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罗蕴河则是被这股力道掀翻出老远,他趁机滚落了很远,想要躲开姜阳生。 可是姜阳生脚下几步便是赶到了他的身边,一顿脚,罗蕴河便是如同蹴鞠一般被踢飞出老远,一直到撞在一颗松树上这才止住,身形剧颤,大口吐血。 “小辈,好胆!” 不远处的青州城墙上,一个苍颜白发的麻衣老者,站在巍峨的城头上面怒吼一声,声音中气十足,滚滚如雷传遍四野八荒,如同在耳畔炸响。 老者怒吼一声,面色铁青,便是纵身从青州城头跃下,身上麻衣鼓鼓猎猎,老者须髯飘飞如同仙者,只不过老者脸上满是愤怒将这形象破坏殆尽。 他自打青州城上纵身跃下,身形如同大鹏展翅一般,随风扶摇而起,竟然在风中随着滑翔了好久,滑翔了大约几百米的距离之后,老者双脚着地,一瞬间用力,地面便是如同地震天灾一般晃动不停,只见他的脚下炸起一个深窝,尘土飞溅,犹如沙场黄沙飞扬。 借着这股子巨大力道,老者一个腾身便是来到姜阳生不远处。 赫然便是罗家老家主罗修明! 姜阳生见到这老者之后嘴角的冷笑更盛,手中的青雀长剑更是在罗蕴河的一声惊恐至极的喊叫声中刺下,至刺心窝,捅了个窟窿,顿时鲜血长溅。 罗蕴河一命呜呼! “好好好!” 罗修明面色阴沉的望向这红裘男子,嘴中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今日不取你性命,誓不罢休!” 罗修明沉声说道,手掌已然屈指成爪,几乎眨眼间便是闪到了姜阳生的身边,姜阳生虽然心中早已防备,但是这种速度还是超乎了他的预料,跟本躲闪不及,罗修明便是来到了自己的近前,他探出一只手按在姜阳生手中的长剑剑柄之上,骤然发力,姜阳生便是感觉一股巨力自打剑柄上传出,青雀剑更是容不得他反抗,被死死按回剑鞘中。 罗修明的另一只手则是抓在姜阳生胸口前,一发力,掌心之上一股力道传出,他想要借此按碎后者的胸口,好在姜阳生的胸前有贴身的软甲,饶是这样,罗修明这一爪的力道被卸去部分,传来十之五六,姜阳生顿时觉得胸口闷堵,好生疼痛,嗓子间腥甜涌动,一口瘀血便是长吐出来。 姜阳生被罗修明一掌击飞出老远,撞断一棵手臂粗的松树才止住颓势。 罗修明则是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身形一闪,便又近他身,此时姜阳生嘴中鲜血不断上涌,想要抽出腰间的剑,罗修明见状,冷笑一声,复又探出双爪,旧态复萌,招式跟刚才如出一辙。 一个剑客被人按住长剑不得出鞘,那便是无解的死局! 正当罗修明一只手抓在姜阳生的右手,想要断了他的手掌,一只手按在已经轻微塌陷的胸口处时,一只手掌却是自两者之间跻身进来,这只手掌掌纹密布,皲裂的皮肤之上沟壑纵横,更是如同干瘪的腊肉,皮糙的很。 这只手掌轻轻一震,便是直接震开了罗修明已然要发力的手掌,而后提起姜阳生的衣领,随意丢在身后。 罗修明见到一只手掌悄无声息的探在自己身前,心中更是大惑不解,谁知这手掌之上劲力不小,一震便是震散了自己暗中凝聚的力道。 罗修明当下心中生异,更是探出一爪与其对拼一掌,谁知这次掌法劲力十足,显然那人也出力全力,可自己一击之下吃了不小的亏,身形噔噔噔的倒退出几步。 罗修明顶住身形,却是瞧见了一个两鬓斑白的儒雅老生站在自己的面前,老生背后背着一个年久长远到泛黄的书箱,余下的一只手拿着一方油腻的头巾。 老生相貌儒雅,可是却扮相邋遢异常,身上的青布衫似乎很久没有换洗了,已经变成了灰色,而且上面满是油腻,手中的头巾也是油腻泛黄,被蠹虫啃噬的千疮百孔,显然有些时日没有清洗了。 老生一掌震退罗修明,也没有再次追击,而是挡在姜阳生的面前,面色无喜无忧。 罗修明被这老生一掌震退,神色满是骇然,当下看清楚来人容貌之后更是心中怒火焚烧。 他面色铁青,冷声道:“老穷酸,你想要怎样?” 横插一脚的老书生,瞥了一眼罗修明,温声说道,“造化弄人,罗修明,此子在青州城你杀不得。” 老穷酸说话一板一眼真色道。 罗修明听完之后,面色便是更加阴沉,他低声吼道:“老穷酸,你知不知道他杀了我的义子和孙儿!” 老穷酸语气依旧是不温不火,“我只要他不死就行,为了我的徒弟,在这青州城中他死不得。” “你是执意要与我作对了?” “非也,只是我们本着不同的目的而来。” 罗修明当下怒从心头起,连丧两个子孙,本来了罗家在青州城中便是地位不稳固,这件事后必定会让罗家元气大伤,不复盛事,若是眼下不杀了这个祸首,只会让罗家的地位雪上加霜,在盐帮难以服众地位不稳,日后在青州城再无立锥之地,被人拿捏为话柄贻笑大方。 “老穷酸,虽然也不知道这几年闭关不出你的本事较之先前长进了没有,今日罗某人便是讨教一二。” 老生则是浑不在意,当下探出手,将手中的头巾随意掖进怀里,自语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既然天意如此,何苦执意挣扎。” ··· 第七十六章武夫做学问,书生学武艺

··· 罗修明面色愈发难看,天意难违?难道说自己的子孙死去是天意? 当下便是沉声道:“老穷酸,你说说天意难违是什么意思,若是不解释清楚休怪罗某人今日新仇旧账与你清算一番。” 老穷酸自然没有理会罗修明的恫吓,而是转身面对姜阳生,一脸温图图的样子,说道:“塞上风思雨,城中兄弟情,俗话说得好,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混江湖也是这般,蝇营狗苟之辈太多了,只求一两个交心的朋友便可。” 姜阳生不置可否,只是他的打心眼对于书生一直没有什么好感,故而心中牵连,对这个老书生也没有丝毫的好感。 当年在赤帝城外的那袭白衫书生更是在姜阳生的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更别说是当年在牛击谷阻击姜贷的那个负笈书生,天下寒门士子千千万,自然良莠不齐,姜阳生对此委实是有些头疼,姜贷统御北莱这些年,最怕的有两件事情,一个是武夫做学问,一个是书生学武艺,这两个绝对是头号大患,防患于未然。 老生自顾的说道:“我这也算是破例了,江湖事情江湖了,你与罗家之间本是生死恩怨,老穷酸我架不住别人央求,只能插手这件事情了。” 姜阳生点头,虽然n,¢不明白其中的具体情况,可是心中却了然,不知是谁求着老书生过来相助自己。 “收个弟子不容易啊,别家都是徒弟求着师父收他做弟子,到我老穷酸这里反着来。” 说罢,老书生哈哈大笑一番,舒畅说道:“值了值了,本来以为这身本事随着我一齐入土,好在收了个愚笨的弟子能够传下衣钵,不枉我的一身武学无处传。” 姜阳生不言语,他并不清楚老书生在自言自语什么。 远处,罗修明面色铁青,阴沉到了极点,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他沉声说道:“老穷酸,我闭关之前我们便是旗鼓相当,我倒要看看几年过去了,你到底有没有长进!” 老书生,这才转身瞧去罗修明处,笑吟吟道:“七八年前难道我真的如同你说的那般旗鼓相当?” 书生的笑意在很多人的眼中多半有着阴沉的味道。 罗修明听完,面色羞红,冷哼道:“你身手高低难道不自知?” “老穷酸我这辈子什么都自知,唯独在武功上面没有自知之明,七八年前的你罗修明打不过我,即便是今日,你也不行。” “恬不知耻。真以为你跻身一品的境界了?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我闭关所得。” 罗修明耻笑道,言罢,屈指成爪,奔向老穷酸。 “歪门邪道,这种旁门东西本就是杀身之由,即便是借此更上一层楼又能怎样?终究是进不去那天门。”老穷酸平静说道。 他见到罗修明的十指之间,一股股青紫色的血线沿着手指不断攀岩而上,最后附着在指尖之上凝聚,片刻之间他的双手则是泛着一股紫青色。 罗修明的这身功夫在其闭关时间中可谓是一日千里,可是终究以伤天害理换来的,在境界上一日千里,可是在心境上一落千丈,一日不如一日。 罗修明的手掌很快便是抵达老书生的面前,手指上面指甲隐隐间散发着青黑之色,罡风所致,虎啸作响,想来这指甲便是老书生口中所说的旁门邪道所练就而成。 老书生面色不改,即使罗修明身形如鹏长袖飘荡奔过来,也丝毫不在意,罗修明的手掌递过来,却是在老书生的面前陡然转变,转而直奔姜阳生而去,这一爪十分凌厉,爪上罡风凌厉呼啸,青筋凸起,若是被抓到,非死即残。 老书生冷哼一声,一掌则是递出,手掌快于闪电,如同一尾无骨游蛇探出水面,老书生手掌后发先至,转瞬之间便是来到了姜阳生的面前。 “老穷酸,是不是圣贤书读多了,连带着出掌都缠绵无力?” 罗修明当下冷笑,出言讥讽,老书生则是不为所动,手掌递出的时候,绵若无骨。 老书生探手挡住了罗修明的一爪,两人铿锵撞在一处,老书生脚下如同生根一般,稳若泰山,袖口随着剧震不断翻飞,罗修明则是面带眼神阴鸷,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在他看来,这两年自己的修外一日千里,早就把这老穷酸甩出十万八千里了,他以为第一次交手自己的是托大,故而吃了小亏,谁知道这一次交手以后才豁然发现老穷酸这几年也是功力大增,丝毫不弱于自己。 当下罗修明便是在心中盘算一番,心道:老穷酸想来是收人所托要保住这红裘小辈,而且以老穷酸的手腕,自己毫无机会可言,眼下只能暂时收手,先行稳住罗家大势再杀他不迟。 “小辈,别以为老穷酸保你暂且不死,你就能安然无恙,你踏出青州城之时,便是死期!” 罗修明咬牙切齿道。 “老穷酸,今日之事罗某铭记于心,日后定然与你清算。” “随时恭候便是。” 老书生笑了笑,混不在意罗修明的威胁。 罗修明挥袖离去,身形如同一只大鹏,乘风而起,扬言道只要红裘男子一日不死,罗修明一日不罢休。 ··· 罗修明走了之后,老穷酸背着那个泛黄的书箱缓步走回青州城,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姜阳生心中则是则是叹息一声,隐隐间有些担忧,在青州城中的这件事情如今一发不可收拾,姜阳生自己倒没有多大的顾虑,大不了一走了之,可是陆潘还在青州,若是发疯中的罗家借此对陆潘下手,这是姜阳生万万不希望见到的事情,同时,姜阳生心中则是冷笑,蒋天工真是一手好打算,既借着自己的手搅乱了罗家,而后乘机搅乱青州的浑水,最后蒋家出来收场,坐收渔翁之利,真是好打算啊! 刚走进青州城门处,便是见到了已然换下红袍的蒋天工,蒋天工似乎早就料到姜阳生不会死在罗修明的手上,见到姜阳生之后便是快步走来,神色肃穆道:“姜兄弟真是爽朗之辈,做事情不拖泥带水。” 言语之中不无奉承虚假之意。 姜阳生当下心中冷笑一番,表明上却是平静道:“罗云书本就该死,即便不为我那兄弟永除后患,便是冲着他们罗家软禁这些苦力的份上也该死了。” 蒋天工点头,“青州城本就是一个天下贩夫走卒云集的地方,不似北莱其他城池那般清静,青州城的水太浑浊,情谊良心什么的在青州城这处不太受用,实打实的利益才是所有人最关心的,姜兄弟能够为苦力们着想,便是有心怀天下的胸襟,让蒋某人好生佩服。” “什么心怀天下啊,只不过是见过的东西多了,也就优柔寡断起来罢了,只是在下心中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阳生坦然道。 “姜兄弟有话就问,若是蒋家能够帮得上忙的,定然不退推辞。” “罗家在武召县豢养苦力的事情,既然在青州城中是公开的秘密为什么知道如今才会告知天下?” 蒋天工叹息一声,苦涩道:“这其中的隐情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说清楚的,姜兄,不若我们去‘满江红’上一叙。” 姜阳生点头,两人随后来到了‘满江红’酒楼之上。 “当下的盐帮势力关系错综复杂,若是肃清的话,必定会牵连出一群高官厚禄之人,盐帮中有些地位威望的人之间也是有着利益的牵连,而罗家则是在青州城中家业最大的一户,罗家手底下便是笼络了盐帮一百多口弟子,若是罗家平白无故的倒下了,盐帮便会元气大伤,到时候谁都得不到好处。” 蒋天工如是说道。 “难道栾玉堂对此也视而不见?” “其实这也不怪栾帮主,栾帮主不打压罗家是因为罗家可以算是盐帮的元老,罗家老家主是最早跟随栾帮主建立盐帮的老人了,于情于理,栾帮主都不会跟罗家撕破脸皮。只不过最近这些年罗家老家主闭关不出,他的几个义子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吃相难看不说,还屡次触及底线,蒋家身为盐帮里面的家族,虽然这些年防止罗家壮大暗中打压罗家人的仕途,可是只要罗修明一日不死,蒋家的这些手段便是不能走上明面,只能背地里面偷摸做。” “这便是你找一个外人搅乱浑水的原因?” 姜阳生质问道。 蒋天工苦笑一声,解释道:“知道姜兄弟不能释怀这件事情,若是我过多解释也不能清楚,但是归根结底这趟浑水自然不能是青州城中的势力来搅浑,谁来做便是把自己推向了不仁不义的地步。” “我这样做难道就仁义了?” 蒋天工的眼神出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慌张,连忙解释道:“姜兄弟你自然不同了。” “怎么说?” 姜阳生面色逐渐冷静下来,他先前小瞧了这个蒋天工,或许当天在‘满江红’跟罗云书的那次摩擦便是蒋天工的有意安排,目的是为了让姜阳生和罗云书生出怨恨,而老老实实的陆潘反倒成了其中的那个牵引。 ··· 第七十七章高足

··· 姜阳生小觑了这个青州城世家子的底线了。 如此一来的话,这个蒋天工的城府当真是深不可测,堪称阴险到了极点。 “既然眼下挑明了罗家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那我们蒋家便会把罗家打入万劫不复,这点还是可以做到,完全垮下的罗家还能威胁到姜兄?换言之,既然蒋家打定主意把你拉进这趟浑水,想来也有万全之策保住你,这点姜兄放心便是。” 姜阳生没有言语,而是面色沉静的在思考其中利弊,若是自己还好,大不了一走了之,可是陆潘怎么办? 姜阳生打定主意回去劝陆潘离开青州城,因为以陆潘的心机和城府在青州城中根本站不住脚跟,保不齐哪天就被人当刀子使。 “既然天工兄弟发话了,我自然没有不信的道理。眼下杀了罗云书,那么以后便看你们蒋家是怎么收场的了?想来以后没有我的戏份了,我能做到的便是看你们蒋家怎么做好善后,报酬什么的就算了。” 蒋天工听完之后,则是笑了笑,摇头道:“姜兄没你想的这么简单,想要收场,罗修明目前还是一大障碍,这个人目前还要靠姜兄拖延住。” 姜阳生听后,心中一沉,语气冷淡说:“你们蒋-□,↗家的如意算盘是不是打的太完美了?想要做空手套白狼的买卖不成?” “姜兄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眼下对付罗家是我们共同的事情,况且这罗修明若是不除,日后也定然会找姜兄你清算,到时候姜兄弟你大可远走高飞,可若是罗修明找那个陆潘兄弟清算呢,那姜兄弟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反倒是连累了陆潘。” 蒋天工摩挲起眼前的紫砂壶,顺便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一双眼睛的盯着姜阳生笑眯眯说道,言语则是**裸的威胁。 姜阳生当下面色一沉,有些恼怒,这个蒋天工做事情太没有底线,并且把陆潘作为威胁自己的筹码,这让姜阳生很是反感,他的心中出现了浓郁的杀机,因为蒋天工只要活下来终究是个祸患。 “天工兄弟真会做买卖,不仅仅想坐收渔翁之利,强买强卖也是这般熟稔。” 姜阳生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哈哈,过奖了,咱们兄弟之间的买卖还要做很久呢,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蒋天工此时已经完全没有掩饰的必要了,于是撕开罪恶的嘴脸跟姜阳生坦诚相见。 见到姜阳生一步步走下楼去的时候,蒋天工的嘴角更是扯出一丝阴险的弧度,低声笑道:“这笔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还真划算啊。” 不时,天真烂漫性子活泼的孙白藕自楼下上来,见到蒋天工拧着他的胳膊问道:“又再想什么坏事?” “刚才和姜兄弟谈了一笔买卖,心中高兴。” 说罢,蒋天工摸了摸孙白藕的头,这妮子也信以为真,吐了吐舌头,说道:“真搞不懂你们男人间所谓的兄弟情义。” “还是搞不懂的好啊。” ··· 姜阳生心情不是很好,虽然早已料到这个蒋天工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没有想到依旧是小觑了他,看低了他的阴沉和奸诈,同样看低了他的底线。 回到陆潘的住处,陆潘去了盐帮做事,只有等到晚上才能回来,闲来无事,姜阳生独自坐在陆潘家门口,陆潘家地处偏僻的地域,视线所及之处,视野开阔,天色逐渐灰暗,远处平畴千里,稀稀拉拉的人家坐落在平原上,炊烟袅袅升腾而起,簌而消散于清风之中,毫不宁静。 越是这种时候越让人心中怅然,这个命途多舛的北莱二世子在这种时候难免的心中宁静下来,对着远处安宁祥和的画面怔怔发呆。 一抹青山黛云披! 月亮逐渐升起,月华高照,远处的农家已然灯火阑珊,星垂平野阔,月华高撒,地面一片惨白。 坐在颓圮墙头怔怔出神的姜阳生,远处群山原野隐匿在西天落下的漆黑天幕后,很远的人家中传来依稀的犬吠声,声音稀稀落落,悠扬传远,这种声音让姜阳生感到心中骤然一暖,不禁想起了当年了老孔一走闯荡的点点滴滴,那些岁月如同陈年的老酒,被窖藏在姜阳生的记忆里面。时不时拿出来品咋一番才觉得那一万六千里原来都是苦中作乐,同时也觉得庆幸,好在有老孔这个话不多却忠心的老仆人陪着自己,不然这遥远的路途该有多烦闷啊。 远处世界一片幽静,甚至连入秋的膝盖高的青色麦田都如一潭死水没有丝毫起伏,万籁俱寂,连同风声都没有了,姜阳生只觉得天宇骤然安宁下来,心旷神怡,浑身万千毛孔舒张,对于周围事物的敏感度陡然提高,甚至连远处麦田里面没有蛰伏的虫子细碎的声音都细致入微。 此时他的心神沉敛,宛若一汪湖水,静谧异常,只觉得周围一切事物都清晰明朗起来。 树木花草枯萎所带来的凝寂,尘埃落定后轻微响动,将要蛰伏起来的虫子参差爬动带出的声响,远处秋麦生长的勃勃生机都纤毫毕现的呈现在他的脑海里面,这个世界仿佛都在自己的身边,什么事情都逃不过自己敏锐的察觉。 猛然回头,却是发现身后一道原本晦涩的气息陡然强盛起来,紧接着一道身影带着一片雪亮的刀芒冲来,这道身影带着凛冽的刀气逼近,身形模糊,十分迅疾。 姜阳生嘴角划出一丝冷笑,身后刀芒却是逼近而来,阴森恐怖,待到刀芒逼近,姜阳生猛然拔出腰间青雀,挥手反撩,青雀剑便是和那长刀碰撞在一处,声音铿锵,在寂静中十分清脆。 那道黑色的影子在夜色中如同鬼魅,一击不成则是消退在黑夜里。 敌明我暗。 姜阳生处于完全的被动中,那道身影动作迅疾,显然不是一般的江湖人,自然也不会是青州盐帮的人,思来想去,姜阳生则是心中冷笑不止。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本以为离开梁蒲县便是隔断了一切联系,没有想到‘酆门’还是追来索命了。 姜阳生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温沉要舍弃自己的这个卒子,难道是受人指使?既然是受人指使,这指示之人会是谁?北莱城中知道自己的假死讯息的人慢打满算也就为数不多的几个而已,姜贷假子淳于锋?还是姜诸儿,亦或者摘星楼上的几位守楼人?想来也就这几人能够透露自己的行踪。思来想去姜阳生没有头绪,因为这些人都有可能。 那‘酆门’的谍子便是再次找寻到了自己,姜阳生想想都觉得好笑,‘酆门’是自家的情报暗杀机构,没有想到自己如今反倒被自家的杀手追杀。 那个身形收敛气息的能力不俗,姜阳生完全眼下完全处于被动,被人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制肘于人,姜阳生感觉有力没出使,即便是出剑也是如击打在棉花一般瘫软无力。 很快,那个消失在了黑夜中的身影再次动了,他的动作十分迅疾,姜阳生只感觉左侧身边传来一阵风声徐急,一道身形便是置身在自己面前,他面部模糊,瞧不清楚容貌,眼神在夜色中却是异常犀利,雪亮的刀芒在漆黑中十分刺眼。 姜阳生本能的持剑对上,只觉这刀力道不俗,手头不禁一沉,青雀挽出一个剑花,卸去大半的力道,而后想要欺身而进,殊不知这人依旧是一击不成全身而退,做起了缩头乌龟,隐身在黑夜中,这让姜阳生心中很是窝火。 这个刺客丝毫没有乘胜追击的意图,即便是姜阳生多么颓势依旧是没有多贪一丝,不温不火,他想要耗尽姜阳生的耐心和精气神。 姜阳生虽然置身在危险境地,可是依旧保持着镇定的心理,丝毫没有焦躁,他知道,若是自己率先失去信心,那么离死亡便是越近一步,他在慢慢摸清这个无名刺客的活动规律,寻找破绽,而后施展凌厉一击。 可惜这个刺客每次都是一瞬间的交锋,转瞬之间便是消失在夜色中隐匿气息。 姜阳生提高自己的警觉性,全身的精气神提升到了一种极致,时刻对周围的动静保持着察觉,只要风吹草顶便是凌厉出手,让自己从完全的被动地位走出来。 可是这人的隐匿手段太高明了,显然在‘酆门’不是普通的鬼卒那么简单的,或许是某个大能的高足,被当作顶尖谍子重点培养。 突然,一道雪亮的刀芒划破夜色,如同割破天幕一般瞬间降临到了姜阳生的面前,直逼面庞。 姜阳生狼狈躲闪,面对着人鬼魅般的身法有些捉襟见肘,仓促应对间脚下步伐显得有些凌乱,让这人出手愈发凌厉迅速,显然是想要痛打落水狗,不给姜阳生喘息的机会。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个刺客显然深谙此道,面对姜阳生却从来不乘胜追击,只是把现身出刀的次数变多了而已,每一次现身出刀一次,不多不少,不急不恼,想要活活耗死姜阳生。 这般下去迟早是会被消耗死的,姜阳生心道,坚持的时间越长,对自己越不利,必须寻找机会凌厉出手。 ··· 第七十八章天人合一

··· 心思转想之间,一道森寒的刀芒复又出现在自己的周围,姜阳生只觉得面前一道黑影晃动,堪堪递出青雀剑阻挡,却是发现青雀与刀的交接处传来一股巨力自青雀之上传到自己的手腕处,巨力涌至,柔韧性极佳的青雀被折成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弧度,姜阳生脚下跌退几步,身形也是不断摇晃。 顶住身形之后,姜阳生则是心中苦思应对之法,眼下深处黑幕之下,视觉受阻,毫无作用,心头一动,当下闭上双眼,仅以两耳代目,闭眼瞬间,只觉双耳对于周围的事物愈发敏感,仿佛回到了刚才那种心旷神怡的空灵感觉。 天地本源于一气,凡万物皆系于同气连枝。 言天者求之本,言地者求之位,言人者求之气交。 姜阳生之感觉有一股气流在自己耳目中流淌,升降出入,阖辟往来,事物在漆黑的夜色中也分外清洗,凡是世间的一切有形之质在这种状态之下都无所遁形。 这便是心与天交的‘天人合一’心境,对于周围一切与‘气’相连的事物都愈发敏感,当置身在‘天人合一’境界时候己身气机与天地之间气同连枝,仿若置身在空灵之境。 姜阳生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刚才他故意卖了个破绽,●∫,︽以自己没有防备的后背作为诱饵,借此引诱刺客现身,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即便是有软甲护体,可是那件软甲面对这凌厉至极的刀芒也不能将力道完全卸去,一旦着道便十分危险。 可是为了引蛇出洞,使得刺客现身,姜阳生不得不冒险。 刀芒刹那间临近,姜阳生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后背处传来的阵阵阴冷的刀风,刀风中带着凌冽的杀气流转,想来这柄刀的主人手刃了不少敌人,故而才会使得这柄刀有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杀气。 禁闭双目,一只手自然按在剑柄上,姜阳生的呼吸极富有规律,气息吐纳之间,更是有一股股浊气吐出,一股股清气涌进鼻息之间,他认真感受刺客的凌厉刀风,很快便是判断出了他的出刀轨迹,按在长剑柄末端的右手不断摩挲刀鞘,等待做好的出手时机。 那道形影模糊的刺客见状,嘴角更是噙着一丝冷笑,殊不知背对着他的人嘴角的冷笑更甚。 姜阳生待到刀芒临近,豁然转身,手中的青雀猛然劈出,青雀剑宛若一枚流矢切断了一片黑夜,雪亮的剑芒闪过漆黑的夜空,如同一道银河自九天而来。 那名刺客明显楞了一下,眼中掩饰不住的惊骇,自己师承最好的刺杀身法,这门身法对于气息的隐匿尤为重视,除非是一品境界沟通天地气数的高手之外,任谁都难以琢磨出其中规律,不成想却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失策,他慌乱之中瞧自身气机泄露愈发严重,当下便是本尊便是被姜阳生锁定,长剑直刺而来。 刺客本来便是处于敌暗我明下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出作用,这名刺客被姜阳生一击击溃,气势便是一落千丈,他刀芒受阻,身形一顿,便是转身想要隐匿在黑夜中,姜阳生冷笑不止,既然现出真身,便是留下来吧! 他一剑截断了后者的去路,紧接着凌厉的一剑复又递出。 功夫相差无几的两人捉对厮杀本来就是对心态和心境的一种考验,起初姜阳生一直受制于人也是这个道理,眼下抓住机会自然不会给这人东山再起的机会,当下急奔过去,一剑刺向心窝。 这次可眼神凌厉异常,眼眸子在黑夜中如同鹰犬一般闪闪发光,周围的一切都瞧得分外清晰,姜阳生心中生异,这人非比寻常,想来也是‘酆门’中的奇人异士。 在‘酆门’里面存在很多为北莱王府效力的奇人异士,比如堪舆先生,望气士,巫蛊士等,而这人显然是天赋异禀,有着不同于常人的五官和能力,想来比起常人也是更加敏锐。 那刺客一双奇异眸子看见姜阳生长剑刺来,当下在地面上翻身滚出老远,避开这一剑,然后挺身而起,想要遁进黑夜中,黑夜是他的保护色,只要容身进黑色中,他便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他太过于自信了。 刺客去路被阻断了,那袭红裘一个瞬身,瞬间便是来到了他的身边,两人咫尺之间,几乎贴在一起,身形模糊的刺客猛然抬头,却是瞧见这个红裘男子面色阴沉的笑着,像极了十八层地狱里面的索命阎王,明明是笑却让他瞬间感到如坠冰窟,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子惧怕,胆寒到了极点。 刺客一旦暴露了自己逃命的机会几乎很少,从小培养注重出其不意刺杀的他们正面硬拼的本事一塌糊涂,即便是同水平的刺客姜阳生也能一个照面击杀他们,不是他自信,而是刺客的正面厮杀太弱。 见到红裘男子欺身而来,那名身形模糊不定的刺客一咬牙,当下便是一横心,猛力掷出手中的短刀,借着姜阳生应付短刀分身之际,飞退,容身在漆黑的夜色中。 姜阳生呵呵一笑,他任由这个刺客遁走,丝毫不在意他眼下是否能够依仗夜色再次袭杀自己,因为他眼下已经不足为惧了,心境达到了‘天人合一’下次他欺身而进的时候便是死期,以耳代目,在黑夜中又有何惧! 眼下形势逆转,猫鼠的角色倒置。 那名刺客消失在夜色中,姜阳生紧闭自己的双眼,而后嘴角噙着冷笑,仔细感受着周遭的事物。 果然没走,还在寻找机会想要袭杀自己。 当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姜阳生当下盘腿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横剑腿上,眼下自己刚刚一进‘天人合一’还没来得及感受天人视角,眼下便是放下心来感受周围的食物。 以耳代目,周围的事物即便是在黑夜中也能够了解的十分透彻,纤毫毕现,可是这种感觉仅仅是局限在自己周身不远的距离,一旦距离过远便是会让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许久之后,姜阳生这才睁开眼,当下一叹,自己的这个‘天人合一’境界终究不是完美的,甚至只能说根本不是‘天人合一’只是在作用上与其相仿罢了。 天意与人事的交相感应。 姜阳生这根本算不得‘天人合一’,心境修行比起武力修行更加困难,甚至一些纳气合神的神仙都不曾跻身在‘天人合一’境界,可见心境修行多么困难,而姜阳生能够做到这些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结合在一起催生的产物而已,他的伪‘天人合一’与真正的‘天人合一’跟本没有可比性。 姜阳生起身,微微一笑,当下对于自己的伪‘天人合一’有所了解,闭目之后,便是发现了隐匿在不远处的那名‘酆门’刺客。 这刺客隐匿气息的法门独特,像是胎息,又像是一种返璞归真的特殊技法,能够把自己的气息减弱到一种常人难以发现的极致,借此法门,即便是身临寻常高手的身旁都难以被发现。 姜阳生临近这刺客的隐匿之地,探出手,便是从阴暗中一把拽出一道身影,将其狠狠掷在地上,那人被姜阳生掷出在地面上骨碌爬了一圈,而后再消失在了夜色中。 “还不走,我的耐心用没了。”姜阳生自言自语道。 ‘酆门’本来就是北莱王府的私家组织,姜阳生不杀这刺客也是心存爱才之心,想要他知难而退,这等奇人异士,留他一条性命,日后想来也会为北莱做出不少突出的功绩,只是他没有想到屡次三番袭杀不成,这人还不走,竟然还隐匿在自己身畔,想要寻找再次出手的机会。 语罢,他伸手探进身前的一处阴暗中,再次把这执迷不悟的刺客揪出来,只不过这次没有把他掷在远处,而是紧紧地禁锢他的脖子。 姜阳生一只手抓住拎起这名刺客像是拎起一只小鸡仔,凑近脸,看清楚他的容貌,是一个长相寻常的年轻小伙子,此时被仅仅扼住喉咙,面色涨红,逐渐开始泛着紫色,他说不出话,眼神却是十分怨毒。 “北莱是多么需要你们这种异人啊,原本我是给过你多次机会了,可惜你不好好珍惜,即便是效忠‘酆门’死士也不能明知必死而做无为的牺牲,这辈子除了性命之外还有什么值钱呢。” 那人面色涨红,脖子被姜阳生狠狠卡住难以动弹,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神之中当听到‘酆门’两个字的时候绽放出一种病态的神采。 姜阳生见到他奇异眼眸里面的这抹神采之后心中则是十分佩服‘酆门’对于谍子的调教,在这些谍子的心中,‘酆门’便是他们的最高信仰,甚至比起北莱都犹有过之,这使得手下的谍子即便是死也心甘情愿,如飞蛾扑火一般前赴后继死去。 不得不说‘酆门’承载先帝的情报机构‘天网’的基础上开拓创新,把情报机构发展了一种更高的巅峰。 或许在百年后,千年后,让人记住北莱的不是雄甲一方的水师,也不是气吞万里如虎的五十万北莱铁骑,而是被北莱的情报组织‘酆门’。 说罢,姜阳生也不顾这刺客眼神中的疑惑不解,手下当即用力,只听‘嘎巴’一声,这名刺客脖子便是歪斜,已然丧命。 ··· 第七十九章 雄未央

··· 姜阳生随意把这具尸体扔向远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是觉得这‘酆门’的谍子死的有些不值,没有死在北莱以外的疆土上,也没有死在周朝的谍子手里,最终却死在他们忠心耿耿誓死效忠的北莱二世子的手下,算不上悲惨凄厉却又有些滑稽。 这本就是个混乱的世道,街面上存在一两具尸体多数青州城之人已然见怪不怪了,在青州城中死上一两个无关痛痒的小角色在青州人眼中就跟吃喝拉撒一样习以为常。 杀了谍子之后的姜阳生则是站在原地许久,身边清风徐徐,天上月朗星稀万里无云,甚至连同远处的群山都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不时,陆潘沿着小径回家。 见到姜阳生之后便是兴高采烈庆幸一番,因为他对先前罗家搜寻红裘男子的事情有所耳闻,一整天心中牵挂姜阳生的安危,生怕自己兄弟被罗家老家主伤害到,此时见到姜阳生安然无恙,不禁高兴万分。 “阳生,我去求了二供奉前去帮你,不知道二供奉有没有帮到你。” 姜阳生心下八九分了然,当下便是问陆潘那个二供奉什么打扮,,陆潘所说的赫然便是那个在青州城郊外救自己的邋遢书生。 这个所谓的盐帮二供奉行踪诡秘,在青州城远近闻名,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个二供奉喜欢狎妓之后劝娼从良,几乎青州城周围大小青楼妓院里面的妓.女大都数都曾被这表面斯文儒雅不修边幅的老书生劝说过,这些女的原本都是身不由己而委身在青楼中,强颜欢笑的背后却是一把把心酸的泪水。 一些个妓.女都心生无奈,若是不敢这一行谁来养自己? 偏偏这盐帮赫赫有名的二供奉大手一挥,豪放道:我来养! 于是在青州城中二供奉不大不小的宅院里面居住着十几名沦落在江湖的失足女。这件事情一直被青州人津津乐道,知晓二供奉满身酸腐气的人则是嗤之以鼻,对此极为不屑。 可是他终究是在盐帮位高权重的几人之一,而传闻这名字叫做雄未央的盐帮二供奉功夫更是深不可测,多少年来都没有人能够见到他出手,可是虽然二供奉为人放.荡不羁,可是一直以来没有做出过什么败坏名声的事情出来,即便是每周造访一次青楼,可是青楼里面的姑娘们对于这个邋遢到无底限的老穷酸分外敬重,除了在床第之上畅谈人生之外,在床第之下也是相谈甚欢,因此当下青州妓.女圈子里面则是传言这邋遢书生多么放.荡不羁,有人说雄未央的诗赋很好,有人说雄未央的字迹龙飞凤舞,总之在青州妓.女的眼中,这个邋遢书生即便也是经常出入青楼的嫖客,可是与那些肥腻心中恶心的官员有些本质的区别。 因为在当下这个社会中,人们对于妓.女的看法有失偏颇,妓.女在嫖客的眼中根本没有任何地位可言,充其量就是发泄的工具罢了,故而在妓.女的世界里面出现了一个能够真正把她们当作平等人看待的人的时候,即便这个人扮相再邋遢也无所谓。 毫无疑问,盐帮的二供奉雄未央即便在外声名狼藉,可是在妓.女的眼中却称的上是德高望重。 “你怎么求到他的?” 姜阳生转念一想,以陆潘在盐帮中的地位,想要接触到供奉这种位高权重的人谈很容易,想来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二供奉是盐帮中唯一看得起我的人,以前别人都骂我是个笨蛋,在盐帮中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起我,唯独只有二供奉看得起我,第一次见到我就说要收我做徒弟,二供奉说我的天赋虽然不高可是却十分适合他的功夫。” 陆潘赧颜一笑。 “哦?”还有这等好事不成? 姜阳生眉头一挑,他沉吟了一段时间,可是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这个盐帮煊赫地位的二供奉想要说陆潘为徒弟,陆潘在习武一途上的根骨他最是清楚不过了,甚至可以说是天赋糟糕的一塌糊涂,那个雄未央根本没有必要收这样一个弟子,除非他另有所图。 于是皱眉问道:“他要你答应为他做什么?” 陆潘疑惑的摇了摇头,有些茫然道:“二供奉以前门下根本没有弟子,后来一直想要收我入门下,只不过,姜软蛋,你也知道我的天赋的,我笨到不行,不像你这样什么东西一学就懂,我不想耽误二供奉的时间,所以就一直没有答应他。” 姜阳生苦笑一声,心中感觉一阵温暖。 “别妄自菲薄,我有一位师父曾经说过,在求道一途上,天赋永远是排在第二位的,没有什么比一颗坚韧不拔的道心更重要的了。” 姜阳生看到陆潘的妄自菲薄之后当下便是安慰道。 “姜软蛋,你也是知道的,我的志向不在江湖,即便是这个江湖在花哨,我能够在这个江湖上闯荡出再大名声对于我贫困的家也是于事无补。” 姜阳生叹息一声,陆潘不是财迷心窍,不是对敛财的疯狂渴望,而是二十几年来的穷困潦倒把他逼疯了,这些年被剥削压榨的陆潘迫切的想要翻身,这几年因为父亲是逃兵的事实让陆潘受到了几多冷落,而又有多少人在意他这样一个注定籍籍无名的寻常人?而他只不过是想要让那些势力的亲戚们知道他陆潘不是一事无成,他也能在盐帮中混的风生水起。 仅仅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而已,可是对于陆潘来说却是堵在胸口的一口闷气。 “真是难为你了。” 姜阳生无话可说,沉重的拍了拍陆潘的肩膀。 这个原本打定主意一辈子不踏进江湖浑水的陆潘这次因为自己被拉进了这潭江湖泥淖中,姜阳生心头愧色。 因为江湖险恶,人心无常,陆潘的心性注定不会平坦,那时候没有姜阳生在身边的陆潘又会怎样面对? 这些都不得而知。 “哎,咱们之间你还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只不过这次是我主动要跟二供奉做徒弟了。以前我就跟二供奉说我自己天生愚笨,恐怕学不好惹他生气,现在即便是天生愚钝也要硬着头皮去学了,只怕最后还是让二供奉失望。” “别这么气馁,你想想,那个雄未央在你心中是什么样形象?” “是个高深莫测的高手,除了爱去青楼之外。” “既然雄未央在你心中是个高手,你说他还会看走眼?” 姜阳生笑着安慰陆潘。 “姜软蛋,你说的也对,以前二供奉就跟我说他的道法重在悟性,跟天赋没有多大的关系,他说这道法可能十几年没有起色止步不前,可能一朝悟道登临顶峰,二供奉还说行百里者半九十,学武一途最忌讳的便是半途而废,他认为我有一股子冲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姜阳生点头,修道太过于枯燥无味,想想那些枯坐在寺庙碑林中数十年的入定老僧就觉得恐惧,这些所谓的六个清静无欲无念的和尚真的一心求道别无他求。 “既然他说你适合他的道法那么就要相信你自己的能够走下去。” 陆潘点头,神情坚毅。 ··· 青州古城,在二十几年前的那场春秋不义战中险些被屠城而遭受灭顶之灾,原本的数丈高的城墙在战火中坍圮了大半,新青州城则是在那一片废墟中修葺起来的,新建的青州城城墙更为坚固,在原有高度之上愣是拔高两丈有余,另外新增加了四座箭楼,数百箭垛,使得新青州城愈发坚不可摧。 而新青州城更是叫嚣着能够挡住东进的十万铁器,暂且不说这些话有多少的可信度,青州城百里之内则是驻扎着北莱的一万重甲骑兵。这一万北莱精锐重骑才是北莱真正的底气,这些重骑都是靠着真金白银一点点砸出来的,一旦战事兴起,这一万重骑便是死守青州城,扼制大军东进。 所谓的大军东进其实在明眼人眼中再清楚不过了,齐鲁州四面环海,除了西部和苍梧郡和京城相连,再无其他疆土,因此很多大周朝所谓的骨鲠忠臣便是谏言姜贷狼子野心其心可诛,当然这些所谓的庙堂阴风刮过一阵子之后便是主动偃旗息鼓。 因为大周朝天子对此置若罔闻。 天色难看的早晨,青州城都显得十分压抑,原本早早就人头攒动的主城道此时也十分冷清。 当青州城那扇极为沉重的红松木制作的城门也是在数十位精壮戍城将士推动下缓缓大开! 护城河上的吊桥重重砸下。 城门是由辽东地区红松木为材料,上包裹一层铜皮,而后刷一层油漆,然后卯上一个个镀金的铜钉,这一扇门便是青州城的底气!这一扇门便是能够阻挡十万东征铁蹄! 而这天早晨,一袭红衣迎着晦明变化的朝晖走出城门。 城外则是罗家数十骑,为首的赫然是老家主罗修明! ··· 第八十章 伪境

··· 城外是罗家数十骑,为首的赫然是老家主罗修明! 独自一人站在小路中央的姜阳生的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罗家这方才把自家后院的火扑灭,便是急匆匆的来跟自己的清算,真是够难为情的。 城外的数十骑铮铮持刀,战马清一色是红鬃烈马,马上之人清一色神色肃穆,而罗修明负手而立,站在数十骑之前,一身的麻布衣随风鼓荡,鬓角的灰白发也是飘荡。 罗修明颜色阴沉的望着这位先前从自己手底下逃脱的红裘男子,狞笑道:“雄未央之说过在青州城中不杀你,眼下你走出青州城,想来他也不能保你。” “老不死的,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姜阳生的撇了撇嘴角,对于这个纵容自己子孙为祸青州的罗家老家主他一直不喜,罗云书的死有他的一半因素,罗云书正是被他宠溺娇惯,养成了养尊处优的二世祖心态,这便是他的催命符,这张催命符正是罗修明赐予他的,怨不得别人。 对面,罗家的数十骑此刻蓄势待发,只需罗修明一声令下,便可冲锋踩踏死这名红裘男子。 “留下活口,别让他轻易死掉,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罗修明衣袖一摆,威风猎猎,狞然道。 罗家数十骑催动身下的烈马,一时间,烈马嘶鸣,马蹄声音阵阵,溅起一阵长烟风尘,展开冲锋。 而站在另一端的姜阳生则是在此刻紧闭双眼,一只手自然按在腰间的长剑之上,脚下则是不断加速,迎面奔向罗家数十骑。 交锋在一瞬间便是展开了,姜阳生脚下不断奔驰,不曾停歇,他单手依旧按在腰间的长剑之上,青雀未曾出鞘,丝毫不为所动。 紧接着第一次交锋便是开始了,首当其冲的那名盐帮子弟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手中闪亮的长刀高举,他冷笑的是对面的那个自负到极致的红裘男子竟然紧闭双眼,委实托大,即便是他与自己的战马只相距一个身位依旧是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这名罗家子弟感觉五十条明晃晃的小金鱼在向自己招手,罗家老家主发话,谁能取下这人首级便赏五十条小金鱼。 五十条小金鱼啊,能够在青楼里面替个姿色相当不俗的花魁赎身了,那名罗家子弟想到这里,便是一阵幸福的恍惚。 无目胜有目! 姜阳生对于周遭的一切事物洞若观火,即便是那名首当其冲的盐帮子弟因为幻想而噙着微笑都丝毫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刹那间,姜阳生临近这一骑之前,猛地探出一只手,按在疾奔而来的马头之上,朱红的貂裘随着这股力道而不断翻飞,姜阳生则是脚下似乎扎根在了原地,另一侧,硕大的马头像是遭受重击一般猛然砸向地面,整个马身因为巨大的惯性拖拉地面滑行出老远轰然撞在一块巨石之上,依稀能够听到马背脊柱断裂的声响,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马匹之上的那名盐帮子弟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是被人拎起脖子砸在地面上,脑浆迸裂,死的不明不白。 当姜阳生一脚砸倒第一骑之后,紧接着第二骑冲了过来,扎眼之间第一骑死去,让第二骑云里雾里,想要勒住战马却是已然不及,眼见着自己与这魔鬼般的红裘男子越来越近,心中恐惧愈甚。 迎着头皮,这年纪不大的盐帮弟子挥出第一刀,却是发现红裘男子刹那间消失在自己的面前,身形霍地站在自己奔腾的马头上,他面色阴沉冷峻,一跺脚,原本疾驰向前的马头陡然下凹陷,像是遭受了万钧之力,‘噗’的一声砸在地面上,硕大的脑袋炸开,顿时炸出一朵红牡丹似的血花印在地面,脑浆飞溅。 马上那人甩出老远,面色瞬间惨白,这些人只是盐帮的弟子而已,不是受过练好训练的北莱骑兵,见到眼下这种情况没有拼死一搏的决心,想要勒马转身,可是马匹的速度如此之快,想要勒马已然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烈马撞向红裘男子。 血色魔怪,仅仅一个照面,两个持刀盐帮弟子惨死当场。 众人当下心寒,先前的青州中沸沸扬扬的传言罗家的少主罗云书便是被一红裘男子格杀,起初,这群无法无天的人大都不以为意,因为罗云书本身就是一个花架子,只要是有些武艺傍身的人都能够轻易杀了这个不成器的青州大公子。 可是眼下他们都有些惧怕,这红裘原来实力恐怖,远非他们这些三脚猫不入流的混混能够相比。 罗家这些不算是熟马的战马都未曾经过训练,眼下受到惊吓,想要勒马根本没有可能,一匹匹首尾衔接气势汹汹冲向姜阳生面前,当下有几个狠角色一咬牙心头发狠,手中马鞭愈发用力抽打,他想要凭借战马踩踏死红裘男子。 姜阳生紧闭着双眼,感受周围微妙的变化,其中一马临近,带起的风声呼啸不止,姜阳生当下递出一拳,击在粗壮的马脖子上,他的身形一震,狭长的马脖子被这一击硬生生的打折了,拧成一个奇异的弧度,临近的马匹便是壮马连带着骑乘之人横飞出老远,站立不起。 “老夫来和你走两招。” 马匹之后的罗修明见到自家的子弟在短时间内损失惨重,喝吼一声,身形如鹏,脚下用力,地面凭空出现一个深窝,罗修明的身形也是急速掠来。 姜阳生瞧见罗修明急掠而来想要解救,当下一拳递出,崩死一匹壮马,一只手沉着按在青雀之上,随时防止罗修明的凌厉手段。 一袭红裘临身在数十匹烈马队伍中,先是飘摇的一叶浮萍,他左右突进,屡次出手,足足将四匹壮马倒飞在远处。 “小子,几日不见,能耐见长!” 罗修明气急,见到姜阳生丝毫不为自己所动,依旧出手狠戾,不长时间,罗家靠着真金白银养起来的马队便是死伤惨重,若是长久下去,到时候罗家便要元气大伤。罗修明当即怒吼一声,四周飞沙走石,声音如同滚滚春雷传出很远。 那道红色身形依旧不为所动,适才出手砸断一匹烈马前蹄,一脚踹碎马上那个短命鬼的胸口。 罗修明前进的速度极快,几息的时间便是追到马队的尾部,随机他腾身而起,身形高高跃起,踩在一匹匹马头之上疾走而来,他每踩踏一匹马首,马匹烈马便是不由自主的停滞不前,十几步下来,偌大的马队尽数停下,而罗修明本人也是降临到了红裘男子的身前。 姜阳生紧闭双眼,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极为强烈的气机迎面而来,这赫然便是那罗修明携带而来的。 自从那天被‘酆门’的刺客袭杀悟道伪境‘天人合一’以来,杀了刺客之后姜阳生便是感觉冥冥之中自己身上的有气数加持,而这气数便是来自那名被他斩杀的刺客。 每一个人本身都携带着气数,或多或少,古人云:窃命者仙! 习武之人所窃取的天地之间的气数最多,而这气数便是来自于气数衰竭的大周王朝,那名刺客身负不菲的气数,却被姜阳生斩杀于剑下,故而这些气数尽数转嫁到了姜阳生的身上,而跻身于伪境‘天人合一’的姜阳生自然能够对这些心有了然、 当年鱼临道则是跟姜阳生提及过,修道更是修气数,想要江湖本就不多,修心境所需的气数格外庞大,故而争抢气运便是修道之人津津乐道的事情。 杀了‘酆门’刺客之后那些为数不多的气数尽数的转嫁在自己的身上,这些无形无态晦明难测的东西常人很难察觉到。 而江湖人本身就是一个偌大的器皿,容纳这些海泽一般的江湖气数,最后融于己身,助其超脱,踏长生路。 罗修明身上的那股气数较之那晚刺客更强盛,若是能够得到必然大有脾益。 面庞上感受那股凛冽的强风,风头如刀,风声如雷!罗修明已然到了面前。 姜阳生自知正面碰撞实力不敌,只能够凭借伪境‘天人合一’与其周旋,伺机出剑击杀。 “小辈,今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语罢,罗修明的手掌便是探出,那双凝聚他数十年功力的手掌堪比钢铁,一丝丝的h青紫期则是沿着手掌不断攀援而上,最终凝聚在指尖处,一丝丝青紫气不断凝聚,使得指甲漆黑,如同墨染,他屈指成爪,姿势如同雄鹰博兔。 姜阳生敏锐的察觉到了罗修明手掌的动向,当下身形便是一转,抬起一只手臂撞在罗修明的小臂之上,姜阳生自然不敢与其手指缨锋,只能暂避锋芒选择罗修明的‘气门’节点之处,小臂处便是罗修明这门硬功夫的‘气门’,浑身气机在运功时经由这节点流淌到发力的手指上,这点也是他的死门弱点,‘气门’若是被迫,罗修明的手爪力竭不逮,顿感手臂处发麻发木,原本堪比精钢的手臂顿时绵软起来,被姜阳生乘机一撞,便是转向他处。 ··· 第八十一章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 罗修明当下心中生异,这小子几日不见手段高明了不少,难道是先前故意示弱藏拙于我? 随机转念一想,没有这个道理。 罗修明本就是一个心机极重之人,眼下见状心中顿时疑雾重重。但见他自始至终一直单手按剑,引而不发,似在蓄势,不觉对红裘男子多了几分忌惮。 “装神弄鬼!” 罗修明见到姜阳生双手一直按剑,从未出鞘,只道他是在故布疑云想要迷惑自己。 当下便是猛进几步,一只手想要如同那天一般按住姜阳生的剑鞘,不让他出剑。 罗修明欺身而进之时,姜阳生便是知晓他的意图,抬脚与其坚硬的手掌对撞一次,脚下不觉踉跄,倒退几步,他与罗修明终究是差了两个境界,罗修明十几年前边是稳站在七品之上,十几年来淫浸其中即便是没有更上一层楼,可是七品之境却愈发稳固,自然不是姜阳生这种才入品秩不多久的人能够缨锋的,这次的交锋便是让姜阳生感觉双腿发麻剧震。 见到姜阳生身形趔趄倒退,罗修明嘴角的那抹冷笑愈发残忍,这更加坐实了姜阳生故布疑云想让他投鼠忌器的事实。 罗修明心道:这个小子只是靠着先前的那股子冲劲打出那阵势,眼下‘再而竭三则衰’终究显现出疲态,当下不觉后悔,若是以自家轻骑消耗他,不长时间后便是能他类似,根本无需自己动手这红裘小子便是能够自己显露出破绽。 一个复仇心切,一个觊觎气数。 姜阳生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白牙,右手不觉握紧了青雀剑柄,拇指在剑柄上不断摸索。 青雀尚未出鞘! 有人未曾流血! 罗修明双手变换莫测,复又探出,嘴中更是狞笑道:“老夫踏进江湖这些年,你是唯一一个能够惊艳到老夫的栋梁之材,不若到我罗家门下做事,认我做义父?” 他嘴上虽是说着,可是依旧不断出掌,逼迫姜阳生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姜阳生冷笑不止,拜他做义父?这普天之下能够做他姜阳生义父的人还在娘胎里面呢,一个青州城的罗修明便敢大放厥词收他做义子,委实有些滑稽。 罗修明虽然嘴上爱财之词不止,可是手上出手却愈发狠戾,十根漆黑粗状的手指扭曲间不断把姜阳生面前的空气爪得噗噗作响。 他的手掌上面劲力十足,每一次出掌都会使得掌心中被握紧的空气发出一阵急促惨烈的爆响声音,可见他气力之大。 姜阳生则是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躲闪,虽然每次都是堪堪躲过那凌冽的爪风,甚至有几次罗修明的手爪贴着自己的面皮划过,掌风急促掠过,面皮生疼,如被百爪挠过。 姜阳生一手按剑,一手闪电般点出,均是准确无误的点在罗修明的手臂上的‘气门’处,刹那间让他费心力凝聚的气势如堤坝坍圮,一溃千里。 “入不入我罗家?” 罗修明吼道,随着这声音吼出,他的气势逐渐攀升,两鬓的灰白发无风飘荡鼓舞,下手也愈发凌厉迅捷,他的手掌速度愈发快急,若不是姜阳生踏入了‘天人合一’之境仅凭肉眼只能瞧见一丝丝残影划过。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面对罗修明的橄榄枝,姜阳生报以冷笑,一笑置之。 那只按在剑柄上的手却是不断抖动,剑刃露出一寸,剑芒冷冽,如同寒月光辉散落,十分清冷,青雀剑颤抖一阵子,复又归鞘,敛去锋芒,朴素无光。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如此反反复复重复了几个轮回,腰间的青雀剑每次划出一寸有余,却又再次归鞘,每一次这柄剑的剑意都会暴涨一分,层层叠加,无始无终。 原本朴拙的青雀剑在这几次出鞘归鞘之间愈发锋芒毕露,隐隐间白色的剑刃之上附着上了一层青灰色。这抹青灰色晦明异常,时隐时现,随着青雀剑出鞘归鞘而愈发深邃,如同在剑身上面沾染了奔雷。 罗修明的手指霍地出现在姜阳生的面前,指尖上乌光湛湛,让人为之胆寒。 他这一掌直取姜阳生的脖颈,想要借此扼制住他。 掌风呼啸,罗修明的十指铺张开来,上面青紫色的光芒隐约浮现。 刹那间! 青雀陡然出鞘,带着一抹狭长如线的青灰色光芒闪过。 青芒一闪而过,是快到不可思议。 甚至连老谋深算的罗修明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剑已出鞘! 罗修明当下大骇,眼神之中布满了惊惧之色,急忙想要收手,可是那朴拙的长剑却是后发先至,转眼之间便是来到了他的面前,剑芒奔腾如虹,携带着一丝丝滚雷般的电弧飞过,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一闪而没,罗修明却是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 一只枯槁如同苍老树皮的手掌掉落在地,赫然便是那罗修明的手掌,这手掌被斩下之后,皮肤则是迅速干枯皲裂,原本盘桓在指尖的那团漆黑之色则是转眼间遍布整个手掌。 罗修明仅剩下的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另一只手,伤口处的血液不断滴答溅落地地面上,触目惊心。 他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液,他狠狠地盯着姜阳生,眼神阴鸷充满不甘。 罗修明刚想开口,却是发现那名自始至终都紧闭着双眼的红裘男子陡然睁开了双眼,狭长的丹凤眼里面仿佛有着漫天星辰,熠熠生辉,在眼神深邃的背后却是隐藏着一丝丝的笑意,嘲讽,讥笑。 那适才睁开眼眸的红裘男子一步迈出,悄然来到了罗修明的面前,手中沾着血迹的长剑尚且还有鲜血低落,他面无表情刺出一剑,直到胸口。 胸口瞬间被一道长剑贯穿,捅了个通透,身着红裘的男子一点点把长剑按进他的胸口,直至没剑柄,他的眼神清冷,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只是如同看待死物一般按住剑柄毫不撒手。 罗修明嘴唇翳动,想要说什么,可是嘴中涌出大口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胡子。 “像你这种人,想要说的不过是求饶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姜阳生抽出青雀剑,轻轻抖掉剑上血渍,十几号罗家轻骑见到自家老家主身死,眼下更是如见鬼神一般,一个个神色慌张,调转马头慌不择路逃走。 罗家老家主罗修明身死,姜阳生起身,牵出一匹身死的罗家轻骑遗留下的马匹,翻身骑上,沿着青州城外的官道奔向远处。 先前自己在梅子巷中杀罗云书之后,便是有人宣扬在梅子巷中看到一位红裘男子,想来这人便是蒋天工差遣人散播出去的,旨在拖他下水,这个蒋天工的心底不可谓不狠。 他心中自然清楚的很,以蒋天工阴沉如水的性子,看来是想和自己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罢了,不出意外的话,一旦罗修明身死,到时候青州城中罗家大势已去轰然倒塌,蒋家借此在青州城中狩猎,同样也是卸磨杀驴的时候,而姜阳生这枚算是毫无作用的弃子变成了各大高手狩猎磨刀的对象,他们蒋家的高手便会循着嗅到这里前来打猎,不出意外的话,蒋天工不会错过自己这样上好的磨刀石,他会亲自操刀出马。 即便知道这是蒋天工玩的这一手,姜阳生也不得不按照蒋天工说的做,因为陆潘便是他谈判的筹码,投鼠忌器,逼得姜阳生不得不这样做。 果不其然,姜阳生马匹枣红的马奔出不远,身后的青州城城门大开,数十匹青鬃马自其中浩荡奔出,身后扯起一条青黄的尘埃长线,马匹之上赫然是青州城蒋家的精锐,为首的便是蒋天工! 青州罗家自打罗家老家主死后瞬间崩塌,一些个原本属于罗家的产业也是第一时间易主,原本嗅到不寻常气味的小家族也是开始伺机出来巡狩打猎,罗家的半边天瞬间崩塌,后院起火,祸起萧墙,曾经忠心耿耿的罗家子弟在这关键时刻临阵倒戈,反咬罗家一口,罗修明仅剩下的一个假子不得已将罗家的产业尽数拱手送人。 不仅是青州城中风云变幻,就连青州城外也是展开了一场大搜捕,搜捕的对象赫然便是那名杀死罗家老少三代的红裘男子——姜海。 ··· 一列青骢马奔驰在盐道上,盐道,顾名思义便是青州城为了运输食盐而开辟的道路,在北莱盐道、铜铁道、驿道,并成为‘三道’,这是保证战乱时期后勤补给的三大运输线,北莱一直很看重这三条道路的修葺和管辖。 此时,原本安静到看不到一个人影的盐道上数十匹壮马疾驰而过,而坐在马背上的人手中持着清一色闪闪发光的长刀。 数十骑形色匆匆,马匹也是调教好的上好熟马,这一队不同于罗家的轻骑,骑乘之人戾气浓重,显然是就久经生死考验的草莽之辈。 一行人轻车熟路,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蒋天工,此时的蒋天工嘴角扯出一丝阴险的笑意。 “你现在已经没用处了,本来我也没有想过卸磨杀驴,可是为了服众,只能这样做了。” 蒋天工喃喃自语笑道,言语之中满是作作姿态的无奈。 而远处,一骑绝尘,红裘分外扎眼! ··· 第八十二章 人间远行客

··· 而在青州城的大动作中,以往一直保持着中立姿态的二供奉雄未央出奇的动手了,手下更是雷霆手段分食了罗家不小的家业,甚至罗家仅剩下的一个义子也是雄未央找借口软禁起来。 这就是江湖,墙倒众人推,曾经家大业大的罗家在罗家老家主死后一夜之间便是轰然倒塌,消失在人们的眼中赫赫有名的罗家顷刻之间变成了过往云烟,留下的只是闲暇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谈资罢了。 终于在奔出青州城五十里之外的一处平坦的官道之上,一袭红裘终于勒马停驻,他调转马首,那匹力竭的枣红烈马此刻鼻子不断喷出热气。 姜阳生下马之后,轻轻地在马首处拍打几下,这马打了个鼻响,走到远处歇息。 蒋天工驻足,一行轻骑有条不紊的依次停驻,这蒋家的马匹比起了罗家好上不少,五十里地奔腾下来仍然保持着良好的节奏感,这些被操练娴熟的熟马都是蒋家从军伍里面重金购得,比起罗家这些烈马好上不止一个档次。 为首的蒋天工信誓旦旦的端坐在马背上,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怜悯还是嘲讽,终于见到那红裘男子驻马翻身下来,这些将蒋家豢养的精锐则是眼中闪现出一丝丝渴望血腥的精芒。 “便是罗修明也不敢正面冲撞蒋家的轻骑啊。” 蒋天工自言自语道。 因为蒋家的轻骑堪比北莱行伍的轻骑,这些人不是那种临时拼凑在一起的轻骑,而是被日积月累操练厮杀形成了巨大默契的一队,即便对上一些个江湖好手也能够从容不紊。 这便是底气! 对面的红裘男子很坦然,他的眼神甚至出现了一丝陶醉和迷离,狭长的丹凤眼缓缓闭上,单手按剑,迎面是罗家数十骑。 蒋天工笑了笑,他清楚地看到先前的罗家轻骑被他轻描淡写砸落坠马,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蒋家的这些轻骑自然不会重蹈罗家覆辙,蒋天工摆摆手,配合极为熟稔的蒋家轻骑弯腰自马腹处搬出一张轻弓,弯弓搭箭,对准不远处的红裘男子。 蒋天工虽然不知道先前剽悍的罗家数十骑莫名损失惨重,却是知晓即便功夫再好的武夫也有力所不逮的时候,传言数百年前大周陆续灭掉其他列国的时候遇到实力强劲的‘纳气合神’境界的神仙便是硬生生用大周铁骑活活耗死,一个‘纳气合神’神仙能够杀一千精兵,那就用一万去活活耗死他,为了杀死那为数不多的‘纳气合神’神仙,大周朝折损了数万精兵悍将。 故而眼下蒋天工想要用蒋家的精骑来耗死这红裘男子。 果然是个狡猾的角色,姜阳生心道,这个蒋天工有着与其年纪不相符的深沉,甚至是一些个淫浸在江湖的老油条都不曾如他这般,不得不说的是蒋天工是人们所称的‘新江湖’的标杆性人物,不是说他的武功有多高,说的是他那种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深沉城府,这种人最是可怕,他永远只会扮演捉住黄雀的那个人,坐享渔翁之利。 “说实话,姜兄弟,罗家能够倒塌你功不可没,不过我盐帮一向是公私分明,罗家犯事,属于盐帮内部事务,可是姜兄弟你杀盐帮弟子可是大罪,况且罗家祖孙三代所犯之事,罪不至死。” 蒋天工拍了拍手中那个比起寻常马鞭都要长不少的赛鞭,忍不住笑道。 姜阳生面色冷峻,他自始至终都小看了这人的底线,小看了他为了一件事情不择手段的下限。 “蒋兄的这一手卸磨杀驴还真让我措手不及啊。” 姜阳生冷冷说道。 “姜兄弟真天真,杀了盐帮的人那就别走出青州城了。” “你就不怕后院起火?” 姜阳生笑了笑。 “后院起火?” 坐在青骢马背上的蒋天工哈哈大笑,似乎即为不屑这种说法。 他笑道:“姜海,真以为在青州城中蒋家定不下乾坤?你当真是小瞧了我们蒋家。” “还真是妄自尊大到了一种极致。” 姜阳生嗤笑道,这蒋天工眼下是见猎心喜,一石二鸟之后巨大的利益让他忘乎所以了,他忘记了眼下的青州城中还有一个即便是他们蒋家都是不能忽略的重要角色。 蒋天工似乎想到什么严重的事情,眼瞳眯成一条细线,面色则是变了数次,他眼下带来了蒋家最精锐的轻骑,青州城中算是最为薄弱,眼下青州城中水被搅浑,盐帮内部大乱,就连原本中立不曾出过手的二供奉雄未央都施展雷霆手段,想来这次内乱盐帮将要面临大洗牌,很多人原本不起眼的小家族都在伺机出来巡猎寻找机会一步登天,罗家倒了,自然要有人顶替他的位置,一些个精明到了极致的小家族定然会在关键时刻千方百计谋求出位,此时若是被人有机可乘,便是得不偿失。 最终他面色铁青,一狠心,当下挥手调转马头。 “算你命大,这辈子还是别踏进青州城一步,否则···” 蒋天工没有回头,只是传来一句冷冷的话。 姜阳生望着那消失而去的数十骑,嘴角冷笑不止。 再次来到青州城的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蒋家,不知道你蒋天工还会不会这般嚣张··· ··· 在离开青州城数百里的一处小山丘上,一红裘一马立在呼啸的北风中,寒风凛冽,吹在面皮之上犹若刀割,远处天色晦明,落日熔金,远处荒草随着凛冽的西风倾倒不起,偶尔几株根基不牢固的荒草被连根拔起,吹向远处,消失不见。 荒凉,荒凉! 一成不变的色调! 红裘男子放下马缰,任由这匹枣红马奔驰而出。 金黄的旷宇之下,姜阳生盘坐在不高的山丘上,面向西天滚滚大日,闭目沉思。 气数气运,真是奇妙的东西,当日杀了罗修明之后姜阳生便是以伪境‘天人合一’感受到自身的气数之柱粗壮了不少,这些玄之又玄的气运悬于头顶,以后凝聚三花五气铸就大道。 一丝丝白色的细线自头顶而出,连接天地,与其交相感应。 而那天斩掉罗修明一掌的凌厉一剑却非是姜阳生悟道所得,而是灵光乍现神来之笔,此时平静下来的姜阳生在仔细回味其中个中滋味,以盼从中获取心得。 良久之后,姜阳生起身,走向远处无际的旷野,此时夜幕低垂,天边的晚霞逐渐消失了最后的光火,一抹抹漆黑如同帷帐一般笼罩下来。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北莱的山河壮丽在夜幕的衬托下愈发的雄伟。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一人一马消失在了平畴千里中···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人间远行客! 济水城,因为一条流经这座城池的大河而出名,河名‘济水’,故而才有了济水城这个名字。 济水城也是临近赤帝城最近的一座城池,顺着济水河向下百余里便是赤帝城,济水城整个城市跟青州城一样保守了战火的洗礼而今愈发古意盎然。只不过济水城没有青州城那般惨遭屠城罢了,因为济水城临江而建,战时乃是兵家必争之地,以济水城为中央战线,济水河为防线,连同横向上千座狼烟烽燧,形成了北莱第一道坚固要塞,而为了巩固这第一要塞,济水城集聚了北莱五万水师,因为临江滨海,济水城有着‘天然码头军港’之称。 一直以来济水城最不乏的就是卖酸掉书袋的文人骚客,济水河河水湍急,浪潮一一叠加,奔腾起来声势浩大,蔚为壮观,河水顺着河道下行百里,便是济水河的入海口——赤帝城! 一文一武,两座城池,隔着一条浩浩汤汤的济水河遥相呼应。 而济水河在赤帝城外,便是汇聚成了让人叹为观止的‘龙王潮’! 故而一直以来,很多为了见识一下‘龙王潮’无双风采的人都会从青州城一路出发,顺着滔滔河水一路走下去,沿途旖旎风光尽收眼底,有人诗兴大发便会在沿路的山崖之上凿刻下自己的诗篇,故而济水城到赤帝城这一代的山崖上多是些辞藻华丽的诗篇文章,多为无病呻吟卖酸的诗句。 济水城中最不缺的就是卖酸的书生举人,这种屡试不第的穷秀才烂举人多是闻名来到济水城,北莱本就重武轻文,所以济水城的寒门弟子越聚集越多,隐隐间成了一种寒门党派——济水学派。 当然这个济水学派在庙堂之上没有什么话语权,甚至名声都走不出北莱这一亩三分地,鲜有人耳闻。 学派中多是老穷酸一列的胡子花白的举人,偶有学派弟子走入仕途也多半职位不高,仕途被人排挤打压,多半半辈子一事无成,在职位上尸位素餐,最终一事无成,故而济水学派根本在北莱没有什么影响力,甚至在济水城中也挺不直腰干。 文人大都以名垂青史而引以为豪,可惜的济水学派从古至今没有一人能够做到这点。 ··· 第八十三章 一柄气运剑

··· 夕阳。 昏黄。 道上。 一匹瘦马驮着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书生,马屁股后面跟着一名背负长剑的书童,书生年岁不小了,胡子花白,两鬓更是如雪般,老书生似乎害怕跌下马来,压低了身子紧扣着马脖子不放,原本就是瘦骨嶙峋的老马亦是踉踉跄跄的前进,前面便是济水城。 身后背负长剑书童年纪不大,尚未及冠,面相已然有了沧桑之意,白净脸蛋刻板肃穆,背负长剑手里端着一本看不清楚名字的圣贤书,心不在焉读着,不时抬头望一眼远处染上夕阳金黄的济水城。 老书生眯着眼趴在马脖子上眯了一会,睁开混浊老眼的时候已经济水城已然矗立在眼前。 不是多么高大,没有想象中的巍峨,却有种说不出的端庄。 若是说北莱城青州城本就是为了战争而建立的,这些战争城池的本质是为了蕴养天下‘死气’,那么济水城便是为了活络天下‘活气’而建造出来的,济水城便是建在了北莱龙脉‘生门’上,至于这传闻经不经得起推敲只有堪舆先生望气士才说了算,大多数人只当是玄乎其玄的方外传闻听来消遣。 老书生从马腹处得褡裢中扯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眼角,而后仔细叠好放回原处。 背负长剑的书童开口问道:“先生,这便是济水城?” 老书生瓮声瓮气的哼了一声,勒马停驻,抬头望了一会钟灵毓秀的济水城,依旧远处浩浩汤汤奔腾不息的济水河,嘴巴张了张,终究是没有发出声响,悠然一叹。 书童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知晓自己先生是诗兴大发想要吟诗作赋,可是每次都这样,诗句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下去,整整一年都是这样,这一年他们两人一马相顾无言,每天都好似一个循环,从晨曦走到黄昏,从黄昏走到晨曦,脚下的路怎么走也走不完,话却是越说越少,壶里的酒越喝越少,喝的酒越多,老先生的眼神却是愈发的清冽,尤其是在喝酒后、黄昏中、雨幕里、看到难些风中飘絮雨中残荷时候,老先生总是像年轻了,十几岁一般。 书童清晰的记得,很久之前,老先生在那个大周朝的皇陵之前住了一晚上,那天喝了不少酒的老先生独自坐在土堆似的皇陵前,身后站着一位从不说话的老人,老先生喝得烂醉如泥,手里持着铁锹,言谈无忌说道要挖了皇陵,一直跟在老先生身后的老人气息凌冽,书童知道这老人恐怖无边,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潭,而更远处,则是数千大周朝的锦衣卫和轻骑。 老先生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这些鳞甲铮铮的大周卫军,只是独自一人爬到那座近乎是小山皇陵之上,一铲子一铲子铲下去,每一铲子下去,掀起一堆陈旧的泥土之后,老先生就会带着哭腔说一声‘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书童不知道老先生和先帝之间有什么纠葛,却知道那天晚上,京城皇陵中,一个浑身散发摄人气息的老人左手持短刀却不敢动手,数千大周朝的锦衣卫和轻骑退避三舍。 老先生一共铲下九铲陈土,最终不断嗫嚅念叨着什么。 书童心中清楚地很,自家先生无始无终,什么时候马走累了,什么时候路走没了,便是尽头。 天涯是尽头? 老先生说他去过天涯,小书童不知道什么叫做天涯,只听说过天涯海角,感觉很是神秘,这老先生却是去过,想来也是十分厉害的人,于是几年前的小书童拜倒在老书生的面前,求他教自己剑术,老书生嘿嘿一笑,抿了一口酒,顺手拍了拍挂在马腹的古朴长剑,说:“陪我走完这一趟,你的剑术也就小成了。” 小书童不明所以,只是背起那柄分外沉重的长剑跟在老马的背后,没有丝毫怨言,一走便是一年多的时间。 老书生收拾心情,牵着老马一步步走近济水城中。 “先生,你好要和这里的寒士争论?” 书童习以为常,老书生每次遇见寒门士子都会与其争辩一番,争辩的内容无非就是‘王霸之道’‘民贵君轻’‘外王内圣’种种,什么‘欲行王霸之术,只能无所不用其极’,听得时间久了,书童连这些都能随口道出。 老书生清了清嗓子,悠然点了点头,说:“这个世道本就混浊不堪,若不再不争辩,连寒门士子的骨气都丢了。” 书童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紧了紧背后的长剑,问道:“先生,我的剑术什么时候能够大成啊?” 老书生依旧不温不火说:“走完这趟就成了。” “成了能有多厉害?” 老书生叹了一口气,“你的剑术不是为了称霸江湖争强好胜而生的,是为了守住国门的最后一点气运而练就。” 书童对于这先生玄之又玄的话早就习以为常,茫然点头,压根听不懂什么意思,只是知道太过于神秘和波澜壮阔,老先生想要走的版图和社稷是自己难以想象。 一柄气运剑,守国门! ··· 而济水城中,一袭红裘也是悄然进城。 月色深沉,城外护城河水之中碧波荡起,泛起层层金麟般的涟漪,这里是济水河作为镇守北莱气运的一方宝地,一直以来被姜贷视为重中之重,深谙望气堪舆之术的玄门鱼临道曾经说过,济水城后的佛家名山‘暮山’便是北莱的中兴之地,当为腾兴之龙脉。 须弥寺。 石塔林。 深夜的须弥寺依旧经文声音断断续续传出很远,而须弥寺中灯火通明,数十名身着麻布僧衣的和尚盘坐在高大佛像前虔诚诵经,经文晦涩难懂拗口,却又让人醍醐灌顶,顿然明了。 姜阳生独自一人走进幽静昏暗的塔林中,这里矗立着须弥寺数十尊功德塔,塔身不高,多为五至七节,塔身材质多数为汉白玉,上铭刻功德无量,偌大的塔林之中石塔鳞次栉比,高低不同,在塔林中央独独矗立一尊高大十三阶浮屠塔。 对于这些浮屠塔,姜阳生心中有所了解,功德越高,供奉的浮屠塔阶数越多,当今的周王朝佛门中,十三阶的浮屠塔已然是莫大的功德加身方能够铸就,这浮屠塔中多数供奉是舍利子,少数供奉的是肉身佛像。 石林静谧安详,远处传来阵阵济水河奔腾咆哮的声音,石林外有一盘坐在青石板的老僧,老僧形容枯槁,眉毛胡子雪白老长,一直入定在青石板上仿佛扎根一般,想来是守护塔林的看守僧人,老僧紧闭着双眼,即便知晓姜阳生走入塔林也丝毫不为所动。 姜阳生素来对这种苦行僧心中有些许好感,入塔林前在老僧面前深深作揖。 踏入塔林,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安宁了下来,姜阳生深处其中不觉身心都放松不少,耳目一新,远处的暮山苍苍茫茫,空谷幽响,与黄吕大钟的须弥山警世钟交相辉映,经久不息。 铜山西崩,洛钟东应。 济水城的须弥寺和其身后的暮山便是这般,须弥寺的警世钟一经敲响,暮山之中同样会传来异常沉重的声响,与其响应。 塔林中。 每一座石塔前都会铭刻梵文石碑,这些石碑大都经历了长久的时间,字迹模糊,难以推敲字里行间的确切含义,姜阳生站在一处石碑前端详了好一阵子,他打小跟随鱼临道,对于梵文也是略微涉猎,粗略瞧了一番,大致知晓其意思,大都是讲述这功德塔供奉的高僧的生平事迹,轻轻念了几句,初来晦涩拗口,不成句子,时间一长,但觉这其中定然有些很多不寻常的故事。 只是姜阳生识得梵文有限,不得其中要义,只觉得这些梵文能够让人摒弃心中的杂念,气定神闲,陷入一种空灵的状态。 不知不觉间,随着数百文的不通顺的梵文随口念出,姜阳生的逐渐心神温沉下来,心中的杂念也逐渐抛却,只觉得这种感觉如同当天在青州城旷野之外那种伪境‘天人合一’一般,让人如醉如痴,难以自拔。 心神也随着如潮水般不受约束,扩散开来。 随着心神的扩散,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格外清晰起来,姜阳生也是感觉到功德塔中的出现一种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光感。 这些柔和的光团被球缩在每一尊功德塔中,处在石塔中央的位置,光团自主发出柔和的不确定的光影,在漆黑的夜色中如同荧惑一般,闪闪烁烁,飘忽不定。 随着姜阳生神识扩散范围愈大,这种柔和的光影也愈发明显,更加清晰。 数十尊功德塔,每一尊功德塔中央都是盘踞着这样一个柔和的光团,只不过有的发光亮一些,有的稍显暗淡。 随着时间的推迟,光团之间清晰地坦露在姜阳生的面前,瞧得一清二楚。 看清楚石塔中的情形之后,姜阳生则是心中惊骇不已,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异,心情更是翻江倒海难以平复,因为在石塔中赫然盘坐的是一尊尊会自主发光的佛像,佛像玲珑小巧,却五官晶莹剔透,活灵活现,俨然如同真人一般,甚至连同眉毛皱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是一种怪异的现象。 ··· 第八十四章 蛰僧

··· 塔林中··· 每一座石塔前都会铭刻梵文石碑,这些石碑大都经历了长久的时间,字迹模糊,难以推敲字里行间的确切含义,姜阳生站在一处石碑前端详了好一阵子,他打小跟随鱼临道,对于梵文也是略微涉猎,粗略瞧了一番,大致知晓其意思,大都是讲述这功德塔供奉的高僧的生平事迹,轻轻念了几句,初来晦涩拗口,不成句子,时间一长,但觉这其中定然有些很多不寻常的故事。 只是姜阳生识得梵文有限,不得其中要义,只觉得这些梵文能够让人摒弃心中的杂念,气定神闲,陷入一种空灵的状态。 不知不觉间,随着数百文的不通顺的梵文随口念出,姜阳生的逐渐心神温沉下来,心中的杂念也逐渐抛却,只觉得这种感觉如同当天在青州城旷野之外那种伪境‘天人合一’一般,让人如醉如痴,难以自拔。 心神也随着如潮水般不受约束,扩散开来。 随着心神的扩散,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格外清晰起来,姜阳生也是感觉到功德塔中的出现一种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光感。 这些柔和的光团被球缩在每一尊功德塔中,处在石塔中央的位置,光团自主发出柔和的不确定的光影,在漆黑的夜色中如同荧惑一般,闪闪烁烁,飘忽不定。 随着姜阳生神识扩散范围愈大,这种柔和的光影也愈发明显,更加清。 数十尊功德塔,每一尊功德塔中央都是盘踞着这样一个柔和的光团,只不过有的发光亮一些,有的稍显暗淡。 随着时间的推迟,光团之间清晰地坦露在姜阳生的面前,瞧得一清二楚。 看清楚石塔中的情形之后,姜阳生则是心中惊骇不已,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异,心情更是翻江倒海难以平复,因为在石塔中赫然盘坐的是一尊尊会自主发光的佛像,佛像玲珑小巧,却五官晶莹剔透,活灵活现,俨然如同真人一般,甚至连同眉毛皱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是一种怪异的现象。 佛门中讲究的‘前身来生’因果循环,难道这些坐化的高僧并没有死去? 若是这些现象被外人得之,是否会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 佛门难道已经有人悟道了‘长生之法’? 种种疑问萦绕在姜阳生的心头,让他的心情愈发难以平复,若是真如他所想的这般,这些已经坐化的佛门高僧是否有一天重现世间? 姜阳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世间传闻佛门水深,里面掩藏着众多的秘闻,种种骇人听闻匪夷所思的说法更加使得佛门神秘,其实不过是佛门眼下有这种机会,姜阳生自然想要一叹究竟。 于是他紧闭双眼,让自己陷入伪境‘天人合一’之中,当下走到一尊石塔之前,探手抚摸石塔,塔身是汉白玉雕刻而成,摸上去丝丝滑滑冰冰凉凉,入神仔细感受一番,姜阳生心中难免会出现一种失落感。 这些发光的玲珑佛像并不是什么佛门高僧转世,而是信念之火残存下来的印记罢了,而玲珑佛像发出的毫光有强有弱也不过随这些佛门高手坐化前执念深浅而定。 所谓的信念之力,便是这些跻身一品或者更高的‘因果’境界的佛门金刚罗汉坐化时留下的执念罢了,这些执念生成了这些信念之火,使得高僧生前的形象留在石塔之中,天长地久的封存起来。 姜阳生收回手,当下一叹,即便是苦心钻研三世因果的佛门也终究逃不过死亡的因果循环啊。 冥冥之中的三世因果造化在寻常人眼中本就是无稽之谈,可是在佛门中却是备受推崇的至高佛法,如今看来即便佛门中人眼下无人踏足长生境界,可终究比起寻常江湖人在这条路上走的远多了。 当下哪个江湖人修道不是为了终究有一天能够踏进那道天门成就真仙之位,佛家不过是另辟蹊径罢了。 姜阳生想要收敛自己心神,可是当他的神识经过一尊毫无光亮的佛塔时却是发现其中诡异之处。 这是整个塔林中唯一的一尊十三阶浮屠塔! 佛门本来就是纯净之地,尤其是须弥寺这般大周朝数一数二的大寺庙,须弥寺后的暮山因为与北莱的气运龙脉相连故而一直受到姜贷鼎力支持,故而香火一直经久不衰,佛法更是日夜响彻不停,使得这片地域成为邪祟不侵的纯净之地,魑魅魍魉遇之退避三舍。 可是姜阳生却是发现自己身侧的这尊佛塔与其他的石塔有着本质的区别,别的石塔无非是舍利塔、发塔、爪塔、牙塔、衣塔、钵塔、瓶塔,而这尊塔却是一尊真身塔,里面供奉的是一尊高僧肉身。 真身塔在佛门之中十分罕见大多数佛门高手在自己坐化后都被火葬,留下的不过是一剖灰土,几枚舍利子罢了,很少有佛门的高手会留下肉身供给后世供奉朝拜。 姜阳生放出自己的神识,仔细查看了一番这尊真身肉塔,却是心头一凉,一种莫名的惊恐顿时传到心头,毛骨悚然,像是被一个无形的怪物盯着一般浑身不自在。 石塔之中散发出一种十分摄人的恐怖气息,让姜阳生心中顿时发毛,不寒而栗。 这尊肉身盘坐石塔中央,是一尊模样苍老的僧人,这老僧身形枯槁,紧闭着双眼,原本早已梯度受戒的头顶竟然诡异的长满了青丝,青丝自然垂落,披散在肩,而在青丝之上竟然诡异的长着一株干枯已久的树苗,小树苗枝干晶莹剔透,宛若玉石发出莹莹光芒,在黑夜中明明灭灭,难以捉摸,晶莹的枝条舒展开来,遮挡住了老僧身形,他浑身的焦黑皮肤像是缩水了一般紧贴着骨头,模样十分渗人。 他盘坐在石塔中央,双手自然垂落,手臂上皮肤因为长久的干燥而皲裂,一道道已经焦黑的皮肤翻卷起来,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这些伤口却丝毫没有血液流出。 姜阳生透过石塔身,凝视一番老僧,总觉得这老僧没有死去,却有觉得这种说法有荒谬经不起推敲,哪个未坐化的佛们高僧会蛰伏在一尊石塔中,可是任谁被封在石塔中能够活长久?可是这种想法一直挥之不去,萦绕在姜阳生心头。 因为塔身中没有寻常石塔的光团佛像,而是一片邪恶的黑气。邪气缭绕在老僧,黑气盘旋一阵子,从老僧的头顶渗出,而后从其七窍中钻入,竟然形成了一种极为诡异的循环,而随着这种循环的不断往复,黑气隐隐间不断壮大,慢慢侵蚀着老僧的全部体魄。 一丝丝黑气附着在老僧的骨骼之上演化成一种奇异的纹路。 这是一种大诡异! 姜阳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而这种循环还在继续,生生不息,形成自种极为不自然的循环,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姜阳生当下想要退身,可是猛然发现,那团黑气有一种吸引力,他的神识竟然难以退出,被这种莫名的吸引力吸引之后,根本收不回,他心头一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大恐怖,当下凝神,警惕着那团不知道什么目的的黑气。 这团漆黑起初什么变化都没有,只是不断在重复那些千篇一律的循环,自诡异老僧的头顶到七窍,而且那种对于神识的吸引力不曾增强也不曾减少一分,姜阳生面前还能应付得了。 姜阳生也定下心神,仔细观察这个虽死犹生的老僧。 老僧干瘪的身形也是随着黑气的涌进涌出不断的颤抖,如同经历什么撕心裂肺的痛楚一般,可是他终究是没有了生气,是一具空壳肉身罢了。 “铛——” 远处须弥寺中的警世钟蓦然在夜色中响起,声音激荡很远,传至塔林处依旧如同在耳畔炸响一般,随着警世钟的敲响,远处的暮山也是传来一阵激荡回响,一声嘹亮深沉的佛号随之而来。 姜阳生心头猛然一惊,如同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一般,心神随之收敛而来,最后不再受到那黑气的困扰慢慢安宁下来。 他当下回神,却是发现远处的须弥寺灯光高悬,如同白昼,一阵阵宏伟深沉的梵文自须弥寺中传出,梵文激荡,传至四野八荒,姜阳生发现周围的石碑也是簌簌作响,树林枝桠摇摆,地面尘土轻颤不止。 佛门果然不同凡响! 警世钟声一响,万物皆振聋发聩! 而远处一直如同枯木定做在塔林前的看守老僧却是蓦然睁开了双眼,混浊不堪的双眼中一抹精光陡然亮起,在黑夜中如同两盏明灯,穿过黑暗,穿过凝视的佛塔,凝视着这里。 “阿弥托佛。” 一直看守塔林之外的老僧清唱佛号,而后便是神色肃穆的注视着那尊十七阶的功德浮屠塔,他神色异常凝重,轻轻叹出一口浊气,不再盘坐在青石板上。 老僧悠然起身,顿时破旧的袈裟上面簌簌落下大把尘土,他眼神之中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似乎是回忆,悲伤,哀愁,亦或者是怜悯。 而远处的石塔之中愈来愈多的黑气沿着缝隙不断渗透出来,四下逸散。 里面有大妖孽将要诞生! ··· 第八十五章 我执屠刀斩三尸

··· 姜阳生神色肃穆,严阵以待,仔细凝视着这正在发生诡辩的十七阶浮屠塔。 浮屠塔身之上雕刻着繁奥晦涩的梵文,此时这些梵文随着远处的梵音的唱响,而悄然逐渐焕发一丝丝微不可察的亮光,这些如同荧惑一般的光亮忽明忽暗,晦明难辨,随着亮光慢慢加强,使得文字愈发凸显出来,原本早已经磨灭稀疏的塔身梵文也是清晰起来,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宛若漫天星辰。 而姜阳生却是骇然发现远处须弥寺中的那群高僧轻唱的梵文与浮屠塔身上的梵文如出一辙。 “阿弥托佛。我辈生来本就是普度众生,责无旁贷,一味追求长生大道反而适得其反,终究不知是福是祸。” 远处一直双手合十形容枯槁的老僧此时开口道,他的声音不似容貌那般颓靡苍老而声音中气十足如鼓滚滚如闷雷,让远处的功德浮屠塔都是为之一震。 “师祖,别被前生的执念所牵绊,佛门本就隔绝七情六欲,前生恩怨情仇早已消散于无,今世当不再是你我之世,师祖,醒悟吧。” 远处的看守老僧面带悲怆说道。 姜阳生心中震惊,想来这十七阶浮屠塔中定做的老僧在佛门之中辈分高的吓人,就连这行将就木看守塔林的老僧都对其恭敬一声‘师祖’,想来存活了也不知道多久了。 转眼却是瞧见身前的功德塔依旧不为所动,塔身愈发颤抖,一些石屑不断自塔尖坠落下来,而浮屠塔本身自主发出无量光,光芒熹微,如同晨曦一般。 “师祖,快快收手罢,我辈一世以功德证道,斩三尸本便是铸就滔天恶念,这与我们佛家慈悲思想相悖。” 斩三尸,成就长生之道! 这本是道家的思想,眼下却是被佛门中人借鉴。 姜阳生神色猛然惊觉,他终于知道刚才的那团黑气是什么事物了,那是这老禅僧自身的恶念所成,斩三尸本是道家所求的长生之道,斩去己身的恶念污秽邪祟‘三根之祸’方能求的大道坦途,若是斩三尸成功,铸就两个不修身,一个纯净己身,一个邪念己身,若是不成功,则疯魔,为祸苍生,所以一直以来道家便是会出现很多云游四方的道士,他们行走在江湖间,斩杀邪祟,大部分都是前辈道家人士斩三尸遗留的邪念。 故而一直以来很少有人走‘斩三尸’这条道路,世上求道之路千万条,无非分为三种:以力证道、斩三尸证道、功德证道。 因为斩三尸凶险至极,故而很少有人选择这条极为艰难之路,佛门则是功德证道。 没有想到在佛门清净之地塔林之中竟然有高僧在斩三尸求道,这无疑凶险至极,因为佛门之中根本没有关于斩三尸的经验借鉴,这位老禅僧只能摸石头过河,比起寻常道家大能斩三尸更加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坠入疯魔,万劫不复。 “师祖,收手罢!” 须弥寺中所有高僧似有所感,高声喝道,他们想要借此唤醒老禅僧。 声音如同春雷炸响,传出很远。 可惜老禅僧依旧不为所动,原本枯寂的眼瞳之中绽放出一丝丝枯寂的神采,可是这丝点点绽放的生气终究被湮灭在黑气中。 这一日,北莱民众只见到原本平静安详的须弥寺突然金光大现,滚滚金光如同潮水一般盘桓在须弥寺的上空,隐隐间凝聚成了一朵金云,而须弥寺中则是大道之音吟唱,好似在普度众生。 “阿弥托佛,师祖,封魔百年,不能因为一时执念而功亏一篑。” 老僧神色肃然,面对塔中情况也是难以插手,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师祖功德盖世,而且手段通天,百年前便是压得这个江湖抬不起头来,而他早已跻身‘因果境界’多年,加之他佛法本就高深,百年的时间淫浸其中,肉身早已不腐不坏,堪比金刚。 塔中老僧竟然没有坐化,尚且还活在世间! 如同婴儿胎息一般蛰伏在石塔之中枯寂百年。 这个消息无疑是震撼所有人的,若是传出去,定然会在儒释道三教之中掀起轩然大波,百年前的神仙境界,竟然在功德塔中胎息百年之久而不死。 而在看守老僧言毕之后,姜阳生却是惊骇发现塔身中央的老禅僧眉毛不着痕迹的一抖,似乎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随着他的这般动作,身前黑气的流转速度愈发快了,黑紫气气机一瞬间流转莫名加快,从老禅僧的七窍中流淌而出,最终汇聚在头顶,完成一个轮回。 而在浮屠塔身之上,一块块汉白玉粉末簌簌落下,如同飞雪一般散落一地,塔身之上更是凭空浮现出一行字迹,字迹苍虬,古意盎然,一勾一画如同刀劈斧凿一般,颇有沧桑之感。 ‘由己而行恶,由己而染污;由己不作恶,由己而清净,净不净依己,何能净他人。’ 老僧认真凝视一番塔身上的字迹,而后说到:“师祖,难道这百年的时间让你彻底疯魔不成?往昔给我们讲经说法不是说过,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塔身上,顿时出现粉屑坠落,有一行字迹显露出来。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世间本就是炼狱,邪念欲念本就是屠刀,任人手执,不如我执屠刀。’ 任人手执,不如我执屠刀! “哎,师祖,看来你的肉身已经被邪念侵占,坠入苦海之中遭受恶念侵扰再也难回。” 老僧不住长叹,神色悲怆,声音凄然。 姜阳生却是发现,塔身之上再没有字迹显现出来,想来也是老僧无心与自己的后辈辩驳,坚持自己执念。 当他再次踏进伪境‘天人合一’境界之后,神识穿过浮屠塔,看到里面盘坐的老僧,却是发现此时的黑气愈发暴涨,仅仅在几个呼吸间便是充盈石塔,使得里面一片黑紫气,甚至连带这着老禅僧的皮肤毛发都透露出一股子渗人的漆黑之色。 而原本面色平静的老禅僧,此时却面色难看扭曲起来,一副十分痛楚的样子,手臂粗的黑气自他的七窍中钻入,复又从头顶之上升腾而出,景象十分诡秘。 随着黑气的愈发壮大,老禅僧原本干涸的神魂却是在这一瞬间陡然点亮起来,他的神识强大至极,点燃之时如同灼灼烈日一般光耀四方,十七阶的汉白玉功德塔如同一方大日,散发出不朽的光辉,使得整个塔林如同白昼,晶莹剔透。 “阿弥托佛。” 塔身之中老禅僧轻唱一声佛号,塔身顿时光芒大盛,散发出不朽之光,宛若一轮大日缓缓升起,光芒耀耀灼眼,不可逼视。 “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若见世间过,即非真修者。” 这是老禅僧第一次开口讲话,声音苍老沙哑,声音却分外低沉。 姜阳生总感觉这人说话声音很怪异,不似从喉咙中发出,像是空气因为力道的震荡而发出的声音。 老禅僧话毕,姜阳生面前的浮屠塔顿时一颤,像是要拔地而起,而透过神识,姜阳生则是看到塔中的老禅僧浑身剧震不止,一条条黑气逐渐幻化成了一株株漆黑异常的藤蔓缠绕在他的肉身之上,这些黑气宛若随着时间推迟愈发枝繁叶茂,渐渐地老禅僧消失在了姜阳生的视线中,只留下一句回荡不息的佛号。 “阿弥托佛。” 远处,三位须眉皆白的和尚自塔林外走来,他们面带悲怆,悲天悯人之色挂在皱纹横布的脸上。 见到三位大和尚走来,一直看守在佛塔之下的看守老僧双手合十,恭声道:“三位师叔。” 这是须弥寺中三位一品之境的大和尚,虽然年纪相比于看守塔林的老僧小上不少,可这三位是须弥寺中仅剩下的三位跻身在一品金刚境界的大和尚了,这三位大和尚佛法高深,比起这位形容枯槁的看守僧人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位大和尚身着红色袈裟,双手合十对着看守老僧还礼,为首一位年纪相对更为苍老一些的大和尚开口说道:“师父这是恶业缠身,对于前生的执念心中放不下,想要斩三尸求长生,想要逆天博取下一世,了却自己的夙愿。” “当年的那些事情终究是难以释怀,即便是佛法高深如师傅这般也是难逃啊。” 其中一人怅然说道,似乎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事情。 “我等当谨遵师傅坐化前所托,消除他的邪念,防止为祸人间。” 说罢,三位和尚盘坐在佛塔之前,双目紧闭,齐声诵读佛经,随着经文诵出,姜阳生的神识则是观察到自三位老和尚口中有一条条金色的链条飞出,链条柔弱如丝带一般,沿着石塔不断攀岩缠绕而上,最后慢慢烙印在石塔之上,无数条金色丝线链条飞出逐渐在石塔上铭刻成一个泛着金光的梵文,不久之后,数十个金色梵文刻在塔身之上,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 第八十六章 我本如来,何须向佛?

···· 塔身之上萤星点点,好似一副巨型天文台,而石塔本事亦是不断震荡。 “吼~~~” 石塔中此时却是传来了阵阵带着痛楚的嘶吼声,显然是那老禅僧发出的,这让姜阳生不寒而栗,这老禅僧明明已经身死,却依旧能够发出声音委实诡异至极。 老禅僧猛力一吼。 石塔震颤不止,石屑自塔尖之上簌簌落下,一个个原本金光湛湛铭刻在塔身之上的金文随之暗淡下来,梵文暗淡,最后归于平寂,塔林连带着周遭也归于一片黑暗中,除却远处须弥寺中传出来的阵阵若有若无的诵经之声,以及远处暮山的回响之外别无他音。 三位盘坐在石塔之前的老僧无动于衷,他们紧闭着双眼,面庞肃穆,在黑夜中瞧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嘴中的诵经之声不曾停下。 石塔只是震颤了一下,而后归于平寂,里面也不曾传来老禅僧的怒吼。 良久之后,明月自暮山之巅攀升至头顶,月华洒下,星星点点如瀚海斑斓,而须弥寺塔林中更是一片深沉,三位老僧围坐在十七阶浮屠塔之前,身披红色袈裟,一字一句,如同箴言唱出,每一句都会牵连出一丝丝的金色链条锁在浮屠塔上。 而塔中的老僧此时却是十分安宁,没有再次发出怒吼,而姜阳生则是看到盘坐在塔心处的老禅僧皮肤不断地浮现出一丝丝黑色的纹路覆盖,纹路盘踞在他身上每一处,甚至渗透过皮肤血肉直至骨骼深处。 而随着黑色纹路的不断蔓延,老禅僧肉身逐渐枯槁萎缩,而自其体内涌现出一股勃勃的生机。 “阿弥托佛,我师孕育出了一个魔胎。” “我佛慈悲。” “···” 众僧面露慈悲色,知道大事不好,因为石塔中孕育出了一个佛门魔壳,这一个大祸胎,若是任其发育成长终究会为祸人间。 “快去请来警世钟。” 为首的老和尚轻叹一声,说道。 看守老僧应承一声,一脚踏出,地面顿时凹陷出一个巨大坑窝,则随着尘埃落定,老僧也是消失在了视线中,不消一会,远处暮山之上,钟声大噪。 随着钟声不断逼近,单手擎着一口三四人高青铜钟的看守老僧悄然回来,青铜钟古意盎然,锈迹斑斑,上面铭刻着众多晦涩难辨的复杂纹路,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镌刻的是细密的梵文经书,看守老僧单臂擎着这数千斤重的青铜钟,身形矫健,几个闪烁间,便是快速本到塔林前。 “鸣钟!唤醒菩提古树。” 其中一老和尚猛然回首喝道。 看守老僧神色肃穆,一手抓着青铜大钟的边缘,一手握拳,如同巨椽,狠狠敲在青铜钟上。 钟声陡然想起,声音低沉如雷,振聋发聩,刹那间传遍四野八荒。 姜阳生则是见到塔中老僧头顶之上干枯的树苗陡然演变出一片片绿叶,绿叶扎眼之间便是充斥在整个塔身中,黑气遇其则化为虚无消散,那株种植在老禅僧头顶上百年枯寂的菩提古树在这一刻陡然出现强烈的生机,向外四下逸散。 ‘钟声’谐音‘众生’,每一次钟响代表一次众生祈祷诵经。 此时钟声响起,连带着周围其他浮屠塔都不由自主的发出蒙蒙微亮,与其交相辉映。 不消一会,整个塔林如同白昼,数十尊浮屠塔点缀在其间如同漫天星辰,而随着钟声的响彻,金色的锁链很快将那个整个异变的浮屠塔缠绕起来。 此刻,被慢慢缠绕金色梵文的浮屠塔如同星空中的月华,被众星拱卫,这些金色的梵文附着在塔身上,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力量,形似水纹,不断变幻,泛起层层金色涟漪。 众多僧人见到石塔被镇封起来,当下松了一口气,首当其冲吟诵梵文真经的三位大和尚更是面如金纸,他们身形踉跄站起来来,为首的大和尚见到姜阳生之后点了点头,说道:“这位施主想来也知道本寺面临的大灾难,施主还是尽早离去吧。” 老僧剧烈咳嗽一番,面色更加惨白,转身看去那尊浮屠塔,眼神之中满是哀伤色。 姜阳生从老和尚们之间的对话中能够听出一些端倪,这极为修为高深的老僧都是浮屠塔中老禅僧的传人,老禅僧收执念所羁绊而不得已‘斩三尸’证道,可惜中途遇到了大波折,于是被疯魔在浮屠塔中百年,没有想到的是老禅僧的执念太深,即便被疯魔百年依旧于事无补,生出的恶念幻化成一只魔胎,即将破壳而出。 姜阳生只是摇了摇头,他并不是不想走,只是好奇心想要窥探一番这为祸的魔胎。 老僧眼见姜阳生摇头,当下叹息一声,欲言又止,神色却是猛然一变,因为石塔有变,而且声势相比起先前更加剧烈。 姜阳生眼神眯成了一条危险的弧度,直觉告诉他,这次浮屠塔外的梵文阻止不了魔壳出世。 “吼~~~” 石塔之中随之传出了毛骨悚然的嘶吼声,这嘶吼声如同凄厉的野兽咆哮,让人毛骨悚然,如厉鬼在深夜嘶吼一般,清净的佛门更像是‘酆都’鬼门午夜大开。 三位老僧相视不语,不约而同的盘坐而下,顾不得自己体内伤势加身,当下便是口诵拗口梵文,只不过眼下石塔松动,任凭金色梵文飞去也于事无补。 ‘轰——’ 石塔晃动震颤,一道道裂纹沿着塔基出现,如同游蛇般攀岩至整座塔上,最后游走至塔尖,汉白玉制成的浮屠塔此时布满了裂痕,随着裂纹的不断扩大,原本石塔上篆刻的铭文也是分崩离析,一块块汉白玉碎块逐渐自塔顶上崩落而下,随后越来越多的石块自上面跌落下来。 远处,一直躬身站立的看守老僧无喜无忧,一拳打爆一块坠落而来人头大小的石块,神色肃穆的凝视着石塔处。 “阿弥托佛。” 随着石塔裂痕愈大,星星点点的翡翠绿光也是自其中散射出来,这是那株被唤醒的菩提树发出的光芒,光芒柔和不刺眼,如同温润的玉石一般。 “轰隆隆——” 塔身最终崩裂开来,随着翡翠绿光的飞射而出,一团黑气也是逸散而出,黑气遇风,不曾消散,而是盘踞在石塔周遭。 塔身崩裂,露出塔基上盘坐的老禅僧,老禅僧此时面色漆黑如墨,被复杂的纹路攀附覆盖,难以瞧清楚表情。 “我佛慈悲。” 当石塔.崩碎得那一刻,三名围坐在塔身前的大和尚更是一口鲜血迸射出来,他们身形一颤,不住的向后倒飞出老远。 老禅僧端坐在塔基上,浑身缭绕着黑气,像极了一尊魔主,俨然没有了先前的仙佛气。 三位老和尚跌撞着爬起来,双手合十,对着那盘做的老禅僧恭声道:“师傅,还请自斩!” 这一道声音,用上了佛门的狮吼绝学,伴随着佛门箴言震出,像是一阵飓风,袭向盘坐在远处的老禅僧。 老禅僧丝毫不为所动,干瘪的嘴角扯出一丝诡异至极的笑容,笑容十分僵硬,良久之后,黑气逐渐自七窍回流到体内,露出了他的真容,此时的老禅僧,满头青丝,披肩散发,随风飞舞,脸色更是浮现出一种黑紫色,显得十分妖异。 “师傅,为了苍生大业,还请自斩!” “师傅,还请自斩!” 三位老和尚一字一句语气沉重说道,子句中伴随着佛门的箴言喝吼而出,一道道实质性的波纹向着四面辐射而去,远处的树林哗哗作响,惊起一群宿鸟。 老禅僧的干瘪嘴角扯出一抹讥讽,他没有言语,只是从嗓子眼里面挤出几声咯咯怪笑,依旧盘坐在那处,只不过原本干瘪的皮肤随之饱胀起来,恢复充盈,慢慢与常人无异。 当他的皮肤鼓胀到极限的时候,如同一个气球,里面传出咔咔的撕裂声响。 他皮肤承受不住挤压开始皲裂撕碎,噼啪作响,露出皮囊里面的真容。 姜阳生亲眼见到这种诡异至极的景象,当下长大了嘴巴,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如见鬼神妖魔一般不可思议。 因为他见到从老禅僧脱落的皮囊中走出了一位容貌俊美的中年男子,这男子长发披肩,探出一只手,从来老禅僧的头顶拔起那株已然恢复晶莹发光的佛门神树——菩提树,他手持菩提宝树,宝树晶莹,散发温润光芒。 男子赤身从老禅僧老旧脱落的皮囊中缓步走出,嘴角带着一丝丝温纯的笑意,像是一位儒士,只不过皮肤那种黑紫色依旧明显,如同邪祟一般。 “师傅,您斩三尸功成了?” 几位老僧见状,面露喜色,随之便是眉头皱了起来。 其中一人喝道:“你不是师傅,何方妖孽?” “百年前的枯木和尚。” “妄言!” 老和尚喝道,“我师英明岂是你们这种歪门邪道能染指?”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中年男子轻笑道,声音温纯,随意说出一句,便是口绽金莲,言出法随,一道无形的气刃从其面前飞出,周围的花草树木顿时枝叶飞颤,纷纷落下,老和尚则是如遭雷击,身形倒飞而出,撞倒了一尊石塔方才罢休,起身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不振。 中年男子漫不经心,丝毫没有把佛门诸多高手放在眼中,而是转身看向盘坐在远处的姜阳生,迈步走去。 “我本不愿受人恩惠,既然你与我接下因,我便送你一果。” 姜阳生云里雾里,丝毫不清楚这中年男子所说为何,他欲言又止,却是听那中年男子开口道:“此间事了,你且随我走上一遭。其中机缘能够摘取多少便是看你的本事了,如此一来,你我了却因果,再无牵连。” 他说话慢条斯理。 “先前我预见一角未来,他日相见,你我是敌非友。” 说罢,中年男子转身,望向远处的暮山和须弥寺,远处,暮霭沉沉,月华被济水河升腾而起的雾气笼罩,看不清楚,月光却是十分皎洁,洒落在远处的暮山之上,宛若仙家道场,中年男子神情怅然,眼神沧桑。 月晕础润,风雨再起! 他悠然转身,看向跌坐在地,神情萎靡的佛门几位高僧,悠悠说道:“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枯木僧人本尊坐化于五十年前,封魔百年的不过是我这道执念而已。我们不曾有过师徒之情,我也不曾与你们须弥寺计较,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了解。” 他转身缓慢走到一尊石碑前,探手抹去石碑上的文字,使得正面石碑光滑如镜。 探出一指,悠然写下,石屑纷飞,字迹虬劲盎然:我本如来,何需向佛? ··· 第八十七章 百年前的枯木

··· 几位须弥寺中的老僧缓缓抬头,凝视一番石碑上的八字,顿时浑身一震,如遭雷击,原本就身受重伤的三位一品境界的老和尚更是喷出一口黑血,气息顿时萎靡不振,叹道:“阿弥托佛,因果注定,恰恰是一个轮回往复,既然你已非我师,也与我们佛门再无任何瓜葛。” 说罢,众人皆是双手合十,幽幽一叹。 这几位在佛门之中德高望重的老和尚对于当年的恩怨纠纷多少还是有些了解,当年的枯木禅僧深知自己执念深藏于心,故而收下数位关门弟子,于晚年传授他们高深佛法,以期百年之后有人能够压制自己的恶念之身,防止其为祸人间。 可惜,枯木禅僧终究是小觑了自己的执念,借己肉身脱胎出来的魔壳远非寻常一品境界能够比拟的。 中年男子闻言,眼眸开阖间有着一股股紫气升腾而起,宛若火光升腾,十分妖异,他微微一笑,便是不再与几位老僧为难,转身望向姜阳生,道:“这位小友,此间事了,你我之间的因果也需要了解了。” 姜阳生抬头望去,神情迷惑不解,有些茫然,只见这从老枯木禅僧肉身中脱胎而出的佛门魔壳面色青紫,远不同于寻常的面色,隐隐间有种黑气在不断缭绕蒸腾,一头青丝自然披落在肩,无风自动,原本明显的戒疤已然隐藏在青丝中,此时的魔胎完全没有了那种阴沉至极的魔性,而是如同学者醇儒一般温文尔雅,谈笑间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 分明是一个学家大儒生。 忽然,这中年男子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而姜阳生则是见到原本枯寂干瘪的老禅僧肉身此时涌现出了一股淡淡的生机,这些生机并不是多么强烈,反而像是初春地面下的正在蓄势待发破土而出的嫩芽,这缕淡淡的生机如同一星在风雨飘摇的烛火在照亮已然残破不堪的肉身躯壳,显然此时不仅仅是姜阳生发现了这个征兆,四位佛门高僧和这佛门魔壳同时都发现了。 他们的表情各异,不尽然相同,四位佛门中和尚一脸掩饰不住的惊讶欢呼,而远处的魔壳男子则是略微惊讶,脸上涌现出一丝轻蔑和嘲讽。 中年男子神色一凛,面色含笑,却是阴沉如万年寒冰一般,冷笑道:“枯木,一百年前,你尚且压制不住我,日后也在休想,想要点燃自身神火当真是痴心妄想,今日留下肉身终究是大祸害,与其日后受其牵制,不如当下毁了。” 说罢,男子张口喷出一口黑紫气,这段细长缠绵的浓郁黑紫气转瞬之间便是在其手中幻化成了一柄狭长青锋,长剑精雕细琢,纹理清晰明朗,甚至连同剑柄上的花纹都纤毫毕现,花纹精细异常,可谓是巧夺天工。 中年男子甩手,长剑应声飞出,呼啸飞向老禅僧的肉身躯壳上,想要将其毁掉。 “阿弥托佛。” 一声佛号随之响起,数人高的佛门警世铜钟被那名看守老僧全力掷出,钟身剧颤发出震天响,警世钟悠悠将老禅僧的肉身罩在下面,将其密不透风护住。 与此同时,警世钟自主发光,钟上镌刻的经文朦胧浮现,一个个如同星辰一般在沿着钟体不断流转,释放出祥和的气息。 这等佛门重器一旦遇到邪祟气息之后便是会自主发出无量光与之对抗,此时感受到魔壳男子发出强烈气息警世钟便是自主防御。 黑气长剑飞出,撞在警世钟上,火花飞溅四射,发出震天声响,警世钟自主发出朦胧光,数道梵文光芒大盛,抵消住了长剑的入侵,随后几道文字光芒黯然,隐没在青铜钟壁上,泯然归寂。 “若非我斩三尸致使自身受伤严重,伤你区区枯木不难。” 中年男子冷哂道,袖袍一抖,冷哼一声。 “我佛门高僧的肉身自然不是邪祟能够轻易毁掉。” 老僧此时气息萎靡不振,却不卑不亢说道。 “满嘴真.理道德,却心中不从未有过悲悯之心,那些所谓的高深禅机道理都是以愚黔首的工具吧。” 中年男子讥笑道。 “小子,我给你的因果,自然不是黄白之物,你且跟随我便可知晓。” 姜阳生似懂非懂,只是双手按剑,他知道这人眼下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因为以这佛门魔胎的实力,若是记恨自己,即便逃到天涯海角又有何妨?这人要是抹杀自己抬手间便可做到,在他面前自己与蝼蚁有什么区别? 他不知道为何这人会赐予自己这样的一个机会,先前听他说因果一事,姜阳生茫然不知,其中玄机层层,想来涉及到很多东西,冥冥之中的因果注定,不是眼下自己能够看清楚的,这人先前曾经说过看到过一角未来,这又是什么? 天数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只有踏足一品之后才会触及到,听说那些一品之上的‘纳气合神’的神仙能够预知未来,想来这魔壳男子也是在未来中瞧见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才会这样对姜阳生说。 姜阳生不得而知,却是发现那中年男子则是率先一步踏出。 他的步法十分奇异,赤足,原本踏出小小的一步,可是脚尖尚且要落地时,身形却陡然恍惚起来,凝实之后,中年男子已经身在数十步之外。 姜阳生目瞪口呆,刚想要走进一探究竟,却是发现中年男子身影再次恍惚起来,瞬间便是出现在数十步之外。 男子闲庭信步,十分随意,想来没有发力前行,而紧随在其后的姜阳生则是跟在他的身后,十分吃力,他想起中年男子先前说过送与他因果,要跟随他,当下心中有几分了然,想来这因果便是这奇异的步伐。 这种步法奇异至极,堪比道家绝学‘缩地成寸,一步千里’。 姜阳生心中知晓这种步法的珍贵之处,当下快步奔出,紧随在中年男子的身后,凝视着他的诡异步子,这种大机缘可遇而不可求。 黑夜漆黑,周遭什么事物都瞧得不真切,姜阳生当下便是屏气凝神,紧闭双眼,气定神闲,自然而然进入伪境‘天人合一’,当下周围的事物在姜阳生的眼中变得格外清晰,他聚精会神盯着中年男子的赤足,想要看铭记这种奇怪的步伐,可是这种步伐简直太过诡异,姜阳生还没有看清楚中年男子,便是第二步紧接着迈出,步子看似寻常却非比寻常,男子似乎是想存心戏弄他一番,姜阳生也没有气恼,这中年男子曾是佛门的魔壳转化而来,性格乖张难测,想来自身跟百年前的枯木和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或者真如佛门的几位大和尚所言,这魔壳是枯木和尚的一缕消散不去的执念。 随着中年男子依旧是一步迈出,周围景象随之想着身后倒飞而去,移步换景,周围景色飞身后退,姜阳生当下不再胡思乱想,加紧追随着男子,只不过随着中年男子距离距离姜阳生的距离越远,姜阳生对于这种步伐的掌握愈发模糊,当下便是脚下加急,赶紧快步追上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似乎有意传授给姜阳生这种奇异的步伐,一步步走的格外缓慢,甚至看到一些大好河川的时候还会停下脚步观赏一番。 须弥寺,号称是大周王朝近百年来香火最鼎盛的佛家寺庙,因为须弥寺中走出了一位毁誉参半的高僧——枯木和尚。 须弥寺名字从佛门经典之中摘取,在大周朝建国之前便已经是赫赫有名的佛门圣地,只不过近百年来战火不断,尤其是二十年的那场被读书人称作‘春秋不义战’的内战,更是使得全国的传承道统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俯首称臣,中原很多道统更是断了传承,虽然有些人心中不忿,可是在北莱周朝的数十万铁蹄之下都鸦雀无声,当年叫嚣最厉害的几个大的道统最后都在北莱的铁骑之下便成了史书中的过去和云烟。 须弥寺在当年那场‘春秋不义战’也是地位大受损失,至少道统保存了下来,这里很大的功劳来自于姜阳生的母亲周烟,北莱的第一夫人周烟自从嫁入姜家之后便是开始诚心礼佛,于是饱受战火摧残的须弥寺在在北莱便是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开,开枝散叶了,而姜贷的几句话更是让须弥寺香火日益鼎盛起来,隐隐间更是要成为周朝的第一佛门寺庙。 百年前的枯木禅僧更是在江湖上面掀起来一场浪潮,‘大金刚’一门一脉单传,无坚不摧的金刚体魄更是近乎刀枪不入,金刚门的一代宗师枯木禅僧则是将金刚门发扬光大,扬名整座江湖,一师一徒,在江湖之上赫赫有名,很多人如避蛇蝎,这并不是因为金刚门门人多么凶残,而是因为他们行走在江湖上不断挑战大小江湖道统,不仅仅是中上游的门派都被一身金刚力气给掀翻,就连一些个成名已久的江湖道统也是颜面扫地。 ··· 第八十八章 三岛十洲

··· 那整整数十年的江湖风雨中,江湖儿郎尽数活在金刚门一脉的阴影下,在近乎一个甲子的时间里,踏入的江湖人,能够与枯木禅僧一较高下相互比肩的人寥寥无几,当时的枯木禅僧不仅是在武力之上折服了众多的江湖门派,在佛门之中更是被尊称为‘活佛’,而且直到如今很多大宗派的宗门前都还有着枯木禅僧当年以指代笔写下的铮铮不屈碑文,直到如今,众多门派一直视为奇耻大辱,更有人一气之下将‘金刚门’称作‘佛魔’,相互之间形形成联盟与之对抗。 正是这个在江湖上一夜之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门派变成一人便是一个大道统的‘金刚门’,却在其鼎盛之际却是悄然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曾经赫赫有名的枯木禅僧也是宛若人间蒸发,有人传言说他证道果位,力开天门成佛了;还有人说枯木禅僧顿悟坐化了;更有人说他还俗娶亲了,种种说话都经不起推敲,甚至有些说法荒诞不羁,可是枯木禅僧终究没有再出现,而那压在江湖上整整一个甲子的重担也是骤然消失,很多人庆幸江湖不再是‘金刚门’一脉独大。 殊不知,枯木被疯魔百年盘坐在须弥寺的浮屠塔中胎息起来,在石塔蛰伏百年之中试图‘斩三尸’成就金刚果位,而他唯一的真传弟子也是被雪藏起来,等待有一天现世,一鸣惊人。 中年男子脚下几步,周围的景色便急速变换,瞬息之间,他已经站在了须弥寺前,相传,须弥寺四周有大海环绕,依次有七重海,七重山。七重山外是大咸海,海外有铁围山。 实则不然,这所谓七重海不过是一汪大泽,大泽连同济水河,河水经由这汪大泽辗转奔腾入海,汇入冥冥浩瀚中去,大泽另一边则是以暮山为首的四处连山,被传言成‘四大洲’。 曾经大周朝十分著名的一位云游诗人曾经在暮山前镌刻下一面石碑,可有‘三岛十洲’四字,大抵意思是自暮山山脚处放眼望去,如同站在神州大地顶端俯视苍生一般,三岛十洲,尽收眼底,话虽有些夸大其词,可是暮山之景与其他地域迥乎不同。 中年男子站在须弥寺外,抬头仰望一番,远处树林阴翳鸣声上下,近处潺潺溪水泻.出于两峰之间,而须弥寺中佛堂廊腰缦回,沿牙高啄,鳞次栉比;天边,暮霭苍苍,楚天为之一阔。 中年男子沉默良久之后便是迈出一步,这一步不似向前那样缩地成寸一日千里,中年男子神色肃然,眼神眯成了一种危险的弧度,就连眼中那紫色的眼瞳中都涌现出一抹奕奕神采。 他一脚迈出,瞬间须弥寺中钟声大噪,漫天遍野无数的经文朗诵之音,如同蚊蝇鼓噪,而先前的那口铭刻无数佛门经文的青铜钟也是发出毫光,一个个经文被自钟壁上震下,翩跹起舞,飞向这魔壳中年男子。 须弥寺中,顿时无数的经文蜂拥出来,宛若蝴蝶一样的文字形状各异,这些文字显然出自不同人之手,有的字迹秀美,一勾一画,有的一撇一捺笔走龙蛇,引领风骚,有的入木三分,放人发醒。毫不例外的这些文字都是古来至极的梵文,而且是历代须弥寺中佛法高深的佛子留下来镌刻下来护佑须弥寺的字迹。即便是从小跟随鱼临道的博学多知的姜阳生也认不全,只见飞舞的经文宛若流水一般扭曲着飞向中年男子,男子冷哼一声,言出法随,一道无形的气刃自其身前凝聚飞出,而后切向这些金色的经文,一个个经文被这道气刃剿灭,化为飞灰,消弭于无形。 气刃剿灭了数道经文之后便是力竭消散,奈何不住经文数量如海一般飞涌而来。 姜阳生站在远处,凝视着已经被金色经文符号淹没了的须弥寺,面无表情,做壁上观。 在姜阳生看来这中年男子终究是个祸害,留下来终究是要与世为敌,须弥寺眼下若是能够除去也是消弭了一桩潜在的祸害。 远处庄严巍峨的须弥寺前,一人独面经文的海洋,远处须弥寺的警世钟前,几位形容枯槁,须眉皆白的佛门高僧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中年男子一指点出,看似随意,如画作大家泼墨写意一般。 周围空间为之一凝,漫天经文戛然而止,像是被一道无形之墙阻隔一般,趋势渐颓,终止在寺门前。 男子轻蔑一笑,屈指轻弹,顶住的经文,便是如同落叶一般翩跹坠落,化作点点光雨。 他再次一步,移步换景,斗转星移,刹那间便是来到了警世钟前。 “连佛性都没有唤醒,还叫甚么警世钟。” 男子冷哼一声,抬手便是轻飘飘一掌印下,站在警世钟前的几位佛门高僧神情猛然大变,刚想出手制止,却是被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震飞处老远,饶是他们有着过硬的肉身也是感到血气一阵翻腾。 男子看似轻飘飘的一掌,终究印在警世钟上,整个青铜制成的佛门法器便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声响不似先前那般清脆,而是十分沉闷,一掌而下,只见这坚硬非通寻常的青铜大钟钟壁上顿时出现一个深深地手印。 青铜钟差点被击穿! “铛——” 警世钟发出一声沉闷声响,便是如同流星一般追星赶月飞到身后的暮山深处,狠狠地砸在暮山的一处山脉中,不见了踪影。 “我先前说过不予你们佛门为难。” 说罢,中年男子迈开步子朝着须弥寺后的暮山走去,几个眨眼,便是消失在了黑幕中。 ··· 姜阳生眼见这人步伐加快,当下也是赶紧赶向暮山那处。 道家的经典《撼龙经》曾言:须猕山是天地骨,中镇天地为巨.物。 这些道家名著姜阳生以前在摘星楼的时候也曾经略微涉猎过一些,这道家的经典著作便是讲述怎样寻龙望气,加之跟随在鱼临道身边的时间久了,耳濡目染使得姜阳生也通晓一些望气之术。 这《撼龙经》想要表达的意思大概是:天下龙脉的祖根便是起始于昆仑山处,而姜阳生则是透过一些了解到二十年前暮山之里还不是齐鲁州北莱的龙脉所在,当年姜贷稳定北莱局势之后,便是差北莱军伍中一个专门由奇人异士组成的队伍日夜兼程开赴昆仑脉,这支队伍以鱼临道为首,在昆仑山祖根之中截取了一只龙脉豢养在须弥山后的暮山之中。 由此,暮山乃是北莱的龙兴之地才由此传开。 暮山之下,身着一身单薄布衫的,中年男子站立在远处,面前便是清秀的暮山,暮山不同于在齐鲁州的其他山岳,有着不同于其他山脉的秀美之色。 当年在蜀山剑派时候,姜阳生和蜀山的掌教陈僖子于蜀山山巅之上有过一场看似荒诞不羁的交流,大抵便是围绕着山岳南北有别而谈,姜阳生不得不承认的是当年陈僖子说的话中大部分是为了迎合自己这个性格诡谲的世子殿下,当年的一番交谈在姜阳生的心中依旧记忆犹新,至少在现在看来陈僖子所说的这写话还不都是一味的昧着良心敷衍自己。 山脉自古南北有别,在文人的眼中更是有着金石气和书卷气之分。 划分阴阳在这些是在练气士堪舆先生眼中的区别,南北山脉阴阳走势不同,养育出来的龙脉自然也不尽相同。 山川不同乃阴阳走势不同,北方阳盛阴衰,山岳险峻,高耸入云,南方阴盛阳衰,故山川秀美,鳞次栉比,物华天宝方能钟灵毓秀,北方金石气十足,骁勇擅骑之辈居多,南方书卷气盎然,文人墨客居多。 钟灵才能毓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不同阴阳走势之下养育出来的人自然大相径庭,故而一直以来北莱以北别人称作蛮夷之地,在很多人的眼中,北莱极其以北都是过着时髦饮血的生活,南方鼠目寸光之人常常把战争兴起症结归结在北方好战蛮子的身上,其实不然,所谓的战争都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必然因素。 北方出蛮子,南方出秀女。 这是大周朝公认的事实。 北莱蛮子固然好战,可是在北莱以北还有着更加好战的犬戎。 暮山的山脚处,远处的暮山曲线柔美,青色的操场如同屏障一般附着在暮山之上,这座不高的山被周围巍峨的山岳包裹在中央,山顶之上云雾环绕,朦朦胧胧瞧不真切,传言在暮山山巅,有着一座莲池,莲池之中盛开着永不会凋谢的莲花,端的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中年男子站在清秀的暮山前,神情明灭难辨,良久都不言语。 远处,苍翠的群山重重叠叠,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涛,汹涌澎湃,雄伟壮丽。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 第八十九章 一双飞不过沧海的蝴蝶

··· 中年男子眼神不复先前沧桑混沌,终于在他那仿佛死寂了一百多年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若是在回到百年前,你是否还会在这里采莲?” 他喃喃自语,声音很轻柔,被周围迅疾的风声撕碎飘散。 百年前,这里还不是北莱的中兴之地,只有一座小小的须弥寺,须弥寺中也没有什么枯木禅僧,也没有什么北莱龙脉一说,有的只是一处小小的名叫谢家村的村落。 村子安宁,人人与世无争。 中年男子迅速回神,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物,这次没有刻意放缓步伐等待姜阳生,而是身影一阵恍惚,待到清晰地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暮山的另一处,在那里有着一处山村。 村落不大,依山而建,站在村口,放眼望去,满眼秀色可餐,若是在盛夏时候,满山碧油油,云蒸霞蔚,恍若世外桃源。 村子满打满算也就五十户人家不到,属于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能从村头传到村尾的小村子,村子外面是阡陌交通,深秋时节,满山的落叶,很多破落的农舍相互偎依在一起,这里交通闭塞,多少年来,除了须弥寺中入山修禅的小沙弥和老僧之外,很难见到外人的身影,村子里面的人也很少走吹群山之外。 安贫乐道便是这里一成不变的生活节奏。 一百年前,这里走出过一位姿色绝美的女子,女子姓谢,身段婀娜,被一位来北莱须弥寺中礼佛的大周朝皇储瞧见在暮山之巅的莲池中采莲景象,当时惊为天人,一时间这位已经被立为太子的大周皇子为其美色倾倒,终日恍惚,寝食难安。 谢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这位在朝堂上备受青睐的皇子即便见过无数的美人,可是依旧对这个在暮山莲池中偶遇的采莲女朝思暮想。 这位采莲女名字叫做谢水谣,从小生活在谢家村,一直未曾走出过暮山之外,年方二十,正值怀春妙龄,来来往往到老谢家提亲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连门槛都踏破了,可惜都被老谢家一一谢绝,那些对谢水谣朝思暮想的年轻人都想不通,这般容姿倾国倾城的女子为何待闺不嫁? 谁都不会知道每次·谢水谣在暮山莲中采莲的时候都会有一袭白衣站在远处的岸边捧着手中的书籍在默默偷看她,谢水谣心中清楚地很,每一次她都摇晃着小舟荡漾在清澈的湖水中,或是坐在舟头鹢首赤脚在水中静静地摆弄手中的厚实莲蓬,或是撑着小舟飞快的行过一株株枝繁叶茂的莲花丛中,有时摘下一株莲花捧在手心里,有时心情沉重便是掬一捧湖水畅饮而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暮山的晚霞永远是火烧一般的红,一到傍晚,暮山四周的云彩便是会想被点燃了一般,红彤彤明艳艳,树林阴翳,宿鸟飞回,鸣声上下,只有在这时,采莲女谢水谣才会闲暇下来,偷偷瞧一眼,远处坐在水畔青石板上的白衫依旧在埋头读书,似乎是感应到了谢水谣的目光,白衫抬头,与其对视,两人目光所及便是如同被电到一般急忙躲避,白衫男子赧颜,却不曾开口,慌乱的翻了翻书页。 谢水谣每次都会暗自苦恼,每天这般对着枯燥无味的书籍能从中读出什么乐趣? 难不成真如儒家圣人所说那般‘书中自有颜如玉’?想到这里,谢水谣的心中不禁多处一丝丝乱溜溜的醋意,她不禁低头,望着明镜似的水面,水面另一端,容色绝美。 紫茎兮文波,红莲兮芰荷。绿房兮翠盖,素实兮黄螺。谢水谣俯身轻轻折断一株莲花,整株莲花都随之轻颤起来,点点露水摇晃在碧绿如蓬的枝叶上不曾消散。她轻呼一口气,回首瞧了瞧小舟中载满的白藕和莲蓬,脸上洋溢着一种舒心的笑容。 她轻轻摇晃几下船桨,赤足站在舟头,看着小舟在莲池平静的水面上划出一道道涟漪,水面下两只受到惊吓的龙鲤缠绵悱恻的游到别处荷叶下躲避,更远处的水面上,两只鸳鸯缠脖戏水,好不自在,远处群山瑷叇,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近处树影斑驳,清风徐来,树下有一读书人。 谢水谣不曾知道的是这个白衫读书人心中的想法,他想要在金榜提名之后再来向她求爱,他不想然这个女子看到他失魂落魄的一幕,金榜题名啊,大周朝寒门士子的唯一途径,也是像他这种‘野鲤’唯一有渺茫希望跳过去的龙门,他要在衣锦还乡最荣耀的时候告诉她自己的心声,为她吟唱那首民谣《倾国倾城》。 谢水谣在莲池中采了数年的莲蓬,这位白衣男子亦是在在暮山之巅读了数年的圣贤书,相伴要到永远,有时候两者见面,不曾言语,白衣男子点头微笑,谢水谣面颊飞霞,彼此偷偷瞄一眼都会心颤荡漾好久。 谢水谣二十岁那年,大周朝的皇储来到须弥寺烧香拜佛,却是无意之间瞧见了在暮山之巅采莲女子,便是下定决心要将她纳入宫中,这原本是多么荒诞不羁的桥段啊,原本都是谢水谣在地摊情爱小说上面才能读到的东西却活生生在自己身上上演。 那个白衣男子清楚地记得当年在暮山之巅最后一次瞧见谢水谣的情景。 还是在舴艋小舟上,只不过这次这次在小舟上载的不是肥厚的莲蓬,而是载不动的愁,而那天的晚霞出奇的没有红艳艳,莲花也没有那般妖冶摇曳,舟上的女子仿佛没有了神采一般,她身着一身大红罗裳,敛裾立在舟侧,清风徐徐吹来,吹乱了头发也不曾打理,白衫男子也是出奇的没有读书,端坐在池边的青石板上,石板上青苔遍布,湿湿辘辘,湖水摇荡,满池子的如火莲花发出沙沙的声音,说不出的静谧。 谢水谣在小舟上坐了整整一天,几天前她见到了手持圣旨前往她住处的竖人貂寺,老太监声音如猫似鼠,音线细而悠长,声语调却是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这一道圣旨差点如晴天霹雳劈倒谢水谣。 她只是毫无表情的沉默以对,竖人貂寺走后,听到了他父母的轻叹无奈。 白衫男子一直盯着清澄的湖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迹象,那一天他破天荒的从腰间抽出一只青竹削制成的笛子,笛子上面还悬挂着几枚带着露珠的竹叶,青翠欲滴。 白衫男子把笛子搭在嘴边,轻轻地吹奏起来一首曲子,可能是初次吹奏这调子,白衫男子几次都跑调了,可是每次慌乱之中都被他强行拽回来,曲子不是多么新颖,是在北莱最常见的几首曲子之一,可是那天在大树下、青石板上吹奏的那首《倾国倾城》却在谢水谣的心头留下了永远的遗憾。 那天,谢水谣摘了一朵膨.大的莲花,放在水面上,莲花花瓣粉嫩,散发着浓郁的清香,顺着波纹飘荡到了白衫男子的面前,他一捧掬起,放在身边青石板上,嘴边横笛笑而不语。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可是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的一厢情愿,终究是皇命难违! 谢水谣听得执迷了,脸上的不甘消失了,只剩下从容和镇定,她的心中不再恐惧,该来的终究要来到。 这是我们命中的劫! ··· 一百年前的那天傍晚,听完最后一首调子的谢水谣含泪离开了暮山,离开了北莱,来到了京畿。开始了深宅大院侯门生活。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淇水汤汤,渐车帷裳。 世人都言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谢水谣开始了一生中最寡淡的生活,十八岁之前的她独自撑船在烟波浩渺的莲池中采莲,形单影只,觉得孤寂。十八岁后的她同时独自撑船徜徉在莲池中,远处永远正襟危坐着一袭白衫,她的心中却不再孤单。 既然不能够长相厮守,那么就让我们相忘于江湖吧。 在王候府中,谢水谣见识到了男人的始乱终弃和喜新厌旧,偌大空旷的王府之中,豢养着数十计的绝色美人,这个王府的主人便是在京城中呼风唤雨的皇储太子,穷苦人家出身的谢水谣与那些同样被豢养在这处王府中的其他侍妾显得格格不入,日子一久便是被受排挤,谢水谣对这些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她不在意究竟有没有名分,不在意究竟有没有自由,她的心中自始至终牵挂的是在暮山之巅青石板上认真读书的那袭白衣。 那一天,也就是谢水谣秘密被送往京城的那一天,一直以为读书才是像他这种‘野鲤’鱼跃龙门唯一途径的白衫男子,在暮山之巅焚烧了整整十几书箱的圣贤书,什么狗屁圣贤,不过是帝王将相用来‘以愚黔首’的工具罢了,白衫男子还是正襟危坐在那块青石板上,看着飞灰一点一丝飘散在空中,落满了一汪池水,莲花摇曳,依旧是那般妖冶。 ······· 第九十章 一念花开

··· 焚烧完众多书籍的白衫男子起身攥起一把长剑,背在身后,腰间别着一把青竹削制成的长笛,茕茕孑立,一路向西。 弃文从武,这不是武夫救国的年代,白衫青年放下那怎么读都读不懂的长篇累牍,放弃了心中最后那一丁点‘野鲤跃龙门’的痴心妄想,凭借着而不中用的半调子武功走向了偌大的京城中。 一百年前的京城,黄昏,雨后,湿漉漉的街道上蓦然出现一位身着白衫的儒雅男子,男子背负长剑,步履蹒跚,踩着铺满长街的青石板进城了,在太子的府邸外的一处酒馆里面落座。 他形容枯槁,面色憔悴,胡子拉碴的脸上写满了风尘倦容,他坐在酒馆的露天设置在街道上的桌子前,怔怔的盯着远处太子府邸中来来往往的人影,眼神干涩,对于任何事物都无动于衷,更像是一个木头人呆坐在那里,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怔怔发呆。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任谁都不会想到,京城的夜晚月亮竟然没有暮山上那般圆润,也没有暮山之巅上那般清冷,只是在京城这熙熙攘攘的背后隐藏着数不清的冷眼和嘲笑,没有谁会去了解这样一个外乡人的真切感受,而他所注视的府邸门口,也不见那道影子踏出,清冷的月夜,本该是‘天涯若比邻’的场景,可是在白衫男子的眼中却成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局势。 他蓦然想起了谢水谣临走的那天采摘的那枚硕大的莲蓬,还有那在皎洁月光下婀娜身姿。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白衫男子取出腰间的竹笛,可惜这曾经翡翠一般绿油油的竹笛俨然枯黄,他横笛在嘴边,吹奏起了那首北莱十分常见年轻男女之间传递情爱的曲子——《倾国倾城》。 笛声悠悠,荡漾进朱红的院墙后,轻纱帷帐里面,有一女子黯然神伤,对月流珠。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谢水谣痛心疾首,当她听到竹笛暗飞声之后,死寂的心情陡然燃起了一丝希望,可是她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太多的苦衷难诉,只不过这些事情都被埋在心间的一处僻静荒凉中,希冀永远沉寂下去。 她现在已经不是悠游自在泛舟采莲的谢水谣了,而是一名被豢养在镶金镀银华贵鸟笼的金丝雀,曾经的《采莲赋》《倾国倾城》只会一味勾起她心中无助。 眼下的她只能沉默。 雨后的京城丝毫没有消减半分寂寥,街道上行影匆匆,往来奔波之人或是驻足喝茶解渴或是消遣聊天,丝毫没有人在意独自坐在角落里面的那个身着破旧白衫的男子。 白衫男子在酒肆前这一坐便是坐了整整一年,整整一年的时间里,王府中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唯独没有见到那道婀娜背影,他终日以酒消愁,当掉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唯独没有摒弃的是那把泛黄竹笛,似乎按照约定一般,白衫男子每天夜晚都会在朱红围墙之下吹奏那首《倾国倾城》。 初春万物生长,柳枝抽芽,笛声随着春风悄然飞入城中,夏至,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笛声随着浓郁的香气飞入城中,秋冷,百草凋谢,枫叶荻花秋瑟瑟,漫天芦花飞舞,笛声随着芦花飞入城中,冬寒,大雪纷飞,万物皆寂,笛声随着鹅毛大雪飞入城中。 一年来,白衫男子的曲子已经不再跑调,逐渐趋于圆润饱满,只是在原本樱花该是欢快的调子里面凭空多了几分惆怅和哀伤,曲子好听悠扬婉转,吸引了京城名媛争相聆听,甚至几位家中地位颇高的名媛对其白衫男子表露出倾慕之心,可是他无动于衷,对此置若罔闻,只是在心中轻轻一叹,终究是没有呼唤到你! 谢水谣这一年同样不好过,茶饭不思,寝食难安,面色逐渐憔悴,这整整一年中,她不复当时丰腴,身形消瘦,不再受到恩宠,她深切的感受到帝王将相的无情和冷血,对于曾经的生活愈发向往。 她的神情愈发憔悴,面颊也不复当年红润,甚至出现了一丝丝的病态的黄色,对于谢水谣的病症,就连京城最有名的医师看望之后也是暗自摇头,此病无药可医。 心病,世间无药可医。 一年后身形憔悴不复当年美貌的谢水谣被太子遣人秘密送回暮山,自打进入朱门之后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面对外面物是人非事事休的世界,谢水谣眼神里面次充满了迷茫,一年后天空变得有些灰暗,一年后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记忆还曾经保存在脑海里面,可是映入眼帘的却分外陌生。 白衫男子依旧呆呆坐在酒肆旁边,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两人相望相闻却不曾相识。 一年的时光,让两个韶华大好的年轻人蹉跎了,曾经儒雅的白衫男子,双眼凹陷,涣散无神,胡茬子遍布,头发蓬乱,如同乞儿;而谢水谣则是久思成疾,脸颊瘦了下来,不复丰腴,白皙的皮肤已经变得暗黄,活脱脱如同一个中年妇人的模样。 在这条巷弄里面,两人擦肩而过。 愿逐月华流照君。 或许正是白衫男子的那些话应验了,两个人终究是有缘无份,彼此的牵挂成了蹉跎对方的代价。 谢水谣离开了不值得留恋的京城,孤自回到了暮山山脚下,想要安安稳稳的独自度过自己的余生。 对于这一年多来备受煎熬而折磨的时光中,消磨了她对是生活下去的,曾经活泼的采莲女不见了,暮山之脚多出了一位妇人。 她没有再去采莲,而是安安静静呆在山脚下的一处草屋里,想要平淡度过靠自己一生。 几年之后,失魂落魄疯疯癫癫的白衫男子从京城归来,回到了须弥寺处,在须弥寺中剃度为僧,法号‘枯木’。 那年临走时,谢水谣赠送给他的那枚红彤彤的莲花被他剖开,取出一枚枚饱满圆润的莲子做成了一串佛珠。 他也不曾再次踏足暮山一步,那里成为他心中唯一的信仰和禁脔,甚至重量逾越佛祖,同样暮山也成了枯木禅僧心中的魔障和桎梏。 两人从相识到结束,甚至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在枯木的脑海里面,印象最深的便是谢水谣采莲时候从莲叶间隐约传来的笑声,而在谢水谣的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便是白衫男子盘坐在莲池青石板上斑驳树影下隐约传来的读书声。 依旧是彼此相望相闻不曾相识。 记住这些已经最够了! 两个人被一座暮山阻隔,咫尺便是天涯,按部就班,都不曾逾越。 数年后,须弥寺中的枯木禅僧名声大噪,他常常在须弥寺中的法坛之上面朝远处清秀的暮山讲经说法,给很多为情所困的痴情男女讲述经文,可是谁都不曾知道原来情字才是枯木禅僧心中最大的执念,他一直不曾放下。 而那个曾经被惊艳为‘倾国倾城’的女子谢水谣也不曾嫁人,她在等,而他也在等,即便在同一个星空下仰望,眼神都不曾交织在一起。 ··· “这一世,我且化名‘陈枯木’,在这万丈红尘之中再走一遭。” 站在暮山之巅,俯视着远处波光粼粼莲池的白衫男子轻轻说道,他的眼神里面似乎填满了无尽的沧桑与柔情。 而站在远处的姜阳生不曾知道这段隐情,可是当见到这汪碧水青莲之后却是心中陡然一紧,莫名窒息。 暮山莲池此时波光粼粼,无数的荷叶无风摇曳起来,原本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亭亭玉立在水中央。 陈枯木抬起双眼,微微一笑,似乎是想到了百年前的一些旧景,一百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可是这暮山莲池终究没有变,依旧是风景旧曾谙美如画,只不过此时的莲池中少了一只小舟,一只棹桨,少了一位亭亭玉立采莲女。 “一念花开。” 陈枯木轻声呢喃。 忽而。 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整个莲池无风自动,姜阳生惊骇的发现,一尾尾金色的龙鲤无端迸溅出水面,万鲤浮跃拱卫莲花,万鲤带起的晶莹水珠在皎洁的月光之下像是一枚枚珍珠,数不清的金色龙鲤跳跃出水面,迸溅起巨大的水花,水面的平静顿时被打破。 大珠小珠落玉盘! 蔚为壮观! 不仅仅是万鲤浮跃,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莲花也是在此刻陡然绽放,花朵之上蒙络着一层淡淡的佛光,水雾朦胧,流光溢彩,偌大的莲池中,芬芳馥郁,宛若仙境。 雾气氤氲,飘荡在莲池上,无数盛开的荷花争相怒放。 “当年你说没有看到万花同开的景象,这次如愿了。” 陈枯木悄声说道,凝视着莲池之上的万花景象,抚摸着手中的那串由青莲子制成的佛珠,一百年的摩挲让这串莲子佛珠充满了灵性,佛门枯木禅僧不曾放下,一百年后坠入万劫不复的‘魔壳’陈枯木也不曾放下。 ···· 第九十一章 万古青天一株莲

··· “我会寻你到下一个轮回。@,” 伸手,远处莲池中央的一株硕大的红莲拔地而起,沿着水面飞至陈枯木的手中,他轻轻攥住这柄红莲,柔情望着娇嫩的粉瓣,这朵莲花已然成熟,花瓣饱满圆润,能够清晰的看到莲蓬里的青色莲子,陈枯木双手一抖,片片莲花瓣纷纷坠落,只留下一株莲茎,上面黑刺密密麻麻。 入手,微痛、 “剑名:万古青天一株莲。” 万古青天一株莲,千秋大地半轮月! 一株莲化作剑,陈枯木仿佛拾起了一百年前他丢失在京城的那柄长剑,眼神之中仿佛经历了一个轮回故地重游,沧桑,朴拙、眼下的他不再是什么佛门高僧,也不再是什么枯木执念魔壳,他现在只是百年前的陈枯木,一个在暮山莲池青石板上的读书人。 他轻叹一声,转身下山。 暮山本就不高不险,在寻常人眼中平平无奇,可是在堪舆士望气士的眼中却是有着非凡的意义,这里被人称作北莱的中兴之地,也是北莱王姜贷的福祉,鱼临道曾经在这里布置过惊天地的大手笔,有人说暮山山腹里面镌刻满了符文古篆,有人看见在晨曦中暮山莲池吞吐日月精华,云蒸霞蔚,甚至有人说暮山莲池里面藏有蛰龙,曾经在雨后飞跃龙门。 这些都不得而知。 一百年前的谢家村尚且还在,只不过这个村子更加小了,村子里面如今只剩下零零散散十几户人家,尚且都是些妇孺老人,因为年轻人都外出谋生路,或者死在了二十年前的战火中。 这个小村子眼下已经出现了颓色,不复一百年前那般朝气蓬勃,仅剩下的的几位中年人,也是拄着拐杖蹲在暮气朝烟的村口,抽上几口自家种的烈烟,然后怅然的望向远处的苍茫的世界。 这天的暮山之上,走下来两位男子,一位手持一株莲,神态儒雅,似乎与世无争,一位丰神玉朗,丹凤眼美过女子,右手按在腰间朴拙长剑之上,拇指肚不断摩挲,两人都好似谪仙。 这两人踏着晨光和露水,沿着暮山迤逦小道蜿蜒走下,身后暮山清秀,青翠欲滴,身前,小小村落安详静谧。 在暮山山脚,有着一处茅屋,茅屋早已经破旧,位置远离村落,在清晨,这处茅屋甚至有着袅袅青烟飘渺而去,忽而消逝于风中。 陈枯木身形一闪,便是来到了草屋前,推门而入。 姜阳生随后快步追上,进入门中一叹究竟。 只见,这茅屋墙角畏缩蹲着一个身形消瘦小女孩,小女孩十岁出头,满脸灰尘,蓬头散发,乍一看如一个乞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贸然闯进门中的两个陌生人,她的脸被油腻的头发遮挡住,乍一瞧若男孩子,在她的面前有着一堆篝火燃烧,在烧红的灰烬里面,埋着几颗捂熟的红薯,此时已然半熟,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陈枯木直愣愣的望着小女孩,眼神之中神情几度变化,他嘴唇哆嗦,喃喃自语:“莫非真有轮回?” 因为,太像了。 这种感觉让陈枯木觉得他没有经历一百年的疯魔,现在就是一百年前初遇的那次场景。 有没有轮回,陈枯木不得而知,可是缘分他确信会有。 小女孩蹲在墙角,怯生生望着,面前篝火升腾起来的浓烟呛得她轻咳几声。 陈枯木走近小姑娘,蹲下身来,从篝火中拾起几枚烤红薯,莞尔一笑,递给小姑娘,小姑娘似乎从中没有感受到他没有恶意,于是接过,剥皮之后狼吞虎咽起来,陈枯木笑了,这是他一百年以来第一次笑,也是从一百年前谢水谣走出暮山进入京城后他第一次笑,笑容里面有感伤也有淡淡满足。 小姑娘狼吞虎咽一番之后,陈枯木轻轻擦去她嘴边的炭灰,却是瞧见是小姑娘眼神怔怔的瞧着他手中捏着的那株青莲梗。 他笑着将青莲递出,小姑娘接过去,捧在怀中展颜一笑,却从不言语。 姜阳生心中蓦然想起来那个在雨夜中跟随自己的小瓷娃娃,也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是否有人照顾,是否找到家人,那个嫉恶如仇的她心中是否还在记恨自己?姜阳生印象深刻的是她临走时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怨仇。 知道如今姜阳生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一个未入世的小女孩趁早见识到了人心险恶并不是坏事,可能那个瓷娃娃想要明白这些道理需要十年二十年的时间。 陈枯木摸了摸她的头,姜阳生则是骇然发现,一股股精纯的气运从陈枯木的手中传递到小姑娘的身体中,若醍醐灌顶一般,陈枯木在须弥寺中做禅僧一百年,身上积累的莫大气运,此刻这些气运尽数转移到了这个小姑娘的身上,这是一场大机缘。 这些入海一般气运加身,即便造就出一位帝王也不无可能。 “别担心,我不会逆天造就出一位女帝,况且我也不希望她成为帝王。” 陈枯木回首看向姜阳生,冷声说道,此时后者满眼惊骇。 被莫大气运醍醐灌顶的小姑娘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只是眼神有些迷茫,手中愈发握紧那柄青莲梗。 良久之后,两道身形走出暮山,远离须弥寺。 一道红裘,一道白衫,在白衫的肩膀上,坐着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她的怀中捧着一株青莲梗。 ··· 当两道一百一红身形相继走出济水城的时候,济水城中的寒门士子则是迎来了一位苍老的老儒生。 在老儒生骑着一匹老马,慢慢悠悠沿着浩浩汤汤的济水河走向济水城,在身后,跟着一位背着沉重长剑的小剑童,正在吃力跟着老马。 老儒生兴致阑珊,只是抬头望了望沿着济水河的大山大河,这些悬崖峭壁之上多半密密麻麻镌刻着不少寒门士子的诗篇文章,向来是不喜这些无病呻吟和哀怨抱怨,走过一片山崖之后老者只是几位轻蔑的冷哼一声,丝毫没有勒马驻足的意思。 身后的负剑少年似乎见多了老先生的眼高手低,只是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 两人晃晃悠悠在傍晚时候走进了济水城中,而这天傍晚,济水城中由寒门士子组成的‘济水学派’躁动起来,因为摆在数十年来一直引而不发济水学派终于要在大周王朝斩头露角了。 ‘济水学派’曾经被大周朝诸多舆论家说成‘厚积而不薄发’的寒门,终于在这一年的深秋迎来第一春。 被人嘲笑为无一人高中的济水学派有了‘破天荒’的第一次机遇。 曾经过去的一百多年里,在仕途上面失意的济水学派走出官职最高的一位也不过是四品文官。甚至被人嘲笑为‘济水月夜’当下之意,便是永远见不多太阳,见不到希望。 当在马背上打盹的老先生和负剑的剑童走进济水城的那天,无数身着贫苦的寒门学子站在城头迎接,那一天,济水城中中廉价的鸭头绿酒售罄,沽酒之人甚至不远十几里路跑到远处的县城里面取酒,只为一抒胸臆。 这口闷气憋了一百多年了。 老先生紧紧搂着瘦马的脖子,嘴角淌着丝丝口涎。 “先生,到城中了。” 负剑年轻人轻声叫醒马背上的老先生,因为此刻他们被堵在了城门口,放眼望去,在城门处密密麻麻沾满了人,这些人大都年过半百,苍颜白发,做外围依稀能够看到不少失意年轻人,他们大都踌躇满志衣衫褴褛,为首的几位颤颤巍巍被人搀扶,他们都是古稀高龄,头发稀疏,满脸的皱纹,却是一丝不苟。 这个被济水学派分外重视的老先生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而后拿出手巾擦了擦嘴嚼,双眼不急不缓环视一周,城门处人头攒动,可谓是人山人海,可见在济水城中的失意寒门士子的数量之众,其中掺杂着几声喜极而泣的声音。 “解元先生,济水城终于等到您了。” 为首的那位被一位中年男子搀扶的老人激动说道,他说完便是因为激动而剧烈咳嗽起来,涨红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大好的北莱啊,却是有着众多的寒门士子啊。” 老人抬头仰望远处,夕阳斜晖,暮霭沉沉,老先生的嘴巴翳动,想要说话,或许是想要吟诗作赋,可是终究还是闭上了嘴,没有言语,大概想说的便是‘天将降大任于人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之类的话,想来这种话很合适宜,济水学派在北莱的打压下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境地了,济水学派的骨气也消磨殆尽,支撑不了多久了。 负剑年轻人出奇的没有嘲笑他。 远处的众多寒门士子也出奇的沉默。 “还请解元先生给济水学派指点一条路。” 一条生路而已,可北莱是武夫的生路,却是学究学子的死路! 这条生路不好找啊! 清冷的济水城中街道上,被人敬称为解元先生的老人走在最前面,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读书人。 这一天被后世人称为‘济水之春’,那年冬天一直都结冰的济水河出奇的没有结冰,被一些个寒门士子称为‘文坛的河清海晏’。 ··· 第九十二章 争渡,争渡

··· 自打陈枯木走出暮山之后,脚下的速度便是愈发迅疾,一步当百步,看似闲庭信步,实则速度快到一种极致。∷, 身后满头细汗的姜阳生则是咬紧牙追了上去,他紧盯着陈枯木的脚下的奇异步伐,邯郸学步一般随着他脚下步伐而模仿,只不过出自姜阳生脚下的步伐有些滑稽,甚至更像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半天下来,姜阳生收益甚微,只不过他从来没有放弃。 武学悟性虽然重要,可是悟性终究是排在坚持之后,在大周朝不少武学宗师在教育自己的弟子时总是会告诫他们勤能补拙,天道酬勤之类的话,曾经鱼临道姜贷等人都在姜阳生面前念叨过,可惜姜阳生心中虽然是赞同嘴上却不承认,后来私下翻阅了一些个江湖孤本秘史之后这才恍然,那本孤本中说数百年来江湖上独占鳌头之人大都是些天资愚笨看似不开窍之人,正是这些不被人看好的却能笑到最后,独领江湖风骚,姜阳生也特意去查阅了一下,五百年来举霞飞升位列仙班的人中,除了道教的那个被称作‘一千年来最年轻的纳气合神’的真人之外还无例外都是在百岁之后开天门飞升。 ‘一千年来最年轻的纳气合神’——道教小师祖,贾玉龙。 若是说二十年前的剑仙孔道德在剑术一途上压得同一辈人抬不起头,百年前的枯木禅僧压得数代人在道法上面抬不起头,那么这个被公认为一千年来最年轻的纳气合神贾玉龙则是差点压断了江湖的脊梁。 二十岁跻身一品境界,二十四岁步入纳气合神境界,之后开始行走江湖看尽世间百态,四十五岁离开天门成功飞升。 不得不承认的是贾玉龙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位列仙班,有人推测若是他刻意压制自己的境界推迟开天门的时间,那么便会消耗完整个江湖的气运,以至于江湖青黄不接再无俊彦出现。 陈枯木身形如风,更像是一只乘风扶摇而起的鲲鹏,不长时间后,济水河便是出现在面前。 期间,陈枯木在一处偏远的农舍里面坐下来给肩上的小姑娘讨了些水喝,当这个在暮山山脚破落屋子里面捡到的小姑娘洗去身上的污垢之后,红彤彤的脸颊上坚毅少笑,更像是一个男孩子,她坐在陈枯木的肩膀上,怀里仅仅捧着那株青莲梗,从不四处张望,一直低眉垂首。 临近济水河,度过了济水河便是走出齐鲁州的版图,这条济水河一直以来在济水城中文人的心中可谓是又爱又恨;度过济水河便是一片不受约束的天空,一片相比于北莱更加广阔的天空,可是想要度过这济水河要冒着被北莱谍子杀死的危险,这些惜命如金的寒门士子自然不愿意,这条济水河也便是斩断了他们的哀怨和幻想。 站在济水河畔,看着浩浩汤汤奔腾而下的济水河,下游几百里之外的赤帝城,那里有一处美人坝,美人坝上当年北莱最嚣张二世子曾经揽着自己的贴身丫鬟一起看那大风浪。 济水河一直一来是北莱‘酆门’谍子最活跃的地方,因为很多想要‘饱读诗书售帝王’的北莱文人想来度过济水河,故而北莱的谍子只要一经发现这些偷渡的寒门便是当场斩杀。 在重武抑文的北莱,文人的性命如草芥。 陈枯木站在站在江边上,向着远处望去,目及之处,江水澎湃,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这条河与暮山一样,是北莱的气运之河。 有人说奸臣贼子在大周天子之前谏言说北莱借助暮山以及须弥寺想要养出一条不输于昆仑山巅的龙气祖脉,甚至还有堪舆先生说暮山自古便是北莱地脉龙首,而当年鱼临道从昆仑山截取的那段气运便是作为骊珠被蕴藏在暮山龙口中,待到日后取出,吸收其中莫大气运,祸乱天下。 当然这些都是流传在江湖的蜚语纯属无稽之谈,没有多少可靠依据。 陈枯木掬起一捧清澈江水,递给肩上的小姑娘,小姑娘轻饮了一口便不再喝了,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抓了抓陈枯木的满头青丝,后者由衷的笑了,便是将手中清水撒入江水中。 姜阳生站在远处江边,他从来没有主动跟陈枯木交流过,即便是参悟不透他脚下的奇异步伐也没有向他请教,他有一种感觉,陈枯木不会给他解惑,即便传道也是基于姜阳生无意中帮助了他。 忽然,姜阳生脚下的江水冒出一阵硕大的气泡,江面下的淤泥翻滚而出,瞬间一片浑浊,一道湿漉漉的身形从滔滔江水中霍然射出,直扑姜阳生的面门,在这身形的手中攥着一把锋利光芒刺眼的匕首。 正打算俯身掬一捧江水解渴的姜阳生大惊,此时的他丝毫没有防备,即便拔剑也来不及,显然这人在江水中蛰伏了好久,因为他的皮肤已经出现了一丝丝惨白,一看便是浸润在江水时间太久了。 ‘酆门’如影随形的谍子! 此刻丝毫没鱼防备的姜阳生想要拔刀也救不了自己。 那道身影,挟持着手中青色匕首转瞬之间便是到了自己的面前。 姜阳生只能看怔怔的看着这柄匕首划向自己的脖子,无可奈何。 端坐在陈枯木肩膀上的小女孩儿惊恐的睁大自己的双眼,眼神之中充满了恐惧和慌张,下一刻,她的怀中陡然一空,那柄青莲梗从其中飞出,直挺挺的刺向远处。 手持着青色匕首的‘酆门’谍子眼神中充满绽放出一种疯狂的色彩,他喜欢见到猎物在被他刺杀时候表现出的那种慌张的神情,尤其是那种近乎的绝望的挣扎和无助,让他很是受用。 一想到这红裘男子被刺穿脖子后的绝望,他手中匕首不觉加大了几分力气,破风之声呼啸,刀刃之上寒光湛湛,他湿漉漉的手臂带起了星星点点的水珠,像是一串断了线的珠子迸溅而出。 下一刻,猩红在江面上如同一朵朱红的牡丹绽放,而后逐渐氤氲,随着江水消失而去,像是一点点朱墨滴在了上等的宣纸上,片刻后的江面上只留下淡淡的血腥气味飘荡。 一具尸体直挺挺的倒在江水中,在尸体的胸口上面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他的生机戛然而止,眼神中有太多疑惑不解,而后随着滚滚的江水消失。 这名‘酆门’的谍子致死都不能瞑目,眼睛瞪得老大,有些不可思议,一株青莲贯穿他的胸膛,钉在远处的江水畔,清水荡漾,青莲梗上恍惚间绽放出一朵朵莲花,簌而便是变成泡影,消失于无。 万古青天一株莲! ‘酆门’谍子不理解,他不相信还有人能够解救已经快咬死在他匕首下的红裘男子,只差那么一刹那,只差那么一丝毫,他就功成了,可是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插在了自己的胸口,他只觉得胸口处一阵剧烈的疼痛,当他缓慢的低头望去的时候,那道拳头大小的血窟窿正在往外面汩汩的流着鲜血。 陈枯木松开了紧捂住的小姑娘眼睛,后者好奇的望向江水中,可是那处眼下是滚滚江水叠溅起浪花万朵,什么东西都没有。 小姑娘终于是咧嘴一笑,只不过是朝着劫后余生的姜阳生,后者报之一笑。 陈枯木面无表情。 姜阳生站在江水畔,心潮澎湃,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若是刚才陈枯木不出手,眼下自己便是陈尸江中,一切东西都是过往云烟,什么锦衣夜行,什么招摇过市,什么北莱二世子都是一场空。 陈枯木除了对坐在他肩头的小姑娘之外都是一副冷淡的神态,他伸手一招,那株青莲梗便是如同利剑一般飞射而来,被他一把攥在手中,而后掷如江中,青莲梗如同一只小舟,陈枯木肩头上载着小姑娘,轻轻一跃,在后者惊奇诧异的眼神中跃入江中,青莲梗沉浮几下,便是如同大船画舫一般稳若泰山,不急不缓的飘向对岸。 坐在陈枯木肩头上的小女孩回首瞧见兀自呆立在江畔的姜阳生,后者出奇的朝他办了个鬼脸,开心的笑了,姜阳生则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陈枯木衣袂翻飞,白衫在青色的江水上,如同一只白色的白鹭,桀骜不驯。 争渡,争渡! 当青莲梗行至江心的时候,自打姜阳生的身后传来一阵长啸声,啸声传自江畔的密林中,声音滚滚如雷,原本被惊起的数只飞鸟顿时是在这中气十足的啸声中炸成血雾,想来此人的功力不若,有二品宗师之境。 当下大周朝众所周知的武学分水岭便是三品境界,而看一人是否达到了三品境界一种途径便是能否踏水而行,自古武夫三品以上才算是真正在武学之上登堂入室,在大周朝的众多江湖人的认知中,只要能在水面之上御水而行之人,必然三品秩之上。 ··· 第九十三章 青莲绽江

推荐阅读:?··· 而当陈枯木以及脚下的青莲梗载着他们行至江中央,自打青莲梗四周,水面幡然炸开,一道道黑色的身形打水下冲了出来,这些黑色的身影,手中都持着利器,或者长剑或是长刀,亦或是匕首,足足七八道身影,他们冲出水面,形成一个扇面冲向了处在中心处的陈枯木 陈枯木嘴角扯出一丝冷讽。 脚下的青莲轻轻一阵轻颤,波涛汹涌的江面更是如同镜面一般戛然而止,所有的浪花都在瞬间凝固,时间也如同停止了一般,几道冲出水面的身形更是以各种奇异的姿势钉在空中。 这一截济水河像是断流一般,上游,济水河滔滔不止,下游,奔腾如虎,奔流到海不复回,唯独这处的济水河凝固了。 “灭!” 陈枯木嘴中发出一声颤音,声音发出,自其嘴角,空气如同一道道涟漪向外辐散开来,最后波纹不断扩大,波及到了几道黑影处。 ‘咔嚓——’ 镜面一般的周遭空间在瞬间支离破碎,而随着镜面破碎之后,被一同定格的几名黑影也是被绞碎成了血沫子,脚下的江水回复了长流,滔滔不绝,站在岸边的姜阳生则是震撼的看到一幕,宽阔的江面之上几多鲜红如同初绽的牡丹一般,片刻之后,血腥气味扩散开来,而后他们的尸体消失不见。 “好胆!” 自打姜阳生身后,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则是传来,声音滚滚如雷,覆盖住了奔腾江水的呼啸声,发出这道声音的人正是先前在蹲在江边老人,老人中气十足,站在江边上一声吼,只觉得如同春雷在耳畔炸响,而他见到陈枯木扎眼之间便是斩杀了‘酆门’的数位好手,这些被安插在北莱边境的谍子大都实力不俗,属于‘酆门’的骨干精英,说是中流砥柱也不为过,因为这些谍子的实力大都是五六品之间的实力,放眼江湖,这种实力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那种,可是在这种武夫给‘酆门’的情报部门做出了十分显著地贡献,故而北莱对于这些雪藏起来的谍子十分在意,好钢是在刀刃上,可是眼下这些花费北莱无数真金白银培养而成的谍子被一个飘荡在江面中的白衫男子一招全部斩杀,这件事绝对不能忍。 这个在‘酆门’中地位不低的老人不傻,反而淫浸在‘酆门’中时间久了十分聪明,他知晓这个白衫男子不好惹,可是今日在济水河上平白损失了数位‘酆门’刺杀的好苗子,他回去不好交代,这口气不能忍,老人当下便是冷哼一声,身形拔地而起,身形如鹏,扶摇而上,冲向了远处的江水中。 姜阳生站在远处做壁上观,事实上这种实力的交手他更本插不了手,他倒想借着几次陈枯木出手来掂量一下他的实力,姜阳生想要瞧一瞧一百年前被封魔的枯木禅僧到底有多么恐怖,究竟什么样的实力能够压制江湖数十年抬不起头来。 当然眼下的陈枯木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枯木禅僧,,实力定然也不及枯木禅僧。可是管窥蠡测也能够瞧出一些端倪,毕竟两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人。 只见那大约六十多岁的‘酆门’老谍子身形如鲲鹏一般冲向江边,他每走一步,身边便是会带起一阵剧烈的旋风,旋风扫过,飞沙走石,眨眼之间,他便是来到了济水河边,脚下轻点,便是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踏着江水冲到了江心,直指处在江心处的陈枯木。 老人的身边旋风随着他的身形愈发快而愈发明显,他的气势十足,如同一道长虹撞向了江心。 老人心中有所自知之明,自己若是出手有所保留一定会输的很惨,当下一出手便是使出全力,他双手合十,形成一把掌刀,身体则是踩踏着江水如离弦之箭一般爆射而去,刀尖直指江心中的陈枯木,要将他剖开! 老者长啸一声,声音如雷,只见老人身边两侧,因为急速而形成的漩涡切割着江水,湍急的江水被这急速的刀风犁成了两半,江水自动分成了两半,流向了两侧,如同潮浪一般自动分开拍打在岸边形成滔天巨浪。 济水河的岸边,一道道浪潮不是沿着河道蹦腾而下,而是如同‘龙王潮’一般冲向了堤岸,声势骇人。 潮水随着这位老人的骇人声势自动分开,像是被犁过的土地一般破开一道口子,江心底的淤泥清晰可见。 老人踩踏着水面,宛若箭矢一般冲去。 陈枯木平静的望着冲来的老人,一双白鞋轻轻点在足下青莲梗之上,莲梗轻颤,发出阵阵淡青色的毫光,将周围涌至的潮水剖开,青莲梗随着江水汹涌而不断沉浮,像是一叶浮萍一般飘摇不定,可是偏偏白鞋不沾丝毫水迹。 老人先前便是知晓自己远非这人的对手,只是数名上好的苗子折损在这人手中,他面对‘酆门’的‘无常’不好交差,故而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他双手合十,形成的一把锋利至极的掌刀,不顾一切的冲向江心的白衫男子那处,想要将他一切为二。 陈枯木飘然立在江心处,他仅仅作出了一个动作,便是如同老僧一般扎根在江心,丝毫不闪躲,迎上这犀利的掌刀。 他仅仅是如同递出了一只如玉般修长手掌,指尖朝上,舒张自然,手掌微微铺开,一如百年前他诵经时一般。 正是这手掌心,对上了老人双手形成的掌刀,没有丝毫花哨,甚至都不曾闪躲。 老人绝对站稳在三品秩的实力,因为他能够踏水而行,当他见到这人面对自己全力一掌竟然还如此托大的探出一只手掌相对,他满是花白胡茬的嘴角忍不住扯出一丝讥笑,当今天下,即便是一品高手也不敢这般轻蔑对敌,何况自己还是一名三品境界的高手,若是拼命出手,除却一品大金刚的防御之外都能破开。 刹那间,两人便是撞在一处。 两掌对上一掌,轰然撞在一起。 一方如同利剑长矛携万顷之势,一方则是我自岿然不动。 时间仿若静止一般,在两人轰然相撞的那一刻,万籁俱寂。 济水河汹涌的江面则是在瞬间断流,江面自中央像是被人切断了一般,形成了如同一只巨碗一样的深坑。 周遭的江水炸开,形成一条巨大的雨幕纷纷落向他处。 原本还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的老人此时笑容陡然凝固,即便是面对一品高手也不曾慌乱的他眼神此刻出奇的闪现出一抹浓郁的慌张,心中翻江倒海惊骇不失于此刻的济水河。 下一刻,老人身形如遭雷击,他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自己那双和白衫男子轰然相撞手掌,只见一股股近乎实质的波浪沿着他的袖口如同游蛇虬龙一般攀爬到整个手臂,手臂上的衣物化成齑粉,这条波纹一直延伸至他大半个身子才稍微停滞,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倒飞而出,砸在远处的江水中,像是一枚石头砸进济水河,溅起星星微澜之后顷刻间不知所踪。 白衣依旧是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甚至翻飞而起的水滴都盘旋在他头顶一寸之上,不曾坠下也不曾升起,一一滴滴珠圆玉润的水滴滴溜溜盘旋在他的头顶。 安详。 而坐在白衫男子肩头的那个小姑娘则是一脸好奇的伸出粉嫩小手抓了抓悬在她头顶的水滴,咯咯笑了。 远处江边上,一袭红裘打着一把梅花伞,站在这晴天雨幕中。 ··· 一株莲花梗,承载着一大一小两人过江。 莲花似乎遇水而生根,飘摇在江水中时,根茎处生出一条条细密的白根,而前端则是生出一枚枚青碧色的叶片,一朵朵惹眼的莲花。 当然这些都是虚幻的,随着这名儒雅的青衫踏上岸边之后,坐在他肩头的小姑娘探出一只手,青莲梗便是拔离出水面,飞至小姑娘的手中。这青莲梗似乎对小姑娘有种天生的亲近感,盘根在她的面前发出一丝丝柔和的光芒。 陈枯木过江之后并没有远行,而是盘坐在江对岸的一处凉亭中。 而远处的对面,一袭红裘撑着一只飘摇如萍的扁舟渡江而来。 红裘腰间佩剑,站在舟首,手中莫名多处一只竹竿,竹竿探至江底,每一次抽动都使得小舟如同一只离弦之箭一般射出老远。 很快,红裘男子便是上岸,身后的小舟则是顺着浩淼的江水而下,眨眼间消失不见。 白衫男子陈枯木似乎休息完毕,转身抱起小姑娘搁在自己肩头,转身迈开步子便走,从未理会过身后如同尾巴一样的姜阳生。 他的身形十分迅疾,被远远甩在身后的姜阳生苦涩一笑,只能迈开步子追上去。 一路南下,陈枯木所行路线虽然与自己北上相悖,可是为了得到这很可能是道家‘缩地成寸’的奇异步伐,姜阳生一咬牙,便是追随着白衫男子南下。 ··· 看过《江亭寒雪暖》的书友还喜欢 第九十四章 夜夜笙歌秦淮河

··· 一路南下,数百里的路途,虽然陈枯木所行路线虽然与自己北上相悖,可是为了得到这很可能是道家‘缩地成寸’的奇异步伐,姜阳生一咬牙,便是追随着白衫男子南下。◎, 这种机遇可遇而不可求,况且按照陈枯木这种诡谲的性格,以及他先前所说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姜阳生料定下次他们相见定然是敌非友,他定然会痛下杀手丝毫不会有怜悯,因为他是陈枯木,是枯木道人斩三尸后留下的执念,是被前半世享有盛誉,后半生遭人唾弃的佛门高僧和魔壳,除了一百年前的谢水谣之外他不会对任何人有感情。 一路下来,数百里的路途,相比于当年跟孔道德一万六千的游历更加紧促,对于缩地成寸的奇异步伐姜阳生从前期的邯郸学步慢慢走出来,从形似到神似,从生疏到熟练,这个初入江湖的菜鸟抛下了所有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的名头和称号,在风雨江湖中摸爬滚打,对于一切对自己有用的的东西都如饥似渴的吸收。 这是那个曾经在北莱呼风唤雨行经嚣张的二世子殿下,是那个曾经是唾弃武夫只会蛮力的二世子殿下。 他渐渐学到了这奇异步伐的精髓,从一开始被陈枯木远远甩在身后到如今紧紧尾随他的身后。 姜阳生彻底学会了这步伐,只不过尚未娴熟样子有些难看罢了。 那个小姑娘端坐在陈枯木肩头,怀里捧着一株碧油油的青莲梗。 她回头看着满头大汗却紧紧盯着陈枯木脚下的姜阳生办了个鬼脸。 姜阳生在聚精会神的关头对着她莞尔一笑,小姑娘报以咯咯一笑。 八百里路途停下。 从济水河一路南下,白衫陈枯木甚至似乎没有目的地,却又很明确目的地,让姜阳生有些捉摸不透他的路线。 秦淮河! “你我因果已经清算完毕。” 说罢,白衫男子陈枯木头也不回的横渡秦淮河江水而去,速度之快,让姜阳生望尘莫及,身姿说不出的洒脱。 自一百年前便是无牵无挂,到如今更是看透了一切。 姜阳生站在身前更为平静的江水面前,心中所想的不是当下的北莱,也不是更为广袤的大周朝疆土,而是这个屈居苟延残喘在朝堂下的在野江湖。 他自然没有那些所谓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出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觉悟,即便他是煊赫的北莱二世子,现在姜阳生所要走的无非是凭借着一颗寻常的江湖心来替朝堂梳理一番江湖,他所站的角度不是在朝堂之上俯视在野的苍茫江湖,而是以一种可有可无的小人物的心态来走完这一遭。 从一条河来到了另一条河。 可是与济水河不同的是,秦淮河在大周朝的历史上一直以奢靡繁华著称。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秦淮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这些当朝流传甚广的诗词便是能够反映出秦淮河的奢靡程度。 甚至当朝的皇子皇叔们每年都会来秦淮河放松几旬,说是放松无非是来狎妓,甚至有位不怕授人以柄的皇储站在秦淮河夜夜笙歌的画舫上怅然说出八个字‘纸醉金迷,流连忘返,当真是天上人间!’。 纸醉金迷,流连忘返。 多好的秦淮河啊,甚至一些个朝臣年年谏言,希望朝廷整顿秦淮河,说这种奢靡之气有伤风化,更有迂腐之极的文人开口说道‘世风日下,追本朔源源自于秦淮河,几乎所有朝臣都认为秦淮河贻误国事。 美人误国。 良酒误国。 风景如画更是误国! 秦淮河自古以妩媚歌妓温柔乡而闻名,放眼整个大周朝历史,数代君王,不计其数的藩王,其中不再少数的帝王将相都为了秦淮河的有名的歌妓而沉迷。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不仅仅是高高再上俯视人间的至尊君王啊,就连一些个郁郁寡欢的文人骚客,籍籍无名的贩夫走卒,都沉沦在秦淮河奢靡的河水中。 秦淮河在世人的眼中成为了整个大周王朝最大的销金窟。 这里也是整个大周王朝人男人们眼中的天堂,因为这里有种遍地数不清的青楼,夜夜笙歌,不分白昼,只要在秦淮河上带上一天便是乐不思蜀。 这里在很多人眼中便是天堂,因此很多文人骚客在留留下传世诗篇。 温柔乡是英雄冢! 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淮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华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 这是曾经一位’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状元郎在秦淮河宿夜之后留下的诗篇,不过第二天他就被发现醉死在雾气升腾河岸边。 而在偌大的秦淮河上,矗立无数的青楼妓院,可是只有一位公认的花魁——商后。 顾名思义,这位在秦淮河上云凤十几年依旧引得无数男人愿意拜倒在她石榴裙之下的女人便是来自二十年前在那场春秋不义战中亡国的最后一个王朝,被大周朝史家们称作‘大商’,而商后便是大商王朝的最后一位皇后。 传言第一位破开大商国门的是大周朝那个毁誉参半,人送诨号‘种驴’的骠骑大将军——孙仲吕。 孙仲吕喜好女色人尽皆知,当年万骑破开大商的国门之后,甚至都没有闲工夫去俘获那下场凄惨的末代大商皇帝,孙仲吕便是带着一千人马急匆匆赶到大商的皇宫去。 不是为了那国库里面明晃晃的真金白银,而是为了大商朝末代皇帝那后宫佳丽三千。 何止是后宫佳丽三千,当破开大商国都‘鸳鸯城’的青铜铸大门之后,饶是孙仲吕这种淫浸在女人堆里面的‘种驴’都是为之震撼,太壮观了。 何止是三千佳丽,整个皇宫里面足足五千女人! 而且都是花荣正茂姿色身段不错的小女人! 值了! 孙仲吕当即便把整个皇宫里面的大小女人尽数集中到一起,当即便是被鹤立鸡群众星拱月的大商皇后惊艳住了。 ······· 第九十五章 商后

··· 孙仲吕,一个在当朝毁誉参半的骠骑将军,他的成名得益于对女人无休止的贪婪,在孙仲吕看来,他冲锋陷阵杀敌只不过是为了让在自己得到更多的女人罢了,当然这也是大周朝放心让孙仲吕去扣关大商朝的原因,当年姜贷曾经点评过‘孙种驴’,说他是有勇有谋,却一身武夫气焰,说大周有朝一日亡国,孙仲吕是最后战死国门的那一位。 如果女人在孙仲吕的眼中只是泄.欲的工具,漂亮的女人也仅仅是观赏的花瓶的话,那么当孙仲吕见到商后之后便是第一次有种自惭形愧的感觉,一个纵横床底的男人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而自惭形愧,发自内心的赏心悦目,而且还是孙仲吕这种大老粗,没有什么文化的孙仲吕第一次觉得女人可以美丽到原来是可以改变男人的想法,第一次觉得前半辈子睡得女人都不叫女人,这才叫真女子。 他第一次知晓了什么叫做‘温泉水暖洗凝脂’,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矗立在数千宫女群中依旧风采无双的商后那才叫美艳不可方物。 那一天,整个大商朝的皇宫里面满是奢靡的气味,脱掉甲胄的‘种驴’赤裸着全身漫步在大商朝的皇宫里面,坐在那橙黄黄金子打造的龙椅上,朝堂下面是五千余位浑身无一物遮蔽的女人,白花花一片,多么像是屠夫毡板上的五花肉,孙仲吕没有什么文化,见到这种情形只能想到五花肉,香喷喷的五花肉啊! 那天,孙仲吕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作为皇帝的奢华生活,当然这仅仅是只是幻觉,唯一真实的是,一只高不可攀,近乎仙女般完美的商后赤身裸体站在他的身边,任他采撷,任他无所欲为。 而那个自打皇宫深处一处废井中找寻出来的最后一个大商皇帝便是失魂落魄站在孙仲吕的眼前,眼睁睁看着种驴将军玷污他的皇后。 冰清玉洁的商后啊! 太子都算不得天子了,还有什么皇后啊。 这是心如死灰的商后躺在冰冷而空旷的朝堂之上对着远处的大商最后一位天子说的话,那个时候,梅开二度的孙仲吕疲软的躺在她的肚皮上喘着粗气。 同样喘着粗气的还有被捆缚在缠龙柱上的末代大商天子,他双眼是猩红,丝毫不见当年的斯文儒雅,已经浑身无力的孙仲吕趴在柔软的肚皮上对着这位亡国之君咧嘴笑了,笑脸狰狞! 老子享受了你的女人,还要当着你的面,看你能怎样! 当然舞文弄墨一辈子了的大商天子自然不会怎样他,只是一向斯文著称的国君破口大骂,最后怒火攻心喷出一口老血,就此死去。 孙仲吕越是看到这些心中越是解气,当下翻身便是把那身姿婀娜的娇小媚娘压在身下,再次云雨。 这位曾经被大周朝的文人敬称为‘诗雄’的大商后主叫做李欲,他所写的边塞诗更是被大周朝的学者们纷纷效仿,争相朗诵。 未见边塞景,满行边塞情。 学者们便是这样评价大商后主李欲的边塞诗。 风情万种宫闱娇娘,万姿千态鸳鸯嫔妃。 而相比于旷远浩瀚的边塞诗,李后主的宫闱诗更是一绝,而正是因为一首,北方有佳人使得大商商后的名声大噪,即便是辽远戍边的大周朝将士们都是知晓在大商‘鸳鸯城’中有一位‘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商后。 一个君王不问国事,而是正如举杯邀明月,亦或者对着满城的美人娇娘吟诗作赋,不是昏君是什么! 至少在大周朝的正史上记载,大商后主的并不是昏君,而是被称作‘庸君’,而原本倾国倾城的商后则是被称作‘祸国殃民’的狐媚子。 大商亡国二十余年来,幸存下来的大商遗民则是把亡国的症结归咎在商后的身上,殊不知真正消耗尽大商国运气数的人是后主李欲。 才子配佳人,原本是皆大欢喜的的好事情,可是最后却成了庸君配祸水。 是该哀叹还是改唏嘘? 因此是才会使得,孙仲吕第一个破开‘鸳鸯城’之后急不可耐的俘获商后,生怕被人抢去。 传闻那天,孙仲吕是被部下搀扶着走出‘鸳鸯城’的午门,临走时,喜怒无常的大周骠骑大将军孙仲吕转头看了看‘哀莫大于心死’的商后,狰狞笑道:“想死,还真不容易,既然前半辈子做了高不可攀的皇后,那么本将军就让你做下半辈子人尽可采撷的风尘女子。” 那天的商后神色凄厉却不失明艳娇美,衣衫不整的伏在空旷的朝堂上,仰望着最后一片属于大商朝的天空,独自流泪。 ‘鸳鸯城’的妃嫔媵嫱尽数被发配到秦淮河供给世人采撷,一时间,秦淮河成了大周王朝的一处名胜,五千多位大商皇城中的女子不论老幼尽数住进秦淮河沿岸的青楼中,而这些青楼则是按照她们在鸳鸯城中的地位高低待价而沽。 秦淮河之名一夜传遍大江南北,商后则是因为一首《北方有佳人》的诗词而名声大噪,即便秦淮河遍地红牌,她也独占鳌头,成为名副其实的花魁。 很多商贾名人更是花费大价钱砸在秦淮河中,只为一亲商后芳泽。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这是一位诗人在秦淮河上与商后一夜缠绵之后写下的名篇。 曾经母仪天下的大商皇后此时已然沦落成为了大周朝秦淮河上赫赫有名的名妓,而恰恰是这种云泥之别的落差使得很多嫖客畸形心理得到满足,数不尽的诗人在商后的平躺雪白的肚皮上写下不朽的传世诗篇。 秦淮河夜夜笙歌,灯火通明,更是让很多纨绔世家子流连忘返,曾经有一位世家子仗着自己家中有着军伍背景想要霸占花魁商后,殊不知一夜家中中流砥柱均被罢免官职,而那世家子则是被盛怒之下的家族族老逐出家门,一时间再也无人想要独自霸占商后。 商后一人独自撑起了秦淮河偌大牌坊。 ··· 第九十六章 不上商后床,不识人间女人味

··· 当姜阳生站在胭脂气扑鼻的秦淮河岸边的时候,也是一愣。⊥頂點小說,x. 远处,沿着岸边矗立着无数的名字儒雅清秀的青楼,而沿着秦淮河两岸的堤坝上,不少或老或少揽着一位位妙龄少女沿着江边行走,深秋时节的秦淮河没有绿荫堤坝,没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致,却是有着‘白鸟一双临水立,见人惊起入芦花’的美景,还有的则是另一番景致,名流人士的狎妓时候爽朗满足的笑声,秦淮名妓的温声软语,满鼻子的酒香。 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秦淮河亦是如此。 在秦淮河不分年少年迈,只要是个不分男人女人,只要你是来秦淮河寻欢作乐便可,因此此处的青楼中还豢养着供女人戏耍的男宠男仆,也不缺为南方文人名流准备的上等娈童。 秦淮河中只有风流鬼! 很多人来秦淮河是冲着商后去的,若是不能一亲芳泽,一睹芳容也很受用,只不过这几年来,来人大多对着秦淮河畔高高的‘九十九楼’凝视一番,以期能够瞧见这位秦淮花魁的容颜,大多数人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姜阳生望着远处江水平静不起波澜的秦淮河怔怔出神之际,身边便是走过两位年轻人。 这两位年轻人听声音便可知道年纪不是很大,当姜阳生循声望去的时候,便是哑然失笑,这两位也就十岁出头的样子,面皮稚嫩,却是努力做出一副指点江山的老成样子,走起路来把手背在后面,说起话来却是老气横生。 “乐瑥纶,你说咱们这是第几次来秦淮河了?” 说话这人背着手,手里面捏着一把画着传闻是商后本人的绝色美人儿,若是光看这折扇上面的美人儿的容貌绝对算是最上层的那种祸国殃民的级别,不过可惜的是黑白镶嵌的线条不能完全描绘出商后的绝色姿色,那可是十数年一直在美人谱榜上有名的秦淮名妓,即便十数年过去了,依旧没有人说一句商后年长色衰,而她出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依旧是容颜焕发的样子。 “好像是第五六次了吧。” 被叫做乐瑥纶的小伙子红着脸说道。 “哎,我说你红脸个啥,咱们都来秦淮河这么多次了,连个商后的影子都见不到,一提到‘商后’两个字你就莫名脸红,她还是你婆姨不成?” 说话这人一瞪眼,没好气笑骂道。 那被叫做乐瑥纶的小伙子年纪相比来说更小一些,被奚落一顿,顿时脸更加红了,低声嗫嚅道:“要真是我婆姨我也认了,我觉得商后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 他的声音微不可察,细弱蚊蝇。 “瞧你那点出息,要是真的见到了商后的面还不得不会走路了?” “乐飞鸾,难道你不喜欢商后?也不知道是谁整晚上睡觉都念叨商后名字呢。” 被乐瑥纶这么一问,被叫做乐飞鸾,年纪稍大一些的小伙子也是脸颊一红,当下不说话,只是狠狠一瞪眼。 良久之后,乐飞鸾这才开口说道:“喜欢是喜欢,可是咱们都慕名而来不下五次了,愣是连商后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你说沮丧不?” 顿时传来两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的叹息声。 姜阳生听力极好,即便是隔着数十步也是将两人的对话尽数听在耳中,当下不禁莞尔一笑。 在姜阳生还是年少的时候,和姜环兄弟两个也是跟这两个少年一般对号称‘倾国倾城之资’的秦淮河商后慕名敬仰。 按照当时兄弟两个的行事风格早就来到秦淮河把这商后抢回北莱了,看谁敢说个不字?! 后来却是被姜贷的一席话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姜贷说:“这商后算起年纪比起你们母亲都大。” 于是兄弟两人顿时偃旗息鼓起来,彻底打消了对商后一亲芳泽的念想,虽然他们喜欢漂亮的女人,却不喜欢漂亮的老女人,那样总觉得心中怪怪的,不是滋味。 没有想到身后这两个小娃竟然和当年的自己一般想要寻商后。 当下姜阳生驻足,等这两个小娃和自己并肩而行的时候这才迈开步子与他们并行。 其中一人扭头瞧了瞧身着红裘分外扎眼的姜阳生,小声嘀咕道:“真他娘的俊!” 姜阳生哑然失笑,随即说道:“劝你们还是别找什么商后。” “为什么?” 其中一人说道,隐隐间含着怒意,就像美人善妒一般,小伙子也见不得别人比自己俊俏,总觉得眼前这位身着红裘的男子是在嘲笑自己,说起花话来难免没有好脾气。 “商后若是论年纪你们都能叫一声奶奶了。娶她做甚!” “哼!” 其中叫做乐飞鸾的小伙子冷哼一声,接着说道:“我爹说了只要我能勾搭上她,别说能做我奶奶了,就是能够做我太奶奶他也不管。能把商后拐骗回家是我们家祖坟上冒青烟的好事情,我爹还说他的脸上也跟着沾光。” 姜阳生竟然无言以对,不仅这小子想法与众不同,连带着他老子的想法也很独特。 “再说了,听说商后有着不老的容貌,取回家去依旧是十八岁的容颜,不说出去谁知道她已经三十多岁了?” 乐飞鸾得意的笑了,当他瞥了一眼姜阳生腰间的长剑之后便是笑容戛然而止,眼神之中有着羡慕和畏惧。 他们这种年纪自然也做过那种挂着花哨长剑游荡在街头诓骗黄花小姑娘的事情,因此一对眼便是能够敲出来这公子究竟是花架子还是有真材实料傍身的狠角色。 按照乐飞鸾的眼神,仅仅一瞄便是能够看出这公子跟自己这种糊弄人的人不是一条路子的。 一旁面颊红润的乐瑥纶则是不言语,似乎还对那个商后的有着几分心驰神往。 世人都说‘未上商后床,不识人间女人味’,可是而今天下又有几人识得女人味? 别的不说,而今又有几人打远处瞧见过商后? 一些个懒汉子若是打老远瞧上一眼商后的背影就能好几宿睡不着觉,即便是乐飞鸾乐瑥纶这种年纪轻轻火气重的小伙子若是瞧见了商后的背影则是能够回去在自己不大不小的圈子里面炫耀好长时间了。 可是还有人孜孜不倦的自大江南北赶往秦淮河处,只为瞧上一眼她的容颜。 当然这些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对于商后的美好憧憬也只能老死在心头。 姜阳生自然没有兴趣和这两个执意要追随商后的毛头小子说话,只是稍微放慢了步伐,与他们拉远距离。 秦淮河啊,是一条奢靡泛滥的河流,里面充斥着人们尚未满足的。 当姜阳生放眼望去秦淮河不起波澜的河水,只见远处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唱省。 不消一会,一只小舟出现在了姜阳生的视线中。 ······ 第九十七章 天竺女

······ 这是一叶毫无装饰的孤舟,突然出现在秦淮河上,显得有些突兀,更加显得孤单,在舟首站着站着一名身着轻罗裳的女子,女子年纪大约十七八岁,赤足,盘发,肤色是一种近乎咖啡的色泽,一双水汪汪的妩媚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少女手中持着一只青翠欲滴的碧绿长笛,静静地盘坐在舟首,在她身后,是号称‘天生人间’的秦淮河‘九十九楼’。 坐在舟首的女子姜阳生曾经见过,只不过原本以为短时间内不会见面两人这么快就在此见面了,这让姜阳生有些措手不及。 眼下着实有些头疼,因为在这个天竺女姜阳生远非她的对手,当年遇见她的时候便是追杀着号称‘中原年轻第一刀客’的公冶扬沿着大江一路亡命飞逃。 姜阳生狭长的丹凤眼眯成了一种危险的弧度,紧紧地盯着江心中的小舟,小舟缓慢的破开江水,破开江心中漫步的碧油油睡莲,荡漾出层层涟漪,划向姜阳生这处,而船上的那名少女则是嘴角含笑,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站在岸边的姜阳生,有种说不出的魅然天成。 棹桨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 姜阳生单手按在腰间长剑之上,一瞬不瞬的凝视着逐渐靠近的轻舟,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青雀剑柄,随时要拔剑施展出凌厉一击,因为那天这名‘身毒国’的妖女给自己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追杀‘中原年轻第一刀客’,这是多么豪迈的壮举啊,一个女子追杀大周朝年轻一代的翘楚数千里,愣是逼得那名字叫做公冶扬的年轻刀客身形狼狈如同丧家之犬,先不说这公冶扬到底有没有实力问鼎中原第一刀客的地位,能够被人唤作第一,想来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因此,姜阳生心中对着女子警惕万分。 小舟撞在岸边,舟首上的丰腴女子身姿一阵摇曳,而后缓缓起身,罗裳飞舞,恍若一片纷飞的落叶,衬托着这天竺女宛若仙子,她身姿轻灵,跳上岸边,一只长笛如同发簪一般随意插在瀑布般的青丝间。 女子下舟,站在姜阳生不远处,她轻轻一撩发丝,风情万种浮现出来,妩媚之资尽然展现。 “这位公子,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姜阳生笑了笑,不置可否,说道:“是啊。” “五帝座一,敢问公子名讳。” 自称为五帝座一的‘身毒国’女子说道,她本能的把姜阳生对她的忌惮之色忽略,当作是羞涩赧颜。 “姜海。”姜阳生转念一想,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笑问道:“姑娘,五帝座一不是你坐骑的名字吗?” 女子笑了笑,脸上一个浮现出一个浅浅的酒涡,若不是先前在北莱的江面上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时的姜阳生便是会把她当做一个人畜无害的女孩。 殊不知,这个女孩子实力深不可测,甚至能够俯视中原大部分的年轻人,若不是这一代的大周朝江湖是个百花齐放的时代不然这位天竺女就能独占鳌头领风骚。 “那头白象呢?” “五帝座一的个头太大,现在你们中原的不少高手在寻我,五帝座一的个头太大,招摇过市太过扎眼。” 名字同样唤作五帝座一的女子明眸善睐,狭长的睫毛一闪一闪,仿佛挂着晶莹的露珠,她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姜阳生,丝毫不掩饰的惊艳和爱慕之色。 “好俊的人儿啊,那晚要不是因为隐藏在公冶扬背后的高手突然出现,不然就掳走你了。” 姜阳生哑然失笑,这女子的行事风格还这是特立独行,与大周朝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心直口快,似乎任何事物在她的心中都是不吐不快,心中有什么话也丝毫不加掩饰。 “公子,要不你跟着我得了,以后什么‘中原第一’‘大周朝第一’都是虚名,我们做个江湖上的神仙眷侣得了。” 五帝座一一眼期待的望向姜阳生,晶亮的眼眸子里面似乎蕴含了漫天星辉灿烂,,簌而随着水雾化为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又似乎像眼前的秦淮河,眸子里面如积水空明,泪水中藻荇交横,安详宁静。 却是见到后者微微摇头,眼神望向远处的平静江水,那里岸芷汀兰,郁郁青青,浮光跃金,静影沉璧,远处在数艘雕梁画栋的画舫中间,秦淮河土著的渔民撑着小船行驶在江心中,彼此之间渔歌互答,此乐何极! 此情此景,在五帝座一看来,有种说不出的神韵在其中。 可惜,这种安逸至极的生活不适合姜阳生这种人,他的生活注定离不开江湖,离不开厮杀。 “只要你跟了我,你的仇家便是我的仇家,你的仇我帮你报。” “五帝座一姑娘说笑了,我就是个在北莱要地位没地位要成就没成就的小小世家子,况且还是庶出,安逸生活下去就是自己最希冀的方式,别的什么都不曾奢望过。” “我没有说笑啊。” 五帝座一仰着头望着这个她心中认为并不简单的男子,想要解释什么东西却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默然,毕竟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 她见到这个俊朗的红裘男子神色肃穆,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重的事情,百无聊了之际,抽出插在青丝间的长笛,横在嘴边,吹一只小曲儿。 她低头望向脚下如同明镜一般的流水,看着江水里面的那张肤色略微有些黝黑却不失倾国之色的脸颊,小声嘀咕道:“也不丑啊,怎么就看不上呢。” 当姜阳生回神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这句话,微微一笑,似是被这直白的姑娘话语逗乐了,并不是姜阳生看不上她,而是他们彼此之间并无了解,或者说姜阳生害怕这‘身毒国’姑娘带着目的性接近自己,而自己也不是见到漂亮女子就挪不动脚的牲口,因此对于五帝座一的心声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相貌与中土人有异,难道就不怕中原所谓的名门正派找你的麻烦?” 姜阳生笑问,其实说实话,他打心眼里并不反感这‘身毒国’的女子,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好感,当年在北莱城中那几名‘身毒国’的女子便是勾起了姜阳生的兴趣。 ······ 第九十八章 九十九楼

······· 鼻梁高耸的五帝座一抬头望了一眼姜阳生,她眉头中央的那点朱砂分外如同一滴鲜血一样娇艳,咯咯笑道:“当然怕了,不过你们大周朝的江湖人好像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当年在北莱救下刀客公冶扬的那名高手也没有跟我较真,只是教训了一番小白象之后就放过我们了。” 姜阳生了然,当下点头,道:“也是,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总是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所以老一辈子的江湖人不会对你出手,新江湖中都是些年轻一代,既然你能追杀公冶扬这种标杆性的俊彦,自然没有人能够把你怎样,只不过并不是大周朝所有的‘老江湖’人都不跟你计较,还是有些性子诡谲乖张难以揣测的老江湖人会对你出手。” 五帝座一蹲在秦淮河江边上,面前是平静如画的江水,她笑着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赞赏。 “可是还有很多不讲规矩的老人可能会对你出手。” 姜阳生认真道,想让五帝座一警惕,殊不知她抬头仰望着姜阳生,而是问了个完全不找边际的问题。 “你们大周朝都说‘未上商后床,不识人间女人味’莫非你这次出现在秦淮河也是奔着那绝色商后去的?” 这个问题着实让姜阳生好生费解一番,他认真思忖一会这才说道:“也算是。” 话刚说完,却是见到远处的平静的秦淮河中央炸开一道水柱,整个江面像是被一条孽龙搅乱一般,好好的江面瞬间被撕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河底的淤泥都清晰可见,清澄的江水瞬间变得污浊不堪。 偌大的秦淮河水面上凭空绽放出一道水龙,一条不巧经过的画舫则是被席卷,遭了池鱼之灾。 一些个漂浮的荷叶则是在这股莫名气机之下陡然炸开,原本漂浮在江上的画舫也是摇摆不定,站在画舫首的一位羽扇纶巾枕正在酾酒临江乘兴赋诗的男子失足落水,十分狼狈。 江边则是下起了一场滂沱大雨。 有人一脸怒容,有人满脸无辜。 姜阳生抹了抹满脸的江水,对着依旧蹲在江边的满脸醋意怒意的姑娘笑了笑,笑容有些牵强,甚至比起哭都难看。 这个小姑奶奶一言不合就发飙,而且还毫无征兆,让姜阳生一脸懵懂。 这翻脸的速度比起小时候在戏台上上的那些巴蜀变脸都快,还真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 女人心难测,尤其是漂亮女人的心更是难测。 两人相顾无言,尴尬了一会儿,自始至终都蹲在秦淮河江边上的五帝座一自顾的低声说道:“那个商后我见过,确实比我漂亮,就是老了些。” 她见姜阳生没有搭茬,回头瞪了姜阳生一眼,顿时风情万种,而后自顾说道:“她比我温柔,就是羸弱了一些,我知道在你们男人心中那不叫羸弱,大概应该叫做娇弱无力吧。” 依旧见到姜阳生没有说话,前者凝视着她,不置可否,只是一脸促狭的望着她。 当下五帝座一嗫嚅道:“好吧,她比我是有气质有姿色有身段了那么一点点。” 却是瞧见姜阳生还是无动于衷,嘴角含笑却不是嘲笑,更像是鼓励。 五帝座一当下鼓足勇气继续说道。 “好吧,我承认,胸也比我的圆润不少。” 五帝座一低头瞧了瞧自己风光旖旎的胸口处,嘀咕几句。 姜阳生当下甚是无语,这个姑娘也太自恋了一点了吧,可是自恋归自恋,可这脾气也太烈了吧,一言不合就发飙,以后那还了得! “没错,那个什么商后已经到了‘美人迟暮畏铜镜’的年纪了,即便是在漂亮怎么能够比得上你的年轻貌美?” 当下为了不让她在次无端发飙,姜阳生也只能附和。 见到这小姑奶奶的脸色有些缓和,姜阳生这才暗中舒了一口气。 远处那个被震下江中的羽扇纶巾书生此时被人从江水中拉起来,喝饱了混浊江水的书生已经半死不活,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气宇轩昂和羽扇纶巾的风骚样子,嘴中不断咒骂,身形狼狈,活脱脱一只落水狗。 ··· 沿着秦淮河两岸,修葺了也不知道几多的青楼,放眼望去,望不到尽头,只是感叹这秦淮河的奢靡和美轮美奂,雕梁画栋,上面更是有着数不尽的前贤今人诗赋,奢华程度传闻更是比起大周皇宫都不逞多让。 这里比起大周朝的京城皇宫都让人流连忘返,若是能够亲临那秦淮河上的最有名的‘九十九楼’那才叫登高望远,长啸抒怀。 有人说,登上京城铜雀楼便能够知晓‘黄金屋,颜如玉’的真谛;登上北莱摘星楼能够明白什么叫做‘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登上秦淮河‘九十九楼’更是能够真切明白什么叫做‘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九十九楼’当真是秦淮河的最耀眼的地方,说它纸醉金迷流连忘返天上人间都不为过。 世间人们都知晓一句话,难有‘南有九十九楼,北有京畿铜雀台’,铜雀台是上一代大周先皇金屋藏娇的地方,传闻铜雀台里面豢养了美人无数,有好事者评头论足天下美人有五十,因而作出一副‘美人谱’,这美人谱上书画天下美人五十位,而铜雀台中便是住着十三位之多,商后则是位于‘美人谱’上榜眼位置,可见这美人谱的含金量。 秦淮河九十九楼中有三位名妓名留‘美人谱’,而这三位便是整条秦淮河的中流砥柱。 三位响当当的花魁! 大商商后美艳不可方物,佘游姬异域风情独树一帜,小花旦柔若无骨千姿百媚,三位让无数人遐想了半辈子的女子,都住在秦淮河畔的‘九十九楼’中。 这个除非达官显贵都难以接近的九十九楼上。 清风携带着远处青楼浓郁的胭脂气飘荡过来,这座九层高的木楼也难以逃脱世俗,显得十分庸俗。 大周朝无数自以为高雅的名流在一方面唾弃‘九十九楼’的奢靡和放浪,另一方面却时时刻刻想要爬上‘九十九楼’的三位名妓的帷帐床第,实属滑稽可笑。 ······· 第九十九章 佘桃花

······· ‘九十九楼’不同于寻常的青楼妓院,九层高的木质楼内没有老鸨没有龟公,只有几位伺候名妓的小厮。n∈, 传闻这‘秦淮九十九楼’所有的木质构造就是从是以上好的紫檀木,而这些紫檀木取材都是从当年破国的大商国库中运来的。、 而那位商后在这用大商木材制成的高楼之上卖身她会作何感想? 这些都不得而知。 ‘九十九楼’最高层上,有一位青白色面纱遮住容颜的女子站在最高处,女子看清楚容颜,光凭婀娜的身姿便是能够想象她的容颜绝色,雪白的纱巾在面前飘荡,她的肤色与众不同,是那种黝黑的咖啡色泽。女子探出一只手捋了捋稍显凌乱的发丝,望着远处清秀的山水,眼神晦涩变幻,有种说不出的神采奕奕。 “北莱走出的公子哥啊,俊美的不像话。” 女子轻叹一声,声音酥媚,像是呻吟娇.喘一般。 在女子的身后恭敬站着一位女子,这女子容姿不俗,是那种放在随便一个青楼中便是能当上花魁红牌的姿色,可惜站在这白色纱巾女子的面前却是黯然失色。 侍女轻轻嗯了一声,贝齿轻启柔声说道:“北莱的公子哥,武力也不俗,听说杀过七品的高手。” “七品啊?” 白色纱巾女子自语说道,丝毫没有因为七品而感到惊讶,相反却是有种淡淡的失落感。 “随便一个人从小习武的话,在二十岁的时候差不多也是七品的境界了吧。” 白色纱巾的女子轻轻说道,声音十分轻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要知道七品之人放眼眼下的江湖来说已经算是不小的能力了,可以说至少有能力在一个城池中开宗立派了,寻常江湖人见到都得行大礼敬待的‘大人物’尊称一声‘宗师’,一些个偏远地方的郡守城牧见到七品的‘小宗师’都得请到府上奉为座上宾以礼相待。 很多小辈的江湖人都将他们说的话奉为圭臬,要是拜入门下便是祖坟上冒青烟八辈子都修不到的福分,可惜的是若是搁置在二十几年前的江湖中,七品境界的人却是不算什么,可是大周朝的江湖经历二十年前的那场堪称是惨绝人寰的春秋不义战之后跟是萎靡不振,眼下的大周朝江湖,一个七品境界的武夫却是应该受到不少人都尊重,因为含金量更大了。 她们说的七品高手自然是青州城中罗修明了。 七品放眼整个江湖只能算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种,,或许在一些个小门派中能够呼风唤雨,可是大周朝的避世不出的世家宗派中却是不起眼的存在。 “桃花怎么样了?” 白色纱巾的女子开口问道。 “桃花那姑娘自从上次去了一次北莱归来之后,便是混在淮河边上。” “这丫头。” 白衫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之中满是慈爱宠溺之色,她叹口气说道: “只盼她别再惹是生非就好。” “小姐,你说按照桃花那性子能够不惹祸?” 侍女笑着打趣道,随机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盯着白色丝巾颜面的女子说道:“不过听秦淮河上的龟公说曾经瞧见桃花跟那个身着红裘的北莱男子的身后,两人行为亲昵。” 白色纱巾女子笑着说道:“桃花也二十岁了,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要是还和以前那样放.浪不羁以后谁敢娶她?” 白色纱巾女子一颦一笑间十分好看,像是一块上好的美玉一般,有种浑然天成的柔美感。 “这些事情算是桃花自己的事情,小姐你就别操心了。” 侍女笑道。 白色纱巾女子轻轻摇了摇头,“我倒不怕她受到欺负,只不过这男女之间的事情都算不得真,男人啊,都没有一个····” “小姐,难道你对往日的那些是请还不能释怀?” 侍女发话,打断了女子的话,却是瞧见后者的神情陡然凄厉起来,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猛然摇头。 此刻! 少了几分狐媚,多了几分焕然天成的柔美。 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冢。 谁能过这美人关? ··· 沿着秦淮河顺流而下数十里,一红裘,一青衫,并肩而行,南北的河水也是截然不同,姜阳生跟着陈枯木一路走下来,这种差别尽收眼底,北方的河水湍急似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南方的河水静谧安详,适合流觞曲水,吟诗作赋。 当然秦淮河跟南方其他河水还略有不同,因为秦淮河被冠上了一个‘奢靡’的头衔。 北方有烈马铁骑,长烟烈酒,故而河水滔滔不绝,好似平沙战场,经久不息。 南方有温柔乡,美人冢,有廊腰缦回,烟牙高啄,故而江水平平不起微澜,一如江南美人的温声软语。 自称‘五帝座一’的窈窕如同魔女的姑娘站在姜阳生的身边,眼神仅仅盯着平静的秦淮河,不复前些日子追杀公冶扬时候的妩媚妖冶,她稍微渗出细密汗液的玉手紧紧攥着那把笛子,好几次欲言又止。 姜阳生则是站在这里坐立难安,因为眼前的这个天竺女子与他所见的其他女子有着天壤之别,以前跟阿市在一起的时候姜阳生还可以恃强凌弱拿话语调戏阿市一番,可惜面对这个实力高出自己也不知道多少的天竺女子姜阳生哪里还敢出言调戏,一言不合就有可能遭受鱼池之灾,可是五帝座一这女子对他没有坏心思。 终于五帝座一顶住身形,她的眼眸不再望向不成不变的江水,而是抬起头望向红裘男子。 “我知道你的名字不叫姜海,而我的名字也不叫五帝座一。” 姜阳生低头望去,去见这个被人称作妖女的姑娘出奇的俏脸一阵红晕,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清冷,此时更像是一个情窦初开面容羞涩的姑娘。 见到姜阳生没有说话,五帝座一低头轻笑一声:“我叫佘桃花。” “名字真好听。” 姜阳生由衷赞赏道。 “真的吗?”佘桃花抬起头,狭长的睫毛后面绽放出星星点点的星辉,看的姜阳生有些神情恍惚,就像阿市面对自己的软弱,佘桃花吸引自己的恰恰是星辰绽放的水雾眸子。 不过很快,佘桃花便是垂头丧气道:“从小我就不喜欢桃花这个名字,感觉庸俗的很。” 姜阳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的秋水眸子,用眼神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佘桃花出奇的没哟垂头丧气,而是展颜一笑,若昙花一现,“你说好听就好听,以后我就不叫什么‘五帝座一’,我叫佘桃花。” “姜阳生。” “这个名字好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她皱眉。 姜阳生则是笑笑,没有说话。 佘桃花横起笛子在嘴边,吹奏了一曲悠扬的调子,调子在中原并不常见,属于那种乍一听奇异非常,久了以后便觉得清脆悦耳,如沐春风。 姜阳生单手按在自己的腰间长剑之上,倚在河岸边上一株自然枯死的柳树干上,他眯着双眼,满脸满足。 吹奏笛子的佘桃花偷偷觑了一眼,脸上荡漾起了一丝丝笑意。 良久之后,远处的秦淮河岸边尘烟飞溅,一株株枯木倾倒而下,繁茂的树林凭空出现一道长烟,地面一震轻颤由远及近。 待到尘埃落定之后,一头浑身晶莹如白玉的雪白大象奔驰而来。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究竟谁要与天公试比高! ···· 第一百章 佛门魔壳

推荐阅读:?······· 一头白玉大象停驻在佘桃花的面前,佘桃花放下笛子,悠扬的曲子戛然而止,她探出一只手抚摸在大象耳根处,笑着对着姜阳生介绍道:“它才叫‘五帝座一’,别看它个头这么大,却是一个小姑娘啊。◎,” 这头白玉大象比起寻常的大象大上不少,四肢如柱,只不过不寻常的是这白玉象浑身皮肤光滑似绸缎,不似其他大象那般粗糙。 五帝座一探出长长的鼻子与佘桃花的手臂纠缠在一起,似乎是很久没有见到主人了,五帝座一仰鼻嘶鸣,呻吟滚滚如雷,震得河水都荡起细微涟漪。 “来,阳生,你也摸摸它。” 佘桃花兴奋说道,更像是一个邀功请赏的小孩子。 姜阳生微笑着走过去,小心谨慎伸出一只手摸在五帝座一的耳根后,只见这白玉大象摇晃着闪躲开了,轻声哼几声。 “它就是这样,见到男人有些害羞。” 姜阳生哑然失笑。 “别害怕,再试试。” 佘桃花笑脸如嫣,她探出一只玉手抓住姜阳生的手,两只手触碰在一起刹那,两人尽皆是浑身剧颤,姜阳生愣在当场,而佘桃花更是羞涩的低垂着头,耳根一片绯红。 在佘桃花的鼓励下,姜阳生再次伸出手,抚摸在白象身上,这次它安分了很多。 “上来坐坐,五帝座一背上比起你们大周朝最好的马车都得安稳很多。” 佘桃花一个翻身,轻巧的坐在五帝座一的背上,她俯身对着姜阳生笑了笑,并伸出一只纤细玉手。 姜阳生伸出手与其握在一起,只觉得一股温润软玉被自己一把攥在手心,她的手柔若无骨,皓腕凝霜雪,一时间姜阳生不禁有些呆了。 佘桃花有种不同于大周朝女子的魅力,或许是姜阳生从来没有认真的对待一个女孩子,亦或者是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把他和那个玩世不恭的北莱二世子区分开,从小到大,姜阳生所接触的女子大都是世子殿下长世子殿下短的称呼他,即便是怯怯懦懦的婢女阿市也是这般,做错了事情也是一脸卑乾的姿态,奴颜屈膝强阳欢笑,这让姜阳生觉得有些作伪,感到十分无趣,时间久了也就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寥感。 而他跟佘桃花在一起相处的时候便是逃脱了世子殿下的头衔,显得真性情。 “多大的人了,还会脸红。” 佘桃花俏脸一红,柔声说道,或许是因为害羞,她的声音调子不觉笑了很多。 姜阳生手下一紧,轻快翻身到五帝座一的背上,因为五帝座一相比较于其他的大象高上不少,背部离地面大约一丈高,登高所望,如同站在两层高楼远眺一般,远处秦淮河上的柔美风景尽收眼底。 五帝座一的背部宽阔,十分平坦,即便五帝座一行走奔驰时也不觉得摇摆剧烈,在五帝座一的背上铺着一条厚毯子,佘桃花站在前面,清风徐来,鬓角的发丝随风飞扬,她伸出手捋了捋斜飞的青丝,笑道:“原本五帝座一的背上有一个寝宫的,不过·······” 五帝座一开始沿着秦淮河岸边行走,步子不快,周围的江水像是倒流一般飞退而去。 姜阳生没有搭话,听她的下文。 “只不过前段时间追杀的公冶扬的时候被他斩断掉落下来了。” 佘桃花笑着说道,说罢,盘坐坐在五帝座一的头部,然后伸手在自己身边拍了拍,示意姜阳生到她身边坐下。 姜阳生没有拒绝,坐在她身边,一缕缕青丝随着徐徐清风飞扬到他的脸上,痒痒的。 “公冶扬当天不是被你追杀十分狼狈?” “嗯,那时候他是挺惨的。不过你也别因此小瞧他,毕竟被人称为‘中原年轻第一刀客’,只是当时他也有难言之隐,故而对我手下有所留情,才会如此狼狈,而我也是抓住了他的弱点才会穷追不舍想要杀他。” “想要扬名立万?” 姜阳生笑了笑,如此问道。 “哼。” 佘桃花显然对姜阳生问的这个问题兴致阑珊。 她摇了摇头,声音低落了不少,“扬名立万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中原很多江湖人士瞧不起我们天竺人。” “也不尽然。” “大概就像他们称呼我们为‘身毒国’一般,骨子里面大都是瞧不起我们天竺人的。” 姜阳生不置可否,因为很多的中原江湖人士眼中却是瞧不起天竺人,他们认为天竺人除了能歌善舞蛊惑人心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其他值得可取的地方,因此每每遇到天竺国人大多会嗤之以鼻。 “要是我能够杀了公冶扬那就等于你们大周朝的江湖人,我们天竺人可不仅仅是能歌善舞,杀人武功都不错。” 佘桃花低声说道。 “其实你追杀公冶扬也不过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你说是很对,大都数大周朝的江湖人心中都是桀骜的,他们骨子里面相信大周朝的江湖如同大周王朝的铁骑一般雄甲天下,可是殊不知这种妄自尊大的心态使得他们无数年来固步自封画地为牢,天外有天的道理似乎从来都不以为意,井底之蛙,大周朝的版图就是他们跳不出的天井,对了,好像大周朝的佛门也是从你们天竺那里传过来的吧?” 姜阳生问道,当年在是摘星楼的读佛门史籍时候从青葫芦大和尚那处得到的消息。 中原佛教的根本是天竺佛教,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中土的佛教已然自成一家,脱离了天竺佛教的牵制。 一千多年前有神僧自天竺取经而来,成就了中原的鼎盛佛教,四百年前,有高僧自西北荒漠走下,宣扬佛门,这两人使得佛教在中原开枝散叶,自此长久不衰。 “是啊,怎么不是呢,可惜中土佛教日益鼎盛,而我们天竺的佛教却遭受了灭顶之灾,差点丢掉了整个佛门的气数。” 姜阳生不解,当下询问。 “这件事情过去了大约两百年的光景了,这些年来天竺的佛教一直萎靡不振,当年在最鼎盛的时候自打天竺佛教众多佛子之中诞生了一位佛门魔壳,这魔壳差点颠覆了佛门数千年积累下来的气运。” 姜阳生侧耳倾听,因为他感觉佘桃花所说的这天竺佛门魔壳跟陈枯木的差不多,只不过陈枯木前世被‘情’字所累,执念过深,因此才会沦落为佛门魔壳,不知这天竺魔壳与他的遭遇是否相同。 “为情所累?” 姜阳生轻声问道。 佘桃花点了点头,叹息,“可惜这曾经被天竺民众尊称为‘圣僧’的禅师喜欢的却是王妃。” 佘桃花道出一段曾经不为人知的秘闻。 “为了和王妃长相厮守他决定颠覆天竺王朝?” 佘桃花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后来他举教气运与天竺王朝抗衡,最后愣是消耗了天竺前后两百年的气数,带着心爱的王妃逃出生天。” 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姜阳生心中一阵喟叹,至少他比陈枯木敢于挣扎,陈枯木前世只能称作‘痴情’,而算不得执着。 所以他前世只能当做一个人人敬仰推崇的‘枯木禅僧’做不得谢水谣的白头偕老的丈夫。 “这两百年来,天竺的气数被耗尽,没有武夫在这一行上面出类拔萃,所以我才会追随姐姐一起来中土。” 人挪活,树挪死。 一个凭空出世的佛门魔壳为了一个情字,消耗了天竺未来两百年的偌大气运,使得天竺两百年来未有一人踏足一品之境,更别说‘纳气合神’之侪的神仙。 眼下天竺两百年期限将至,气数也将会尽数充沛补充,想来这一代的天竺年轻一代俊彦将会辈出,迎来一个井喷式的发展,或许会有人高歌猛进,一路冲到一品之上,成为神仙。 佘桃花说玩,便是杵着脑袋望着身边近在咫尺的姜阳生,后者陷入了深思,不时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事情。 “不就不会问一问为什么我能追杀公冶扬?” 佘桃花刚才因为这件事情被搞得兴致阑珊,眼下瞧见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坐在自己身边一直发呆不觉怒从心头起,当下不觉眉头一拧。 “为什么啊?” 姜阳生顺水推舟问道。 佘桃花冷哼一声,冷声道:“因为他一直在追求我。” 姜阳生愕然,不知所措。 佘桃花看着姜阳生一脸错愕的精彩表情,满脸得意,似乎极为满意姜阳生表现出来的愕然。 而姜阳生则是有些被这个消息震撼到了,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总之是酸酸的。 这个消息在很多人听来无疑是震撼的,出乎意料,在姜阳生看来公冶扬被追杀无非是跟佘桃花有过节,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隐情在其中。 姜阳生眼角含笑:“因为他追求你,然后就被追杀数千里?” 佘桃花则是一脸不以为意,冷哼一声,“谁让他总是缠着我呢,五帝座一也不喜欢他,再说了即便是‘中原第一刀客’有怎样?还不是被我追杀好几千里,羞也不羞!” 姜阳生无言以对,只能保持沉默。 佘桃花忽而转为神情平静,伸手在自己面前抓了抓,似乎想要努力抓到什么抓不到的东西一般,她看向远处波光粼粼的秦淮河,远处的曲线柔和的山峦在金色的黄昏中熠熠生辉,远处一艘艘画舫漂流在江面上,随着夜幕的升起一盏盏或是昏暗或是明亮的红灯笼高高挂在画舫的斜飞的檐角上。 五帝座一顺流而下,周围大好山河一览无余。 ······· 看过《江亭寒雪暖》的书友还喜欢 第一百零一章 夜未央

······· 河上风景如画,佘桃花赤足盘坐在五帝座一背上,仰头望着浩瀚无垠的天穹,她指着众多繁星中的一颗,笑着说道好:“你看那颗明亮的星辰就是五帝座一。” 她叹了一口气,“娘,以前说过人死了之后便是回到自己本名星辰上面生活,我的本名星辰就是五帝座一,人们都说一旦人死去本命星辰就会暗淡几分,可是从小到大,我一直观察这可亘古不变的五帝座一星辰,似乎从来没有暗淡过,一如既往耀眼,我想,我死去的那天魂魄也会飞倒这颗星球吧,也不知道这颗星辰上面是不是寒冷,是不是炎热。” 怔怔发愣了好久,轻叹一声,“我知道娘是在安慰我,我也知道她也不过让我不要对死亡产生恐惧罢了,至少在娘死去的那段时间里面每天晚上我仰望瞧见五帝座一之后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姜阳生安然的听着佘桃花讲述,像是聆听她的心声,聆听她的内心,在这个能够千里追杀‘中原第一刀客’的少女内心原来并不是坚硬如铁,恰恰相反,她的心底十分脆弱柔软。 忽而,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长笛声,笛声悠扬,缓慢而悠长,顺着秋风飘扬进耳朵里。 起初曲调平缓不急不徐,而后逐渐转变激昂,调子如猿猱攀援一般,曲风几次变换,最后逐渐如高山流水一般穿云裂石。 当天边云彩被夕阳染成夕阳染成胭脂色的时候,嘹亮,悠扬,激越的笛声在静静的秦淮河畔着,水面雾气朦胧,缓缓升腾而又下沉,慢慢地消失在烟柳堤坝上尽头。 笛声渐渐舒缓变小,渔舟泊岸而眠,心也随着节奏沉浸在如歌的旋律中,随之高亢,随之平静,随之悠远…… 近处,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宾,远处,雁阵惊寒,鹤汀凫渚,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声断衡阳之浦。 笛声升到那有着星辰与皎月的深空里,和着云丝曼妙轻舞,如同天上人间的喧哗化作一片绚烂织锦,一幅无声的灵动画卷,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籁。 佘桃花听到笛声的时候猛然起身,眼神紧紧地盯着远处声音传出地,眼神中神色变换不定。 “我该走了,有人唤我。” 佘桃花起身轻柔说道。 “有什么急事吗?” 她的神情变换了数次,而后轻咬咬性感嘴唇,轻轻摇了摇头。 姜阳生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而后翻身跳下五帝座一的背部,站在江边,看着五帝座一载着佘桃花远去。 ··· 目送五帝座一远去,姜阳生沿着河岸不断前行,百里的青楼勾栏,秀色可餐,夜色逐渐弥漫下来,像是一张巨大的罗网笼罩在世间。 安详,奢靡,,沉醉。 这才褪去伪装外衣的秦淮河,这才是它的真实面目。 远处秦淮河的江面之上,一艘艘极致的画舫游离在江面,江面上出现一盏盏各色的华灯,色彩斑斓。 暮色渐淡,夜未央。 一处处承载着男女的画舫游离在江面,水面升腾起一股股淡淡的水雾,美轮美奂。 一艘不大的画舫行驶到姜阳生的面前,停在姜阳生的身前的江边上,精美的楠木浮雕门屏打开,走出一位身子婀娜妖娆的女子,女子身着大红衣,红衣是上好的火狐裘衣,和着她丰腴的脸蛋端的是富贵逼人,面上搽抹淡淡的朱红胭脂,眉心处一点朱红,显得十分野性。 这女人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野性,她看男人的眼神都是充满侵略和侵犯,但是那种眼神中更多的则是怜悯和同情。 她行走间,风姿绰约,尤其是圆润且不失美感的臀.瓣,摇曳生姿,顾盼生姿,给人一种危险的妩媚感。 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位手持水墨折扇的男性年轻人,这年轻人相貌出众,皮肤白皙,有种阴柔之美,只不过嘴唇单薄,显得神情十分刻薄。 “公子,一人走在这大好的秦淮河上,不觉得寂寞?不想找个乐子?” 女子探出一只青葱指,拂过朱唇,在那朱红的唇边之上揉.转几回之后,开口柔声问道。 姜阳生仔细打量一番这条精美绝伦的画舫,在秦淮河上画舫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夜间画舫上有几名青楼歌妓,便会在船首上面悬挂几盏大红花灯,可是眼下的这条花贩船首上面什么都没有,显然这不是青楼的画舫,而是某些纨绔世家子建造供自己玩乐的画舫。 想来这条画舫上面都是一些秦淮河上的煊赫世家子。 姜阳生瞅了瞅俏立在船首的大红衣女子,笑问道:“有什么乐子啊?” “只有公子想不到的,没有奴家做不到的。” 她咬了咬自己的手指,秋水眸子紧紧盯着姜阳生,像一枚熟透的大苹果,摆出一副任人采撷的姿态,十分诱人。 “公子还不上船?” 大红衣女子柔声道,声音酥媚入骨,让人。 姜阳生笑着点头,却是瞧见站在大红衣女子身后的那名手持水墨画折扇的阴柔男子冷哼一声。 “就他这摸样来船上就脏了船。” 这面相单薄的阴柔男子说话也少了几分阳刚之气,语气之中尽失娘娘腔的阴柔,甚至说道激动处还会摆出一副兰花指。 啪—— 大红衣女子回身就是一巴掌甩在阴柔男子的脸上,他的一面脸上顿时浮现出一道十分明显的印记。 阴柔男子冷哼一声,捧着自己的面颊低声啜泣起来,眼神十分幽怨又充满畏惧。 “好了,别哭了!” 阴柔男子语调陡然高了几分,似乎是在红衣女子面前撒娇斗气。 “给脸不要脸的狗东西,再哭!就滚下去喂鱼!” 红衣女子面色陡然一变,厉声说道。 顿时阴柔男子偃旗息鼓,面色惨白,畏缩在女子身后,不敢言语,他确信这女子能够说道做到。 姜阳生尴尬的笑了笑。 “公子,快上船!” 红衣女子表情一变,面如牡丹,催促道。 姜阳生当下硬着头皮走到画舫上,红衣女子笑脸如嫣。 走进画舫,宽敞的空间里面此时盘坐着数位年轻人,大多服饰华丽,富家子的气焰,在他们中间有摆放着一只南海黄花梨桌子,几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围着小桌子在手谈。 见到红衣女子走进船舱,身后莫名多出一位红裘男子,几个富贵逼人的公子哥眼中有些说不出的神色。 “采花娘,这又是从哪里寻来的俊美的公子哥啊?” 有人忍不住打趣道。 被人称作‘采花娘’的红衣女子咯咯一笑,“你说巧不巧,这画舫刚一靠岸,便是瞧见这俊美的公子哥儿了。长得这般俊俏,让奴家爱不释手,不能不心动啊。” 姜阳生心下了然,自己竟然误打误撞到了‘秦党’纨绔游玩的画舫中了。 秦党,在大周朝朝堂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同于济水河不显山不露水的‘济水学派’,同样是文人居多的秦淮河‘秦党’是当下大周朝最鼎盛的地方利益集团,不仅仅是在大周的朝堂之上,整个秦淮河大多数官员都是‘秦党’一员,各个成员之间,相互报团去暖,使得‘秦党’的地位愈发牢不可破。 对于‘秦党’姜阳生没有多少了解,充其量只能算是耳闻,毕竟眼下的‘秦党’还没有能力左右朝政,改变帝王的心思,充其量只能算是众多辅政党派中的一个而已。 ‘秦党’虽然在姜阳生的眼中没有多大的威慑力,可是‘采花娘’这个名号当真是如雷贯耳,因为这个真名叫做陈蝴蝶的女子被人称作秦淮河上的‘北莱姜环’,因为她私下豢养数百面首,而且大都是些会尚未及冠的稚童,因此被人称作‘采花娘’,当年姜阳生听到陈蝴蝶这个名号的时候便是觉得这才是女中豪杰,听说这个女子一直想要把北莱大世子姜环纳进自己的闺房养成面首,消息真假性不知,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个女子的魄力不小,称得上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只不过她是‘片草不沾身’。 采花娘在中原秦淮河的名气打得很,而她的家世在秦淮河‘秦党’中也似如日中天,秦淮河陈家算得上是秦淮河‘秦党’的巨擘了,即便陈蝴蝶在豢养了数百面首可是依旧没有人诟病她。 “长得确实是十分俊俏,尤其那一双丹凤眸子,着实硬气逼人啊,你瞧瞧,腰间还佩剑呢,我说采花娘,这小子比起你那一群阴恻恻的面首都要强上不少啊。要不是被你先遇见了,嘿嘿······” 此时端坐在棋盘面前的一位面色惨白的儒雅公子不坏好意的嘿嘿笑道。 “哎,我说商文藻,这是老娘看上的美人儿,你别插手啊。小心你的裆下!” 陈蝴蝶恶狠狠说道,在秦淮河这里,稍微一些个世家子都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喜好男色,就跟她喜欢豢养面首一般,都是些无可厚非的事情,因此陈蝴蝶对于这些事情谈不上什么偏见和厌恶。 一直被晾在一边的姜阳生摸了摸自己脸皮,似乎在这条画舫之上自己成了抢手货了。 心中感觉有些荒唐,几年前还是自己对女人挑三拣四,这眼下形势逆转,成了女人来挑选自己了。 尤其是远处正在手谈的几个阴柔的公子哥,时不时用一种欣赏的眼神撩拨自己,这让姜阳生感觉心中有些发毛。 ······· 第一百零二章 采花娘

······ “采花娘,要不我给你些好处,你把这俊美的公子哥儿,让给我得了。≥頂≥点≥小≥说,x.” 那个一直偷瞄姜阳生的被叫做商文藻的世家子随意按下一枚棋子,开口说道。 “哎,商文藻,君子不夺他人所好,虽然咱们都知道你有那个癖好,可是也别抢夺人家的公子哥儿啊。” 顿时周围有人起哄说道,那个叫做商文藻的年轻人打量一番姜阳生之后,然后眼神之中莫名多出了几分奇异神采,大约就是那男人与男人只见的爱慕吧。 “不换,不换,这美人儿是对我来说比起什么都重要,我得好好捧在手心爱怜一番才行。” 陈蝴蝶娇笑道,水灵的眸子望向姜阳生,后者礼节性的微笑。 “都不问我用什么来换?” 商文藻微笑道。 “说来听听,要是让我动心了指不定我就应允你了。” 陈蝴蝶盘坐在黄花梨桌子前,先前被扇了一巴掌的面首赶紧一脸谄媚的过来服侍,端茶送水。 “九十九楼上的那位行不行?” “当真?” 商文藻点头,笑道:“当真。” “容我考虑一下。” 陈蝴蝶思忖了好久,最终默默摇头说道:“九十九楼上的那位确实是貌美如花,可是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手了,还不如这位年轻的公子来的舒服呢,回到家中略微调教一下便是不比‘九十九楼’的那位差多少。” 姜阳生站在一旁彻底有些无语了,这陈蝴蝶还真是从头到尾没有把自己当回事啊。 “原来你就是秦淮河闻名遐迩的‘采花娘’陈蝴蝶?” 姜阳生笑着问道。 “原来还有外人知晓我啊,闻名遐迩倒是算不上。” 陈蝴蝶转身明眸善睐,朱红的嘴唇翳动,娇羞的笑道。 “你陈蝴蝶的名号可是不仅仅在秦淮河有名啊,在正个大周朝似乎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吧。” 没等姜阳生说话,坐在陈蝴蝶的商文藻则是率先说道。 采花娘可真不是浪得虚名的,手底下豢养了不计其数的面首,都是些相貌俊朗的青年,听说这个相貌不俗的秦淮河陈蝴蝶在床第之上功夫更是老手,比起一些个花魁老鸨都在行,在秦淮河上有不少富家子弟心甘情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公子是哪里人?” “北莱。” “北莱啊!”陈蝴蝶吃惊道,“想来公子也是个谋个大户人家的走出来的吧。” 姜阳生笑着摇了摇头,“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而且我是庶出,家里有个不成器的哥哥和不辨菽麦的老爹。” 陈蝴蝶抹了抹自己的朱唇,笑问道:“公子知晓北莱大世子殿下吗?” “你说的姜环殿下?” 姜阳生故作吃惊道。 “是啊。” 陈蝴蝶天真烂漫说道,眼神迷离飘忽不定,像是一个怀春的少女。 “大世子在北莱尽人皆知,不过有些事迹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连世子殿下的面都没见着,当不得真。” “那把你知晓的都给我讲一讲。” 姜阳生解下腰间长剑,放在桌子上,而后盘坐在陈蝴蝶对面,娓娓道来:“大世子殿下在我们北莱可谓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他与寻常的藩王世子还不同,因为北莱王有世袭罔替一说,故而姜环殿下就是以后的北莱王,只要老北莱王退位,他便坐拥五十万北莱铁骑。” “说重点!” 陈蝴蝶一瞪眼,半怒半笑道,容颜姿色绝美,让人忍不住心旌摇曳。 “什么重点?” 姜阳生故作不懂。 “当然是他的放.荡径了。” 姜阳生哦了一声,.陡然拔高了几分。 陈蝴蝶羞恼成怒,探出一只踹向姜阳生。 姜阳生借机抓住这只好无力气,雪白柔软的,抓在手中仔细抚摸,自言自语道:“原来‘采花娘’想要知道这些啊,且听在下好好说道说道。” 姜阳生依旧抓住那只,一只手扼住脚腕,一只手不断摩挲,嘴中则是说道:“大世子殿下是北莱纨绔膏腴子弟的标杆,且不说一掷千金冲发一怒为红颜的奔放行径,便是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功夫也是羡煞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小世家子。” 陈蝴蝶任凭这个放浪登徒子轻薄自己,只是一双漂亮水灵的眼眸子里面充满了之火,她声音酥媚说道:“公子就是天生做面首的材料,无师自通。” 姜阳生只是笑了笑,轻轻在她的脚背上掐了一把,惹得陈蝴蝶一阵娇笑。 “我倒是听说北莱的青楼中有些姿色的歌妓都跟大世子殿下滚过床单。我还听说啊·······” “听说什么了?” 陈蝴蝶当下探过脑袋好奇问道,她似乎对关于姜环的一切都十分好奇。 当下姜阳生俯身在她耳边小声嘀咕几句,只见这个号称‘采花娘’的秦淮河奇女子竟然面色娇羞,一片绯红沿着大片雪白一直延伸到玉颈,她轻轻在姜阳生的胸前锤了几下,娇声道:“你真坏,这事当真?” 姜阳生忍住一脸笑意,正色道:“自然当真。” 陈蝴蝶还是忍不住捂住自己的樱桃小嘴,嘀咕道:“一夜御女二十······” 姜阳生坏笑两声,借着道:“听说姜环大世子殿下长相更是俊美异常,比起寻常女子都耐看,比男子都英气勃发。” 这些话真假参半,姜阳生差不多把姜环捧上天了,他感觉在‘采花娘’面前奉承姜环还真是一件让人舒心的事情。 “我还听说一件事。” “快说。” “听说姜环还有个弟弟,形貌也很不俗,算得上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这个北莱二世子我也有所耳闻。只不过以后按照大周朝‘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的规矩来,这二世子根本没有希望成为北莱王。” 姜阳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听说这北莱两世子之间关系出奇的好。两个人丝毫没有任何间隙。” 陈蝴蝶嗤笑一声,探出一只玉指,点在姜阳生的面前笑道:“那你说是做北莱王妃好呢,还是做那二世子的妻妾好呢?” 姜阳生摇了摇头,认真说:“要我说啊,还是什么王妃都不做的好,不是有句话说什么‘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要是进了那王府中还不得把蝴蝶姐姐你憋死啊。” 陈蝴蝶美眸剐了姜阳生一眼,丝毫没有生气,“怎么?咒我死啊,看你这能说会道的小嘴,想来没少骗黄花大闺女吧。” “是骗蝴蝶姐姐你的,姐姐不也是黄花闺女?” “这小嘴真甜,跟吃了蜜.桃一样,以后跟在我身边,让我好好心疼你。” 姜阳生笑了笑。 此时,一直低眉垂首默不作声的商文藻起身,提议说道,顿时引得周围几位身着富贵逼人的几位世家子的赞同,他们都是之所以能出现在秦淮河上的这艘画舫上,尽数是冲着陈蝴蝶而来,虽然在很多人眼中,‘采花娘’陈蝴蝶算的上是个破鞋,可是毕竟她在秦淮河上名气大的很,很多世家子都是以能够上她的床为荣和资本,只要能够被陈蝴蝶瞧得上眼,都成为他们这些嗜好非比寻常的世家子炫耀的资本。况且陈蝴蝶在大周朝的美人谱上排在前十,相貌自然让很多人垂涎不已,加之身后家世不俗,故而即便豢养了数以百计面很多人也趋之若鹜乐此不疲。 众人尽数走到画舫甲板之上,姜阳生与那位陈蝴蝶的面首走在最后,姜阳生对于这位阴柔至极的面首投来的不善的眼色视而不见,似乎觉得有些恶心,从来不喜好男色的姜阳生见到男人矫揉造作就有种难以掩饰的嫌恶。 文人相轻,妇人相妒。 这种想法在姜阳生的心中根深蒂固,当见到男人妒忌一面之后有种难以掩饰的嫌弃,发自肺腑,难以消除。 原本满脸挑衅嫉妒之色的面首当见到姜阳生伸手按在腰间长剑上之后顿时吓得‘花容失色’面色惨白顾不得颜面跑到陈蝴蝶的面前告状去,结果被陈蝴蝶一巴掌扇倒在地。 众人对姜阳生投去一种不寻常的眼神,在他们认为这个红裘男子已然是‘采花娘’的面首,只不过没有想到脾气这般桀骜,动辄就刀剑相向。 这些生活在南方习惯了安逸的世家子自然不会明白北莱蛮子的脾气秉性。在他们眼中北莱就是时髦饮血的蛮夷之地,民智未开,骂北莱的时候就是这群南方无骨气寒士骂的最凶,殊不知当年要不是一条秦淮河挡住,北莱的十数万铁骑早就踏平江南沃土,还有什么所谓什么豪门巨室,还有什么书香门第可言。 当然即便是陈蝴蝶的面首在秦淮河上面也能横着走,故而这些即便心头不满,也没有表露与言表。 众人站在雕梁画栋精致的画舫首端,远处秦淮河绚丽多彩,江水在众多华灯照射下色彩斑斓,花花世界,关怪陆离。 只见远处江面之上是,数条悬挂着各色花灯的画舫静静漂浮在江面上,一股股浓郁的水藻味道涌进鼻息之间,有时候这些画舫擦肩而过,船上游览之人多是隔着江水举杯致意。 有穷秀才,酸举人,在江边卖华丽辞藻的诗文,或是各式各样惊心动魄的杂耍惹人拍手叫好,或是青楼老鸨龟公在公开拍卖姿色不俗的花魁姑娘,这夜晚秦淮河就是大周奢靡生活的一个缩影,各种玩乐不胜枚举,着实是应了那句‘暖风使得游人醉,只把秦淮做京城’。 远处,一艘灯火通明的画舫沿着江水缓缓驶来,船首高处悬挂着数盏花灯。 ······· 第一百零三章 瓮头春、 胭脂泪

······ 华灯大红色,高悬在船首处,粉红的灯光在秦淮河上面折射出一种近乎梦幻的色泽,船首上悬挂大红华灯,说明船上游览的是秦淮河畔青楼压轴的红牌,秦淮河上只有一位公认的花魁——商后,故而青楼中即便姿色再绝美,也只能称得上是红牌而已,而这条画舫之上便是邀请了三位秦淮红牌,显然画舫的主人身份不容小觑。↖, 此时,陈蝴蝶等人则是盘坐船首处,面前有一张小厮摆来的桌子,上面瓜果糕点,还有上好杜康好酒。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江南这边不似北莱,秦淮河上没有廉价的鸭头绿,像鸭头绿这等糟粕杂质参杂多的烈酒只适合北方荒凉之地引用。豪饮;不同于南方文人的清啄慢饮,北方莽夫备受推崇的就是鲸吸牛饮,喝酒就要喝最烈的鸭头绿,别的喝尽嘴里就马尿一样,没味! 画舫前的桌子上面此时围坐着数位服饰华美的年轻人,姜阳生也位列其中,轻抿几口这杜康酒,只觉得一条温醇的细线划过喉咙,这酒不似北方烧刀子鸭头绿那般粗粝,而且在酒中有一股子棉柔之感,酒质入口缠绵,显然用精粮制成,而北莱的鸭头绿烧刀子则是糟糠粗粮制成,口感自然不佳,两种酒自然也不能同语。 听说这杜康酒有‘瓮头春’‘胭脂泪’之分。 ‘瓮头春’:瓮头春酒黄花脂,禄米只充沽酒资。 ‘胭脂泪’: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秦淮河上的‘瓮头春’‘胭脂泪’别有风情。 饮上一杯就便是‘江南风景旧曾谙’,再一杯则是‘秦楼、也拟人归,应翦菖浦自酌。但怅望、一屡新蟾,随人天角’;第三杯有不同,‘一杯太淡君休笑,牛背吾方扣角歌。’多了一份释然。 而北方烈酒则不同,有文人则是这般说:一杯酒下肚,‘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满眼是苍凉隔壁,二杯酒下肚,‘浩浩乎平沙无垠,敻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是黄沙战场,马革裹尸还,第三杯,则是‘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将军迟暮畏新甲,好不凄凉! 呜呼哀哉! 姜阳生当下将两种酒水都是一一品咋一番,却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忽而,那艘悬挂着华灯的画舫慢慢靠近,在船首处站着一名身着白衫的男子,男子其貌不扬,双手背在身后,夜色漆黑,瞧不见他的表情。 这人乘着画舫而来,风度翩翩,在他的身后跟着数位姿色身段绝美的姑娘,身着华丽鲜艳俯视,身段绝美婀娜,想来便是那青楼红牌。 这白衫男子站在船头,说不出的风度翩翩虽然相貌不是多么出彩,却是让人觉得十分舒心,如沐春风一般。 “没有想到在秦淮河上面遇到了‘采花娘’这是三生有幸,不知能否邀请陈小姐共饮一番。” 姜阳生却是瞧见陈蝴蝶的面色不是多么好看,她紧皱着眉头,俏脸之上写满了嫌恶,‘采花娘’冷哼一声,开口说道: “在这秦淮河上,谁都知道我陈蝴蝶瞧人只瞧脸,只要长得不是风流倜傥在我‘采花娘’的眼中都是猪狗。你觉得算是这一行人?” 陈蝴蝶毫不留情的出言讥讽,女人的刻薄一面尽显无遗。 对面画舫上的那白衫男子浑不在意,只是在自己的满是胡茬的下巴上抹了抹,半是自嘲的说道:“要不你上我下?” 陈蝴蝶原本浅浅笑的脸蛋骤然冷峻下来,她咬牙切齿,勃然大怒说道:“汤高歌,别以为你哥跟我姑姑联姻就能在我面前为所欲为!在这秦淮河上还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讲荤段子呢!” 陈蝴蝶的面色十分难看。 “采花娘别生气。我这不是为了让我们两家亲上加亲。” 这个叫做汤高歌的白衫男子皮笑肉不笑说道,都能看出他眼中的那浓郁的对陈蝴蝶的贪婪之色,这等在美人谱上有名的女子若是能够在床第之上降服也是一件十分令人愉悦并备有成就感的事情。 陈蝴蝶眼神眯成了一条极为狭长的细线,甚至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冰冷下来,因为她的真的生气了,一直以来都是她对男子挑衅轻薄,没有想到今天竟然被人当众调戏。 “怎么样,花娘,要不你再仔细考虑一下?” 另一艘画舫船首上,汤高歌风度翩翩的站在那处,他嘴角噙着坏笑,伸手从后面揽过来一个雍容华贵的红尘女子,而后一双手不安分的在她丰腴的腰间游走,另一只手更是十分自然的探进她胸前的两坨肉.峰中,他轻轻地呻吟一声,表情分外满足。 “妈的,真是气人,要不是他老子官帽子比我老子大上一阶,我忍不住了·······” 一同站在画舫前端的商文藻咬牙切齿说道。 “想要揍他你大可去啊,说不定我要高兴就收你当面首了。” 陈蝴蝶笑道。 像商文藻这种在秦淮河世家子中地位高不成低不就的纨绔,虽然寻常时候在市井百姓面前能够嚣张,可是一旦面对对面汤高歌这种家里老子官职一品的纨绔来说还是只能默默嘴皮子。 “我看还是别了,要是花娘您屈嫁到我家中,我指不定来个冲冠一怒为红颜。” 商文藻讪讪一笑,不再言语。 陈蝴蝶丝毫不加掩饰的嗤笑一声。 “你也就这点勇气了。” “今天谁要是让汤高歌吃瘪,我就破例收他当作面首。” 陈蝴蝶探出一只手拢了拢略微被风吹乱的发髻。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当下几位世家子中便是走出一人,这人先前在人群中从未高谈阔论过,显然一副十分有涵养的世家子的姿态,听到陈蝴蝶的言语之后便是自告奋勇站出来,在秦淮河这个不大不小的纨绔圈子里面,比拼不仅仅是家里面老子官帽子的大小,更重要的是谁更加行事嚣张。 东门禅一,秦淮河上出名和事佬,从未与其他人传出什么不和谐的事情,给人一种温文尔雅谦逊待人的印象,甚至有人说他是秦淮河上世家子圈子中的诗人,当然并不是说东门禅一这个人会写诗,而是说他的行事风格如同诗词一般波澜不惊。 “高歌,这次就事情就算了吧。” 东门禅一这才出声,对面画舫上的汤高歌还没有发话,身后却是传出一阵嗤笑声。 声音赫然是从陈蝴蝶的口中传出。 “我陈蝴蝶不是向他汤高歌服软求饶的。不需要低三下气这般姿态。” 若是比起家世,陈蝴蝶还真不怕这汤高歌,因为在秦淮‘秦党’中有三大支柱家族,汤家陈家赫然在列,都是家中有人官拜一品,自然谁都不怕谁,况且在人脉一方面她陈蝴蝶自然不会输给汤高歌。 “东门兄,今日之事,我汤高歌就是爱慕采花娘,想要追求她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也不必劝我,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情把咱们两个这么多年交情用完我看没有必要,大家若是都想追求她大可公平竞争。” 对面的汤高歌高声说道。 “哟!说的这般冠冕堂皇不过是为了掩饰心中那些龌蹉的想法而已,咱们都是明白人,没有必要这般藏着掖着。” 陈蝴蝶出言讥讽道。 汤高歌不置可否,毕竟他所谓的追求只不过处于对高冷美丽女子的那种发自肺腑的征服欲和,即便是被撕破也没有羞恼成怒。 姜阳生站在一旁看着这群闲的没事干的二世祖在一起找刺激,毕竟这些事情在几年之前也做过,此时看到此情此景难免心中一阵唏嘘,抱着一种前辈看待晚辈的心态,对于这些先礼后兵姜阳生十分不感冒,毕竟当年的北莱二世子可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狠角色,自然见不贯这些婆婆妈妈的作秀。 能动手别婆婆妈妈,要动手就往死里打。 这是姜阳生做纨绔时候总结出来的经验,因为这些吃硬不吃软的家伙一个比一个心比天高,说他们目空一切都是保守的,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实打实挨了一顿揍之后才会幡然醒悟。 东门禅一没有理会陈蝴蝶的讥讽,而是郑重其事的说:“高歌,在秦淮河我们秦党子弟要相互释怀抱团取暖,内耗没有任何好处。” 汤高歌搂着一名丰腴的秦淮名妓,一只手不安分的在她胸口游走,那丰腴女子紧咬着嘴唇,做出一副极度妩媚的样子,身子娇颤不止,一双充满的眼眸满含秋水,汤高歌两眼紧紧地盯着东门禅一,冷淡道:“东门,知道你在这秦淮河上是有名的和事佬,我也只不过是在想要和陈家亲上加亲,没有必要说的这么严重,怎么会是‘窝里斗’呢?” ······· 第一百零四章 女人陈蝴蝶

······· 汤高歌家世比起东门禅一来说自然要高上不少,只不过连他都不想跟东门禅一闹僵关系,因为在秦淮河上纨绔中若是说谁的呼声最高,首屈一指的便是这东门禅一,待人谦讯,从来没有世家子的架子,结识不少朋友,更是有人远远瞧见这东门禅一曾经和京城中的一位皇子泛舟在秦淮河上,星星点点的事迹使得东门禅一在秦淮河中的呼声越来越高,甚至有老一辈的‘秦党’中人曾经评价他说‘东门中兴之望’。※%, 东门禅一微笑道:“自然不是说汤兄是在内耗,只不过强人所难这种事情对于汤兄这种位高权重之人来说有损威望。” “呵呵,威望这种东西对于我来说都是可有可无虚无缥缈的东西,想要成就大事,不能被这些条条框框所牵连。” 汤高歌这才说完,却是瞧见对面的陈蝴蝶哈哈大笑起来,语气中说不出的讥讽,“还真是够恶心的。” 她轻啐一口,从身后一把拽出今天适才抓到的面相俊俏的面首。 站在身后人群中原本打算做壁上观的姜阳生被一只凭空探出来的纤纤玉手抓在领口,而后像是小鸡崽仔一般被人拎了出来,他的脸上挂满了惊恐,瞧着陈蝴蝶。 “熊样!” 陈蝴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骂了一句,没有想到这个刚才还在船舱里面侃侃而谈的面首眼下却是这般软弱,尤其是对面遇到的是汤高歌这种挨千刀的货色,陈蝴蝶不觉憋了一肚子气。 暗中陈蝴蝶的心中却是一阵失望,原本她觉得这个其余不反的俊美年轻人是个练家子,即便不是个练家子也不至于是个绣花枕头,没成想,还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腊枪头,心中原本盘算良久之后的打算都落空了,不得不说陈蝴蝶虽然是个女子可是却有男子的胸襟和见识胆魄,原本她设想只要这个俊美华丽的年轻人只要不是花架子稍微惩罚一下汤高歌,他们陈家就会在暗中推波助澜一把,使得这人在秦淮河上面声名鹊起,到时候成为汤家的绊脚石,即便不能阻碍汤家,可是恶心恶心汤家好不成问题。 可是想的终究是好的,不过陈蝴蝶的脸上也没有多少遗憾之色,当下她的心念一转,嘴角则是扯出一丝坏笑。 姜阳生瞧了一眼水灵眸子滴溜溜直转的陈蝴蝶,当下心头一凛,知道这个‘采花娘’想的不会是好事。 果不其然。 只见‘采花娘’原本在姜阳生衣领处的那只修长玉手送开了,只不过没有抽离去,而是在他的领口处仔细整理一番,颇似妻子给丈夫整理仪容一般,她一双温润的玉手柔若无骨,更像是水蛇一般缠绕在姜阳生的脖子上面,拇指肚有意无意的划过姜阳生的后颈和面颊。 妖娆!妩媚! 尤其是这样一个在大周美人谱上面留名的女子,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床上尤物,多少人为了这样的佳人而茶饭不思日夜不寖。 在秦淮河上面,陈蝴蝶的呼声只在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商后之下,而‘采花娘’陈蝴蝶无疑与商后走向了两个不同的极端,一个冷艳不可方物,外加不食人间烟火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焰,一个性感妖娆,像是一只勾引魂魄的妖精,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此时的姜阳生没有丝毫飘飘欲仙的感觉,相反,有种心头浓郁的危机感。 大概就是‘砒.霜美人’的意思吧。 陈蝴蝶丢向不远处的汤高歌一个颇有挑衅的眼神,而后那只手沿着领口不断下滑,先是脖子,而后是胸口,最后缓慢滑到平坦的小腹处,整个过程她的眼神都十分清澄虔诚,仿佛真心投入了一个妻子的角色中去。 这其中最为煎熬的莫非是姜阳生,在秦淮河上艳名远播的‘采花娘’突然之间变得十分温顺,似乎吓坏了不少人,让好多人都有有些接受不了,反差太大。 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姜阳生只能默然,低头瞧见这似乎名声并不是多么好的陈蝴蝶,只见她一只手虽然在姜阳生的胸口不断游走,可是眼中却是没有一丝,相反,是那种相夫教子一个妻子的虔诚。 不仅是姜阳生有些不明白,就连周围商文藻东门禅一都有些不明所以,他们都不明白陈蝴蝶这是要唱哪一出。 “汤高歌,我陈蝴蝶曾经说过这辈子除了北莱的姜环谁都不嫁,即便是大周朝的皇子也不行,你自认为能比得上北莱姜环?” 陈蝴蝶收回手,对着不远处的汤高歌说道,眼神坚定,姜阳生能够看出,不似作伪。 姜阳生忍不住再次打量一番这个一直把姜环大哥挂在嘴边上的秦淮河‘采花娘’,他打小在青楼中见识了太多的薄情女子,对于女子究竟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一眼便是能够瞧出个大概。 这陈蝴蝶心意不假! 这时候,姜阳生才蓦然想到曾经仅仅是粗略过目的一份‘酆门’传递来的情报,大概意思便是秦淮河陈氏有女天生丽质,被帝王下诏许配皇子,大周朝天子的意思一方面也是为了钳制日益壮大的‘秦党’,不过听说这个陈氏的女子十分刚烈,对于天子诏书视而不见置若罔闻,更是自此之后大肆豢养面首。 这个女子便是陈蝴蝶,一个为了自己的爱情自由而挣扎逃脱泥淖束缚的豪门女子,一个被非议却又从不妥协的奇女子,或许在外人的认知中陈蝴蝶是个放浪形骸不守妇道的妖女,是那种人尽可夫遭人唾弃的女子,她从来不知道贞节牌坊是什么东西,从来不会在乎世俗的眼神,从来不会在乎别人在她的背后戳她的脊梁骨,可是这个艳名远播的‘秦淮江畔的采花娘’心中的苦衷谁会听到呢? 在陈蝴蝶的眼中,只是为了追求自己所想要的生活,没有任何人能够左右她的思想和行为。 姜阳生自打认识陈蝴蝶之后第一次由衷的笑了,笑容发自肺腑,由衷而甜美。 姜环大哥,你知道吗,在遥远的秦淮河上,有个跟你素未谋面的女子心中一直在牵挂着你。 “你没有见过姜环你就私定终生?姜环愿意吗?” 姜阳生悄声问道,声音中少了几分轻佻,多了几分郑重其事。 “不知道,不过想来我这等相貌应该嫁入北莱不难吧。” 陈蝴蝶怅然说道,她仰头凝望着这在秦淮河笙歌灯火之下都黯然失色的夜晚,旷野之上似乎除了强颜欢笑之外在无他物,而这星空也不美丽,她凝望了良久之后,轻叹一声,“我也知道我自己的名声不是很好,不过啊,即便被世人唾弃又能怎样,帝王门庭,比起那些所谓‘侯门一入深似海’的侯门还要深啊,说不定一进去就淹死了。” 姜阳生寻着陈蝴蝶眼神望向那处天穹,众星拱月间有一颗明亮的星辰在空中闪耀,先前有个女子伸手给他指了一颗明亮的星辰,说那叫做五帝座一。 汤高歌双眼眯成一条危险的细线,凝视着站在画舫船首的陈蝴蝶,一字一句道:“北莱的大世子听说就是个被青楼掏空了身子的病秧子,你还惦念着他,他有什么好?” 汤高歌狞然说道,他对于这个被众人神话的北莱大世子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同为纨绔圈子里面的标杆性人物,汤高歌自然知晓这些神乎其神传闻的水分,当下话语十分不屑。 世家子都有自己的所谓的‘不屈风骨’和‘高风亮节’,在他们的眼中 “那个病秧子那够给你的我汤高歌自然能够给你,只要你愿意,陈家和汤家联姻之后,整个秦淮河都是你的,蝴蝶,难道是一个所谓的北莱王妃位置就能让你这般死心塌地?” 汤高歌声嘶力竭说道,他的眼神满是疯狂,近乎是吼出来的,虽然他不清楚在自己的心中对于陈蝴蝶究竟征服欲和占有欲各占了几分,可在他的心中,我认定的女人谁都不能染指,即便是北莱的大世子又如何?难不成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你能让北莱五十万大军南下?这大周朝都怕足了北莱的两位甚嚣尘上的世子,可是在秦淮河我汤高歌不怕你们,天高皇帝远,莫非你们触手还能伸到南方不成! 此时,一直暗中站在汤高歌身后黑暗处的一道身形蓦然惊起,他发出一阵摄人的气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打陈蝴蝶身后众多人中也是有一道十分隐晦的气息散发出来。 因为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发现了一股浓郁的杀气!~ 凛然! 寒冷! 像是佛家所说的鬼殿大开一般,一股打心眼里胆颤的阴寒袭来! 一瞬间,以姜阳生为中心的,一种寒冷如同波纹一样向着四周不断辐散而去,周围的人都是感到身体一阵胆寒,浑身是汗毛乍起,像是被一种幽冥妖兽盯住一般浑身不自在。 ······· 第一百零五章 剑意与剑势

······· 凛然! 寒冷! 像是佛家所说的鬼殿大开一般。+◆, 这两道身形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投向了站在陈蝴蝶身边的红裘男子身上。 而姜阳生也是很早之前便是发现了这两道一直隐藏在暗处的身形,其实此刻在船上隐藏的高手还有一位,只不过这位高手一直隐藏着自己,即便姜阳生不加掩饰的泄漏出杀气也无动于衷。 显然这位高手是老神在在,对自己十分有信心,或者是笃定姜阳生不会对他出手。 离的姜阳生最近的陈蝴蝶最先发现这位红裘男子的气息陡然变化起来,她不是习武之人,自然不明白武夫养气功夫,所以姜阳生先前数次变换自己的气息都未曾察觉,只不过这次杀气太重了,甚至可以说是戾气,陈蝴蝶只觉得眼前的这红裘男子精气神比起先前萎靡的状态好上了不少,看起来更加顺眼,而站在不远处的汤高歌则是觉得一阵阴寒袭来,在南方这等好天气出现时阴寒实属诡异。 当然他并不知道在对面的画舫上面,红裘男子正在阴冷的盯着他。 骂姜环的人都得死。 这是底线。 一般在众人认知中帝王将相的家中的子孙都是城府深沉,子弟之间相互倾轧排挤的,当然这其中以王胄最为出名,当今天子不就是排挤掉当年作为皇储的姜贷这才成功上位的,当然在这个成王败寇的江湖上,若不是姜贷在北莱强势崛起,谁还会记得这个当年被排挤走的皇储? 其次,这种倾轧是在将相门种中,当然这些祖辈都是富贵逼人的爵位后代出现一些个为了得到继承位置而不择手段之人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可是外人不曾清楚的是北莱的两个世子殿下关系十分融洽,不似其他将相子弟那般心中出现间隙,姜阳生和姜环的感情,从小都不曾出现裂痕,就像姜阳生小时候会为了等哥哥而在北莱青楼门外的石柱子前苦苦等上一个通宵,就好似姜环在姜阳生一万八千里归途的那天携带满城美眷迎接自己的弟弟,为了不然跟自己的亲弟弟受苦而追着‘泯灭人性’的姜贷无休止的打。 这些情感都不是作伪能够做出来的,这是几十年如一的积累才形成。 所以姜环在姜阳生的心中就是禁脔,是谁都不能触碰的逆鳞禁区,谁触碰都将要承受姜阳生的怒火,汤高歌只不过是个‘秦党’的世家子,‘秦党’顶多是在秦淮河中小有影响,若是放眼在整个大周朝也不过是个二流的家族,最让姜阳生是怒不可遏的是这个不入流的汤高歌竟然嚣张的说北莱大世子姜环是个病秧子。 汤高歌自然不会把这种诡谲的感觉归咎于另一艘画舫上的红裘男子身上,他眼神火热的盯着风姿绰约而妩媚的陈蝴蝶,眼神之中充满了亵渎。 若是征服这样一个冰山美人该是一件多么享受的事情啊! 若是先前在没有和陈蝴蝶撕破脸皮之前他还尽量保持着一个世家子应该有的绅士风度,可是他亲耳听见陈蝴蝶说出了自己一直爱慕的是北莱大世子姜环的时候便是彻底完全没有了公平追求的心思,什么北莱的大世子殿下啊,只要没有降临在秦淮河上,我汤高歌便是秦淮河上呼风唤雨一定一的巨擘。 “陈蝴蝶,你若是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话,我便是不计较你豢养面首的事情,与你相敬如宾,在这秦淮河之上不也是一段佳话?那北莱姜环有什么好的,若是论嚣张行径的话,我汤高歌自然不输他半分。” 汤高歌信誓旦旦说道,毕竟他身后家世不容小觑,说出这等话,虽然有大放厥词的嫌疑,可是终究不是空穴来风。 陈蝴蝶嗤笑一声,“是相敬如兵吧。” “这世道难道变得如此不堪吗?只允许你们男人在青楼中狎妓取乐,就不容我们女子豢养面首?” 陈蝴蝶厉声呵斥道,娇媚的面容因为极度愤怒而略微扭曲,虽然说出这些在一些个食古不化的老学究听到之后定然会跳脚破口大骂,可是这话在姜阳生的耳朵里面十分在理,难道有什么错误? 错误自然是没有了,若是真想找差池,那就是在大周朝的开国皇帝身上,他定下的三纲五常,让后世之人好生苦不堪言,尤其是女子,为什么这些约束人的条条框框在大多数的时候是在约束女子,或许从古至今很多女子都想要喝问一句,为什么三钢五常里面定然要是‘夫为妻纲’?而不是“夫妻互为纲常”? 这些个道理看似浅显,实则难道了不少儒家学究。 为什么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妻妾成群,而女子只能与一人三从四德长相厮守到终老? 那一个个行走在秦淮河巷弄里面的羽扇纶巾的嫖客不都是道貌岸然,他们跟自己有什么区别? 自己豢养面首便是‘大逆不道,离经叛道,败坏纲常’?、 这些作为女子的陈蝴蝶搞不懂,为什么好似整个大周朝的所有规则都是为了约束女子而定下的。 “我看你还是闭嘴的好!” 姜阳生紧紧地盯着不远处因为激怒了陈蝴蝶而沾沾自喜的汤高歌。 后者脸色陡然一沉,瞬间从笑容满面转换成了阴沉如水,不得不说是汤高歌养气的功夫是姜阳生见到所有纨绔中最差劲的一行,稍稍几句话便能够让他怒不可遏。 “我跟你家主子说话呢,你个奴才瞎叫唤什么!” 他面色十分难看,此时厉声吼道。 “相信你会死的很惨的。” 姜阳生平静说道,看似一个从来脾气烟火的泥菩萨,实则周身杀气肆意蔓延,站在身边的陈蝴蝶感觉一阵寒冷,脚下横移几步,远离这来历不明‘捡来’的红裘男子。 而此时,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三位高手尽皆紧张起来,因为他们心中十分清楚此时这个年轻人杀气大盛! 这种杀气丝毫不加掩饰,直指汤高歌! 一直暗中保护汤高歌的高手此刻向前横跨一步,挡在这位少主面前,将他尽数护在自己身后。 汤高歌不是习武之人,对于这潜在的危险也是后知后觉,丝毫不明白自家的这位死士为什么会突然现身。 他的眉头微皱,问道:“怎么回事?” 那位七品境界的相貌粗粝的武夫似乎心中十分不喜这位有些这无德无能的汤家少主,对于这少主疑问也是置若罔闻,可是终究是为人奴仆,作为汤家的死士,他誓死也要保存少主的全然。 对于这位本家死士的蓦然出现,汤高歌也虽然心中有些许疑惑可是终究不是傻子,知晓有人对自己的不利。 见到自家的死士紧紧地盯着对面画舫上的红裘男子,汤高歌的嘴角扯过一丝嘲笑,他眼神冷淡,,满含着挑衅望去。 对面的红裘男子似乎也懒得跟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子做样子,在姜阳生的眼中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陈蝴蝶这次出奇的没有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她此时已经觉得这个先前被她放言要豢养成面首的男子着实有些不同寻常,她想到先前自己说出去的豪言壮语此刻难免有些虚心。 当下陈蝴蝶上前一步,轻轻抓住姜阳生的衣袖,低声说道:“暂时别动杀心,这个汤高歌在秦淮河上面的势力不小,家里更是有当朝的权臣作为中流砥柱。” 她的几句话当下点醒了姜阳生,只见后者定了定神,那如水般的杀气便是如同潮水退去。 姜阳生自然知道其中利弊,若是眼下自己贸然出手,可能需要面对的手不仅仅是汤家的那位死士,或许隐藏在陈蝴蝶身后的陈家死士也会出手,而另一位一直暗中保护东门禅一的死士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他双手自然垂下,终究是没有按在那柄青雀剑柄上。 一旁,一直瞧瞧观察姜阳生的陈蝴蝶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或许也仅仅只是失望吧,或许连失望都不曾有过,因为她自始至终都不曾抱有过希望。 “终究是个不成气候小白脸,这点骨气都没有。” 自以为占上风的汤高歌得意道。 他妄自尊大的以为在秦淮河还真找不出来能够和他作对的人。 姜阳生不以为意,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膏腴子弟他见的多了,因此十分能够理解汤高歌这种沾沾自喜的心态。 站在一旁的陈蝴蝶轻轻突出一口气,似乎并不希望姜阳生与汤高歌起冲突。 就连姜阳生都以为这件事情就此揭过的时候,却是听见汤高歌狞笑道:“本少爷今晚心情不爽,不介意有人沉尸秦淮河,去砍掉他的一只手。” 汤高歌狞笑望向姜阳生。 姜阳生冷笑一声,嘴角丝毫不加掩饰的讥讽。 这类人还这是活的腻歪了,若是不给他一些深刻到这辈子难以释怀的教训他是不会明白的。 当下,右手不知不觉按在腰间的青雀剑上。 而他的气势也是在一瞬间陡然变得强势起来。 握剑之后的姜阳生气势与先前判若两人,此刻的他更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眼下的姜阳生终于明白了当年于仇所说的养剑意和蓄剑势的意义了。 只要剑在手,便是所向披靡。 ······· 第一百零六章 秦淮谪仙、郁仙仪

·········· 以前姜阳生花重金在地摊上面购买那些所谓的‘绝世武功’,这些半是故事书,半数是瞎扯胡侃的打屁书讲述的一种境界叫做‘无剑似有剑’,当时的姜阳生对此十分的不屑,他打心眼里不信这些杜撰出来的东西,因为那些在北莱大街上整天手里拿着本《绝世剑谱》亦或是《无双刀法》来招摇撞骗的邋遢老大爷,这些上了年纪本身就没有什么固定收入的人只能依靠这几本千篇一律而且都半是故事的武林秘笈来谋生,可是这个原本在世家子面前冷血的北莱世子殿下却每次都充当那种冤大头,那个一身油腻却两鼠眼冒着贼光的老大爷每次都会从这北莱煊赫的二世子的手中赚到不少白花花的银子,一次两次也就是了,可是这种情况,却一连持续了两年之久,姜阳生送钱买下秘笈,;老爷子就会从身后的帆布口袋里面找出一本所谓的是‘持之以恒,必将横扫江湖’的绝世秘典,还故作神秘的偷偷塞到姜阳生的手中个,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类似于‘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之类的高深话语。△↗, 一次两次送钱也就罢了,可是这送钱一连送了两年,这可是精明到差点成精的二世子殿下啊,时间一长,老爷子心里面再也没有了那种占了小便宜之后的窃喜,反而有些惶恐了,于是在最后一次,也就是姜阳生一万八千里临出发前的那几天,老爷子不再买绝世秘笈给二世子殿下了哦,原本还想着买上一本权当路上解闷消遣的姜阳生知晓老爷子不再买书给将自己之后,也没有羞恼成怒,而是依旧蹲在往昔买书之后装作津津有味读书的那个墙角,凝视着这个已然古稀的老人,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开头便是一次战争的结束,那是姜贷自己都身中两箭矢的一场战役,一万士卒只活下了两千八的残员,死去的七千两百人之中有一人叫做张边关,说实话,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平淡死在七千两百人中平凡到多看几眼都认不出来,这个故事有是姜贷后来次才知道的。 故事不长,两句话:曾经有个北莱的悍卒叫做张边关,这是第一句话,他参军是为了给老爹挣一副棺材板的钱,这是第二句。 没有再多了! 那天,在北莱的大街角上,那个终年靠着编写所谓的武林秘籍卖秘笈而赖以谋生的老爷子倚在墙角嚎啕大哭,像个犯了过错的孩子,同样仰天流泪的还有那个世子殿下,他哭的苍茫北莱死士。 原本不信江湖中所谓‘剑意剑势’所谓的‘无剑胜有剑’的姜阳生眼下却多多少少有些相信了。 剑意和剑势便是无形之剑。 青雀剑不受控制的想要出鞘饮血。 姜阳生眼神冷若万年寒冰,一直看到汤高歌的背后脊梁发凉,后者忍不住吞咽了几口唾沫。 那名汤家的死士终于站了出来,他的神色郑重其事,他知道这个十分年轻的红裘男子不好惹,可是自己的这个少主却偏要挑衅一番才行,当下他心中不禁苦涩,若是性命相搏,最好结果就是两败俱伤,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姜阳生再一次把青雀剑按回剑鞘中,转瞬之间青雀再次从剑鞘中弹起。 锵的一声,姜阳生终究没有按住忍不住出鞘的青雀剑,持剑在手,胸襟顿时开阔,快意恩仇,世间再无烦恼,斩断烦恼三千,引吭高歌。 而一瞬间姜阳生则是感受到了那位汤家的死士气势为之一变,不再掩饰,七品境界高手! 他的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柄青铜断剑,这只短剑一直被他藏在袖口处,不到万不得与不会拿出手。 当然这位七品境界死士相比于罗修明那种淫浸在七品境界多年的老江湖来说自然没有可比性,想来这位年纪大约四十多岁的死士也是新近才步入七品境界的人。 姜阳生既然能够杀了罗修明自然不会怕这位死士,反而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期待,眼下的姜阳生和当初在青州城的大纨绔蒋天工一般把这人当作了自己练剑的磨刀石用来砥砺自己。 周围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因为此时周围的气氛因为两人之间不断攀升的气势而显得十分凝重,陈蝴蝶难得收敛起她游戏红尘的心态,一脸郑重其事的望向自己身边的这位红裘男子,她的樱桃小嘴长得很大,对此十分吃惊,因为她对于汤高歌身后隐藏的那位高手十分清楚,七品实力,足以撑起是寻常的小门派,可是这个红裘男子却是能够和他不相上下,想来境界也是在七品上下。 陈蝴蝶并没有感到后怕,相反,她隐隐间有些兴奋,因为她曾经对这位七品红裘男子说过要豢养他作为面首。 七品实力啊,虽然在江湖之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终究是比起那些花哨长剑的世家子更加有期待和看头。 陈蝴蝶打心眼里觉得这个公子真的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可惜除了长相俊俏之外愣是没有瞧出其他什么不同的地方,这难免让她感到有些沮丧。 正当姜阳生准备拔剑的时候,这片原本静谧的秦淮河陡然汹涌起来。 远处,传来一阵象的嘶鸣声,随之而来的便是蓦然高涨的江水,此时的江水宛若济水河的龙王潮一般汹涌而来, 原本蓄势待发的姜阳生和对面的汤家死士都不约而同想着是远处望去。 只见,在远处的秦淮河江面之上几道身影不断随风奔走竞相追逐。 几道身影十分迅疾,尽皆沿着秦淮河不再h平津的江面奔走,带起一道道巨浪,巨浪沿着河道不断向着两岸拍打而去,更像是潮水奔涌不断,在岸边形成了数丈高的浪潮。 而潮头之上,有着几道身影不断踏浪而行,为首是一位丰神玉朗的俊朗男子,男子大约四十几岁,脸上却是从未留下岁月的痕迹,除却两鬓稍微有些斑白之外,看不出他的确切年纪。 他腰间陪着一柄长剑,剑柄之上悬挂着一缕缕银制麦穗,在风中不断飘摇,而在这中年男子腰间则是夹着一位身形狼狈,气息萎靡不振的年轻男子。 而在中年男子的身后则是有着几道身影逐渐奔走在尾巴处,后面几道身形的曲线曼妙不可言,腾飞在空中的时候更是宛若仙子降临一般。 不远的江畔泥泞处,一头白玉大象在不断飞驰,它行走起来声势骇人,发出隆隆之声,在白玉大象的周遭,尘土飞溅,一株株参天巨木都轰然倒塌,嘶吼鸣动间更是振聋发聩。 姜阳生向前一步,站在画舫首处,举目望去,江水迸涌,好似珠帘迸溅,银瓶乍破,在风云际会只见展现宛若一轮太阳在灼灼升起。 他的嘴角勾出一丝微笑,因为这些人他都认识。 行走在最前面的潇洒倜傥的中年男子正是姜阳生那个半调子是假师傅——秦淮河上郁仙仪。 后面追赶他们的赫然是佘桃花和她的坐骑五帝座一,当然还有一位面部被白色纱巾遮挡的女子,这女子瞧不清面容,不过想来姿色也是绝美。 而被郁仙仪夹在腰间身受重伤的赫然是当天在北莱那条不知名的小河上不期而遇的‘中原第一刀客’公冶扬,此时的公冶扬已经没有了几个月前姜阳生见到他时的泰然,被夹在腋下的公冶扬手腕处系着一条粗壮的生锈铁链,链子的另一端则是一枚大刀,他面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神情十分痛楚。 这个名号相当不弱的刀客似乎命途有些多舛,姜阳生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是十分狼狈。 几道身形都是带着十分猛烈的气息逼近姜阳生他们这里。 江水摇摆晃动更加剧烈,这条原本就是为了玩乐赏景画舫似乎随时都有倾覆在秦淮河上的可能。 对面,汤高歌的画舫之上的极为美丽妖娆的秦淮名妓此时已然是不顾颜面的失声尖叫出来,而这位脾气也不是多么好的汤大少爷则是直接一脚把一个倒霉的妖娆妓.女踹下水去,那女人在水利扑腾了几下眨眼间便是消失不见。 汤高歌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冷冽的神情,虽然他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世家子不假,可是却知晓能够踏水而行的江湖高手定然是实力在三品之上,三品的实力啊,即便是在汤家也是当作老佛爷供奉起来的存在,汤高歌的心头顿时有些发慌,即便刚才被那红裘男子气息锁定也没有这般心生畏惧。 几道身影很快便是逼近这里,画舫眼下行驶在江心处,避无可避,眼下不大的画舫便是在江心中摇摆不定,宛若一叶浮萍,婉转漂流,沉沉浮浮。 “吼~~~” 江畔不断奔驰的白象五帝座一,伸长鼻子从江中汲取水,仰鼻喷射而出,水流瞬间化成一道威力不俗的水柱射向了奔走在最前面的郁仙仪。 ·········· 第一百零七章 驭蛇

·········· 郁仙仪腋下夹着公冶扬,目不斜视,身后却是好似长了眼睛一般,他一个轻巧的腾身,身形拔地而起,袖口一抖,宛若在一只大鹏鸟一般滑翔老远,最后他轻飘飘一挥手,从江心中扯出一段水流化作一柄长剑射向远处的五帝座一。两道水柱在江心中交错而过,一道在郁仙仪的面前陡然炸出绚烂的色彩,漫天的水珠在华灯的映衬下绚丽多彩,只不过这些四下飞溅的水珠都威力颇为不俗,几滴甚至飞射在不远处的画舫之上,顿时那上好楠木制成屏风上出现了一个拇指大的窟窿,随着几声高分贝的尖叫,几个一身不整的男女自那画舫中慌张跑了出来,起初身份显然不俗且受到惊吓的公子哥好想要叫嚣咒骂一番显摆一下自己的嚣张跋扈气焰呢,不过当他瞅见几个奔驰在江面上如履瓶底的宛若仙人的几位高手之后顿时偃旗息鼓,像蔫了一样,不出的滑稽。 五帝座一一阵嘶鸣,声音滚滚如雷,那段声势颇为不俗的水柱撞在它的长鼻子上,轰然炸裂,化为了条条水滴子四下飞溅。 大珠珠落玉盘,水滴晶莹,宛若璞玉绽放。 见到五帝座一被人欺负,落后一段距离的佘桃花一声清冷的喝声,随即她脚下赤足在江水之上,从盘在身后的青丝间拔出把柄青翠欲滴的竹笛子,横在丰润的嘴唇前,一曲激昂交错的曲子传荡出来。 “好歹毒!” 郁仙仪一声冷哼,他眼神清冷的盯着风姿绰约且在吹奏曲子的佘桃花,只见一道道波纹沿着佘桃花的脚下不断游走而出,这些波纹的路线十分奇异,弯弯延延曲曲折折,不过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是要追上了一直奔走在前的郁仙仪。 郁仙仪眼神之中掩饰不住的愤怒,他一手夹住公冶扬,一只手悄然摸在了腰间的长剑之上,同为剑客,姜阳生知道这个剑客第一次动了杀心,他想要对佘桃花不利。 姜阳生的眼神金眯在一起,他盯着郁仙仪,事先早就对这个‘秦淮谪仙’有所了解,也知道这个谪仙人是北↓↓↓↓,m.◎.c■om莱情报组织‘酆门’中的一位无常,不然姜阳生也不能持着一枚鬼钱就投奔酆门中去了,为了不露出马脚,姜阳生还刻意去学了几手郁仙仪的招牌武学,当然都不是不传绝学,仅仅只是一些皮毛和起手式罢了。 许久之后,姜阳生这才放心,因为这郁仙仪终究是没有把自己的那份杀心付诸于行动。 适才郁仙仪才腾身而起,眼下脚尖刚落下,却是发现在其脚底下水波一阵涌动,宛若仙泉喷涌,只见一条木质粗细的细长的黑线从水纹中央陡然射出,直逼郁仙仪的面门处。 “锵——” 郁仙仪拔剑而出,寒光一闪,那道黑影被截为两断,簌簌坠落到了江中央,霎那不见了踪影。 “天竺驭蛇术!” 郁仙仪面色阴沉如水,他冷声道,眼神炯炯如炬盯着佘桃花。 他的眼神冰冷,让人如坠寒窟。 “见识真不少!” 佘桃花放下笛子,咯咯一笑,随后曲子便是响起,只不过此时的曲子音调百转千回,忽高忽低,有时柔肠百转宛若情歌,有时铿锵交错,好似大漠孤烟临近沙场,不时则是抑扬接替,珠联璧合,浑然天成,有时呕哑嘲哳,似山谷老樵夫引吭高歌,曲子忽强忽弱,调子忽高忽低,直冲云霄,穿云裂石,至刺耳膜,让人头皮发炸,不出的抑郁难受。 “噗噗噗~~~” 水面之上一条条优雅的黑色身影都不断射向郁仙仪身上。 一柄寒光湛湛的长剑在这位秦淮河上有着‘谪仙’美誉的郁仙仪舞动的密不透风,只见这些浑身漆黑如墨显然毒性不的蛇都一个不留被斩断为两截。 这些毒物的毒性都非同可,若是不慎中招被咬上一口,即便是早已淫浸在一品之境的郁仙仪都要难受好一阵子,足可见这毒物的毒性之剧。 “一个天竺妖女在中原大地之上横行,当真以为老一辈人不敢干预你门?” 郁仙仪冷哼一声,他也算是老一辈的江湖人,之所以一直只逃跑而不反击就是为了一个面子,这些老江湖人更加注重的是面子,讲究一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就像几十年前的镖行一样,有些个老镖师走了一辈子的镖,几乎没有动过一次手,故而,面子都是彼此相互之间照拂,打打杀杀并不是这个江湖的主要格调,人人都行方便互相别拆台这才真的行走江湖。 行走江湖有些年头的郁仙仪自然深谙这些道理,所以他从未打算对这几位晚辈出手,除非他们做出破格的事情。 “呵呵,当年你腰间的这个徒有虚名的‘中原第一刀客’也是这般的,不过现在生死不知了。” 佘桃花极为不以为意,语气也是带着嘲讽,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那位白色纱巾蒙脸的女子也是从未言语。 “驭蛇术一直以来都是天竺的邪术,妖女你和佘游姬什么关系?” 佘桃花咯咯一笑,回应郁仙仪的只是一条激射至面门的拇指粗细的毒蛇。 “佘游姬是你叫的吗?” 郁仙仪面色终于是一再阴沉,他一只手几次三番想要拔剑出鞘,可是每次都收了回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 笛声婉转悠扬,传荡在秦淮河面上,不知情的人都以为这笛声蕴含着一位少女少男的含情脉脉和长情秋水,谁知道身在其中的公冶扬被逼迫的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在秦淮河上号称是‘谪仙’的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此时身形十分狼狈,每次想要出手的时候那位一直追随在佘桃花身后的白色纱巾蒙面的女子都会嗤笑一声,然后郁仙仪都收剑归鞘。 “彭~~~~” 远处江水之上,数十条碗口粗细的游蛇从水面中探出了脑袋,它们浑身闪耀着火红的花纹,一道道花纹沿着水蛇的尾巴一直攀岩到颈脖,红黑相间的条纹显得十分阴森。 这数十条剧毒之蛇陡然从奔驰中的郁仙仪的脚下钻出,声势十分迅疾,丝毫不给人反映的时间。 郁仙仪冷哼一声,当下心中一凛,心中暗自轻叹一声,他望向这个一直被夹在腋下的狼狈年轻人,苦笑一声,这又是何苦何必呢,这个看似在榆木疙瘩一样不开窍一心只知道练刀的年轻人原来也有能让他怦然心动而愿意身受重伤的女子啊。 只不过可惜这个女子心性有些歹毒。 郁仙仪轻叹一声,当下心中一横,心想为了自己的这个半个徒弟的前途,自己今日也要出手断掉他妄想,身毒国的女子,尤其是像眼前的这种妖女定然是水性杨花会始乱终弃的。 “妖女,如此歹毒,若是放任你这般迟早会为祸民众。” 郁仙仪再也忍不住心中勃勃升腾而起怒火,当下从自己的腰间拔出那柄银穗子长剑,长剑在手中都出一个剑花,然后激射而出的剑芒便是如同一朵绽放的牡丹一般绽放开来。 江面之上,剑花和血花同时炸开。 一时间,就有数道血雾打江面之上升腾起来,像是在深夜里面盛开怒放的血莲花。 这些剧毒之蛇似乎没有什么危险意识,即便是感受到了郁仙仪长剑发出的威胁也是丝毫不畏惧,它们像是死士一般前仆后继好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郁仙仪那处。 这天竺驭蛇术是公认的妖术之一,当然并不是驭蛇术多么厉害,而是这驭蛇术与天道相悖,这些被暂时驾驭的毒蛇等到笛声一结束大都会暴毙而死。 当年在大商也出现过一个驭蛇术的妖女,最后被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诛杀,下场毫不凄惨,从此天下江湖中便是出现了‘十邪八祟’一,指的是不被认可的十八个道途,也就是所谓‘邪教’。 其实在姜阳生看来这些所谓的教派没有什么正邪之分,亦正亦邪则是大多数的状态,歪门邪道也会有仗义之辈,而那些名门正派中也会出现道貌岸然蝇营狗苟之辈,这种现象大抵如同‘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之类意思吧。 一旦郁仙仪的速度慢下来,身后那些大批蜂拥而来的蛇群便是将他团团围住,站在远处观望的众人看完这中景象之后都头皮发炸,只见平静的秦淮河上面一道道波纹不断荡漾开来,无数条原本隐藏在河水下的毒蛇都是如同利剑一般激烈射出水面。 一瞬间,郁仙仪像是在箭雨中飘摇的将军一般,他风采无双,白衫白袜白鞋,手中持着一柄银白色的长剑,每一次挥舞长剑,都会有一道血雾在面前炸开。 血雾飞溅,一滴滴鲜红扎眼的血珠子飞向四面八方,当这些血珠子遇到物体只后便是会猛然炸裂开来,一些个从水面激射而来的毒蛇遇到这鲜红的血珠子之后瞬间变成了碎肉。 ·········· 第一百零八章 江湖道义

·········· 仅仅片刻,整个秦淮河上面便是蒙上了一层血红,这血红色淡淡,原本清澈的秦淮河在眼下却是变成了一种血河,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腥味弥漫在江面上,腥味儿中参杂着一些浓郁的淤泥气息,破坏了整个秦淮河美好的氛围。∑, 郁仙仪眼神之中杀气愈发严重,甚至在他古井无波的眼神之中一道道凌厉至极的剑气在不断波动,形成一道道剑刃弧在迸溅,不过因为所谓江湖辈分和道义的钳制眼下没有发作,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郁仙仪这个号称‘谪仙’的秦淮河上白衣剑客是个内有烟火气的泥菩萨,不会因此出手。 所谓的江湖道义只不过是用来钳制老一辈江湖人的枷锁罢了,这些不成文的规定除了那些被‘新江湖’人嘲讽为‘墨守成规’的老江湖人会遵守之外,谁还会看重? 当然,江湖本来就是一个新老交替的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但‘新江湖’的年轻人逐渐占据了江湖的大多数的时候,他们所定下的规矩就是江湖规矩,故而即便是老江湖之人在痛斥也无关痛痒,因为这个江湖永远是年轻人的江湖,老人都只是一段记忆和传说罢了。 所以即便佘桃花做的多么过分,永远没有跳出自己的象牙塔的郁仙仪都不会对她出手,这种在思想上的钳制是十分痛苦的过程,而郁仙仪终究是难以逃脱出来。 当然这在很多人眼中便成为了懦弱,堂堂秦淮河上的谪仙郁仙仪自从成名以来出手的次数少之又少,甚至不少人都忘记了在夜夜笙歌的秦淮河上面还有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因此对于‘谪仙’这个名头不少江湖人愣头青都产生了几分质疑。 这个‘谪仙’除了一身书卷祥和气息之外好像一无是处了。 因为他对谁都是一副谦虚恭谨的样子,可是正是这种在与世无争的谦虚在险恶的江湖中变得愈发扎眼,因此这些年当郁仙仪不再出现在人们的眼中的时候便开始出现了一个个跳梁小丑,一些个为了搏出位而挑战谪仙的新人层出不穷,可是这位曾经的‘谪仙人’却是自始至终都不曾表过态,任凭这些只会呈口舌之利的小丑在博人眼球。 不少人都忘记了郁仙仪可是当年先帝钦赐的‘谪仙’名号,如假包换的一品高手啊!这曾经被先帝称赞为‘禅心剑气相思骨’的谪仙人,正是因为先帝观看了一场郁仙仪在京城前的生死之战之后先帝才发出这般感慨,钦赐‘谪仙人’美誉,原本想要赐予他一件补子是斗牛的斗牛服,可惜被被当时已然不想涉足朝廷事宜的郁仙仪委婉拒绝了,即便是拒绝了先帝赐予的斗牛服,郁仙仪‘谪仙人’的美名也是在江湖上传递开来。 江湖道义。 这个无形的东西在郁仙仪的面前甚至比起一些个神兵利器杀伤力都大许多。 郁仙仪眼神清冷,宛若盛满了不化寒冰,他飘然的站在江心处,腋下则是夹着那名‘中原第一刀客’公冶扬。 “天竺国的本事果然有些门道,想来你也是受到了佘游姬那妖女的亲传。” 郁仙仪冷哼一声,笃定说道,因为在他看来江湖上这数十年来也只有佘游姬这样一位在驭蛇之道上造诣十分高超的女子,初次之外,别无他人。 刹那间他的气势猛然爆发出来,像是一头红黄猛兽在伺机而动,面对满江的毒物,他第一次动怒,随机接着说道:“不过都是凭借外物来的投机取巧的行当,算不得本事。” 佘桃花面色一沉,冷笑两句,讥讽道:“你们大周中原还真是妄自尊大到了一定的境界,真以为你们中原的江湖就代表着天下的江湖?你夹住的那只死狗不就是被我这等歪门邪道给打成那般惨样?” 公冶扬出奇的没有反驳佘桃花,而后语气转为平静的说道:“学艺不精算他自己自取其辱,怨不得别人。” 随机,笛声激荡开来,这笛声此时低沉而平缓,更像是一个年迈的老者在舒缓自己的内心。 随着笛声传荡开来,一条条黑红相间的长蛇从江面之下如同利剑一般射出,一时间以江心中的郁仙仪为中心,数百条婴儿手臂粗的红黑蛇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扇面将郁仙仪紧紧地包裹在一起。 郁仙仪一双微眯在一起的丹凤眼略微在江面之上一扫,手中的长剑便是抖出了一道道绚丽至极的剑花,而后一道寒冷光芒幻化成的扇面便是在其面前铺展开来,只见这数百条色彩斑斓的红黑长蛇在即将要到郁仙仪的面前陡然停住,像是凝固一般停滞在那方空间之上,像是雕塑一般静立不动,诡异至极。 而就在某一个瞬间,这些红黑色泽显然是有着不俗毒性的长虫便是从绚丽的外观色彩刹那间变成了一种灰色的不安分的色泽,而后它们的生命戛然而止。 噗通通~~~ 数百条毒物眨眼之间便是如同落叶一般飘零掉落,消失在了滚滚长河之中。 此时的郁仙仪宛若神仙一般,他一手横剑,一手抓住气息萎靡不振的公冶扬,脚尖轻点,站在江面之上,白色的鞋袜不占一丝江水。 若是在寻常时候,一些个在秦淮河上面艳名远播的富家名媛见到这飘然出尘的一幕都会失声尖叫起来,可是眼下这种场景,这位‘谪仙’还能表现出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姿态,可见其对自己的自信。 姜阳生站在画舫首处,心中虽然震惊不止,却是暗自偏头打量起周围见到这一幕的纨绔子弟的神态。 那位艳名远播的号称秦淮河上‘采花娘’的陈蝴蝶,此时一只手掩住自己的樱桃小嘴,虽然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惊骇和恐惧,可是依旧两眼出神的盯着遥遥站在江心处的郁仙仪,她丰腴的胸口因为剧烈的呼吸而颤抖到波澜壮阔,那番旖旎的情景比起此刻汹涌的秦淮河都不逞多让。 姜阳生感觉有些好笑,不仅是因为这个‘采花娘’即便是眼下这种紧张万分的时候都对男色念念不忘,相反,姜阳生此时反倒是有些佩服她的勇气和胆量,寻常人家的女子即便是被十里八乡的人称呼一声‘奇女子’面对眼下这种情节估计都不能做到陈蝴蝶这般泰然吧。 当然那种习武的不在列。 ‘采花娘’的表现足以让她身后那些对其垂涎已久的纨绔世家子都汗颜。 正如眼下畏缩在身后的靠在船舱角落里面瑟瑟发抖面色惨白如白纸的商文藻好上不少,先前这位秦淮河上一定一的世家子丝毫不加掩饰的坦露自己心中对陈蝴蝶的爱慕之情,估计眼下他的表现能够让自己一辈子都没脸见陈蝴蝶了吧。 当然还有脸面丢尽的自然是那位刚才还痛斥北莱大世子姜环不够纨绔嚣张的汤高歌,后者躲在自家高手的伸手,一只手撑开纸扇,一只手扶着剧烈摇晃的船舱,脸色虽不至于如同商文藻那般如同白纸,可终究不好看,当他见到对面那名身着红裘的年轻男子投来的戏谑的眼神之后,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当下就让自家的死士前往击杀了这个碍事的家伙。 当然,姜阳生对于后者那种近乎实质的杀人眼神直接忽略,这种甚至连杀伤力都丝毫不掺杂的柔弱的眼神在姜阳生看来甚至比起青楼里面的花魁都弱上不少,在他看来这个秦淮风流名少汤高歌不久之后就会成为秦淮风流鬼。 其实这群人里面最让姜阳生意外的而是那个秦淮河上的‘和事佬’东门禅一,虽然姜阳生以前对于这个是东门禅一也只是略微听闻过他的名号,当然也仅仅是认为他是个不落窠臼的纨绔世家子,膏腴子弟嘛,即便是心性修养在好也不过如此,可是这个东门禅一却是让姜阳生大吃一惊,心中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惊艳。 即便是东门禅一的脸颊之上写满了敷衍的惊惧,可是这种即便是明眼人也一眼看出来的作伪姿态根本就是为了附和眼下这种气氛而刻意表现出来的,姜阳生清楚地明白在东门禅一的心中却那种处事不惊的风清云淡。 或许很多人会下意识的将这种波澜不惊的心性归咎给他是大家族出身的,可是姜阳生并不是这样认为,结合周围其他一些个大家族人年轻人的表现,姜阳生越觉得这个东门禅一的不简单。 可能是察觉到了有人投来的那种略微带些侵略性的目光,东门禅一顺着目光望去,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处,前者报之以谦逊的笑意,后者则是点头致意。 不愧是传言和某位京城贵胄走的很近的人,在姜阳生看来,这位被称为东门家的‘中兴之望’的东门禅一自身有着不凡的仙佛气,总之这种人心性什么的都不似表面那般温醇,他身上的那种表露出来的气息让人很难生出厌恶感。 ·········· 第一百零九章 天竺 母蛇

·········· 东门禅一作为秦淮河上面一定一的世家子,显然与汤高歌这等人有着本质的区别,或许这就足以说明为什么有人说东门禅一能够成为汤家中兴的中流砥柱,而汤高歌却一直是以恶少留名在秦淮河上,即便是玩世不恭的世家子也要分出三六九等出来,而这其中东门禅一绝对是一定一的膏腴子弟,当然指的不是在剥削百姓和嚣张行径这一方面。☆→, “咯咯~~~” 佘桃花赤足轻点在水面之上,红色的裙摆随着她的转身而不断飞舞,此时更像是一只盛开在江面之上的红莲花,有种遗世独立的出尘风采,随着她轻声的笑出来,整个秦淮河都出奇的宁静下来,万籁俱寂,衬托着佘桃花更像是人们口中相传的‘妖女’。 “不愧是谪仙人,有自己的信念和执着,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拔出那柄绝世剑。” 佘桃花知道郁仙仪心中有所顾忌才一直不曾对自己出手,所以佘桃花愈发的有恃无恐,眼神之中有种说不出的轻蔑,丝毫不在意郁仙仪阴沉如水的脸色,只是一双大眼睛顺着江面之上不断的搜索,似乎在寻找什么猎物。 站在画舫首处的姜阳生此时竟然出奇的有些沉不住气,眼神竟然出现了一种躲闪,当然并不是心虚,而是怕被这脾气十分容易暴躁的姑娘瞧见。 打小姜阳生就知道女子善妒这个道理,所以即便是小时候姜阳生也从来不会在一个女子面前谈论别的女子,当然这个道理在婢女阿市的身上是不适用的,可是眼下若是被佘桃花瞧见自己和秦淮‘采花娘’陈蝴蝶一同站在画舫之上,那还了得!指不定这个姑奶奶就能掀翻这条江河了。 “哼~~~” 当听到远处传来的一声冷哼之后,姜阳生的心中则是一沉,暗叹一声大事不好。 感情佘桃花这位姑奶奶要发飙了。 不过后者很快将眼神移向了同样站在画舫船首的秦淮‘采花娘’陈蝴蝶,一男一女,站在画舫,相得益彰,更可以说是‘郎才女貌’。 这让佘桃花很气恼。 尤其是当她见到和姜阳生站在一起的女子的姿色不输给自己分毫的时候心中竟然怒不可遏,甚至这个女子有种天然的成熟魅惑之感时候,让佘桃花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虽然佘桃花没有立刻发作,可是那副杀人的眼神早就让陈蝴蝶这个未曾习武的弱女子感到一种彻骨的森寒。 后者本能的感受到了这种刺骨的冷意,同为女子的陈蝴蝶自然能够一眼读出在佘桃花眼中的那种酸溜溜的醋意。 陈蝴蝶扭头望向身边的姜阳生,后者的脸上则是第一次露出了那种不平静,像只偷了腥的猫被抓住。 “你的小情人?” 陈蝴蝶轻声轻语在姜阳生的耳朵边上打趣道。 却是瞧见自始至终都神情冷峻的红裘男子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润。 他默不作声,想来也是承认了。 这更加让陈蝴蝶感到有趣,“就你现在这一身本事在人家姑娘的面前估计抬不起头吧。” 虽然陈蝴蝶对于武学一途是个不折不扣的门外人,可是打身边的面前耳濡目染也听闻不少江湖上的事情,她也知道天下武夫分为九品,三品之上能够御水而行,眼下这江面上相互追逐的三人都能够御水而行,除却声名显赫在秦淮河上如雷贯耳的白衣谪仙郁仙仪之外,他早就是一品高手了,这在秦淮河上尽人皆知,而那赤足站在江心处的女子年纪轻轻就身处在三品境界之上,想来身份也是十分不俗,陈蝴蝶虽然也是贵族名媛,可是终究不似别的纨绔世家子那般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一直以来陈蝴蝶虽然是在江湖上的名声狼藉了一些,可是却结识了不少武林上的好手。 面对江面之上佘桃花递来的颇有威胁的眼神,此时柔弱的陈蝴蝶也只能报之一笑。 女人之间的战争往往都是没有硝烟的,姜阳生此时感觉到了女子的可怕之处,即便陈蝴蝶露出两不相争的微笑,可是佘桃花的眼神依旧像是万年寒窟一般冰冷、 陈蝴蝶幸灾乐祸的望着姜阳生,后者此时脸色极为难看,自从打北莱城出走以来,一袭红裘便是杀到了秦淮河,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可是眼下姜阳生出奇的有些害怕。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随着一呼一吸而逐渐起伏,显得波涛汹涌,随后她轻轻俯下身求,一只手臂伸进了脚下的秦淮河中,随后只见江面上传出一阵奇异的波动,一条拇指粗细的血红色小蛇沿着佘桃花的手臂不断蜿蜒爬向她的颈脖,最后那手臂长的小红蛇盘踞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宛若一条美丽的珠宝项链。 佘桃花探出一只玉手,轻轻抚摸脖子上悬挂的这条小蛇,小蛇似乎有着灵性,主动探出头来与其厮磨在一起,吐着猩红的信子。 “母蛇?” 郁仙仪的一双眼睛阴晴不定的盯着佘桃花脖子上的小蛇,而后问道:“难道就是这条母蛇让公冶扬重伤?” “咯咯,谪仙人还真是什么都知晓啊,逃不过你的眼睛,正是这条母蛇咬了他。” 佘桃花坦然说道,话语之中没有什么负罪感,行走江湖,本身就是怨不得别人,这些个道i理谁都知道,要是哪天自己的小命不幸交代在了江湖这摊泥淖里面,也怨不得别人,要么杀人,要么被人杀。 郁仙仪的神情阴沉到了极点,他感觉有些不妙,若真如佘桃花所说公冶扬是被这母蛇所啮咬的,那么情形就十分不容乐观了。 天竺驭蛇术中的母蛇之毒堪称误解,除非是下毒人亲自给伤者解毒,想要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所以这些年来是天竺的驭蛇术在中原大地上一直被视为邪术,甚至有很多年这门邪术在大周王朝已经断了传承,可是谁知道这些年随着一位名字叫做佘游姬的秦淮名妓的出现,天竺驭蛇术重新出现在江湖中。 “妖女,速速交出解药,不然休怪我出手不留情。” 郁仙仪怒不可遏。 佘桃花冷哼一声。 “只知道说嘴,你倒是出手啊。” 遭殃的却是此时站在江心处的郁仙仪,只见周围的江水好似漫天的水幕一般打江面上拔地而起,一眨眼便是冲到了十几米高的地方,四道高高的水幕化作了四堵水墙,挡住了郁仙仪的去路,水墙之上则是有着一股股莫名的气运流转,使得水墙坚硬无比。 郁仙仪当下十分苦恼,他俊美的眉头搅乱在一起,手中的长剑不断出鞘而后不断的归鞘反复不止。 他手中这把天下名剑感受到主人身上那种浓郁到化不开的杀气之后不断震荡出一股股摄人的气机。 剑气流转数十里! 可是终究没有剑刃出鞘。 只见周围的水墙慢慢在拔高,宛若高墙平地而起,最后穹顶之上逐渐愈合在一起,想来是要把郁仙仪困在其中。 而在这些水墙之上,一条条花纹各异的剧毒蛇物沿着水墙攀岩而上,像是镂空的雕文一样,十分美丽也十分危险。 郁仙仪神情一凛,这道水墙被赋予了莫名的气机之后便是非同小可,剑刃刹那间出鞘,紧接着一道寒光陡然出现,当下腰间的长剑便是划出一道寒光激射了出来。 随着这柄长剑出鞘,剑身之上的激射出了无数道狰狞的剑气,剑气四射迸溅到了四周的水墙之上,一道道无形的剑壬则是把一道道看似坚固的水墙瞬间割裂四分五裂,而后透过水墙的剑刃丝毫没有停滞,直奔俏立在江面中的佘桃花面前。 “哼~~~” 当那无数的狰狞剑刃即将到达佘桃花的面前的时候,一直默默跟在佘桃花身后的蒙面女子发处一声冷哼,她的身段婀娜,一直隐藏在佘桃花数张之外,白色纱巾蒙面看不出容貌,自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显得冷艳异常,宛若冰山一般,此时这名女子见到佘桃花身处险境,不得已才出手。 她的素手一抬,江面之上顿时风起云涌起来,在女子和佘桃花的面前,江面的江水出现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清晰波纹,而后一道道水柱从江面之上升腾起来、 啵~~~ 江水上绽放出一道道水花,而后这些水花在佘桃花的面前形成了一道水盾牌,盾牌之上涟漪不断激荡起来,而后迎接飞奔而来的无数道剑气。 剑气,这种东西是很多行走江湖的剑客究其一生都难以踏足的领域,能够挥出剑气,便是在剑道一途之上踏足了宗师领域,想来这位秦淮谪仙人身为一品境界的高手,逼出剑气对与他来说不成问题。 ‘谪仙人’随意挥出的这道剑刃如同有形波纹一般不断震荡前行,避开阻挡其面前的一切阻隔物,只要稍微接触到它的物体无一不是瞬间幻化成齑粉,那些攀岩在水墙之上吐着信子的毒蛇都化成了血雾迸溅而出。 刹那间。 无数道剑气摧枯拉朽与那道水遁便是碰撞在了一起。 声势浩大,堪比雷霆降临。 ·········· 第一百一十章 秦淮名妓 佘游姬

·········· 江面之上顿时激起了滔天骇浪,声势不亚于在济水河入海口的那龙王潮。?火然?文??w?w?w?.? 水盾之上,每一道剑刃撞在上面,就会出现一道清晰的波纹,剑刃与之触碰之后便是分崩离析,化成星星点点的气流消失不见,而后自打剑尖接触点起,无数的水花飞溅出去,像是一道道珠卷帘,正是这些飞溅出去的水花,所具备的能量依旧不容小觑,这些飞溅的水花‘穿云裂石’将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是毁坏殆尽。 郁仙仪射出去的剑刃足有数百道,每一道都蕴含着莫大的威能,这些剑刃前仆后继如同雨点一般砸在了那面盾牌之上,两者每一次撞击都会发出一阵惊天巨响,而后无数道水花飞溅而出,如同天女散花一般。 盾牌之后,佘桃花的一双眉头皱在一起,每一道剑刃撞在水墙之上两人都会飞身后退一丈有余,她的身躯在平滑的江面上不断后撤,并且承受着巨大冲击,足见这剑刃之上的威能有多么庞大。 而这,仅仅只是郁仙仪随手一剑罢了。 数百道剑刃消散之后,矗立在佘桃花面前的水盾也只剩下薄弱如纸的一层,最终在佘桃花面前不堪重负化成了星星点点的水珠流汇到江面上,而两人此时则是在百丈之外。 “不愧是谪仙人,随手掷出来的剑刃都这般强劲。” 一直被白色纱巾蒙住脸的女子出奇说话,只不过此时她的眉头紧皱,似乎在思忖什么事情,一个近乎是完美无瑕的女子紧皱眉头显然别有风情。 女子的声音音线十分是柔美,让人听闻之后如沐春风,只不过从她最终说出来的话没有什么烟火气,更像是冷冰。 “佘游姬?” 郁仙仪轻声问道,他的眼角神情愈发冷峻,他此时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并且想要寻找答案。 “小女子不过是一名风尘女子而已,名字从‘谪仙人’的嘴中说出来怕脏了谪仙人的口。” 白色纱巾后的女子自嘲道,对于郁仙仪的疑问算是默认。 “我想也是,这女子真的和你佘游姬有渊源,不然她怎么会这天竺驭蛇术,想来在中原之上,能传授给她驭蛇术的人也只有佘游姬你了。” “谪仙人说笑了,我的这驭蛇术还是从她这里讨学的半调子呢。” 佘游姬面带笑容的说道,只不过此时她说的却是事实。 “哦~~~” 郁仙仪眉头一挑,随即将目光紧紧地盯着站在佘游姬面前的佘桃花,后者低头在把玩手中那条色彩斑斓的剧毒母蛇,在寻常人眼中的为之色变的‘母蛇’在佘桃花的手中显得十分乖巧听话。 ‘是了,即便是佘游姬也从来没有用过母蛇,显然这小姑娘的驭蛇术尚且还在佘游姬之上。’ 郁仙仪心中暗道,就算是在天竺,能够掌控母蛇的人也寥寥无几,显然这个心性不是很好的年轻女子的身份十分不简单,或许和一些个神秘的道统扯上渊源,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 “莫非她是?” 郁仙仪几次欲言又止,像是在思忖什么,而且此时他的神情出奇的严肃。 “正是,谪仙人猜测的很对,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不妨让谪仙人知道知道。” 听到佘游姬的肯定回答之后,郁仙仪的眉头更是绞在一处。 “我知道今日若是谪仙人执意要出手,即便是我在身边也定然不是对手,可谪仙人考虑过此次出手的后果?难道谪仙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要跟我们作对?大不了今日‘谪仙人’身边少年的剧毒我给解了,咱们算是就此化解恩怨。” 良久之后,郁仙仪缓缓吐出一口气,冷声说道:“同为一品,我想即便我想出手你也能保这女子无恙。” 佘游姬微微一笑,娇小的体态顿时风情万种,犹如大漠牡丹盛开。 “谪仙人深明大义。” “解药拿来。” 佘游姬扔出去一只玉瓶,想来里面便是解药。 郁仙仪并没有在意佘游姬这种场面的褒扬,只是神情愈发冷淡接过解药,他遥遥对着周围打量了一番,而后夹着腋下情形比起先前好上不少的公冶扬沿着江面消失不见。 “哼,让这个家伙就这么逃了?” 佘桃花似乎十分不解气,脸上也难看的很,她悄声嘀咕道:“早知道就把那瓶解药换成一副剧毒的毒药,让那个小子还敢来纠缠我。” 佘游姬探出一只手在佘桃花的脑袋上面轻轻一点,柔声说道:“你已经把那公冶扬重伤了,若不是这郁仙仪一直以来十分注重江湖道义,换做别人,就算今天我保住你性命你也有的受了,况且男女之事本就是逐渐磨合的一件事情,难道就允许你追男人不许男人追你?” 这句话本就是佘游姬有意说给佘桃花听的,后者也清楚前者说话的涵义,而后一抹飞霞迅速飞升到了面颊上,宛若两朵桃花。 佘桃花轻轻地一叹,随机眼神望向河畔的画舫上,此时的画舫之上人影稀疏哪里还有红裘,已然消失不见。 当姜阳生走上秦淮河的岸边时候,天色已然黑暗下来,不夜城的秦淮上也凭空多出了几多倦色,甚至在一些个原本十分热闹的青楼门前都人烟稀少起来,这个夜夜笙箫的醉生梦死之地竟然也会疲倦,沿着秦淮河畔,数不清的青楼妓院都悄然熄灭灯火,只留下牌坊上的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可是灯影之下早已经人影稀疏,石桥画舫传出不再歌妓们清脆的吟唱,而是书生们在醉倒之后才敢说出来的狂言和不羁。 指点江山? 这个时代中只有帝王将相才能指点得了江山,处于最底层的人连欣赏江山如画的资格都没有。 原来这个繁华的城市也会出现一丝疲倦,也会出现人们经历了长年累月的声色犬马之后对人生的以一种顿悟。 走在街口巷弄里,传出的商贩们的要喝声,和最熟悉的叫卖馄饨的声音,一股股袅袅的炊烟在不知名的街角里升腾起来,在炉火边上,一个满身补丁的稚童蹲在不断吞吐的火舌旁边认真读书。 姜阳生悄然靠近,没有言语,稚童仰头瞧了一眼,似乎是这大哥哥的相貌不像是坏人,于是低头接着捧阅。 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本最普通不过的《增广贤文》,教育稚童的书籍。 昔时贤文,诲汝谆谆。 集韵增广,多见多闻。 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 知己知彼,将心比心。 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 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 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 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 最终姜阳生吃了碗馄饨,跟稚童蹲在一处谁也没有打扰谁,两相安宁,这个场景让姜阳生莫名的想起自己小时候被逼着背诵这《增广贤文》的时光,姜贷曾经这样说过,大抵意思是这般:我姜贷的儿子,可以文不成武不就坐拥江山,可是不能没有品行。 当放下碗筷的时候姜阳生低声打断了稚童百~万\小!说,悄声问道:“这么努力背书以后想做什么?” “秀才、” 稚童丝毫没有犹豫地说道,在他的眼中似乎绝对秀才才是全天下最美的差事。 而站在稚童身后一直不曾说话的他的祖父则是一脸欣慰的表情。 远在边疆的将士们则是会抱怨这些文不能提笔安天下的江南文人,说他们这群酒囊饭袋除了无病呻吟之外再也不会其他的东西了,说这些文人比起那些贪官腐吏还要罪恶千百倍,当然这些思想在大周王朝中都被定义为激进的思想,因此不少学士被打入冷宫就此地位一落千丈。 曾经有一位只有三品官帽子的武将站在午门外指着一位正二品的文臣破口大骂,言语及其不敬,说什么老子拿命换来的江上社稷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们这群人睡的更安逸? 可偏偏这位正二品的文官老爷在寻常人面前总是摆出一副官架子,这次却出奇的没有半点脾气,甚至做出一副附耳倾听的恭敬色。 这些在当将士的眼里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而且这种事情在大周朝属于那种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事情了,武夫这样做无非是想让自己的心理更加舒坦,可是终究没有人敢忘记,历代史书中让人谈虎色变的人不是手刃敌人无数的武将,而是运筹帷幄之中的‘人屠’谋士,这些安稳坐在幕后给帝王将相出谋略的看似‘文不成武不就’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一群人,因为往往是因为这群的一番诛心的言论而使得历史想着更加糟糕的地步前进。 就好比在北莱之中,北莱府中无数经历过那场春秋不义战的人中,让人心中胆寒的不是,曾经在一场战斗中杀敌三百余人的‘大红袍’淳于锋,更不是作为王爷的‘气吞万里如虎’的姜贷,而那个一言不合屠戮百万书生的北莱‘人屠’公孙无知。 ··········· 第一百一十章 江湖江湖

··········、 眼下的大周朝能够做到八方朝贡这等盛况,在很人看来是大周朝鼎盛的气运,可惜的能够出这番话的人一般都寻常人家的贩夫走卒屠狗之辈,而这种虚假的昌盛究其根本就是大周朝先帝留下来的余威在威慑周围的蛮夷之地。 河清海晏,这种想象中的事情近乎太完美了,至少在一百年内没有出现过,眼下的大周朝虽然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北方嚣张的犬戎正在厉兵秣马,而大周朝内的藩王制度则是一个危险系数十足的祸胎,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出来根本的诟病。 至少眼下的王朝在百姓的眼中是一个文臣武将各司其职而互不相干的太平场景,殊不知,这两类人早已经貌合神离,各自勾心斗角有些年头了。 一直到如今,全天下也只有公孙无知这样一位人能让那些煮熟的鸭子嘴硬的书生谈之色变,传言他的一番言论差在二十年前颠覆了中原各大教统,差让全天下人都变得愚昧无知。,就连同样杀人无数的姜贷都不曾这般让人忌惮过。 一个全天下人都盼望他早死去的祸胎难道不正是一个‘大英雄’大枭雄? 无论如何人们都不能否定这些一直被武将们排斥的文臣的功绩,大周朝几百年的鼎盛安康,虽在眼下这几十年来气运一落千丈,可是那些曾经的鼎盛局面都是这些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一手早就出来的,武人兴战事讨伐疆土,文人出策略安国兴邦,这是几百年来不便的定论。 天下不安宁的时候莽夫就有了用武之地,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实在不济就是马革裹尸这等悲惨的下场,甚至一些个过河卒子籍籍无名之辈都战死之后都不曾有人记住他们的名字,这就是武夫的悲哀,而稍微运气好一些的侥幸从敌人的刀口下捡回来一条命的人最后都光宗耀祖了,混上个虚位尸位素餐,至少能够远离沙场和死亡,这类人羡慕不来那些将军,至少比起战死的短命鬼强上很多。 等到天下安宁之后武夫就是被丢弃的刀刃,被-¤-¤-¤-¤,m.↓.c◇om帝王束之高阁,有的直如敝履都懒得瞧上一眼,这时候就该是文人骚客出来唱戏的时候了,一个个跟娘们一个的书生粉墨登场,一张张刀子嘴杀人不见血,一处处险象环生的勾心斗角大戏份开始上演,只要身入大周朝的体制内,榆木疙瘩也都学会了城府和心机。 这时候的武夫的世界便成就了江湖,一个广袤的大周朝江湖,一个光怪陆离的中原江湖······ 姜阳生沿着秦淮河缓步走下去,他知道在自己的身后跟着一个人和一群人。 嘴角扯了扯,终于住身形,而后转身。 “姜兄,果然敏觉。” 声音方罢,从身后的黑暗中走出一道身影。 到底是从来不曾习武的人,东门禅一并不懂得收敛气息的法门,从姜阳生走出那艘画舫之后这位没有任何恶意的秦淮河‘和事佬’就不急不缓的跟在姜阳生身后。 他不怕被发现。 “东门禅一?” “是的,一个在秦淮河上有地位却做不到只手遮天的人。” 对于这位秦淮名少对于自己的评价姜阳生也是笑了笑。 别的世家子都恨不得整个天下人都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恨不得觉得这个天下对于自己都可以横着走,可是偏偏这位东门禅一却能够认清自己所处的地位,这不得不让姜阳生的对他有所好感。 “东门兄跟着在下走了近十里路,有什么事情?” “只是为了证明一个猜测而已,后者是提醒一下姜兄。” 东门禅一语气和善的道。 “是想证明我今天会不会活着离开秦淮?还是想证明我的武功实力有没有七品?” “哈哈,都有。” 东门禅一不假思索的道,两人都是聪明人,东门禅一眼下只有坦诚相见, “还真是有些期待啊。” 姜阳生往身后瞧了瞧,在几百米之外有着一队根本不掩饰自己熊熊气焰的打手。 汤高歌的手下。 从这些人丝毫不加掩饰的气势上面姜阳生就能够感受到。 虽然这些人在汤家是那种最底下的打手,可是这些人外面的江湖也算是一群有成就的不俗人。 当然这些人的江湖,叫做——秦淮河上的江湖。 北莱有北莱的江湖,秦淮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江湖,而眼下这些人无外乎都是些曾经在江湖上犯下事情被官府通缉的人,当然不会是穷凶极恶之辈,可是都是些心狠手辣的主。 汤家在秦淮河上面一直一来都是名门望族,至少在汤家的前几代主事在秦淮河上的名声是十分不错,虽然在近几年来汤家的地位略微有些不足,可是在朝堂之上还是有着二品的文臣作为家族的中流砥柱,汤家算是秦淮河上‘秦党’的半壁江山。 汤家在秦淮河上的势大自然使得汤高歌这个汤家的嫡子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不然他也不敢放话姜环在他的眼中也算不得什么。 “东门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趟浑水你还是别趟了。免得惹上一身臊。” 姜阳生微微一笑道。 “我从就对习武没有什么兴趣,眼下身后这几人就交给姜兄处理,善后的事情我来做,既然汤家的这些人见不得阳关,那么即便是悄然无声的消失不见想来汤家也不会有什么不满出来吧。” 东门禅一道,他话永远是郑重其事,让人生不出抗拒的念头来。 姜阳生摇了摇头,并没有主动去接东门禅一抛向自己的橄榄枝,当然并不是姜阳生觉得东门禅一不是值得结交的那种人,而是在姜阳生的心中觉得越是温文尔雅的人反倒是越会利用人心。 其实这在青州城的蒋天工身上就能看出来,而蒋天工也只不过是个江湖势力的继承人而已,他需要面对的远远没有东门禅一以后需要接触的事物复杂,自然与东门这种人没有可比性。 姜阳生转身之后,一双眼神出奇的宁静,他的右手轻微按在腰间的青雀剑上,沿着江边万顷芦苇荡里面走出数道身影。 这些人都是些在秦淮河上面出了名的穷凶极恶之辈,暗中给‘秦党’势力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然汤高歌背后的汤家作为‘秦党’的中流砥柱自然能够命令这些亡命之徒。 汤家大少爷的话在秦淮河甚至比起皇帝老儿的圣旨都管用,当然这些话有些夸张,可是这些只认钱的主们都知道给汤家办事情不会亏待自己。 当然这种背后下阴手的事情姜阳生自然也曾做过而且还是一个老手,自然知道这种台面上装作斯文清淡,背地里恶奴恶犬,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此时的汤高歌应该在秦淮河上面高调亮相证明自己不知情。 其实姜阳生对于汤高歌这等纨绔能够做出这样的举动一定都意外,甚至还在情理之中,因为若是设身处地,几年之前的姜阳生也会这般去做。 或许即便是自己这样一个籍籍无名之人死在了秦淮河上,也不会有人替自己打抱不平吧。 微微自嘲,姜阳生心道。 望着这十三四位眼神之中凶光迸溅而出的恶徒,姜阳生心中难免会生出一丝丝难以言明的情绪,不知道是想起曾经的那个自己还是在为眼下的大周感到悲哀。 他从陈枯木以及鱼临道那处得知,眼下的大周江河日下,或许在十几年之后就要完成一次王朝的湮灭交替,虽然在姜阳生看来这些都是必然,可是一想到到时候北莱难以独善其身,况且以姜贷的性子定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大周朝的江山付诸东流,那时候可能会是第二次春秋不义战的起始吧。 姜阳生双手按在腰间的青雀之上,眼神之中多处了几分悲悯。 古圣人都曾经过‘人之初,性本善’,眼下的这些所谓的恶徒也不过是眼下这个迂腐的王朝早就初来的吧,与这些人的生死相比,腐朽的王朝似乎更重要吧。 ‘河清海晏根本不存在,因为人心得不到满足,利益得不到满足。’ 这是鱼临道坐在摘星楼上俯视众生二十载之后怅然出的话。 为此鱼临道曾经嗤笑过佛门的极乐世界,嗤笑过道家的清静无为,嗤笑过儒家的‘仁义礼智信’,这些东西无非都是平民思想上的枷锁和负担,这些人为了达到自己所期望的而创造出了思想的禁锢和束缚,因此才会出现律令出现三纲五常这些看似公平实则不公平的规定。 对面的十数人都是些在街道上面出了名的痞子,为首的那位其貌不扬的精瘦男子还是个被通缉的罪犯,为此汤家曾经对他做出过承诺,只要做掉这个红裘男子就给他洗白了,为了不让自己整天提心吊胆的躲避那些鼻子比狗还灵活的捕快,精瘦男子决定做一票。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面人

·········· 这十几人多多少少都是有求于汤家的,为此才会听从汤高歌的话,在这里截人。 精瘦男子好奇的打量一番这个被汤家大少爷咬牙切齿要给他颜色看看的红裘男子,也奇怪,这红裘男子长相倒是斯文好看,一看就像是读书人的样子,可是寻常读书人一见到自己手里的朴刀都吓得尿了裤子,即便没有这么夸张也要面色惨白才行,可是这位红裘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样子,有恃无恐这种高深的词汇他想不出来,可是打心眼里觉得这红裘男子够嚣张。 显然这些年给汤家做阴损的勾当做了不少次,这些人只见都形成了一种默契,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便是默不作声朝着姜阳生围拢而来。 这些人虽然走起来看似闲庭信步也不像是怀揣着强烈目的性接触姜阳生,此时的他们更像是游走在秦淮河岸边观赏风景的游客,不断的接近姜阳生。 姜阳生心中却是十分了然,处于他们身上那种浓郁到散不开的阴沉和杀气过早地暴露了这些人的目的。 一个杀手,若是不能很好的掩饰住自己身上浓郁的杀气,那么这个杀手一定活不长久。 当姜阳生和迎面走来的这十几人第一次碰撞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嘴角就扯出了一丝阴沉的冷笑。 他大致知道这群人暗杀人的拙劣手法,大致就是假装互相不认识,而后制造肢体摩擦碰撞,在碰撞的瞬间凌厉出手,力求一击必杀,想来这群手法都乏善可陈的人袖口里面一定藏着锋利的凶器。 原本这群人都以为这位身着红旗的俊美公子哥是个容易搞定的角色,遇上这种容易刺杀的差事自然是赚了。 正当这位肩膀与红裘男子碰撞在一起的家伙心中暗自高兴并且一柄锋利的匕首自他的袖口滑落出来的时候,一股巨力陡然从红裘男子的肩膀上传来,而后他只觉的一阵天昏地暗,胸口处传出一阵钻心的剧痛个,而后身子莫名失重,而后思想一片空白,就此殒命。 出手太快∴∴∴∴,m.↘.co⊙m了,快到周围十几人都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这位同伙就倒飞到了不远处的秦淮河中,甚至连第二片水花都不曾溅起,显然是身死了。 入品秩的高手。 在这群汤家雇佣的炮灰看来世家子能有什么涵养,无非就是如同汤家大少爷那般风流不羁,学武就更不用想了,一个个都是金贵着的大少爷少奶奶的谁吃饱了撑的愿意受罪吃苦学武艺呢? 可是这红裘男子的身手比起寻常的膏腴子弟可不是高出一两分。 显然为了习武吃了不少苦头才能换来这一身不俗的把式。 几人第一反应不是那名落入江水中生死不明的同伙,而是刹那间将红裘男子包围在自己中心,以防他再次出杀手。 粗略地将周围这十几人环视一番之后,姜阳生笑了笑,这个汤高歌还真是看不起自己,竟然派了这么几位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人过来打发自己,这十几人中,只有一人入了品秩,剩下的十人中竟然还有几位根本就不像是江湖上的人,更像是混迹在街头巷尾的混混地痞子。 汤高歌显然并不认为外貌十分不寻常的姜阳生是个练家子,所以也仅仅是找来这么几位在十里八县以心狠手辣著称的地痞流氓来教训一番。 几个人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见到率先出手的那名同伙一猛子扎进了秦淮河中,甚至连个气泡都没有翻出,十几人当下心中一沉,知道对面这个公子哥儿显然不是善茬。 “果然有些手段啊。” 这时,那名这群人中唯一的一位入了江湖品秩的混混走了出来,这人的相貌十分狰狞,脸上纵横布满了狰狞恐怖的刀疤,一条条或是新增的或是陈旧的刀疤像是一条条枯萎的藤蔓一样爬满了他的脸,若是不仔细,甚至都瞧不出他的相貌和五官,因此他在秦淮河被人称作‘无脸疯狗’,大致也就是他咬起人来跟疯狗一样。 其实在江湖上稍微会些本事的人都会把自己跟混混地痞这两个词隔离开,因为在所有人的认知中混混无非就是靠着耍狠卖命才站的住脚跟,这在习武的人眼中是十分不屑的一件事情。 当下他的眼神阴沉的走了出来,其实作为十里八乡以心肠狠毒著称的地痞头子,他要做的无非给汤家做一个传话人,虽然在很多人的眼中他风光无限的秦淮大佬,可是在汤家人的眼中他也就是一条走狗而已,什么时候牵出来咬人他就咬人,什么时候该狂吠他就狂吠,的好听一些他是秦家的底层客卿。 当然这种人的生活最是兢兢战战,生怕惹得大人物不开心,于是他为了讨好秦家大少爷做了很多爪牙的恶毒事情。 一次两次,可能心有芥蒂,次数多了反倒是麻木起来,原本也是贫苦人家出身的他在最初的时候还保留的那天良都随着时间而逐渐泯灭了。 一个靠着卖命和卖狠而上位的人在他功成名就的时候选择忘本,成为了一个麻木不仁的棋子和爪牙。 这秦家的走狗走出来,舒展了一下筋骨,随着冷笑着指了指姜阳生一直悬挂在腰间的长剑,言下之意似乎是想要让姜阳生拔剑与其好好较量一番。 姜阳生则是不置可否,当下顺从这名汤家狗腿子的意思,拔出青雀剑。 “果然是一柄好剑,这把剑是目前为止我见过的除了汤家府库中的那柄之外的成色最好的剑,若是献给汤少爷定然能换来不少的真金白银。” 这人喃喃自语,眼神之中则是火辣辣的贪婪之色,而他的声音则是一种沙哑到近乎鬼魅的声响,像是空山风向之后的野兽咆哮声。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不少人都曾经觊觎过自己腰间的这柄长剑,这让姜阳生分外头疼,虾米好收拾,可是过江猛龙就难与打发了。 “杀了我,这柄剑就是你的。” 姜阳生笑了笑,语气似乎是和老朋友在聊谈一样轻松。 “杀你易如反掌。” 姜阳生没有话,虽然对面站着十几位汤家的恶奴,可是稍微有些办事的也就这么一个而已,只要打发了他,那些都好。 那人从自己袖口里面滑落出一柄青铜制成的匕首,青铜匕首这玩意儿,在眼下的江湖实在是属于那种凤毛麟角的存在,除非是对青铜有着特殊的癖好或者是在青铜武器的锻造技艺上有差别,不然很少有人会使用青铜来做武器,最主要还是因为没有钢材坚实。 当瞧见青铜匕首的刹那,姜阳生心中则是有些惊异,但也仅仅局限在惊异。 他双手按在青雀剑柄之上,猛地一下拔出长剑、 当姜阳生拔出长剑的那一刻,青雀剑的剑尖瞬间与奔袭到自己面前的匕首撞在一处。 好快的速度! 就连姜阳生都不得不惊诧这丑陋的恶奴的速度,虽然两人相隔仅仅十几步,可是这人的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让姜阳生差没有反应过来而被他近身。 姜阳生本能的提高警惕,这人的速度非比寻常。 ‘铛——’的一声,青雀剑尖与青铜匕首做了一个十分短促的碰撞,这股力道甚至十分微妙,被两人掌控在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道中,到为止,匕首当撞在了刚刚出鞘的青雀之上后迅速的撤离,而后短的匕首沿着剑背一路之下,是想要缴械。 姜阳生反手一转,却是手腕与那无面人的手腕交织在一起。 那人冷笑一身,却是手腕一抖,是一股力道袭来,瞬间两人崩离开,各自后撤数步。 倒是有些手段。 姜阳生心道。 因为以他现在的实力,一些个寻常的初入品秩的江湖人不可能这般和他近身纠缠。 本身他就是一名剑客,不能让持匕首的人近身,一旦近身缠斗他就会有很大的压力,到时候青雀剑的优势将会瞬间变成劣势,让自己的局势不利。 拉长到一种对自己有利的距离才能更好的发挥出手中青雀剑优势,这是姜阳生心中十分明了的一件事。 见到姜阳生想要飞身后撤,无面人则是嘴角冷笑不止,他冷笑的是这个年轻人先前一直摆出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显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可是眼下自己一击把他打的有些措手不及,这种扮猪吃虎的畅快心理让他很是受用。 “当你知道自己妄自尊大的那一刻会加速你的死亡。” 无面人的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出来。 这是屋面人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姜阳生翻身后退几步,持剑出击,护在了胸口处,因为此时那柄锋利异常的青铜匕首正刺向他的胸口。 依旧是一击不中直接收力,因为无面人也知道,若是青铜匕首与青雀剑撞在一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匕首折断。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面丑儿

·········· 无面人手中的这柄青铜匕首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匕首,这种匕首在锻造出来之后就薄如蝉翼,削铁如泥倒是算不上,这等利器怎么可能是用来削铁的呢? 刀刃稍微触及到肌肤及会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这种被匕首削出来的伤口并非像是寻常伤口那般呈现出撕裂状,而是伤口平滑如镜,最初被切割时,伤者并不会有什么异常,等到伤口处受力,顿时就会血如泉涌,而这种平滑的伤口会加速血液的流失,使得伤者更快面临死亡的威胁。⊙, 更有甚者在匕首之上淬毒,称之为‘见血封喉’。 眼下的江湖中,在匕首之上淬毒的事情已经十分不多见了,一直以来这种事情被视为如同邪道一般令人不耻的行列,因此,匕首淬毒,除了在‘酆门’这种暗杀机构中之外,寻常的江湖很难见到它的影子。 显然跟姜阳生对面的这位无面青年并非是那种十分知名的匕首使用者,他在使用匕首之上的功夫就能看出一二,在高手的眼中,匕首都是作为‘图穷匕见’的致命一击,若是不能一击必杀,断然不会呈现出自己的武器。 在这一点上,北莱的‘酆门’无疑是刺客里面的老祖宗,‘酆门’培养出来的刺客在自始至终都遵循着‘图穷匕见’这一条准则,因为一旦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手段,那就意味着自己距离死亡愈发走近了几分。 那天在青州城外陆潘家遇见的那名破例让姜阳生生出爱才之心的年轻刺就是这般,一直到临近姜阳生身后的时候才亮出自己致命的杀招,若不是恰巧当时的姜阳生一只脚站在天人合一的边缘,不然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来才行。 对面的这个无面人火候还差一些,也或者说他对自己自信到了极点,即便是知道姜阳生也跻身在品秩之内,依旧认为他只是一个靠着些许功夫撑着外面的世家子罢了。 究竟是不是花架子,打过之后才知道。 见到红裘男子想要借着一剑之威与自己拉开距离,无面人冷笑一声,因为嘴角的扯动使得他看起来十分狰狞,脸上纵横捭阖的疤痕因此而如同蚯蚓一般鼓荡起来。 “想走?” 无面人一个箭步飞身而上,借此近身在红裘男子的身边。 在无面人看来,只要保持与这名红裘男子近身缠斗,使得他手中的把柄长剑毫无用武之地,那么时间一长,只要他稍微出现一丝的闪失,那么自己就完全可以给予他知名的打击。 原本想要拉开距离的姜阳生见到无面人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难缠,略微皱眉,眼神则是紧张万分的盯着他手中的那把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青铜匕首,因为没有进入伪境‘天人合一’的姜阳生对于周遭的事物的敏感程度十分低下,稍微有些不注意,青铜匕首就会斩到自己面前。 近身缠斗在姜阳生的眼中并不是什么让自己头疼和能陷入困境的方式,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即便在剑术一途之上进步十分微秒,可是在境界之上却是一日千里,至少眼下自己的境界能够媲美七品的小宗师。 当下他只觉得像要拔剑却是陡然发现在一只手横在了自己的剑鞘之上,这只手沿着剑鞘而后封锁了姜阳生的长剑,这种手法十分奇特,仓皇之间,姜阳生尝试着去拔剑,一连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姜阳生只感觉在青雀剑的剑柄之上有着一股气机牵引着,使得青雀剑难以出鞘分毫。 青雀在腰间不断长鸣,可是终究是没有出鞘分毫。 姜阳生冷哼一声,一只手顺着剑鞘延伸而下,两只人瞬间对掌。 无面人坑哼一声,因为他此时才发现原来对面的红裘男子并不像是那种寻常的世家子,因为他有这十分丰富的对战经验,而且即便是面对刚才自己如此刁钻的出手角度都能够做到临危不惧,显然不像是那种初入江湖的小虾米。 世家子学武在眼下的大周朝并不罕见,除却像是东门禅一这种文人世家之外,一些武将门庭走出来的后辈或多或少都会学一些武艺傍身,可是学武的世家子终极没有经历过生死之战,身上远远没有那些果决的杀伐之气,而刚才姜阳生适才出手,对面的无面人就能够看出来。 “看来你并不是寻常人家走出来的公子啊。” 无面人的那种沙哑的语气在次想起,虽然他知道姜阳生的并不一般,可是碍于眼界有限,生活在秦淮河上的人,只知道汤家商家秦家东门家,这几大豪族,什么北莱姜家,也只不过是耳闻过罢了,况且在他们看来贵为北莱二世子的那个年轻人出行定然是十分奢华高调的,怎么会是一个夜晚独自在秦淮河岸边游荡的红裘男子呢? 面对无面人的质问,姜阳生不置可否,因为他觉得跟这个只是出手狠辣的却对自己没有太大威胁的人说话纯粹是浪费口舌,因为这个无面人在自己心中早已经划上了一个死字。 原本可是轻松加愉快解决掉这无面人的姜阳生却迟迟没有动手,因为在他看来刚才这人使出的那手让青雀剑都没有办法出鞘的手段让自己动心了,所以姜阳生决定留下他的性命来换取那迫剑的手段、。 见到对面的红裘男子自始至终都不曾跟自己搭话,无面人也是面无表情,因为自己的面相被毁,成为了整个秦淮河上最丑陋的一个人,这些年见到白眼还少?汤家的那个趾高气昂的大少爷甚至给自己取名叫做‘丑儿’,整天对自己颐指气使,如同使唤猪狗,而那些生的相貌可人的秦淮大小妓院里的女子即便是因为自己给的金银黄白之物多而跟自己上床,可是眼中那掩饰不住的浓浓的鄙夷自己看不出来? 为此,无面人才会成为秦淮河上的一只有名的‘疯狗’,见谁咬谁,专下死口。 “大公子的气场,书卷世家的气度,王侯将相门种的不凡英武,要是按照你现在的这卖相再加上不少随行的恶奴恶犬,即便你说自己是当今的太子爷我也会信。” 这次轮到姜阳生笑了笑,第一次生死对手能够由衷赞赏自己两句,想来这些话自然不会像以前环绕在自己身边的那些说的那般违心吧。 “也差不离。” “哈哈~~~~”、 还真把自己当做当今的天子不成? 丑儿大笑两声,当今天子他有不是没见过,在秦淮河最让人怀想的‘九十九楼’前经常能够看到当今天子的马车坐骑停驻在那里,这人还这大言不惭,不过对此丑儿倒是没有过多的计较。 “这次我让你出剑。” 姜阳生摇了摇头,他盯着对面的那副丑陋到让人难以直视的脸,一字一句说道:“我只要你刚才的那个迫剑的手腕。” 丑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说道:“想要尽管自己来取啊。” 这条在秦淮河上最有名气的疯狗疯狂起来可是没有人能够拦得住的,可是今天却碰见了一个口气比自己都狂妄许多的红裘男子。、 姜阳生接下来则是没有过多的跟这无面人解释什么。 青雀剑就悬挂在腰间,不出鞘。 而姜阳生双眼则是缓慢紧闭起来。 随着姜阳生双目的紧闭,他对周围的感知愈发清晰起来,在周遭一丈范围之内,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就在讲姜阳生双目紧闭起来的瞬间,无面人动手了,他脚下轻点,身形在周围拉出一条十分模糊的影子,而后在一个呼吸之间陡然出现在红裘男子的面前,而手袖之中,那柄青铜匕首则是悄然滑落在手掌中。 一道残影一闪而没。 “什么!” 无面人的匕首至刺姜阳生的咽喉之处,在他看来这个红裘男子简直托大到了己极点,面对自己这种出其不意的攻击,即便是一名七品的高手有会在仓促之间身受重伤,可是眼下这个红裘男子竟然在这种时候闭上了眼睛。 要知道;两人生死捉对厮杀的时候,失去眼睛对周围事物的感知就相当于失去一条臂膀,在厮杀开始之前就已经落了下乘。 死在自己手上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了,今日将会在填一个。 可是正当无面人想着如何得到姜阳生腰间那柄一瞧就知道十分不俗的朴拙长剑的时候,原本将要割到红裘男子咽喉处的青铜匕首竟然骤然停滞下来。 这十分诡异! 甚至让原本心境泰然的无面人出现了一丝慌乱,原本在他看来已经成竹在胸的事情竟然突生变故。 当他低头望去的时候,竟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抓在自己的手腕处,就是这只突然伸出来的手掌,使得自己的青铜匕首停滞在红裘男子的咽喉皮肤前面不足一寸的地方,可是任凭他如何用力,青铜匕首宛若精钢铸造一般,再也难进分毫。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为奴之道

·········· 无面人此时心中十分惊骇,甚至难以置信,在他看来初入品秩的人中,自己的速度绝对快到难以置信,除非相比境界高出自己两个品秩的高手才能在自己出其不意出手的时候反应过来。︽, 而高出自己两个境界,那就是正经的七品高手。 无面人很难相信一个看样子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会是一个七品境界的高手,虽然并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说出去终究有些震撼。 因为在武道一途,并不是语速则达的,想要在武道一途之上攀上高峰,必须经历长年累月的积淀才能够孕育出那种果实。 面对无面人的那种惊骇,姜阳生则是嘴角扯了扯,一只手悄然使上几分力道,让那只想要挣脱而起的手臂再次镇压下来。 虽然表面轻松写意,姜阳生心中此时相比于无面人来说还要震惊几分,原本以为在自己进入‘天人合一’的伪境之后,应付起来能够得心应手,可是这无面人的出手速度显然大大超出了姜阳生的预料,比他预料的还要快上好多,而且这无面人虽然在使用之上熟练的多,可是每次出手的杀气都弱上不少,显然这种身为汤家爪牙的奴仆,欺负人的事情没少做,杀人的行当却手生的很。 当无面人的一只手腕被姜阳生勾住的时候,他的面色陡然一沉,心中杀机喷薄而出,因为现在自己被擒拿住,形式对自己十分不利,若是在不出狠招的话,就有可能吃个大亏。 虽然先前汤家大少爷吩咐自己说要给这个身着红裘的嚣张年轻人一些刻骨铭心的教训,可是究竟什么样子的教训才算是刻骨铭心? 无面人阴沉一笑,心道:下辈子去体会的教训足够刻骨铭心吧。 当他的心中生出杀机的时候,被姜阳生敏锐的察觉到,当年在青州城时候‘酆门’刺杀姜阳生的那名刺客就是因为在袭杀前暴露了自己心中勃勃的杀机而让姜阳生察觉到,眼下的这个无面人,并不懂得收敛自己气机这等深奥的法门,而在气机收敛上比起‘酆门’的杀手也相差了不知道多远,所以当他心中升腾出这样的想法之后便被姜阳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姜阳生冷笑。 即便你有杀我之心又如何? 只要姜阳生不退出‘天人合一’的伪境,这个无面人的每一次出手在姜阳生看来都十分透彻。 ‘天人合一’境界中那种对于周围事物敏锐的洞察力让姜阳生如虎添翼。 无面人手持匕首的那只手臂被姜阳生攥住,想要脱身十分不易,失去了匕首,无面人的杀伤力在瞬间就大打折扣。 姜阳生轻咦一声,他只觉得从这人的手腕处传来一股十分巨大的力气,这力道瞬间震开了自己原本擒拿住他的手腕。 无面人挣脱开来之后,原本持匕首的一只手,瞬间上挑,想要借机施展致命一击。 姜阳生冷哼一声,手持剑鞘轻轻一扬,坚实的剑鞘刹那间撞在无面人的手腕处,他噔噔噔的倒退数步,这才稳住身形。 无面人这一次被姜阳生击退,面色十分狰狞,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红裘男子能够阻挡自己的凌厉一击。 最终他把根源归咎在运气上。 他咬了咬嘴唇,或许是因为是心有不甘而使得嘴唇之上渗出一丝丝触目惊心的鲜血,配合着他那几乎是瞧不见五官的脸,说不出的诡异。 当无面人的身形适才止住之后,瞬间,他的双腿弯曲成了一种夸张的弧度,类似于一张满月的大弓,他的双脚支撑在地面上,在小腿的绷直的瞬间他的身形也是化成了一道流光,冲向了姜阳生。 而那柄青铜打造的显然并不怎么值钱的匕首则是被他死死握在手心。 姜阳生依旧是双眼紧闭,仔细的感受无面人身上携带的那股浓郁的戾气,因为先前在他的突然的袭杀之下姜阳生即便是步入了‘天人合一’伪境也差点失手,因此,眼下的他小心异常,生怕这无面人藏拙而吃使得自己亏。 只要锁定了无面人身上的那股浓郁戾气,他就跑不了。 虽然眼下的姜阳生对于境界的领悟尚且不够,只能模糊的锁定无面人身上的戾气,这就足够了。 但姜阳生切身的感受到在自己身边出现的那股戾气之后,他的嘴角边上划出一丝冷笑。 就在身后! 还不等自己回身,手中尚未出剑的剑鞘便是如同棍棒一般砸向自己的身后。 ‘锵——’ 青铜匕首依旧停滞在自己的身前,而身体尚且还保存足够力气的无面人神情十分冷峻,即便眼下的这种情形对自己已经十分不利,可是从他的眼神之中丝毫看不出慌张,出刃的匕首被再次逼迫回来,这让他原本心中有些打鼓的心思完全落实。 这个红裘男子果然有七品的实力! 无面人丝毫没有迟疑,持匕首的一只手死死的抵住姜阳生递出来的青雀剑上,防止姜阳生出剑,而另一只手则是好不留情的攥成拳,轰向姜阳生的胸膛。 因为他知道,若是姜阳生出剑,自己只有败亡的分,若是能够保持近身缠斗,那么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红裘男子身材本就高大异常,姜阳生比起这无面人高出一个头,北方的男儿生来就比南方人高大不少,此时姜阳生眯着一双危险弧度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位怪人。 面对他袭向自己的胸口的凶狠一拳,姜阳生一只手持剑被他死死抵住,无奈只能探出自己的左手,迎接而上。 练剑都是半路出家的人,对于外门硬功夫姜阳生还真是门外汉,充其量只能说自己打人的本事不行,可是挨打的本事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的。 跟老孔出门游历这两年半姜阳生可没少挨过揍,跟什么样的人都打过架,小痞子,小流氓,公子哥儿,小乞儿······ 跟着一个除了那时候看来除了跑得快什么本事都不会的老仆,别提当时姜阳生的心中有多么的苦闷了。 因此,这两年多来姜阳生可是学到了不少阴损的招式,当年贺知柳的那个断子绝孙撩阴腿就是在一万六千里途中偷师而来的招式。 姜阳生见到无面人递出去的拳头眨眼之间便是要轰到自己的胸口处,只是重重冷哼一声。 一只手宛若藤蔓一般沿着他的手臂不断攀援而上,最后在缠绕到他的肘关节上,而后一只手屈指轻叩在其关节穴脉之上,顿时这只手臂变得瘫软起来,不复先前的威势。 姜阳生击退了他的递出来的拳头,此时心中则是有些恼火,因为先前他想要刚才这无面人施展的那招迫剑法门,故而一直以来从未拔剑出鞘与其刀剑相向,可是这无面丑儿不知进退,屡次三番对自己下杀手欲要袭杀自己,这如何让姜阳生不恼火? 若不是觊觎那份迫剑法门他早就成为了一具死尸。 当下他撤出自己双手的同时,递出两拳,击打在无面丑儿的胸口,顿时传出两声闷鼓一般的沉重声响。 无面丑儿也不作声,只是步履维艰的后撤几步,似乎并不想让自己显得过于狼狈只能咬着牙硬撑着少退几步。 终于在沉重的后退两步之后,他才艰难的停滞下来,而后缓缓抬头,一张没有什么表情的恐怖脸庞上面都是汗水,而嘴角梗是渗出了触目惊心的鲜血。 他的轻咳两声,突出几口带着血丝的浓痰,抬头望去姜阳生,眼神之中满是怨毒,而一只手自始至终都紧握着那把青铜匕首。 “我要是想让你死,你早就去阴曹地府报到了。” 姜阳生冷淡道。 而对面是看不出什么情感的无面丑儿满眼的讥讽,虽然姜阳生说的并没有错。 “不得不说在做狗腿子奴才这一行,你是十分出色的,可是这个江湖终究不是一个秦淮世家子能够左右的,别说他仅仅只是一个略微有些纨绔名气的世家子罢了,即便是当今的天子有怎么?替别人办事,都要留下三分底线,一个好的狗奴才并不是想一条疯狗一样随意咬人,而该有的觉悟是,什么咬人,什么时候狂吠,什么时候管紧自己的嘴巴。” 对于这些奴才里面的行道,姜阳生很早之前就在揣摩,而这些门道大都是从北莱王府自己身边的丫鬟下人们身上总结出来的,算不得精辟,可是这些门道寻常人若是闲暇的时候多琢磨几次,也能体会到不一样的道理。 就如同姜环身边的那两个臭名昭著的恶奴,姜黑水和姜小寇,这两个黑脸和肥猪并不是无面人这种只会咬人的狗,他们每次上都会变着法儿取悦姜环,摇尾乞怜都不为过。 因为要生存,所以姜黑水和姜小寇才不得已改变自己,终究来说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傻子,姜环曾经说过,若是把这两人放在大周王朝的官场里面,以这两人善于经营和钻营的勤奋劲儿,估计捞个四品的文官当当不成问题,只可惜这两人一直在北莱做下人,可是活的依旧有滋有味,不见得比那些官老爷们差多少。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过是想为‘人上人\’

················ 不少人信命这种若有若无的东西,曾经有一段时间姜阳生对于这种行径十分不耻,因为在他看来这种所谓的信仰无非是那种被生活蹉跎了的人的无病呻吟罢了,什么‘尽人事听天命’听到耳朵里面满满的都是消极的味道,而这种看法的转变正是在那一万六千里的游历之后。 那是姜阳生才知道原来升斗小民有这种种的苦衷难诉,原来姜阳生曾经十分羡慕的农家生活都充满了忧愁,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安逸。 后来他才明白过来,这种东西无非是给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一个心理的安慰罢了。 什么命不命的,百姓仰望高高在上的王侯将相也只能叹息命运这种无形的东西亦或者感慨喟叹造化万物的千奇百怪。 无面人在秦淮的汤家做了几年的狗腿子,可以说他眼下的地位完全是拜汤家所赐,所以虽然同样是贫苦出身的无面人心中对于汤高歌的做法再不耻,也会按照他的指示去做,汤家让他彻底摆脱了一个‘穷困潦倒’的大帽子,让他能够在秦淮河上挺直腰杆做人,也正是因为汤家他这个不知道自己名讳的无面丑儿才能衣着鲜亮的进出秦淮河畔的大小妓院,而不是站在远处瞧一瞧就心满意足。 “想要这迫剑之法?” 无面丑儿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他的语气也十分冷淡,在江湖之上,除非亲人师徒,压箱底的绝学岂能随意授予别人?要是那样这个江湖还不乱套了? 这些迫剑之法是当年在机缘巧合之下他才偶然得到的珍奇法门,虽然放眼整个大周朝的江湖这个法门并不是多么的稀有和宝贵,可是无面人身上除了自身的速度之外,也就这么一样法门能够拿得出手。 姜阳生点了点头,语气十分坚定,他能够从无面人的语气之中听出他的意思。 “想要也不是没有办法,要不,打倒我,要不,黄金万两。” 他嘴角一扯,揶揄道。 姜阳生皱着眉头,似乎在认真思考他提出的这两个条件,像是在斟酌其中的利弊损益,良久之后这才缓缓说道:“若是这事放在以前,黄金万两我拿不出来,即便能拿出来也不会去买这么一个看似鸡肋的法门,可是白银万两,指不定我一高兴就扔给你了。可惜啊,现在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这第二条我现在实在是办不到。” 无面丑儿满眼讥笑,他把姜阳生说的这些话都当作了吹牛。 一个心情高兴就随手掷下白银万两,这话说出去,别说是他这样一个经历过世面的成年人,即便是在街道上乱跑的稚童也会捏着鼻子说上一句‘吹大牛’。 像秦淮的汤高歌最厉害的一晚上也才花费了八千两的真金白银,一万两?难道你这么一个独自出现在秦淮的红裘男子能比汤大少爷还要有钱? 他瞬间明白了前者不过是在嘲笑他而已,一个武功尚且还在自己之上的人会换取自己是法门? 江湖本就弱肉强食的地方,无面丑儿很早就有了这种觉悟,他得到这迫剑法门所谓的机缘巧合无非也就是从别人手中抢过来的,今日要是再次被人抢走了,于情于理也说得过去。 可是明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红裘男子,可他没有把东西拱手送人的习惯。 当下冷哼一声,冷声说道:“你要是想要这法门也不无可能,一物换一物。” “哦?”姜阳生眉头一挑,语气陡然拔高几分问道:“怎么个说法。” 无面丑儿沉思了一段时间,这才抬头说道:“就用刚才你能够抓住我的手腕的那个法门换取。” 姜阳生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那我就亏大发了。” 其实并不是姜阳生不想换取,而是这伪境的‘天人合一’纯粹是当天处于偶然的契机之下姜阳生悟道所得,这种感觉若有若无,即便姜阳生想要传授给别人也是有心无力,大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吧。 “那就没得商量了。” 说完,无面人的耐心似乎已经消耗殆尽了,当下脸色狰狞说道。 姜阳生也仅仅是笑笑。 其实他心中十分清楚,这个无面丑儿先前觊觎自己的腰间的青雀剑无非是想要是送给汤高歌想要博取他的信任,换取一些所谓的功名利禄而已。 这种人跟姜环身边的肥猪和驴脸儿是一路子上的,都是为了自己活的更好罢了,姜阳生其实打心眼里对于这种人没有天生的嫌恶感,甚至凭空多出几分同情出来,在他看来这个江湖上没有什么好人和坏人,无非就是为了自己的活下去或者活的更好一些罢了。 有的人选择了一辈子都碌碌无为,他们所推崇标榜的‘平凡平淡’的生活都不过给自己不满意的添上伪装而已,有的人却能够做到人上人,成为人中龙凤,显然他们更加自私一些。 这些终究都是些无可非议的事情。 无面人这些年在想要证明的无非是自己不愿意被别人给践踏的尊严而已,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做法与自己的初衷愈发的背道而驰,而渐渐明白过来的他也变得愈发麻木起来,在寻常人家面前他确实是光鲜亮丽甚至是人上人,可是在汤家人的眼中,他只不过是一条可有可无的看门狗而已。 无面人终究是再次出手,虽然先前几次他早已经明白了自己远非这个红裘男子的对手,只要这红裘男子能够克制住自己唯一的快速优势,那么自己仅存的那点手腕在他面前都失去了作用。 无面人当下并没有和先前那般急切的出手,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的速度更快的话那么即便自己再次近身这红裘男子结果跟先前也是一样的,同样会被他那种诡异的是手段钳制住。 所以这次无面丑儿并没有率先动手,而是一直站在姜阳生的对面寻找最佳的出手机会,或者说他在寻找红裘年轻人的破绽。 天下的没有什么武功是圆满无缺的,即便是最顶尖的道法都有自己的不足和缺憾。 而姜阳生的这伪境‘天人合一’也是一样,可‘天人合一’境界自古以来就是被称作是最完美的武学境界,当然并不是说只要步入‘天人合一’境界就无敌的存在,恰恰相反,‘天人合一’是心境的一种,想要连成并不是修炼者的武学造诣有多高,而是需要相当大的机遇才能步入‘天人合一’这个玄妙的境界,而姜阳生所悟到的‘天人合一’也只不过是伪境罢了,算不得是多么完美,只要遇见高手,就会暴露出很多致命的破绽出来。 可是这些所谓的高手并不包括无面丑儿,所以当无面人徘徊在姜阳生面前半炷香的时间长后,他的眼神逐渐凝重起来,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竟然没有找到这心境的破绽。 除非是一品境界的高手或者同样跻身在‘天人合一’心境的人才能寻找到姜阳生的敏锐感知的死角,不然只要姜阳生进入伪境之后,对于周围的一切事物了如指掌。 此时的无面人有些癫狂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丝毫的破绽和死角,那么他的结局可想而知。 无面人面脸的不甘心,因为他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只求自己能够成为‘人上人’,不成想,今日竟然失手了。 他不知道这个红裘男子会怎么对待自己,想来自己作恶也不是一件两件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或许今日就佛门所说的‘因果报应’兑现的时候吧。 依旧是先前的那般出其不意,一柄青铜匕首从无面丑儿的袖口滑落出来,而他的双腿则是满含爆发力和破坏力的弯曲成了一种夸张的弧度,当双腿绷直瞬间,他的身影一闪而过,刹那间出现在红裘男子的身前,而那柄锋利而纤薄的匕首则是挥向他的咽喉。 不得不说,无面丑儿的这种达到了人体极限的速度在三品境界之下是十分罕见的,达到了三品境界之后便是能够排空驭气,那时候的速度将会突破这种极限。 这种近乎是肉身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让姜阳生颇为忌惮,江湖上都传言的是那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箴言,当速递达到了一种极致,可谓无坚不摧,而屋面丑儿刚才爆发出来的这种速度则快咬达到那种瓶颈了。 可是这种速度显然还不够快,姜阳生的心神早已经锁定了无面丑儿身上的那股浓郁的杀气,他无处可逃。 当那柄锋利的青铜匕首眼见便是要切向姜阳生的咽喉时候,姜阳生猛然拔出腰间的青雀,在千钧一发之际,横在自己咽喉前。 若是寻常的兵刃与青雀撞在一起必然会分崩离析成为碎片,可是这青铜匕首却丝毫没有出现裂痕,足见这匕首的来历分比寻常。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商遗孤

·········· 青铜匕首一直以来是南朝大商亡国之后大商亡国之人为了纪念亡国的大商而使用,这群被成为‘亡国之奴’的大商后人都曾经发誓一辈子只使用青铜器,因为大商之所以会亡国,就是因为铁器在大周朝的广泛使用,而作为蛮夷之地的大商则是一直延续使用青铜器,所以当‘孙种驴’破开鸳鸯城的那一天,原本自恃十万青铜甲士而妄自尊大的商王输的一塌糊涂,随之,身形狼狈被囚禁起来等候问斩祭旗的商王才知道,大破青铜甲士的是手持精钢长刀的大周步卒。 想来这个无面人就是当年大商王朝的后人吧,其实跟每一个覆灭的王朝一样,背后都会存在不少无时无刻不想着兴复王朝的‘骨鲠之臣’。 这群人每天都在为自己那些其实毫无希望的梦想奔走呼号,而偌大的一个王朝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兴复的? 甚至传言一些个年近古稀的大商亡国之民,每日每夜都要对着被夷为平地的国都‘鸳鸯城’下跪,甚至要有些文人即便是临死之前都不忘嘱咐子孙后代,‘王师兴复大商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无面人便是这群可怜虫中的一员,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复兴大商是一天堪比登天的事情,可是依旧有不少人在努力着,不仅仅是大周的‘天网’情报组织每年都会抓住不少这种企图揭竿起义的亡国之臣,就是远在北方的北莱‘酆门’每年也会杀不少这样的人。 当青铜匕首再次与红裘男子的长剑撞在一起的时候,无面人的眼神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慌张,他眼下知道,自己远非这个红裘男子的对手。 姜阳生猛然拔剑出鞘挡住了无面人的凌厉一击,这次终究没有手下留情,而是猛然踹出一脚在无面人的小腹处,瞬间这个身形十分魁梧的无面人被姜阳生一脚踹出老远,撞倒在江边上的一棵粗壮的柳树下。 “不要把我跟汤高歌这种没有脑子的货色相提并论,像他这种货色早就该死了,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那群总想着兴复大商的亡国之奴中有着不凡的地位。今日我也不杀你,即便是在暗中有位把保护你的高手,我杀你也不难。” 姜阳生携剑走到这个可怜的无面人身前,他蹲下身子小声说道。 无面人眼神十分奇怪,沙哑的说道:“早知道你不简单。” 姜阳生笑着说道:“怎么不简单,我能够轻而易举的击败你,自然不简单了。” 无面人冷哼一声,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你我都是聪明人,身份这种东西在江湖有时候恰恰会起到反作用,所以你才会隐姓埋名在秦淮汤家做一个家奴,而我也独自一人行走江湖,说到底都是生活所迫,而这也恰恰是我不杀你的理由。” “我看是我还有利用的价值而已吧?” 无面人冷声嘲笑道。 对面的姜阳生不置可否,因为在他看来利用也是相互的。 “利用不利用什么的说起来多么难听啊,至少在不久之后我可以和你做一桩买卖。” 无面人半信半疑,因为至少他眼下能够确定这个红裘男子身份十分不俗。 可是处于自身身份的敏感性,无面人只能对于这红裘男子保持足够的警惕性。 行走江湖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至少在吃人这一方面都十分娴熟,而且别看那些面相十分稚嫩的愣头青,有些时候甚至能把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下。 这依旧还是那些所谓的新老江湖之分,在不少人看来才春秋不义战之前的那批老江湖争得不过是义气罢了,而春秋不义战之后的新江湖这些年轻人争得都是城府和心机。 想来说出去对面的无满人也不会相信自己,姜阳生笑了笑说道:“你们这群人整天密谋的兴复大商的计划在当今朝廷的眼里,无非就是一群跳梁小丑的自娱自乐罢了,虽然你们选的时机恰恰是大周朝气数将尽的时刻,我想你们大商之人中不乏练气士堪舆士这种奇人异士,难道他们就看不出来即便是大周朝的气数散尽了你们大商的气数能够凝聚起来?而气数这一说本身就玄之又玄,其中更是牵扯到了很多方面的东西,并不是万事俱备你们就能颠覆大周的,况且据我所知,大商气数原本并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中消耗殆尽的,而正是最后一位皇帝,也就是你们的先皇,他打破了大商朝最后一口气运鼎,铸就了亡国之祸,想来若是气运鼎没有破损怎么着大商朝怎么也能撑个三五十年。” 姜阳生就这自己从摘星楼中寻找到的一些秘闻再结合从鱼临道那处听到一传闻娓娓道来。 无面人眼神之中出奇的闪过一丝相望和回味,因为他的五官尽毁,故而姜阳生难以看出他的具体表情。 “若是寻常人在我面前说出这些我定然会嗤之以鼻,大商朝的覆灭在天下大势看来合乎情理,商王打碎气运鼎也存在这样的现实,可是这些秘闻的背后的隐情你们知道吗?” 他的声音近乎是嘶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极度用力而有些扭曲。 说这席话的时候无面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别人都说史书是成功者书写的,成王败寇一直以来都不变的规则,难道你们真以为大商国君就是一个整天沉浸在纸醉金迷之中的昏君?” 姜阳生望着情绪十分激动的无面人,眼神之中满是一种同情和可怜,他想了想,而后说道:“只不过是有些不足为人道的传闻倒是听闻不少。” “因为他知道那时候大商的气数如同眼下的大周朝,早已经‘金絮其外败坏其内’,大商祖辈几百年来打下的江山,不出三五十载就会轰然倒塌,商王心中十分清楚,气数这种东西一旦用完,天下就会分崩离析,大商朝早晚是要垮塌的,亡国庸君的罪名迟早是要有人来背负的,即便是商王不去背负这个千古骂名,那么也会由他的儿子来背。” 无面人那张阴森的脸孔盯着姜阳生,他一字一句说道。 “所以他就让打碎了气运鼎,加速了大商朝的覆灭来给自己的儿子换来一个清名?” 尽然,也不尽然。 无面人心中十分清楚,那些所谓的明眼人史学家自以为对于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了解透彻,殊不知,这些历史如同一团乱麻一样都紧紧地捆缚在一起,一部纵贯历史的史书也只不过是快刀斩乱麻一样一笔带过,也只哟当年身在局中之人才能够层层抽丝剥茧来解开其中疑惑。 不同人眼中的同一段历史,都会出现不相同的色彩。 “这也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 无面人沉静说道。 “难道是让他唯一的儿子留存下来?” 姜阳生心中有些震惊,因为这无面人刚辞啊抽丝剥茧般的告诉了当年的那段被刻意回避的隐情,若是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那么这个秘密着实有些惊人,大商国君临死之前,竟然还谋划了一次天下,大商图谋甚大! 姜阳生本能的感觉,这个无面人所说的不会假话,所以他现在十分笃定的一件事情是,那个被历史所误解的大商国君并不是一个昏君,而他或许才是大商唯一的一位明君。 “气运鼎,气运鼎·······” 姜阳生呢喃道,随之猛然惊醒,而后盯着对面的无面人,眼神如同鹰隼一般十分犀利。 “你便是大商太子?不对啊,这不可能,难道是有人故意要搅乱天下局势?还是当年就有人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而故意放走你?” 这在意料之中,却在情理之外。 “或许二十年来的没有人会信这些话,你是第一个相信我的,当然,这也是我第一次对别人坦露出来。”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那个沉浸在女色之中的商王从来没有儿子存活下来,当年在大周名将孙仲吕破开‘鸳鸯城’之中将所有的皇子都尽数俘获,并在城头一一问斩,谁都认为大商皇室的穴脉就此断绝,可是偏偏有一个皇子存活了下来。 这并不是使用什么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之类的手段得到的苟延残喘,而是当年大商皇帝打碎了气运鼎之后将这些气数尽数转嫁到他那个不为人知的太子身上。 或许那些生活在皇宫里的太子一辈子都不会想到,他们生来就被商王当作了弃子,他们曾经那些对皇位的争夺而造成的勾心斗角和城府心机都不过是泡影罢了,最后等待他们的城门枭首以儆效尤才是归宿,当年再奢侈的享受也不过短暂的。 “可怜的是我的那些素未谋面的皇兄们啊,都曾经以为自己是皇位继承人,可殊不知等待他们的是断头酒。” 姜阳生从这里才想透彻为什么商王会做出这等要背负千古骂名的事情。 ············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买卖

··············· 他是等着大商王朝破而后立,要等着这个都以为不存在的皇子给自己洗清冤白。?ranwe?n?w?w?w?.? 所以他能够从一个往人仰视的皇子跌下神坛,甚至不惜毁掉自己的容貌隐身在江湖之中,甚至在门阀之中做牛做马供人驱使。这其中的心酸和付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到的,当然,天下社稷与君王谋划也不都是只要付出就能够有收获的,或许在某一天大好的手笔就付诸东流成为过往云烟。 “好大的手笔。” 姜阳生听闻之后,也不得不叹息说道。 “我父皇孤注一掷为我留下了生路,我也只能步步为营才能在这皇室和江湖的夹缝中如履薄冰的生存下去,我不能输,大商能不能复国都是未知,可是我不能让大商五百万子民寒心,也不能让背负千古骂名的父王寒心,我还要为他改写历史。” “原本我只以你不过是个旧朝大臣的子孙,殊不知是位皇子。” 姜阳生说道,随即眼神有些冷冽,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原本一直隐藏在暗中的那位保护皇子的人有些许动静。 显然,知道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无面人注定不会让姜阳生活着离开。 “我们可以做一个天大的买卖。” 姜阳生想了想说道,因为他眼下不知道那名一直藏在暗中的大商高手到底又多厉害,显然并不可能是七品以下的武师,那样也太看不起那个二十年前覆灭的大商了。 “买卖可以做,可是我从来不会跟无名之辈做什么买卖,而且我的肚子大的很,你不一定能够满足我的胃口。” 无面人自然也察觉到先前暗中隐藏的那名死士流露出来的本能的杀气,他当下放下心来,把那柄雕工精美的青铜匕首藏进自己的袖口,倚着身后的那棵粗壮的柳树,一副看戏的无聊心态盯着姜阳生。 第一次被人以这种戏谑的眼神盯着,姜阳生心中难免会升起一丝怒气,不过一万六千里把他的心性锻炼的愈发坚韧不拔。 “我说的这个买卖,对与眼下的你来说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说来听听。” “大商复国,我只能说这只是一个空谈和幻想,很早之前就有人断言大商气数续不起来,断了就是断了,不论你这个皇子多么努力,或者说天时地利人和多么随心所欲,你终究做不成商王。” 姜阳生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他在观察无面人的表情,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哦?” 无面人眉头一挑,疑问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十年之内,大周的天下就会大乱,到时候会再次回到二十年前的春秋不义战,乱世出枭雄。你做不成商王,只要不急功近利,我保你做一个藩王。” 无面人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笑话一样,一个无凭无据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大放厥词,说要保证自己做一代藩王。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又是什么!即便是大周朝的皇太子在这里也不敢说出这样的大话吧。 “藩王?!” 你有什么资格? 无面人眼神之中满是讥笑,这个保证却是有些让人不敢相信。 “凭五十万水陆师。够不够!” 姜阳生凝重说道,“到那时候可不仅仅是你们大商子民在谋划天下,苍梧郡的燕王姜杵臼,西北异姓秦王,西边的胡州楚王,以及北莱王,大周天子都在谋划天下,中原失鹿,天下共逐之,你确定毫无根基的大商遗民能够在这次风雨狂澜之中笑道最后?且不说在根基一直在北方的大周皇室,北莱王,还有那个异姓王,单单是苍梧郡的姜杵臼三十万大军吃下你们区区叛乱之徒还不易如反掌?所以,你们在这场角逐之中扮演的角色不是气吞万里如虎,而是小心使得万年船。” “那时候的天下大乱,与二十年前的那场春秋不义战不可同日而语,到时候可是真正的天下大乱,封王拜候,都不是什么困难事情,列土封疆都是也不难。” “说的好听,正如你所说的,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一个两手空空而空有一个皇子名号的无面丑儿,即便是秦淮汤高歌都能够随意凌辱的下人。” “呵呵,事实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吗?” “难道不是?” “先前我就听闻秦淮汤家大少爷曾经四处打听各个藩王手底下的兵力如何,而且还通过不同渠道想要解释苍梧郡姜杵臼手底下的实权将军,只不过后来事迹败露,连累汤家的那名远在京城做官的老爷子都差点遭到撤职,坐上冷板凳是毫无置疑的事情,后来才辗转知道原来授意汤高歌如此去做的却是他手底下豢养的一个青楼女子罢了,我想那个女子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无面人不置可否。 “世人都说北莱两个世子都是玩世不恭的角色,我还信以为真,殊不知,竟然和我一样,带着一层伪装在活着。” 话语之中莫名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味道。 “还好,距离大商覆灭也才过去二十年,还有不少大商子民都不曾死去,当年生活在大商福荫下的人还能惦念大商的好,所以我这个皇子的身份还能有点用处,真不敢想象再过二十年,还有谁会记得大商。” 姜阳生点了点头,其实在这一点上他比较看好这些所谓的‘蛮夷之地’的子民,即便是大商倾覆二十几年之后,只要皇子敢于站出来,还是会有不少的大商子民会与之遥相呼应,一呼百应倒是算不上,可是偌大的大商旧地,几万甲士还是能够找的出来的。 而这一点在大周朝的子民身上都不曾出现过。 “只要你的皇子的身份还在,还有人认同你,那么我们这个买卖还能做的下去。” “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 无面人难得放低了姿态,原本他觉得姜阳生无非是个大家族的嫡传子嗣,这次出来无非是游历一番长长见识,听到姜阳生刚才的那番话之后,只觉得是个在大放厥词无法无天的世家子,当姜阳生说出五十万水陆师之后,他才幡然醒悟,整个天下能够说出五十万水陆师的人只有一个,在北方,而无论是江南苍梧郡的苍梧王姜杵臼,还是那位异姓秦王都不曾达到过北莱那般盛世。 “我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买卖你到底做不做,即便是今日你不做,在当年的那场春秋不义战中覆灭的王朝也不仅仅是你们是大商一个。” 姜阳生这番话并没有说全,他在告诉眼前的无面人这个买卖有不少亡国之奴在翘首以盼,大商不去做,还会更多亡国后裔来跟他做这个并不亏本的买卖。 “做。” 无面人沉思了一会,最终咬牙说道。 “我自知大商复兴并没有多少希望,只希望别让我父皇的谋划付诸东流,至少我要亲自见证他的失败。” 姜阳生陡然兴趣大增,忍不住问道:“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所剩无几的大商子民跟着你一起赴死?” “与其痛苦的思念曾经的旧朝,不如一起去地下旌旗十万斩阎罗。” “好一个不成功便成仁。” 姜阳生不得不承认这个无面人有着常人难以练就的冰冷的心和敏锐的大局观。 “既然做买卖我想你也得有你自己的条件吧。” 无面人冷静说道,既然是做买卖就不可能让自己拣到便宜,所以,无面人并没有急于和姜阳生探讨过深,而是问出北莱一方的条件,因为他怕姜阳生狮子大开口,本来是大商经历了灭国之后,底子所剩无几,因此他要做到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我的条件并不多,只有一个,看着江南苍梧郡的姜杵臼,至少要在第二次春秋不义战开始之前。” 无面人皱了皱眉头,这个问题说的有些不明不白,怎样才算看着? “至少不让大商旧地的粮草青壮入苍梧,而且要在苍梧郡后院制造小规模叛乱,让他床榻上都睡不安生。” 姜阳生想了想,而后说道:“在五年之内,至少悄悄建立起一只五万人的步卒,盔甲箭羽北莱自会派送过来,至于训练什么的你们随意,反正,我要的效果是在战事硝烟点燃时候,你们要钳制苍梧郡士卒五万人。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其实这些要求在姜阳生看来却是不过分,最主要的是他不知道,在大商旧地召集五万人马的难易程度。 “好,一言为定,不出五年,定然会召集五万人马。” “一言为定。” 姜阳生点了点头,至少今晚能够遇见无面丑儿也算是一个奇遇了。 “想来你今后也不需要在汤家做事情了吧?” 姜阳生突然问道。 无面人愕然,随即明白过来了,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你放心,绝对不会出现差错。” 两人相视,皆是点头,而后各自离去。 第二天,秦淮河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情,秦淮风流名少汤高歌莫名青楼中暴毙。 ··············· 第一百一十八章 隔江《后 庭花》

··············· 或许在无面丑儿看来姜阳生刚才与他所商谈的事情中,重点并不是所谓的大商和北莱在五年之后的合作,他心中十分清楚,这位红裘年轻人,只不过是想把自己的身份展示出来,让自己投鼠忌器,毕竟,在眼下的大周,死去一位北莱世子所造成的风波远远比死去一位皇子还要大得多。 沿着江畔走出很远之后的无面人谈不上什么失魂落魄,更谈不上意气风发,这位原本能够生活到极尽奢华的大商皇子此时佝偻着腰,凝视着平静的秦淮河江水,望着江水照应出来的那张好似鬼魅一般的脸庞,说不出的狰狞。 他喃喃自语道:“五年之内大乱,不仅是你们大周朝的帝王藩王在布局,我们大商也要争一争这天下气运。” 姜阳生沿着灯火通明的江畔行走了数里路,抬头仰望矗立在眼前的风光‘九十九楼’,微微一笑,似乎想到了自己当年的所执意想要见到商后。 而后他的眼睛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 “一双贼眼盯着‘九十九楼’干什么?你们男人啊,真如姐姐说的那般,没有一个好东西,要不然,那里还会有秦淮河这样的。” 佘桃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姜阳生的身后,此时调皮的捂住姜阳生的眼睛,嬉笑道。 “我说姑奶奶,我可是听说这‘九十九楼’里面可不仅仅都是漂亮的女人,还有一些个不错的奶油小生,那可都是给来这里的那些口味极重的老女人准备的。” 姜阳生打趣道。 佘桃花赶紧一连呸呸呸了几口,也没怎么辩驳,而是说道:“那些个面首小生都太娘气了,一个个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身子板比起女人来还要弱不禁风,像是一吹就倒地不起一样,哪里像是个男人啊,也就长相似还能说的过去。” “哦?” 姜阳生眉头一挑,后者本能的畏缩了一下小脑袋,赶紧补充说道:“自然是没有你长得好看了,最主要的是你有阳刚之气。” 姜阳生哑然失笑,从小到大听惯了下人委婉的阿谀奉承,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的拍了一次马屁,姜阳生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想不想去‘九十九楼’上面瞧一瞧?” 佘桃花松开自己的手,而后站在姜阳生的身边,望着宛若天柱一般高耸入云的木楼,问道。 姜阳生摇了摇头,兴致不高,并不想去那里。 佘桃花并没有勉强,因为她心中十分清楚这‘九十九楼’的意味,至少在秦淮河上,‘九十九楼’比一个州牧都要管用,并不是说是‘九十九楼’在秦淮之上有着多么超凡的地位,而重要的症结在于,‘九十九楼’那旁大而复杂的关系网,谁都不会知道究竟有多少官帽子高到吓人的官员曾经在‘九十九楼’宿夜过。 有一点可以很肯定,‘九十九楼’在秦淮河上宛若一个禁区,任何朝堂和江湖上的事宜都隔绝在外,谁都无法做到在这里俯仰众人。 “那你决定接下来要去哪里?” 佘桃花坐在江边的一棵枯死的柳树干上,这棵足有数百年历史的柳树终究从躯干慢慢腐烂,最后倾倒在秦淮河上。。 姜阳生亦是坐在柳树上。 他仰望着天空,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具体要去哪里,只不过有几个地方终究是要去走一走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什么地方必须去?” 佘桃花好奇问道。 “比如京城,比如北疆犬戎,比如在西北地区有一个一望无际的大泽。” 说到京城,姜阳生蓦然想起当年姜贷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逃出京城,而二十年后却风风光光的再次走进去,这其中的心酸和忍辱负重的付出谁又能看到,人们只看到北莱王姜贷意气风发指点江山都不曾输给当今天子的样子,谁曾经在意过那个丢了皇位狼狈逃到北莱的姜贷? 说到北疆犬戎,他会想起那个剑开天门的黄牙老头,老孔。 姜阳生曾经听老孔说起过,自己的不是中原人,原本生在北疆荒漠上。 这让姜阳生不得不去探求一下,不仅仅是老孔的赠剑之恩,这个曾经被自己屡次三番数落的无能老仆也是个牛气到不行的剑仙,而正是这个喜欢抠脚丫子的老头教会了自己很多,学会了一些江湖上的小精明,稍微算作是城府心机的东西,也学会了那些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口头禅,至少不再是那个被人当作是冤大头的世子殿下了。 大漠以北,是个让人怀想的地方。 曾经让无数人备生豪情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四面边声连角起,千丈里,长烟落日孤城闭’都促使姜阳生不得不去探寻一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豪情大漠才能生出一代剑仙孔道德。 “京城啊,京城我这辈子都去不得。” 佘桃花自言自语说道。 姜阳生没有言语,他心中有几分了解,身为天竺国人,而且还身怀驭蛇术这等被中原视为邪术的佘桃花自然不能去京城,要是被京城那群身着补子服的锦衣卫瞧见还不得天涯海角的追杀? “可是我能去大漠啊,说实话,我这辈子还没有瞧见过边塞风情呢,以前总是听青楼巷子里面一个跛脚的书生吟诗作赋时候觉得那大漠风情比起秦淮河要好上一万倍,也不知道是也不是。” “当然是了。” 姜阳生微微一笑,虽然他也从未去过那北疆大漠之地,可至少那个豪情纵生的大漠比起这样一个被当作球笼的秦淮要好上不少吧。 “风景好是好,你能忍受住平沙莽莽黄入天的环境?” “这又如何,我佘桃花也不是矫揉造作之人,当初练‘驭蛇术’的时候受的苦还少?” 这次佘桃花没有等到下文,她抬头望去,只见这个身材颀长的红裘男子望向北方,侧脸说不出的坚毅,不知道是在望向莽莽北莱大地还是苍茫江湖。 佘桃花抓住前者的手,不想松开,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感觉这种牵绊并不是基于什么基础之上的,更像是前世今生的一种约定。 我心中有江山如画,能与我共赏? 姜阳生决定要北上,毕竟秦淮河本就不是他此行的目的地,甚至都不曾出现在路线上,之所以会出现在秦淮河,很大程度是因为大能陈枯木,他送与姜阳生的那场宝贵的造化让姜阳生很受用,至少让他有了几分自保的能力,而不至于在这潭江湖深水悄无声息的淹死,虽然姜阳生的剑术尚未有什么突出的进步,可是在心境之上却是有长足的进步。 心境是基础,好比建造屋子时候的地基,只要心境到位,剑术总有一天会如万丈高楼平地而起。 所以一直以来姜阳生并没有刻意去追求自己剑术,而是怀揣着一颗十分寻常的心态来看待。 “可惜现在我还不能擅自离开秦淮河,等到我能离开的那一天,一定会去寻你。” 佘桃花低头说道。 她赤足踩着河水,碧波荡漾,发出一阵清凌凌的声响,而她的面颊如她的名字一般宛若桃花。 姜阳生没有言语,一双眼睛盯着低头自顾说话的佘桃花。 后者没有立刻听到姜阳生的回答,显然有些羞恼成怒,只当是姜阳生没有认真听她说话。 当她一脸怒容的抬头的时候却是瞧见某人正在如醉如痴的盯着她瞧。 “一言为定?” 佘桃花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了一声轻哼,而后被姜阳生一把揽入怀中。 秦淮河上依旧烟波浩淼,这里的河水不似北莱大河那般湍急,而是不温不火的在静静流淌,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这时候,夜色悄然转淡,一股股青烟自河面之上升腾而起,最后笼罩在秦淮河上。 不时,远处依稀混沌的‘九十九楼’之上传来了一阵轻轻扬扬的歌调子。 声音委婉动听,即便是隔着一条冰冷流淌的江水也依旧不减其中的神韵。 天籁!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其实当这首曲?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此曲只应天上有

··············· 原本经历喧嚣之后逐渐归于安详的秦淮河在一曲《后庭花》委婉唱响之后顿时又渐渐地苏醒过来。 这个一直以浮夸著称的不夜城从来没有人去探究它深层次的内涵,显然原本在二十年前的秦淮河却又是另一番景象,或许当年的大商的亡国之祸才会促使秦淮河成为眼下这种浮夸的景象。 即便这座古城再有历史,生活在秦淮的人也没有精力去探求,这难道不是一种悲哀? 眼下的这群羽扇纶巾的文人也只不过是一群乔装打扮之后的富家子,大抵是些郡守州牧的公子,亦或者是那些财团家族中的被分外看好的继承人。 他们都舍弃那些装饰精美绝伦的画舫低调的选择了更为简陋的乌篷船。 数十条小舟泛在秦淮之上,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在一些个小舟首处,有童子持羽扇,面前则是铜铝焚香烧炭煮酒,稚童每一次煽动手里的芭蕉扇,炉火就会一闪一闪的变得猩红起来,而逐渐开始出现景象的炉子也是香烟袅袅升腾,酒香气则是飘荡在整个秦淮河上,随着那一股股朝阳升腾氤氲起来,而在船侧的窄沿之上,多半会坐着一两位身份穿着都十分不俗气的公子哥。 “都是些想要在这里吟诗作赋卖酸博取楼上女子欢心的无聊人罢了,这些人大都没有什么真实水平,所吟诵的诗句都是找人捉刀代笔些的,有的更是懒得麻烦人,直接从街边写字先生那里花钱买来的,说是一种雅致的事情,无非是附庸风雅自娱自乐而已,不过这些人全都会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不过这么时间都过去了,甚至连过来吟诗作赋的文人都换了一大批,依旧是没有一人能够成功见到商后。” 对此,佘桃花向来嗤之以鼻,秦淮河上,数不清的王侯贵胄都想要跟楼上女子一亲芳泽,岂能是一句为了辞藻华丽而强凑起来的诗句所能够得逞的? 姜阳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显然有些心虚,前些年他不也经常干这些花钱买诗词的事情,而且还是一花就是成百上千两,而买到手的诗词不也是在青楼中那些漂亮花魁姐姐面前郑重其事的朗诵一遍,然后就被当作是一团废纸随手扔掉,姜阳生想了想,以前自己跟这些附庸风雅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这群高不成低不就的恰恰乐此不疲,每天清晨都会划着小舟到‘九十九楼’之下,即便不能瞧上一瞧商后的容颜,哪怕在‘九十九楼’之前豪情纵声的大声朗诵出来自己所做的诗篇也能够把这件事情当作狐朋狗友相距时十分不俗的谈资。 “我看未必。” 姜阳生盯着一条条穿梭在江面之上看有条不紊却船身左右摇摆的乌篷船,一条条不大的乌篷船摇摆着交叉纵横,宛若田间阡陌纵横,只不过这些赫身着大多数是狐裘貂裘的富贵公子一个个为了彰显自己的文化气而不得已独自撑船,虽然他们自认为引领一代风骚,殊不知这种丑态百出的作作让人心生嫌恶。 想来这些文人为了瞧上一眼商后的容颜也是蛮拼的。 至少有些不会划船的硬着头皮也学会了划船,虽然技巧尚未掌握完全,可见这些文人不读书却出来玩弄风月也是一件技术活。 正当姜阳生仔细打量周围来往小舟的时候,一条乌篷船靠近他们这处,站在船首处两人中的一人姜阳生一眼就认出来了。 正是今晚在陈蝴蝶的画舫之上结识的东门禅一。 姜阳生的眉头不觉皱了皱,为什么自己在一日之内与其相会三次,会不会是他刻意而为之? 这让姜阳生不得不去郑重思考一番。 因为东门禅一是目前姜阳生所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让他琢磨不透彻的人,这个秦淮河上东门家族的公子身上似乎十分不简单,虽然他总是给人一种坦诚相见的感觉,可是冥冥之中姜阳生总是觉得这个东门上有些东西在藏着掖着,不想示众。 “姜兄,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姜阳生微笑不语。 “东门兄真是好雅致,这凌晨时刻还会泛舟在秦淮之上。” 小舟在东门禅一划动下逐渐靠岸,小舟之上共有两人,其中一个是穿着略显寒酸的书生,书生的手里拿着一只十分普通的毛笔,另一只手则是一叠宣纸,站在东门禅一的身后。 “原来桃花姑娘也是这里啊。” 小舟刚一靠岸,东门禅一就返现姜阳生身边的佘桃花,当下笑着打招呼。 “这位兄台叫做邬台,是一位画师,刚才在江畔结交的朋友。” 东门禅一笑着介绍道。 姜阳生也微笑示意。 佘桃花对于东门禅一也并不是特别厌恶,所以笑着点了点头,至少在表面上看来,东门比起那些恃宠而骄的秦淮大少们礼貌多了。 “东门兄这么早泛舟在秦淮上,难不成是有什么好事情?” 姜阳生明知故问。 “难道佘姑娘没有跟姜兄提及过?” 姜阳生摇了摇头。 “姜兄你听~~~~~” 东门禅一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身后高耸入云的‘九十九楼’、 “姜兄能听到那首曲子了吗?” 姜阳生点了点头,说道:“适才就听到这曲子了,空灵非凡,称之为天籁也不为过。” “哈哈,就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姜兄可知道这曲子背后是谁在唱?” “既然这空灵的声音是从‘九十九楼’传出的,那么唱曲子的人定然是这秦淮三大美人中的一人了。刚才走在江边桃花跟我提及过这曲子的名字叫做《后庭花》,而我隐约听到这歌词中有一句十分精妙,便是这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想来这天籁之音便是那大商商后所唱吧,而这曲子的格调十分凄凉,似乎冥冥之中更加符合商后那亡国的悲惨经历。” “不错,姜兄说的很对,世人都说,登上京城铜雀楼便能够知晓‘黄金屋,颜如玉’的真谛;登上北莱摘星楼能够明白什么叫做‘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登上秦淮河‘九十九楼’更是能够真切明白什么叫做‘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九十九楼’当真是秦淮河的最耀眼的地方,说它纸醉金迷流连忘返天上人间都不为过。世间人们都知晓一句话,难有‘南有九十九楼,北有京畿铜雀台’,铜雀台是上一代大周先皇金屋藏娇的地方,传闻铜雀台里面豢养了美人无数,有好事者评头论足天下美人有五十,因而作出一副‘美人谱’,这美人谱上书画天下美人五十位,而铜雀台中便是住着十三位之多,商后则是位于‘美人谱’上榜眼位置,可见这美人谱的含金量。” 秦淮河九十九楼中有三位名妓名留‘美人谱’,而这三位便是整条秦淮河的中流砥柱。 三位响当当的花魁! 大商商后美艳不可方物,佘游姬异域风情独树一帜,小花旦柔若无骨千姿百媚,三位让无数人遐想了半辈子的女子,都住在秦淮河畔的‘九十九楼’中。 “虽然大清早泛舟在秦淮河上无疑是一件大俗的事情,不过能够听到商后一展歌喉,想来也是一大幸事。姜兄何不上船一起游玩一番。” 姜阳生刚想拒绝,奈何一时半会找不到什么搪塞的理由,只能作罢,与佘桃花一同走上乌篷船。 小小的乌篷船坐着四个人,东门禅一在船首撑船,而那个叫做邬台的寒酸画师则是坐在末尾,佘桃花百无聊赖探出一双赤足伸到江面之下戏水。 “我与邬台兄也是适才认识的,邬台兄是个画师,一直在秦淮河一代作画。” 姜阳生点了点头,顺着东门禅一的眼神望去,只见衣着相貌十分寒酸的邬台一个人背对着所有人正在是船尾凝视着江水。 似乎感受到了姜阳生的目光,邬台回头头对着姜阳生笑了笑。 “当然了,姜兄你可别误会,我们两个都不是冲着一睹商后芳容去的,只不过邬台兄想要赶考,替人作画给自己筹集盘缠而已。” 姜阳生笑了笑,示意东门禅一自己并没哟误会。 “姜兄,邬台作画十分不错,要不然你就让他画上一幅肖像画,权当是开业大吉了。” 东门禅一兴致勃勃说道。 而一旁的邬台听到这番话之后一双倾颓的眼睛陡然焕发出神采。 在大周朝,寒门士子想要摆脱困扰自己的穷苦命运,唯一的方法就是走仕途,当然,作为‘穷兵黩武’的北莱除外,大多数学子只要能够在科举中斩头露角,然后进入官场之后稍加谨慎经营,定然会拜托穷困的现状,只不过十分可惜的是,这条路较之鲤鱼跃龙门都艰难万分,且不说这些尚且没有多少到道行的野鲤。 ······················· 第一百二十章 ‘秦党\’由来

··············· 姜阳生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东门禅一的好意,倒不是姜阳生多么不近人情,而是实在对于肖像画这种东西没有太多的兴趣。 一旁的邬台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失望之色,本来他来到秦淮河上的初衷也不是为了给别人画肖像的,其实这趟来到秦淮河邬台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赶考赚取足够的盘缠,他当然知道这些富家公子哥们瞧不起自己这等半调子的绘画水平,所以邬台也没有打算在这群人身上榨取油水,本来这河上最不缺的就爱美的女子,几百家青楼妓院怎么着也能找出数千个女子吧,所以邬台只不过是想给这群秦淮河上的卖肉的人画肖像而已。 因此试论落魄到一眼瞧去就不像是吃饱了还有力气来秦淮河上调戏良家的邬台被东门禅一瞧上了眼。 这其中最主要的还是东门禅一没有门第出身之见,所以很快这个性子活泛的秦淮名少就和落魄书生聊上了。 而只会读书的邬台说起话来也少了很多顾及,这让东门禅一分外喜欢,他心中大定注意要帮这位书生一把,所以才邀他上船,一起前往‘九十九楼’,而东门禅一则是给邬台指了一条赚钱的路子,大抵就是让他随便画上几个绝色美人,让后哄骗那些从来没有瞧见过商后的世家子,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掏出大把银子来。 原本邬台是十分不情缘的,他素来胆子小,走个夜路都能吓得尿裤子那种,哪里敢诓骗这些有钱有势的世家子啊,后来在东门禅一拍着胸脯保证说没事之后才勉强答应。 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姜阳生心中终于有些佩服这位东门禅一,说起来这位世家子跟人交往能够放下自己的那点身段架子,真正做到心中平起平坐,殊为不易,即便是眼下的姜阳生也恐怕做不到,虚荣心这种东西能够放得下的人才可怕。 上到庙堂贵胄,下到贩夫走卒,东门禅一经营的关系网不可谓不复杂。 正是因为那股子的超然和平易近人的心性,使得东门禅一隐隐间成为了秦淮河上年轻一代的执牛耳者,虽然表面上看来那陈蝴蝶汤高歌侪辈能够与其比肩,实则相差甚远,无论是心性还是城府心机,陈蝴蝶汤高歌商文藻等人与之相比,便是小巫见大巫。 “既然姜兄不愿意,那就算了,要是以后邬台成为了远近为名的大画师的时候,姜兄你可不要后悔啊。” 东门禅一打趣道。 姜阳生笑着说,“并不是不想让东门兄为难,实在是我从小就不习惯。” “不如这样,让邬台给桃花姑娘做一副图画留给姜兄做个念想如何?” “好呀,好呀。” 虽然东门禅一是问向姜阳生的,可是他的眼神却看向佘桃花。 故而,没等姜阳生搭茬,佘桃花就开口答应了。 为了画出更美的自己,佘桃花从姜阳生手中借走了把柄梅花伞,一个撑一伞,江面之上倒映出来,相得益彰。 瞧着坐在船尾认真作画的邬台和佘桃花,东门禅一收敛起了先前的谦逊的表情,一脸认真严肃的望向姜阳生。 “姜兄,我心中有一件事情尚且不明白,不知姜兄能否给我解惑?” “哦?说来听听,要是秦淮河上的事情我看就算了,毕竟对于秦淮河我算是初来乍到。” 姜阳生语气平淡的说道。 “姜兄你这不是堵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吗。你应该心中十分清楚我想要问的就是秦淮河上的事情。” 姜阳生没有说话,而是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东门禅一继续说下去。 “姜兄你可知道两个时辰之前,汤高歌死了。” “哦。” 姜阳生哦了一声,语气十分平淡。 “想来这个秦淮名少是得罪什么人了吧,不然什么仇恨能够值得他死。” 东门禅一的眉头随即皱了起来,原本在他看来,今晚跟汤家大少爷结仇的人只有姜阳生一人,眼下瞧见后者听到这消息后一副莫不关系以及没有丝毫紧张感来看,汤高歌应该不是他杀的。 “东门兄怎么想起问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想来这等事情或许问汤家的人更管用吧。”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难不成你东门禅一还怀疑我不成? 东门禅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愧疚,当下解释道:“姜兄想多了,我只是想提醒一番姜兄,杀汤高歌的人跟你一样,佩剑。” 姜阳生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没有想到这个无面人终究是不相信自己,或许说他的心中半信半疑,就像赌徒一样,这个在大周版图之上东躲西藏做丧家之犬的大商太子从来没有把身家性命系在自己身上,可能他相信自己北莱二世子身份,可是终究不相信自己一个二世子能够替北莱做决定,他怕到最后北莱反过来利用他这枚还算是有点作用的大商太子。 姜阳生回神之后微微一笑,说道:“东门兄,眼下汤家定然掀起轩然大波了吧。” “可不是嘛,作为汤家唯一的一个继承子嗣也是远在京城的那位汤家老家主的嫡亲孙子,汤高歌的死去别说是在汤家,就是在秦淮河也不亚于滔天巨浪一般,我从小道消息得之,这次盛怒至极的唐家老家主告病回乡,不知怎么的,这件事情被当今天子知晓了,天子特意给汤家老家主配了两位补子是麒麟的锦衣卫。” 东门禅一回了回神,接着说道,“其实汤高歌突然死去,原本来说对于汤家在秦淮河上的地位有很大的震动,这次汤家老家主回来,目的有两个,一是,替自己的孙儿报仇,二是借着天子的锦衣卫来震慑我们其他的家族。” 姜阳生点了点头,心中有所了然。 “原来传闻无坚不摧的是‘朝堂铁壁’秦党各大家族之间也有间隙啊。” “只要不是一家人,时间长了难免会出现利益不均而产生不可避免的间隙,虽然‘秦党’在朝堂之上风生水起,那也是建立在巨大的家族利益之上才会出现的,四大家族虽然看似形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每个家族都休戚与共不可分离,可是实际上各大家族之间貌合神离,经常出现难以调和的问题。” “或许这才符合大周天子的心意。” 姜阳生想了想说道。 “没错,在朝堂之上最忌讳的就是拉党结派,因为一旦一个稳固的读书人党派形成之后就会脱离天子的束缚和管辖,党派中人则一个个都成为了钻研攀龙术的人,这当然不是太子希望看到的。” 东门禅一当即解释道。 “既然不允许党派的出现,那么‘秦党’又是从何而来?” 姜阳生不解。 既然天子不会允许自己的脚下出现这等拉党结派的事情,为什么秦淮‘秦党’一直存活到今天而从未灭亡? “原本的‘秦党’就是先帝一手建立起来的。” 东门禅一说道,他清了清嗓子,瞧见姜阳生一脸认真聆听的样子,说了声抱歉,随即接着说道:“想来姜兄也知道在眼下的大周朝,一个穷苦的书生想来混出个样子得有多么不容易,有的人即便读的书再多,究其一生也不过是混个芝麻大小的官职而后尸位素餐一生,而有的人,可能一及冠最不济都能混上个五品的是无权官职过把官瘾,更有甚者当上从四品的官职都有可能。” 姜阳生点头,这就是大周朝给予天下人最大的不公,一尾野鲤,即便你跳的再高也越不过那条龙门,而那些肥腻的豢养鲤鱼什么都不做就能够坐享其成。 这不是悲哀是什么! 眼下大周是整个读书人的悲哀和坟冢。 “‘秦党’的最初建立是为了给天下的贫寒士子一条出路,好让他们在仕途之上越走越远,而不至于还没有展露峥嵘头角就被那些世袭权臣扼杀萌芽之中,在所以在先帝的暗中授意下,‘秦党’建立,原本先帝以为建成之后的‘秦党’能够和整个朝堂抗衡,给天下寒门打开一条坦途,殊不知,‘秦党’和先帝的初衷背道而驰,并没有给天下的寒门子弟一个坚实的依仗,却成为了由四个家族势力统治的江南党派。” “那你们四位老家主呢?” “其实都当年由寒门侥幸越过龙门的野鲤罢了,只不过当四位老家主逐渐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的时候,先帝就已经去世了。所以他们堵住无数寒门子弟的出路,打消了他们的梦,让他们更为深切的认识到自己的卑劣。由此,四个姓氏霸占了秦淮‘秦党’,成为了江南文人的一个象征。” 姜阳生听后捧腹大笑,“读书人的过河拆桥就是绝。” 一个字,绝。 不仅是霸占了‘秦党’而且还堵住了寒门士子的前途,这才像是读书人不把事情办绝誓不罢休的样子。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局势

··············· 听闻‘秦党’由来之后,姜阳生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虽然说在这个世道上‘文人相轻’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只不过在‘秦党’四大家族里面这般行事委实是有些过头了,而且甚至说眼下的‘秦党’在新旧皇帝更迭之后尚且能够存活到如今已经殊为不易。 大周皇帝放眼史册数百年看去,算不上是书写盛世的明君,可终究也不算是庸君,至少在胸襟上他对得起皇帝二字,若是寻常的皇帝哪里容得下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现名目张当的党羽。 不得不承认‘秦党’一干家族能够繁盛到今日,当今天子的功不可没。 只不过,这个原本被先帝用来给天下寒门子弟开辟出一条坦途的大门终究是被遮掩住了。 四位得益于先帝授意而成功鲤鱼跃龙门的士子,在功成名就之后反倒是过河拆桥,这很多人不得不唏嘘不已。 “想来,眼下你们四家人生活的也不安稳吧。” 姜阳生笑着问道,至少在他看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亲手扶植起来的‘秦党’并不一定会讨得当今天子的赏悦,至少在‘励精图治’著称的当今天子眼中,‘秦党’早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地位和初衷,这样一个眼下已经丝毫没有存在意义的组织难道还要长存下去,就算那些个当朝一品重臣也不得不郑重其事的面对‘秦党’,即便是‘秦党’的四位老人也不过是二品的官帽子。 抱团取暖虽然在庙堂之上很常见,可是一旦你表现的太团结,天子权臣的心中都会生出疙瘩。 “事实就是这样,当今天子不少次都有要解散‘秦党’拆散四大家族的意思,可惜这几年来,处于种种的原因,先帝一直言语晦涩难明,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故而‘秦党’也就苟延残喘到今天。” “表明上风风光光,实则是在艰难的支撑。” 姜阳生一点也不曾掩饰自己的挖苦之意。 “所以现在的几位老家主都在谋划出路,若是‘秦党’一旦被天子解散,对于我们四家来说无疑是毁灭的打击,到那时候,原本各自在四部当实权差事的老家主们都会被调往翰林院或者黄门里面当个安逸先生,没有了手中的权力和官帽子,‘秦党’就会一落千丈,甚至落井下石的人都不会在少数。” 东门禅一叹息一声,却是瞧见前者正在郑重的思考问题,不时皱皱眉头。 良久之后,姜阳生这才开口说道:“东门兄,我猜你们东门家和秦家比起商家和汤家要好上许多吧,或许就算是你们家的老爷子倒台了,你们东门家也能兴旺几十年没问题。” “哦?” 东门禅一轻咦一声,道:“姜兄,此话怎讲?” “先说,秦淮陈家的人,我先前耳闻过陈家那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曾经和京城中的大人物有过因缘,不知真假?” 东门禅一点头称是,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那是一个游历秦淮河的皇子,也就是大周朝的三皇子姜雷,虽然三皇子从小就对于皇位表现出十分冷淡的态度,可是依旧有很多人会认为他是在韬光养晦藏拙示人,事情就是从当年姜雷出来游历开始的,姜雷就是秦淮河上遇见了年仅不到二十的陈蝴蝶,那时候,陈姑娘还没有那个‘秦淮采花娘’的称号呢,当时的瞧见陈蝴蝶的姜雷一样就瞧上她了,可是是陈蝴蝶似乎对他没有瞧上眼,即便是知道他是大周朝的皇子也从来放在心上,这样一来二去,折腾了小半个月,姜雷三皇子始终没有成功过,最后不得不回去求皇帝,然后一纸圣旨下来要赐婚,结果陈蝴蝶不干了,这个从小生活在江南的女子骨子里面有着和北方烈女子一样的犟劲,听闻皇帝要赐婚,当天晚上就花大价钱从‘九十九楼’里面请了两位皮肉卖相都十分不俗的男子豢养在家中当作自己宠幸的面首。” 说到这里,东门禅一自己都笑了。 姜阳生则是说点头,笑道:“‘采花娘’的那股子不输男人的气魄我领教过。” “是啊,跟她在一起,从来都是她调戏男人。” “从小就这样?” 姜阳生好奇道。 东门禅一摇了摇头,眼神之中满是向往和回忆,想来是记起小时候的事情了,他和陈蝴蝶商文藻都算是是差不多大小的同龄人,加之秦淮四大家明面上团结一致,所以这群年轻人从小就在一起厮混,只不过汤高歌从小就是一副世家子的桀骜不驯的姿态,东门禅一他们与其尿不到一个壶里。 “当然,事情的结尾跟姜兄你听到的传闻差不多,皇宫里的那群人怎么会让一个豢养面首的女子跟唐唐天朝皇子姻亲?可是蝴蝶这般作为使得天子的龙颜大怒,甚至牵连了整个‘秦党’,而陈家的老家主则是一辈子都呆在礼部的那个板凳上再也没有挪过窝。” “然后‘采花娘’的名号就这么来的?” “可不是嘛,陈家老家主十分喜爱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孙女,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由着她来,即便是这次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丝毫没有怪罪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过去了。” 从一个青涩天真烂漫的女孩子摇身一变成为了人尽可夫的秦淮浪荡‘采花娘’,姜阳生也不得不佩服陈蝴蝶的魄力。 “其实蝴蝶也曾经跟我说过,她不愿意下半辈子都呆在深宫大院里面,每天对着一堵堵冰冷的围墙度日,以蝴蝶的性子,若是终日生活在孤寂的皇宫里面,迟早要疯的,虽然她的做法有些大逆不道,可是外面是自由的。” 姜阳生一叹,悠悠说道:“这世道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子都希望自己能够嫁入豪门,尤其是皇宫中,在她们肤浅的认识中,荣华富贵才是最重要的,殊不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女子是从来不想去得到那些的。” “所以我说陈家不会出现太大纰漏,至少‘秦党’有朝一日坍塌,陈家凭借着和三皇子姜雷的香火情也能安然度过,虽然多少有些利益损失,可终究算不上是伤筋动骨。” 东门禅一点头,感慨道:“难得的是在皇宫中长大的男人也能这般痴情,这姜雷即便是知晓陈蝴蝶在豢养面首,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爱慕她。” “难得,难得。所以没有了‘秦党’,或许陈家会更好吧,那么陈家不想着脱离‘秦党’?” 东门禅一点头。 “许多年前陈家老爷子就有过意思,只不过一直不曾说出来。” 姜阳生点头,“陈家说完了,你们东门家自然不需要我说什么了,陈蝴蝶这样一个女子都能和大周朝的三皇子攀上交情,别说你东门禅一,或许会是大皇子、二皇子、太子也说不定。” 东门禅一也没有反驳。 “姜兄消息灵通,即便是‘秦党’坍塌了,我东门家也不至于衰落,甚至我家老爷子还有可能有机会当个一部之主。” “那么商家和汤家就有所不同了,商家老爷子是这几位老爷子里面权势最低的一位,而商家的下一代除了也都是些不肯去官场钻研晶莹之辈,这就导致了商家出现了青黄不接的现象,而本身商老爷子也没有几位门徒,最喜爱的嫡亲孙子商文藻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惫懒角色,所以商家才会一代不如一代。” 姜阳生了然,“所以现在最该着急的应该商家吧,他们家至少经不起太大的颠簸,只能寄希望于当今天子不要废除‘秦党’。” “要是说商家这些年一直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吧也不尽然,商家眼下控制着秦淮河上半熟的商贸,渐渐地有些‘弃仕从商’的味道在里面,可在眼下的大周朝‘重农抑商’商人能够好到哪去?” “再说说汤家的情况。” 姜阳生示意东门禅一继续说下去。 后者只是略微的停了停,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眼下,若是‘秦党’一倒,就成了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四大家族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那就再也不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汤家的得益于汤老爷子手底下门生无数,虽然大多数并不是多么出众,可是架不住弟子人数多,依旧有几位汤老爷子门生有着不小的威能和权势,所以汤家只要汤老爷子一日不出现意外,汤家就能够高枕无忧。” 姜阳生笑了笑,“可是这次汤高歌这个世家子一死,直接或者间接的打乱了天子的计划,汤老爷子或许会十分不理智的做出什么举措。” “这道不必担心,他们都是淫浸在官场中几十年的老狐狸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东门禅一郑重的说道,虽然汤高歌是汤家老家主十分看好的年轻后代,可是这次皇帝给他的两位身着麒麟服的锦衣卫来下江南,其中的意思想来汤老爷子也十分清楚。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赠画如画

··············· 后者只是略微的停了停,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眼下,若是‘秦党’一倒,就成了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四大家族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那就再也不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汤家的得益于汤老爷子手底下门生无数,虽然大多数并不是多么出众,可是架不住弟子人数多,依旧有几位汤老爷子门生有着不小的威能和权势,所以汤家只要汤老爷子一日不出现意外,汤家就能够高枕无忧。” 姜阳生笑了笑,“可是这次汤高歌这个世家子一死,直接或者间接的打乱了天子的计划,汤老爷子或许会十分不理智的做出什么举措。” “这道不必担心,他们都是淫浸在官场中几十年的老狐狸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东门禅一郑重的说道,虽然汤高歌是汤家老家主十分看好的年轻后代,可是这次皇帝给他的两位身着麒麟服的锦衣卫来下江南,其中的意思想来汤老爷子也十分清楚。 姜阳生皱了皱眉头,虽然汤家的这个老爷子在京城里面算不得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可从他手底下一手提拔上来的门生可是不计其数,虽然这些门生大都是些良莠不齐的角色,可是保不齐就走出一两位说话分量十足的官帽子,而这次汤高歌莫名暴毙,汤家老爷子在震怒之际也是想要在秦淮河立威敲打一番才行。 “这次汤家老爷子可是领命过来办事,我想不仅仅是汤家老爷子会回来,其他的三位都要回来。” 或许那三位老爷子不过是怕汤家老爷子会牵连到自己的家族而已,回来也不过是盯着正在怒头上的汤家老家主,‘秦党’虽然能够称得上是一荣俱荣,可是这一辱具辱究竟算不上,活了一大把年纪,这四位老爷子的心思可是越活越细腻,淫浸在官场数十载,心思活络到一种令人咋舌的夸窗张程度。 谁都能够预感到借着这次汤高歌的死,秦淮河会出现一场大震动,或许京城的那位会趁机出来打秋风也说不定。 就在这个时候,船尾那边佘桃花和邬台也已经完毕,邬台手里的赫然出现了一副清秀的肖像画,惟妙惟肖倒是算不上,至少姜阳生从小就接触那些所谓的文玩字画,耳濡目染对于画师的笔力也多少有些了解,邬台的画虽然不能说到了登堂入室的程度,可至少在作画上他达到了形似,神似这种东西估计也只有那些画了一辈子画像的老画师才能达到吧。 接过邬台手中那幅画,姜阳生仔细的斟酌打量一番,眼神不断在佘桃花和是画像之间游走。 或许是被姜阳生瞧得有些不自在,佘桃花的脸颊之上飞过一丝红润,一双大眼睛瞪了一眼姜阳生,顿时风情万种乍现而出。 “像,实在是太像了。” 姜阳生赞叹道。 “姜兄谬赞了。” 在座的除了邬台都是身份相当不俗的人,虽然邬台的这幅画像在年轻画师中算是佼佼者了,可是在这几位从小就司空见惯了名贵字画的人眼中,除了形似之外,确实找不出什么值得恭维的地方。 “邬台兄,都有这等本事,何不多加苦练几年去皇宫当一个御用的画师?” 姜阳生问道。 “这世间的事情哪有姜兄想的那般容易,别说是去皇宫了,即便是去个豪门中当一个画师也是难如登天,这里面的门道也多了去了。” 邬台叹了一口气,神色之中充满了失落和失望,他一连说了三个难难难,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在一瞬间萎靡了不少。 “哦?” “说来听听。” 姜阳生对这件事情保持了极大地兴趣,当下便是主动要求邬台为自己解惑。 “其实里面的门道也不是多么隐晦,只有两个,一个是走到哪里都管用的黄白之物,一个是后台和靠山,现在这个世道好东西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给你?轻松的差事也不能无缘无故让你去做。就说是去皇宫里面当一个小小的画师吧,我可是听说要花花费足足五千两白银啊。” 说道五千两,邬台自己都一副见鬼了的夸张表情。 甚至他喃喃自语说道:“五千两啊,这能买多少书籍和笔墨纸砚。” 姜阳生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附合着邬台,或者似乎对于姜阳生的这种夸张的表情也丝毫未曾在意,“我可是听说这考功名比起当个画师可是要难上好多啊。” “是啊。” 邬台一直都坚定的眼神在这一刻难免的出现了一丝无所适从和迷茫,他想了好久,最后叹了一口气,“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考取功名,只不过是想博取一个秀才举人的名号也就此生无憾了,早就听闻大周的科举根本就不是寒门士子的科举,不是寒门的那道龙门,先前听两位兄台说‘秦党’一事,‘秦党’早已经算不得寒门的庇护所,可是至少‘秦党’在秦淮河上对于读书人也算不得落井下石,其实这都足够了,本来古今这些事情都没有什么绝对的对错之分,什么才是对,什么才错,都不是我们这种被别人左右的人所能够决定的。” 姜阳生听闻之后则是思忖了良久,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姜阳生很快结束了自己的伤春悲秋,一旁的佘桃花真在捧着自己的肖像画爱不释手,嘴角哼着曲子,满脸的满足。 他微微一笑,远处的‘九十九楼’之上,随着小舟愈发靠近‘九十九楼’大商的商后的声音愈发空灵,升腾的气雾伴随着江面之上逐渐升起的灼灼大日,显得美轮美奂,一座号称是大周最美艳的塔楼,一个里面豢养着数位倾国倾城的塔楼,在勃勃的晨光之中却没有彰显出任何奢靡和淫. 荡,而是在金色阳光的衬托下有些庄严和巍峨。 当江上的第一缕阳关顺着‘九十九楼’的窗户射进的那一刻,商后的《后庭花》戛然而止,世间有传闻,这首听起来十分悲怆的曲子是大商的最后一个短命皇帝在国破之前做出来的,谁都不会想到这个被所有人都认为是沉迷在声色之中的庸君能够做出如此天籁般的声音,当然历史总是让人们记住一个人的措施,从来不会让人记住他那可有可无的才华,商王无疑就是这样的人,天下乃至于今后的人都只会记住一个沉迷于美色而亡国的昏君,而不是一个喜欢吟诗作赋赏花弄月的才子。 当商后《后庭花》戛然而止之后,所有人都出奇的沉默,而后在一片沉默之中不知道是那位世家子惊呼出来。 “你们快看!” 众人仰头,皆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高耸入云的‘九十九楼’的一间木质窗户边上,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侧脸。 商后! 多少年都不曾露面的商后! 让多少人怀想了半辈子的大商商后。 此刻她展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侧脸。 因为身边站着一位虎视眈眈的佘桃花,所以姜阳生也不过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心中赞叹一番而后却不得不违心的说上几句,这商后也比不上你漂亮之类的话哄佘桃花欢心。 这次最大的赢家还是那位会作画的邬台,虽然他的画作尚且还达不到神似的境界,可是仅仅是凭借着形似就能让一干不缺钱的世家子对于这些画作趋之若鹜。 那一天,原本放在集市上一文钱不值的邬台的画作,被愣生生的抬高到了一种令人咋舌的价格。 ··············· 依旧是秦淮河畔,两人一象站在平静江畔,分别是姜阳生佘桃花,以及那头白玉大象五帝座一。 佘桃花沉默的站在五帝座一的身旁,她低着头,眼圈有些发红,丝毫不曾言语,手中捧着前几天在‘九十九楼’下所画的那副肖像画。 “我该走了。” 越是到这种分别的时刻,原本会讲话的姜阳生也不知道该从很说起,只是看着佘桃花微笑。、 “这幅画就给你了。” 佘桃花把自己的那副肖像画推到姜阳生的胸口前,嗫嚅说道。 姜阳生收起肖像画,一只手握紧佘桃花的手掌,轻声说道:“给我两年的时间,这两年就当从来没有认识我好吗?” 眼神本就通红的佘桃花瞪着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瞧着姜阳生,她使劲地摇着嘴唇,固执的摇了摇头。 “我从来都理解你,即便你与这个江湖都为敌我也能够理解。” “可我偏偏真的要走到天下的敌对去。” 姜阳生苦笑一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远处,秦淮河上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宾,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有老翁临江垂钓发出呕哑嘲哳之声,有稚童临江读书声音朗朗上口,亦有老妪渡头捣衣,沉默不语。 时间都仿佛静止不前。 身后,一人一象似乎成为了记忆中难以抹除的风景和印象。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女子有波澜壮阔

··············· 天囚门在秦淮河是远近闻名的上等门派,在二十年前的春秋不义战之后,大周朝廷把整个江湖门派划分成了三等,大抵就是是上中下三等,划分的依据也十分简单,按照门派中的人数来划分,有记录在案人数两百人以上的宗派为甲等门派,人数五十人以下的为丙等门派,简单而直接,虽然说这样无论如何都有失偏颇,可是面对江湖之远中的数不清的江湖人,若是单纯的按照品秩划分想来会有不少人心中不快。 天囚门名字听起来就十分怪异,天囚,初次听到这门派的名字大多数人都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囚,系也。 囚,拘也。 天囚门在秦淮河上一直最为装饰面门的大宗派来示人,虽然这个门派中并且作为江湖中所谓的‘名门望派’的天囚门还真拿不出什么实力高深到下人的宗师,天囚门涉及江湖中的事情也十分有限,所以若是严格意义上来说,天囚门只能算是一个商帮,而非门派。 整个天囚门砸锅卖铁也找不出一位能够镇得住场子的一品宗师,甚至连三境界的小宗师都凤毛麟角,数年才会走出一位,可想这个门派光景到底有多么惨淡,因此只能从别处请来几位三品四品境界的老江湖当作供奉。 这在江湖上不是什么长脸的光彩事情,天囚门若不是仗着三百多号的门众撑场面的话,偌大的一个门派最后沦落到需要别人来撑场面这才勉强保住了天囚门的甲等门派的地位。 天囚门开宗立派的年代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了,最辉煌的时候,天囚门是整个江南一定一的巨擘门派,在大周朝的江湖上都有着不容小觑的地位,可是自从二十年前的那场春秋不义战之后,天囚门便是一落千丈,先是大周朝征调江湖人士充军让天囚门少去了大半精锐门徒,接着北莱王一怒清洗江湖秩序,作为秦淮河上威名远播的天囚门则是首当其冲,偌大的门派,在北莱七铁蹄之下瞬间支离破碎,一百年积累下来的家业——一座藏百~万#^^小!说,整整数千本江湖秘笈都被掳掠一空。 作为天囚门硕果仅存的几位老人回忆,当时身着乌黑战袍的站在藏前喃喃自语:借贵派几本书,留下你们几条人命,以后咱们两不相欠拉。 从那场飞来横祸之后,天囚门就形式都下,没了那些功法秘笈,本门的晚辈便是一代不如一代,到如今,这个当时风光无限的天囚门差不多称不上是江湖了。 天囚,天囚。 之所以门派能起这样一个奇异的名字,背后自然有着不俗的渊源。 因为天囚门有一镇门神物——天囚剑。 这柄剑如同姜阳生说中的这把青雀剑一样,都是在大周剑谱之上挂名的绝世好剑,天囚剑成名于天囚门的第一代祖师爷手中,当年的天囚门祖师爷在江南的江湖上可算是十分强势的一个人,脾气也暴躁的很,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一事不顺就拔剑相向。 正是这股子蛮横不讲理如同地痞土匪一般使得天囚门的初代祖师爷在江南积累下声望,而后开宗立派,等初代祖师爷死去之后,天囚门在历代赫掌门手下逐渐发扬光大,代代掌门相传的天囚剑则是在第三位掌教手中因而成名。 剑斩三江,千江不流。 当年的三代掌门一剑断三江,致使千江不流。 终而成名。 数代人蕴养出来的天囚剑终于在剑谱之上挂名,虽然并不是多么靠前的位置,可是天囚剑却在剑谱里面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因为它绝非天成,而是靠着数代人的蕴养位列剑谱。 不同于青雀的是,这柄天囚剑被江南大儒公羊举持着身旁,倒不是大儒公羊举巧取豪夺,而是天囚门主动借与他的,因而与h公羊举定下了一个十年之约,大致意思就是借剑公羊举十年,而公羊举作为天囚门的挂名供奉。 有了一位一定一的‘纳气合神’的神仙坐镇,天囚门在秦淮河上的地位才逐渐好起来,甚至比拟当年鼎盛的时期。 坐在天囚门门徒看管的茶肆里面,姜阳生与眼前的这位忙着端茶送水的店小二不急不缓的闲聊着,大致围绕着天囚门的近二十年。 负责端茶送水擦桌子的店小二心思活络的很,一眼就瞧见这红裘公子哥一脸的富贵气,当下说起话来也就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这间不起眼的茶肆就是天囚门下的,而店小二也勉强算是一个门徒,所以一提起天囚门,店小二的口水就能顺着干裂的嘴唇喷出老远。 “公子爷,您是不知道早先那十几年门派那揭不开锅的场景,那帮老兄弟们为了谋生也是迫不得已才选择经商的,那年头,谁都不好过,就连更上任没多久的掌门都一夜白了头,一些个老人都是吐了不少斤老血,哪一个不骂几句北莱王那都不算一天,成千上万本的武林人士趋之若鹜的秘笈就被这北莱王一车车搬回家了,你说气人不气人,那可是师门一百年来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弟底子,结果全都便宜了这个藩王。” 小二说起来这些陈年往事嘴角的吐沫星子一个劲的往外喷,仿佛不要钱一样。 而一旁的姜阳生则是点头,他早先游历一万六千里的时候就体会到天下人对于姜贷心中慢慢的憎恨,姜阳生有时候就好奇纳闷了,姜贷在挥军南下的时候究竟做出了多少伤天害理天理难容的事情。 “我可是听说当时北莱王也只是从你们天囚门中拿走了一千本武林秘籍,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小二听后,一脸的不以为意,也从未露出丝毫尴尬之色,说道:“是吗?大概是我记错了。” 随即又义愤填膺起来,把肩头上的褡裢狠狠往桌子上一拍,恨恨说道:“不管怎么说天囚门这么多年江河日下归根结底要怪那个藩王。” 姜阳生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出声,因为刚才店小二那番慷慨激昂的演说让周围很多人注目。 “看什么看,喝自己的茶。” 众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 “听闻贵派还有一柄镇门神物,天囚剑,不知眼下是否还在门派中?” 店小二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开口道:“天囚剑早些年就已经不在天囚门中,江湖人都知道的事情,公子哥还问我,不觉得孤陋寡闻?” “这次游历是在下第一次出门游历,对于江湖上的很多事情都不甚了解,更别提天囚剑这等神物的归属秘闻了。” 姜阳生的脸色十分诚恳。 当下店小二便是将当年的公羊举天囚门借剑一事粗略的讲了一遍。 听闻之后,姜阳生恍然,原来这天囚门竟然和纳气合神的红尘神仙公羊举还有这等约定。 那纸约定大致意思是说天囚门自愿将天囚剑借与公羊举,而公羊举则要做天囚门的客卿,而这十年期间,若是公羊举找到了其他排在剑谱之上的名剑都可以换取天囚剑。 用一把剑谱排名十分靠前的长剑来换取天囚门的太平,这个买卖很划算、 “不知道贵派的秦湘君还在否?” 姜阳生话题一转,问起了一位曾经的相识。 姜阳生此去前往天囚门便是为了找到当年在一万六千里游历里面结识的为数不多的朋友。 在那整整两年半的时间里,姜阳生所结识的人屈指可数,,这位秦湘君恰恰就其中一位。 一位对这个江湖有着向往崇敬和保持敬畏的女子,可恰恰这位心中装满了大侠梦的女子却是一个晕血的人。 秦湘君长得倒不是多么出色,天生眉宇之间总是多出一丝丝英气,胆子小如鼠,一见到打打杀杀杀就捧着心口一副将要晕厥的样子,胸口倒是波澜壮阔,甚至山呼海啸形容都不为过,为了多瞅几眼她胸前的山呼海啸,没少带着秦湘君去看人家打架流血,一旦瞧见了血,这个柔柔弱弱却想要当个女侠的姑娘就捧着胸口,面色发白,仰头栽倒而起,然后姜阳生就开始趁机占便宜了。 “秦湘君?” 茶肆的店小二皱了皱眉头,然后认真想了想,似乎在天囚门中如此多的仙女姐姐们中,想要记住一个女侠的名字十分困难。 姜阳生坏笑着在胸前使劲比划了两下,后者鬼灵精怪,当下就明白姜阳生说的是哪位了。 “你说的是那个大胸,哦,不是,是那位自称是‘秦淮女侠’的秦湘君吧。” 姜阳生点头,说道真是,而后露出一副回忆和心驰神往的姿态出来。 店小二立马知晓了这个公子哥跟自己聊这么长时间的目的,感情是想要打探门派中女弟子的消息,而且看这个公子哥的面容,说不出的俊俏,想来是那种从来不缺美艳女子的人,难不成是喜欢秦湘君胸前的波澜壮阔? 店小二想着想着自己就笑了。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秦湘君

··············· 在江湖上女侠,尤其是有点姿色并且胸前波澜壮阔的女侠绝对属于香饽饽,别说是个江湖小虾米,即便是个三品境界的小宗师见到那些飘然除尘的女侠仙子也要笑眯眯的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越是这种气定神闲的人指不定心中越是在亵渎这女侠呢。 在江湖上行走,只要挂上一个女侠的头衔,基本上除了自身安全之外基本上算是衣食无忧,很少有人吃饱了撑的去找女人的不痛快,因为女侠在江湖上的号召力不是一般的强,只要振臂高呼,便是涌现出一群护花使者,所以在江湖之上唯有小人和女子难得罪,这句话大约就是眼下这个江湖的真实写照了吧。 一个姿色上等的女人行走江湖排场甚至比起一些个王公大臣都要大的多,周围围绕着一群少侠追求者,大都是打着护花的旗号,一个个都心中盘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殊不知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侠心中早就对着某位其貌不扬却地位超然的藩王世家子爱的死去活来,这等事情在江湖之上屡见不鲜。 再一个就是小心那些个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土匪悍匪,这群人经常掳掠一些个自命不凡的江湖仙子到山上去当压寨夫人,为此每年都会有不少武艺不精的护花使者愣头青会殒命在悍匪的手下。 即便这些血淋淋的教训摆在自己的面前,可是这些江湖上所谓的年轻俊彦似乎都不以为意,是而那些世家子似乎有对柔柔弱弱的女子提不起丝毫兴趣,一个个相聚在一起的时候互相攀比的并不是什么自己豢养了多少青楼女子,相反,他们所谈及的是自己征服了多少江湖女侠。 姜阳生当年身边也围绕着不少所谓的女仙子女侠,奈何从小就被武林人士刺杀,姜阳生心中对于学武艺的人总是有着浓浓的戒备心,保不齐哪位女侠就会突然对自己痛下杀手,所以那些成天的幻想着自己要当上北莱府的媳妇的女侠都希望破灭。 天囚门的秦湘君是姜阳生在行走一万六千里的游历途中唯一认识的女侠,那时候秦湘君还是乔装打扮起来,虽然手法谈不上多么高明,可至少姜阳生这种货色是一时半会瞧不出什么异样。 当时是在苍梧郡的一栋青楼门口,遇见秦湘君。 那时候已经穷的叮当响的北莱二世子殿下实在是忍受不住这种生活,想要在青楼门前找个油水丰厚的富商或者高管狠狠的敲诈一笔,身后跟着一个满嘴黄牙的老仆,还有一个被姜阳生高价诱惑拉下水的还算有些姿色的青楼女子,原本按照姜阳生的想法是玩仙人跳,只要见到富商掏出钱囊,跑的最快的老孔立即抢下来跑掉。、 结果可想而知,先前露出一嘴黄牙嘿嘿傻笑的老孔抢下钱囊之后却被手疾的富商一把逮着衣领子,一副拎着小鸡仔的样子拎着可怜的老孔,而这货还不忘冲着远处躲藏起来的姜阳生嘿嘿傻笑一番。 姜阳生不出意外也被逮着了。 而这时候秦湘君却出现了,操着浓厚粗重的南方俚语双手叉腰站在街头,也不分青红皂白的对着那商贾一阵斥责,大抵意思就是你看人家这两人都么可怜啊,老的行将就木,半截身子都已经埋在土里面了,小的面黄肌瘦,显然是营养不足的样子,这祖孙二人都快成了乞丐,抢你的钱囊也是迫不得已才做出来的事情。 一顿呵斥说的是慷慨激昂,而且中间不忘说上几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类的酸文章,加之当时秦湘君的腰间挎着一把青锋剑,这才威慑住了商贾,这才让他有了放手的心思。 当然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北莱二世子在事后并不会领情,但倒是最初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神情倨傲到秦湘君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无耻样子,俨然把秦湘君当成了自己的小弟呼来喝去。 作为一名曾经立志要当大周朝近一百年来江湖地位最高的女侠,秦湘君对于姜阳生这种行为一忍再忍,甚至很多次姜阳生让她背黑锅她都能忍了,可是计算是脾气再好的秦湘君也不是没有烟火气的泥菩萨。 矛盾的爆发起源于一次小解。 秦湘君跟随姜阳生这个混蛋一起混迹江湖一直被她本人视为一辈子的耻辱,因为姜阳生这个无耻的混蛋让她心中那些对江湖的美丽憧憬都化为了一场泡影消散而去,甚至对原本希望是美好的江湖都生出了一种敬畏心。 秦湘君在与那个洗干净脸还算是俊俏的无耻混蛋姜阳生分别两年,当她进入天囚门之后才蓦然对那个她认为一辈子都烂泥扶不上墙的混蛋心生感激。 原来这个江湖并不都是侠骨柔情,更多的是城府和心机。 原来这个江湖更多是讲究面子和交情,而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纵马江湖快意恩仇。 这个貌似年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少年竟然让秦湘君懂得了不少东西,很多个第一次都给了他,她第一次相信这个无耻之徒已经在外游历一年有余了。 姜阳生一直很好奇同样很爷们的秦湘君为什么在小解一事上做的十分神秘,常常半夜起来跑到一两里地之外方便,很好奇为什么每次自己在河边洗澡的时候他都会转过身去,为什么拉他的手会脸红。 ‘嘿,秦兄弟,咱两个比比看谁兹尿兹的高?’ ‘去死!’ ‘没事,都是大老爷们,我是不会嘲笑你下面很小的。’ ‘我要杀了你!’ 当然说出这番话是基于姜阳生并不知道秦湘君是个女的。 ‘秦兄弟,你就不能洗洗脸?脸上都快黑成锅底了,我感觉你要洗干净脸估计比我都白净。’ ‘滚蛋’ ‘你可是第一次这样跟我说话的人。’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秦湘君瞪了他一眼,紧了紧腰间的那柄长剑,后者很识趣的闭嘴了。 秦湘君一开始对于姜阳生表现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谁知道这个面黄肌瘦的小乞丐没完没了的在自己而耳朵边上渣渣不停,要不是秦湘君被气恼的时候本能的拔出腰间的青锋宝剑,姜阳生永远不会闭上嘴巴。 ‘我说兄弟,你的胸肌为什么如此浮夸?我能摸摸吗?’ 秦湘君这次终于是按捺不住拔剑追着这个无耻之尤当街砍杀。 ‘别啊,都是大老爷们,别为了几句玩笑话就要打打杀杀的,要不是我懒得学剑法,你早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了,可惜啊,惶惶剑道立千古,唯独少了我这样一颗参天大树。’ 秦湘君听到这人的无耻到自恋的话语,更加想要教训他一番,可是别看姜阳生面黄肌瘦的样子,跑路起来十分带劲。 ‘秦兄弟,你的胸肌一夜之间竟然莫名变大了,莫非你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再不停地练剑?’ 这是秦湘君裹胸没有缠好的那一次姜阳生一开口说出来的。 他让在此之前几乎不谙世事的秦湘君明白了一个道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一旁的老孔见到这一幕之后都会本能的嘿嘿傻笑一番,似乎极为乐意见到自家少爷吃瘪。 ‘秦兄弟,你的胸口好软,莫非你的胸肌是假的?来,我看看你究竟在胸前垫了几层棉花。’ 这是姜阳生无意中触碰到秦湘君的胸口之后说的话,这让一直黑着脸的秦湘君破天荒的红了脖子和耳根。 ‘秦兄弟,等以后你也教教我这棉花垫胸的本事,以后我也好出去吓唬吓唬人,即便是唬不住人,好歹在街头卖艺表演个什么胸口碎大石之类的都行,装一装大侠。’ 秦湘君此时恨不得杀了这个口无遮拦的登徒子,原本以为这家伙早已经看穿自己的女儿身份,只不过是存心戏弄自己一番,只不过秦湘君仔细观察一番发现这个面黄肌瘦的小乞儿是真的不知情,这才让她稍微宽心。 当然姜阳生早就知道秦湘君的女儿身的事实,可以算的上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姜阳生对于女子的评头论足可是有着十分不俗的功力,当年在姜环的耳濡目染之下,总结出不少心得体会,所以他最早就看穿了秦湘君的乔装打扮,要说为什么么没有拆穿她,只不过在姜阳生的心中觉得既然秦湘君刻意隐藏,那么自然有她的苦衷和道理,所以姜阳生心中觉得没有必要拆穿。 当然拆穿没有,调戏总会是不少。 既然你总是追着我打,那么也得让我嘴上找回场子吧。 所以每次姜阳生都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让她耳朵脸颊绯红。 ‘秦兄弟,快走,我拉你一把。’ 不等秦湘君发话,姜阳生就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有时候会刻意揉捏一番,这时候的秦湘君总是会低下头沉默不语,而后耳根子都是一片红润之色。 望着前者羞愧难当以及后者的沾沾得意,老孔总会嘿嘿露出大黄牙。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赵斧樵

··············· 当然在别人眼中奉为仙女的秦湘君在姜阳生眼中自然不是什么香饽饽,除了胸前的二两肉相当惊世骇俗之外似乎这个女子脾气个性都差到了极点,比起那些环肥燕瘦,这个女子似乎什么都不是。 脾气十分暴躁也仅仅是针对姜阳生这样一个嘴上欠奉的货色。 ‘一分开就是两年多了,似乎当年我说的话都一语成箴了。’ 站在站在天囚门矗立在巍峨山腰的大门,姜阳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回想起当年他可是毫不留情的冷朝热讽秦湘君,说她除了胸前的四两肉似乎什么都不行,原本一路上跟各个郡县的泼妇骂街练就出来的刀子嘴此时用在秦湘君的身上让姜阳生感受到了一种割肉的快感,偏偏这个娘们除了跟自己拔剑怒目之外再也找不出什么法子来压制自己,这让姜阳生心中十分痛快。 当年嘲讽她这种相貌当不成女侠,甚至嘲讽她根本进不去天囚门的大门,当不了天囚门的弟子,甚至还嘲讽她资质太差,估计没有门派能让她入门。 而两年过去之后,似乎这些都成了真实的事情。 你秦湘君不仅成了一个行走在江湖的女侠,而且进了天囚门,成了里面的一位女弟子。 当姜阳生走到天囚门的弟子请他帮忙叫出秦湘君的时候,后者一脸鄙夷,大概是在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家伙也是在觊觎门内的那些个仙气十足的女侠吧。 在姜阳生递上几两碎银子之后,这名天囚门的弟子终于是不耐烦的进门通报去了。 不时,一身飘然长裙的秦湘君从天囚门里面走了出来。 远远地姜阳生瞄了一眼,心中却是一阵惊艳,想当年姜阳生还曾经嘲笑过秦湘君说她是土鸡,一辈子也休想当上凤凰,嘴上赫功夫本来就不怎么样的秦湘君眼圈通红,也只不过是反驳说姜阳生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当然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对于这个脸皮厚到一种极致的姜阳生来说毫无杀伤力,甚至让他脸红都做不到。 所以当身边拥簇着一群喜欢出头的护花使者的秦湘君打老远瞧见那副实在是如思夜想都想给他揍成猪头的脸的时候,她果断的转身挥袖而去。 “我说兄弟,天底下哪有你这样追女人的?” 从秦湘君身边众多的追求者中走出一位,站在姜阳生身前一副过来人姿态对他说道。 “那这位仁兄,追女人到底要怎么追呢?” 姜阳生一脸的笑意盈盈,想来这个主也是个玩世不恭的家伙。 “你这第一次见面就给湘君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样怎么成,追女人的时候你也不能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出来吧,要是你有我这般出色的容貌也就算了,哎,这位兄弟,你别笑成吗,至少我这样容貌被成为女侠杀手,很多女侠见到我都心甘情愿的追随我。” 姜阳生听到他如此自恋,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是那个戏台子跑出来的,自顾的说笑,而且自恋无比。 “那,想来这位兄弟早已经把秦湘君追到手了吧。” 姜阳生哈哈一笑,问道。 说罢,只见这位自诩是玉树临风的家伙瞬间耷拉下脸,心道;没有你这么拆台的。 “当然是没有啦,湘君可是我们天囚门数一数二的女侠,哪是那么好追的,我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感化她。” 这货自言自语说道,随后小声嘀咕起来:“这些年也从来没有见过湘君找过道侣,而且据传闻湘君心中一直爱慕着别人。” “哦?” 这次倒是轮到姜阳生心中惊异,难不成这个曾经乔庄成男人的女人喜欢男人? “这我倒不曾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姜阳生的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毕竟秦湘君是自己欺负了半年有余的女人,两人之间说是完全没有点情愫那是不可能的。 “兄弟,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吃不到嘴里的瓜才是最甜的,管他是强扭还是自愿的呢。” 这货永远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若是在说在大街上定然会招来无数的指责,可是听在姜阳生的耳朵里就有着人生哲理的感觉,说是耳目一新都不为过,两个人算是臭味相投。 “精辟,实在是精辟啊。敢问兄弟名讳。” 正所谓是英雄所见略同,大概采花贼相聚在一起的时候也会聊出点什么心得吧,所以姜阳生觉得这个自恋到无以复加的人算是个人才。 “不才赵斧樵。” “姜海。” 赵斧樵,在天囚门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凭借着一身追女人满腹韬略,以及自出道以来的零成功率让他成为了天囚门弟子中的名人。 而且虽有人都知道这个语出惊人的赵斧樵说的话已经达到了欺师灭祖的地步,要是天囚门祖师爷能够听到还不从坟堆里面爬出来找他理论一番。 入门前,天囚门的长老们都会象征性的问一句武艺学成之后要做什么。 这些弟子大都说的无非是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志气再高一点的通常都会说做天下第一啊。 而赵斧樵却是义正言辞的说要做一名天底下最大的采花贼。 要做采花贼。 所以赵斧樵成了天囚门弟子中的一坨屎,谁都不愿意接近他,甚至一些个女弟子见到赵斧樵都要绕很远的路躲着他。 “姜兄弟,你说做一个采花贼难道有错吗?” 赵斧樵一脸无辜的望着姜阳生。 后者义正言辞的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 “咱做采花贼也是有原则的好不好,第一,良家不采,第二,寡妇的不采,第三,学武艺的女人不采········” 赵斧樵碎碎念的嘀咕了很多东西,大致都是他作为采花贼的行为准则和崇高觉悟。 “再不成,咱不做亏心事,只看看她们洗澡总成了吧。” “那还要学武艺作甚?” “保命啊,姜兄弟,你可不知道,干这一行的千万别被抓住,要是被官府抓住了可就惨咯。到时候你能想到的各种刑罚那些官差都会变着法用在身上,尤其是下面这玩意儿,保不齐出来就废了不能用了。” 说着赵斧樵打了个机灵,抖了抖下身,似乎真怕自己的那.话.儿没了。 “女人心啊。” 姜阳生望着远处去而复返的秦湘君,嘴角扯出一丝弧度。 而一旁还在自己数落门派里面瞧不起他志向的人,“是啊,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针,要我说啊,这女人心,比起晚上的满天星斗还要复杂。 “进来吧。” 秦湘君见到姜阳生,前者绷着脸,面无表情,谈不上熟络,后者则是一脸的灿烂笑容,人畜无害。 “找我来做什么?” 秦湘君冷声道。 “没什么,就是顺道过来看看你,毕竟咱们两个也在一起生活过半年的人。” “什么!姜兄弟,你跟湘君一起生活了半年,莫非你们成亲了不成?我的天,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瞒着我,真不够兄弟。” 赵斧樵的嗓门大极了,声音从他的嘴里面传出去估计整个天囚门现在都已经知道了。 秦湘君成亲了! 这么震撼的一个消息顿时如同春雷一般随着赵斧樵的喧哗声传遍开来,不大天囚门在不长时间之后都知晓了这件事情。 秦湘君一脸的怒容,此时她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这个该死的赵斧樵! “姜兄弟万万没有想到你才隐藏最深的那个啊,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秦湘君给收服了,要不那天传授给兄弟我一些经验,让我也好去试试?”姜阳生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众矢之的了,眼下他的情形就是最好的写照。 赵斧樵的嗓门这才喊出去,便是有着数道不善的眼光望向姜阳生,而这些人毫无例外都追求秦湘君的护花使者。 “在下天囚门余修,也湘君的追求者,今日斗胆跟姜兄弟过两招。。” 这时,一旁的人群自动飞开,走出一位身着黑衣衫的男子,男子相貌平平,却有种不凡的富贵气度,想来身后的家世也不容小觑。 姜阳生摇了摇头,对于这种为了争夺女人而进行的打斗在他看来跟哗众取宠没有什么区别。 “我看姜兄弟腰佩剑,想来剑法十分不俗气了,那么今日余某人以左手持剑,让你一番怎么样?” 余修皱了皱眉头,原本以为这个身着红裘而且自身气度不凡的人会因为自己的激将法而是跟自己较量一番,可是谁知道这个人竟然都不曾答应自己。 这让余修很是恼火,他再次上前几步,一只手猛然探出,就想要抓住姜阳生的手臂。 他的嘴角车扯出过一丝冷笑,猛然探出的一只手则是说如同鹰爪一般想要钳制住姜阳生手臂,使其难以动弹。 既然你擅长使剑,那么我就让你拔不出来。 当余修探出一只手的时刻,姜阳生嘴角猛然一震抽动,冷笑不止。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依旧当年人

················ 余修自认为自己在天囚门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比起那些真正的嫡传弟子尚且有些压力,可至少比起那些外围弟子地位要高上不少,所以一直以来他在天囚门中扮演的是欺软怕硬的角色,在那些武艺不精尚且没有什么背景的弟子面前余修就是大爷,在那些宗门中的高干子弟面前奴颜屈膝装起了儿子。 所以当姜阳生横插一刀阻隔在他和秦湘君仙子的面前的时候,余修就分外生气,至少在宗门里面不少的弟子都知道余修一直在追求秦湘君,可惜的是秦湘君一直油盐不进,原本这种做法放在寻常女子身上在别人看来少不了待价而沽的味道在其中,可是恰恰在秦湘君的身上却很少有人会这么想。 因为有个余修一直缠在身边,所以一些个心中爱慕秦湘君的男弟子们都只可远观而不可近处亵玩。 在余修看来,秦湘君就是他心中的禁脔,谁都触碰不得。 为此,他贸然出手想要教训一番这个阻隔在自己和秦湘君之间的碍眼的家伙,更深层次的意思是杀鸡儆猴。 当余修猛然探身向前,冲着自己腰间长剑而去的时候,姜阳生就十分恼火,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跟自己动手,而且打着要与自己比试的招牌,无非是想在秦湘君面前耍耍威风罢了,在姜阳生看来这群人无非都是一群跳梁小丑而已。 漂亮的女人多的是,满脑子精虫的护花使者也大有人在,只不过要量力而行。 余修仗着自己在学校学习到的三脚猫的功夫想要教训一番这个红裘男子,在出手前,他特意往身后那名飘然出尘的秦湘君处望去,只见后者一脸默然外加冷淡,似乎这个红裘男子的生死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而两个人也似乎究其一生也没有什么牵绊。 余修只不过想教训一下这个相貌英俊到让他十分极度的红裘男子,至于处于什么目的,想来也不过是姜阳生能够让女仙子秦湘君高看一眼,而自己却从来没有被她瞧过一次。 在余修眼中这个红裘男子的武艺也高不到哪里去,至少在不会比自己高,好歹自己也是一名七品江湖人。 他一只手攥住这红裘男子的手臂,而后想借着一股猛劲将它反拧过去,顿时自打余修的手臂之上涌现出一股十分不俗的力道,这力道顺着余修的手掌不断上传,而后传递到了姜阳生的小臂之上。 原本以为能够一鼓作气试击败这红裘男子的余修脸上涌现出一股狰狞,似乎他在想如何在擒住红裘男子之后让他备受苦头,可就在那股力道沿着手臂不断的攀援而上的时候余修迸射出的那股力道好似遇到了一堵硬墙一般,在红裘男子的手臂处硬生生的被逼迫回来。 而余修的手掌也好似触电一般急速的回掠。 摸着自己尚且还有些麻木的手掌,余修的眼神充满了阴沉,他不急不缓的说道:“还真有些门道,不过在天囚门即便是宗师也不敢随意出手伤及门中弟子。” 姜阳生嗤笑一声,这个余修还真是狗性子,知道那那些繁文缛节来压制自己,只不过他不清楚的是姜阳生从小就对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条例视若无物,认为那些规矩本身就是束缚人的东西,至于遵守与否,全在各人的本事,从小姜阳生就十分清楚,就连大周朝的法律制度都是给穷苦人准备的,而真正的王侯将相只要不做出大逆不道有违天理的事情那个法律能够束缚他们? “你这条狗也算是天囚门的弟子?” 姜阳生哈哈一笑,随即面色一冷,转而呵斥道。 “你···你········” 余修面色十分难看,而后嘴唇一抿,就要拔出自己腰间的长剑与这个出言不逊的红裘男子一较高下。 殊不知当他即将拔出腰间长剑的时候,一道红芒一闪而过,最后红裘男子停驻在自己的身前,而他的一脚则是毫不留情的踹在余修的小腹处。 饶是余修从小就锻炼武艺,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抗打击能力,可是柔软尚且没有什么保护的腹部瞬间被击成了一个碗状,而后似他的身形向后猛地划出几丈远,而后蜷缩成一个虾米,嘴中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大胆狂徒,竟敢在天囚门撒野!” 说罢,自打人群之中窜出几位身形十分壮硕的天囚门的弟子,毫无疑问,这群浑身肌肉十分健硕的天囚门弟子是修炼外门功夫的。 外门功夫,在江湖之上属于那种少之又少的存在,因为相比与靠着悟性而不断进步的内家修炼,外家功夫更注重自己的身体强度,所以一直以来近乎惨无人道的自我摧残才是外门功夫最放人望而却步的地方。 显然,这几位天囚门的外门子弟也想过来凑凑热闹,似乎是怕事不嫌多,在一旁竟然还有人在趁机下堵住,这让姜阳生有些好哭笑不得。 “小子,余修在天囚门也不过修为垫底的东西,别以为战败了余修就能在天囚门横着走。” 这时候一位身材十分健硕的壮汉走了出来,他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很长时间都不曾动手此时想要趁机借着红裘男子舒展一下筋骨。 姜阳生嘴角微微一笑,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在嘲笑。 一方面他嘲笑似乎整个天囚门都把自己当作是一个软柿子任人捏玩,另一方面则是嘲笑天囚门的弟子难道都是狗眼看人低。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在姜阳生的面前摆出自己的优越感,因为他们所谓的优越感都会在姜阳生面前支离破碎。 “住手!” 先前一直做壁上观的秦湘君此时大声喝止了所有人。 而后她朝着刚才走过来的那几位形貌粗犷健硕的汉子,平静说道:“各位师兄,这人是我请的客人,还是烦劳各位就此收手吧。” 面对这样一个貌美的师妹跟自己说话,饶是这些见惯了大场面的外家汉子也都脸上一片通红,当下冷哼一声就此离去。 当余修这个出头鸟没捞到一个好下场的时候,周围原本存着看热闹心思的天囚门弟子皆是一哄而散,就连一旁一直喋喋不休的赵斧樵都是瞧见情况不妙赶紧撒丫子跑路,究其根本,这场风波的始作俑者还是自己。 人群散尽之后,秦湘君这才冷漠的瞥了一眼姜阳生,不咸不淡的说道:“有你的地方就没有什么好事情。” 随即不等姜阳生说话,秦湘君就转身向着天囚门里面走去。 姜阳生无奈的跟在秦湘君的身后,百无聊赖之际只能对着周围的花花草草风景走马观花瞧上一瞧,当然从姜阳生就对那些个酸腐文人赞赏不已的各类风景都似不感兴趣,甚至他都觉得那些文人嘴里面蹦出来的诗句都是欠奉的糟粕,除了无病呻吟之外似乎一无是处,抓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有多么好。 每次听到那些诗人为了几句诗词而高呼‘有此佳句,当浮一大白!’之类的话,都会认为这些实在是异常作作。 走了一两里路,周围景色千篇一律,甚至移步换景都没有什么作用,于是加紧步伐,追上了不远处的秦湘君。 秦湘君此时走起路来和几年前姜阳生所认识的那个秦湘君有着天壤之别,两年前的那个老爷们一样的秦湘君现在蓦然变得端庄起来委实让人受不住。 大概就像有些人蓦然知道当年那个游历一万六千里的小乞丐就当今天下坐拥五十万水陆师的北莱王姜贷的二儿子一样吧。、 “秦姑娘?” 秦湘君一直冷漠的走在前面,不曾丝毫回头。 “秦女侠?” 秦湘君依旧是十分冷淡,就当姜阳生是个空气。 “秦兄弟!” 姜阳生喊出这句话之后就知道大事不妙,本能的想要转身逃走,因为他知道秦湘君听到这句话之后一定会发疯的。 果不其然,撒丫子狂奔的姜阳生就听见身后传出‘锵’的一声回响,秦湘君终于忍不住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她眼下想要杀了这个万恶的姜阳生。 “你过来!” 姜阳生能够感受到秦湘君说出这句话时语气中那渗人的寒意。 “打死也不去。” 姜阳生耍起了赖皮,蓦然想起了当年和秦湘君一起游历江湖的那段时间了,那时候的姜阳生调戏玩可总是逃不了被秦湘君追杀,被捉住之后免不了一顿收拾,可是姜阳生依旧乐此不疲。 一个浩荡如海的江湖中,谁都不会在意这两个仅仅当作是匆匆过客的路人,谁都不会过分的注意那女版男装的秦湘君,在那时候,生活也无忧无虑的,那时候的秦湘君心中也今仅存这一个成为女侠的梦想,而那个整日混吃等死而碌碌无为的北莱二世子也是最天真烂漫的时刻。 什么纵马江湖啊,老马早就送进了当铺,什么仗剑走天涯啊,剑早已经没了,什么鲜衣怒马啊,身边只不过有一个满嘴黄牙的老仆,可这就江湖,一个姜阳生看来十分神秘却又十分透彻的江湖。 不过,幸好,人依旧是当年的人。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秦兄弟,喝酒去?

··············· 当年在江湖有一个一猛子扎进去的愣头青一头扎进了江湖水中分不清东南西北,有一个十分崇拜一品高手的武侠的乔装打扮的女人,一个半个月憋不出个响屁只会嘿嘿傻笑的老仆。 原本以为江湖不过如此的愣头青在差点被淹死之后这才收敛起来那份嘲笑和轻蔑,第一次觉得一个浩大的江湖能够让人如此执迷,原本他认为江湖人中不过都是些和文人书生一样喜欢沽名钓誉的莽夫而已,当进入江湖之后这才发现,原来江湖中还有人不在乎那些名誉仕途,他们争得不过都一口气。 那个女人的性子十分执拗,似乎认准的一件事情不达成就誓不罢休的样子,虽然也是腰间佩剑,可是稍微见到一点血腥都受不了,她的那个江湖梦稳固到牢不可破,即便面对那个愣头青的冷嘲热讽也丝毫不动摇,每天都把把柄看样子也值不了几个钱的长剑挂在腰间,可是打他们认识以来似乎这把剑从来没有出过鞘,这都人觉得剑是不是遇人不淑。 老孔没有什么说的,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可是偏偏瞧不出丝毫的可怜相,饭前饭后的必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抠脚丫子,似乎只有扣完脚丫子才能让自己吃的香一些。 这个江湖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一群怕死的和不怕死的凑在一起。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事情从来没有遇见过,可是渐渐地对于这个江湖愈发充满了敬畏感。 “老孔呢?” 走在前面的秦湘君冷不丁问了一句。 “死了。” “死了,死了········” 出乎姜阳生的预料,秦湘君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反倒是十分平静。 良久之后,秦湘君蓦然回首,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的瞪着姜阳生,她生平第一次以这般口吻说话:“姜阳生,你就是个没有良心的东西,你总是觉得你做的事情就是理所当然,别人都得顺着你的意思走,可你知道嘛,你就是个笑话!” 姜阳生无言以对,或许秦湘君说的都是对的,或许有些片面,可是他姜阳生确实是不尽如人意,甚至可以说活的很没劲。 是啊,天底下谁不都把他姜阳生当作一个笑话看呢,京城的那位,西北边关的那位,还有苍梧郡的那位,哪一个不都想着看他姜阳生和姜环如何演绎一场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那几位可都想着亲眼看一看瞧一瞧两位在北莱风光无限的世子殿下把姜贷辛辛苦苦积攒了大半辈子的老底给挥霍一空,谁都在期待这一天,别人都瞧见北莱的两个世子殿下飞扬跋扈不学无术,可是这其中的难言的苦衷谁会知道? “有些并不是生死的问题,就像这个江湖人们都挂在嘴边上的那些个道义和侠情,老孔多多少少也算是一个江湖人,就像你秦湘君一样,有些事情可以不去做,可是又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就像你秦湘君无时无刻不想让自己成为一名女侠一样,老孔也有这样的信仰,并且不断朝着自己的目标奔去,私下里老孔曾经跟我说过,若果在临死之前都抱有遗憾的话,还不如死不瞑目,老孔选择死,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一生留下遗憾。” 秦湘君的转过身,脸上布满了泪水。 “他那么好的手艺做叫花鸡,去个酒楼当掌勺的的也比在你身边当老仆强多了,至少不用每天受气。” 姜阳生无言以对,只能仰头望天,在那天上有道天门,天门里面住满了神仙。 当年有一位老仆,单手持剑,血洒天门之外。 天门之外有金甲。 或许一个仗剑江湖的老孔远远不如一个在酒楼当掌勺师傅来的舒心,可是老孔偏偏拾起了长剑,做了个剑仙。 而秦湘君也不会知道,那个嘲笑她被他持剑追了好几个山头,身形狼狈的人是北莱的二世子,那个喜欢在饭前抠脚的老汉是个压的整个江湖十多年抬不起头的‘纳气合神’的剑仙。 江湖本来就是这样,往往越是其貌不扬的人身份可能越是惊人,而那些整天招摇过市恨不得整个天下人都知道他了不起的人才是最可笑的人。 姜阳生心中也是莫名凄然,很自然的伸手摩挲几下手中的青雀长剑。 “姜阳生,我秦湘君出来这么多年行走江湖,虽然我自知我所见到的江湖远远称不上江湖,可这一趟走下来,别的不说,人情世故倒是看透彻了许多,谁真心对我秦湘君好,而谁有在逢场作戏我也能瞧出来,而这两年多来,真心对我好的人屈指可数,偏偏老孔就算一个,你能了解老孔把拿手的叫花鸡的做法说给我听的那种感受嘛?本来话就不多的老孔教给我之后嘿嘿一笑说道以后好找婆家,虽然当时我有些赧颜,甚至有些羞恼成怒,可是这几年来每当我回想的时候,还是这句话最暖心窝。” 姜阳生楞了一下。 “江湖很大,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冷暖,这些话都不假,而这些也是眼下的江湖让我产生敬畏的地方。” “敬畏?” 秦湘君冷哂,“以前的那个豪言壮语要挑翻江湖的姜阳生哪去了?不是说要把这个鱼龙混杂的江湖都踩在自己的脚底下狠狠揉捏一番吗?不是要誓要让这个江湖重新赋予它该有的秩序吗?那个曾经赫嘴中不停的说出豪言壮语的姜阳生哪去了?莫非随着老孔一起死去了不成?” 姜阳生一笑置之。 “我秦湘君再没有出息我也立志做一个江湖上尽人皆知的女侠,而你姜阳生呢?难道要做天底下最嚣张的世家子纨绔?” “以前倒是有过这样的念想。” “呵。真是做梦啊,天下第一无论是武功还嚣张跋扈你以为真是这么简单?别人我不清楚,你姜阳生老爹的家业够你挥霍的吗?纨绔世家子,那可都是挥金如土的人,你姜阳生出自一个三流小家族的人真以为能做到?” 秦湘君还不留情的出言讥讽道,俨然她的话语之中多出了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在里面。 其实姜阳生的心中十分想回到,我早已经做到了,可是转念一想,还是作罢,毕竟跟秦湘君相识的时候自己是个值得同情的小乞丐而已,保持这种认知其实很好。 再次沉默了良久,两个人都相顾无言。 “天囚门里面生活的怎么样?是否顺心?” “没有想象中的好。” 这或许是对现实和理想最直接的描述吧。 差距很大。 “就像你说的那样要保持敬畏心,这个江湖很大也很深,稍微不留神就被淹没了,而我们芸芸众生则更像是一个个摆渡人在争渡而已,或许等到离开岸边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身边陆陆续续有人放弃了想要返航,有人早已经功成名就站在对岸指点江山,而有人失足落水,有人则是在水中求救呼号,更多的则是一具具已经没有人气的尸体,面对这些你根本无能为力,甚至连伸手拉他一把都做不到,很无奈,很不安。” “这才是眼下的江湖,隐藏着各种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人与人之间信任都不坚固,谁都想不到下一个推你下水的人是谁,谁也不知道谁才真情而哪些人是虚情假意,或许最要好的朋友会欺诈你,或许坚不可摧的盟友会出卖你。最后等到你侥幸登顶的时候才会蓦然发现,这个江湖只不过是一个戏台子,我们都是上面的戏子,有人带着面具,有人披着伪装,有人高呼高风亮节却做一些苟且之事,有人却默默无闻做一个看客。蓦然发现,真正信得过的无非就是自己。” 秦湘君点头,她生平第一次郑重其事的看向这个略带着吊儿郎当性子的年轻人,很英俊,却显不出一丝丝正派的样子,她第一次生出一种感觉——这个红裘儿似乎被自己小看了,对于这种突如其来打心底里面生出的想法秦湘君都有些难以置信,最后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 “剑不错。” 在自己脑子里面酝酿了很久之后秦湘君到嘴说出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是啊,老孔送的。” “想来老孔也真心不缺钱。” “那是,老孔可是俺们那十里八乡除了俺爹最有钱的人。” 秦湘君突然笑出声来,一恍惚似乎回到了当年和姜阳生一起行走江湖的事情了,真是随心所欲。 “吹吧你就。” 姜阳生笑了笑。 “秦兄弟,一起喝酒去?” “讨打!” 秦湘君嗔怒道,作势欲打姜阳生,后者也没有躲闪,说实话跟秦湘君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一直高呼要杀了自己,可是却连动手都没有过,不过雷声大,雨点小而已。 “谁请客?” 秦湘君眼睛瞟了一眼姜阳生,顿时女人味十足,让某人忍不住惊呼出来。 “当然是我。”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或许

··············· 秦湘君当然没有跟随姜阳生喝酒去,在她的认知中,从来没有在姜阳生这家伙身上占到什么便宜,最大的便宜也无非就吃了几顿他做的饭菜而已,所以当姜阳生提出要求说要去喝酒的时候,秦湘君本能的把这句话当作一句玩笑话。 “好吧,既然秦兄弟不赏脸。那么我也没有办法,既然你在天囚门过得还不错,也没有人欺负你,那么我也就放心了。” 秦湘君脸色当听到姜阳生说出这番话之后颇为古怪,像是听闻到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情一样,也顾不得姜阳生话中那句嘲讽意味十足的‘秦兄弟’,转而问道: “你姜阳生什么转变性子了?” 她忍不住嗤笑出来。 姜阳生对此也颇为无奈,因为自己在秦湘君的心底种下的印象使得即便自己真情流露在她的眼中看来也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猛然之间从一个地痞流氓一样混日子的人变成一位彬彬有礼的人反差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似乎是见到是姜阳生那有些伤感的表情,秦湘君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妥,“要去哪里?” “北上去趟皇城。” 皇城啊,整个大周朝最繁华的地方,秦淮河如果说是最奢靡的地方,那么毫无疑问京城则是最繁华的地方。 “什么时间去?” “也就最近吧,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后天就出发。” 秦湘君想了想,咬了咬嘴唇,最终说道:“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你也要去京城?” “只不过按照宗派中的意思去参加京城的武会而已。” 武会,当然秦湘君所说的这个武会不同于武林中正统的武林盟主大会,她所说的这个武会只属于年轻一代交流切磋的盛会,虽然说在大会上也同样会出现博弈,可至少这种武会在正规和含金量上比起武林盟主会差太多了。 当然在这只属于年轻一代的武林大会之上也会出现三六九等,并且也会分出名次。 大致如‘中原年轻第一刀客’公冶扬这等人就是在这武林大会之上一举扬名,而后随着武林大会逐渐在整个大周朝的江湖上有了一席之地。 这个武林大会说白了就是年轻人扬名立万的好地方。 故而每年的武林大会都会在京城举行,吸引了数以万计的年轻一代的俊彦前来参加,最后结果的‘状元、榜眼、探花’都会被当今天子封上美名,亦或者状元等表现十分扎眼的是年轻人或许会被天子赐下麒麟服,成为锦衣卫的一员。 加之皇室的操纵,使得武林大会这些年来愈发的壮阔,甚至一些个周围王朝也会派遣一些实力颇为不俗的年轻人前来参与,以博得美誉。 大约是在二十年前,大周朝的皇室和北莱姜贷在对待江湖的看法之上出现了眼中分歧,以至于眼下的北莱在这二十年间出现了青黄不接的局面。 不同于北莱对于江湖的大加摧残和抑制,大周朝皇室对于江湖的看法十分暧昧,姜阳生大致可以理解为在不破坏江湖体制的情况下加以利用,所以一些个重大的武林大会以及武林盟主的选出多多少少都能够看到大周朝皇室的影子,而这些年来大周天子赐予下去的各种补子的锦衣服就有数十套之多,这在以往的大周朝历史上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既然放纵你们江湖人士,那么你们就应该物尽其用,江湖的规矩你不能破坏,大周朝的律令同样约束着你。 ‘与其这样不断压榨江湖气运,那么还不如在跟眼下的北莱一样。’ 这是鱼临道在谈及大周朝对江湖人的作为时候十分气愤的说道。 大周朝自二十年前的那场春秋不义战之后国之气数已经溃散,所以当今天子在练气士的进言中采取了采集江湖气数纳于大周龙脉之中,以达到拖延时间的作用。 这就算是整个朝从江湖之中不断的汲取江湖气数,而恰恰大周朝眼下已经算不得‘金瓯无缺’,如同一个露底的容器,已经容纳不住气数了,所以导致眼下的江湖一日不日一日,而身为江湖儿郎则是一代不如一代。 ‘这是一种十分极端的方法,也是大周皇室不得已而走的下下策。’ 鱼临道如是说道。 这种方法无异于祸害苍生,最明显的结果就是百年之后再无神仙,再无飞升,再无天门大开。 吸纳了大量的江湖气数,也会使得这个江湖愈发的萎靡不振,后果甚至不亚于再经历一次哀鸿遍野的春秋不义战。 这是大周皇室的死心。 同样也其心可诛。 “天囚门虽然在了历届武林大会之上表现都不尽如人意,可至少你们天囚门的弟子也算不得垫底了。” 姜阳生说道,因为当年的春秋不义战,使得天囚门以及众多江南门派元气大伤,所以这二十年来走出来的弟子也并不出色,故而参加武林大会这等盛会的时候也拿不到什么好名次。 “所以宗派里面才会让我们多出去走一走,因为出去闯荡一番或许比起呆在门派里面进步的更快。” 秦湘君对于姜阳生说的话不置可否,因为虽然天囚门在名义上是上等大门派,可是从天囚门走出来的是弟子却不是什么出色的弟子。 “不跟我们一起走?” “不了,或许跟你走在一起,会出现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秦湘君一双媚眼瞟了姜阳生几下,虽然她并不出多么聪明,可是却听得出来姜阳生所谓的不愉快到底是什么意思,大致就是跟自己身边整天环绕的那些追求者的摩擦吧。 “别这样认为,就如同当年一起行走江湖时候那样多好啊,虽然有些累,被你捉弄嘲笑的时候有些伤心懊恼,可至少那段时间是我秦湘君这辈子最快乐自由的时光,你还是那个小乞丐,而我依旧是那个男扮女装的小兄弟,这样的多好啊。” 似乎是看到了姜阳生眼神之中那一道晦涩的眼神,秦湘君蓦然低下头,轻声呢喃道:“我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可至少能够让我还有一些念想,或许是想念老孔那个傻乎乎的老头儿,或许是想你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 姜阳生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没有走。 或许有一天,当我们都当下了身上的那沉甸甸的包袱的时候,当我们都年迈不堪的时候,当我们的生命都走向了尽头的时候,在让我们沿着当年年少时候走过的那个江湖再次走上一遭。 那时候我是老乞丐,你依旧是年轻的女侠。 只不过少了一个骨瘦如柴背负剑匣的老仆人。 少了几分话语,多了几多沉默,少了几分朝气,多了些许迟暮。 那时候的江湖和当下的江湖如出一辙,依旧有人鲜衣怒马,依旧有人仗剑天涯。 秦湘君的脸庞似乎永远就看不出心中的喜怒哀乐,至少在姜阳生的认知中,这个娘们一直是一张晦气脸。 虽然在她的心中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执意留下姜阳生这个嘴上欠奉的家伙,或许是因为老孔的缘故爱屋及乌,亦或许是想重新找回自己的行走江湖时的那份执着和信念。 其实在心底里,秦湘君就知道姜阳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令人嫌恶,接触的时间久了,她也就清楚,姜阳生的那种种行径也无非是作为自己的伪装,隐藏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带着姜阳生来到客房,告知两天之后天囚门的一干众人前往京城,或许累了亦或者是为了避嫌,秦湘君匆匆告辞。 独自坐在窄小干净的客房里面,姜阳生百无聊赖,回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当年跟谈论姑娘屁股胸脯的时候他的那双贼亮的眼睛,想起了和陆潘在他家的人腰粗的桃树下打架,想起了秦湘君男扮女装时候的沉甸甸的胸脯,想到这里,姜阳生笑了笑,以他对女人的了解能不一眼看出她男扮女装? 妙就妙在他假装看不出来,而后才能趁机一本正经的调戏一番秦湘君,顺带着占个便宜。 当然现在看来这些都是些无感痛痒的小事情,想来作为当事人也都丝不会放在心上。 就在时姜阳生怔怔出神之际,房门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敲响了。 “还真是没脑子啊。” 姜阳生喃喃低语,眼神却是愈发的冰冷起来,因为他知道是谁来了。 不出意料的话,来人定然是那余修,而且从秦湘君那处听闻这个余修有一个在天囚门做关门弟子的弟弟,所以他才会在天囚门里面横行霸道。 “关门弟子?” 姜阳生阴沉一笑,因为他本能的感觉到了门外不止一股气息在波动,从气息来看,余修的那个作为关门弟子的弟弟显然不再其中,而这几道气息也不是很强,想来也不过余修从天囚门中随便着找来几位过来滥竽充数镇场子罢了。 不过此时的姜阳生倒是十分希望和余修的那位弟弟交手,他想来借此来看看自己和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弟子到底有多大的差距,当然余修这等货色自然不在这个行列之中。 ···············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真正的江湖

··············· 天囚门的余修只不过仗着自己有一个身为宗派客卿的关门弟子的弟弟就能够在天囚门内横着走,见到寻常弟子就能摆出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颐指气使的态度。 而余修追求天囚门中的女侠秦湘君也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只不过今日在秦湘君面前被一个白净的俊俏红裘儿给弄得颜面扫地,自认为在秦湘君面前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完美形象荡然无存,心中十分气恼,当下不由分说找到几位外围弟子想要找到那红裘儿找回场子。 辗转打听到了红裘年轻人住下的场所,就在天囚门安置客人的一处安静偏僻的客房,当下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来到这处院落之外,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在其中。 对于余修这种从小就生活在天囚门并且对于外面的江湖没有丝毫了解的人,他心中的江湖无非和市井无赖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所以当他在姜阳生的手中吃瘪的时候第一反应并不是这红裘人有多么厉害,而是归咎于自己大意疏忽而导致轻敌失误。 说来也是可笑,身为一个江湖大宗派的弟子本身对于江湖品秩一说丝毫不在意,在余修以为江湖一品高手无非就比起自己多一点本事,他对于江湖上传闻的那些所谓的什么千里飞剑取人头,什么仙人指路一指断江,什么仙路大开天门现都认为是无稽之谈,或许是因为近二十年来天囚门的日益没落使得门内弟子对江湖仅存的敬畏心也日益消减,又或是从来没有见识过江湖高手那股子仙佛气,或许这些事情对于余修这样一个没有丝毫大志向的人来说成仙也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不去想了。 这也当下江湖的悲哀,年轻人学武艺也无非就是想在自己心仪的女子面前摆摆威风罢了,谈不上那些名垂千古流芳百世的高远志向,眼下的江湖人对于江湖少了几分敬畏和诚心,多了不少的名利心。 二十年前被先帝赐予下斗牛服的几位江湖人士最后都晚节不保,不为别的,因为江湖人就就要活出江湖人的是样子和作风,而不是因为一件代表着功名利禄的斗牛服而丧失了自己走上道途的初衷,被功名利禄禁锢本心的人算不得是真正的江湖人,只能算是一个在大周朝堂之下仰人鼻息的傀儡罢了。 自古以来朝堂和江湖就是泾渭分明的两汪湖水,可就是在二十年前的那场春秋不义战之后,这两谭水才开始出现交融的先兆,二十年来是大周朝堂不断韬光养晦,借助江湖气数蕴养自身,所以才使得江湖气数与朝堂气数混淆起来,造成了眼下的不堪局面。 所以在余修之流的心中才会认为江湖无非就是仗势欺人的地方,而人多势众这个道理在江湖之上并不见得多么管用。 “小子,瞧着你长得一副柔弱不堪的样子,没有想到还真有两下子,不过今日你余修爷爷带来这几号人,保管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招架不住。” 姜阳生冷漠的瞧了几眼周围这七八号人,大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样子,想来也走外家的路子,只不过想来天赋根骨都不是上佳而且没有名师指点,算的上是一群野路子只不过挂着天囚门弟子的名号罢了。 “你们这群人还真是有些·······” 姜阳生皱着眉头想了好长时间,最终想不出一个十分熨帖的词汇,不过随之他的眼神陡然转冷,直挺挺的盯着余修,阴森说道:“若是真的在我爷爷面前你就不敢这样大放厥词了。” 至少在这个大周朝至今为止没有人敢在姜阳生的面前装爷爷,即便是姜阳生默认,那北莱姜贷呢?那京城的那一位呢? “呵。真以为你是王侯将相的子嗣不成?” 余修嗤笑道,他咬定了姜阳生并不是什么王侯将相的子嗣,原因很简单,王侯将相的子孙出行怎么会如此寒酸,甚至连一个像样的仆人都没有。 只不过他定然不会想到的是在两年之前,当姜阳生还没有脱离北莱二世子身份的时候,那次一万六千里的游历同样也没有一个像样的仆从,同样寒酸的要死,只不过那时候姜阳生并不知道那个成天只会嘿嘿傻笑的老孔是个神游万里的剑仙,同样那座江湖也不知情。 “知不知道我弟弟余邝是天囚门的关弟子?” 余修的话语之中颇有几分得意之色,毕竟他能够在天囚门中这样肆无忌惮,就是因为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位身为关门弟子的余邝。 余邝作为余修的弟弟,两人年纪相差仅仅一岁,可是兄弟两人却是云泥之别,无论是在待人接物为人处事还是在修道一途之上兄弟两人表现出极大地反差和性格,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哥哥余修除了从小就本身具有的那点小聪明之外似乎别无太长,至少在他及冠之前表现出的平凡和自甘堕落让人觉得这人一生就该如此平凡才对。 而不同于哥哥余修,弟弟余邝自小便是表现出非凡的才能和悟性,甚至在三岁的时候就被偶然遇见的天囚门的客卿收为关门弟子,十岁之后便是离开了家进入天囚门学艺。 兄弟两人原本应该接受相同的待遇,可是偏偏在外人眼中,是皓月与荧虫。 余修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弟弟的阴影中,从来没有引起过外人的注意,甚至连进入天囚门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也不过是凭借着弟弟的福荫才进入的,要说余修心中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弟的感受。 常言道‘血浓于水’,可是在余修的心中,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的感受是十分寡淡的,寡淡到那份感情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不为别的,为的是这二十年来余修所原本应该享受的东西都被自己这个天才弟弟夺去了,而自己这个原本应该受人瞩目的哥哥却一次次在角落里面黯然失色。 自己的整个生活中都充满了余邝的影子,这让余修很难接受。 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弟弟亏欠自己的,所以当他享受弟弟的所带给自己的安分骄傲和荣誉都理所当然,甚至理直气壮。 只要我余修一日不死,你余邝就亏欠我一辈子! “不知道!” 姜阳生随意说道,余邝是谁,至少在名气来说还没有传出天囚门,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反正姜阳生从来没有听闻过,难不成比起‘中原年轻第一刀客’公冶扬还要出名? 余修的眼神之中此刻充满了愤怒,他知道这个身着红裘的男子不过是在激怒自己,可是自己却抑制不住的怒火中烧。 全天下人都不能无视我! 或许是生活在被无视了十数年之后这才造就出了余修这样的变态心理,余修也无非是想向那些冷落他的人证明自己的存在而已。 ‘秦湘君是我的,关门弟子位置是我的,所有人的羡慕的目光也应该是投向我的。’ 余修的面目愈发有些狰狞,他的眼光像极了被困在囚牢里面二十多年的一个囚犯,为了一丝奢望也要不择手段。 “你会得到惩罚的。” 余修咬牙切齿的说道,说罢,他轻轻地挥手,身后的几位魁梧的弟子走了出来,虎视眈眈的瞧着姜阳生。 这些人无非是想讨好余修进而在余邝面前露个脸,以后在天囚门也能混的风生水起。 所以当余修找到他们的时候,这群人都好不犹豫的答应了,生活在天囚门,他们都要看这位天囚门执牛耳者的余邝的脸色。 几位体格十分健硕的天囚门弟子一个个面色不善的盯着姜阳生,并且不断的逼近,虽然姜阳生一只手按在腰间长剑之上,可是这群人并不认为姜阳生敢在天囚门里面持剑行凶。 姜阳生的眼神微眯,形成了一道十分危险的弧度。 他心中有度,虽然自己跟余修这个天囚门无关紧要的外围弟子起了冲突,可是并不代表自己能够在天囚门中持剑伤人,因为一旦在天囚门中拔剑出鞘,就代表着自己和天囚门走在对立面。 当然,面对这几个学艺不精的家伙,姜阳生根本没有大算出剑。 其中一个长得刚刚及冠就已经满脸络腮胡的年轻人大步流星的走向姜阳生,他存心想要掂量一番这个让余修都吃瘪的红裘年轻人的实力,毕竟自己跟余修关系还有铁到让自己为了他而受伤的地步,所以这群人大都是些墙头草的角色,一旦发现红裘男子的实力却是不俗,便会找上几个蹩脚的借口趁机离开。 这长相老成的年轻人身为修炼外家武艺的人,有着不俗的体魄,一只手掌跟小蒲扇一般,浑身上下的皮肤都透出一股子粗犷的气息,身体上的老茧一层接着一层,长年累月的苦练造就出了一副寻常人很难想象的肉身强度和抗打击能力。 要说挨揍本事最大的人非外家人莫属。 ················ 第一百三十章 暗劲

················ 对于这个很现实的江湖来说,并不是每个人都都有资格和时间来做主角的,而有些人永远甘愿做配角而被人颐指气使。 余修习惯了那种高高在上的生活,所以即便是面对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红裘儿年轻人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的人无外乎属于两种,一种是可以任由自己随意欺凌的,而另外一种则是可以随意欺侮自己的,在欺凌别人的时候他的心中有着理所当然,而在被人欺侮的时候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合乎情理。 当然,眼下的姜阳生抛开了自己属于那份高贵身份行走在江湖间,原本世子殿下的名号给自己带来的屏障的作用悄然消失,以至于赫这一路走来屡次被人挑衅,而这是这样才让姜阳生明白一个道理,在江湖之上,谁的拳头硬谁是大爷。 所以面对这几个迎面找自己不痛快的几个愣头青,姜阳生不介意给他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长相老成的年轻人自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恶人,相反,他的身世颇为凄苦,只不过在年少的时候被慈悲心大发救下了一位重伤垂死的天囚门大客卿,所以被带到了天囚门当一个外围弟子,原本这或许是一个奇缘的开始,可是殊不知这个年轻人在武学一途之上的悟性实在是不敢恭维,甚至可以说成不开窍,为了报恩的天囚门也颇为无奈,摊上这么一个一辈子踏入品秩都成问题的弟子也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当然,或许是心想在武学一途之上自己费尽心机或许一辈子也不能有什么建树,所以这年轻人转而把目光投向了这些年风生水起油水丰厚的天囚门商行。 这才不得已替余修办事,想要借此接近余邝,进而在天囚门商行里面站稳脚跟。 虽然在武学悟性之上不佳,可是在人情往来上他却十分熟稔,知道什么时候该身先士卒来彰显的诚心,所以当余修还没有发话的时候,这位长相十分老成的年轻人就已然走列活络筋骨。 在他看来,若是这个身着红裘的青年功夫实在是差劲,那么自己就狠狠教训一顿,也好在余修面前多多表现一番,若是不凑巧,这个红裘儿的手段十分高明,那么自己也就忍痛挨上一顿揍。 这群人都认准的一件事是:这个人不敢拔剑。 姜阳生自然不拔剑,虽然自己年少的时候并不少敢过那些十分鲁莽的事情,可毕竟眼下不当年,自己拉完屎之后再也没人给自己擦屁股、 长相老成的年轻人一双拳头握起来像是两个小钵盂一样,挥舞起来更是虎虎生风,如同两把流星锤。 他也不讲究那些丝毫没有任何作用的花哨招式,只是大步流星的走向姜阳生。 当他靠近后者大约一丈远的时候,一双十分粗壮的大腿猛然发力,而后他的身形陡然加速,在巨大的碰撞力之下,地面上出现了一阵尘埃,而在火光电石之间,这十分不俗的力道把姜阳生和前者之间的距离从一丈硬生生的拉到了贴身肉搏的距离。 和外家修炼者贴身肉搏无疑是自讨苦吃,姜阳生心中十分清楚这一点,虽然在先前遇到的几位实力不俗而且肉身也十分强悍的对手,可是那些人终究不是正宗的练体之人,江湖上流传的那些不过都是些基础的法门,而外家练体的真正的法门自始至终都掌握在那些世家和宗派手中,从不外传,即便当年姜贷扫荡江湖也不过得手了基本十分珍贵的练体之术,由此可想而知外家练体术的珍贵和稀缺。 原本以为在境界压制之下姜阳生觉得面对这外家练体人即便不能做到信手拈来可是好不吃力终究能做到吧? 可是,当两人临近之后,姜阳生这才知道什么叫做自讨苦吃。 练体,顾名思义就是通过一些不为人知的途径使得自己的肉身抗打击能力以及自己的强度得到最大的发挥。 练体想要小有成就在付出上面远远不是寻常人所能够想象到的,而连体人那种对于自己肉身近乎变态的折磨也使得很少有人去走这一条道途,所以一直到如今,煌煌江湖几多灿烂辉煌,可终究很少有人能够在这一条路上证道成仙。 所以从古至今有不少人说这条练体路是一条段路,不可能走到尽头。 老成的年轻人临近姜阳生之后,他丝毫不在意姜阳生腰间的那柄朴拙的长剑,因为他直觉认为这个红裘儿还不至于蠢到在天囚门拔剑厮杀。 他没有像寻常厮杀那般控制住红裘儿的长剑,而是一双手紧握成拳头,一双因为长年累月锻炼而布满一层层老茧的拳头在自己的胸前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 老成年轻人的面色十分冷漠,原本就粗犷的脸因为极度凝聚而呈现出一种惨白色,一双拳头也这般。 一个剑客,遇敌之后不能拔剑,而是选择了跟敌人贴身肉搏。 或许说出去,很多人都会嘲讽姜阳生的这种惊人的举动,至少在很多人眼中这是十分不明智的选择,大抵就像是螳臂当车一般。 因为练气和练体都各自有千秋。 老成年轻人仅仅递出去一拳,另一只拳头放在自己的胸口处,他这一拳十分迅疾,尤其是在如此近身的情况之下,只要不是五品之上的高手想要在前者出拳之前就把握住是相当困难的。 姜阳生沉着的呼出一口气,一拳来的十分迅捷,甚至在拳尖之上带着一股股微小的尖锐的风声。 姜阳生探出双手护在自己的胸口前,成十字状,因为他清楚自己眼下若想要完好无损的避开这一招,除非自己拔剑而出,在他出拳之后将其格杀当场,既然眼下自己不能出拳,而且这一拳避无可避,想要自己不受伤的躲过去,只能硬生生的扛下去。 “咚————” 像是沉闷的大鼓敲响一般,那拳头不偏不依的砸在了姜阳生的手臂之上,顿时从自己的小臂处传来一股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这股力道拥有十分不俗的破坏力,沿着姜阳生的手臂不断传递向他的四肢百骸,而后在他的体内不断撕扯着姜阳生的静脉。 暗劲!! 在姜阳生经脉之中不断撕扯而传出痛楚的那股力道是这长相老成的年轻人在刚才那一拳隐藏的暗劲,此时与姜阳生接触之后似暗劲这才发作。 姜阳生硬生生的承受住了这一击,而后胸口传出一阵闷哼,浑身上下的貂裘无风鼓荡起来,他的胸口也是一阵气短烦躁,血气不断翻滚,显然刚才这一拳拥有不俗的威能,他的手臂依旧保持着十字状,而后他的身形向后滑行了十数步这才稳住身形。 老成年轻人在递出自己的第一拳之后并没有乘胜出击,他心中十分清楚,刚才既然自己能够让这个红裘儿吃上一个大亏,无外乎是那股暗劲在发作用,好在这股暗劲是愚笨不堪的自己在武学之上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本事,所以一开始他就在默默酝酿这股力道,想要出奇制胜。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红裘男子的抗打击能力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在他对这种面皮白净生的俊俏的人认知中,似乎他们跟皮糙肉厚丝毫不搭边。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红裘男子虽然十分吃力,可是终究挺下来了。 “不错,再来!” 远处,定住身形之后姜阳生缓慢的突出一口浊气,随后大呼一声痛快。 面相老成的年轻人眼神凝聚成一种危险的弧度,他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俊朗男子,以为他是在故作轻松,良久之后才不得不凝重起来,因为这个红裘男子的眼中没有丝毫的作伪。 身为注入这道暗劲的人,面相老成的年轻人十分清楚刚才自己递出去的那一拳有这多么不俗的破坏力,单单是那数十道暗劲,就能把对方手臂中经脉摧毁殆尽,可是这红裘男子看似十分吃力却轻描淡写的接了下来实在是让人吃惊。 长相老成的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红裘男子,在暗中不断酝酿些许暗劲。 “很不错,以你这等练体水平能够领悟出来暗劲这等玄妙的东西已经殊为不易,只不过暗劲运用的手法实在是不敢恭维,而且你太依赖暗劲这等见不得人的东西,有些投机取巧的心思在其中,或许面对一个实力远远逊色于你的对手你能近身打出这暗劲,若是你连身都近不了呢?” 沉默进入伪境‘天人合一’之后的姜阳生则是在不断观察对面对手的对于暗劲的运用,良久之后,姜阳生睁开眼睛微微一笑。 而对面的年轻人则已然酝酿好了。 练体本就是过于刚猛的修炼方式,大抵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当,这些练体人大都不能安享晚年,因为在年轻时候过分压榨了自己身体的潜能,所以这些人的万年大都在凄苦中度过,不过相当多数的练体人是活不到晚年的。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两座江湖

···················· 在大多数人眼中,练体达到一种极致之后便会成为所谓的不坏金身,大抵如同佛门中的金刚不坏相似,都是在肉身之上达到了一种极致,这些在练气人眼中的蛮子却是能够做到‘一力破万法’,让人颇为忌惮。 只不过练体人终究难以走到大成,因此这一行在江湖中日渐式微,甚至少有人能够注意。 天囚门在二十多年前姜贷马踏江湖的时候丧失了太多的秘笈,当北莱的金戈铁马横冲直撞奔出天囚门的时候,原本十分厚重端庄的天囚门‘藏百~万#^^小!说’就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原本就已然不错的练体一方面的秘笈就显得更加稀缺。 能够坚持到眼下在这个境界,这个长相老成的年轻人无疑相当于在摸着石头过河,毕竟那些前辈所遗留下来的手札和秘笈少之又少,而且残缺不全,以至于他在这个境界耽误了很多年寸步不前。 当临近这红裘男子之后施展的凌厉一击毫无建树的时候,长相老成的年轻人却丝毫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相比于余修这等货色,即便他在练气一方面的天赋实在是太糟糕了,可是这份心态却远胜于前者。 听到对面的红旗男子大呼痛快之后,他的眼神愈发凌厉,出于对自己所领悟的暗劲的了解,他心中十分笃定的是这个红裘男子此时的手臂经脉应该并不好受,即便他表面上一副若有若无的轻快样子,可是细心地他却能够清晰地看到红裘男子的手臂在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 他的嘴角扯出一丝微笑,他知道这个红裘男子心中并不像他表面那样随心所欲,至少眼下他的经脉都在隐隐作痛。 正如这男子所料,此时的姜阳生并不多么轻松,刚才那股沿着手臂横冲直撞带到小臂经脉中的暗劲着实让他苦恼了一番,那股暗劲的破坏力委实惊人,他的经脉此刻如被火焰灼烧,丝丝缕缕的痛楚沿着手臂不断传递出来。 好在这些痛楚和不适都在姜阳生承受的范围之内,此刻的姜阳生虽然表面上风清云淡,可是心中却不得不正视对面的这位年轻人,心中也莫名多出几分认可。 江湖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人们崇尚的不是美德不是仁义礼智信,而是强者,是权利。 强者如老孔,压制一代十数年抬不起头,一柄青雀剑让人谈之色变,即便在老孔消失于江湖数十载,依旧有不少人记得当年那个俯视苍茫江湖的出尘剑仙,再者便是如陈枯木,原本从一位不谙世事的少年变成了一代禅僧,从情窦初开到永闭心门,从佛门禅僧到让人谈之色变的佛魔,即便他因为一个女子而他踏上了证道成魔之路,可是谁都能预料到在数百年后的江湖传闻中,陈枯木依旧是一个不可一世的高手形象被江湖儿郎传颂。 权利如同,姜贷,在自己打下的江山中称王称侯,作用五十万水陆师,那些足以载入悠悠万古史册的壮举不胜枚举,凭借着北莱铁骑在春秋大乱之中马踏江湖,让这些原本桀骜不驯的江湖低下了自己的高贵头颅,多少自认为不会曲阜在强权和铁骑之下的江湖人最终都佩服在姜贷的脚底下,而偌大的北莱豢养了多少江湖人,而这些曾经桀骜不驯的江湖人则是被姜贷当作猪狗一帮任人驱使。 这个道理姜阳生早在第一次游历江湖的时候就已经深刻明白了,相比于那些未曾远门的愣头青来说,如今的姜阳生心中对姜贷当年狠心把自己赶出家门多了几分理解,要不是这般的话,自己就不曾看清楚江湖的本来面貌,不曾清楚原来这个江湖跟我口口相传的江湖是两个江湖。 这并不是一个充满侠义的地方,相反,这是一个充满阴暗算计的江湖,那些所谓的大侠不过多是人们可以去标榜的正义之士,真的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侠士吗? 答案是有,可惜不再大周朝的江湖中。 充满侠情的人往往是这个江湖中死的最快的一批人,而那些整天都满是算计勾心斗角的小人往往能够笑道最后。 就像名门正派往往都有见不得人的苟且事情,而邪门歪道干苟且事情的时候却不必遮遮掩掩。 当一个人有了权势之后就能够俯视这座江湖,如姜贷,而即便再出色的江湖人也跳不出江湖这个深潭,如老孔、陈枯木。 长相老成的年轻人并不知道,在很多年以后,练体一门正是由他而兴起,最后逐渐发扬光大。 姜阳生的遭遇与他迥乎不同,因为在姜阳生独自一人踏入江湖之前,在他身前,有着号称‘江湖秘笈集大成者’之称的九层摘星楼,在摘星楼中,姜阳生可是汲取百家之长补一人之短,而后者所能拥有的却是一本残缺不全的外家秘笈。 长相老成的年轻人沉着的呼出一口气,虽然知道在宗门里面不能够生死相向,可是他的眼中闪现出一种渴望交手的贪婪之色,他渴望一个对手磨练自己,尤其是强者,他能够借此外家肉身之上做出蜕变,因此当见到姜阳生之后,他的眼神十分贪婪,尤其是当姜阳生轻描淡写的把自己的暗劲化解之后,他更是疯狂。 江湖本就疯狂之人的。 谁能够在武道之上扮演一个贪婪而不知底线的疯狗,终有一日能够走出窠臼,就能做‘人上人’。 姜阳生并没有动怒,反而心中有些欣赏这位年轻人,在天囚门这种逐渐算不上江湖门派的地方生存下来,而且逐渐在练体之上有些建树,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拜在天囚门之下算是‘遇人不淑’了。 见到他再次握紧那双十分硕大的拳头,身体在巨大的爆发力之下宛若流矢一般冲向自己,姜阳生面色十分平静,当下他的眼神十分凝重,他再次抬起自己略微有些酸楚的双臂,横在自己的胸前。 而那道健硕的身形,则是在下一个瞬间猛然撞到了自己面前。 长相老成的年轻人的身行如同一栋石塔一般,坚不可摧,即便在他快速的移动过程中,也保持着十分强大破坏力,在他的周遭,一道道刺耳的破风声显示着他近乎鬼魅的速度。 眨眼之间,厚重的身躯便是降临到姜阳生的面前。 姜阳生眼神微眯,破天荒的流露出一种赞叹之意,并不是赞叹他的力道有多么强大,而是他无时无刻不再凝聚暗劲于自己的双拳之上,显然对于这种技法他早已经能够娴熟运用了。 “咚——” 一道沉闷的声响自两者之间传出,好似济水河畔须弥寺中的黄吕大钟敲响一般。 紧接着,在两者之间,一道尘烟飞起。 待到烟幕降落,那一瞬间仿佛万籁俱寂,就连在一旁做壁上观的余修等人也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在烟幕之中,两道身形都宛若雕塑,保持着一种姿势静止不动,他们身形都十分狼狈,眼神却说不出的神采奕奕。 一旁的姜阳生颓然坐在地上,此时一道道无形无色的暗劲游走在他的双臂经脉中,并且不断释放出破坏力来损毁自己的经脉。 姜阳生不能坐视不管,所以他当下盘坐下来,清除那些剩余在体内的暗劲和气机。 而反观另一方,年轻人像是脱力一样坐在地面上,他的一双钵盂大小的拳头此时布满血丝不断的颤抖,甚至顺着拳头往上,两条手臂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就在刚才两者接触的那一瞬间,他清楚的看到对面的那名红裘男子在自己的双拳刚要抵在他的胸口的时候陡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年轻人对于自己的速度在了解不过了,刚才出拳的速度十分迅猛,快到不可思议,想要抓住那双拳头除非身为小宗师的三品境界才能做到,想要抓住赫何其难,可是这个红裘男子不断抓住了,而且还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原本要撞在胸口的拳头硬生生的给挪了地方。 见到红裘儿正皱眉盘坐在一旁,似乎自己刚才拼命打出的暗劲对于他来说是个不小的麻烦,他轻轻地抿了一口干裂的嘴唇,十分喜欢见到对手焦头烂额的景象。 “哈哈。刚才不是还嚣张的吗?现在给我嚣张一个看看。” 正在姜阳生皱着眉头驱除体内暗劲的时候,余修哈哈大笑的朝着自己走来,眼神之中说不出的讥讽。 “别动他,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 长相老成的年轻人粗声说道,一双眼神盯着余修。 “哈哈,君子?你张道衍什么时候从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开始学会那些文邹邹的东西了?” 余修冷声说道。 “你张道衍不过就是早年无意中救下了一位天囚门客卿罢了,有什么好值得你猖狂的?” 见到两人的形式都不容乐观,余修说起话来愈发肆无忌惮。 姜阳生狠狠地盯着远处正向着自己一步步逼近的余修,眼神清冷。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断臂

···················· 见到红裘儿正皱眉盘坐在一旁,似乎自己刚才拼命打出的暗劲对于他来说是个不小的麻烦,他轻轻地抿了一口干裂的嘴唇,十分喜欢见到对手焦头烂额的景象。 “哈哈。刚才不是还嚣张的吗?现在给我嚣张一个看看。” 正在姜阳生皱着眉头驱除体内暗劲的时候,余修哈哈大笑的朝着自己走来,眼神之中说不出的讥讽。 “别动他,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 长相老成的年轻人粗声说道,一双眼神盯着余修。 “哈哈,君子?你张道衍什么时候从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开始学会那些文邹邹的东西了?” 余修冷声说道。 “你张道衍不过就是早年无意中救下了一位天囚门客卿罢了,有什么好值得你猖狂的?” 见到两人的形式都不容乐观,余修说起话来愈发肆无忌惮。 姜阳生狠狠地盯着远处正向着自己一步步逼近的余修,眼神清冷。 长相老成的年轻人名字叫做张道衍,此时见到余修说出这般说辞,也不禁心中变冷,当下他沉声说道:“余修,不要以为余邝是关门弟子你就能在天囚门为所欲为。” 此时不仅仅是张道衍,就连刚才和张道衍走在一起的几位粗犷的汉子此时是都是h不觉眉头皱了起来。 “为所欲为?” 余修缓慢走到姜阳生的面前,俯视着这位刚才因为脱力而面色如白纸的红裘儿。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教我?我余修再不济可终究不至于走练体这种下三路的行当。” 他的话语之中满是讥讽。 在当下这个江湖,练气和练体泾渭分明,在大多数江湖人看来,练体终究是因为身体限制而迫不得已才选择的下三路,算不得什么台面上的东西,因为他们都认为,练体比不得练气。 当然究竟眼下的世人对于外家抱着什么样的态度,至少大多数人的看法如同余修一样。 张道衍无言语对,虽然他先前就多少耳闻余修的嚣张行径,可是百闻不如一见,眼下这才知道原来都针对是浩瀚无垠的星空。 “我想你弟弟也不愿意见到你这般。” 张道衍脸色阴沉,沉声说道。 “我弟弟?” 余修的脸色十分阴沉,最终变成了一种狰狞。 “他有资格管我?他亏欠我一辈子的,就要用他的一辈子来还债。” 余修状若疯魔,他现在的状态十分不稳定,而且在他面前提及余邝的时候就会分外狰狞。 “还有你,刚才在湘君的面前不是很嚣张吗?来啊,嚣张一个给我看看。” 余修俯视着盘坐在地面上的姜阳生,阴沉的说道。 “怎么不说话了?堂堂一个江湖高手在我面前就装孙子了?” 余修说起话来尖酸刻薄,句句如刀要从人身上剜割下肉、 “余修,你最好赶紧闭上嘴巴。” 远处的张道衍喝吼道,因为他本能的感受到盘坐在远处的红裘男子身上那股十分猛烈的气机。 “你最好给我闭嘴,张道衍!” 张道衍心中十分震惊,此时他才明白过来,刚才和自己交手,这个红裘男子受的伤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严重,而他那副受伤严重的样子不过是自己可以伪装起来的,此刻,张道衍心中十分佩服这个看起来甚至没有及冠的年轻人。 “张道衍,看来你是不想在商行里面扎脚了,竟然在这里对着我吆五喝六。” 张道衍心中十分苦涩,他心中十分清楚,余修的为人,既然自己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办事,那么自己想要在天囚门商行里面扎脚那就得另请高明,而且以他睚眦必报的心理,张道衍能够想到自己以后在天囚门算的上是步履维艰了。 可是对于这样一个行事完全没有自己尺度和底线的人开说,只有来硬的才能让他知道疼痛。 可惜一直以来余修都生活在余邝的庇护之下,所以对于缺乏和人正确的沟通交流的人来说,权势和能力才是真理。 余修猛地回首看见自己面前正在盘坐化解暗劲的红裘男子,却是猛然发现原本后者紧闭的双眼此时正在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而那张俊俏的脸上则满是戏谑。 “余修,我让你失望了。” 姜阳生盯着余修笑了笑。 余修一副活见鬼的样子,他吃惊的盯着缓慢起身的姜阳生,眼神之中写满了不可思议,同样身为七品境界的江湖人,余修十分清楚刚才张道衍迸发出来的那一拳的破坏力,尤其是但拳劲之下隐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暗劲,这使得这一拳在同境界之间几乎无敌手。 这个红裘男子硬生生的接下了那一拳,余修看在眼里。 他笃定的是红裘男子必然会出现重伤,而且受伤定然不轻。 “硬撑着也想跟我较量一番是吗?” 余修望着缓慢起身的姜阳生,阴恻恻的笑道。 而姜阳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余修。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真的受伤了,还是装的。” 当下余修快步走到姜阳生的面前,举拳就要轰杀在他的胸口。 余修虽然在天囚门算是不学无术的弟子了,可是至少他眼下属于七品境界的江湖人,随意一拳所带来的威能也是非同小可的。 众人见到只会,顿时面色大变。 因为余修出手非常重,即便是习武之人,挨在身上也是非死即残的局面。 可是,就在余修的一双拳头就要在姜阳生的胸口咋开花,在两者之间却是陡然出现了一柄长剑。 长剑剑身朴拙,剑锋锋芒毕露,如水般的清冷光华被掩饰在了剑鞘中。 ‘铛——’ 余修的拳头砸在了青雀剑身之上,顿时传来了一阵十分清脆的声响。 而余修的拳头也陡然颓势,不复先前的那种劲头。 “不可能!” 余修本能的大喊出来,有些歇斯底里,他实在难以相信,一个满脸稚气未脱的年轻人能够做到这些,他原本以为红裘男子不过是在逞强,以为红裘男子不过是强弩之末,他觉得一个受了伤的红旗儿根本不算什么,还伤不到他余修。 可是当姜阳生的那柄青雀长剑抵在了自己胸口的时候,余修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他这才恍惚,原来红裘儿不过是在自己的面前演戏罢了。 “你真的很自以为是。” 姜阳生放下剑鞘,一把握住了余修的手腕,以一种近乎冷漠无情的话语在余修的耳边说道。 紧接着,姜阳生的双手如同游蛇一般沿着余修的手腕处不断往上攀援,最后牢牢的把它锁住。 “啪——” “啊!!!” 啪的一声,他轻松的把余修的一只手腕折断,而后者也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看着余修因为痛苦而流露出畏惧的神色,姜阳生h无动于衷,他冷漠说道:“仅仅是凭借着余邝的威势才能在天囚门站稳脚跟,不得不说你十分失败,一个余邝在天囚门都算不上无敌,有什么值得你去那次作为炫耀的资本?” 余修一脸的冷汗,他死死的盯着姜阳生,眼神之中说不出的怨毒。 “在很久之前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亲人不是拿来利用的,也不是用来偿还债务的,亲人是用来珍惜的,这原本如此浅显的道理你却丝毫不明白,我不知道该说你冷血呢,还是说你无情。” 姜阳生说着,嘎巴一声把余修的另一只手臂也折断了,顿时再次传出一阵哀嚎之声,声音撕心裂肺。 “我也有一位哥哥,他总是被被人嘲笑为是最不成器的一个男人,谁都背地里瞧不起他,可只有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我哥哥是天底下最会隐忍的人,我以他为荣,或许现在依旧有很多人觉得他就是在不学无术,就想要把我爹攒下的老本都数个精光。可我依然相信他,我信他总有一天会以真面貌示人。” 余修不再说话,此时的他颓然做在墙角,望着这个现在正在漫步经心四处欣赏的年轻人,眼光中莫名的多出几分敬畏。 “可是你呢,你把你弟弟当作了什么?” 姜阳生厉声质问道:“赚取名声的渠道,还是偿还你心中愤懑遗憾的一个棋子?你总是以为他亏欠于你,那他到底亏欠了所你什么?” 余修脸色数次变换,好几次张口欲言,最终作罢,他怕这位身着红裘的年轻人稍微有些不痛快就再次折断自己几根骨头。 “行了,你弟弟根本不亏欠你任何东西,反动是这些年来他对你的容忍才值得你去感激他。” 姜阳生一脚踹开这位刚才好甚嚣尘上不可一世的余修,后者颓然坐在地上,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东西。 余修蹒跚走后,剩下的几位也都鸟兽散,而受伤比较严重的张道衍则是给姜阳生告辞只会这次离开。 不时,秦湘君推门而入,衣带彩裙飘然出尘。 “听说你折断了余修的两条胳膊?” 秦湘君一脸难以置信。 “跟我就别装了,你早先半个时辰就站在屋子外面,这里面什么事情你听不到?” 被拆穿之后的秦湘君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和不妥,而是迅速转移话题。 “先前你知道在余修有一个弟弟,是天囚门为数不多的几位闭门弟子。” 姜阳生点头,表示同意。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江南财神爷

··············· 秦湘君看到姜阳生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顿时有些怒火中烧,当年一起的那段时光也是这般,这个混蛋似乎天不怕地不怕,几似乎天底下本身就没有什么值得他姜阳生惧怕的东西,即便当年三人被山上的恶匪追赶好多个山头,这混蛋还能撑着躲起来休息的时候插科打诨。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余邝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姜阳生点头,漫不经心说道:“知道啊,那又怎样?” 秦湘君一时语塞,虽然心中十分震怒这个混蛋不计后果的贸然出手,可见到姜阳生出手让余修如同一只死狗一样哀嚎着被拖出去,她的心中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解气,这几个月面对每日死缠烂打要接近自己的余修,秦湘君也是十分厌烦。 “姜阳生!” 秦湘君瞪着一双美眸盯着姜阳生,她的眼睛有着不同于寻常女子的神采,如果说寻常女子的眼睛总是一片蔚蓝的海洋里面填满的是无尽的温柔的话,秦湘君的眼睛就是漫天的星辰,异常深邃,很容易让人受到感染,或许是受到当年秦湘君女扮男装的先入为主思想,姜阳生总是觉得秦湘君的眼神中,充满了一种只会在男人眼中看到的坚毅和执拗。 “你知不知道这里不再是当年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个江湖,当年我们一起走过的那座江湖算不上是江湖,而这里,是一座真真正正的江湖,这里并不是我们跑的快就能行的。” 姜阳生点头,不置可否,他望着秦湘君那深邃的眼睛,后者触电一般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这些我都知道,这么多年了,那股与生俱来的性子终究是改不了。” “赶紧走吧,趁着余邝还不在天囚门中,你有多远走多远吧。” 秦湘君急切的说道。 “为什么要走,难道你们天囚门是个不讲理的地方吗?余修找我麻烦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而且我也仅仅是按照江湖规矩来办事,只是折断了他的双臂,并没有伤及到他的性命。难道有错吗?” 姜阳生一字一句说道,他紧紧地盯着秦湘君,后者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应该知道的,这种情况之下是没有绝对的公平,天囚门即便会为了自己的名誉而保持所谓的公平,可是终究还是对你不利的。” 秦湘君说的这些话不无道理,也正是姜阳生所顾忌的。 “快走吧!” 姜阳生摇了摇头,眼神决然,他的心中虽然知晓自己不可能斗得过天囚门,可是出于强大的好奇心,他十分想和余邝交手一番,以此来掂量自己到底处于什么样的水平。 “不用走!” 秦湘君声音方罢,一道身形则是从她的身后快速走过来,赫然是那个整日玩世不恭的赵斧樵。 赵斧樵,一个似乎对于女人比修炼更加上心的家伙,嬉皮笑脸背后总是有着深沉的一面。 秦湘君瞧了一眼赵斧樵,出奇的没有作声,选择了沉默。 “不就是一个余修吗?老子早就看他不爽了,要不是老子打不过他,早就让他成了一条死狗了。阳生你也别害怕,余邝虽然是个天才,天囚门很珍惜他,可至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弟子让天囚门的颜面扫地落得一个仗势欺人的下场。” 赵斧樵出奇的没有嘻嘻哈哈,而是一脸严肃的说道。 姜阳生点头,处于察言观色,他早就能看出这赵斧樵在天囚门中地位不一般。 姜阳生向着赵斧樵投去疑问的眼神。 很显然,在天囚门中能够这般语气说话的,想来地位也是极为不一般。 “阳生你别这样看人家,人家会害羞的。” 赵斧樵本来就属于自来熟的那种人,此时见到姜阳生有些狐疑,当下便是略作局促娇羞的姿态,宛若待嫁闺中的小姑娘一样。 见到赵斧樵这般,姜阳生也微微一笑,按照他那种随性,赵斧樵很适合他的口味。 “秦仙子在这处吗?” 门外传来了一阵喊声。 “我在,有什么事情吗?” 秦湘君皱眉问道,声音清冷。 “我们奉命来捉拿行凶者,红裘男子。” 此时,在秦湘君住处中的三位都不约而同的皱着眉头,姜阳生的眼中迸溅出一种很冷的戾气。 “岂有此理!” 此时赵斧樵一脸的愤怒,他不清楚为什么天囚门会做出这样十分愚蠢的事情。 “难不成是二客卿下的旨意?” 秦湘君问道。 或许在整个天囚门也只有这位二客卿才会这般作为吧。 “差不离。” 赵斧樵仔细思考了一阵子,随后冷笑道:“他以为这样做就能瞒天过海了,真以为满江湖的人都不会知道这件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天囚门的二客卿,也就是余邝的师父,在天囚门之中除了门主和多年不照一次面的大客卿公羊举之外权势最大的一位人物了,倒不是说他的武功有多么高,多么好,恰恰相反,这位在天囚门中权势极高的二客卿不过是三品的实力,他的可怕之处在与那份对于权利的钻营和无休止的。 “看来你们天囚门也不是多么和谐。” 姜阳生由衷的叹息道。 不论在什么地方,似乎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相互倾轧和各种不堪入目的纠缠。 “也不尽然,在某些时候,当这些人有着共同的利益的时候,他们就是会和谐很多。” 赵斧樵只能这般解释道。 “这里可没有什么红裘男子,你们还是别费心了。” 秦湘君在授意之下如是说道。 “秦仙子,我们可是奉二客卿的命令前来捉拿红裘男子,还请你配合一下,不然我们也只能强闯了,到时候还请仙子海涵。” “真是好大的口气,也不知道这天囚门是不是那二客卿说了算!” 赵斧樵推开门走了出去,此时门外竟然聚集了足足十几位佩戴刀剑的天囚门弟子,这些弟子的气息十分厚重,显然每一位的修行时间都不断,而且修为也很不错。 “小财神。” 见到赵斧樵之后,十几位腰间佩服长剑的天囚门精英弟子都赶紧弯腰恭声喊道,神情惶恐不安。 小财神? 姜阳生眉头一皱,莫非这赵斧樵就是江南财神爷之子? 江南财神爷,是一个十分神秘的人物,这一脉永远只活动在江南地区,而且想来是一脉单传,从来都是传男不传女。 姜阳生听到此处更加疑惑不解。 江南财神爷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源的,可这千百年来正是这么一个一脉单传的家族却是掌握了整个中原大部分的财力,形容江南的这位财神爷可不是一两个词汇就能形容的了,腰缠万贯富可敌国都过犹不及。 这位财神爷行踪诡秘,甚至一辈子都不曾出现在人们的眼中,他的身份也迥乎不同,可能是一位没事就在田间除草插秧的老农,可能是一位其貌不扬的书生,也可能是一位稍微有名气的商贾,也有可能是一位王侯贵胄,可正是这样众多身份的江南财神爷他的手中掌握着整个江南的所有金钱。 历代财神爷的身份都十分神秘,而这一代财神爷即便有着号称‘无孔不入’的北莱谍报组织——‘酆门’都查不出他的丝毫线索,由此可见这次财神爷身份的保密程度。 难不成这位赵斧樵就是掌控江南财富的财神爷? 随即姜阳生就否定了这种想法,因为按照他对财神爷一脉所了解的只言片语所总结,财神爷断然不会姓赵。 而换言之,就算赵斧樵用的是假名也不成立,因为在新一代的财神爷还没有能力独揽大权的时候,是不会在江湖上行走的。 赵斧樵瞧着这几位天囚门的精英弟子,平静的说道:“那二客卿虽然为了余邝而强出头,可是余修算是最有应得,他行事不给自己考虑后果,折断他两根手臂也好让他有时间清醒一番也好痛定思痛,知道悔改。” 几位天囚门的弟子不敢作声,只能沉默。 “你回去告诉那个老骨头,要是余邝真有本事,就让他自己给他哥哥来了结,一个快咬入土的老头子出来做这些,身为人家弟子,难道余邝不觉得羞耻?” 这些话说出去十分刺耳,可却句句在理。 众人无言以对,既然小财神把话都说道这份上了,想来那二客卿也无话可说,众人只能转身告辞。 转过身之后,姜阳生依旧是一脸狐疑的望向眼前的赵斧樵,问道:“你和控制江南财团的财神爷卢家什么关系?” “卢家?” 赵斧樵呵呵一笑,似乎也并不想说什么,而语气之中更多的则是怜悯和同情。 “卢家早就不再是江南的财神爷了,早在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就已经跌落神坛不再是江南的财神爷,控制了中原财产数百年的卢家彻底消失在了人们眼中。 二十年前,不就那场哀鸿遍野的春秋不义战吗?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卢青瓷

··················· 毫无疑问即便是在大周朝建国以来,江南财神爷在中原的地位就未曾改变过,即便在王朝更迭的时候也从未有过改变。 而财神爷也并不是仅仅被一个家族所垄断,江南财神爷一直以来便不断在变换,从来没有人敢于尝试将财神爷的地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想要世袭罔替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每一位财神爷在位的时间也不稳定,因为这个烫手的位置并不是有能力者居之,而是有德者居之。 卢家作为上一任财神爷的家族在整个中原毫无疑问是最财大气粗的一位,因为家族里面走出了一位掌握敌国财富的财神爷,整个中原商帮的财富全都归财神爷调遣,所以那些年卢家在整个中原的地位简直可以说是炙手可热。 卢青瓷曾经是个被卢家赶出家门的私生子,待到他那个风流成性的父亲去世之后,尚未及冠的卢青瓷就被卢家赶出了家门。 卢青瓷其实并非什么善于经营的人,或许可以说他除了宅心仁厚之外似乎并没有在其他的方面表现出过于惊人的天赋。 或许是造化弄人,也或许有人暗中操纵刻意为之,但是不得不承认的踏进江湖奔波之后的卢青瓷被上一任的江南财神爷选中,作为下一任财神爷培养。 卢青瓷即便在跟随上一任财神爷之后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人的商业头脑,依旧属于一窍不通的那种,可是依旧没有人责怪他,或许财神爷只需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种精神才是最佳的,而卢青瓷正好具有这种品行。 恰恰是卢青瓷的于心不忍和宅心仁厚,使得即便那场堪称是列强国疆浩劫的春秋不义战打响,整个大周朝也尚未出现‘途有饿殍而仓廪不发’的现象,也没有出现哀鸿遍野的悲惨景象,让那场怨声载道的春秋不义战烧死了很多人。 当时已经身为财神爷的卢青瓷一声令下,中原富豪各自倾囊相授,粮仓大发,这才使得灾民免于生灵涂炭,也促使了那场春秋不义战的尽早结束。 不得不说在商贾中财神爷的命令比起当今天子的圣旨都要管用,并不是说财神爷有多大的权势,而是商贾们都知道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中原财神爷才是把握他们富裕前景的人。 卢青瓷的声名鹊起在江湖上一直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很多人甚至连卢家人都不太敢相信曾经那个被丢弃在门外的卢家私生子会是那个掌控大周朝各大商帮命门的财神爷。 可是这样一个被别人嘲讽为一无是处的人,被嘲讽为孽种的人,被整个卢家践踏过无数次尊严的人,他最后才成为那个高高在上俯视人间的人。 谁都能够想象出若是成为了号召整个大周朝商帮的财神爷那是多么大的一股势力,且不说商帮那些数不清的人,单单是那无尽的财富也足够让人为之疯狂。 得财神者得天下。 在财神爷出现并在商帮中有了足够的号召能力之后,历届的王朝更迭和权利的角逐背后都不少不了财神爷以及他们那让人咋舌到眼红的财力。 所以在卢青瓷成为中原财神爷之后,原本甚至连名门望族都称不上的卢家在很短的时间内快速从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家族攀爬成为如日中天的大家族,所以卢家的老家主连带着众人一起希望这个曾经被抛弃了的私生子重新会到家族中。 ‘商人重利轻别离’ 这几乎是当下中原人对于商贾的有失偏颇的看法,甚至很多人都觉得无奸不商才是商人的本质。 姜阳生满脸狐疑的望向赵斧樵,后者微微一笑,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 “自从那场堪称是中原浩劫的春秋不义战结束之后,卢青瓷老财神爷就已经卸任了,那场战争几乎消耗了他全部的精气神,让他更早的离开了属于自己的位置,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卢青瓷老爷子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间,可是江湖上依旧有人在惦念财神爷的好。” 赵斧樵娓娓道来。 “可是这又跟如日中天的卢家有什么关系?” 姜阳生十分不解的问道,因为赵斧樵所讲述的事情和当年秦淮河如日中天的卢家似乎没有什么必要的关系。 后者微微一笑,当下省略那些冗杂的长篇大论直接切入主题道:“虽然人们都是知道财神爷有号召天下财富的能力,可是中原商行毕竟都是一群没有开阔心界的商贾,他们是一群真真切切锱铢必较的小人,他们崇拜财神爷不过是因为财神爷能够使得他们愈发富有,而依仗着财神爷的名声才逐渐红火起来的秦淮河卢家在这些精明异常的商贾眼中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谁都不曾是把他放在眼中,而帮衬卢家也无非是爱屋及乌想要帮助财神爷的行为而已。” 姜阳生点了点头,当下有些明了为什么一个权势滔天的大家族会在一夜之间打回原点。 “所以卢家会在卢青瓷卸任财神爷之后的当晚就被打回原点?” 赵斧樵不假思索的点头。 “商人不过都是些为自己着想的自私的人而已,他们懂得取舍和投资,懂得规避风险和利益最大化,当一个家族尚且还有价值的时候,他们会红曲意逢迎阿谀奉承,可当一个家族没有了用处之后,就会其如敝履,甚至落井下石都不奇怪。” 姜阳生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是十分震撼,并不是因为喟叹偌大的卢家在一夜之间云端跌落而下,而是在感叹原来在商人的眼中还有如此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存在——财神爷。 “中原的财神爷不过是商人们眼中的信仰和指向标而已,更是他们与王朝的传话人和指路人。” 姜阳生心中了然,心中对于这个财神爷的筹码无形中加重了几分,大周天子之于天下,姜贷之于北莱,老孔之于江湖,财神爷之于商帮都是一个道理。 赵斧樵的话语让姜阳生对于商帮有了更多的了解。 “其实中原商帮并不是你们所了解的那样涣散,这其实是一个十分紧密的组织。” “此话怎讲?” 姜阳生不解,向赵斧樵请教。 “或许在你们看来身为商人大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当然,无可否认,这些都是事实,不过你们所了解的那些不过都是些商贩,算不得商贾,真正的商贾做的可不仅仅是一桩买卖,他们很多生意都是彼此之间互相关联的。而这些手中掌握了大多数商业链条的人才是真正的商界巨擘,每一人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王朝的物价,而这些肥得流油的商界巨擘们大都会选择抱团取暖,即便是王朝更替或者天灾对他们都没有影响,可他们一举一动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王朝,为了避免这些商贾的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才会出现财神爷,最初的财神爷是为了制衡那些富可敌国的商贾们。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财富的重新分配,以及权利的交替,这才使得财神爷成为了一种信仰。” “你是接下来的财神爷?” 姜阳生虽然知道这个问题有些冒昧,但是憋在心中十分抑郁,不吐不快。 赵斧樵自然不会计较,而是摇了摇头,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面对那群老头子,满屋子混混沉沉,整个人都要疯了。” 姜阳生会心一笑,赵斧樵却是不像是那种甘于寂寞无聊的人。 “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觊觎这个位置,毕竟传言只要能够坐上财神爷的宝座就能够成为财富的驾驭者,面对这样诱人的条件很多人都想方设法想要得到它,可是人们只看到了财神爷号令四方财富时候的样子,却从来没有看到他在成为财神爷之前付出的多少辛苦汗水,为了达到要求而付出的心血。” 赵斧樵惨然说道,随后轻轻叹息一声,喟叹道:“这个位置想要坐好真不容易,还真称得上是如坐针毡啊。” 姜阳生默然,何止是在身为财神爷这一件事情上,大到一国之君,一方王侯,一州郡守,一城之主,甚至小到一家之主哪一个何尝容易了? 大周天子容易吗?眼下大周国运气数将尽,眼看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刻,身为守江山的大周天子难道还能坐得住?老祖宗的江山保不住他就要成为千古罪人;姜贷容易吗?从当年一个被失势的落魄皇储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夹着尾巴跑到近乎荒凉的封地北莱,从差不多一人便是一军的情况下打下了煌煌北莱大好局势,从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刺杀死去的皇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和当今天子平起平坐的大周第一诸侯,姜贷付出的远非寻常人能够想象到的。陈枯木容易吗?为了一个从未说过话的女子而终生礼佛,最后为了一个女子一怒成魔,苦海和岸边仅仅相隔一线,可是陈枯木终究不曾回头,他依旧要斩道百年之后,寻找那个人。 “如同天子诸侯一般,每个人都会喊出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王侯贵胄。” 赵斧樵破天荒的没有出声,良久之后,他才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这位俊俏的年轻人,轻声问道:“阳生,你愿意当这个财神吗?” ······················ 第一百三十五章侥幸

或许换做是其他人听闻这个堪称是惊世骇俗的消息之后都会被吓到,不得不说是财神爷这个位置一直以来甚至比起当今天子的位置都炙手可热,朝代兴盛衰败不过是几百年的事情,皇帝可以轮流做,可是中原财神爷这个位置这不知道多少年来都未曾让人遗忘。那些个被尊称为‘九五至尊’的天子像是割麦子一样倒了一茬又一茬,而在财神爷却是坐在最高处俯视着一切。 王朝和江湖本身就是一个游戏,在这个游戏里面不同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有的是主角,有的配角,而有的是路人无名氏,而中原财神则扮演的局外人。 有些人物本身就是置身于世外的。 姜阳生并不会在意身为中原财神爷会有多少难以估量的财富,至少姜阳生从来不会痴迷于财色这等事情。 身为北莱的二世子,当然衬得起富可敌国这几个字,可是姜阳生对于执掌中原财力的财神一位丝毫没有兴趣,虽然北莱的财富相比于财神爷手中掌控的钱财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可富庶的北莱依旧称得上是‘富可敌国’。 姜阳生摇了摇头,十分平静的说道:“谁都知道这个财神爷是个烫手的山芋,虽然我也喜欢钱,可是却不喜欢每天有人在身边转悠,那样的生活也不是我所向往的,我向往的生活就如同眼下的这个江湖一样,在追杀和被追杀中惴惴不安的度过,虽然指不定那一天就被人收命,却很刺激,闲暇的时候可以跟那些个江湖女侠温存一番,聊聊人生理想什么的。” 姜阳生话刚说出嘴,却是猛然瞧见身边的这位秦湘君女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当年被这个动辄就拔剑的女侠吓怕了,姜阳生赶紧打住闭嘴,没有说出接下来更加过分的话来。 “是啊,我很羡慕你,可是却不能像你一样涉足这个江湖。” 赵斧樵怅然说道。 “羡慕我什么?” 姜阳生蹲下身子拨弄地面上的石子,仿佛一颗颗小沙粒就是一个个纵声在江湖中的人,稍微有名气一些的叫做石子,还有些作用,微不足道的叫做尘埃,终究只会消失在历史中,无人会想起,姜阳生想仔细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粒尘埃或者是石子,良久之后,沉默一叹,这个江湖也不过是天下的一个赫容器而已。 赵斧樵想了想,皱着眉头,或许是在措辞。 “羡慕我独自一人漂泊在这江湖,羡慕我也不知道什么就会有杀手出现在身边?亦或者是羡慕我对于整座江湖来说微不足道?” 姜阳生自嘲的笑了笑,而后接着低头摆弄自己的石子。 “是你能左右自己,而我身不由己。” 赵斧樵平静的说道。 这句话似乎并没有出乎姜阳生的预料,毕竟这个所谓的财神爷也不可能随性而为之,如此之多的中原财富掌握在一人之手,难道这个还能有自己的决定? “讲讲当年的经历?” 姜阳生抬头,盯着赵斧樵,眼中之中凭空多出几分怜悯,却是瞧见后者痛苦的摇了摇头。 “都是些十分不愉快甚至称得上是痛苦的经历,还是不说这些了。” 赵斧樵的双眼露出十分痛苦的挣扎,显然是想起了自己早年的遭遇,心中苦楚难忍。 赵斧樵随即紧闭上自己的双眼,而后不多时,便是睁开眼睛,眼神也恢复了先前的清鸣。 “阳生,先前听说你要一路北上?“ 姜阳生diǎn头。 “莫非是去参加武林大会?” 姜阳生不置可否,其实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参加什么所谓的武林大会,只不过是秦湘君盛情难却,所以就大算和他们一路北上,达到京城之后便各自分开。 “算是吧,不会参加,去看看也算长长见识。” 赵斧樵微微一笑。 “的确是场盛宴,我听说那些年轻一代想要提早成名就得在这个武林大会之上大放异彩,说不定被当今天子瞧上眼就能鱼跃龙门说不定还能赐下一件带补子的朝服呢。虽然说我辈江湖人本身就不刻意去追其功名利禄,可是不少人还是会在高官厚禄飞黄腾达的基础之上更进一步。” 成为穿着带各类补子的朝服的锦衣卫似乎成为了当下武林的一种大趋势,原本泾渭分明的朝堂和江湖在眼下也开始出现了交融的现象,原本和朝廷十分疏远的江湖也开始渐渐地朝着朝廷示好靠拢,江湖人越来越热衷于朝堂赐予下来的朝服,麒麟服、飞鱼服、斗牛服 这种奇异的现象自打二十年前才开始出现,这无疑对于朝廷来说是件极好的事情,江湖为我所用,庙堂才能得以安息。 这场被无数文人诟病了多年的春秋不义战所遗留下来的利处终于慢慢铺展开来。 “那件朝服也不定是好东西,不过当下的人大多对此趋之若鹜。” “大多是为了一举成名,不过江湖就这样,想要成为‘人上人’就必须踩着别人的肩膀,而且要费出比起寻常人都要多的耐心和等待,不然就会淹死在这泥泞中。” 赵斧樵一叹,这好比沙场之上的争斗一般,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想你的身手也不会差了吧。” 姜阳生盯着赵斧樵的左手,在手指肚上有一处处淡黄色的老茧,显然他经常修炼刀剑一类的兵器。 “自学了一diǎn保命的手段而已。” 赵斧樵呵呵一笑,似乎知晓姜阳生不会相信自己,瞧着后者笑道:“至少刚才的那个练体的张道衍不出三招。” 姜阳生一阵惊异,显然赵斧樵的本事相当了得,而且远超同龄人。 接下来,赵斧樵便跟姜阳生聊了很多,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十分乐观和幽默的风格,刚才的颓靡神情顷刻间烟消云散,说道高兴的时候,甚至连秦湘君都会展颜一笑。 可即便赵斧樵与姜阳生攀谈的足够长久,在姜阳生的心中却是愈发觉得这位赵斧樵也只不过是把自己的外表一面展露给自己,而包裹在他厚实伪装之下的那些真相和秘密却从来没有坦露过。 这个人把自己包裹的太严实了。 赵斧樵走后,姜阳生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手底下的那些小小的砂砾,这些砂砾代表着浩瀚的江湖。 一旁秦湘君也蹲在姜阳生的身旁,头杵在膝盖上,瀑布般的长发披散下来,她盯着这个三年前就认识了的男子,或许以前那个时候该叫他男孩子,现在他是个男人了。 “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姜阳生盯着秦湘君,一脸的戏谑。 秦湘君正在盯着姜阳生发呆,不巧被回过神来的后者发现了,她的一张英美的脸颊瞬间出现一片绯红,继而起身,丢给姜阳生一个大大的白眼。 秦湘君赶紧站起身来,却发现这个混蛋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蹲在那里笑意盈盈的盯着自己。 她欲言又止,想要说很多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似乎打一开始遇见秦湘君就不让自己去靠近姜阳生,即便是当年的姜阳生变着花样的折磨自己,可秦湘君的心中从来不曾怨恨过,反而在离开的时候有些怀念。 “是不是在刚才的一瞬间觉得我更像是一位有情义的大侠?” 姜阳生大言不惭说道,语气中透着沾沾自喜。 “是有风情吧。” “那么这个秦女侠,想不想和在下一起仗剑江湖,做一对江湖侠侣?” “少来这一套!” 秦湘君一瞪眼,显然有些要发狂的迹象。 姜阳生赶紧打住,免得一会这位脾气暴躁的姑奶奶发起火来让自己遭殃。 他有时候就会觉得以前在别的女孩子身上屡试不爽的手段放在秦湘君的身上就一diǎn也不灵验,这个性格比寻常女子都要坚毅的女子似乎不懂得什么叫做风情,什么叫做浪漫。 “到了京城我们还是赶紧分道扬镳吧。” 秦湘君郑重其事的说道。 姜阳生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问道:“那个余邝现在就在京城是吧?” 秦湘君diǎn头,厉声说道:“姜阳生,你不要逞强了,余邝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你知道吗?即便你侥幸打败了张道衍,可是你还能侥幸打败余邝?醒醒吧,好运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临到你的身上,到了京城之后你就赶紧逃吧。” “侥幸?” 姜阳生呵呵一笑,眼神逐渐变冷,他不知道为什么秦湘君一直不肯相信自己,他只知道早些年的那个秦湘君不再是眼前的这个秦湘君了。 “难道不是侥幸?真以为你两年的时间修炼武道就能够追赶上这些人?别痴心妄想了姜阳生。” 秦湘君厉声说道。 “好一个侥幸啊,真以为一个余邝就能让我闪躲?” 姜阳生冷哂,随即一字一句说道:不可能! 第一百三十六章 自作多情

···················· 姜阳生其实心中对于秦湘君并没有多少怨恨,只不过不喜欢她的这些盖棺定论的言论而已,或许是因为那几年姜阳生在秦湘君的心中留下了放.荡不羁的印象,以至于到如今几年之后秦湘君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这怨不得秦湘君,姜阳生苦笑一声,继而回头,却是瞧见秦湘君一脸自责的不知所措,姜阳生的反应让秦湘君有些意外,如果跟自己吵上几句才是最适合他风格的做法吧。 只不过秦湘君感觉一别两年,姜阳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可是这种变化秦湘君说不出来。 “宗门里面决定,明天就要出发,到时候你跟着我们一起,至少不会遇见那些剪径的蟊贼和匪寇,可是余修这件事情之后,你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其他人,虽然余修在天囚门里面的名声并不是多么好,可余邝在宗门内有着不小的号召力,到时候恐怕一些人会强出头。” “你认识余邝?” 姜阳生抛出一个似乎完全不相关的问题,却是眼下的姜阳生最想要了解的一件事。 秦湘君皱着眉头想了想,而后却脸上的表情愈发的丰富起来,不知道是在纠结还是在思忖什么。 良久之后,她才仿若自言自语般说道:“余邝这个人虽然年纪很小,却让人有种别样的感觉。” 姜阳生轻咦一声,饶有兴趣的等着秦湘君的下文。 “第一次见面他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甚至作为天囚门中最出色的弟子,他的脸上也从来没有挂上桀骜不驯的讥讽,他完全像是一个寻常的弟子,可是偏偏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十分怪异,有些真实也更加虚化,或许跟他相处是一件极为精致的生活。” “那待人接物呢?” “谦逊,或者说无可挑剔。” 姜阳生点了点头,秦湘君的这句话算是对余邝相当高的评价了,至少姜阳生在秦湘君的眼中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而已。 “余修在天囚门中这般作为,难道没有人教训他?” “余修平常虽然做事刁钻一些,可终究是没有什么大罪责,况且传闻余邝被当作下一代的天囚门门主培养,所以很多人十分乐意和余邝接下香火情,所以只要余修在天囚门里面做的事情不是太过火,就没有大碍。” 姜阳生陷入了沉思,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余邝在天囚门中的地位,原本姜阳生也只以为这个余邝虽然是个内门弟子,可是并不知道他竟然被当做下一任天囚门掌教培养,由此可见,余邝在修炼和为人处事之上绝对让人刮目相看。 “姜阳生,我知道你现在本事有一些,可是你应该清楚,余邝比起你·······” 秦湘君焦急的说道,随即她更加恼火,因为站在她对面的姜阳生似乎对这些话从来没有上过心,甚至连敷衍的点头都没有过。 这让原本备受人瞩目的秦湘君有些失落,一个女人对于自己的容貌很自信,可是偏偏秦湘君的这种自信在姜阳生的面前顷刻间会荡然无存,以至于让秦湘君对自己的相貌都产生了几分怀疑。 “姜阳生,记住,别冲动。” 临走前,秦湘君还不忘叮嘱一番,似乎颇为担心姜阳生和宗门里的那些自认为不可一世的家伙动起手来。 对于这些,姜阳生一笑了之,因为在他看来,余邝不一定会跟自己动手,再者,即便是动起手来,姜阳生也不见得吃大亏,因为陈枯木传授给自己的那套近乎是‘缩地成寸’的神奇步法,自己已经烂熟于胸,眼下除非是三品高手,不然自己来去自由。 三日之后。 天囚门外,十几位在天囚门中修为中上等的弟子被派遣前往京城参加武会,凡是前往参加武会的各个门派弟子大都不会让本门长老客卿随行。 因为这在别人眼中是懦弱的表现,与其被同龄人瞧不起,倒不如自己亲眼去见识一番这个江湖。 这群人在天囚门外分成了三股,显然,这三股人代表着天囚门中分属于三位不同的客卿。 姜阳生名义上是秦湘君的江湖朋友,因为在场的大多数是男子,所以众人望向姜阳生的眼神大都有些不善,后者也十分乐意见到那些个两眼放光的牲口们一个个凶狠的盯着自己。 “我建议大家分头行动,在京城外汇合。” 其中一小股中领头人站出来说话,这是一位背负长剑的女子,相貌算的上是清秀,却有这一双十分英武的剑眉,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张脸好似万年寒冰一般,而背后的长剑没有丝毫装饰,泛着森寒的光。 因为平日里天囚门中的客卿们有些关系僵硬,以至于门下弟子都谈不上热络。 秦湘君见到这张半死不活的脸就提不起什么兴趣,当下绷着脸冷淡说道:“我没意见。” 余下的另一小股人中有一位手持铁扇的男子站出来,这男子容貌十分阴柔,皮肤呈现出一种惨淡的白色,而透过皮肤能够清晰的见到那细小的青色的血管,他手中的那把铁质折扇被镂空刻上了一枚枚十分俗气的铜钱,像是某个家族走出来的阔少。 他上前一步,一开口,语气就不阴不阳的满含挖苦的意思。 “秦湘君,你是想着和我们分开,然后和这个长相不错的面首野.合吧。” 这番话说出去之后,男子打开铁扇,呵呵一笑,身后的众人也是哄然大笑。 秦湘君没有作声,只是一张俏脸冰冷如水,一双手不知不觉按在腰间的长剑之上,姜阳生十分清楚秦湘君的这个不易察觉的举动,这个举动姜阳生再熟悉不过了,每次姜阳生激怒秦湘君的时候,后者总会把手掌放在剑柄之上摩擦,这意味着她已经盛怒了,估计一会就要拔剑砍人了。 手持铁扇的男子他所在的按一股人数最多,大约个人,那名负剑女子身边则是站着五位,而秦湘君身边则仅仅站着姜阳生和张道衍两人。 秦湘君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早就想来这一出了吧。” 在江湖门派中也会出现这种相互倾轧,甚至比起皇朝宫闱里面的勾心斗角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有些时候干脆不需要掩饰和伪装。 别看这些客卿供奉在众人面前笑眯眯的像极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个个都能够假装推心置腹,实则都在自己的心中默默地打着属于自己的小算盘呢。 秦湘君呆在天囚门里面,对于这些明里暗里的手段早已经司空见惯,她心中十分清楚,一旦和这群人分道扬镳之后就要提防着他们随时会出现的阴谋诡计。 她回头看了看姜阳生,后者眯着眼打量着周围的这几群人,良久之后,这才说道:“其实你不需要替我考虑,他们那点花花肠子在我面前还真不够看的。” 秦湘君斜了姜阳生一眼,说道:“自作多情。” 后者一脸无奈。 姜阳生知道其实秦湘君是怕自己被这群人暗算才选择分道扬镳的,毕竟深入江湖本身就不是出去游玩那么简单,这个险恶的江湖与寻常人家居住的江湖是泾渭分明的,不像是曾经想的那般美好和简单,就好似姜阳生当年的一万六千里的游历一般,原本一位只是一场徒步远徙,所以姜阳生抱着一种玩乐的心态去看待这个江湖,他把自己置身于事外,可是当一脚踏进之后才蓦然发现,这本就是个地狱,抱着游玩心态的人都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于是不知不觉间姜阳生对这个江湖又了几分敬畏心。 “我劝你还是别和他们分开,外面的江湖你也是见到过的,你知道可怕之处。” 秦湘君听到姜阳生的是好心提醒,蓦然神色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终生难忘的可怕事情,一双眼睛充满恐惧。 她呆呆的凝视着自己的鞋子,眼睛里也充满血丝和眼泪,肩膀轻微颤抖,良久之后才猛然抬头。 “我知道的。” 秦湘君默默擦了擦眼角,轻声说道,此时的眼中满是坚定。 几行人分头行动。 黄昏,近处的山峦,远处的夕阳和火烧云。 一行人也就三人,原本赵斧樵也打算一起去的,但终极也没有前来。 “三个人,当年我们一起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是三个人,只不过老孔不在了。” 站在篝火旁,秦湘君盯着熊熊的篝火怅然说道。 当年三个人也是这般围绕在篝火旁照明取暖,只不过那时候的篝火很小,因为怕被山上的蟊贼瞧见过来抢劫,秦湘君蓦然有些想念的当年的一切事物,那个只会嘿嘿傻笑的老仆人不会回来了,那个成天只知道拿自己的出丑取乐的姜阳生也变了,回不到从前的那个姜阳生了,而当年那个发誓一定要成为江湖人尽皆知的女侠的秦湘君似乎也变了,秦湘君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可她知道即便眼下坐在当年此情此景中也找不到那种失去的感觉。 姜阳生也有些想念那个老仆了。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城中负刀人

···················· 江湖终极是一个让深陷其中的人又爱又恨的地方,即便曾经在里面水深火热挣扎了两年之久的姜阳生也在身处其中的时候有些爱上了这个地方。 或许这是一个不像是传闻中的那样每日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也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样的逍遥自在的日子,甚至谈不上什么鲜衣怒马,谈不上什么仗剑天涯。 相反,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江湖,现实到即便你有钱权就能够号令天下,现实到只要你能拿得出足够的钱就能让一品江湖高手在你面前奴颜屈膝唯命是从,现实到小人物并不都是耿直的,更多的贩夫走卒会选择墙头草式的生活。 姜阳生走过,明白过,甚至也做过。 三年的时间让他明白了很多,至少他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二世子了,而他从一个懵懂到无知的二世子变成了一个油腔滑调的小乞丐,他更要感谢这个江湖,感谢那些表里不一的人,感谢那些混淆黑白的人,感谢那些老奸巨猾心怀不轨之人,感谢那些明枪暗箭之人,相比于那些毫无城府只知道图钱财的剪径蟊贼,姜阳生反倒觉得那些蟊贼并不是那么可恨了。 所以他十分清楚这个所谓江湖的规则,他深刻的明白,这个江湖上根本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而人们眼中所谓的奸佞骨鲠也都不过是利益冲突而导致的,就像儒家前贤所说的‘人之初性本善’一样,所以此时的姜阳生心中无比的平和,即便这些人的做的再过分,也不过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而已。 “三个人也好,至少不用整日提防着别人。” 一直闷声闷气的张道衍此时开口说道。 “是啊。” 秦湘君点头,虽然她早先就知道这趟出行并不会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顺利,可是还没有走出宗派,就已经分道扬镳了,不得不说,天囚门里面的同门倾轧十分严重。 三人随后走出天囚门,沿着秦淮河北上。 秦城是秦淮河畔最富盛名的城市,相比于富饶丰腴的秦淮河,秦城则远远没有这么奢华和浪漫,至少在江南人眼中都是这么认为的,秦城是整个秦淮河上最黑暗血腥的地方。 相传,两百年前的秦城,也不过是个贫穷异常的小村庄,当然,在大周朝,像这样的村庄扎堆出现个成百上千个都不曾奇怪,贫穷在这个贫富分化极为严重的王朝中似乎只是农民的代名词,而两百年前的秦城走出了第一位‘穷则思变’之人,第一位名声响彻秦淮河的大寇,同样他也是整个历史上唯独之劫杀官员富商的大寇,从来不剥削穷人。 此后的两百年间,这个曾经称得上是一贫如洗的村子陆陆续续每隔三五十年就会出现一位名声煊赫如雷贯耳的江湖大寇,第一位占山为王的那位大寇便是用抢夺而来的钱财建造起了秦城,而后数位大寇不断修葺,使得秦城仿佛成为了一个铁通般的存在,于是这里成了江湖匪窝,在秦城长久的逗留的大多是些匪寇,周围人家谈之色变,生活在防御工事不亚于塞外关卡的秦城中,让这些整日提心吊胆的匪寇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做起事情来也愈发肆无忌惮,而这些悍匪原本只劫富的初衷也开始慢慢出现了变化,渐渐地开始荼毒百姓。 在北莱同样有这样一座收留江湖人士的城池——赤帝城,只不过赤帝城中历来都是收留那些侠肝义胆却干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事情的侠义之士,这些无耻的江湖宵小是赤帝城所不屑的。 故而‘南贼秦城,北侠赤帝’的说法广泛流传开来,这个大多数人都默认说法也让秦城在江湖中名声大噪,小小的秦城,说起来大下也不过堪堪有北莱城四分之一大,甚至在兵家之上称之为‘弹丸之地’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弹丸之地却有着数千位骑马便是轻骑,下马则是步卒的流匪,虽然秦城在不少人眼中称之为毒瘤,甚至在不少江湖人士中也是一个充满血腥和恶毒的地方,可是偏偏在某些朝堂文臣眼中,秦城是一块肥腻诱人的肥厚,更是一片沃土,因为,这里有着数千流匪。 朝堂之上对秦城的招安从先帝之前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可惜从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即便偶尔有接受招安的流匪也仅仅是是小股流匪,于整个秦城来说是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先帝登基那年,依旧习惯性拒绝招安文书的秦城大寇杀了前来宣读圣旨的竖貂太监,将先帝的圣旨付诸一炬,这种情形在秦城建城之后的两百年来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恰恰当时才登基不久的先帝,也就是姜阳生的爷爷,急需要一场战役来巩固他在朝堂之上地位,而秦城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商不合时宜的,因此秦城成了杀鸡儆猴中的那只鸡。 五千大周轻骑步卒沿着秦淮河兵临城下,五千对上一个城池,鲜血洒满了秦淮河,染红了血水,最后的结果却五千步卒同秦城流匪平分秋色,这场战事之后,朝堂不得不对秦城更加重视,秦城虽然在那场战事之后伤了元气,可毕竟没有伤筋动骨,依旧守着城池,里面的匪寇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先帝驾崩之后紧接而来的那场春秋不义战,战火不仅燃烧在战场之上,也烧到了江湖中去,作为一个江湖中占据城池的大门派,秦城自然不能独善其身,当一万水师顺着秦淮河南下,好不费力气的破开了秦城的大门,结束了秦城数百年来对周围的荼毒。 可偏偏没有想到的是,在春秋不义战收官之后,这个原本都以为写进历史的秦城大寇再次死灰复燃,使得秦城再次陷入了十分灰暗的统治之下。 就在这天,秦城的街头出现了一位背负一把长长的弯刀青年,青年背后的那柄弯刀十分扎眼,因为它足够长,长刀刀柄高于年轻人的发髻,而刀剑则出现在他的膝盖下方,这柄长刀十分纤薄,宛若柳叶一般,男子本身长相就十分儒雅,浑身说不出的文弱之气,只不过碍于负刀前行,显得不是那么羸弱。 年轻人迎着夕阳站在秦城那常年没有修葺快要坍圮的围墙外凝视良久,自二十年前的春秋是不义战之后,近乎成了一片废墟的秦城元气大伤,近乎遭到了慢门屠戮,甚至连修葺城墙的能力都没有了,此时的城墙裂缝中,长满了野草,显得如塞外隔壁一般荒凉,年轻人瞧着那块写着‘秦城’二字却笔力有限的匾额,传闻写着匾额之人是城池中的匪寇从十里外抢过来的,他面无表情,径直走进了城中。 青年行走在秦城大街上,在这个充满脏乱和血腥气味的大街上,于周围五大三粗长相兀自狰狞的悍匪们显得格格不入。 “站住,小子!” 站在街角撒完尿尚未提起裤子的一位狰狞大汉蓦然回头瞧了一眼,便是瞧见了这位相貌跟个娘们一样柔弱苍白的负刀青年,当下把他叫住。 青年停驻下脚步,也从未回头。 “嘿,小子,挺有脾气。” 大汉提了提裤裆,大步走向这青年,狰狞笑道:“好久没有尝过娘们的滋味了,想来你这个面皮白净的家伙滋味应该和娘们差不多,今天就让大爷尽尽兴,不然少不了你的苦头吃。” 大汉,似乎急不可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负刀青年的背后,想要伸手扳住他的肩膀。 “找死!” 青年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语气极低的说了一声‘找死’。 而后他背后的那柄长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鞘了,纤细若柳叶的刀身轻飘飘的顺势滑落下来,而后那个大汉却是一脸的活见鬼,眼神之中掩饰不住的惶恐。 那柄造型极为夸张的长刀好不停滞的落下,持刀的年轻人似乎也没曾用过力气,而柄长刀则是如到切豆腐划过,而后鲜血乍然喷涌而出,像是猛然绽放的一朵血色牡丹,肮脏的街道上瞬间涌起了一层血雾和腥味儿,让人作呕。 大汉被力劈为两半,切口处十分平滑,甚至连骨茬子都光滑如镜,足见青年手中的那柄怪异长刀的锋利。 他顺势一抖,滴滴血珠子从刀身上迸溅下来,长刀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插到刀鞘里,而后头也不回的沿着街道继续前进。 秦城就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各种奇闻怪事在这里每时每刻都有发生,只不过从来没有人愿意去寻求罢了。 当负刀青年力劈了这大汉之后,在街道周围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瞧上一眼,充其量也就处于对少年背后长刀的好奇而多瞧上几眼,而对于惨死在街道上的大汉,却没有关心。 当青年人消失后,几条浑身上下毛发锃亮的老狗从街道角落里面走出来,分食了肥腻而肮脏的尸体。 ······················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城中负刀人

···················· 江湖终极是一个让深陷其中的人又爱又恨的地方,即便曾经在里面水深火热挣扎了两年之久的姜阳生也在身处其中的时候有些爱上了这个地方。 或许这是一个不像是传闻中的那样每日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也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样的逍遥自在的日子,甚至谈不上什么鲜衣怒马,谈不上什么仗剑天涯。 相反,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江湖,现实到即便你有钱权就能够号令天下,现实到只要你能拿得出足够的钱就能让一品江湖高手在你面前奴颜屈膝唯命是从,现实到小人物并不都是耿直的,更多的贩夫走卒会选择墙头草式的生活。 姜阳生走过,明白过,甚至也做过。 三年的时间让他明白了很多,至少他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二世子了,而他从一个懵懂到无知的二世子变成了一个油腔滑调的小乞丐,他更要感谢这个江湖,感谢那些表里不一的人,感谢那些混淆黑白的人,感谢那些老奸巨猾心怀不轨之人,感谢那些明枪暗箭之人,相比于那些毫无城府只知道图钱财的剪径蟊贼,姜阳生反倒觉得那些蟊贼并不是那么可恨了。 所以他十分清楚这个所谓江湖的规则,他深刻的明白,这个江湖上根本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而人们眼中所谓的奸佞骨鲠也都不过是利益冲突而导致的,就像儒家前贤所说的‘人之初性本善’一样,所以此时的姜阳生心中无比的平和,即便这些人的做的再过分,也不过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而已。 “三个人也好,至少不用整日提防着别人。” 一直闷声闷气的张道衍此时开口说道。 “是啊。” 秦湘君点头,虽然她早先就知道这趟出行并不会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顺利,可是还没有走出宗派,就已经分道扬镳了,不得不说,天囚门里面的同门倾轧十分严重。 三人随后走出天囚门,沿着秦淮河北上。 秦城是秦淮河畔最富盛名的城市,相比于富饶丰腴的秦淮河,秦城则远远没有这么奢华和浪漫,至少在江南人眼中都是这么认为的,秦城是整个秦淮河上最黑暗血腥的地方。 相传,两百年前的秦城,也不过是个贫穷异常的小村庄,当然,在大周朝,像这样的村庄扎堆出现个成百上千个都不曾奇怪,贫穷在这个贫富分化极为严重的王朝中似乎只是农民的代名词,而两百年前的秦城走出了第一位‘穷则思变’之人,第一位名声响彻秦淮河的大寇,同样他也是整个历史上唯独之劫杀官员富商的大寇,从来不剥削穷人。 此后的两百年间,这个曾经称得上是一贫如洗的村子陆陆续续每隔三五十年就会出现一位名声煊赫如雷贯耳的江湖大寇,第一位占山为王的那位大寇便是用抢夺而来的钱财建造起了秦城,而后数位大寇不断修葺,使得秦城仿佛成为了一个铁通般的存在,于是这里成了江湖匪窝,在秦城长久的逗留的大多是些匪寇,周围人家谈之色变,生活在防御工事不亚于塞外关卡的秦城中,让这些整日提心吊胆的匪寇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做起事情来也愈发肆无忌惮,而这些悍匪原本只劫富的初衷也开始慢慢出现了变化,渐渐地开始荼毒百姓。 在北莱同样有这样一座收留江湖人士的城池——赤帝城,只不过赤帝城中历来都是收留那些侠肝义胆却干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事情的侠义之士,这些无耻的江湖宵小是赤帝城所不屑的。 故而‘南贼秦城,北侠赤帝’的说法广泛流传开来,这个大多数人都默认说法也让秦城在江湖中名声大噪,小小的秦城,说起来大下也不过堪堪有北莱城四分之一大,甚至在兵家之上称之为‘弹丸之地’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弹丸之地却有着数千位骑马便是轻骑,下马则是步卒的流匪,虽然秦城在不少人眼中称之为毒瘤,甚至在不少江湖人士中也是一个充满血腥和恶毒的地方,可是偏偏在某些朝堂文臣眼中,秦城是一块肥腻诱人的肥厚,更是一片沃土,因为,这里有着数千流匪。 朝堂之上对秦城的招安从先帝之前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可惜从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即便偶尔有接受招安的流匪也仅仅是是小股流匪,于整个秦城来说是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先帝登基那年,依旧习惯性拒绝招安文书的秦城大寇杀了前来宣读圣旨的竖貂太监,将先帝的圣旨付诸一炬,这种情形在秦城建城之后的两百年来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恰恰当时才登基不久的先帝,也就是姜阳生的爷爷,急需要一场战役来巩固他在朝堂之上地位,而秦城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商不合时宜的,因此秦城成了杀鸡儆猴中的那只鸡。 五千大周轻骑步卒沿着秦淮河兵临城下,五千对上一个城池,鲜血洒满了秦淮河,染红了血水,最后的结果却五千步卒同秦城流匪平分秋色,这场战事之后,朝堂不得不对秦城更加重视,秦城虽然在那场战事之后伤了元气,可毕竟没有伤筋动骨,依旧守着城池,里面的匪寇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先帝驾崩之后紧接而来的那场春秋不义战,战火不仅燃烧在战场之上,也烧到了江湖中去,作为一个江湖中占据城池的大门派,秦城自然不能独善其身,当一万水师顺着秦淮河南下,好不费力气的破开了秦城的大门,结束了秦城数百年来对周围的荼毒。 可偏偏没有想到的是,在春秋不义战收官之后,这个原本都以为写进历史的秦城大寇再次死灰复燃,使得秦城再次陷入了十分灰暗的统治之下。 就在这天,秦城的街头出现了一位背负一把长长的弯刀青年,青年背后的那柄弯刀十分扎眼,因为它足够长,长刀刀柄高于年轻人的发髻,而刀剑则出现在他的膝盖下方,这柄长刀十分纤薄,宛若柳叶一般,男子本身长相就十分儒雅,浑身说不出的文弱之气,只不过碍于负刀前行,显得不是那么羸弱。 年轻人迎着夕阳站在秦城那常年没有修葺快要坍圮的围墙外凝视良久,自二十年前的春秋是不义战之后,近乎成了一片废墟的秦城元气大伤,近乎遭到了慢门屠戮,甚至连修葺城墙的能力都没有了,此时的城墙裂缝中,长满了野草,显得如塞外隔壁一般荒凉,年轻人瞧着那块写着‘秦城’二字却笔力有限的匾额,传闻写着匾额之人是城池中的匪寇从十里外抢过来的,他面无表情,径直走进了城中。 青年行走在秦城大街上,在这个充满脏乱和血腥气味的大街上,于周围五大三粗长相兀自狰狞的悍匪们显得格格不入。 “站住,小子!” 站在街角撒完尿尚未提起裤子的一位狰狞大汉蓦然回头瞧了一眼,便是瞧见了这位相貌跟个娘们一样柔弱苍白的负刀青年,当下把他叫住。 青年停驻下脚步,也从未回头。 “嘿,小子,挺有脾气。” 大汉提了提裤裆,大步走向这青年,狰狞笑道:“好久没有尝过娘们的滋味了,想来你这个面皮白净的家伙滋味应该和娘们差不多,今天就让大爷尽尽兴,不然少不了你的苦头吃。” 大汉,似乎急不可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负刀青年的背后,想要伸手扳住他的肩膀。 “找死!” 青年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语气极低的说了一声‘找死’。 而后他背后的那柄长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鞘了,纤细若柳叶的刀身轻飘飘的顺势滑落下来,而后那个大汉却是一脸的活见鬼,眼神之中掩饰不住的惶恐。 那柄造型极为夸张的长刀好不停滞的落下,持刀的年轻人似乎也没曾用过力气,而柄长刀则是如到切豆腐划过,而后鲜血乍然喷涌而出,像是猛然绽放的一朵血色牡丹,肮脏的街道上瞬间涌起了一层血雾和腥味儿,让人作呕。 大汉被力劈为两半,切口处十分平滑,甚至连骨茬子都光滑如镜,足见青年手中的那柄怪异长刀的锋利。 他顺势一抖,滴滴血珠子从刀身上迸溅下来,长刀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插到刀鞘里,而后头也不回的沿着街道继续前进。 秦城就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各种奇闻怪事在这里每时每刻都有发生,只不过从来没有人愿意去寻求罢了。 当负刀青年力劈了这大汉之后,在街道周围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瞧上一眼,充其量也就处于对少年背后长刀的好奇而多瞧上几眼,而对于惨死在街道上的大汉,却没有关心。 当青年人消失后,几条浑身上下毛发锃亮的老狗从街道角落里面走出来,分食了肥腻而肮脏的尸体。 ······················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

···················· 在秦城生存就是这般残酷,在这里大周的王法律令所触及不到,而且生活在秦城中的人大多是些对法律视若无物之辈,他们投靠秦城的原因也是因为藐视大周的法律,在秦城想要博得一席之地,对于很多人来说相当困难,因为这是要靠拳头和累累白骨铸成。 有人说秦城的生存甚至比起大荒战场还要残酷,比起大周朝的边疆沙场残忍万分,江湖人大都赞同这样的观点。 当那个背负奇异长刀的年轻人一步步走进城中之后,周围不少人都为之侧目,只不过在秦城有着太多形态各异的人士,所以年轻人只不过让人匆匆一瞥却很难记住他的容貌。 在秦城,崇拜的强者和实力,所以当年轻人毫不犹豫的出刀之后,大多数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如果有,那也是因为鲜血而产生的兴奋感。 年轻人消失在了街角,尸体被野狗蚕食,秦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依旧死一般的沉积。 “秦城。” 姜阳生站在秦城当年被北莱水路军攻破的城池下,皱着眉头,他现在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秦湘君会选择走这样一条危险系数颇高的路线,要知道,秦城方圆数十里都是流寇横行的地方,而大周朝对此也颇为无奈,因为这里的匪寇屡禁不止,秦城周围的县城县官也与其沆瀣一气,为一丘之貉。 周围百姓苦不堪言,好在秦城百年前的留下的誓言尚且有些许作用,流匪对百姓的荼毒少一些,但是相比于其他地方的百姓,秦城的百姓无疑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似乎心中知晓姜阳生所想,秦湘君盯着秦城那个颇为破碎的匾额,轻声说道:“这是唯一条能够甩掉他们的路线。” 姜阳生点了点头,自然知道秦湘君所指的他们就是自己的那群同门师兄弟。 他看了看秦湘君,此时的后者已经如同当年行走江湖那般换上了男人的衣物,成为了一名‘如假包换’的男人,只不过眉宇之间透露出来的英武之气则显得秦湘君有种阴柔之美,眼下看来,秦湘君比起先前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艳,这个男扮女装的秦湘君是姜阳生认识的那个秦湘君。 “有些兵行险招了。” 张道衍沉声说。 他十分清楚走秦城这条路的危险性,这是一条稍微不留神就会死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下的路,秦城周围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山寨,即便一些个三品武林高手也会避其锋芒选择绕路而行,因为秦城中不缺少三品甚至更高以上的高手。 这里毫无疑问是整个秦淮河最危险的地方,秦湘君想到走这里想来也经历过深思熟虑。 姜阳生心中生出一丝严峻,他原本以为秦湘君和那两拨人之间无非是同门师兄弟之间的相互倾轧,现在想想真实的情况远非如此。 看来这次原本想着在京城之外就与秦湘君和张道衍分道扬镳,现在看来姜阳生只能陪同秦湘君一起去京城了。 “在秦城中,并不是要一味的忍让,只要你表现的足够强势才能在这里安然无恙。” 张道衍沉声说道。 “张兄,莫非你曾经来过这里?” 张道衍点了点头,沉思了一段时间之后这才开口说道:“大约是在两年之前,我们奉师门之命前来捉拿一位杀了天囚门弟子的悍匪,这股悍匪是从西北荒漠而来的骑匪,各个人高马大,骑着纯种的西域马,手持弯刀,操着几位不熟练的江南话在秦淮河畔安营扎寨,若是以往怎么可能会有西北的悍匪南下江南,只不过最近这些年传闻西北的那位异姓王和京城的天子关系僵硬,而后致使那位异姓王有意放这些西北匪徒进江南为祸苍生,当时天囚门知道这股流匪时,不少人迟疑,以为这仅仅是股流匪,只要春天一到,就会北上,谁知道这群悍匪在这里烧杀抢掠持续了大半年,官府的不作为,县官老爷见到了匪首跟见到了祖宗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的媳妇双手奉上。” 张道衍说到这里,回头瞧了瞧女扮男装的秦湘君,表情略显尴尬,却是瞧到后者一副不以为意的寻常样子,张道衍这才开口接着说下去。 “直到有一次,这群悍匪劫掠了天囚门弟子出生的村庄,杀光了群村人,作为师门的天囚门自然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因此派出了十几位天囚门弟子前往剿匪。” “我想是失利了。” 姜阳生说道。 张道衍点了点头,说道:“十几位天囚门弟子尽数身死,无一幸存。” “你们天囚门从二十多年之前就已经不复当年盛况了。” 姜阳生由衷说道。 张道衍不置可否,“后来师门中的长老出动,三位三品境界的天囚门长老一起前往绞杀这群匪徒,谁都没有想到这群悍匪比起那边关斥候都毫不逊色,且战且退,虽然在天囚门三位客卿长老的手底下接连失立,可终究损失不是很大,让他们退回了秦城中。” “这样麻烦了很多。” “是啊。” 张道衍点头,“自古秦城就是天下盗匪的聚集地,在秦城中,只要是匪寇的都好似一家人,别看这群匪徒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内斗很厉害,可是一直对外的时候却抱团取暖的厉害,这群外来的流匪进入了秦城之后,很快秦城就有人宣称保他们平安。” 姜阳生对于后来发生的十分好奇,他心中十分想知道一个是在秦淮河上有头有脸的江湖大门派,一个同样是鱼龙混杂的城池,他想知道究竟是哪一方率先低头的,或许天囚门这个江湖门派低下头颅的可能性更高。 “当然天囚门最终无功而返,因为我们小瞧了秦城对这群流匪庇护的决心。” 张道衍最终轻轻一叹,似乎有些失望,可是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天囚门虽然作为一个所谓的江湖门派,所作所为都被各种条条框框束缚起来,远远没有这群连王法和江湖都敢弃之不顾的匪徒来的随心所欲。 江湖道义,天囚门要考虑,而自己作为大门派的面子也要考虑,这无疑是十分艰难的一个决定,秦城人多势众,远非那些江湖门派所能企及的,而秦城中的这群江湖流匪,上马之后便是轻骑,下马便是悍卒,除非天囚门人人尽是武林高手,否则一旦天囚门所做的事情超出了秦城的底线,两者撕破脸皮,最终损伤最惨重的毫无疑问还是天囚门。 “最终这三位实力颇为不俗的客卿也只是沿着秦城策马走了一圈,放了几句无关痛痒的狠话罢了。” 张道衍失望说道,因为那个时候他对于自己的眼中所认识的那个江湖产生了深深地质疑,或许小时候的张道衍即便知道自己在武学之上的天赋十分有限却依旧对这个江湖充满了向往,他向往的是那个有仇必报,有恩必报的江湖,是侠士之士组成的一个江湖,是一个并不被条条框框所束缚的江湖,而不是眼下他所见到的这样一个江湖。 原本他认为天囚门的客卿门都是刚正不阿宁死不屈之辈,殊不知都是假象而已,天囚门的客卿们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不得不说那天之后我心中对于江湖的看法有了深刻的改变,甚至对于天囚门的看法也产生动摇。” 姜阳生微微一笑,心中对张道衍的这个看法有些莫名的感同身受,毕竟当年那个还曾是北莱二世子的姜阳生也这一路走过来的,从最初的他觉得天下都和北莱一样太平富庶,可走出北莱之后见到的却饿殍遍地,黎庶生于艰辛之中难以自拔,原本姜阳生以为这个江湖都不过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思想,可偏偏有一个只会呵呵傻笑的老仆人陪着他走完了一万六千里的路途。 姜阳生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个江湖有着怎样的想法,可至少他保持着自己的那颗敬畏心和警惕心。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江湖啊。” 姜阳生叹息道。 身旁的张道衍和秦湘君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秦城虽然在大周朝是个臭名昭著的是城池,可是相比于其他城池,秦城却是最自由的一个城池,虽然大多数人对于这些无关痛痒的所谓的‘自由’大都保持着嗤之以鼻的姿态,可秦城还有一个十分怪异的现象,那就是秦城虽然是个由匪盗组成的城池,可是在秦城城池内,却从来不会发生偷盗杀人越货这种事情。 或许这就‘盗亦有道’吧。 作为江湖上最自由的一座城池,秦城之外从来没有什么守卒,亦是没有宵禁,因为秦城中的人根本不需要这些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的东西,只要出现风吹草动,便可‘满城尽带黄金甲’。 三人走进了秦城,一副十分萧条的样子,不得不说秦城在众多城池之中算是一朵奇葩,相比于别的城池中或多或少会出现一些个文人骚客,虽然算不上‘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可是至少大周朝的其他城池中都有几个地位超凡的大儒生,即便是在被人们称作‘穷兵黩武’的北莱也会有儒生,只不过地位偏低而已,可秦城之中放眼而去皆是屠狗之辈,文人骚客在这里无异于跳梁小丑般的存在,秦城人见不得那些呕哑嘲哳的无病呻吟。 秦湘君打算在秦城中停驻半日,以待于和两位两拨人拉开行程。 姜阳生此时心中已经意识到了秦湘君堪忧的处境,所以随着秦湘君身边寸步不离。 此时三人走在秦城的不宽的主城道上,不免有些皱眉,放眼望去,不宽阔的主城道上布满了马粪和溲水,一股股刺鼻的味道充盈在鼻子中,而站在街道上的人也是对此丝毫不介意,相互之间谈笑风生,不时一口浓痰吐在地上,这让秦湘君有些难以接受,看着行走在周围的那些衣着肮脏邋遢的行人,以及那些鬃毛凌乱粘稠的战马,还有衣服上尚未干涸的血迹,种种现象,确实让人心中不舒服。 姜阳生仔细环视一周,周围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十分浓郁的戾气,这种戾气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长年累月在刀尖上渲染出来的,他相信,即便眼前的这些人看似聊得挺投机,殊不知下一刻就会拔刀相向。 这群人中腰间大多佩刀,甚至有几位背后负剑,但大都表情十分冷漠。 三人找了一家露天的茶肆坐下,茶肆是那种沿着主城道开张的茶肆,一条条板凳桌子就分布在街道上,占据了不少的城道,此时,这个不大的茶肆中,坐着不少人,其中四位身着青色白色衣衫,浑身雪白纤尘不染的样子,其中两位是年轻人,刚及冠的样子,稚气未脱,另外两个是老成的年轻人。 四个人围着一张十分油腻的桌子喝着寡淡的茶水,其中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两人对坐,女孩子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与其对面的姜阳生,深邃的眼眸子里风情毕露。 少年盯着少女,眼神之中颇有爱慕之意,只不过此时却不断的在抱怨秦城的环境多么恶劣。 “陶修远,你别整天婆婆妈妈的,不就是个秦城吗,至少还算是一座城池,还是个有人的地方,这比起先前我们在西北大漠的时候不是强多了!那时候你晚上都能睡在沙坑里。” 名字叫做陶修远的少年张口欲反驳,随后嘀咕道:“这里还是人住的地方吗?满眼望去都是马粪,比起猪圈都不如。” 不巧,这个时候,茶肆小二端茶过来,说是个小二,他长得可十分不小,一副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样子,而且在双双臂之上更是布满了无数的刀疤,这端茶送水的小二听闻之后,重重地把茶水撞在桌子,顿时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茶水迸溅的四处纷飞。 “哎呦,你一个奴才想要翻了天不成!” 身着白衣的少年被茶水溅了一脸,急忙拿袖子擦去,顿时怒吼道。 “修远!不得无礼。” 一旁见状不对的两个中年人急忙起身呵斥,手中却不由自主的按在腰间长剑之上。 “小子,在秦城,不管你是官老爷还是王侯子嗣你都得老老实实夹住尾巴。” 端茶小二恶狠狠的说道,他的脸上那些狰狞的刀疤愈发恐怖。 “你有什么资格训斥我。你不过就是一个生活在这个肮脏城池中的一个匪寇罢了。” 陶修远话音刚落,却是瞧见大汉的眼神变得十分阴鸷,陶修远并不觉得这些话有多么的不应该,甚至在他的认知中,秦城中的人都是一群民智未开的野蛮子罢了。 坐在陶修远对面的两位中年人,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身不由己的苦笑,而那个青色衣衫的少女眼神之中充满惶恐,一副不知所措楚楚可怜的样子。 陶修远话音刚落,从街道上顿时走出数位强壮的秦城人,他们围聚在这张桌子面前,满脸的狰狞笑容。 姜阳生端详了这群人,每个人都是背负长刀,刀身有宽有窄,刚铁本身粗制滥造,不过砍起人却十分轻松,想来这是一群经常在秦城周围横行的悍匪,做起事情来讲究一个‘绝’。 “你········你们·······想干什么?” 少年见到五六位气势颇为不俗的大汉围聚在自己的面前,顿时有些气短,说起话来也吱吱唔唔期期艾艾。 陶修远本能的望向身旁的同行的佩剑中年人,中年人心中一阵叹息,随后起身拱手说道:“各位豪杰,在下陶胜典,这是本家晚辈,刚才出口不逊伤了大家的和气,还望各位豪杰海涵,黄口小儿的话算不得真。” 淘修远望向陶胜典的眼光有些暗淡,他没有想到这么关键的时候,他竟然不帮着自己。 陶修远的心中有些怒火,他一直到现在都觉得秦城中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典叔,你怎么帮着这群蛮子说话?” 陶修远指着周围的这些秦城人怒道,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丝受到无尽委屈的哭腔。 “闭嘴!家里惯着你,不是让你出来胡作非为的,在家中的时候有着州牧老爷子照着你,出来的时候谁还会管你?” 陶胜典怒吼道。 远处的姜阳生和秦湘君相视一笑,这个陶胜典还真不傻,在刚才的寥寥几句话中自报家门,想要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哟!没看出来啊,都是州牧家的人,不知道是哪个州的州牧啊?” “我爷爷是西北漠州的州牧,我劝你们还是识相一点,给小爷赔个不是,到时候免得受皮肉之苦。” 陶修远一脸的得意之色,在大周朝作为州牧的子嗣,甚至在某些程度上能够和藩王的子嗣相提并论,姜阳生十分理解陶修远的那份洋洋得意。 “西北漠州?” 茶肆小二哈哈大笑,随后伸手指向城墙,狰狞道:“小子,在那个城头上也不知道死了多少达官显贵了。看你这小小年纪死在上面还真可惜。” 茶肆小二说完,浑身上下散发出那种令人忌惮的血腥味道。 陶胜典脸色一沉,心中暗道不好,这个在家无法无天的陶修远再次激怒了这群同样无法无天的悍匪,要知道这群完全无视法律令的人杀个州牧的子嗣就和闹着玩一样。 “各位好汉,今日一事陶家愿意出黄白之物了结,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其中一个大汉瞥了一眼比自己矮了一截的陶胜典,冷笑道:“一个西北州牧的子嗣跑到秦淮来大放厥词,也不怕命不够硬回不去。” 陶胜典知道今日这件事情,陶修远做错在先,况且眼下的情形有些出乎陶胜典的预料,原本他自报家门是为了让这群人投鼠忌器行径行径收敛一些,可是他却低估了这群人对州牧的轻视。 就连当年北莱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秦城人都不曾服软,即便当年秦城人差不多都死绝了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州牧,这多少年来在秦城的城头上也不知道多少所谓的达官贵人被砍掉了脑袋,区区一个州牧,况且还是西北漠州的州牧,天高皇帝远,你管得着吗? “五千两。” 他沉声说道,一个州牧的直系子嗣买个五千两的价格,不高也不低。 陶胜典面露难色,他不可能随身携带五千两银子,只不过眼下着急救人,这钱却一时半会凑不出来。 “这········能否给我一段时间凑足钱。” “没得商量。” 大汉冷声说道,一副不留余地的样子。 而一旁的陶胜典则是满脸严峻紧握住腰间长剑,随时准备出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