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清第一福晋:凤啼九天》 序言:泣挽歌 如果说历史是一条长河,那么孝贤纯皇后的故事,只是历史长河里的支流;如果说是历史沉淀了生命,那么生命以最高的姿态回应了历史,并且击起了响彻穹苍的轰鸣;如果说历史注定了命运,那么命运哀泣的挽歌,感动了历史。。。这不是一段历史,只是关于一个女人的故事,这个女人叫富察氏。鹿儿。。。 第一章 出世1 康熙五十一年,农历二月二十二日。这天早晨有点阴霾,偶尔还飘下几片雪。大学士府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一丝焦急。几个老妈子,在正房里围前围后的忙个不停。随着一声痛彻心脾的嘶喊,一个孩子,带着啼哭声,出世了…… “恭喜大人,是个格格。”老妈子利落的把这个孩子,用锦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走到前厅,递给了一个满脸焦急的中年男子。 “小格格,快看,这就是你的阿玛。”老妈子脸上满了笑,将包裹着孩子的被角掖了又掖。 男子小心的接过孩子,欣喜的仿似眸里都含着笑。“鹿儿,就叫鹿儿吧” 老妈子笑着,从男子的怀中抱过孩子“老爷,还不快去看看福晋” “噢!”男子恍悟,大步流星的进了内室。老妈子也跟着进了去。 “恭喜夫人,小格格,面容饱满,将来必是人中之凤。”老妈子把孩子放到床上,盈着笑,领了赏银,施了礼,便出去了。 “让额娘看看”孩子裹紧的被子散开了,轻微的啼哭声也止住了。女子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柔弱的生命,一滴欣喜的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滴落在了这个孩子的脸上…… 这个孩子就是我——富察氏。鹿儿 后来我问额娘,为什么阿玛给我起名叫鹿儿。额娘说,阿玛一直想要个女儿,就在她怀上我的前一年,阿玛陪皇上涉猎的时候,看到了一只小鹿受了伤。便动了恻隐之心。皇上,便赐给阿玛养着。这小鹿很通灵性,经常跑到府后的林子里去玩,到了晚上也就回来了。可是有一天,到了深夜还没见回来,从那以后,就再没见过那只小鹿了。 随后不久,额娘就怀上了我。府里的人,都说是小鹿来报恩了。所以阿玛也就给我起了鹿儿这个名字。 这几年来,我一直过着普通大家闺秀的日子,倒也平静。府里海棠,开了一次又一次,谢了一季又一季。没什么事儿发生,直至雍正五年,那年,我十六岁…… 这天我起的特别早,因为要记花名册。记花名册,是我的一个喜好。在哪个季节里,哪些花儿提前开了,哪些花儿到了季节还没开,都记在上面。无意中已是厚厚的两大本了。 “鹿儿,今天同我进宫面见皇上。”阿玛,在我请安的时候,这样对我说。 “嗯”我淡淡的应了一句。 我一向不敢违背阿玛的意思。但凡阿玛让我做的事儿,总是有他的道理。 请完安后,回房整理了一下自己。施了点儿粉黛,小玉帮我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一袭淡粉的旗袍倒也显得清凉。来到了前厅,阿玛早已准备好了。 别了额娘后,随阿玛坐着软轿去了紫禁城。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天际,纤云浮动流转,偶尔,有些许清涩的风吹过,在初夏也算得上是好天气了。 紫禁城,也不是第一次去。可每次身处在紫禁城里,都会分外的压抑。即便是喜庆的日子,这种压抑还是会袭卷而至。或许是那朱红色的墙,更或许是皇上的威严。 第一章 出世2 轿子停在了东华门门前。从这里开始,就是偌大的紫禁城了。阿玛和我下了轿子,从东华门进了去。 皇上在养心殿召见我们。同阿玛施了礼,便站在一旁,等着皇上批阅完奏章。也不知等了多久,只觉腿有些发麻,皇上才直了直身子,端起桌上茶盏,问道“鹿儿平时都有什么喜好。”我上前施了一礼,答道“鹿儿,愚拙,只贪喜刺绣、攥刻罢了。” 皇上听后,抬眼看了看我,放下手中的茶盏,提起朱笔,道了句“朕有事同你阿玛商议,鹿儿先行退下吧。” 刚出了养心殿的门,我便让我的姨娘——钮祜禄氏。熹妃,传了去。别了阿玛,就被引去了景仁宫。这一路上也没什么话。直到在景仁宫,后殿见到了熹妃。 “熹妃娘娘吉祥”说着,我福了福身子。 “快起来”熹妃扶起了我,命丫环堪了座,又奉了茶。 “鹿儿真是出落的,越发标致了。不仅是蛾眉皓齿,还带着股子灵气儿。”熹妃扯着我的手,笑着道。 “让娘娘见笑了,鹿儿未及娘娘半分。”我轻缓道 “哪里,再怎么着,岁月也总能留下印记”熹妃看着我,笑了笑喝了口茶 “娘娘多虑了,不见半丝华发,何言暮至”我微微笑道 熹妃,放下手中的茶盏,道“真是会说话。”语毕,转过头,对着身后随侍的丫鬟,道“去把璞玉拿来” 没过一会儿,丫环呈着锦盒过了来。熹妃接过锦盒道“这块璞玉,是羊脂白玉,前两天,皇上派人送来的。放在我宫里,也没什么用。你闲来无事,拿着琢磨琢磨。兴许还是个宝”说着熹妃把锦盒递给了我。 谢了恩,和熹妃聊了会儿。便传了午膳,下午又谈天说地的说了些趣闻。见天色不早了,请了辞回到了府上。随着阿玛、额娘和弟弟到园儿里观星、赏月。这算是我们家的一个传统。 “鹿儿,今儿熹妃娘娘,找你去,说了些什么?”额娘牵着我的手问道。 “没说什么,只是闲来聊了聊。”我笑着看了看额娘,转过头,看着一旁兴致勃勃的弟弟,问道“倒是弟弟,今日可做了些什么没有?” “没做什么。”弟弟随口说了一句,便指着天上的一颗星,激动的说“我们家姐姐要升官了!” “乱说,一个女儿家会升什么官?”我笑着端起茶盏,不经意间看到我的天相星,确是入了命宫,不由得微微一怔。手中的略一倾斜,险些掉落。 额娘看着这星相,也觉得甚是怪异。蹙了蹙眉问道“爷,皇上见着我们家鹿儿,可是说什么了么?” 阿玛没接言,也看着那颗星,低头啜了口茶 “今儿小姐种的海棠,打苞儿了,是个好兆头。”小玉的声音,从园儿外传来。紧随着,便端着托盘,走进了园儿内。 “是吗,那我回房倒要仔细瞧瞧。”我忙顺着小玉的话,接了下去。 夜里天儿凉了,大家也就散了,别了阿玛、额娘便回房了。 今天的月儿,倒也不是那么的圆,可是多了几分幽雅、几分素净。种在窗前的海棠,果真打了六、七苞儿,小玉说,今年的海棠,会开的比往年好。我也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回到房里,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儿,也就睡下了。 第二章 赏雨1 翌日清晨,洗漱装扮后,便带着小玉,去园儿里摘茉莉了。这个园儿里的花,都是阿玛、额娘种的。听额娘说,我三岁的时候,阿玛就带着我种花了,还弄得浑身上下到处是泥巴。 “小姐,今天的天气真好,舒展舒展,顺气儿”小玉笑着说道 我也回了小玉一笑,没说什么。 早晨朦胧轻袅的雾气,还没有完全退去。走在静雅的小路上,份感惬意。 初夏正是茉莉的好时节,开的繁盛,香味也格外的醉人。同小玉摘了些,回了房,用温水泡上。 便去给阿玛、额娘请安。用过早膳,阿玛就去上早朝了。 我回房,把熹妃赐的那块璞玉,浸在茉莉泡过的水里。找出前几年,学习攥刻印章,所绘制的模子,放在桌案上。 走到窗前,打开窗,透透气,清凉的风轻泻而入。坐在窗前取出璞玉,一阵淡雅的茉莉香,也随之扑鼻。想要让这香气与玉长存,仅仅这般是不够的。于是吩咐小玉,用茉莉炒出的香气熏了熏,待凉彻底后,玉色有些许泛黄。改变玉色是不好的,便又拿去笼屉里蒸了蒸。一来使其褪色,二来使香气渗入的更透彻。 想必差不多了,用浸湿的帕子垫着,细细的琢磨起来。 这羊脂白玉,属软玉,软玉质地相对柔软,一个不小心,便会出错儿。一个下午以来,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傍晚的风,夹杂着花的香气,拂面而过。手中的璞玉形儿也出来了。只是要在这上面刻些什么,一时之间又不好拿捏。先随着阿玛、额娘用了晚膳,席间弟弟讲了几件趣事,逗得大家一阵欢笑。 原本用完膳是要观星、赏月的。只是天儿起了风,就各自回房了。回到房里,拿起桌上的玉,刻了个“鹿”字…… 清晨淅淅沥沥的雨,把园儿中的花打败了不少,想必额娘又要心疼了。收拾妥当后,像往常一样请了安,一起用早膳,还没落席呢,熹妃的人就来了,说是传我去御花园赏雨,我也没多说什么,就随着去了。外面的雨仍在下,丝毫没见势小,到了御花园的浮碧亭1,见着了熹妃。 “熹妃娘娘吉祥”我福身施礼 “来了,这也没什么外人,不必拘于礼数。快起来吧。”熹妃把我拉到身边坐下“也不知道,这大清早儿的,有没有打扰到鹿儿。只是见着下雨了,心里就高兴,便把鹿儿找了来。”熹妃握着我的手笑着说。 “并未打扰到鹿儿,鹿儿也喜欢,看着雨中的景色。在这御花园,还是第一次呢。”我也无拘无束的接起话来。 “这虽不是第一季儿雨,但这御花园里的雨,别有一番景致。每到下雨天,便都要到这儿来”熹妃看着亭外的雨,笑着说道“鹿儿喜欢这雨中的什么?”熹妃转过头,看着我问。 “鹿儿喜欢雨中的荷叶”我也没多想,随口答道。 熹妃平缓道“是啊,万千雨珠儿,茫茫无际,只有被荷叶所承载的雨珠,才能抢人眼目。就像这世间,也要有着雨和荷,也要有所承载的,才能显出一番景致。” 第二章 赏雨2 “娘娘言之甚是,鹿儿铭记在心”我微微低着头,缓缓而道 “随口说说罢了,不必放在心上。”熹妃拍拍我的手道了句。 “鹿儿,璞玉琢磨的怎么样了”熹妃询问道 “已攥刻好了”说着从怀间,掏出玉来,递给了熹妃“鹿儿愚笨,琢刻粗劣”我低下头,也不多说 “鹿儿不笨,要是鹿儿笨,那咱们大清朝啊,还真就找不着个聪明人儿了”熹妃笑道“呦,这玉上,还有茉莉的香气儿呢!”熹妃闻了闻,惊奇的说 我在一旁淡然一笑,也不作言语。 “可告诉姨娘,这玉上的香气,是怎么附上的吗?”熹妃拿着这玉,爱不释手的说道。 “只是在荷包里沾了些许香气罢了。”我微缓而答 “哦,是吗?”熹妃不停的观摩着这玉。“鹿儿,在这上面刻个”鹿“字,怎么说啊。是按自个儿的名儿吗?”熹妃的目光,停在那个“鹿”字上。 我微微摆首,轻语“取「鹿」的瑞祥之意” 熹妃放下白玉,拍了拍我的手说道“鹿儿真是有心”接着道“这玉在什么人手里,就能成个什么样,不识玉的人,放在他面前,他还嫌着碍眼。”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熹妃把玉递给了我,道了句“鹿儿天资聪颖,可是成大器之材。” “鹿儿分了两块儿,这块是给娘娘的”我忙又将玉,还至熹妃手中。 “是吗?”熹妃似是没想到,语气里带有一丝讶异。 我笑了笑,微微颔首。 “儿臣参见额娘”此时身后,传来一声,明亮有力的,青年男子声音。 “来了,坐吧”熹妃转过身,笑着说道。 “富察氏。鹿儿,给三阿哥请安,三阿哥吉祥。”我从座上起身施礼。 “请起”三阿哥悦然道 与三阿哥爱新觉罗。弘时,曾在圣祖皇帝,康熙帝殡天时,有过一面之缘,虽是几年前的事儿,但也记得清楚,如今样子没怎么变,只是气质更胜从前了。一袭青色旗装。清秀又不失大气,眉宇间充实着一股刚毅之气。 落座后,不经意间与他幽潭似的眸接洽,我忙低下头,不敢妄为。 一旁熹妃紧握着的手,不知觉的松开了。 熹妃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不知额娘,传儿臣来有何事。”三阿哥道 “也没什么事儿,在这浮碧亭里,观雨赏荷。”熹妃放下茶盏,笑着道。 雨点儿,敲在荷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如此的沉静已经好一会儿了。各自喝着盏中的茶,也不作言语。 “额娘我们对诗吧,对上诗句后,还要说明出处。如若是谁对的恰当,我这扇子就赠她。”三阿哥似是难忍这诡异的沉寂,起身举起手中的扇子,明朗道。 “嗯,也好”熹妃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一笑,应一句。 “那我先出”三阿哥见都不做声。便起身出诗“泽陂有微草,能花复能实。碧叶喜翻风,红英宜照日。移居玉池上,托根庶非失。如何霜露交,应与飞蓬匹2”三阿哥目光,在熹妃和我之间游走,见无人应答,有些伤神的望着亭外淅沥的雨。 第二章 赏雨3 许久之后熹妃,仍笑而不答,只是独自品着茶。气氛尤为压抑,我看了看一旁埋首不语的三阿哥,起身缓缓道“都无色可并,不奈此香何。瑶席乘凉设,金羁落晚过。回衾灯照绮,渡袜水沾罗。预想前秋别,离居梦棹歌3” “出处在何?”三阿哥淡淡的说道,语气里也失了先前的明朗,眸里隐藏着的,不知是疲惫,还是失落。 “鹿儿愚拙,已忘记出处”我低头,避开三阿哥的目光。 淅淅沥沥的雨不停的下,三阿哥一脸默然的看着不做声的我。 “福安啊”熹妃扯了扯随风拂起的衣襟。 “奴才在”熹妃近身的一个随侍太监,上前听宣。 “鹿儿陪我在这儿,赏了半天儿的雨了,也乏了,当心着儿点送回去吧,别淋着雨。”熹妃不动声色的说道 “喳”福安领了旨站到了一边, “鹿儿,时候不早了,回去吧”熹妃拍拍我的手,笑着说道。 “弘时,你也回去吧,怕是一会儿雨势大了,淋着了。”熹妃笑着,看了看三阿哥。 “鹿儿告退了”我福了福身子,便随着福安出了浮碧亭。一路上看着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只觉有点凉…… 出了西华门,便搭了软轿。一路上不时的撩起矫帘,看看外面的雨势。仿似出了紫禁城,这雨便是下大了……街上寥无行人,只有雨点儿,敲在青石砖上,发出低迷的声音…… “等一下”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从矫子后面传了来。 “停矫”福安慌张的命轿夫停了轿。 “呦,是三爷啊!这么大雨,怎么也不撑把伞啊”福安说着,忙过去给三阿哥撑伞。 三阿哥走到轿旁,撩起帘子,我转过头看着他。他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划过刚毅脸颊的,不知是雨还是汗。 “你的,忘在浮碧亭了”三阿哥喘息未平,将手中的纸扇递了进来,我看着三阿哥。 雨水顺着他的下颚滴到地上,顿时心中浮起一丝不忍,接过他手中的纸扇,便把随身带着的伞递了过去。 三阿哥看着我手中的伞,沉默了一会儿,接了过去。 一旁的福安满脸焦急道“爷,时候不早了,奴才还赶着回宫复命呢!要不……” “嗯”三阿哥定定的看着我,微微颔首。 “那奴才就先走了,回头儿再去给爷请安。”福安吩咐轿夫起了轿。 我把轿帘放下了,一路上雨势丝毫未减,但心里似乎坦荡了许多。 至于熹妃所说的“荷承雨珠儿”又何须介怀呢?何得何失,一切皆是定律。思索不来,如果没有荷叶,雨也只是雨,永远夺不了人的眼目…… 正值思索之际,轿子稳稳的停在了大学士府门前。福安弯身掀起轿帘,道了句“格格,下轿吧。” -------------------------------------- 1浮碧亭:钦安殿左右有四座亭子:北边的浮碧亭和澄瑞亭,都是一式方亭,跨于水池之上,只在朝南的一面伸出抱厦;南边的万春亭和千秋亭,为四出抱厦组成十字折角平面的多角亭,屋顶是天圆地方的重檐攥尖,造型纤巧,十分精美。两座对亭造型纤巧秀丽,为御花园增色不少。 2《荷诗》江洪 3《荷花》李商隐 第三章 访客1 回到府上,额娘便把我找了去,无非也就是问问熹妃找我都说了些什么,我也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免得额娘为我无故忧心。 京城的雨季到了,这雨飘飘洒洒下了几日,未见势小。抬头看看天,还是那般沉甸甸的。 这几天熹妃也没再召我进宫。难得在府中享几日清净,倒也乐在其中。但额娘的风湿因着,这雨天的缘故,发作了。我除了守在床边也别无他法。原本准备了些白头翁1,可缓解额娘的风湿疼痛,可受了潮气,用不得了…… 清晨外面的雨还在下着,走到窗前,刚想推开窗,看看海棠有没有动静。小玉就满脸嬉笑的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小姐,这么早就醒了”小玉一边放下热水,一边说道。 “哪里还早”我走过去,微笑着道了句。 小玉笑了笑,将浸湿了的帕子,递给了我。 “阿玛上朝了吗?”我接过帕子净了手,询问道。 “上朝了,咱们家傅恒小少爷今儿早,还被皇上封了伴读呢。”小玉道 “谁的伴读?”我心中牵起一丝悸动。 “四阿哥啊”小玉从我手中接过帕子,便端着水出去了。 站在房内,看着门外的雨。一滴、两滴,无止无境。这雨却不知降下来的结果,是粉身碎骨,或许她知道吧。 推开窗,见海棠还未放。不由的微微含笑,恐怕这海棠至今未放,是为了躲这场雨吧。世间万物,皆知上天的旨意,唯有人不懂得顺应天道,这也正是人的愚拙。 小玉走了进来,见我站在窗前,微微一笑,问道“小姐,在想什么呢,也让玉儿知道知道。” 我转身,看着小玉道“哪里有那么多事可想” 小玉带着些嬉笑道“小姐,骗玉儿” 我笑着道“我怎么会骗玉儿呢,玉儿从六岁就跟着我,我于心何忍呢?” 小玉一边帮我梳着发髻,一边道“还说不会骗玉儿,上次小姐从宫里回来,拿了把湿透的纸扇,小心的烘干后,就放起来了,玉儿都来不及看。” 我笑而不语,也不作答言。 小玉给我拿了件,清素淡雅的浅蓝黄边旗袍换上。理了理,便去看看额娘好些了没有。刚进了额娘的庭院,就见额娘坐在廊上品茶。 “额娘的风湿好些了么?”我走过去笑着道 “嗯,好多了。鹿儿也不用整日的陪我了。”额娘牵过我的手,示意我坐下。 “可是弟弟,被封了伴读,额娘才好的么?”我调侃道。 “唉”额娘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鹿儿要是也被封做伴读,额娘这风湿,一辈子都不会再犯了。” 我笑着喝了口茶“额娘比鹿儿还会说笑” “福晋,三阿哥求见。”管家上前向额娘施了礼后禀道。 额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管家道“这三阿哥,怎么会来咱们家?”额娘说完,端起茶盏啜了口茶。 见额娘许久不答话,我便向管家道“我和额娘这就去。” 管家行了礼,便下去了。 额娘放下茶盏,起身扯平了衣褶,便和我去了正堂,刚踏进正堂,就见阿玛神色不对。看了一眼,站在阿玛身边背对着我们的男子,心中一惊。眼前的这位男子绝对不是三阿哥,虽与三阿哥未见几面,但三阿哥身上,并没有这种霸气,也无这副臃态,难道这位是…… 此时额娘,一脸诧异的看着阿玛,阿玛也焦虑的看了我一眼,我顿时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第三章 访客2 “鹿儿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我上前盈盈施礼 额娘愣愣的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此时我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阿玛。只见阿玛眼里那份焦急,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余惊之色。 “看来熹妃说的果不其然啊!聪明伶俐,这四个字,怕是还配不起你,起来吧,不必拘礼。”皇上转过身子,笑道“朕觉得这身装束,应该不会出问题吧。可还是让你一眼就看出来了。告诉朕哪里暴露了,下次朕也好装备完全再出来。”皇上笑着被阿玛引去了上座。 “皇上装束妥当,并未暴露什么,只是鹿儿感到帝王之气”我恭敬的答道,丝毫不敢正视 “何为帝王之气”皇上端起桌上的茶盏,用盏盖撩拨着茶叶,徐徐送气。 我略作停顿,即答道“座拥天下之气” “那何又为座拥天下之气?”皇上喝了口茶,便放下茶盏,静等着我的回答。 我平缓道“霸气” “鹿儿”在一旁的额娘抓住我的手一紧,阿玛也微微从椅子上倾起。 皇上的脸色一沉,手中端起茶盏,刚到嘴边又放了下去。 堂外的雨如珠帘般紧密,雨滴颗颗好似冰雹,撞击在地上,霎时粉碎…… 堂中的气氛,也压抑的仿似一见锋芒,便即刻灰飞烟灭。 “霸气,贬义之词。”许久皇上轻轻道 “霸气”我深纳了一口,气接着道“霸天下之气,威震四方,行即行、顿即顿,为事果而断” “喔?鹿儿怎么知道,朕行即行、顿即顿,为事果断?”皇上瞥了眼坐立不安的阿玛,询问道。 “皇上屈尊来这大学士府,已是答案”我缓缓而答 “嗯”皇上思想了片刻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独自跟鹿儿说” “是,微臣告退”阿玛和额娘上前,施了礼后,起身告退,走到我面前时,阿玛定了定神,便出去了。 阿玛和额娘走后,皇上起身背对着我,许久道了一句“鹿儿可知道,什么叫韬光养晦吗?” “鹿儿不知”我起身答道 “朕看你也不知”皇上平静的端起桌上的茶盏,呵斥道 我低头不语 “不懂得韬光养晦的人,又怎么能成大器?”皇上转过身,铁青了脸凝目注视着我。 我抬头,对准皇上的目光道“鹿儿深知自己的愚拙,也无心计,皇上此次前来,并不是无事生端,鹿儿知道,也明白。可皇上问话,鹿儿不得不答,正所谓君叫臣死臣得死,父叫子亡,子得亡。何况鹿儿只是一名小女子,而问话的不是阿玛,而是皇上,鹿儿何以自处?鹿儿何以顾及韬光养晦?” “好,好你个君叫臣死臣得死,好个不得顾及。”皇上的脸上稍有缓和之色。“李荣保,上来吧。”皇上洪亮道 阿玛和额娘上前施了礼,便站在了一旁。 “时候也不早了,朕该回去了”皇上笑道,复又走到我身边,低缓道“下次朕来,便可不用三阿哥的身份。”说完便走出了正堂 “恭送皇上”心中一紧,急忙施礼。 阿玛随着皇上一起走了,刚出正堂。额娘就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面色如纸。管家见此,忙上前搀扶。额娘狠瞪着管家,甩开了管家的手。 我急忙过去,将额娘扶上了正坐。额娘无力的拄着桌子,狠狠的指着管家道“糊涂,真是糊涂,今儿大学士府上上下下,差点就亡在你的手上了” 管家一下子呆住了,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挪不开步子。 “额娘,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我一脸焦急道 “鹿儿,额娘不便多说你,事事要把握分寸,懂得拿捏,才能游刃有余,凡是太过显露锋芒,不是什么好事。说对了,没人会记着。而说错了,祸事也就跟着来了。今儿这事儿,算是过去了,个个都小心着点儿,以后别再出什么乱子了。”额娘说完,便吃力的由随侍的丫环,扶着回房了…… 堂外的雨大了,随着风,吹进些许雨气,小玉过来握住我的手,不由得愣在当下,或许是我的手已无温度了吧…… --------------- 1白头翁:多年生草本,全株长有白色柔毛。叶基生,有长柄。早春开花,花暗紫色,瘦果多数,呈头状,先端各长有长白毛的花柱,似一个白发老翁,故名。 分布于我国东北、华北及江苏、安徽等地根药用。 具有清热解毒、杀虫止痒之功效。 第四章 指婚1 雨渐渐的小了,少了先前的淅沥,变的缠绵了,过了这场雨季,才能正式的步入仲夏,窗前的海棠今儿一早开了,簇拥在一起鲜红小小的朵儿,惹人不禁爱怜,绵薄的细雨沾在娇嫩的掰儿上剔透晶莹,额娘听说海棠开了,急忙让丫环搀着过来瞧瞧。 看着这海棠,额娘满脸喜色道“哟,还是半重掰儿呢,这样才好看,我院儿的那棵愣给我开了个单片儿” 我微微笑道“各有各的好看,额娘的那棵开的可是早呢” 额娘叹道“早是早啊,经了这场雨可全都夭折了” 我抿着笑把额娘扶到廊上坐了下来 “额娘那棵是西府海棠吧。”我问道 “可不是吗,你十岁那年,你阿玛拿着两颗海棠让你选,你只跟你阿玛说了一句你想要垂丝海棠,就红着脸回房了,也不知道为着什么?”额娘道 我看着天,笑了笑,这几日绵延的细雨如雾气飘渺轻泻。我几乎整日的撑着伞,站在海棠树下仰着头看着细粉的小花,一片花瓣缓缓盘旋在空中,我伸出手静静的等待着,期盼它落在我的手上…… 久违的阳光透过窗子的罅隙,照了进来,斑斑驳驳的落在地上。小玉端着热水推开门,语气带着喜悦道“小姐,外面出太阳了” “嗯”我笑着答了一声 “今儿我们去园儿里转转吧”小玉浸了浸帕子递给我道 “好啊”我接过帕子净了手又递给了小玉 小玉端着热水出去了 我推开窗子闭起眼睛深深呼吸着雨后泥土散发出的芳香,清晨的空气略带凉意,小玉进来惊喜道“小姐,外面的房檐上燕子搭了个巢” “真的吗?”我随着小玉跑出去见房檐上果真有个巢,两只燕儿忙前忙后的打理着,我拉着小玉的手笑道“今年要从我们家飞出小燕子了” 海棠花的嫩粉渐渐的变深了,阳光透过枝叶,明晃的有些虚无。小玉帮我梳洗装扮后,便去给额娘请安,用过早膳后,同额娘去园儿里走走,额娘的风湿随着这场雨的散去,好的差不多了,由人掺着不会觉得疼了,可还是不能走长了,便扶着额娘到亭子里坐下。 额娘抿了口茶盏里的茶道“沏壶顾渚紫笋1吧” 小玉恭敬道“是”便下去了 同额娘正值说笑之际,弟弟傅恒跑了过来,匆忙施了礼后,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慢着点儿,急个什么劲儿啊”额娘笑着道 “是啊,弟弟不是在当差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笑道 “我们家姐姐被皇上指了婚”弟弟喘着粗气急忙道“什么?指了婚?”我一个激灵,从凳子上起来慌问 “嗯”弟弟坚定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今儿早在乾清门前宣的旨” “指给谁了?”额娘紧抓着弟弟的手臂颤抖着询问道 “指给了四阿哥”弟弟道 我恍惚的听着有人在我耳边唤我的名字,后来的什么事儿,就越来越模糊了,直到……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快起来啊,别再吓玉儿了”小玉在我床边哭啼道 我微微动了动唇轻唤小玉的名字 第四章 指婚2 “小姐……小姐,你可算醒了,好好的怎么会晕倒呢?你好叫玉儿担心啊”玉儿哭啼着 “我……没事……”可真是病来如山倒,说几个字竟觉着浑身上下,像是被抽尽了力气“额娘呢?”我缓缓道 “福晋她守在床边整整一天,方才才走”小玉忙用袖子擦干泪痕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问道 小玉道“子时了”说着为我倒了杯水 扶起我喝完水后,又为我拉了拉被子 我看着小玉微微启唇道“回去歇着吧,我没事了” 小玉哽咽着“玉儿打小就跟着小姐,没妄想会成为小姐的妹妹,可小姐从没拿玉儿当下人看,待玉儿就像是亲妹妹一样,小姐现在这副样子让玉儿怎么睡得下” 看着玉儿,不由得一滴泪划过脸颊沾湿枕帕,这滴泪竟是那般的冰凉,牵过玉儿的手道“玉儿,我不知还能在这房里住几晚,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看看,看看我这十六年所居住的地方,看看这承载了我千万个夜梦的屋子。” “小姐”玉儿哭啼道 我轻轻扶着玉儿一头的丝发道“又不是什么生死别离的,我没事儿,去睡吧” 小玉轻缓道“有什么事就叫玉儿”小玉走到门前,不放心的回过头看了看我,我微微一笑,小玉终是放下心来,走了出去。 扯在嘴边的微笑充盈着泪,以后的日子迷茫了。离开了阿玛、额娘,前面的路就要我一个人面对了,是曲、是折、是坎坷,都要一个人知其辛酸了,以后的黄昏我已再也见不到窗前的那棵海棠了,园儿里的花儿开得怎么样,也瞬间与我相隔了,额娘的调侃之词也只能成为回忆,晚宴上弟弟的笑谈,我也不复听见了,帝王之家诸多无奈,官宦人家又何得安逸?透过窗隙隐约可以看见惨白的月亮低悬在空中,今天是十五吧,十五…… 幽幽的一夜,思远及近,窗外已是大亮,小玉端着热水推门进来,到我面前关切的询问“小姐,好些了吗”我微笑道“嗯,无碍了,阿玛上朝了么?”小玉道“还没呢”我微微颔首让小玉扶起我来,梳理一番,为遮住憔悴的气色,小玉为我施加了粉黛,装扮妥当后,便由小玉扶着去给阿玛额娘请安,出了房门微风一阵,些许海棠淡粉的花瓣飞落,在空中旋转、旋转…… 没开几日,凋零的为何这般仓促。小玉见我立在海棠下许久,噙着泪低下了头,转眼见房檐下燕儿的巢已搭好,却巢空不见丝羽,风大了,霎时卷起我的天地,变了……一切都不复从前了…… 阿玛一脸苦色的在上座嚼着茶,阿玛是不经常嚼茶的,若不是无奈,也不会如此。额娘红着的眼怕是一夜没睡吧,弟弟傅恒也闷坐在一旁,额娘见我立在堂前,忙遮掩泪痕由随侍的丫环掺扶到我面前,紧抓着我的手急切道“鹿儿,怎么出来了,快回房歇着去”我微微扬了扬嘴角牵出一丝笑,道“不碍事儿了,鹿儿长大了,懂得自己照顾自己了”额娘眼眶顿时盈满了泪,紧握着的手松开了,忙别过头去,由丫环扶回了座,额娘知道我最见不得她哭了。上前请了安后,我微声道“阿玛这茶凉了,该换了。”阿玛看着我,久久的放下手中的茶盏…… ------------------------- 1顾渚紫笋:因其鲜茶芽叶微紫,嫩叶背卷似笋壳,故而得名。 第五章 礼成1 傍晚的风,夹杂着暮色,行在园中,我坐在亭子里,凝视着这一切,端起茶盏微微一抿盏中盛满的茶,凉了,凉的这般透彻,小玉上前为我披上披风道了句“小姐,天儿凉了,咱们回房吧”许久我微微点了点头,便起身随着小玉回房去了…… 夜半,风大了,而后下起了雨,这一夜的风萧、雨寒,直至天明还未能止住,请了安后,便回了房,因不忍见着额娘红肿的双眼,催起别离情。独自坐在窗前,恍然望着窗外稀零一地的海棠,苍白而又无力……小玉冒着雨跑了进来气虚道“小姐……小姐,来人行文定礼了” “嗯”我淡淡的应了一句,端起桌上的茶盏平静的喝了口茶 看着窗外凌落的海棠我定声道“玉儿,你该知道。文定礼行过了,就该出阁了。往后的路我一点把握也没有。是起是伏,是平静安稳了此残生,还是惊涛骇浪步步惊魂,这一切都显得太过渺茫了,看不清楚。如果你若不愿这般不定,便可继续留在府上……”语未落地,小玉含着泪跪在我面前哽咽道“小姐,玉儿自小跟着小姐,虽是眼拙手笨,可毕竟与小姐的心贴的最近啊,不管以后的路或是平坦,或是崎岖。玉儿都不怕,只要让玉儿跟着小姐,玉儿什么也不求” 泪,瞬间涌上眼眶,划过我的脸颊滚落下来,这滴泪是烫的,微微的暖着周围的一切…… 晚膳席间,筷子整齐的摆放着,汤的热气也渐渐的不那么明显了,阿玛这几日一下子苍老许多,脸上的沟壑仿似又深了,额娘红肿着的眼睛试图以粉黛遮掩,可仍旧是难以遮盖住憔悴之色,漆黑的堂外还在下着雨,只能听见啪嗒啪嗒的声音…… “鹿儿,钦天监择的吉日在明天。”阿玛混浊的声音打破了维持已久的宁静 “嗯”我微微颔首 “那……吃饭吧”阿玛的手沉重的拿起筷子 这顿饭,是我在娘家的最后一顿了……阿玛醉了,这是我记事以来阿玛第一次喝醉,额娘忍着泪扶着阿玛回房了,弟弟傅恒草草的吃完,也去了书房。我静静的坐着,不舍得离去……就在这里,往日的欢笑依稀还回荡着…… 回到房里已是深夜,刚进门,便看见额娘坐在床边,放在额娘身旁的是红的刺眼的霞披,我知道这一切不只是梦,我是真的要离开这个家了。我走上前去轻拂过霞披上展翅欲翔的凤凰,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并无一点虚幻,梦,多希望这是个梦啊,小玉低着头退了出去,轻轻的关上了门,窗外的雨,打在窗纸上清晰可闻,烛光不安的挑动着,额娘牵过我的手,泪终是忍不住滴落在我的手上。“额娘”我抱住额娘无所顾忌的哭了出来,我担不起眼前这个事实,我也无法再带着刚强前行了,额娘,我我这十六年所依赖的额娘,我真的扛不住了。额娘轻抚着我,缓声道“鹿儿,以后阿玛、额娘不在身边了,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万不可粗心大意。” 第五章 礼成2 “额娘,鹿儿害怕,怕前面的一切。”我哽咽着 “鹿儿不怕,鹿儿是嫡福晋,不会受委屈,不会的”额娘语气坚定道 一夜,那么漫长却又只是瞬间,窗外的雨停了,还未破晓府上各事都忙碌起来了,为的只是我的离家…… 我坐在妆奁1前轻声道“额娘,为鹿儿像汉人那样梳头吧” “嗯。”额娘含泪颔首上前抚起梳子,为我梳理凌乱了一夜的发丝,“一梳白头偕老,二梳举案齐眉,三梳儿孙满堂……”额娘口中念念道,泪,滴落到地上,霎时碎裂成百瓣…… 火红的霞披穿在我麻木的身上,一只金色的凤凰散发着耀眼的光,闪烁在眼角的泪,打湿了我的霞披…… 绾成髻的发丝,缀上各式冰冷的发簪……晃动的锦轿带我通往另一个我所不了解的地方…… 红烛依稀在眼前跳动着,浑噩的一天,无心思索任何,坐在床上如死了许久的人一般,毫无生气,头上方锦帕的滑落让我面对这冰冷的一切,拾起静躺在地上的方锦帕,紧攥在手上,这是额娘为我盖上的——盖头…… 空洞的目视着,这房里的一切,所能及到之处尽是刺眼的茜素红……书案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丈夫爱新觉罗。弘历,他躺在书案上闭目养神并不在意我的存在。 深夜的空气静静的流淌着,丝毫不见任何波动,十八了,七月十八…… 一夜,我坐在床边闭目静坐了一夜,窗外破晓了,黎明将至带来了一阵的忙碌,乾西二所的丫环、太监都准备着这一天的所需用的,我起身走到窗前试图打开窗子,不料却被锁住了,嘴角不由的牵起一丝无奈的苦笑,转过身见书案上的那个人不知何时坐在茶桌旁,喝着茶。我恍惚的上前施了一礼淡淡道“爷,吉祥”他并未抬眼看我,只是冷漠的应了一声。 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弘历悠悠的喝着茶,随着门的敞开,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四爷吉祥,四福晋吉祥,熹妃娘娘景仁宫传。”未等传旨的太监起身,弘历便走出了房门,那传旨太监愣在一边尴尬的看着我,我缓缓道“公公免礼,待装扮妥当后,便随着公公去给皇额娘请安,劳公公先候着了,小玉。”我向着小玉使了个眼色,小玉便上前打了赏“那行……奴才就在外边候着。”说着满脸堆笑的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小玉关上门急忙道“小姐,四……” “为我梳头吧”未等小玉说完我便打断了小玉的话 妆奁前小玉为我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几枚清素的翡翠簪,少去繁琐,也显得淡雅。一袭茜素红旗袍时刻提醒着我以为人妇……收拾妥当后,随着小玉出了门,门外见弘历微蹙起两道剑眉定定的站着,一身锦缎朱红旗装,显得清新俊逸,淡行一礼,便随着去给熹妃请安了。 第五章 礼成3 初晨,景仁宫里浓浓的檀香还未散尽,朦胧如初醒。熹妃由丫环搀扶着到上座坐下。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弘历上前施礼道 “鹿儿,请皇额娘安,皇额娘吉祥”我从小玉手中,接过茶盏,奉上前去。 熹妃接过茶盏喝了盏中的茶,含笑道“都起来坐吧”落座后,熹妃又吩咐随侍的太监福安传了早膳 “鹿儿,昨夜睡的可好吗?”熹妃关切的问道 “劳皇额娘挂着,鹿儿一切安好”我努力牵扯出一丝笑 “那就好,有什么不习惯尽管和额娘说”熹妃说着看了眼坐在一旁闷声不语的弘历。 福安施了礼道“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同熹妃用过早膳后,便回了乾西二所,这几日凌乱的思绪,使我在迷茫里陷的更深了……庭院中一棵白果树2,荡着傍晚飘渺的晚风送来些许微微泛黄的残叶,落了,这棵也落了……忍不住的凄凉,终未止步……余夕透过白果树的枝缝,映落在庭院的青石上,斑驳的有些虚晃,直到最后一抹黄昏消失在天幕…… 夜色浓了,便独自回房了,通明的灯火使得一切,染上空洞,变得苍白…… 熹妃派人来传,便随着去了,景仁宫里缭绕着白檀香,熹妃端坐在榻上,独自下着棋。 我上前施礼道“额娘吉祥” “鹿儿来了,起来吧,过来陪额娘下完这盘棋”熹妃说着把白子放在了棋格上。 起身走上前,同熹妃对弈。残局执白略胜,我缓缓执起黑子,放到了一旁无关的棋格中。 “棋局亦是人生,退避三舍只可隐蔽一时,并不是长久之计。世事即使掩面不看,还是会出现在你眼前”熹妃将白子稳稳的落下。 “不下了,怎么下也只是局残弈,传膳吧,可别把额娘的鹿儿饿坏了”熹妃笑着牵过我的手…… 面对,说来何其简单,可做起来,并不像说的那么简单…… ------------------------------- 1奁「音:lian,读:二声」:古代妇女梳妆用的镜匣 2白果树:即银杏树,落叶大乔木,高达40米,胸径可达4米,幼树树皮近平滑,浅灰色,大树之皮灰褐色,不规则纵裂,有长枝与生长缓慢的距状短枝。叶互生,在长枝上辐射状散生,在短枝上3一5枚成簇生状,有细长的叶柄,扇形,两面淡绿色,在宽阔的顶缘多少具缺刻或2裂,宽5-8(一15)厘米,具多数叉状并歹帕细脉。雌雄异株,稀同株,球花单生于短枝的叶腋;雄球花成葇荑花序状,雄蕊多数,各有2花药;雌球花有长梗,梗端常分两叉(稀3一5叉),叉端生1具有盘状珠托的胚珠,常1个胚珠发育成发育种子。种子核果状,具长梗,下垂,椭圆形、长圆状倒卵形、卵圆形或近球形,长2。5一3。5厘米,直径1。5一2厘米;假种皮肉质,被白粉,成熟时淡黄色或橙黄色;种皮骨质,白色,常具2(稀3)纵棱;内种皮膜质,淡红褐色。 第六章 思念1 一夜的辗转反侧,直至窗外朦胧的破晓,起身披了件披风走出了房门。微微泛白的天际,试图抹去黑夜的迹象,独步在庭院中,享受着初晨清凉的触觉,微风拂起些许寒意,夹杂着淡淡熟悉的清香,过了一道月牙门,一棵盛开着淡粉小花的垂丝海棠,如梦境般映入眼帘,心中微微一颤,跑上前去,生怕这是我的一个梦,一个想家的梦…… 淡粉的花瓣沁透了凉意,静躺在我的手上…… 远处开门的声音使我惊敏的转过头看去,只见弘历定定的站在门前,这应该就是他的书房了,暗黄的烛光挑动了一夜渐渐的熄灭了……我前去微微施了一礼,复又看回那棵海棠,眼睛模糊了……这一切都不是梦,我早已失去了做梦的权利……转过头隐忍着泪踱出了这个园子…… 回到房里已过了破晓可天未见大亮,小玉端着热水走进来道“这天也不知怎么的,又阴上来了” 我看着窗外似是出了神,默默的道了句“天要做什么人又岂能管得了” 洗漱装扮后,出了房门见弘历在外面站着。起风了……可能要下雨了…… 给熹妃请了安后,便随着弘历一起告退了。路上雨点滴落在我手上,冰凉的透彻……背后恍若有人嘶哑的喊了声“姐” 我回过头去寻找这飘渺的声音,只见弟弟傅恒站在身后,忍不住的泪涌上眼眶,随即滴落……我缓缓的走过去,微声询问道“阿玛,额娘都还好吗?” “嗯……”弟弟点了点头 只要这个点头就够了……别离了几日恍若隔世,惦念着的心无法放得下,我的阿玛、额娘就是我整个儿的家…… “能否与姐姐坐会儿”我哽咽着询问道 “嗯……”弟弟低缓的应了声 风大了……卷起几片翠绿而无生机的残叶…… 乾西二所的上空盘旋着的杜鹃无处落脚,轻啼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何曾不想归去…… 我出嫁后额娘时常去我住过的屋子,红肿的双眼已盛不住泪水了,眼角的泪总是用帕子拭了一遍又一遍,早晨总是起的很早站在堂前期盼着我能去请安,但当着阿玛的面,额娘怕提起,怕提起这个养育了16年的女儿,每次晚膳过后阿玛总要去弟弟的书房问问见没见着我,当从书房出来时,眼角总凝着一滴浑浊的泪…… 苍月已上中天,似是没有任何忧扰,静静地悬与天幕。京城里我有一个家,一个牵系着万千思念的家,我想家…… 第六章 思念2 初晨,灰白的天际透露着一抹微亮,些许晨风夹杂着寒意轻拂而过,湖上朦胧的水气使得浮碧亭像是依稀隐现在幽境里…… 石径旁茉莉初生嫩白的花瓣,沾着些许露水,一阵轻盈的风使得花瓣上的露珠滚落到了草棵里。这应是最后一季的茉莉了,过了这季,便要等到明年的初夏了…… 趁着还未破晓采摘些茉莉,回去用槐花酿的蜂蜜浸在坛子里,用蜡封上,再托弟弟傅恒带回去,往日,额娘最喜欢同我在海棠树下挑几朵泡茶了…… 不知觉间,篮子里已满了茉莉,想想也够了,便来到了浮碧亭,静静地看着晨阑中泛起涟漪的湖面,远处的脚步声引我看去,朦胧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心中一紧,转身正欲离去,身后随即传来一声明亮有力的青年男子的声音“前面是什么人?”我停住了脚步,平静的转过身施礼道“富察氏。鹿儿,给三阿哥请安,三阿哥吉祥。” “请起”三阿哥悦然道 起身见三阿哥已走到我面前,便不由得退了一步,不小心碰倒了篮子,篮中的茉莉洒了一地,我蹲下身急忙扶起篮子,独自捡着四周散落的茉莉,无意间触碰到了三阿哥拾着茉莉的手,冰凉的触觉从指尖传递遍布全身,我惊慌的站起来,绯红已上脸颊。初晨的曙光透过云雾映射在微波泛起的湖面上,淡淡的涟漪协着光晕一点点荡开…… 三阿哥缓缓起身,定定的看着我,晨风卷起散落一地的茉莉漫天的飞舞,徘徊,倾落…… “三阿哥”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顺着声音看去见一个少年跑了过来喘息着说道“三阿哥,齐妃娘娘找您呢” “嗯,我知道了,这就去”三阿哥说完,把手中的几朵茉莉放进了篮子里,定定的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 乾西二所,铜炉里的香未尽,轻飘而缭绕着,我闭目独自静坐在房里,舒缓着不安起伏的思绪。随着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小玉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倒了杯茶,走到我身边轻声道了句“小姐”我渐然睁开眼睛,接过小玉手中的茶盏,微微撩拨着浮上的茶叶,问道“今天焚的是什么香?” 小玉浸了浸帕子道“是沉香1” 我放下茶盏微微蹙眉道“哪来的沉香?” “昨个齐妃娘娘派人送来的” “什么时候”从小玉手中接过帕子询问道 小玉轻声道“您正在和傅恒少爷闲叙的时候” “来的人说了什么没有?”我净了手后放下手帕问道 “也就那几句官套话儿,给了赏钱就走了”小玉说完端着水盆出去了,我端起桌上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茶。 收拾妥当后出了房门,见弘历如往日一样已站在门外,微微福了福身便随着去给熹妃请安了…… --------------------- 1沉香:《南方草木状》“蜜香、沉香、鸡骨香、黄熟香、栈香、青桂香、马蹄香、鸡舌香, 案此八物,同出于一树也。交趾有蜜香树,斡似柜柳,其花白而繁,其叶如橘。钦取香,伐之经年,其根斡枝节,各有别色也。木心与节坚黑,沉水者为沉香;与水面平者为鸡骨香;其根为黄熟香;其斡为栈香;细枝紧实未烂者,为青桂香;其根节轻而大者为马蹄香;其花不香,成实乃香,为鸡舌香。珍异之木也。“ 第七章 请安1 景仁宫里给熹妃请了安后,便随着说说话,弘历起身正欲请退时,门外传来太监拖着长音的语调“齐妃娘娘驾到” 还没等着声落地呢,一个由丫环扶着,身穿墨绿色旗装,头上仅插着枚玉搔头的中年女子步入殿中。 弘历施礼道“额娘吉祥” 我也忙福下身子道“额娘吉祥” “都是自家人,这礼数能免就免”齐妃上前扶起我。“哟,真是位貌美的女子啊,咱这大清朝怕是找不着第二位了”齐妃明亮的说道 “额娘说笑了”我微微低着头道 齐妃由丫环扶着上了正坐,笑着说道“哪里是说笑” “姐姐,怎么有时间到我这儿来了”熹妃接过话来 “还不是自个儿在宫里闷得慌,正巧皇上派人送了盒六神瓜片来,喝着挺好的,想着给妹妹送些来”齐妃说着从随侍丫环的手里接过了一个锦盒“也没多少,妹妹不会嫌吧”齐妃说着把手中的锦盒放在了桌上。 “怎么会呢,姐姐多想了”熹妃笑着说道“怎么没见弘时啊。”熹妃询问道 “本来是要一起过来的,谁知道内阁来人说有要紧事儿,便去了,反正都是自家人,妹妹也不会挑理的”齐妃爽朗道。 熹妃笑了笑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此时又传来太监拖着的长音“皇上驾到” 众人微微一怔,忙起身施礼,只听皇上洪钟般的声音“都起来吧” 皇上看着齐妃道“这景仁宫里还真热闹啊,齐妃也来了” 齐妃上前道“许久没见着妹妹了,来串串门” 皇上随口“嗯”了一声,随即看向我道“鹿儿,还习惯吗?” 我急忙道“劳皇上惦着……” “该改口了”未等我说完皇上意味深长的叹了句 “皇……皇阿玛”我心中一紧忙改口 “嗯,皇后这几天精神不错,找个时间去请个安吧”皇上极尽坦然的脸上,仍难掩伤情之色 这时福安从殿外走了进来,施了礼恭敬道“皇上,早膳准备好了,传么” 皇上纳了口气道了句“传吧”…… 第七章 请安2 陪皇上用完早膳后,便同弘历去给皇后请安,踏进永寿宫前殿一股汤药味儿迎面而来,虽是些温补调理的名药,可浓烈的有些刺鼻。未及思索,内殿里传来丫环惊恐的喊叫声,我一个激灵刚要协小玉上前,却见弘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踏进了内殿又退了出来,满面焦急的踌躇着。 想必后妃的内殿皇子们是不便擅入的,我上前安慰的看了看弘历 弘历紧蹙的眉微微舒展,我疾步进入了内殿,刚踏进内殿便见凌碎了一地的碎瓷片儿,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环紧缩在一起不由自主的抽泣,充满恐惧的瞳孔无限的扩大着。 我心中一紧,忙跑到床前见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女子毫无生气的躺着,我慌忙的问道“怎么了……皇后娘娘怎么了……”其中一个小丫环哽咽道“皇后娘娘凉了……没有气息了……皇后娘娘仙逝了”“刚刚还好好的……好好的……没做什么……我们没做什么”另一个小丫环呆滞的摇着头,口中胡乱的说道。 我忙攥了攥皇后的手,凉了……的确凉了……心不由的抽搐着,泪涌上眼眶随即滴落……就在此时一丝微弱的脉搏挑动了我的食指,我慌忙拭去颊上的泪对身旁的小玉道“快……快去请御医……”小玉知道此刻不便多说什么,起身跑了出去,我复又对着那两个小丫环急促道“去给皇后娘娘端盆热水来” “哦”其中一个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刚要出去我又急忙叫住她“再多找几块干净的帕子”说完便让她出去了,我紧搓着皇后的手,让其尽量温热点,片刻热水便端了来,我浸了浸帕子,一块搭在了皇后冰冷的额头上,另两块放在了她的手里。 待一切妥当后,我急忙出了内殿,慌乱之中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弘历忙上前扶住我红着眼睛焦急的问道“皇额娘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快去找皇阿玛……快去……”“嗯……”弘历没再多问什么慌张的冲了出去,我也忙回到皇后的身边换了热帕子,急促的对着身边的丫环道“去看看御医怎么还没来”语音未来得及散去 “小姐……”小玉匆匆忙忙带着一名中年御医疾步进入内殿,来到了皇后床边,御医放下药箱,忙为皇后诊脉。 我对小玉道“怎么现在才来?”小玉喘着粗气道“御医院……没御医了……跑了大半个皇宫……在延禧宫前撞上了正要为宁妃娘娘请脉的吴御医,就截了来”我忙道“御医院那么多御医怎么会说空就空。”小玉舒缓着气道“也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各个宫里的娘娘、主子,都请了御医去诊脉”我心“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便没再多问了……我同小玉站在一旁,无措的焦急着,紧悬的心无法放得下,见地上凌散着的碎瓷片还残留着汤药,微微带着苦涩的气味,我哑声对着还在一旁胆怯的小丫环道“把这碎片儿清理出去吧”“是”小丫环惊怵的蹲在地上捡拾着碎瓷片儿。 “啊”一声惊叫使我的心倏然收紧,我忙抬头看去,小丫环右手的食指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不住的滴在地上殷红的有些刺眼,我蹲下身来看了看还在溢血的口子,拿出帕子正要为其包扎,小丫环猛然收回手,低着头慌乱的说道“奴婢……奴婢自己来就好了”说完捂着手指躲闪的跑出了内殿。 凌乱的碎瓷片儿沾着凝红的血,站在一旁的丫环忙收理了出去,此时殿外便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太监的拖着的长音也附和响起“皇上驾到”语调未平皇上已满目焦急的踏进了内殿,我急忙福身施礼,众丫环也跟着福下身子,皇上疾步到皇后床边,紧攥着皇后的手,仿似要连在一起,对周围的一切都不予理会。往日里的那份霸气,消失殆尽,不见任何踪迹,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沧桑的焦急,是那种无助的等待,我依旧福着身子,不敢妄为。只觉一股力量将我拉进了坏里,我惊恐的抬头,见弘历深檀色的眸氤氲着雾气,我挣扎着想挣脱,可我越是极力的挣扎,弘历越是紧紧的圈住我。 正在此时熹妃、齐妃以及另几个不知名的妃子也踏进了内殿,我忙把头低藏在弘历的胸膛上,躲避着,弘历的身上微微散发着淡淡茉莉的清香,我不由的抬头看了看弘历,只见他眸中倔强的泪,终究是落了下来,滴在了我的脸上,我不禁举起帕子拭去了他脸上的泪…… 第八章 帕子1 我环视这间屋子,在每个人的脸上看到了不同的表情,冷暖本是取决与人心,可是在这座冰冷的紫禁城里,能守护住自己心的人,又有几个…… 御医诊完脉后,到一旁的几案上写着方子。皇上背过身去,仰着头,但泪还是轻轻的划过脸庞滴落在龙袍上……或许皇权在此时此刻才显出它的苍白与无力,无情的讥讽蔓延着,似是要盖过赤黄龙袍的光辉……… 皇上调控了良久仍略带哽咽的道了句“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恭敬的应了,施了礼,利落的出了内殿,只有弘历还静静的站着,脸上的泪迹还未干去,我抬头看着他轻缓道“男人的泪,流下来,就擦不干了……” 御花园的正中道上,两排古柏挺拔而高耸,午后炙烈的阳光透过枝叶,斑驳的落在青石板上,弘历背对着我,似是压抑着隐含已久的哽咽,过了许久才开口道“记得小时候海棠果刚一成熟,皇额娘和苏嬷嬷就会带着我和弘昼去摘,够不着,皇额娘就拿竹竿子往下打,弘昼抢的快,又喜哭,所以我总是拣不了几个,等弘昼拣足了,跑去玩的时候,皇额娘就会让苏嬷嬷拿出满满的一袋海棠果,后来苏嬷嬷说,皇额娘都是提前一晚上打下来给我放好的”弘历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似是叙述一段被单独搁置没被渲染的回忆,这份回忆对一个生长在紫禁城里的孩子是多么的宝贵, 在紫禁城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光明,也没有亲情,有的只是无限的渴求和欲望…… 我刚想上前说一些安慰的话,弘历骤然转过身抱住了我。他哭了…哭的像个孩子…是啊…他不过也才十七岁,本就是个孩子…… 夜已深入,琥珀色的月似是落在了房檐上,我独自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梳理着一天思绪,茶盏里的茶并未冷却,淡淡的茶香隐隐浮起……… 微亮的天际,结束了黑夜,我缓缓睁开眼睛,端起茶盏抿了口已是凉透了的茶,我放下茶盏,刚要起来,一件外衫便从我身上滑落了下来,掉在了地上,我拾起外衫,一阵茉莉的清香轻缓的融入晨岚……… 第八章 帕子2 回到房内,小玉已将热水放到了六脚架上,见我脸上略带倦色轻微问道“小姐,去哪了?” 我微微一笑“昨夜在院子里坐了会儿,没想竟睡着了” 小玉浸了浸帕子递给了我,顺手将我手中的外衫接了过去 “小姐,这外衫是谁的?”小玉带着一丝嬉笑问道 我笑了笑没接话,走到妆奁前将拔下发簪,一头乌木般的黑丝倾泻而下,如丝绸,如轻纱 “小姐,今天梳个什么发髻?”小玉问道 “要是有剑叶,那可是好了” “有,怎么没有”小玉说完冲我一笑,跑出来内堂,过了好一会儿,手里拿着两条剑叶进了来 “你在哪弄的”我接过剑叶问道 “慈宁宫后花园”小玉道 “以后别跑那么远”我看着小玉有些不忍 “嗯”小玉随口应了声,把剑叶洗了洗,手指夹着剑叶熟练的在发丝间穿插,用剑叶将发丝拢起,自然而又清新,梳好发髻后,淡施了些粉黛,一袭嫩粉色的旗装秀气,却又不失庄重。 “这帕子沾了什么?”小玉蹙起眉看着一条丝巾帕边角的深褐色污垢 “可能是昨儿个在皇额娘那不小心沾到的药渍吧”我接过帕子看了看不由得一惊,为何这条帕子上的药渍颜色这般深,温补调理的汤药,风干后是淡褐色。而且染了药渍的角,质地松散,用指甲轻轻一勾就破了,这可是江南进贡的贡品,难道…… 一股寒意瞬间袭遍了全身 “福晋,张公公在堂外求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环施了礼后说道 我缓定了神色将手中的帕子反手塞到了袖子里道了句“让张公公稍等,我马上出去” 小丫环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我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口茶,将帕子放到了窗边的匣柜里,便同小玉一起出了内堂 “四福晋吉祥”一个年纪稍长的太监施礼道 “张公公免礼,坐吧”我走上正座坐下笑着道“公公,找鹿儿可有什么事么?” 张公公起身道“皇后娘娘在永寿宫传” “噢,皇额娘醒了”我语气里带着一丝愉悦 张公公一脸谄媚的说道“醒了,丑时醒的,这不,一早儿就让福晋去请安么” “那劳烦公公前行了”我道 张公公张望了下四周道了句“怎没见四爷啊” “四爷,性子急没准儿已经在永寿宫了”说完我走出了外堂 刚一出外堂门便见着了弘历,我忙福身道“爷,吉祥”张公公也跟着施礼道“奴才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 弘历淡淡的应了声 初晨,朦胧的水汽上腾,匆忙的脚步踏在青石砖上,清晰可闻,心中有些慌乱,直至过了永寿门这份慌乱才平复下来。 皇后坐在外殿的正座上,脸上还带有一丝疲倦,淡淡的汤药味弥漫了整个殿堂,请了安,落座后皇后看着我道“你就是鹿儿吧,多吉祥的名字,昨儿个多亏了你我才能无恙,你说,让皇额娘怎么谢你?” 我忙起身道“皇额娘洪福齐天,鹿儿,并未做什么” “真是个懂事儿的孩子,我那有盆花儿,开出花来满屋子都香,一会儿你回去带着”皇后笑着道 “鹿儿谢过皇额娘”没想皇后也是个爱花之人,心里顿时涌起一丝亲切 弘历在一旁坐着,没说什么,只是抿着的嘴角微微上扬……… 第九章 丫环1 给皇后请了安后,回了乾西二所。 把赏的那盆花安置好了,进了内堂,一进门便瞧见原本放在窗边的匣柜换成了个红漆金边儿的红木柜。我心一惊,那帕子可放在匣柜里。 我平了平思绪,忙问今儿早那个十五六岁的小丫环“先前的匣柜呢?” 小丫环施了礼后道“刚刚内务府来人换了去,说是左角儿磕掉了块漆” 一旁的小玉嗔道“内务府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殷勤了?” 我并未理会小玉,忙问道“里面的东西呢? “一一对照过,都放进匣柜里了”小丫环说着从衣袖里抽出了帕子,低着头将帕子递到我面前“还有这条帕子”说完又慌忙道“没让旁人看见,奴婢提前藏在衣袖里了” 我紧蹙的眉微微展开,暗松了口气,这帕子要是传出去,必会挑起祸端,在这紫禁城里谁又惹得起祸事…… 小玉看了看我,没去接帕子…… 我缓和了脸色,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环见我迟迟未接帕子,渐渐抬起头来道“奴婢叫燕儿” 我到桌旁坐下扯了扯衣襟抬头笑着道“你是圣祖皇帝康熙几年的” 燕儿也少了先前的拘束道“康熙五十二年七月的” 我端起茶盏惊喜道“当真是个妹妹呢,家乡在哪?” “盛京” “盛京可是远呢,怎么跑到京城来了?”小玉忍不住问道 “前几年盛京天儿冷,不打粮,同爹娘逃难逃到京城来的,赶路赶的急,娘生病了,爹爹便把我卖到了多罗恭勤贝勒府1,正赶上选宫女,便把我选了来”燕儿脸色平静,似是习惯了 “那你不恨你阿玛么?”我不由的问 “阿玛?”燕儿愣了一下马上道“不恨,也是没了出路,不然天下哪个爹会卖自己的孩子” 听完燕儿的话,心里涌上一阵酸涩,是啊,天下的父母都是一个样,没有贫富贵贱之分,都想着自己的孩子能好…… “小玉,去跟乾西二所的姑姑说一声,让燕儿在内堂随着我吧”我看着小玉道 “嗯,玉儿这就去”小玉拭了拭泛红眼角,出去了。 第九章 丫环2 午后,燕儿前来奉茶,眼睛红肿着,微颤的手险些把茶盏碰倒。 我从燕儿手里拎过茶壶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这一问燕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福晋,请您救救小喜子,他被延晖阁掌事的苏公公诬陷,说是打碎了三阿哥在皇上大寿时送的哥窑瓷双耳瓶2,要打死他” 我心里一寒,也没来得及多想忙问“在哪?” “在延晖阁那边”燕儿道 我理了理衣襟稳住气,带着小玉和燕儿往延晖阁走去…… 到了延晖阁,见两排太监诚惶诚恐的站着,最前的两个拿着朱红的廷杖,一个年长的太监站在一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面前,我走上前去,那位年长的太监先是微微一怔,复有走了过来施了礼道“奴才苏德全给四福晋请安,四福晋吉祥” “苏公公免礼,鹿儿前来有事求公公”我淡然笑道 苏德全又是一怔忙道“福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我看着苏德全道“皇后娘娘说苏公公人好,遇到事儿就去找苏公公,正巧乾西二所缺个跑腿儿的小公公,鹿儿想来苏公公这儿要一个” 苏德全一听皇后,两眼一亮忙起身搀扶着我走了过去“福晋您挑” “就那个吧”我一指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道“看着挺机灵的” 苏德全面露难色道“小喜子犯了点事儿,正打算惩戒他” “哦?”我故作一惊。复又道“那苏公公惩戒吧,鹿儿在这看着,等着苏公公惩戒完了了,鹿儿再领去,您看行不?”我压了压随风摆起的衣襟道 “这……”苏德全吞吐着 我没做声,先前脸上的笑全然退去 苏德全看了看我的脸色忙道“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哪能让福晋久等”苏德全接着又道“只是劳烦福晋多在皇后娘娘面前多提提奴才” “鹿儿定会”说着我向小玉使了个眼神,小玉上前拉起小喜子 “小喜子”苏德全板起脸道“以后要好好伺候着福晋,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 小喜子惊憷的看了眼苏德全,复又匆匆的低下头应了声 我接过话道“以后鹿儿还有麻烦到公公的地方,还请见谅” “不麻烦,不麻烦,福晋有事儿尽管吩咐”说着苏德全一搭手施了一礼 出了延晖阁的门,在甬道上小喜子一下子跪在了我面前颤抖着道“谢福晋救命之恩” 我扶起小喜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苏公公也不会真的打死你” 燕儿听我这么说,忙接过话“苏公公心狠手辣,何况小喜子看见他偷东西运出宫外,定得打死他” “运出宫外?”小玉讶异道 “回宫再说”我制止住燕儿正要脱口而出的言语 第九章 丫环3 乾西二所的内堂里,我看着在我面前低头不语的小喜子,又转眼看了看在一旁焦急的燕儿,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了桌子上。 “你还在这吞吐个什么劲儿,要不是福晋,你就死在苏公公手里了”燕儿冲着小喜子嗔道 小喜子顿了顿,似是定准了决心开口道“苏公公常把一些宫里的宝物偷藏到撷芳亭石山下的暗库里,每日的卯时和亥时都会亲自去察看,隔十日便从保泰门偷运出宫去” 我并未显得过于讶异,只是平了平衣褶轻缓道“小喜子,这件事就当忘了吧,别再跟别人提起,免得引起祸端。苏公公也是这宫里的老公公了,今日他给我这个面子,也无非是顾着皇后那边,你知道苏公公这事儿,以后万事都要小心着点”我起身看着在小喜子旁边的燕儿接着道“燕儿凡事也要谨慎,尽量少做言语,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咱们是自己人,关上门怎么说话都成,可如若是习惯了,在旁人面前拢不住口,就要遭祸了” 小喜子和燕儿脸色有些微变,低着头恭敬的应了声。 ---------------------- 1多罗恭勤贝勒府:始主胤祜,为清圣祖第二十二子,多罗恭勤贝勒府的范围是,南墙是旧日新开路处,路南是恒亲王府后墙,北墙中间突出,位于今南门仓胡同。府门、正殿、左右配殿、后殿、后寝、抱厦、后罩楼具全,东西侧为四合院。花园在西院,园内有假山、水池、石桥。府内建筑规模均属高标准。民国初年,北洋军阀段祺瑞将这里作为北京的寓所。 2窑:哥窑是宋代五大名窑之一,以纹片著称。 第十章 纳妾1 傍晚,我独坐在回廊上,望着悬在空中苍冷的月,寂静的掀不起一丝波澜,茶盏里的荷叶茶在冷清而又苍白的月光下显出氤氲上腾的雾气,细碎的微风随着树叶沙沙的声响逐渐远去…… “小姐,晚膳准备好了”燕儿在我身后轻缓道 我转过身去看了看燕儿,应了声便回了内堂。 落座后,我让小玉又多添了两双碗筷,看着燕儿和小喜子说道“都坐下一起吃吧” 燕儿微微一怔,不知如何是好,便偷偷瞥了眼同样惊慌的小喜子。 “还不快坐下,等过了饭时可不给你们开小灶啊”小玉正儿八经的调侃道 看着小玉正色调侃的模样我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燕儿一看我笑了,倒也不那么拘束了,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顺手也把小喜子也拉扯着坐下了 “福晋,吃菜”燕儿机灵的给我夹着菜 ………… 这顿饭,让我恍惚觉得回到了家里,那个随意谈笑而又挂恋着的家。 刚要散席弘历便来了,燕儿和小喜子一惊,跌撞着起身施礼,我也未能想到弘历突来的造访,略微一愣,忙上前施礼道“爷,吉祥” 弘历不动声色的应了声 小玉看了看我,又偷着看了看弘历,便拉着燕儿和小喜子出去了 弘历看着我说道“这几日正值酷夏,皇阿玛要迁往圆明园住上一段时日,我也在随行的行列,你要去么?” 我轻缓问道“那些阿哥们的福晋也都去么?” 良久,弘历道了句“不去” “那我也不去了吧”我语气缓和道 弘历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站着,抿紧的唇线,带着一丝倔强,烛火的不安使其跃动着,我不知道那预示着什么,但我看见弘历的脸上扬起了他惯有的漠然,随之踱出了内堂……… 弘历刚走小玉便进了来,似是要问我些什么,我没理会转身进了房内,推开窗看着天幕中被浓重乌云拢住,发不得一丝光亮的月………起风了……些许水汽吹进了房内……熄灭了窗边跳动的灯火……看来要变天了…… 第十章 纳妾2 倾泻而降的雨在风的协助下显得有些凛冽,打在纸糊的宫车窗上,啪啪作响,因着这雨的缘故,今早便要乘宫车前去请安。 弘历坐在我旁边,闭目养神,一语不发,宫车在永寿宫前停下,守门的太监忙过来撩起车帘撑着伞,弘历下了车径自向正殿走去,我由太监小心的搀扶着下了车,理了理衣角,跟了上去,向皇后娘娘问了安后弘历以内阁事忙为由告退了,本想同弘历一起告退,可皇后娘娘让我陪她坐坐,也不便推辞,聊了许久,见雨势转小了便也请了辞,回了乾西二所,刚踏进门,雨就下大了,堂内长了灯,不觉雨天中的昏暗,回房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拾起桌上的《三坟》1细细读起,不知觉间已是戌时,用过晚膳后,想着去熹妃那坐坐,好些日子不去了,免得遭人闲话 雨还在下着,似乎见不得止境,漫漫雨夜走在去往景仁宫的途中,木底鞋踏在浸着雨水的青石砖上格外的小心,甬道上的宫灯在滂沱的大雨中显得微弱,朱红宫闱也显得颜色更深了……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我尽量的谨小慎微……希望可以一直这样隐蔽下去…… “我不会娶八旗护军统领的女儿”还未踏进景仁宫的内门,便听见弘历沉稳且不容置疑的声音 “他可是有兵权的!”熹妃的语气带有一丝慑骨的威严 “我娶的不是兵权,而是他的女儿!我憎恶这种政治联姻”弘历的沉稳在一瞬间爆发 堂内沉默了,应该是死寂……豆大的雨点撞击在青石砖上,声音大的惊人 这时熹妃的随身太监福安从外头回来,见我避在回廊上,脸色失了一贯的淡定,又看了眼内堂忙道“福晋怎么不进去避雨,可别在外头着了凉” 我知道避不下去了,缓定了神色说道“鹿儿谢公公提醒,本是进去给额娘请安的,可在门口掉了东西耽搁了” 福安眼神一转忙道“这黑灯瞎火的也不好找,明儿奴才再帮福晋找找” “谢公公了”说着我便踏进了内堂 熹妃坐在上座想必是听见了我和福安的谈话,便问道“鹿儿掉了什么东西?贵重么” 我忙道“不贵重,小玩意儿” 熹妃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又是一片死寂,我看了看站在一旁黯然的弘历,低了头没说什么 熹妃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了桌子上看着我道“刚刚在外头你也听到了吧,我便也不多说了”说完转过头又对着弘历说“你既然不满意八旗护军统领的女儿,你说你想要干什么,你就不能不让我操心么” 弘历看着我,换上了那抹熟悉的神色缓缓道“我要婉娴” “你说什么”熹妃似是被激动了,走到弘历的面前厉声道“你要那个在茶馆里唱曲儿的!” 弘历没接言,定定的站着 “她有什么好?”熹妃厉声喝道。 弘历看着熹妃平静而缓和的说道“她有身孕了” 熹妃惊的后退了一步,我忙上前搀扶住 “你好大的胆子!”熹妃站稳了,狠狠的攥着拳头 我见着情势忙上前道“今儿都乏了,该歇下了,爷你就先告退吧” 弘历冷淡的看了看我道了句“这儿还轮不到你接言” “啪”的一声弘历清秀的脸上印下了五个鲜红的指印,雨的水汽吹进了堂内,微微发凉,一旁的众丫鬟均低着头,不敢斜视,弘历静静的看着熹妃,瞬间又低下了头,踱出了内堂…… 烛火跳动着,似是摇摆不定,熹妃瘫在我怀里,紧抓着我的手不松,良久才道“在这紫禁城里做女人,上辈子定是做了孽…… 是啊,在紫禁城中做女人,是躲不过的惩罚…… ---------------------- 1《三坟》:黄帝著,现已失传。 第十一章 宫变1 从景仁宫回来,躺在床榻上,外面还在下着雨,一滴一滴,像是滴落在了心里,微微的泛起寒意。 再过不久,乾西二所,又会迎来一位福晋。命运要一步步,把我往何处牵引,我无法预见,也无从知晓,我所能做的,只是踏好每一步…… 晨曦的光,显得有些黯淡。窗外淅沥的雨,异常空洞。香炉里的檀香,燃完了最后一寸,熄灭了微亮的星火。一夜的思索,杂乱的理不清思绪。揉了揉太阳穴,起身下了床。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口茶,静静的坐了会儿。 回廊上,响起了忙碌的脚步声。宫灯一盏盏的熄灭,脚步声也随之远去…… 给皇后请了安,便回了乾西二所。掸了掸衣服上的水汽,坐了会儿。一夜的未眠,使得心里有些慌乱。 “齐妃娘娘驾到”门外传来太监拖着的长调 我一怔,放下已到嘴边的茶盏。 “这雨还下的挺大”齐妃说着踏进了堂内 我起身相迎,福身施礼。 齐妃上前把我扶起,爽朗道“快起来,礼数多了,显得生分” 我扬起一抹笑,没做言语 齐妃上了正座,端起茶盏,看着堂外的雨道“本是要同皇上,去圆明园的。遇了这场雨,怕是去不得了。” 我微微道“消了这场酷暑,便也不必,去圆明园驱夏了。” 齐妃搁下茶盏,道了句“也是”复又道“怎没见弘历” 我忙道“这两日内阁事忙,一大早,便去了。” 齐妃应了声,看着我道“弘历该纳妾了吧。” 我一惊,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齐妃见我不言语,接着道“这就是咱们的命,在这紫禁城里,女人的苦,说不出。你也看开点。” 我愣在当下,心中像是乱了方寸,不由自主的慌张。 “听说那女人怀了孩子?”齐妃试探的问 “额娘这是听谁说的?”我极力的平复着,心中的慌乱。不疾不徐道 齐妃似是早已料到,我会如此说。平稳道“今儿早,几个奴才嚼舌根子,恰巧听到了” 我微微笑道“既然是奴才们嚼舌根子,额娘也不必往心里去。如若是弘历纳妾,怎么也会差奴才,去跟额娘说一声。毕竟水大也漫不过船去” 齐妃端在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那是,我就怕你想不开,来叨念几句。” 我道“大下雨天的,额娘还过来,嘱托几句。鹿儿没去给额娘请安,心里已是过意不去了” 齐妃看着我笑道“那有什么的。在这些媳妇里,我还就喜欢你,没事儿,多去额娘那坐坐,咱娘俩也好絮叨几句。” 我道“那可是好,在这宫里,也没什么去处,自个儿也怪闷的” 齐妃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这些日子,有些目眩,看什么东西,都不清楚” 我上前搀扶“额娘可要好好歇息” 齐妃走后,我坐在木榻上,慌乱一拥而上,拄着木桌的手,颤抖的厉害。小玉递上茶盏,我微微抿了一口,定了定神,环顾四周,不由的心寒至深,这紫禁城里,皆是透风的墙。哪里是隔墙有耳,那耳朵,就在你身边,你都不得清楚。我紧抓着小玉的手,无法放松。 第十一章 宫变2 堂外下着雨,滂沱的大雨,似是积压已久的宣泄。小玉上前,微缓道“小姐,睡一会儿吧” 我无力的应了声,便由着小玉,扶进了内堂。 躺在床上,心里一下子安定了,困意席卷而来,将我卷入了梦里…… 在梦里,我身处在朱红的宫闱里,四周都是墙,天色阴暗的压抑,阵阵的风,寒彻至骨。忽然一个个穿着猩红旗装的女人,穿梭在我周围,她们头发披散着,脸异常的苍白。腥红的嘴,勾起诡异的笑。带着咒怨的眸目布满了血丝。 苍白的手指上涂着鲜红的蔻丹,似是要溢出血来。 我歇斯底里的哭喊,希望有人可以救我逃离,可只有喉咙的疼痛,无法发出声音,心中上涌的无力,使我更加的恐惧,她们在我耳边低语着,又发出尖利的笑声,她们穿梭着,在宫墙之中穿梭着,我的意识渐渐瓦解,崩溃将我吞噬……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玉喊声,使我逃离了梦魇。紧攥着的手,溢出了冷汗。神智恍惚的环顾四周。 夜已深了,堂外的雨仍旧下着,空洞的雨声,显得有些急促。 小玉见我醒了,忙扶起我,递上茶盏。 我喝了口茶,平缓着不安的喘息 “小姐,怎么了。”小玉把手中的茶盏放到了一旁,拨了拨我额前凌乱的发丝 我看着小玉,往床里挪了挪,微缓道“今晚在这陪我睡吧” 小玉点了点头,熄了灯,便上了床榻 过了许久,我自语“也不知家里怎么样了” “这会儿,怕是准备着,过中秋了”小玉见我没睡,翻过身微微道 “今天十几了?”我不由的问了句 “十三了。要是往年,玉儿这会儿,也该在府里忙活了”小玉有些失神的说着 是啊,都十三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快的让我措手不及。泪在氤氲的黑暗里滑落。 “小姐,你记得么,去年的那个中秋……”小玉在我耳边重复着,重复着那些无法抓住的回忆。 我记得,我都记得,我怎么会忘记,玉儿,别说了,我累了,要歇一会儿……… 第十二章 争斗1 清晨,我站在回廊上,看着倾泻而降的雨,恍了神。如此的大雨,下了好些天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止住。我引目眺望,越过了紫禁城重重的宫闱。失落在了茫茫雨幕之中。今年的中秋,月还能圆么?风携着雨气,撩起鬓角凌乱的发丝,我转身回了内堂。 熹妃差人来的匆忙,我便急急的随着去了。 在前往景仁宫的途中,两个太监抬着担架,神情有些怪异,担架上盖着苇席。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风略微掀起苇席,一只苍白的手露了出来,食指上的一道口子,似是刚刚愈合。我猛然一惊,这不是,先前服侍皇后的那个小丫环么?我怔在原地,顿时失了所有的力气,仅剩的感知,让我感到无比的冰冷。 在前方走着的公公,察觉到了我没跟上来,转过身催促道“福晋可是快着点” 小玉见我脸色苍白,失了血色,忙上前搀扶。 雨还在下着,天与地都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小玉回首望了一眼,眸里所暗藏的也是对命运的迷茫。 景仁宫内殿里,檀香浓烈的有些刺鼻,熹妃坐在木榻上,手里拿着剪刀,修剪着几案上葱郁的罗汉松。 “你们都下去吧”熹妃放下剪刀,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口茶 众人恭敬的施了礼,匆匆退下。 “坐吧”熹妃看了一眼我,又注视着几案上修剪差不多的罗汉松 我谨翼的坐下,不敢妄为 良久,熹妃才道“昨儿个齐妃去你那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悬了起来。 “齐妃可真是一点也没有改变啊”熹妃说的平淡,语气里不带有丝毫波折“知道么,皇 上听说弘历要纳个唱曲儿的为妾,怒不可遏,免了弘历在内阁的差。又命在御书房定省三日“ 这时,福安进了内殿,施了礼后,道“齐妃娘娘驾到,在外殿侯着呢” 熹妃拾起放在剪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道“鹿儿,先在这等着” 说罢起身,理了理衣襟道“这么快就来打探风声了,戏还才刚开罗呢。”熹妃说完走出内堂。 我舒缓了一口气。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应对 过了好一阵子,熹妃才回来,见我依然正襟危坐在那儿,不由的笑了“不用这般紧张,在宫里,争斗是唯一的游戏。年轻的时候,是为了得宠而争斗。等到老了,便是为了儿子的储位争斗。”说着坐回木榻上,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一旁站着的福安问道“齐妃娘娘送来的那匹锦缎要拿进来么?” 熹妃放下茶盏道了句“烧了吧” 第十二章 争斗2 熹妃放下茶盏道了句“烧了吧”。 “喳”福安施礼退下。 我道“为何皇上对这件事如此动怒”。 熹妃拾起剪刀,端详着眼前的罗汉松“这两日,黄河决了口子,毁了堤坝,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弘历出了这档子事,定是会让皇上感到失望。” 我不由得问“那该怎么办”。 熹妃嗤笑道“没什么不好办的”。 从景仁宫回来,一切仿似断了捻的灯火,安静的熄灭了。 连续几日的平静,让人有些发慌。悬着的心,无法安定。 河南受灾严重,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皇上连夜批阅奏章,紧急召内阁重臣商讨应对之策。国库余力不足,宫内的开销急剧缩减。中秋便没有设宴。同小玉、燕儿、小喜子,做了些月饼,剪了些窗花,吃了顿团圆饭。到了席末,不知是谁,发出了轻微的哽咽。 清晨,炙烈的阳光透过了,纸窗的缝隙,映落在了地上,小玉端来热水,抱怨着雨后毒辣日头。收拾妥当了,便去给熹妃请安,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几个宫女躲藏在山石的阴暗处嘀咕着,小玉上前听了个大概,回来对我说“昨日皇上怒斥了齐妃娘娘,还下了旨意,说是如若不召见,不得面圣。” 听了小玉的话,悬着的心,霎时安定了下来。只是不住的盘算着,熹妃到底做了些什么。 到了景仁宫,福安将我拦了下来,施了礼后说道“熹妃正在内堂诵经,还请福晋稍等片刻。”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熹妃由着内侍的丫环扶了出来。 “你们都下去吧”熹妃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众人应声退下,最后的一个丫环关上了门。 “想问齐妃的事儿吧”熹妃端着茶盏,无事的撩拨着浮上的茶叶。 “嗯”我应了一声。 熹妃道“这一些个争斗,无非都绕在心尖上,谁越了界,谁急了,她就输了。齐妃就是一个心急的人。她去你那,不外乎是想拉拢你,如果你要是一个会争风吃醋的人,同她合谋,她便功成了,可惜你不是。人哪,要会去看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看不好,走了眼,那可是有自己受的。”熹妃抿了口茶继续道“河南的灾情,让皇上心烦虑乱。齐妃一而再,再而三的进言,皇上终是动了怒,革了弘时在内阁的差不说,齐妃还落得个如不召见,不得面圣的下场。” 我怔了怔,无法回言。 “紫禁城是残酷的,最残酷的则是紫禁城的后宫,习惯,就好了。”熹妃看着我笑了笑道“走吧,随我去看看你的齐妃额娘”。 第十二章 争斗3 “紫禁城是残酷的,紫禁城的后宫则更是残酷,习惯,就好了。”熹妃看着我笑了笑道“走吧,随我去看看你的齐妃额娘”。 随熹妃前往储秀宫的途中,见一行人逐步走了过来,福安小心的在我耳边提醒道“前面由丫环扶着的是裕妃娘娘,在娘娘的左手边是五阿哥弘昼。”我微微道了句“谢公公”便低下头去。 裕妃穿的简素,身上有种与世无争的淡雅味道,发髻上一枚青翠的玉钗,似是在碧溪清泉中浸透了凉气。在她身边的五阿哥我没仔细打量,因他正向我这边看来,但,是用一种高傲的架势。 上前施了礼,便在一旁听着内容相似的客套话。别过裕妃,行至体和殿的时候,碰着了苏德全苏公公。苏德全见我在熹妃身后随着,照实的愣了愣,施过礼后,便匆匆忙忙的往储秀宫方向去了。 踏着太监通报时尖细拖长的音调,进了储秀宫的正殿。殿内缭绕着清淡的麝香,顿感头脑明亮了不少。 施了礼后,刚坐下,三阿哥弘时,悠悠然步入殿中,在一扫眉目间,眸里起了波澜,随后退了去,恢复了正色。落座后,齐妃看了看弘时又看了看我笑着道“弘时,这就是弘历的福晋……” 齐妃的声音,还未落,飘渺在空荡的正殿,有些不真切。我心中一紧,不由得抬头看向弘时。 弘时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瞥了我一眼,拂了拂茶,上腾的热气,深深的啜了口。 齐妃似是察觉到了微变氛围,睨视着一旁不动声色的熹妃。 “妹妹,弘历怎么没随着一起过来。可是有些年头,没踏我储秀宫的门槛了?”齐妃笑着,不经意的说道。 “这几日,让皇上罚了,在御书房定省呢”熹妃说的也是气定神闲,似是与己无关。 而后,那些像极了棉里针的对谈,便不入耳了,我微微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弘时。 或许是炎热的仲夏,使得弘时沾染上了闲逸的慵懒,又或许是柔和的白长袍,使得一切像是在沉浸在安眠中。 时至正午,一名丫环,施了礼道“娘娘,午膳准备好了,传膳么?” 齐妃响亮道“传吧”说着转过头看着熹妃道“今儿难得聚在一起,就在这用膳吧,顺便也尝尝,我宫里的厨子能拿的出手的几道小菜”。 熹妃也笑了笑道“还是不打扰了,午膳可是得吃的舒坦。姐姐,若有闲暇,也到我的宫里坐坐。”说罢起身,一行人步出了储秀宫正殿。 回途中,福安被一个不识面相的小太监拉到了一旁,熹妃似是有所察觉,只是睨了一眼,便继续的走着,直至到了景仁宫的宫门,福安才神色慌张的跑了上来,凑在熹妃的耳边,低语着。我虽站在熹妃身旁,也不得听清,只是隐约听得,此事关联婉娴。 熹妃听完,霎时脸色惨白。我忙上前搀扶,熹妃不住得重复着“怎么会牵扯到八阿哥(允禩)党…怎么会…… 第十三章 危机1 熹妃听完,霎时脸色惨白。我忙上前搀扶,熹妃不住得重复着“怎么会牵扯到八阿哥(允禩)党…怎么会…… 我猛地一惊,心中的恐慌沿着百转千回的思绪,瞬时跳返至康熙六十一年,那个令人畏缩的严冬,风雪的狂虐,似是要掩盖什么,然而阴冷的寒气贴敷着地面,无限蔓延开来。每一丝悸动的气息都潜伏着危机。 圣祖皇帝康熙帝驾崩畅春园,所有人都未从惊愕中醒来时,城内顷刻涌入重兵。随之京城九门紧紧关闭。大内严锁,诸王,非传令旨,不得进入大内,违者格杀勿论。 太子党以及八阿哥党股肱重臣,均被抄家,诛杀。城内动荡不安,人心惶惶。押往菜市口的囚车,接踵而行。喧哗的风声里,充斥着悲望与哀凉。空旷的街道上,廖无人迹,任由凝红的血吞噬着苍白…… 在如此强有力的打压下,使得原本溃散的皇太子党彻底溃灭,而八阿哥党也就此销声匿迹了。皇四子胤禛,即位称帝,次年,改年号:雍正。 这场属于兄弟之间的厮杀,似是落下了厚重的帷幕,血与雪的合谋,渲染了一场惨烈悲鸣的夺嫡事变,那年我十岁…… 当一切都在沉淀,往事依稀,渐渐恍惚的时候,八阿哥党再次走进人们的视线,凶猛的势头,撼动了整个大清朝。雍正二年、三年、四年……均出现由八阿哥党余孽引发的动乱。尤其雍正四年九月,八阿哥允禩猝死后,掀起的那场动乱最为严重,前后牵连官员多达数十人。这一切的一切辗转飞逝,直至今年,雍正五年。 天起风了,阴沉的有些压抑。一缕青丝,随着轻渺的风,飘向了远方,渐渐的模糊,淡出了视线…… “福晋,这天儿可是要下雨了,站在外边别着了凉。”耳边传来福安的声音 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神了好一阵子。转过头见小玉在我身旁,心中仅存的余温,涌动了起来。 景仁宫里忙碌,引发了慌乱的气息,燃烛迸发的火花,瞬时恢复了黯然。 熹妃的哮喘,无征兆的袭来,一切都发生在混闹中,混闹中我看着福安领着御医匆匆忙进入了内殿,混闹中我听着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混闹中我觉着熹妃攥紧我的手不停的重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于是这句话便久久的萦绕在耳边,不得散去。 第十三章 危机2 是夜,深入的黑暗直插入心腹,隐隐的发出绞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句话仍在我的耳廓萦绕,潜下心,顺着盘根错节的思绪,去思索,这些凌乱却无法交织的事。 今日下午,福安在熹妃身旁的那番耳语,说的是什么?我并没全听清楚,可听得婉娴、八阿哥党,这几个漏词是不会错的。我也深刻的记得熹妃霎时变转的脸色。想必其后突发的哮喘也应是这件事引起的。在雍正朝最提不得的四个字,便是八阿哥党。 暗夜中,一抹轻嗤的笑微然发出,随之混逝在了夜的深处。我猛地一怔,敛起嘴角的笑。如若顺着这条思绪延伸下去,婉娴必然和八阿哥党有所联系,那么弘历也无法置之于外,真若是这般,富察家也势必会陷入窘迫。我不由得倒吸了口气,这件事不能发生,无论如何也不能发生…… 茶的香充入肺腑,安然了浮躁的悸动。如此重事,不可仅于推断。于是我吩咐小喜子前去景仁宫将福安召来,一问清楚。 我微闭眸目,茶香袅绕浮在氤氲沉黑的暗夜里。风携着雨的讯息吹开了紧闭的窗。小玉在我耳边轻语“小姐,安公公来了。”我应了声,起身步出内堂。 福安低着头,眸目不安的转动着。 我淡然一笑道“扰公公清梦,讨嫌了。”随即“额娘怎么样了?” 福安起身道“好些了,娘娘的哮喘已是旧疾,静心调养几日,便会无碍了。” 我舒展了微蹙着的眉“公公坐,不必拘于礼数,额娘的病有劳公公了。”顿了顿,复又道“要是论这进宫的年头,鹿儿是小辈,一些个事,还需公公多多提点。” 福安讪笑“福晋折煞奴才了” 我端起茶盏,略微一抿,轻扣盏盖“鹿儿请公公前来,是有些事憋在心里,解不开。望公公指点一二” 福安听闻,为难的神色突显而出,与夜的色微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我闲适的撩拨着盏中静谧的茶面,划出丝缕波纹“你们都下去吧,这也没什么事了” 施过礼后,小玉、燕儿便退下了,行在至后的燕儿出去的时候关紧了门。 我抬了抬眼,看着福安微缓道“婉娴是八阿哥党余孽。” 福安瞠目直视道“福晋怎么会知道?” 我急怒一涌而上,喝道“她真的是?!”我深啜了口茶,平理激烈的喘息道“到底是怎么档子事,公公给我说明白了” 福安谨言甚微的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第十三章 危机3 福安谨言甚微的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茗香居是京城有名儿的茶楼,开在廊房四条儿1,进出都是些有头有脸儿的人物。这要说起茗香居真正的发迹,那可是自打婉娴去了,捧角儿的人多了,才带出的名气儿。婉娴的山东大鼓,打的可是响,响彻了整个儿京城。弘历爷也是奔着名声去的。也不知是怎么的,就在今儿早朝,球琳贝勒2上奏,说是茗香居交集八阿哥党。这照理说吧,球琳贝勒也是茗香居的老主顾了,不应该呀。” 福安的声音止住了,我从紧绷的思绪里苏缓过来,瞥视了福安一眼道“完了?” “奴才知道的就这么多……”福安话一脱口,恍然道“对了,前一阵子球琳贝勒,在茗香居与弘历爷发生过冲突,还大打出手了。” 我紧跟道“为着什么?” “听说是两人为了婉娴争风吃醋。”福安说的小心,声言甚微 我略一思索,淡然一笑“谢公公指点,这个人情鹿儿记下了,他日定当回报” 福安恭敬道“福安在此先谢过福晋” 我抿了口凉彻的茶道“讨扰多时,公公回去歇着吧。外边怕是下雨了,别着了凉。”说着我放下茶盏,扬声道“小玉,进来吧,给公公拿把伞,送回去。” 福安施了礼,便下去了。 阴沉的夜,氤氲着孤寂,一丝烛火悸动的气息,也被贯彻堂内的风吹熄了……燕儿关紧了门,于是风吹不进来了,一切也都沉浸在了黑暗里…… 思绪的飞转交织,让我并不在意这些,整件事于婉娴并无太多关联,球琳贝勒上奏的也只是茗香居。可话儿又转回来,婉娴和茗香居能脱的了干系么? 我端起茶盏,微一倾斜,茶溅落在了衣袖上,冰凉的触觉绕着细枝末节的微感,击溃了紧密的思绪,瞬间隐沉在了夜里,难以拾起,困倦趁虚而入,袭了上来,罢了,时候也不早了,歇下了罢。明日局势的转变才是整件事的关键。 我褪下衣袍,躺在床榻上,梦的香气幽静悄然绽放……渐渐的恍惚了朦胧的喧嚣…… 初晨,阳光携着清雅沉浮的暗香,落了进来,洗漱已毕后,我不经意的问向小玉道“这是什么香味?” 小玉道“皇后娘娘先前送的那盆花开了,发出的香气儿。同小喜子他们数了数,顶了十六七个苞儿,只开了七八朵呢。” 我微抿着笑道“炖盅银耳羹,等会儿带着去给皇额娘请安,别忘了再放点金银花。”…… -----------------------------------1廊房四条:现北京大栅栏(da shin)。在《明北京城图》上标的就是“廊房四条”,而到了《乾隆京城全图》的时候,上面标的名称才改成了“大栅栏”。 2球琳贝勒:1。球琳:博果铎之侄,雍正元年二月封为贝勒。 2。贝勒:多罗贝勒,原为满族贵族称号,即金代“勃极烈”的异译。清建国后,成为宗室封爵名,全称为多罗贝勒。清初,天命年间置八和硕贝勒共议国政。崇德元年(1636),定王公以下九等爵以封宗室,多罗贝勒为三等爵,位次多罗郡王而高于固山贝子。亦用以封蒙古贵族。 第十四章 婉娴1 坐在木榻上,看着皇后送的那盆不知名的花,粉嫩的瓣儿微微张开,苍绿的萼片撑衬着,淡雅的香气儿有些醉人。撕扰了一夜的心思,开始萌芽、发长…… 如若踏出了这一步,进入争斗的入口,那么随后所走的每一步,便都不得以自如了。凡动刀的,必死于刀下,这是定理。在争斗的巅峰,谁可立长久於不败之地? 面对困境我有些害怕,有些退缩,最终…… “小姐,银耳羹炖好了,用冰镇着呢”小玉上前微缓道 我应了声,起身理了理衣褶,便带着小玉、燕儿给皇后请安去了。 鸣啭的啼叫声,从繁枝茂叶的桠枝间传来,星星点雨露,顶着清晨阳光细碎的明亮,一夜急骤的风雨,不留痕迹的褪去,唯独剩下那被洗涤过的丝缕纤云,安然嵌于天际。清雅纯净且带着芬芳的气息从地土的表面腾起,融入了和煦的风里。 永寿宫正殿,皇后端坐着,不知在思索什么,以至出了神儿。见我来了语气里带着些疲倦道“鹿儿好些日子没来了,过来让皇额娘看看”我上前去,皇后牵着我的手微缓道“本以为昨晚上的雨不会止住,可今儿个却是个艳阳天,风云变幻人不能测,就是这宫里的风云,人照样测不得。一眨眼的功夫,可能会站在浪尖,也可能会跌落谷底。种种的一切是我们无法预料的,就像每个人都奢望着有个善终,可谁又能控制的住呢?唯一能做到的,是掌握过程,其他的别去多想,也别去想,只要对的起天地良心,苍天还是顾着好人的。”皇后顿了顿复又道“弘历的事儿,我也听说了,该做什么就去做吧,别挂着太多。如今我也管不得什么了,这两年久病缠身,那个心气儿撂下了,也捡不起来了。” 我语气里带着些黯然道“鹿儿害怕,陷进去无法出的来,鹿儿害怕,一步步被人推着、撵着直至坠入深渊。” 皇后笑了笑低缓道“鹿儿啊,在紫禁城里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这就是个泥塘,路过来往的人,或多或少都得沾上些泥巴,别去害怕,咱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咱们只不过是要维系着属于自己的那块儿天地儿。” 皇后说的字字句句敲击紧锁着我的恐惧,刹那,这些恐惧破碎凌乱,无法再将我箍禁住,正如皇后所说,结局本就是控制不来的,何必为其担忧,失了重要的过程,结局也好不了多少。 皇后拍了拍我的手道“皇额娘现在不能帮你撑着什么了,可如若是累了、倦了就到皇额娘这来,皇额娘拿你当亲闺女待着。” -------- 随后还有一章 第十四章 婉娴2 我静心凝视着皇后,心中那些早已封存的亲情腾起围绕着我,眸目不经意间湿润了,这些轻柔蕴含着亲情的话,我有多久没听到了?……真的是很久了吧…… 辞别了皇后,出了永寿宫行至长泰门的时候,见苏德全儿进了储秀宫的宫门,“苏德全儿不是在延辉阁掌事儿么,怎么反倒往储秀宫跑得勤?”我略一蹙眉,随口问道 “苏德全儿本是在齐妃娘娘身边当差的,前个把月儿,在延辉阁掌事儿的李公公老死了,一时之间找不着人接替,这才让苏德全儿兼管着。”燕儿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我吱应了声,并没太往心里去。 刚踏进乾西二所的门,就见小喜子慌里慌张的跑了上来,压低嗓音道“福晋,出事儿了。” 我后脊随即窜起一股子凉气,揪紧了已是悬着的心。 “出什么事儿了?” “四爷弘历今儿早被皇上幽禁起来了。”小喜子急促道 我紧跟着道“幽禁在哪儿了?” 小喜子焦虑道“幽禁在了四爷平日的书房。” 来了,恐惧并没阻止事态的步伐,不留空隙的匆匆踏来,夺走了任何喘息的机会。惊扰终是没压的住,像是见了风的火,熊熊蔓延了开来。 我定了定心神道“小喜子,接着去打探。小玉、燕儿同我去趟景仁宫。” 走在去往景仁宫的路上,不住的思索怎样应对这急转直下的局势。我极力的稳住显得凌碎的阵脚,只有稳住阵脚一切才会有转机。 正思想着小玉扯了扯我的衣袖,低垂眸目细微道“小姐,齐妃朝咱们这边儿走过来了” 我一惊,猛地抬头,果真见着齐妃一行人等,快到眼前儿,避是避不开了。 我缓定神色,微微笑着走了过去施礼道“额娘吉祥” “起来吧”齐妃今儿格外的高兴,语气里都带着些明朗“这是要往景仁宫去啊” 我笑着应了声,无心接言 “别去了,你的熹妃额娘偏头痛犯了,见不得风儿”齐妃带着些讥讽,像只斗胜了的凤凰?不,凤凰是不会斗的,母鸡才会斗。 我笑道“鹿儿这有记方子,正想着送去呢” “那快些去吧,这天要下雨了,她可是不能歇着”齐妃说完后高傲的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我深纳了口气,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景仁宫走去。 匆匆行至景仁宫,刚踏进宫门,福安便上前来将我拦下道“福晋不用请安了,熹妃娘娘偏头痛犯了,见不得风儿” 我忙道“鹿儿有要事晋见,劳公公通报一声”福安没驳我的面子,应了声,转身进了内殿。 焦炙似是烫红了的烙铁,灼痛了我 没过多久,福安脸色为难道“娘娘昨儿晚上,折腾了一夜,刚睡下。” 我微微颔首道了句“谢公公了”转身出了景仁宫。 这下担子全权的落在了我肩上了,推都推不出去。原本打算看看熹妃有什么举动…… 嗤笑爬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这件事关系到我富察家,我不能置身事外…… 走在狭长的甬道上,思绪不停的飞转。这些个人看在纳妾上做不得什么文章了,又扯到了八阿哥党,真是要往死路里逼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婉娴也确是个祸水,沾惹什么不好,沾惹八阿哥党。婉娴……婉娴……我停住脚步,思绪密织交错,紧紧的缠绕着“婉娴”这个陌生的词,我一下子恍悟过来,婉娴才是整件事的关键,如若扯清婉娴与八阿哥党并无关联,那么弘历也势必安然,富察家也会平静无事。想到这里我加快了脚步,往弘历的书房走去。 ------ 最近得闲,相信不会让大家等太久的。 请大家支持:留言、推荐、收藏! 第十五章 阴云1 劫,一个弥漫着血腥与腐浊气味的劫,但是在劫的转角处会遇到谁?是生?还是死?…… 脚步匆忙所掀起的尘埃,张牙舞爪着转瞬即逝的生命。种种的一切都无法抵挡我即将要到达的转角,霎时,我停住了脚步,平缓着急烈起伏的喘息,或许是累了……经过了一路的惊慌,我微闭眸目,感受着转角那勃勃盎然属于生的气息。迈步,转身,与转角擦肩,看见了希望。 嘴角的笑轻逝而去,举目望天,暗暗的道了句“铭感上苍。” 弘历书房独属的庭院被侍卫封禁了起来,傅恒似是在和守门的两名侍卫争讲什么,以至我走到他身边都未得察觉。 我在他身后轻唤道“傅恒” 傅恒惊觉猛地转过身,我看着他笑道“可否同姐姐坐会儿?” “嗯”傅恒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 乾西二所的内堂,紧闭的门窗使得阳光无法照射进来,我端坐在木榻上,敛起嘴角淡然的笑,一切皆变得严峻,严峻的局势,严峻的神情以及严峻的对谈。 “弟弟为何此时才在四爷书房外呢?现已巳时了,过了上朝的时辰。”我低头啜了口盏中,微凉的茶。 傅恒低垂眸目,有些低迷道“帮四爷办个差,所以今日迟了些入宫” 我见傅恒有些躲闪,淡然问道“办什么差呀?” “嗯……帮四爷”傅恒吭哧着说不明朗 我接着傅恒的话道“帮四爷去看看婉娴是吧” 傅恒一惊,猛地抬头,满脸皆写着惊诧。 我轻嗤道“弟弟大了,会瞒着姐姐了,也瞒了阿妈、额娘吧” 傅恒低着头,不接言语。 我厉声喝道“如今这局势,你还敢什么人都接近。那婉娴可是八阿哥党的余孽!”堂内的氛围紧张且压抑着,我舒缓了语气道“傅恒啊,你可以不为姐姐想着,但你得为咱阿玛、额娘想着啊。” 傅恒仍不抬头看我,许久低缓道“婉娴不是八阿哥党余孽,她就因着八阿哥党家破人亡,所以她不可能与八阿哥党有瓜葛。” 我一怔,随后定了心神道“即使你知道她与八阿哥党无所瓜葛,可是他人知道么?在如今这局势面前,无法说清,也无法道明。” 傅恒抬头对上我的眸目,似是要反驳什么,可终是没说,复又低下了头。 我轻缓道“傅恒,姐姐今日唤你来,不是为了责备你,乃是让你来帮姐姐的。四爷弘历现已被圈禁,事态逐渐恶劣,如要是四爷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富察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说道此处,不由的有些伤神,啜了口茶,继续道“此事的根源在于婉娴,如若婉娴死咬着不予招认,我们都可安然。” 我话音刚落傅恒低迷道“婉娴被人截走了。” “什么?被人截走了?”惊愕,如隆冬漫天的风雪围困住了我 第十五章 阴云2 “什么?被人截走了?”惊愕,如隆冬漫天的风雪围困住了我 心里唯一仅存的希望崩塌了,在一片坍塌的石缝里,我寻找着希望凌散的碎片……怎么没有?……为什么一片也寻不见? 一时一刻,飞逝而过,没留下什么。绝望越聚越多,于是熄灭了生的燃烛,点亮了混沌的黯然。 狭小的屋子无法喘息,我看了看一旁失落的傅恒,轻缓道“回去吧,晚了,额娘好担心了” “嗯”傅恒微微颔首 我将傅恒送至西华门,道了别。嘴角似笑非笑的扬着,身边的小玉和燕儿却失了往日的嬉笑。 远处依稀看着是齐妃的身影,旁边随着随侍的公公似是苏德全。我笑道,胜负已分了么?为何齐妃笑的这么早?……到处炫耀? 我转进另一条甬道里,不想与他们遇见,因着我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与她擦肩,毕竟胜负还未定。 宫灯一盏盏点亮,黑暗被赶至角落,匿藏在潮湿阴暗处伺机俘获光明。 片片阴云从头顶掠过,似是拉上了幕幔,隔开了静默与喧嚣。 如若天上的繁星是静默的,那么就让空旷的紫禁城喧嚣起来吧。 这样想着,脚步踏过了一方方青砖,不知觉间显得有些匆忙。 盏盏宫灯被撇弃在眼角的余光里,那些被撇下的不止是宫灯,还有那阴郁的绝望,溃败的不甘以及徒劳的忧扰。 回到乾西二所,我匆匆找来小喜子问道“苏德全苏公公暗库的事儿,能不能再跟我说说” 小喜子一怔,似是没想到我会忽然问起苏德全,忙道“苏公公常将宫中的宝物,偷藏在撷芳亭石山下的暗库里,每日的卯时和亥时都会亲自去察看,隔十日便从保泰门偷运出宫” 我端着茶盏,凝心思索着,小玉上前施了礼道“福晋,晚膳准备好了,传么?” 我啜了口茶道“等会儿吧” 小玉应了声,正要退下我忙对小玉道“去找把大锁来。” 小玉点了点头,便下去了。 我看着小喜子道“宫里有炮仗么?能不能找来一挂?” 小喜子脸色为难道“有是有,可这不是节庆,不是大典的,内务府不能给。” 我微蹙着眉,刚想要说什么,一旁的燕儿接过话来道“福晋,我那有一挂,你等着”说着燕儿跑出了内堂,过了会儿拿回来一挂参差不齐、大小不一编制在一起的炮仗。 我疑惑的看着燕儿道“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燕儿道“每到节庆,太和殿前就会几挂炮仗齐放,驱除晦气,讨吉利,往往过了节庆的第二天,便调集各宫的宫女去清扫太和殿前的炮仗纸屑。时不时的就能捡到没响的哑炮,回来用丝线编起来留着。” 我仍有些不解道“捡回这些哑炮用来做什么?” 燕儿道“除夕的时候,内务府分给各宫里的炮仗少,热闹不起来,这时候就拿出来放了,添添热闹气儿。” 正和燕儿说着,小玉拿着锁进了来问道“小姐,这锁够大么?” 我一应声道“嗯,够了” 小喜子看了看燕儿,复又转头看了看小玉问道“福晋,要这些干什么?” 我道“去探望苏德全苏公公” 作者自白 用文字点亮繁星 这算是第一次与我的朋友们说说内心里隐埋着的话,之所以称之为:隐埋。是因为那是一些在躲藏内心门扉后面的话。 我是一名男生,91年出生的,我并没有太高的文学造就,但我却选择了这样沉重的一个故事,在很多个布满咖啡气味的夜晚,我总是这样想,或许是那一闪念的悸动,又或许真的是那个消逝王朝的召唤。 我是一个不安分的人,我骨子里的属于年龄的狂热,每到后半个月便占了上风,于是后果所带来的,便是没办法写沉重的文。 我又是一个在乎别人的人,我青睐于小说页面的留言区,总是喜欢沉浸在那里,一个个莹着微亮的五号黑字,如汩汩的暖流,涌入心里。可也会有些莹着微光的小字闪起尖锐的光,直至刺入灵魂深处,引发属于灵魂的寒冬。 我还是一个不容忍我的文字里有瑕疵的人,我总是习惯为一两个词语,拖长时间的脚步,如果没达到内心的准界,我便永久的驻足在那里。 我不急,可是我的朋友们却急了。 真的,真的,我写的真的很慢,因着以上的种种我写的很慢,从大纲到草稿,再从草稿到细磨,再从细磨转到润色,最后加以统一综合,才能算是基本告一段落,我知道我写的不好,可是我在努力的更上一步,你愿意与我同行么? 第十六章 弥漫1 戌时末刻,空旷的紫禁城,嘶哑的发不出一点声响。朱红的宫墙,落寞在了沉寂里,阴影密匝爬上,使其显得更为凝红、可怖。树的枝桠间像是被镂空了,透着无穷尽的黑暗。 不知怎么的,今夜的月,并不光亮,微微的清寒,随着风袅绕曼妙的飘向远方。 路的尽头,依稀可以看到重叠错落山石的阴影,视线引上而去,一个四角攒尖顶的亭子矗立在山石之上,没错,这就是撷芳亭,由于站在南侧,无法得见其匾额,正在此时苏德全佝偻着腰从暗库里退了出来,刚要锁上暗库的门,我冷不防道了句“公公这是干什么呢?”苏德全吓的一颤,手中的铜锁掉落在了青石砖上,发出“哐当”的声响,随后猛地转过身,提起先前放置在地上的灯笼,发着颤音道“谁?” 我笑道“公公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几日不见,连鹿儿的声儿都听不出了。” 苏德全走近些一看,是我带着小玉等人,便用衣袖一抹额上微微渗出的冷汗道“福晋这大半夜的来这儿,有何贵干呐?” 我略一嗤笑,伸手推开半遮掩的暗库门道“贵干谈不上,只是鹿儿宫里丢了几件东西,看看在没在公公这儿?” 苏德全脸色一沉,狠瞪了眼小喜子道“福晋这是从何说起呀?” “从这几日说起”说着我提着灯笼要往暗库里进。 苏德全刚想上前拦住我,没成想被燕儿死死掐住胳膊不放,似是掐疼了,只听其怒骂道“你个丫挺的……”苏德全还想顺着话音儿骂下去,我接道“苏公公跟她们一般见识做什么,您不是丫挺的不就成么。” 苏德全脸色一变,生生的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我从暗库里出来,拍了拍手上的浮尘道“公公可真是甚勤啊,没少在各宫里顺手捎个东西吧” “福晋……”苏德全刚想说什么,我反手将其腰间的腰牌扯下丢入暗库,迅速道“小玉,帮公公换把新锁。” 小玉顾不得应声,忙上前眼疾手快的锁上了暗库的门,我看着小玉把暗库的门锁严了,转身对燕儿道“松开公公吧,公公这金尊贵体的,经不住这样的拉扯”复又对着小玉道“可得帮公公保管好钥匙,这要是丢了,咱可赔不起” 小玉吱应了声,便把钥匙塞到了衣袖里。 苏德全看了看四周,语气里带着丝丝哭腔道“福晋,您这是干什么,奴才没得罪您呀” 微风一阵,凌乱了鬓角的丝发,我将其掖回耳后,气定神闲道“鹿儿也不记得公公何处有所冒犯,只不过有件事儿是想跟公公打听一下。” “福晋有什么事儿?”苏德全提起警觉,一转眸目问道。 我压低声音道“听说婉娴的事儿,齐妃娘娘是没少操心呐” 苏德全一怔,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道“福晋这是从何耳闻?” 我转身走到小玉身边,此时一只寒鸦,忽的从山石旁的一棵苍柏树上腾起,发出尖历、刺耳的叫声,盘旋着飞向夜空,我看着苏德全郑重道“公公何必管得那么多呢?只要告诉鹿儿婉娴现今被齐妃娘娘藏匿在何处便可。” 第十六章 弥漫2 苏德全眸里闪过一丝狡黠道“这奴才可真不知道啊。” “公公是不想说罢。”我牵起的嘴角,发出轻逝的嗤笑,瞥了眼暗库紧锁的门道“公公不怕么?” 苏德全挺直了腰,抬起眼与我对视,脸上丝毫没有担惊的神色,反倒扬起一抹轻蔑道“怕?你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福晋,如今四阿哥又岌岌可危?我为什么要怕你?”苏德全上前两步复又道“你当真以为我拿你没法子了么?我抢夺不过钥匙来么?” 我急怒道“宫里的侍卫是摆设么?” 苏德全并不在意的说道“这个时刻正恰侍卫换岗,撷芳亭又处在幽暗之处,福晋可能喊来人么?”说着苏德全扑过来,要抢夺钥匙,我厉声喝道“小喜子,把你手中的炮仗点了!” 小喜子应了声,刚要点炮仗。 苏德全忙松开了抓住小玉胳膊的手,跪下磕头如捣蒜道“奴才罪该万死,胡言乱语。奴才唯福晋马首是瞻,千万别惊动侍卫啊” 我扯了扯衣褶,舒缓着喘息道“公公若早这般好说话,咱这事儿不就好说了。”我转身对小喜子道“罢了,这挂炮仗留着吧” 小喜子一听,忙熄了手中的香火。 我复又对苏德全道“公公今儿这话,可不得反悔,若公公要跟鹿儿摆噱头,那么鹿儿就将这暗库的钥匙交出去,公公千万别忘了,您的腰牌可是在那暗库里呢,您就甭想别的幺蛾子了” 苏德全忙点头应是。 我趁热打铁,抓准时机问道“那么婉娴如今身在何处?” 苏德全低着头吞吐道“球……球琳贝勒府” 我低语道“球琳贝勒府?怎么会呢?” 苏德全一抬眼,见我正看着他,忙又低下了头战兢道“奴才怎么敢欺诈福晋您呐,那球琳贝勒是齐妃娘娘的表弟。” 微蹙的眉倏然解开,原来如此啊。 苏德全微微抬首,讨好道“福晋,钥匙该给奴才了吧” 我一听,失笑道“公公着什么急呢?咱们还来日方长嘛。” 说着我转身带着小玉、燕儿和小喜子消失在夜阑之中。 狭长的甬道,静寂的沉默着,在夜雾的渲染下,使其显得更加的深沉,我走向这条甬道,身影迅速被浓密的夜雾吞噬了。 一计涌上心间,我不由得笑了笑,可仍觉着有丝微不妥之处,不过只是瞬间,因着我想起了傅恒今日中午所说的那句话“婉娴不可能是八阿哥党余孽,她就因着八阿哥党才至家破人亡。”我虽然不详知其中的渊源,但有着傅恒的这一句话就够了。 夜微凉的气息充入肺腑,我抬头看了看清朗的天,叹道:一切尽在明天。这时一只夜游鸟灵巧鸣啭着飞向黎明。 为中国鼓掌 我无法再平静的表述什么。 从此以后的3月14日 让我们怎么再坦诚对待。 从此以后法国、英国 让我们怎么再平静谈及。 我们祖国的统一,是不容侵犯的。 如此之时我感到自己的无力,无法为我的国家,为生我养我的祖国做些什么。 我只能祈祷,愿上帝福佑中华。 中国加油!奥运加油! --------------- 这几日喉咙肿痛,几日也未得痊愈,随后更新会奉上,请大家稍等片刻。 第十七章 晋见1 从撷芳亭回来,我坐在木榻上端起茶盏啜了口茶,小玉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轻语道“小姐,玉儿去为你准备些热水,好好的沐个浴,驱驱疲惫” 我看着小玉,牵强的扯起一丝笑应了声。 小玉退出内堂,出去时没关紧门,于是清风贯彻而入,摇动着门扉发出声响,烛火亦不安起来,使得内堂忽明忽暗,我微垂眸目渐渐的恍了神。 燕儿在我恍神间端了个香炉,放置在几案上,刚要退下去,我抬眼问道“这是什么香?” 燕儿道“瑞龙脑。” “嗯?”我放下手中久端的茶盏,疑惑的看着燕儿道“瑞龙脑可是名贵,乾西二所怎么会有呢?” 燕儿笑了笑道“刚刚拉扯苏德全的时候,在他腰间见了个精巧的小盒子,便顺手拿了来。”燕儿说的轻巧,似是没有任何不妥。 我不由得笑了,微微颔首道“那你是怎么知道,里面装着的是瑞龙脑呢?” “盒子里面有张纸笺写着的。”燕儿一边从衣袖里抽出个小巧的盒子递给我,一边说道 我开启盒子,里面还余剩一块窄长的香木,香木旁的一张折着的宣纸上写了“瑞龙脑”三个字。 我看着燕儿有些欣喜道“你识字?” 燕儿点了点头“以前在家乡我爹认识个私塾的先生,于是便准我免交束修1,在一旁听解。” 正值我和燕儿说语之际,小喜子进了来,缓了缓喘息道“福晋,水已经准备好了” 我起身吱应了声,便去了偏堂。 小玉正在调试着水温,见我去了便道“小姐稍等一会儿,水还有点凉,我让小喜子再提一桶热水来” 正恰此时燕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急切道“福晋,皇上派人来传了” 我猛然被这讯息一击,后退了几步,扶住了身后的红木屏风。 “说是什么事了么?”我询问道 “没呢,传话的公公也不多说,只是在外堂定定的侯着”燕儿的言语略显得零碎,一脸焦急的看着我。 我忙掸了掸旗装上细微的褶子,匆匆随着燕儿向外堂走去。 在外堂的回廊上,我透过雕栏向堂内看去,只见一名年长的太监低着头,恭敬的站着。在他身后,两名年纪小的太监,也以同样的姿态侯着。我转身进了堂内。 “奴才荣禧禄给四福晋请安,四福晋吉祥”刚进外堂一个年纪稍长的太监一搭手,施礼道。 “初次见面,荣公公不必多礼。”说着我向小玉递了个眼色,端起茶盏啜了口茶平定心神。 小玉忙上前,将一锭银子塞到荣禧禄手里。荣禧禄一牵衣袖将手中的银子放到了一旁几案上,没说什么,只是牵强的笑了笑。 我垂下眸目,心倏地一下收紧了,本想问问皇上此次传召所为何事,看来是不成了。 我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道“公公,时候已经不早了,别再耽搁了,我们走吧” 荣禧禄一路上并未言语,随行的小太监也不做声。 -------------- 今晚还有一张 「密切关注圣火在日本的传递情况!」 第十七章 晋见2 行至养心殿宫门前,已是子时,苍重的宫门紧闭着,铜制的门钉闪着微弱即逝的寒光,随着宫门轰隆的开启,昏黄的宫灯直延至养心殿通明的前殿。 进了前殿在偏阁侯着,荣禧禄言语了声,匆匆前去通报,没一会儿,便出来引我去见皇上。 内殿的烛光格外明亮,左边角一人来高的古铜烛台上,错落有致的燃着数十支杯口粗的红烛。皇上盘坐在木榻上,一张四方的几案摆满了奏折,两盏烛台分置于几案左右。 皇上眼神儿似是不好,俯着身子细细的翻看着手中的奏折。荣禧禄上前,从随侍的丫环手中端过一碗参汤,走到皇上身边轻缓道“皇上,喝碗参汤歇歇乏。” 皇上微微颔首,放下朱笔,接过荣禧禄手中的参汤,刚端起即到嘴边,睨见了我站在一旁,语气里带着些疲倦道“鹿儿来了。” “鹿儿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我一福身,施礼道。 皇上没说什么,将手中的参汤放到了几案上,拂了拂手示意我起来,又看了眼荣禧禄道“你们都下去吧” 荣禧禄等人施了礼后便下去了,烛火跳动着,似是感受到了内殿紧张的氛围。 皇上揉了揉眉心,忽的将一叠奏折扔到了我的脚前。 我一惊,心似是瞬间掉了底儿,高高的悬起,就在我惊慌中,皇上明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看看吧,都是弹劾傅恒和弘历的” 我腿一失力气瘫坐在地上,奏折凌散着隐隐看到其中的内容“国家法度,不可妄为,傅恒无视国法,勾结允禩党余孽。四阿哥弘历生性敦厚,不辨其诡诈,以至迷陷,臣为此深表痛哀。” 我双手颤抖的要去拿起那份奏折,一切将其撕碎歇斯底里的景象缠绕着我,晃动的烛光使我看清折子后面的署名——球琳贝勒。 我猛地收回了手,急烈的平复着内心的不安与恐惧,我支撑着站起来。皇上谛视着我,复又揉了揉眉心道“这些折子朕已压了一日,不知该如何加批。” 我弯腰将散乱在脚前的奏折一一捡起,走上前放置在了几案上,轻缓道“皇阿玛容鹿儿一晚,明儿早鹿儿再来给皇阿玛请安” 皇上微微颔首,道了句“跪安吧” 我福身施礼,退出了内殿。 ------------ 「密切关注圣火在日本的传递情况」 第十八章 归家1 我腿一失力气瘫坐在地上,奏折凌散着隐隐看到其中的内容“国家法度,不可妄为,傅恒无视国法,勾结允禩党余孽。四阿哥弘历生性敦厚,不辨其诡诈,以至迷陷,臣为此深表痛哀。” 我双手颤抖的要去拿起那份奏折,一切将其撕碎歇斯底里的景象缠绕着我,晃动的烛光使我看清折子后面的署名——球琳贝勒。 我猛地收回了手,急烈的平复着内心的不安与恐惧,我支撑着站起来。皇上谛视着我,复又揉了揉眉心道“这些折子朕已压了一日,不知该如何加批。” 我弯腰将散乱在脚前的奏折一一捡起,走上前放置在了几案上,轻缓道“皇阿玛容鹿儿一晚,明儿早鹿儿再来给皇阿玛请安” 皇上微微颔首,道了句“跪安吧” 我福身施礼,退出了内殿。 荣禧禄差了名小太监送我回去,出了养心殿的宫门,光明似是霎时被抽走了,留下的,只是沉浮的黑暗。 惊扰并没做过多的停留,瞬间如桎梏般禁锢着我,皇上的心意我明了,只是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能否担当这份重任。 我回首睇望养心殿冷寂的宫门。我读懂了,读懂了那份藏在冷寂后面的一颗为父之心,或许此刻的无奈刺痛了他的心,将这份凝重的厚望寄托给了我,让我去帮扶他的儿子脱离困境,我无法回绝这份来自慈父的寄托,可我能否担得起?担罢,正如皇后所说“上天总还是照顾好人的。” 乾西二所的院落中,我久久的伫立着,风阵阵拂起,掀起了平静的夜幕,于是一切进行了交替,平静与浮躁、安逸与忧扰、晴风与阴雨…… 轰隆的雷鸣响彻天际,风变得凛冽了,其中所充斥的雨气越发的明显,不瞬雨倾泻,我远望宫墙之外,遥想着田野间风雨的激烈与淋漓的畅快。夜深了,因着雨的缘故,黑的越发稠密了…… 黎明晨曦,风雨以最磅礴的气势抵挡了第一缕曙光,妆奁前摇曳的烛火黯淡了下来,随后一缕青烟释然而袅转,熄灭了朦胧且带着睡意的燃烛。我收拾妥当后,披了件斗篷定定的站在乾西二所的堂内,瑞龙脑的余香绕梁而不散去,似是有所牵挂,风雨微凉的气息与之缠绵起伏。我微闭眸目,感受着一刹即逝的安逸。 养心殿的甬道上,清清冷风夹杂着雨寒吹袭着屹立的宫墙,浮华尘烟氤氲涌动,那份凄然的婉雅令人产生了微妙的伤感。雨势大了,激烈的轰响贯彻了甬道的前后。 养心殿的宫门敞开着,荣禧禄站在门侧,似是等候已久,见我走过来,上前略一施礼将我引入了内殿。 内殿里,燃熄的鱼油烛还在隐隐散发着味道,皇上端着茶盏注视窗外倾注而降的大雨,出了神儿。荣禧禄施礼道“皇上,四福晋来了” 皇上啜了口茶,抬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喳”荣禧禄语毕,带着一干人等匆忙的退了下去。 皇上并没看我,只是询问道“想好了?” 我顿了顿道“鹿儿想探家。” 皇上放下手中的茶盏,回过头转眸看我,道“是应该回去看看了” 我谢过恩,起身告退了。 皇上并没让我此次的归家显得过于窘迫,一些的恩赏随着我的临近家门,也都纷纷的送到了大学士府。 或许千回万转的梦境并不能描述,与亲人相见的那一刹,泪倏的落了下来,想说的话太多,顿时陷入了哽咽。 阿玛只是笑着,似是不曾忧愁,而额娘却无所顾忌的哭了出来,额娘,别哭了,你的孩子回来了。 我并没做过多的停留,因着此刻整个富察家都岌岌可危。倾泻的雨似是疲倦了,渐变的淅沥。书房里阴暗里漂浮着寂静,阿玛和傅恒陷入了深思,良久傅恒缓缓询问道“此事能行么?” 我道“必然能行,球琳贝勒既然咬准了婉娴就是允禩党余孽,那么他私藏婉娴也就等同私藏逆党,如此这般他又怎么能脱的了干系?” 阿玛道“傅恒,速拟奏折,今日午后我便去面见皇上,亲手将奏折递上。” --------------------- 今日感冒数天,耽搁了,不好意思。 第十八章 归家2 我并没做过多的停留,因着此刻整个富察家都岌岌可危。倾泻的雨似是疲倦了,渐变的淅沥。书房里阴暗里漂浮着寂静,阿玛和傅恒陷入了深思,良久傅恒缓缓询问道“此事能行么?” 我道“必然能行,球琳贝勒既然咬准了婉娴就是允禩党余孽,那么他私藏婉娴也就等同私藏逆党,如此这般他又怎么能脱的了干系?” 阿玛道“傅恒,速拟奏折,今日午后我便去面见皇上,亲手将奏折递上。” “嗯”傅恒响应了声,匆忙去拟折子了。 我看着仍是一筹莫展的阿玛开口道“如若这事阿玛亲自前去递交奏折,他日再遇球琳贝勒该如何悠然自处?与其这样,不如让傅恒前去面圣,以后事态平息,最多也只是傅恒年轻气盛,意气用事罢了” 阿玛端起几案上的茶盏,缓缓道“也是。”略思片刻复又道“这般正好也让皇上对傅恒有所记忆。” 我微微颔首。 窗外细稠的雨,浮起了寒气,雨燕低回飞行,仰身而上,消失在了栉比鳞次的院落之中,在夜空中所勾勒出的完美弧线,还未被风吹散。夜细碎的混杂在了雨气里,似是不经意,但却加重了阴暗。我在书案前漫不经心的研着墨,心里焦炙着,傅恒午后便进宫面见皇上了,为何已临近夜幕还未见归来?难不成事有变迁?思及此处,手不由得一颤,砚中的墨飞跃,朵朵墨花便绽开在了袖口上。 燕儿脚步轻盈的踏进房内,脸上浸着喜悦,我轻语道“何事让你如此欢心?” 燕儿一扬嘴角道“球琳贝勒府被抄了,球琳贝勒如今移驾刑部大牢。” 我略一轻笑询问道“这事若是真的,燕儿怎会知道?” “傅恒少爷回来时在堂外说的”燕儿快语道 “傅恒回来了?”我放下刚提起的紫毫笔问道 “姐。”未等燕儿言语,傅恒声已入耳。 我上前迎道“怎么才回来?” “皇上看了奏折后,即刻批注,并让我主持球琳贝勒府的抄家清点。”傅恒愉悦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朗。 我由衷的笑了,摸了摸傅恒的头,觉得他真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调皮小子了。 问过详情之后,我让傅恒带些银钱送到刑部,疏通疏通关系,好让婉娴过的舒坦些。毕竟她的肚子里怀着弘历的孩子。 晚上的团聚,分外的热闹,小玉、燕儿、小喜子也都入了席,一大家子的欢声笑语压制住了堂外倾注的雨。 席后,同阿玛、额娘聊至夜深,我怕阿玛、额娘受了凉气,便将他们送回了房,随后自己也回房歇下了。 一日日的光阴转瞬消逝,伴随着雨声,逐渐飘荡至远。这已然是我归家的第五天了,也是我所能留恋的最后一日。 清晨,朦胧的细雨沾湿了窗棂,给阿玛、额娘请了安后,便回房换了身旗装,挽了个普通的发髻,发髻只盘乌丝不加点缀,一件黑帛斗篷垂直而下,将我隐蔽在其中。 小玉见我如此装扮,惊异的问道“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嘴角一抹嗤笑爬上缓缓道“去刑部大牢,探望球琳贝勒。” ---------------------------------- 如果对于这一章有所疑问,先不必提出,解答全在下一章第十九章:球琳 谢谢大家。 第十九章 球琳1 我嘴角一抹嗤笑爬上,缓缓道“去刑部大牢,探望球琳贝勒。” 马车的声响划破了黎明的沉寂,淅淅沥沥的雨,使得天际染上了灰霾。刑部大牢像是一头长着漆黑毛发的巨兽,安静的蹲伏着。 与我随行的仅有燕儿一人,而驾车的马夫则是傅恒。马车停下了,我戴着斗篷宽大的帽子,缓缓下车,仰着头看了看天,乌云滚滚而来,压低了天与地的界限。 进了刑部的大牢,眼前的景象是我想不到的,一条廊道,漆黑的看不到尽头。气息里隐藏着什么?那是一种特别的臭味,潮湿的霉气和腐浊的气味并不融合,只觉得踏进牢房的那一刻,我快要窒息了。 一名年近四十矮胖的牢役,抬了抬微肿的眼睑看了看我们,及不耐烦的问道“来干什么的?” 我低语道“探亲” 那牢役似是有些气愤,随即道“都说来探亲,里面关着千八百号人呢,爷知道你家亲戚是他妈哪个?” 燕儿一听有些急了,我私下拽住燕儿的衣袖道“球琳贝勒。” “登记吧”说着那牢役扯过一本残破的本子推给了我。 我俯身书写,写毕我给燕儿递了个眼神儿,燕儿忙拿出一锭银子塞到我手里,我对那名牢役轻缓道“劳大爷行个方便,小女子有事儿单独和我们家爷商议。”说着我将那一锭银子搁在了桌上。 那牢役看了看桌上的银子又看了看我道“那行”说完拿起钥匙走进了牢狱的深处。 我和燕儿紧随其后,廊道两旁关押着犯人,有的叫骂着,有的则是大声哀号,但无论如何,他们始终都会归于静默。 在一间关押着数十人的牢狱前,牢役停住了并开了狱门,只听其喊道“球琳出来,有人探监。” 我退到后面,低着头,球琳本是蹲坐着,一听有人探监,猛地起身,一边掸着身上的杂草一边责备道“怎么才来啊” 我并没理会球琳,直到牢役单独将我们带到另一间没关押犯人的监牢里,锁上狱门走了之后。 我摘下斗篷的帽子道“球琳贝勒,初次见面久仰其名。” 球琳一惊忙道“你是什么人?” 我轻笑道“四阿哥弘历的福晋,富察氏。鹿儿” 球琳脸色一变,正要大喊。 我忙叫住球琳道“您以为您能喊来什么?” 球琳转过脸来看了看我,似是有所不解。 我嗤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球琳贝勒府?您在呼唤您的家奴?呵呵”我笑出了声,复又道“这里只认银子。” 球琳低哼了一声,有些丧气的坐在了地上,随后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笑逐渐在其脸上放大,起身轻蔑的看着我说道“弘历的福晋来狱中与我私会,这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你说会怎么样?” 我淡定道“球琳贝勒打算怎么传呢?” 球琳道“探监者,入狱前必要登记在牢狱探监册之中,四福晋百密一疏啊” 我笑道“球琳贝勒放心,鹿儿此次前来探监用的是您福晋的名义。” “你……你……你即使在登记册上动了手脚,牢役也是认得你的。”球琳言语有些凌乱,气急的指着我说道。 “你以为我这身斗篷是做什么的?”我敛住笑,神情严肃,复又道“我此次前来是给你指条活路,你如若再这般耽搁下去,我就看着你死在这监牢之中” 第十九章 球琳2 “你以为我这身斗篷是做什么的?”我敛住笑,神情严肃,复又道“我此次前来是给你指条活路,你如若再这般耽搁下去,我就看着你死在这监牢之中” 球琳贝勒鄙夷的看了看我,无所畏惧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连自己丈夫都牵制不住的女人而已。” 我心底一寒,倒吸了口凉气不温不火的说道“彼此彼此,我是没管住丈夫,而你是没管住你的心,竟将婉娴私藏在了自己的府邸。” 球琳气急,有些恼火,正欲说什么,我冷眼睨视着球琳,语气微缓而坚定的说道“够了,我冒雨前来并不是为了同你争论。如果球琳贝勒您想以勾结逆党之名命赴黄泉,鹿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说罢,我转身欲行。 “站住。”球琳扬声叫住了我,我驻足转身,须臾片刻球琳声音有些低迷道“你要我做什么?” 我谛视着球琳轻缓的说道“我要你澄清婉娴的身份,她不是允禩党,对么?” 球琳沉默了良久缓缓道“只要澄清婉娴的身份,我就无罪了么?” 我反问道“婉娴如若不是逆党,您请她去府上小住几日,怎能算是有罪呢?” 球琳随即接言道“福晋似是疏漏一事,婉娴若不是逆党,那我不就是诬陷他人?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大学士之子,我的下场能好到哪去?” 我一惊,心底所持的把握瞬然消失。怔忪即刻而至,慌乱了思绪。我看着球琳,良久缓定了心神才道“球琳贝勒你是有意诬陷么?我说不是,臣子理应为皇上分忧,球琳贝勒只是刻尽本分,相信皇上也必然会体会这种臣子之心。” 球琳看了看我嘴角扬起一抹笑,随后微微颔首。 我再次戴上斗篷宽大的帽子,燕儿喊来了牢役,开了狱门,那牢役似是刚刚睡醒,频繁的打着哈欠。 出了刑部大牢,一阵微凉使我感到清新,雨势大了,地面低洼处积了水。傅恒见我们出来,忙前来给我们送伞。 “姐,事办妥了么?”傅恒有些迫切的问道 我笑着颔首应了声 马车轻驰在空旷的街道上,车轮的声响轰隆闷响着,心底腾起一种浑然的宁静,这种宁静是我以往不曾有的,那里面夹杂了什么?是安逸,当宁静和安逸融合在一起,那便是击不起涟漪的心境。 马车停下了,踏进大学士府我去了正堂,见到了阿玛。 “这副装扮是去干什么了?”阿玛端起茶盏,发觉盏空了,我上前为阿玛倒茶,缓缓道“我去见球琳了” 阿玛一怔,随即要说什么,我不慌忙道“高斌叔叔在京么?” 阿玛啜了口茶低语道“后个儿就要回河南了。” 我轻语道“阿玛今儿午后能同鹿儿去拜访高斌叔叔么?” 阿玛疑惑道“鹿儿有什么事儿?” 我笑道“我要给婉娴个满人名分。” ----------------- 这章写的比较艰难,按照我的本意,是想把这一章写的比较隐晦的,可又怕各位不解其意,把本不应该存在的句子安插在字里行间,嗯,呵呵,挺难的呢。 第二十章 忆梦1 阿玛转首疑惑的看着我,手中的茶盏不知所措的停在半空。 风,回转,渐而猛力起来,雨幕随之倾斜,些许潲进了堂内,一番说谈,阿玛明了了我的意愿。 “婉娴怀孩子了?”阿玛开口问道。 “嗯”我颔首,应了声。 一抹忧愁在阿玛的眉宇间愈聚愈浓,良久才开口道“鹿儿,委屈么?” 我牵扯了嘴角,笑,浮起,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苦笑。应该不是,笑里蕴含更多的是无奈,被迫的无奈。 软轿稳稳前行,我坐在软轿里。一身锦素黄旗装,拢起的发髻一支白檀木发簪斜入发丝之中,小巧细腻的羊脂白玉系在袖口,轻摆摇晃与零散的玉片相碰撞,发出鸣脆的声响,这块儿玉本是熹妃赏赐璞玉,琢磨后一分为二的其中一块儿。 嘀嗒、嘀嗒、嘀嗒,那是雨的声音,我留心听了,于是清晰的听到了;有的时候,声音是用心可以听到的,只是心,要足够的空旷和寂静。 软轿前行有一段时间了,可仍没有抵达按察使府。轿帘被雨水沾湿,我觉得我刚刚听到的声音,就是轿帘上的水滴滴落在石板上的所发出的。 视线恍惚了,听觉也恍惚了,渐渐的恍惚了所有,一个梦弥漫了我的周身。 在梦境里我看到一个女孩儿,她像是与家人走失了,怯怯的发出哽咽。树下,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孩子定定的站着,是男孩,穿着套小小的丧服,倔强的昂着头,她走过去,因着看见了男孩,她心中怯怯的恐惧有些消退了。她与男孩并肩站着,男孩并没有在意她,可是她却在意到男孩儿的眸里徘徊着泪水。 一个果子从树上落下,砸在了女孩的头上,她很疼,发出抽泣,她疼得快哭了,一旁的男孩擦去了眸里的泪,倔强的说“我们都要坚强。”女孩的抽泣止住了,可眼里仍泛着泪花,男孩看着她此时有些窘迫的样子笑了,随后捡起刚刚掉落的果子说“吃吧,好吃的,这是垂丝海棠果。”…… 梦醒了,梦里的景象也全然褪去,光,渐渐弥漫;气息里潜伏着雨气;微凉的清风缓解了轿内的昏暗与慵懒。 我轻轻的发出嗤笑,那段已过久远的记忆,我竟然还记着,它没有褪色,反而愈发的清晰,并且有了触觉,是在什么时候?它幻化成了梦境,将我围裹的更紧了?难道是在我极力要忘掉它的近些日子里么?我不知道了。 软轿停下,小玉掀起轿帘为我撑着伞,我下轿,抬头看了看府门上,端正悬挂着的匾额「按察使府」 阿玛在前,我随行在后进了按察使府,见到了高斌高叔叔,施过礼后便落座,我不发一语的在一旁,听着高斌与阿玛的攀谈。当说道河南黄河水势的时候,气氛不免有些微变。 阿玛看着堂外淅淅沥沥的雨,蹙眉道“这些日子的雨水,黄河局势必然加剧,修坝筑堤怕是难上加难。” 高斌倒也不抬眼,端起茶盏叹了口气说道“在河南担任知府数年,凭借着点经验,但愿别再出什么变数。”高斌啜了口茶,复又深沉道“现今国库空虚,皇上本想挡一挡决堤的口子,过了汛期再说。没成想今年的雨水格外丰足,不得不修筑大坝。” 第二十章 忆梦2 阿玛一声叹息,良久才道“都准备好了?后儿个什么时候起身?” “嗯,都准备好了,后儿个怎么也得晌午才能动身。”高斌说完,看向我道“鹿儿怎么不说话?” 我微微一笑道“鹿儿在想另一件事。” 高斌笑道道“鹿儿想的事儿定是大事,快跟叔叔说说。” “叔叔可听闻这几日街面上茶余饭后的闲谈么?”我轻语问道 高斌略一思索道“听闻一点。”说着端起茶盏啜了口茶,随即道“是关于一个茶楼唱曲儿牵扯允禩党的事儿,是么?” 我笑了笑应了声道“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关键在于这个唱曲儿的关系到四阿哥弘历,还怀了四阿哥的孩子。” 高斌一怔说道“在朝中只听说此女关系四阿哥,并不知其怀了四阿哥的孩子。” 我微微颔首道“其实允禩党一事也只是球琳贝勒诬告,并无此事。那个唱曲儿的名叫婉娴,因着允禩党发起的动乱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高斌脸色凝重了起来,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 我低头扯了扯衣褶缓缓道“康熙六十一年冬天,圣祖皇帝殡天,京城九门紧闭,随后动乱一掀而起,那年高叔叔在河南就任知府一职,而河南正是允禩党活动密集的地方,就在那个冬天,一把大火燃烧了知府府衙,高叔叔十岁的女儿失散了。”我顿了顿道“鹿儿是想求高叔叔认了婉娴做女儿,倘若婉娴嫁入宫中,他日叔叔在朝里也好为官。” 高斌并未说什么,因着我提及了他不敢触碰的伤疤,他疼了,疼的真切。沉默贯穿堂内,维剩下雨声、风声、还有一种声音:衣袖间羊脂白玉,撞击玉片所发出的鸣脆声。 良久高叔叔啜了口茶才道鹿儿说的是,可婉娴知道么?她若不认我,此事关系皇室,欺君之罪不是你我担当得起的“ 我微然一笑道“叔叔放心,傅恒去疏通关系了,想必婉娴如今已知道此事。” 阿玛抬眼看了看我,低头啜了口茶。 高叔叔道“婉娴能答应么?” 我缓缓说道“她即便不为自己想,也会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 雨悄然停了,散尾竹上最后一滴雨珠滚落在从草的深处,清新的气息让人有了一种特殊的感受,天边迤逦的云经过了落日的渲染,蔓延了红的瑰丽,金的璀璨。 回了府后庸倦的身子急切的渴望着稍稍的恬憩,阿玛却将我叫到书房。阿玛的脸色并不好, 我瞬间了然了阿玛为何忧烦,我随即道“阿玛心中的忧虑鹿儿也曾有过,不过刑部尚书与四阿哥弘历交往甚深,傅恒也见过此人,所以不会发生意外。” 阿玛顿了顿说道“鹿儿应知此事的重要性,任何一个地方出了差错,其后果我们无法承受。” 我微微颔首,退出了书房。 “姐”回廊上傅恒叫住了我。 我回首见傅恒刚进府门,问道“怎么才回来,事情办的妥当么?” 傅恒压低了嗓门道“都办好了,婉娴答应了。” 第二十一章 报复1 傍晚的清风拂过浮草,于是蟋蟀停止了鸣叫;天空像是染了墨的布帛,夜浓厚的色慢慢铺展开来;星星点光芒下,萤虫流荡,映衬了星的微亮。一切都像是进行了倒转,回到了从前,园中的笑语谈天,品茶观星,全然氤氲着熟悉的味道。 阿玛的茶盏空了,斟茶满盏,额娘劳乏疲倦,轻柔捏肩,傅恒的轻语说谈,一切恰似从前。 这一晚是我在家的最后一个晚上,不去想离别的忧伤,眼前的幸福足矣。 翌日的晨曦不再是宁静,卯时一刻,熙熙攘的喧闹扰散了微凉的晨岚。宫里来人了,随带了一些皇上的赏赐。 给阿玛、额娘请了安后,我没再言语,也没再回头,极力粉饰着仅有一刻的坚强,上了轿后,泪是无法再抑制住了,无声息滚落,碎裂。 乾西二所的内堂,我靠在木榻上平缓着离家的愁伤,在片刻宁静的恬憩,心中隐隐的泛起不安,我转首轻语问道“小喜子呢?” 小玉递上盏微缓道“燕儿去找了。”语音还未散,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匆匆踏来,随后是燕儿急切的声音“福晋,小喜子不见了!” 心底的不安骤然猛烈,我倾身而起忙问道“仔细找了么?” “乾西二所都找遍了,仍不见小喜子。”燕儿语速加快,显然已经慌了。 我不由得攥紧了衣袖间的羊脂白玉夺其凉意,平缓着心中的不安与惊愕,顿了顿安抚道“燕儿别慌,去问问和小喜子友好的其他小太监。” “嗯”燕儿点点头,跑出了内堂。 我缓缓坐下,手中的羊脂白玉已无寒意,惊愕如潮汐涨幅不定,一个时辰在仓促中消逝,仍不见燕儿归来的身影,我对身旁的小玉道“去找找燕儿,别再出什么岔子了。”小玉应了声,匆匆忙退去了。 整个乾西二所只剩下我一个人,寂静而空旷,似是尘土落定都会击起回响。 我静坐着,不敢去想什么,刚回宫不过片刻,一切已经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事,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慌乱一涌而至。 “小姐,快去看看,燕儿和一个太监厮打起来了”小玉疾步进入内堂,焦急的说道 我一怔,来不急言语,忙起身,随着小玉出了乾西二所。 延辉阁正门前,三五个小太监将燕儿拉扯至一旁,一名中年太监怒目圆瞪的盯着燕儿,扬手欲打。 我厉声呵斥道“放肆!胆敢在宫中滥用私刑。”这一声呵斥,显然为首的太监是听到了,可巴掌仍是落在了燕儿的脸上,我霎时间惊住了,周边的所有像是拖慢了节奏,渐渐停住。看着燕儿,心中说不出的难受翻腾着,让我无瞬间平静的喘息,泪涌上眼眶,徘徊着,燕儿是跟我受委屈了。 为首的中年太监睨了我一眼,转过身福身施礼“奴才李顺儿给四福晋请安,四福晋吉祥。” 我不由的退后了一步,因着无法承受他尖利刺耳的声音。憎恶决了堤,于是生出了恨。我走上前去,看着李顺道“起来吧” 李顺儿起身低着头,并不在乎我的存在,我抬手,猛地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李顺儿的脸上,李顺儿下意识抬头,捂着左半边脸,恶狠狠瞪着我。 第二十一章 报复2 我与李顺儿对视,缓缓道“这巴掌我还回来,为了让你知道,四阿哥宫里的人,不是你们想欺负就欺负的。”语毕,我转身走到了那些拉扯着燕儿的小太监面前厉声道“放开。” 那些小太监怔住了,慌忙的松开了燕儿。 燕儿顺势瘫倒在地上,哭着爬到了我的脚前,哽咽的说道“福晋,小喜子快被他们打死了,他们不告诉我小喜子被关在哪儿。” 我扶起燕儿,为她拭去脸上的泪轻柔说道“别哭。”我牵起燕儿的手,走到李顺儿面前,看着李顺儿平静的问道“小喜子在哪儿?” 李顺儿似是没听到我的问话,自顾自的低着头,亦不言语。一抹嗤笑在我嘴角绽开,轻缓道“李顺儿,你真的把我难住了。” 此时燕儿挣脱我的手,与一名小太监撕扯在了一起,哽咽的吼道“小贵子,你还不说,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受过的苦你忘记,你忘记了!” 我注意到了,李顺儿猛地抬头,看向那名被燕儿拉扯的小太监,那小太监不知怎么,哭了,或许他把他忘记的记忆找回来了。 我上前拉过燕儿,燕儿似是无力挣扎了,瘫在我怀里哭着。 小贵子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道“我带你们去找小喜子。” 就在这时,李顺儿狠狠的攥住我的手腕,随后几名小太监,一涌而至将燕儿和小贵子也禁锢住了。 我急促的喘息着,问道“李顺儿,你不怕么?” 李顺儿的声音此刻显得格外狰狞“齐妃娘娘会嘉奖我的。” 我心底涌上一种恶寒,不瞬便平静了。 “啊”身后的李顺儿一声惨叫,松了手,我忙要转身,看看发生了什么,一只大手骤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借势将我拉了过去,旋即,等我平定了之后,我惊慌抬头,对上弘历漠然的脸。 李顺一见是弘历,脸色倏然惨白忙施礼道“奴才李顺儿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李顺儿身后的几名小太监也松了手。 我心里焦炙着,再晚会儿小喜子怕是扛不住了,我挣开弘历的手,喝道“小贵子,别再耽搁了” 小贵子应了声,跌撞着爬起,带着我、燕儿和小玉,进往延晖阁内,我匆匆回头看了弘历一眼,他的神情让我有些顾虑,是疑惑么?还是忿怒?或者是不解吧。 在延晖阁西墙的夹墙里找到了小喜子,燕儿止住了抽泣,上前探小喜子的鼻息,所有人都安静了,心却悬着,燕儿哭了,她抱着小喜子,对我们轻语道“他还活着。” -------------------平静吧,平静吧 不要再揭开我们刚愈合的伤疤 面对灾害,我们只能相互依赖 面对风雪,我们战胜了,便不怕 平静吧,平静吧 没有痛与苦的煎熬 就没有紧密相联,团结华夏 泱泱中华,红旗下 同一个梦想,同一份牵挂 为灾区人民祈祷,送上祝福,愿他们早日重建新家 第二十二章1 哀悼词:哽咽华夏,国之大殇。公元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四川省汶川县发生里氏8.0级特大地震,部分同胞遇难身亡。如此之时,深感自身力量微薄,无法尽应尽之责,唯有默祷祈福,愿死者安息,生者自强。 正文:乾西二所的偏房里小喜子仍神智昏迷,我坐在木榻上,缓缓端起茶盏,一口清茶,含在喉中吞吐不下,疑虑重重绰绰。为何今日见到的是李顺儿而不是苏德全?为何小喜子会有如此遭遇?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愈发的惶恐不安,心里的躁动牵制住我。齐妃,是她,几乎是一瞬,我想到了齐妃,我不能忽视这个人,李顺儿狰狞的声音,周而复始的在我耳边回响。解开了,是这么解的。齐妃知晓了球琳贝勒事发,对我的报复是免不了的,可我万万没想到齐妃手段如此直白了当。 那苏德全呢?难道齐妃知道了是苏德全透露的风声?我不由得一惊!……这不难知道,除齐妃、球琳,知道内情的恐怕也只有苏德全一人了。 我急呼小玉,玉儿显然是惊慌了,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我急切道“小贵子呢?还在么?” 小玉道“小贵子回去当差了。” 我心倏然一紧道“快去把小贵子找回来!” “诶”小玉点了点头,跑出了偏房。 我不能让小贵子回去,怕是再遭不测,况且我需要一个人来证实我的猜测。 “小贵子没走远,在门口转悠呢”正在我盘算之际,小玉带着小贵子到我面前。 我看着小贵子关切道“别回去了,在这儿当差吧。” “奴才谢福晋,方才还担心不敢回去呢”小贵子打了个千儿,语气里藏不住的愉悦。 “容我问你个问题,苏德全还在么?”我直视小贵子的眸目,轻缓而坚定的问道。 小贵子怯怯的看了看我,低着头像是自语道“不……不在了” 我微微颔首,遣退了小贵子。 是了,苏德全没了,齐妃都知道了,她现在正筹划报复,这只是个开端。 小玉上前轻语道“小姐,福安公公在正堂求见。” 我一抬眉目,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随小玉去了正堂。 “奴才福安给四福晋请安,四福晋吉祥”福安先行施礼,复有道“熹妃娘娘传召四福晋,景仁宫晋见。” “额娘这几日可有所好转?”我向福安问道 “好多了,只是有些眩晕,行走得靠人扶着”福安缓缓答道。 我轻语道“那鹿儿便放心了。公公请先行吧。”说着随福安出了正堂,向景仁宫走去。 或许是仲夏的炎热,燥乱像是驱不走的蚊虫,时刻想紧叮着你,从而让你失去清醒的头脑,于是思绪失散了,混杂在清风鸣蝉之中。 景仁宫的正殿,汤药清新的气味弥漫,门楣染上斑驳的光影,使得彩绘更加惟妙惟肖。 熹妃和弘历各自喝着茶,并无交谈的声音,我施过礼落座后,熹妃轻缓问道“鹿儿,你额娘、阿玛可安好?” 第二十二章2 我颔首答道“劳额娘惦着,家里一切安好。” 熹妃听我如此说似是安心了,端起茶盏啜了口茶,脸色凝重道“此次风波算是过去了,但咱们还得小心着点,别再让人抓住什么把柄。” 弘历没应声,悠然的喝着茶。 我看向熹妃轻语道“鹿儿听说婉娴是高斌失散多年的女儿。” 或许是“婉娴”这个词牵动了太多人的神经,以至熹妃和弘历不由得看向了我。 熹妃问道“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鹿儿是从哪听说的?” 我道“近日的事儿,鹿儿也是听家弟说的。” 熹妃转向弘历询问道“弘历可有所耳闻?” 弘历看了看我,语气清淡答道“儿臣听说了,今早朝高斌上书皇阿玛,皇阿玛也批复奏折,准其认亲。” 熹妃一脸凝重,刚端起茶盏。我理了理衣褶道“既然婉娴乃按察使的女儿,又怀了四爷的孩子,是不是该把她娶进来,给她个名份?” 熹妃霎时怔住了,惊愕的看着我,端在手中的茶盏,不知所措的停在半空。 弘历也一愣,眸里充满了疑惑,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缓缓道“婉娴已有了身孕,这事若是传出去,怕是有损皇家的声誉,既然婉娴是满人,那便把她娶进来吧。四爷也该纳侧福晋了。” 熹妃啜了口茶许久才道“正如鹿儿所说,该给婉娴个名份。”说着放下茶盏道“福安,择日。” 福安打了个千儿,退下,许久后上殿道“回禀娘娘,后儿个乃是吉日,适宜迎娶。” 熹妃蹙了蹙眉道“如今之时怕是过于仓促。” 福安明解熹妃心意随即道“下月初十,大吉。” 弘历低着头,时不时看看我,复又低下头,啜着盏中的茶。 熹妃看了看弘历,颔首道“仪式切忌不宜铺张,以节俭为主。乾西二所西厢房打扫出来,布置妥当了。下去准备吧。” “喳”福安退下殿去。 熹妃微闭眸目道“弘历先行退下吧,我与鹿儿有事相谈。” 弘历应了声,施礼后,悄然退下。 空旷的正殿内,炎夏正在侵袭着每一寸阴凉;太阳的光线也逐渐在青石砖上拉长。 良久熹妃才道“鹿儿此举,可想过自己日后的处境?” 我道“一切顺其自然吧。” 熹妃轻嗤道“高斌与富察家的交情,旁人不知,我还不知?别想瞒着我。”说着似是感叹道“智慧的女人不会把自己的男人往外推。” 我低首自语道“鹿儿并无智慧。”熹妃坚定道“不!你是大智慧。” 我猛然抬头看向熹妃,熹妃接着道“如此之举,让你占据了弘历大半颗心。”说着熹妃看着我笑了,道“你打破了弘历对你的漠然,所以你是大智慧,欲得先舍啊。” 熹妃的话久久缭绕在耳廓,我不禁嗤笑,于是那个关于海棠的梦,瞬然释放,我并没有忘记,没有忘记圣祖皇帝殡天时的那场邂逅,没错,那个女孩就是我,而那个男孩儿则是弘历。 第二十三章 波折1 风携着久远的记忆,轻抚而过,那一刹的清醒,我抓住了心里不安的悸动。一个果子从树上落下,砸在了女孩的头上,她很疼,发出抽泣,她疼得快哭了,一旁的男孩擦去了眸里的泪,倔强的说“别哭,要坚强。”女孩的抽泣止住了,可眼里仍泛着泪花,男孩看着她此时有些窘迫的样子笑了,随后捡起刚刚掉落的果子说“吃吧,好吃的,这是垂丝海棠果。”…… 浮碧亭里,所有的一切互相交织、纠缠,伊始与结局拉近,面对着面,能感到彼此的气息。从高天遁来的阳光撩过湖面,像是惊慌了,匆匆折返而上,并不做停留,倒映着垂柳摇曳摇曳的灵动,拂擦水面扰起的涟漪,悠悠然闲适的荡开,水里的游鱼,轻摆尾鳍泛起细微的水花,追逐、消逝。 就在这个嗜睡的午后,我对弘历的那份情,有了新的释义,那是念旧里的留恋,留恋里的平淡,仅此而已,并不夹杂其他。 “鹿儿”身后一声有力的呼唤使我回过头看去。 弘历一脸焦急,这让我感到不适。弘历走到我身边,压低嗓音道“皇阿玛收到密折,有人举报富察家贪污。” “嗯?”我本能的发出质疑,这实在太突然了,我无法接受,可以说我对此并不相信。 “是真的!”弘历蹙起眉头,显得更加焦急,对准我的眸目,坚定的说道。 “既是密折,四爷怎么会知道?”我不得不问清楚,因着在雍正朝密折的渠道是特殊另辟的,不与其他奏折混交,保密制度可谓完善。 “相信我,别问那么多”弘历坚定的目光使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淡淡的笑了笑,稳住了起伏跌宕的情绪,我不敢想象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富察家会承受多大的灾难。心中仅存的侥幸,萌芽抽枝,我仍选择了质疑。 弘历显然有些失落,语气低回道“你真的那么不信任我么?” 我轻缓道“那四爷相信富察家贪污了么?” 弘历回眸看着我坚定道“不信” 我看着弘历笑了,说道“鹿儿并不是不信任四爷,而是我太了解我的家、我的阿玛、我的额娘了。” 弘历有些释然,但却丝毫未减焦灼之意,低哑道“我被圈禁这几天所发生的事,傅恒都跟我说了。富察家得罪了齐妃,齐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弘历的一番话,使我醒悟了,然而醒悟却将我抛掷绝望的冰冷里,路基的从草似是都染上了风霜,如此的寒冷蔓延湖面,无尽的伸延。 齐妃、齐妃、齐妃。 “四哥”远处一声明亮的呼唤,我猛地抬头,视线越过弘历的肩,一个年纪同弘历相仿的青年,脸上带着玩味与夏慵懒的气息融合在了一起。 弘历转过头看着那青年疑惑道“弘昼?你怎么不在宫里陪额娘(裕妃)” 弘昼嬉笑道“刚偷跑出来,额娘还不知道。” 弘历看着弘昼无奈的笑笑。 “这位就是四嫂么?”弘昼看着我问道 我并未回复弘昼,只觉有些头痛,微微施了礼后轻缓道“鹿儿偶感不适,先行退下。” 弘历颔首,应了声,弘昼也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就在我转身欲行的一刹,弘昼说的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皇额娘前几日中毒,凶手已经招认,说是允禩党,幕后主使是三哥。”说这些话的时候弘昼语气低落,显然他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的。 “你怎么知道?”弘历焦急的询问道 “今晨皇阿玛和额娘(裕妃)谈话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我也不知怎么是好,所以前来找四哥。”弘昼闷闷的说道。 气氛再次凝聚,降至冰点,随意的触碰都会引发至寒的严冬。 弘历转过头见我并未走远,拍了拍弘昼的膀臂说道“快回去吧,别让额娘担心。” 弘昼点了点头,施礼请辞了。弘历走到我身边声音略显疲惫道“如今这事,越发的复杂了。” ----------------------------------- 眼睛和眼镜的磨合期…… 总是看什么都很晕。文档里的五号字体密密麻麻,非常有催眠效果。 夏天的温度总是高的,睡再多也觉得歇不过乏来。 努力,努力,每天都觉得自己有着还不完的亏欠,我很在乎每一位看文的人。 最后说一下:21、22、23日后有时间状态好了会翻新重写,应该不影响故事整体。 第二十三章 波折2 乾西二所,皇上的传召似是意料中的事,在沉闷的夏日里并不显得突兀。弘历要与我一同前往,我回绝了,或许此时,自己一个人面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才能保持一贯的冷静。随着荣禧禄细微的脚步声,我再次踏进养心殿,皇上坐在木榻上,身边没有堆积如山的奏折和赤红的朱笔。随侍的丫环缓缓上前为皇上换了盏茶,看来皇上是久等了。我福身施礼,请安,所作的一起并未因着惊慌而显得不周全。皇上语气里带着疲倦,轻语道“朕近日遇到了难事,召鹿儿前来是想问问,鹿儿近日是否也有困扰。” 我微微颔首,应了声。 “看来不仅朕有,弘历也有、弘昼也有、弘时也有、鹿儿也有、鹿儿的阿玛、额娘也有。”说道此处皇上端起茶盏,啜了口茶,看着窗外的某处,疲倦的似是耗尽了心血。“应该是这个节气的炎热,让每个人都有了蠢蠢欲动的念头。” 我的心倏然一紧,尽量让自己的喘息不发出声响。 “苦丁也解不了酷暑,真的是该去圆明园消夏了。”皇上收拢视线,低垂眸目复又道“等着黄河治理好了,就去。” 我愣愣的站着,不知该如何接言,或许皇上此次召我前来并不是想要听我说些什么,而是让我听些什么。 “该相信谁呢?还是谁都不能信呢?”皇上放下手中的茶盏,又端起,如此的反复像是显示着内心的焦虑与徘徊。 皇上睨了我一眼问道“鹿儿说该相信谁呢?” 我轻缓道“那要看皇阿玛的心倾向谁了。” 皇上提起了一丝趣味问道“如果错了怎么办?” 我低语道“错便是错了,没办法挽回了。” “朕不想错。”皇上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我道“那就等等吧,时间会剥离谎言的伪装。” 皇上转过头谛视着我,良久合上了盏盖缓缓道“希望时间给朕个好的答案。”说着冲我摆摆手,示意退下。 我施了礼后,退出了养心殿内殿。 ---------- 很短小精干的一节……没关系……24章我尽量快点些上传…… 第二十四章 夜谈1 是夜,辗转侧卧,无以入眠,细微的汗渍,粘连着轻纱睡袍,属于夏季的闷热助长了燥乱的滋生,思虑萌生开始聚集,拥堵在了一起,找不到出口,于是交叠纠缠。我匆匆披上外袍,急切的逃离了房内,站在乾西二所的院落里,四处寻找着清风,哪怕只是一缕微弱的凉气,都能在此刻冻结我内心丛生,交错的纷扰。 额上溢出了汗,燥虑让我攥紧外袍,微微发白的关节,昭示着我此刻无助的恐慌。 不停飞旋在脑海的意念,重复着那个疑问“富察家该怎样承担这场浩劫?” 喘息急速,我跑出了乾西二所,像是被追赶,慌乱的如知更鸟,沉溺在黑暗里,却丢失了黎明。 深夜的御花园,静幽而深邃,青白的石砖微微发着凉气,我闭紧眸目,深深喘息,这让我感到些许舒缓,堵塞的心,渐渐开启,接受上天的触动,与抚摸。 我缓缓睁开眼,退到古柏旁,轻抚着粗糙的树干。脚步似是触碰到了丛草,星星点光亮浮起,萤虫纷纷,掠过我的周身,绕着古柏盘旋着,向上飞,向上飞,透过枝桠间的光亮,微微跳动,直至升入夜空与繁星融合在了一起。睡袍拂过丛草,生命的清新融入夜晚和煦的风里。 或许,紫禁城是个戏院,而我生活在这里,就要粉饰着自己的角色。不能越界,不能呈现出惊恐和不安,我顿悟了,是该回去继续着我的戏剧人生了。 我轻盈转身,一个人的身影蹲坐在御花园湖边的草地上,他是弘历。我走过去,弘历察觉到了,回过头看见我,并不显得惊讶,看了一眼他身边的空地,对我说“坐吧。” 我轻缓坐下,弘历看着远方道“怎么还没睡?” 我没应声。 弘历道“在为家里的事担心?” 我道“方才是担心的,现在不了” 弘历道“怎么?学会逃避了?” 我道“不是,只是暂且放一放。” 弘历道“其实那是逃避。” 我张了张嘴,发觉无言了,或许我是在逃避。 过了许久,弘历转过头看着我说道“富察家真的贪了么?” 我转过头,缩紧的瞳孔注视着弘历,那一刻我的脸上并不平静,反问道“你也开始怀疑了么?” “并不是怀疑,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弘历解释道 “这件事不需要你。”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僵住了两人的对谈,也僵住了掠身而过的气息。 弘历怔了怔,坚定的看着我说道“你是我的福晋,这件事我也必须担负起。” 我惊讶于弘历的这句话,在莹白的月光下,一刻的刚硬也因着弘历的话软弱了,我承认这件事靠着我一个人无法承担,我低首轻缓道“富察家并没有贪污,一个学士并没有什么值得送礼的职权,谁会给一个学士送礼呢?”我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次归家的第二天,一个浙江叔叔拜访了阿玛,说是要将在浙江的商号迁到京城,但是目前没有库房存放,便把一些东西寄存到了学士府。或许就是这件事吧,被人抓了把柄。” 第二十四章 夜谈2 “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皇阿玛?”弘历显出了焦急。 “此刻说什么皇阿玛都不会信了。”我紧接道。 弘历闷低着头,躁动的撕扯着草叶,我伸手阻挡了弘历,说道“想了很久,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那位叔叔,让他把寄存在学士府的东西拿走。” “那为什么不去找他?”弘历语气有些激动。 我无奈的勾了勾嘴角道“我只是一个福晋,无法与宫外取得联系。” 弘历忽然笑了,笑的很轻,很淘气,却让人觉得很舒服,他说“你需要我了。”说着拍了拍胸膛。 日清晨,晨曦伴随着鸟鸣,从高天遁来,穿行在草木繁花之间,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唤醒了沉睡了一夜的生命。 燕儿忙碌于备齐早膳,而小喜子和小贵子则清扫着庭院,扫帚沙沙的声音,加重了人们对晨曦的感知。 弘历很不自在的坐在正堂,他的出现让这个清晨变得不一样了,燕儿出奇的谨慎,低首不语,只顾着忙碌。小喜子和小贵子迟迟不进正堂,清扫着已无残叶的庭院。我向弘历问了安便随弘历做到了饭桌前,看得出弘历很高兴,有些不知所措。我招呼了一声,小玉、燕儿、小喜子和小贵子缓缓进了正堂,却不肯落座,我看了看弘历,此时弘历的脸色并不好看,想必他从没跟下人同处一桌。我又看了看小玉和燕儿,两人的脸色也不如往常。 弘历低着头,闷闷的嚼着馒头,罢了,见如此为难,我便让他们自己去吃了。见他们施了礼走了,弘历一扫先前的阴霾,笑渐而浮上道“我交代了朋友去协助傅恒找了。” 我笑了笑,寄托了希望,此刻我仿似又看到了那个站在海棠树下的男孩。 “你很喜欢垂丝海棠么?”弘历这忽然一问,让我骤然醒悟。 “嗯”我点了点头,不知弘历为何问起,便反问道“何从问起?” 弘历道“那日你在我书房前的垂丝海棠树下,神情有些失落。” 我黯然轻语道“学士府里也有一棵垂丝海棠。” 弘历抬头看了看我,复又低下头去,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这个午后有了风,不再受闷热的辖制,做燥乱的傀儡,正堂的回廊,小玉趴在竹凳上睡熟了,燕儿和小喜子在小声的说着什么,尽量不搅扰到他人,我翻了翻《尚书》便放下了,端起茶盏,品着茶香。 弘历匆匆忙忙步入乾西二所庭院,我蹙了蹙眉,直觉告诉我,弘历的匆忙并不是件好事。 弘历拉我进了房内,反手关上门,压低嗓音道“傅恒他们已经在一间客栈找到那个人了,但他已经死了,被人刺杀。” 死了?!怎么会死了呢?心中惊恐的声音回响千百回,我眸目低垂,掩饰不住的失落夹杂着绝望。虽然这个结局我是早预料到的,可我仍不堪一击。 弘历蹲下,慰抚道“放心吧,我们还会有办法。” 有办法么?我不去想,思绪太杂乱,让我无法呼吸,这一刻,我只渴望畏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享受永久的恬憩。 第二十五章 崩溃1 雍正五年八月初三,大学士府被抄,查抄财物共计白银三百八十五两。同日皇三子爱新觉罗。弘时被圈禁。 乾西二所内堂,我无法再呆的住了,小玉的徘徊歧路、燕儿的急不可耐,所有目光焦炙着聚集在我身上。加给我的超过了我所能承受的负荷,心智时刻面临着崩塌的危机。我猛然起身,跑回了房内,跌撞着爬到了床上,歇斯底里的抓着被子,一层层的裹在身上,裹紧,再紧一点,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我安全了。 想到很久以前,那时年纪小,或许是映衬年龄的幼稚,我一再以为只要倾尽全力,没有什么坎,是迈不过去的。我嗤笑着,嘴角的泪变得苦涩,我错了,错的很离谱,当心智溃散,那就失去了生机,一切都枯涸了。 脚步声在空洞的房间内渲染了绝望,弘历撕扯着我身上紧裹着的被,我瞳孔失了聚焦,如死过已久的人,青丝凌乱着,时间,也停了脚步,所有都静止了,唯有泪,顺着我的脸颊悄然无息的碎裂,原来,即使是哭也无法发出声音。 弘历的双手锢住我的肩,摇晃着我的身体,似是要把我摇醒,我勾了勾嘴角,嘲讽弘历,我是醒着的,哪怕我想要昏沉。 弘历急切的说道“鹿儿你在哪里?” 我微弱答道“我在这里” 弘历说道“你不是以前的鹿儿了。” 我调整了聚焦,静静的看着弘历,许久,我累了,躺在床上询问道“弘历,你几岁?” 弘历答道“十七岁。” 我像是自语“明年我也十七岁了。” 弘历有些急“年龄不能让你逃避问题。” 我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说道“弘历,我不是逃避,而是累了,真的累了,让我歇一歇。” 弘历把我从床上拉起,说道“鹿儿乖,鹿儿现在不能歇着,等等,再等等,我们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我迟缓的将眸目对准弘历问道“能度过去么?” 弘历点了点头,很坚定的说“能。” 一只蝶恍惚悠然的从窗口飞来,悄然停落在屏风上,微微张合舒展着轻翅,我静静的看着蝶,不发一语。 弘历语气里有一丝哀祈,说道“鹿儿,别这样,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呢,起来再撑一会儿。” 我点了点头,失了垂下眼帘的力气“弘历,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放弃,而是缓定心绪,能发泄的时候,我会尽量发泄,经过了绝望的谷底,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说着,我起身坐在妆奁前,拢起发髻,拭去泪痕,粉饰着装,把一切软弱,覆盖在繁重的华服之下。 乾西二所正堂,弘昼的到访,有些突然,他是为弘时的事儿来的,我知道,所以我并不表态。弘时东窗事发,是齐妃的报应。 我端起茶盏,啜了口茶,眼睛却注视着弘昼。相较所有人,弘昼倒像是个不问世事的孩子,完全未沾染皇城之中的血性与欲望,他还在反复强调他们是亲兄弟。我嗤笑这种稚嫩,不过我要承认弘昼此次前来,让我更了解了弘时这次被圈禁的原委。 事情发生在我归家的第三天夜里,那天晚上皇后刚服完药要睡下,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侍的太监忙上报皇上,御医院院士连夜诊断,稳定了皇后体内的毒素,而后发现皇后服用的药里有毒,皇上责令严查,隔日,查出是皇后随侍的丫环投毒,此后其招认为允禩党成员,幕后主使者是弘时,其目的是毒杀皇后齐妃取而代之。 第二十五章 崩溃2 “皇额娘现在好么?”我本能的焦急促使我问向弘昼。 弘昼面色有些黯然的说道“还在昏迷。” 此时,荣禧禄的到来让所有人都一惊。没顾上施礼,荣禧禄忙道“皇后娘娘急危,皇上传召各皇子永寿宫晋见。” 弘历一愣,倾身而起,第一个冲出了内堂,弘昼紧随其后,我顾不及想太多,忙追了出去。 永寿宫内殿,彼此的鼻息,都清晰可听,我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到齐了,我的心,像是被猫撕咬,难忍的绞痛,让我无法言语。 皇后躺在床上,她瘦了,瘦的更加憔悴了,像是连触碰都经不起了,她睁开了眼睛,缓慢的环视着四周,看见了弘历,她笑了,弘历走上前跪在了床边,握着皇后的手,大颗的泪滚落,他想掩饰,也试着遮盖,可生离死别的悲伤,谁能越过。。。?不能。。。弘历他哭了。 皇后呼噜着,说话已经不清楚了,费了极大的力说道“儿子,不哭。” 皇后的眸里也充盈着泪,她转过头擦干了,又看向我,让我到她身边去,我走到床前,皇后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我原来也哭了,虽然眼泪在此时是脆弱的表现,可那起码是一种对生的挽留。 皇后看着我,把手上的扳指摘了下来,套在了我的手上,皇后的这个举动,震惊了那些一脸茫然的“看客”,于是他们的脸上有了波动。我忙说“皇额娘,鹿儿不能要。”说着我要摘下,皇后按住了我的手,微闭着眸目,点了点头。 我低首,不知该做些什么,正在我急切的不知所措时,一个念头嘶迸发出了火花,我忙起身跑到御医身边耳语了几句。 药煎好了,皇后服过药,睡下了,皇上遣退了那些“看客”,随后自己也孤身一人离开了。永寿宫又变得宁静而安详。 弘历同我一起守着,不肯离去。 时间一缕缕飞逝窗外,像是蚕丝般轻渺,皇后睡的很安静,只是额头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手上也发了汗,我有些欣喜。 傍晚时分,夕阳斜落在殿内,泛着微黄,一丝清风也贯彻殿内,拂去了阴霾。皇后醒了,很自然的睁开了眼,舒展着筋络。 弘历的愉悦我无法形容,只是对弘历说“想必皇额娘该饿了,你去准备一下吧。” “嗯”弘历看了看我,急切的跑出了内殿,可能过于匆忙,肩撞到了门框上,发出声响。 “你看吧,他还是个孩子。”皇后看着弘历的身影笑了。 我也随着皇后的视线看去,忽然,我低头,忙将手上的扳指摘下来,皇后忙制止道“鹿儿,带着吧,别伤了皇额娘的心。” 我的动作停住了,望着皇后,一闪念,我想到了我的额娘,泪,潸然落下,这几日,我面对的残酷太多了,我也第一次知道,我是这么的懦弱。 皇后握紧了我的手,我感到了那份力量“鹿儿近期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吧。”皇后缓缓说道。 “没有”我毫不犹豫的回答 皇后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有什么事,一定要跟皇额娘说” “嗯”我应了声,但皇额娘,有些事,鹿儿不能跟你说。 第二十六章 扳指1 乾西二所,白檀香透过紫铜香炉曼妙升起,变幻着婀娜的身姿,袅绕于阴暗与光明之间。熹妃坐在上座,尾指微微翘起,端着茶盏小啜着茶。我静静的立在堂中,脸上并无波动起伏。熹妃侧眼眯视着我,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随即挥了挥手遣退了堂内的丫环。她抬了抬眉,声音缓缓而来“鹿儿,知道今日皇后惊人的举措所含的意义么?” 我低垂眸目看了看大拇指上的扳指,这才注意到扳指主体是一尾凤凰环绕着,细腻的纹刻,镶嵌着金丝,在明晃的阳光下栩栩如生,炫目而闪烁着光华。 熹妃紧盯着我手上的扳指,走到我身边,牵起我的手,目光温和的看着那枚扳指,忽然,扼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拉扯到了几案旁,我怔忪的愣住了。熹妃按住我的手,将扳指摘下,看着扳指熹妃神情肃然,随即从衣袖里拿出印泥,用扳指底部在印泥上蘸了蘸,一个印,磕在了一旁的宣纸上,熹妃把宣纸递给我,我垂眸看着那宣纸,惊住了,宣纸上印着一个环形繁琐的宫廷花纹,上下左右分别刻着小字,我不由的眯起眼,缩紧了瞳孔‘皇后之宝’。 忽然,我感到门外有眼睛看着我,一惊,手中的宣纸掉落,一阵清风吹开了堂门,我看到一只青灰色,屈卷着毛发的尖耳小兽蹲坐在门口,眼如铜铃,发着寒光。它试探的进了堂内,歪着头看着我。 “那是望天犼,生性好望,善攀爬、跳跃,每日日起日落之时,跃于房檐向天低吼。”熹妃走到我旁边,语调平缓冷清。“它来守着这枚扳指,一向如此。” 我惊异的看了一眼熹妃,又看向望天犼,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熹妃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宣纸,走到烛火前,将其点燃、火光瞬时吞噬了柔白的宣纸,掠过之处仅剩下枯涸的灰烬。 熹妃端详着她手上的扳指,声音扬起“这扳指,仅在皇后的玉玺不在身边时,发布懿旨所用,如今皇后将它送给了你,那是在暗示弘历将会成为储君,莫大的荣耀,我不容许任何差错沾污了这荣耀。富察家的事我已派人去查了,你尽量在宫中不动声色。”说着熹妃牵过我的手,将扳指套在了我的大拇指上,声音又起“福安,摆驾回宫。” 夜色贯入堂内,望天犼蹲坐着,耳朵微微抖动,我凝视着手上的扳指,它华美、荣耀、尊贵,可又充满着危险,太多人想得到它了,我不能随身带着,就像我不能穿行在嫉恨的目光中一样。我找来一个盒子,摘下扳指看了看,把它放进了盒子里,就在盖上盒子的那一刹,望天犼跳跃着跑出内堂,消失在了夜岚之中。 我拿起盒子转身回了内房,走到烛台前,点燃烛火,放置好盒子,我坐在木榻上,浮动不安的气息,勾勒着我漠然的脸,忽然,我熄灭了燃烛,未等青烟散去,我已出了乾西二所。天际最后一抹余光还未退去,用仅剩的尊严压制住了黑暗,风动我的裙摆,加重了脚步的匆忙。 养心殿守门的太监拦住我,阴沉着声音说道“皇上摆驾永寿宫。” 第二十六章 扳指2 我抬眉,略一思顿,转身前往永寿宫。 风猛烈了,昏黄的云如奔腾的千军万马踏着劲风滚滚而来,木底鞋的声音回荡在狭长的甬道中,凌乱了,风起发丝阻碍了我的视线。 永寿门前,我静静的站着,任凭凛冽的风掀起不安的裙角,门内有了波动,声音微弱的起伏,脚步轻缓的节奏。 我缓缓走进了永寿门,迎面以皇上为首的一行人渐行渐近,我暗暗勾了勾嘴角,复又恢复了平静。 福身施礼“皇阿玛吉祥。” 或许是风沙的关系,皇上蹙了蹙眉,声音从上方传来显得飘渺“平身吧。”说着转身欲行,似是又觉有些不妥,回过头问“鹿儿来这干什么?” 我低垂眸目谨慎的收敛目光“给皇额娘请安。” 皇上挽了挽被风吹散的袖子,道“别去了,让皇后多歇着。” 我颔首应声 皇上看着我说道“朕有话要跟你说。”说着转身向前走了,我跟在后面,直至到了养心殿内殿。 荣禧禄为皇上掸了掸衣袍上的尘沙,便退下去了。皇上坐在木榻上,端起茶盏啜了口茶,声音忽然扬起“鹿儿恨朕么?” 我反问“鹿儿该恨皇上么?” 皇上接到“不该。” 我颔首道“鹿儿恨诬陷我阿玛的那人。” 皇上抬眉啜茶道“噢?富察家是被诬陷?” 我接言“皇上比鹿儿清楚。” 皇上笑了笑没说什么。 我试探问道“皇阿玛能让鹿儿再见见家人么?” 皇上看着我,想了许久道“这会惹朝中闲言吧?” 我心倏然收紧,忙道“不会,这只会显示皇阿玛是英明的君主。” 皇上合上盏盖道“明日辰时一刻,马车会在西华门等你。”复又摆了摆手道“退下吧” 我欣喜之情油然而生,忙施礼谢恩,退出了养心殿内殿。 风沙拢住了明月,夜便有了颜色,昏黄而黯淡,强劲的风力似是席卷而归的复仇者,发出嘶吼。轰然鸣响,乾西二所门前的石灯被风掀倒摔在了青石砖上,霎时碎裂,青石砖的裂痕也蔓延至一旁的宫墙。我忙关上了乾西二所内堂的门。 翌日,我早早的坐在妆奁前梳妆,辰时一刻我独自一人,在西华门前等待着皇上应许的马车,身后骤起轱辘轧过青石板的闷响,我转身见一辆简素的马车驰来,驾车的人穿着黑袍,头戴斗笠,我微微蹙眉,未及多想,马车停在了我面前,我环顾四周,没看到第二辆马车,如今已是辰时,想必就是这辆了,虽心有不安,但仍上了车。马车一路轻驰,我留意着窗外变换的景象,忽然眼前一暗,马车驶进了幽深的树林,清新的腐浊气味扑鼻袭来,我一怔,这分明不是去刑部大牢的路,莫非皇上也要将我处置??心底涌上的寒意让我渐渐绝望。 第二十七章 别苑1 高大的乔木遮挡住天日,阴暗加重了湿气,青苔附着在树木粗壮的根系上,向外延伸。腐朽的树干缠绕着藤蔓,随着阴暗缓缓退去,阳光倏然绽放,马车驶出了森林,就在驶出森林的那一刻,马车骤然停下,剧烈的摇晃使我险些倾倒,车帘被掀起,我谨慎的下了车,眼前的景象是我始料未及的,一条河蜿蜒的流入森林,河边枯黄的腐叶,踩上去有些松软。不知名的鸟在森林的边缘鸣啼着,转身,轻巧的消失在了纵横交错的树枝间。远处,群山环绕,险而秀丽,我不由有些欣喜,站在身边的车夫摘下了帽子,我惊敏的转身,见竟是弘历,不由的微微蹙眉 “怎么会。。。是你?” 弘历脱下黑袍扬起嘴角“皇阿玛昨日便想让你与家人见一面。” 我脸上的表情有些莫名,疑惑的看着弘历。 “很美吧”弘历抬手,指向远处。 “嗯,很美”我勾了勾嘴角应声道。 弘历看着我,俯身在我耳边低语道“跟我来。” 我略微一怔,紧随在弘历身后,走进了一片乔木林,未行几步一座爬满常春藤的宫墙出现在面前,矮小的门腐浊的看不出颜色,弘历走到门前轻叩两声,门缓缓开启,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弘历转过头拉着我的手,弓腰进了矮门。 “姐”未及缓过神,一声低唤,我忙抬头,见傅恒站在面前。 我惊异的看着傅恒,压制住欣喜,急切的询问道“阿玛、额娘还好么?” “嗯,都好。”傅恒点了点头。 听到傅恒这句话,悬着几天的心,终于落定了。 我环顾四周,矮门前是一座山,不是很高却遮挡住了午后炙烈的日光,泛白的岩石裸露在外,石缝间零星遍布几株杂草。我不由自主的问道“这是哪里?” 弘历答道“圆明园西北角的偏门”说着攥紧我的手,沿着宫墙向前走去。山石与宫墙之间有一条狭窄的小路,或许是昨夜狂风的缘故,路上凌散着碎石,山体旁堆放着石料,大块的汉白玉,整齐的排放着,窄路的尽头是个拐角,转过拐角后,是一条幽深的甬道,弘历拉着我进了甬道,傅恒跟在后面,左转右转,曲折的像座迷宫,转过最后一个弯角,只觉头目有些眩晕。 弘历俯下身轻语询问道“没事吧” 我扬了扬嘴角颔首应了声。 眼前的院落让我不安的心绪稍稍得到舒缓,灰白矮墙,翼角高翘,精巧而秀丽。 傅恒推开简朴的木门,几株香椿枝桠交错在一起,微微散发着清新;阴凉处不知名的藤蔓繁茂的爬上竹架,随着清风舒展叶片。 在正堂的回廊上,可听见阿玛和额娘的轻语说谈,语气里带着忧伤,开了门,见了额娘,泪划下、语哽咽。或许此时我的心才算是安稳了。 额娘的鬓角花白了,这是我第一次觉得额娘老了,以往没有这种感觉。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涩,难以抑制,于是眸里有了泪的痕迹。围坐在额娘身边,像是儿时那样,轻悄的说着话。 第二十七章 别苑2 傍晚时分,用过晚膳,阿玛叫我去了书房。书房内,灯火明亮,如白昼般明晃。 阿玛背对着我,语气低回“这件事是我的错。” 我轻语安慰道“他们蓄谋已久了,阿玛不必自责,祸福躲不过。” 阿玛转过身,揉着紧锁的眉心。 我看着阿玛说道“阿玛放心,熹妃已经介入此事,如若是齐妃。李氏动的手脚,那必然会露出破绽。” 阿玛缓了口气,叹道“这两人早是多年死对头,不相生只相克。” 我笑了笑,不经意说道“前几日,皇后中毒,据查是贴身丫鬟下的毒,谁知那丫鬟竟招认自己是允禩党余孽,说是受了三阿哥弘时的指使。” 阿玛讶异的看着我,疑惑道“皇后身边的丫环都是从娘家选出来知根知底的。”就在此时,叩门声突兀的响起,显得极不协调。 我猛然开门,见弘历端着茶点站在外面,脸上不自然的僵硬,稍纵即逝,笑了笑看着手上的托盘轻快的说道“这点心很松软。” 我注视着弘历,谨慎的从弘历的手中接过点心,说道“时候不早了,阿玛早些休息,注意身体。” 阿玛看着我点了点头,道“你们也早些歇着吧。”说着走出了书房。 气氛有些微寒,弘历失神的看着窗外,许久悠然的问“鹿儿,你相信么?” “相信什么?”我忙反问道?“时候不早了,四爷快些歇息吧,明日还要赶回宫中。”我语气带着慌忙。转身急急的逃离了,此时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解释些什么,因着我的内心并不比别人平静。 夜已深入,月上青天,寒光徐徐泻下,如鲛绡,如轻纱。 躺在床上无法睡下,几声叩门声骤起,显得格外清晰,我起身披了件外袍开了门,门外弘历低着头站着。 我轻语问道“怎么了?” 弘历抬头看着我没说什么,只身进了房内。 弘历坐在窗前的书案上,看着远处,我走到桌案旁,想点烛,弘历轻语制止住了我,他说“烛火易扰动,他想静一静。”许久,他侧躺在了书案上,闭合眸目,似是睡了,月光下显得温和而安逸。 我仍无法睡下,心里像是被什么搅动着,若真的如阿玛所说“皇后的丫环是从娘家选出知底细的”那么皇后的中毒便与弘时和允禩党无关。 蓦地一个念头闪过思绪错乱的脑海,我一阵怔忪,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 或许是液晶屏的关系吧,不负众望,再次灭火…… 这次显示器主板都烧坏袅…… 第一:耽误了时间 第二:花了好多钱……呜 一般如果我没上网请假……估计就是非人为因素延误更新…… 第二十八章 阴谋1 我难道会相信皇后自己下毒嫁祸弘时?不,我绝不相信,毕竟这是一件铤而走险的事,皇后没有理由冒这个险,不由得我睨了眼弘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只是一瞬间,又推翻了这个牵强的念头,皇后不会为了扶持弘历登上皇位而陷害弘时,我一颤惊,内心不断的责备自己。我该相信皇后,我该相信她是后宫里最干净的人,她早已远离了纷争。那么我该不相信弘时吗?我闭合了眸目,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自己。 窗外鸣虫一瞬间停止了歇斯底里的鸣叫,随即传来鸟儿拍翅的声音,枝头一颤,灵巧的身影向着月亮飞走了。我走到书案旁看着弘历,那张睡熟的脸,似乎还挂着未解的忧愁,安静的鼻息,倒像是个孩子,我转身拿了件薄被给他盖上,不知觉间伸出手抚平了他微蹙的眉头…… 每个晨曦都有属于自己的气味,此时我正坐在藤架下,仰着头看着藤蔓悠然浮动的叶片,我很喜欢繁茂的藤蔓,这是在儿时就有的喜好,特别是在夏季,一大片的阴凉总能让我忘了酷暑。再或者藤架下放上一口缸,添上两尾游鱼,植上三四节莲藕,等发了芽,抽出了叶片,那便是与藤蔓相呼应的清凉了。 “姐”我顺着声音看去,见傅恒站在一排古柏旁。 “这么早就起来了?”我因有些困倦的半眯着眼问道。 “嗯”傅恒点了点头。 炙烈的阳光掠过树梢,于是蝉开始了一天的鸣叫,弘历穿过月亮门,到我身边坐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嗓音带着些许嘶哑说道“吃早膳了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 清晨的惬意,随着酷热的阳光而消失无踪了,午后,告别了阿玛、额娘,驱车回到了规规矩矩的紫禁城。 乾西二所内堂,靠在木榻上小憩片刻,便起身梳洗整理,前去给皇上请安,半路上遇到了弘时,他身后紧跟着两名侍卫。我想躲避,毕竟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可他显然是看到我了,失落的脸上稍稍有了些缓和。 我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福身施礼道“三阿哥吉祥” 弘时只是应了声,似是察觉到了我有意的疏离,所以没说什么,我起身欲行。 “鹿儿”背后传来弘时的声音,我驻足微微侧身,弘时走到我面前,语气低缓“你该去廊坊四条的鹏来客栈,那里有一个叫丁旺的人或许知道些你感兴趣的事。” 我疑惑的看着弘时,但从他的眸目里看不出什么,除了惯有的平静。 弘时对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了,转身消失在甬道的深处,看着弘时的背影,我不禁蹙了蹙眉,他是在提示我什么。可他会出卖齐妃么?那可是她的生母。 第二十八章 阴谋2 我刚要转身继续前行,倏然,我意识到了某个思绪错误的接点。也许这些不一定是齐妃策划的,如若是齐妃的阴谋,那么熹妃必然会查出。(她们是老对手了,习惯于彼此的招数。)并将其置于死地,齐妃此时不会给别人留下任何把柄。 思想到此,我猛然醒悟,忙疾步向弘历的书房走去,或许是欣喜的关系,我并未顾及太多,当我无任何征兆的推开弘历书房门的时候,见熹妃有些气愤的看着弘历,而弘历则低着头避开熹妃不善的目光,但这些只维持了一瞬间,忽然,熹妃猛地转过头怒视着我,脸色随即变得更加的阴沉,像是随意的触碰都会引起一发不可收拾的愤怒。 “怎么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熹妃厉声呵斥道。 我忙福身施礼,并不回答熹妃的提问。熹妃的目光冰冷的掠过我的双手,腾地一声站起,向我缓缓走来,弘历焦急的从椅子上倾起,熹妃似是察觉到了,厉声呵斥“坐下!” 我忙向弘历使了个眼色,弘历才有些不甘的坐下了。 熹妃越走越近,在我面前停住了,我能感到压力直逼着我,呼吸渐而变得急促。 熹妃牵起我的手,轻缓说道“扳指呢?” 我微微倒吸了口寒气,低语道“放起来了。” “放起来了?”熹妃重复着我的话,忽的眼神变得凌厉,像是鹰隼的目光,愤怒道“我要你时刻带着它,让所有人知道。”说着,熹妃靠近我,在我耳旁放低了声音,缓缓道“让所有人知道弘历才是未来的皇帝。”语毕,冷冷的扫了我一眼,声音扬起“福安。”随即,福安弓着身子进了书房,搀扶着熹妃走了出去。 弘历焦急的到我身边,紧张的看着我询问道“没事吧?” 我忙应声道“没事。”说着,我转身关上了书房的门,压低嗓音说道“去廊坊四条的鹏来客栈,找一个叫丁旺的人,他知道些内情。” 弘历没问什么,坚定的点了点头,转身出了书房。 阳光明晃的光线也渐渐的退了出去,此时书房内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我回忆着刚刚发生的每一处细节,仿佛、好像、依稀觉得就在我闯进书房的那一刻,听到了熹妃与弘历谈话的内容。但却是一些凌散的词,我努力回忆着,渐渐拼凑成了一个并不完整的句子“你只要再推他一把,他就……” 当然我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熹妃要干什么?她要让弘历推谁一把?那个被推的人是谁?又会有怎样的结局?这些问题不断的在脑海中闪现,我并无丝毫头绪,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将是另一个无法预知的阴谋。 第二十九章 书信1 当然我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熹妃要干什么?她要让弘历推谁一把?那个被推的人是谁?又会有怎样的结局?这些问题不断的在脑海中闪现,我并无丝毫头绪,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将是另一个无法预知的阴谋。 几乎是一个下午,心绪在燥热中萌生,傍晚时分,天际的余光渐渐收拢,于是一日的炙热终于宣示着结束,我正在廊前打理着一盆即将枯萎的万年青。只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我并没在意,当剪除最后一枝干枯的枝桠时,弘历已站在我面前。 我抬头看着他,阴沉的脸色让我知道他此行并不顺利。 我刚想开口随意说几句安慰的话,弘历有些埋怨道“整间客栈没有一个人叫丁旺,只有一个叫丁常泰的人。” 我微一蹙眉,没答什么。只觉得丁常泰这个名字分外熟悉,但一时之间又无法准确的思想起来,在用过晚膳之后,一闪念间,我恍然醒悟。常泰?是!丁常泰。就是他陷害了我阿玛。我记得他的字写的不错,曾赠予阿玛一副字,落款所用的印章就是他的字号:丁常泰。不过他不是被人灭口了么?怎么会出现在鹏来客栈?还是说鹏来客栈的那个人不是丁常泰而是丁旺? 思及此处,一阵怔忪突袭了我,我无法再多做停留,急急的去寻找弘历,清风拂乱了我的发丝,搅扰了我的视线。 凭着小贵子的指引,在乾西二所的马棚里见到了弘历,见到他时,他正在给一匹黝黑的马梳理着鬃毛,对于我的出现他显得有些讶异。我站在暗处,一阵发霉的干草味扑鼻而至,我看着弘历,将我想到的告诉了他。 弘历沉默了片刻,坚定的说道“我们现在就出宫。” 凌乱的马蹄声,穿过了西华门,渐而紧密急促。那是一道黑色的闪电,以极速飞驰,划过寂静的暗夜,此时我正坐在马背上,呼啸而过的劲风,撕扯着我的衣角,弘历圈紧我,生怕我因着颠簸而摔下马去。但这样的颠簸并不久,黑马渐渐的放慢了脚步,闲散的迈着零碎的步子向前走着。 我下意识抬头张望,这是一条集市,茶馆酒肆林立在街道两旁,客旅络绎不绝,偶尔能见客栈的店小二不耐烦的出来赶走摆在客栈门前的小摊贩们。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里夹杂着讨价还价的声音,我仔细留意着各个客栈的招牌,在一座三进门的大彩楼旁,一间不算起眼的铺子的匾额上,我看到了我要找的那几个字‘鹏来客栈’。 马随即停下了,我和弘历下了马,弘历一人前去拴马,我只身进了客栈。眼前的景象并不像我想的那样热闹,实际上有些冷清,跑堂的小二只有一人,掌柜拄着柜台哈欠连天的打着算盘,。我见弘历还没跟上来,忙回过头去找,只见弘历正被三五个装扮过分艳丽的女子拉扯着,不知是恼火的涨红了脸,还是羞涩与腼腆,我挑了挑眉,走到弘历身边,从衣袖里拿出了些散碎的银子,递给了她们,她们轻蔑的看了看我,拿起银子转身走进了三进门大彩楼。 弘历在我身旁,深深的一声叹息。 我抬头看了看那座彩楼,匾额上赫然写着‘储袖楼’三个朱红大字。我笑了笑,怪不得‘鹏来客栈’的生意如此萧条。随即转身进了客栈,选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小二热络的招待我们,见是弘历一愣,机灵道“这不是今儿晌午的那位爷吗?怎么?又来找丁旺啊?”弘历脸色一沉道“找丁常泰。”小二一笑,想了想说道“今儿一天没见那位客官下来了。”弘历接着问道“他住哪间房?” 第二十九章 书信2 小二说,“楼上人字第三号房” 弘历看了看我,拿了一锭银子扔给了店小二。起身上了楼,我紧跟在他后面,地字第一号房对应着人字一至二号房,而人字第三号房则在走廊的拐角处,弘历挡在我前面,轻轻叩门,“谁啊?”门内一个机警的声音传来 弘历道“店小二” 片刻,门缓缓的开了一条缝儿,弘历猛地推开了门,只听见哐当一声,那人被门撞倒在地上,捂着额头惊惶的问道“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我并未答他而是镇静的看着他,说道“你叫丁旺吧。” 那人听我唤其名,脸色竟稍有缓和,忙问道“你们是三阿哥的人?” 弘历蹙起眉头,随即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我脸色有些低落。 我淡然一笑轻语“不是,我是李荣保的女儿,富察氏.鹿儿。” 那人显然并不震惊,反倒从地上爬起,让我们先坐。我扫了一眼旁边的桌子,桌上散乱着几个馒头,靠近门的两个凳子已经碎裂。 那人到床上从被子里找出了一封信,将信递给了我,信封上写着我阿玛的名字,我拆开信草草的看了一遍,心绪起伏不定,没想到竟然会是他,虽有些意外,但也不至于讶异。 “这封信是老爷生前写的,如果他发生什么不测,便让我把这封信交给富察家的人,在老爷遇害后,我曾找到大学士府,可大学士府已被查封。又去了刑部大牢,虽打点了几名狱卒,但也无用,老爷留下的银两已花费殆尽,我本打算明日启程返回浙江。”丁旺的一番言论扰乱了我的心绪。 隔壁储袖楼的吵闹声不绝于耳,我微微蹙眉问向丁旺道“这间房是你用你家老爷的名义订的?” 丁旺答道“老爷似是早已料到自己会遭遇不测,来到京城的时候,便分别在两间相距甚远,不同的客栈订了房,这间客栈用的是老爷的字号订的,而另一间用的则是老爷的大名。老爷曾说过这里邻近妓院,来往人多,且杂,不容易被发现。” “这些与三阿哥有什么关系?”弘历问的急切,却又不动声色,我侧眼睨视着他,他脸上的表情复杂,这是我从没见过的。 “刑部有三阿哥的人,得知我四处寻找富察家的下落,便报告给了三阿哥……”“也就是说三阿哥有私党?”弘历打断了丁旺的话。 我一惊,猛地看向弘历。‘私党?!’这罪名是可置三阿哥于死地的。经过了九龙夺嫡,皇上最忌讳的就是朝内拉帮结党,如若为了储位之争,那便更甚。我看着弘历,忽然发现我是那么的不了解他,心底的寒冷结了冰,于是一切都显得陌生了。 熙熙攘攘的喧闹渐渐的消褪了,万籁俱寂,只留下了蛐蛐委婉起伏的鸣唱。 由于已过了戌时,紫禁城关了城门。所以我和弘历只能在外留宿一晚,弘历只要了一间房,因着怕发生什么意外。 在房里一起用过晚膳便歇下了,明日还要早早的赶回紫禁城。弘历睡在地板上,只铺了一条薄被。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平静,不断的想着那封信的内容,我真的没想到会是他,在什么时候我将他忽视了?不过他单单的只是为了报复么?恐怕不会是那么简单。 第三十章 失踪1 吵杂、喧闹、叫卖、还有……还有钟鸣!……钟鸣?!我猛地睁开眼,但强烈的阳光迫使我用手去遮挡。难道已经午时了么?我下意识去寻找弘历,却见地板上只剩下一条薄被,而弘历则不知去向。头裂开般的疼痛,我锁紧了眉头,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弘历推门而入,显得有些焦急,我不禁脱口问道“出什么事了?”弘历见我醒了,脸色稍有缓和“丁旺失踪了。”我一怔,忙问道“怎么会失踪?” 弘历没说什么,将他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我,那是一截三寸长的竹管,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弘历似是看出了我的不解,说道“是迷香。” 迷香?一阵怔忪使我呆住了。钟楼的鸣钟仍在回响,现在是午时了,只是我们中了迷香。头再次裂开般的疼痛,思绪无法理清。 弘历轻语说道“我先送你回宫,再来调查这件事。” 我点了点头,随着弘历离开了客栈。 回到乾西二所已是午后,闷热的让人有些疲倦。燕儿和小喜子在廊前打赌,小喜子认为总是会有一丝风,于是燕儿将帕子系在了树枝上,许久连一丝风的迹象也没有。小喜子就这么挨了燕儿两下子。 小玉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些细薄的竹片,全神贯注的在编着凉枕。 我坐在木榻上一直静不下来,即使是喝了安神茶,还是不能平静,思绪不停的肆扰着,想起丁旺、想起那截竹管、想起……头隐隐的作痛,我不禁蹙了蹙眉。丁旺能否找到,那还是未知,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去晋见皇上。 我回房梳洗整理,带着小玉、燕儿出了乾西二所。行至螽斯门,遇见了福安,福安施过礼后,恭敬道“熹妃娘娘景仁宫佛堂传” 我心倏然一紧,不安的跳动,熹妃要做什么?为什么是在佛堂传召?我扫视了眼福安冷漠的脸,想必他不会说什么。 “那就有劳公公带路了。” 我随着福安辗转到了景仁宫,进了景仁宫的宫门小玉和燕儿竟被挡在了门外,我冷冷的看着福安问道“这是做什么?” 福安并不看我,低着头道“熹妃娘娘交待的。四福晋,这边请。” 我机警的看了看小玉和燕儿,随即说道“你们先回吧,四爷要是回来了,让他也来佛堂给额娘请个安。” 第三十章 失踪2 燕儿忙应了声,同小玉一起退下了。看着她们走远,我转身跟着福安进了一座外表无异其内却大有不同的殿堂,推门而入,一尊不知名的大佛放置在正中,一张香案上摆着各式的贡品,香炉里的香浓的有些刺鼻,我不由得蹙起眉头。 熹妃背对着我,跪在蒲团上虔诚的诵着听不懂的经文,福安退了出去,轻轻的关上了门。 我静静的站在一旁,听着熹妃诵经,这样难懂的经文不知熹妃能否懂得,如若不懂,诵来又有何益处?思及此处,一抹嗤笑淡然发出。 过了许久,天色都有些落寞了,熹妃才缓缓起身,掸了掸膝间细微的皱褶,转身看着我,扬声道“鹿儿等急了吧。” 我忙施礼道“不急。倒是额娘召鹿儿前来有什么要紧事。” 熹妃微微牵动了嘴角,说道“也没什么,只是我近日斋戒,偶染风寒,想让鹿儿帮我诵完经最后一夜的经。” “诵经?”我不解的看向熹妃。 “怎么?鹿儿觉得有什么不妥?”熹妃挑了挑眉看着我,语气平缓似是说的不经意。 我忙应声“没什么不妥” 熹妃笑了,将念珠递给了我,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佛堂,我站在堂内,透过门缝见福安迎了上去,似是看到我了,有些顾忌,低声说道“事都办妥了” 熹妃反倒不避忌,说道“最好别留下什么遗漏”说着,由福安搀扶着走远了。 这时一名未曾谋面的小太监,将门关上,细碎的金属声随即传来,想必他是把门锁上了。 我细细的想着福安与熹妃的谈话,难道说这又是一个阴谋?还是说这只是整场阴谋的一部分?熹妃让我诵经会不会是这场阴谋的需要?我不解熹妃的用意,眼角的余光落到了手中的红玛瑙念珠上,我缓缓松手,念珠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环视这座殿堂,处处充满了阴沉,气息中浮动着细微的香灰,还好这里很安静,我萎缩在了暗处,梳理着纠缠交织在一起的思绪。丁旺的失踪、三寸长的迷药管、还有…… 我猛然一惊!一瞬间,犹如雷击,我忙翻找衣袖,呼吸越来越急促,渐而额头遍布着细密的汗珠,可还是没找到,我昨晚明明放在衣袖里……信丢了。 第三十一章 畏惧1 我环视这座殿堂,处处充满了阴沉,气息中浮动着细微的香灰,还好这里很安静,我萎缩在了暗处,梳理着纠缠交织在一起的思绪。丁旺的失踪、三寸长的迷药管、还有…… 我猛然一惊!一瞬间,犹如雷击,我忙翻找衣袖,呼吸越来越急促,渐而额头遍布着细密的汗珠,可还是没找到,我昨晚明明放在衣袖里……信丢了。 信怎么会丢?这个问题不断的在脑海中旋绕,我无法再平静下去了,那一刻心中复杂的心绪,紧紧地缠绕着我,撕裂般的头痛,急促的心跳,我现在只能寄望于弘历,但愿他能找到丁旺。 意识渐渐的脱离,光线缓缓黯淡,强烈的疲惫感让我重重的倒在了地上,瞬间失去了知觉。 我恍惚在梦境里,复杂的景象变幻着,但是每个景象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我在其中穿行显得很匆忙,于是倦意更加的浓烈,直到一束刺眼的光照射在了我身上,梦境才开始逐渐收拢、淡化。 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暖洋洋的日光落在了薄被上,鸟,鸣啭的啼鸣,花,淡然的清香,心绪倏然开朗。门被轻轻的推开,燕儿端着水盆进了来,见我醒了,笑着说道“福晋,要喝点水么?” “嗯”我笑着应了声,随即想要坐起,可发现异常吃力,身体像是松散了,无法支撑,燕儿忙上来将我扶起。 我问向燕儿道“是熹妃娘娘派人把我送回来的么?” 燕儿点了点头,道“昨儿深夜,熹妃娘娘派人将小姐送回来,说是睡熟了。” 睡熟?可是这种感觉很像是中了迷香,我随即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燕儿答道“已是午后。” 是了,我不可能睡上一整天,一定是中了迷香。可佛堂如此空阔,迷香怎会起得了作用?难道是供桌上的燃香?那熹妃也在佛堂里待了许久。除非燃香的迷药较淡…… 我忙问道“四爷呢?” 燕儿答道“四爷还没回来。” 正在这时小玉便闯了进来,满脸喜色道“小姐,皇上为老爷和夫人洗脱冤情了。” “什么?”我一震惊,泪霎时夺出眼眶,我的家人终于平安了,这刻盼得久了,心都疲倦的萎缩了。 小玉眸目也红了,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都是齐妃那个恶妇……”还未等说完,燕儿忙惊慌的堵住了小玉的嘴。 怎么会和齐妃有关系?我回忆着那封信的内容。 ‘……球琳曾求助齐妃娘娘,陷富察家于万劫不复之地,齐妃娘娘明哲保身,不与其同谋。球琳恼,却不能发作,断绝与齐妃娘娘来往,不知从何处,获得八阿哥党名录,追查至吾。球琳甚为卑劣,以八阿哥党名录要挟吾及一家几十口人,无奈之下只能任其摆布,嫁祸于富察家,如此内情句句属实,吾内心难安,写下此信望能助富察一家洗脱冤屈……’ 这么说来,齐妃并没参与此事,那为何皇上彻查的结案竟主使者竟是齐妃? “福晋,福安公公在外堂侯着,说是熹妃娘娘传召。”小贵子在门外施了礼,说道 我一怔,如今我有些胆怯熹妃。燕儿在一旁对小贵子道“福晋正在梳妆,随后便道,让福安公公稍等片刻。” 我不知熹妃又要做什么,但一种不祥的预感,环绕着我,内心搅扰着,不得安宁。 我起身梳洗,今日上了淡妆,遮掩晦暗的面色。换上了嫩粉色的旗装,便出了房门,绕过了内庭的门廊,透过雕栏,我看到了脸色冰冷的福安。 第三十一章 畏惧2 我不知熹妃又要做什么,但一种不祥的预感,环绕着我,内心搅扰着,不得安宁。 我起身梳洗,今日上了淡妆,遮掩晦暗的面色。换上了嫩粉色的旗装,便出了房门,绕过了内庭的门廊,透过雕栏,我看到了脸色冰冷的福安。 迈过门槛,走进了外堂,福安施礼,我微微勾起唇线,轻语道“福公公请起,坐吧。” 福安退一步,落了座,缓缓而道“熹妃娘娘邀四福晋一同去储秀宫。” 我心里一凛,齐妃如今想必是落没了,熹妃邀我前去无非是示威,这我是说什么也不能去的,于是对福安说道“昨夜为额娘诵了一夜的经,头目眩晕,或许是染了风寒,不宜走动。望公公向额娘禀明,额娘定会体谅鹿儿。” 福安睨了我一眼,低头道“夫为妻纲,四阿哥如今已在景仁宫,等着四福晋。福晋若不去,会被人猜疑与四阿哥的夫妻关系不恰。” 头痛渐起,心中的无奈纠结丛生,看来我是无法回绝了。 我起身,掸了掸衣褶,扬声道“那就有劳公公了。”说着,带着小玉和燕儿步出外堂。 炙烈的阳光,加重了内心的灼热,我不由的嗤笑,权势的争斗从亘古就从未停止过,或许我的家庭不曾与人争夺,所以我远想不到厮杀竟会是如此残酷。当一个人扼杀了世上的纯真和美善,只剩下权势,那么她会幸福么?还是会孤独? 景仁宫正殿外,一排侍卫把守严密,我不由得蹙眉,不解熹妃又有何动作。随着福安进入正殿,只见弘历有些颓丧的坐着。我明白了,那些侍卫是为了阻止弘历回乾西二所而设的吧。熹妃把一切都铺垫好了,她在等着意料中的结局。我上前施礼请安,弘历这才注意到我,熹妃笑着放下茶盏声音明朗道“起身,坐吧。” 我落了座,弘历看着我笑了笑,熹妃悠然的坐在上座品着茶,问向弘历道“富察家现已回大学士府了吧?” 弘历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熹妃放下茶盏揉了揉太阳穴,叹息道“烟消云散了。”说着她笑了笑。接着熹妃问向一旁的福安,道“今儿焚的是什么香?” 福安恭敬道“沉香。” “上次齐妃拿来的么?”熹妃语气里带着愉悦。 福安应了声。 这时一个不知名的小太监,施了礼,在熹妃身旁耳语了几句。熹妃放下茶盏深深的松了口气,扬声道“是时候该去储秀宫看看了。”说着,便由福安搀扶着走出了景仁宫正殿。弘历和我跟在熹妃身后。十几个丫环、太监行在至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储秀宫走去。每一步的靠近,都意味着序幕逐渐被拉开,当走到长泰门的时候,遇上了宣旨的公公,于是便一同前行了。 在储秀宫,我见到了齐妃,她端庄的坐在上座依然高傲。弘时站在她身旁,挺拔面对即将到来的灾难。 弘时看到我了,他冰冷的看着我,就这样一直看着我,于是我内心的压抑急速膨胀,悲伤油然而生,可我在为谁而哀伤?我无法知晓,或许是为命运的不公。 大太监清了清嗓,声扬起“齐妃李氏接旨。” 第三十一章 畏惧3 大太监清了清嗓,声扬起“齐妃李氏接旨。” 齐妃缓缓起身,冷冷的扫视着众人,迈步向前,面容异常坚定。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齐妃李氏,品行不检,诬害忠良,扰乱朝纲,败坏朝政,废其齐妃衔,即日迁出储秀宫,移至景棋阁后北三所,钦此。” 齐妃从容而淡定,维系着自己仅剩的尊严,遵循礼节,叩谢,承接了圣旨。她起身,环顾着大殿,算是对过去的祭奠。 这时宣旨的太监从衣袖里又拿出了一道圣旨,扬声道“三阿哥弘时接旨。” 弘时漠然处之,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三阿哥弘时,年少放纵,行事不谨,削宗籍。钦此。” 弘时只是淡淡的一笑,但却笑的黯然苍白。 在一日内皇上连下两道圣旨,熹妃赢得彻底。让人无反手之地。齐妃端坐在上座,微闭眸目,不去理会即将到来的残酷。 弘时走到齐妃身边,嗓音嘶哑了,他说“额娘,弘时带您出宫谋生,不必苟且与此。” 齐妃轻语道“弘时,额娘得为你争,额娘不能走。” “一个被贬的妃子,你还有什么资格争?躲在冷宫了此残生吧。”熹妃的言语冰冷,声音凌厉。 齐妃并不被其激怒,轻缓道“雍和宫之初你不过是个格格,卑贱的都不如伺候我的丫环。” 熹妃笑了笑,不动声色道“如今你确是败了,在紫禁城里,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 齐妃睁开眼睛,看着熹妃说道“你以卑劣的手段诬陷我,不会赢得长久。上苍若有眼,必然会报应。” 熹妃目光犀利,道“我等着。”说完对福安道“帮齐妃娘娘收拾收拾东西。”熹妃睨了齐妃一眼,发出一声嗤笑,转身,出了储秀宫的大殿。 未走几步,身后响起福安冰冷的声音“动手吧。”随即,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划过了慵懒的午后。这注定了是一场掠夺,对尊严的掠夺。 弘历有些魂不守舍,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能感到他的失落。回到了乾西二所,弘历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我无暇去顾及他,心里难忍的惆怅不断搅扰着我,让我不得片刻安宁。 在斜阳照射不到的地方,我的嘴角绽开了轻蔑的嗤笑。 我早就被熹妃利用了,她安排我与弘时见面,随后又将我指给弘历,是在打击弘时。但并没像她所预料的那样,我和弘时之间会产生情愫。 我笑着,不知是在讥讽谁。 时至傍晚,柔和清新的花香轻浮飘散。黑暗无限蔓延,夜的气味逐渐浓烈,最终将花的香扼杀了。 我试着告诉自己,熹妃不过是将齐妃取代了,所发生的并不是场阴谋。紫禁城里每天在重复着不同的取代,包括谎言取代真理,那唯一不变的只有至高的皇权。于是我再次的嗤笑,嗤笑着权利对命运的蔑视。我萎缩在床上,心累了,也倦了,那份对童真的渴望,越发的强烈,或许在梦境里,我还能找到美善的童真…… 雍正五年丁未八月初六日申刻,皇三子,爱新觉罗。弘时,以年少放纵,行事不谨削宗籍。 第三十二章 败局1 时至傍晚,柔和清新的花香轻浮飘散。黑暗无限蔓延,夜的气味逐渐浓烈,最终将花的香扼杀了。 我试着告诉自己,熹妃不过是将齐妃取代了,所发生的并不是场阴谋。紫禁城里每天在重复着不同的取代,包括谎言取代真理,那唯一不变的只有至高的皇权。于是我再次的嗤笑,嗤笑着权利对命运的蔑视。我萎缩在床上,心累了,也倦了,那份对童真的渴望,越发的强烈,或许在梦境里,我还能找到美善的童真…… 雍正五年丁未八月初六日申刻,皇三子,爱新觉罗。弘时,以年少放纵,行事不谨削宗籍。 翌日晨曦,我坐在外堂的木榻上,随意的翻阅着《宋词》,弘昼的突然到访,并不显得意外,他很激动,没向我请安,只问道“四哥呢?” 我抬头看了眼弘昼,复又看回手中的书卷,淡然道“在书房。” 弘昼转身欲行,略一思顿,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我,随即到我面前,语气恳切的说道“四嫂,想必你也听说了三哥的事儿。能否同我和四哥一起去劝劝皇阿玛?”我放下手中的《宋词》,看着弘昼,轻语道“我想我不适合去。” 弘昼幽深的眸里充满了质疑,我起身理了理衣褶,解释道“家丑不可外扬,我一个外姓人,不便过多参与。” 弘昼忙接言说道“你已经嫁进爱新觉罗家,怎能算是外人?” 我正要说什么,却发现无言了,心底的罅隙里,断续涌出微弱的声音,它们逐渐聚拢变得清晰,或许我应该尽己之力帮助弘时。于是我微微颔首。 同弘昼出了外堂,走在前往乾西二所书房的路上,并无言语,各自都怀揣着心事。 清晨微凉的空气,夹杂着细碎的花香,青石砖铺就的幽径上,散发着清寒。我深纳了口气,感受着晨曦转瞬即逝的舒爽,心底里的烦闷和燥乱不知觉间,悄然退散。知更鸟鸣啭着轻巧的隐现在枝桠间,转瞬便消失无踪了。 弘昼的焦急丝毫未减,显出了性格中的莽撞。他推开书房的门,连声唤道“四哥、四哥……”我随后进了书房,些许燃烛的气味和书墨的清香混杂在了一起。弘历趴在书案上抬起头,惺忪着睡眼,嘶哑的问道“什么事?” 弘昼并未回答弘历的提问,而是惊异道“四哥怎么睡在这?” 弘历靠在椅背上,由于刚睡醒的缘故,神情有些迷离,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弘昼不再追问,语气焦灼的说道“四哥,我们一起去面见皇阿玛,为三哥求情。” “嗯”弘历并不犹豫,只是目光游移。 一路上,弘历的沉默不语,让我隐隐觉得他与以往不同,似是有所心事。我看着他,轻唤道“弘历。” “嗯?”他并不看我,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清晨的微凉消逝了,炙烈的日光,以无法抵挡的姿态,穿越过淡薄的云翳,烘烤着每一处角落。养心殿朱红的宫闱,让人觉得格外闷热。侍卫正在进行着交接。站在门侧的荣禧禄,看似已等候多时,略一搭手算是施了礼,只听其扬声道“皇上今日龙体欠佳,二位阿哥请回吧。” 第三十二章 败局2 弘昼焦急道“望公公通报一声,就说四阿哥弘历、五阿哥弘昼有要事晋见。” 荣禧禄面上难色,但又碍于情面,压低了嗓音道“皇上如今还在生着闷气,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二位阿哥还是不要搅扰皇上为妙。” 弘昼听荣禧禄如此说,有些踌躇,不安的看向了弘历,弘历并没表态,眸里失去了聚焦。 我坚定了心中的意念,看着荣禧禄轻语道“皇阿玛此时正需人开解,气大伤身,龙体若真的出现什么差错,公公能担起否?” 荣禧禄倏然变了脸色,不再说话了。 弘历忽然上前推开了荣禧禄,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我不解弘历的目光,转身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殿,虚晃而曼妙的白檀香沉浮氤氲在昏暗的角落,皇上靠在木榻上,似是承担了太多的疲倦,归入了梦境。 有一种安慰,叫做希望。于是我在他脸上寻找,却看不到丝毫的安慰。 空旷而寂静的内殿,喧嚣的朱红色也静默了,我站晦暗的边缘,维持着极其容易破碎的宁静。弘昼的急躁与不安,终究是主导了他的思绪,于是响亮的请安声,惊扰了香炉里徐徐上升的轻烟。 皇上显然是醒了,由于直射的光线,让他皱了皱眉头,半眯着眼看向弘昼。 弘历上前一步请了安,我福身施礼。皇上看着我们,并没有责备我们的冒然闯入,许久,只是嗓音嘶哑的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弘昼似是等待着这句简单的询问,于是语气刚硬且不容置疑的说道“望皇阿玛收回成命,再给三哥一个机会。” 皇上挺直了身子,端起几案上的茶盏,啜了口茶,看着弘昼,眸里掩盖不住的是无尽的失望。 让一个父亲接受他的孩子并不了解他的事实,这很残忍。 弘昼应该选择沉默,可他没有,或许是少年的稚嫩,他忽略了很多,于是加重了语气,说道“望皇阿玛收回成命。” 皇上的目光冷峻,他冰冷的直视弘昼,当一个人承担了太多的残忍和失落,就会在一瞬间内挤压成愤怒。他猛然将端在手中的茶盏掷于地上,茶盏和青石发生碰撞,“砰”碎裂的瓷片反射回半空中,划出锐利的直线。 茶盏中琥珀色的液体慵懒的蔓延着,漫过了青石砖细微的缝隙,无限伸延,淹没了浮尘。静躺在地上的碎瓷片散乱着,显出锋利的刃。 内殿又恢复了寂静,大多时候喧嚣的过后总会趋于平静,这像是个定式。过了许久,皇上似是调整情绪,语气却依然威严,喝令道“弘历、弘昼跪下!” 弘历目光漠然,但当他跪下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他皱了皱着眉头,随即咬紧了下唇。我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看向地面。弘历正跪在那一片张牙舞爪的碎瓷片上,凝红的血渗透了长袍,在膝盖处汇集,混合,于是分不清,水与血的界限。 我怔住了,眸里充满了血的色泽,我想皇上看到了,于是他的语气里有了波动,像是叹息。“弘历,你不应该出现在这。”皇上看向了弘昼,轻缓道“朕给过弘时太多机会,但每一次的容忍都成了放纵。” 弘昼低着头,不再说什么了。 我张了张口,本以为不会发出声音,可还是出了声响,我说“你还记得弘时小时候么?” ----------- 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任性,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第三十三章 未知1 当时光里迅速流窜的记忆,不断的分裂膨胀,产生了个体。于是每个人都回想起已过去的事。 那些儿时的吵闹与倔强,哭啼与任性在一瞬间内冷却、僵硬,失去了色彩,黑白重叠。渐而变得凌碎、锋利,狠狠的揉搓进了心里,疼的让人痉挛。 皇上脸色异常苍白,两道浓浓的眉毛显出了皱褶。 弘历看着我,目光如同冬日里凛冽的风雪,除了寒冷,并不夹杂其他。 那一个下午,光线变换着各个角度,分割着绽开毒花的静默。阳光斜斜的打在我脸上,我却不感到灼热。 皇上陷入徘徊,他绷紧了仅有清醒的思绪,害怕跌落在肮脏腐浊的深渊里。 “弘时朝中拉帮结党。” 突起的声音变得刺耳,锐利的刺透了纠缠混沌的脑海。我不由得蹙了蹙眉,看向弘历。 弘历没有藏匿丝毫的温度。他膝弯的血还在流淌,一整片的赤红反射在瞳孔里,像是细细的针,反复的戳着。 “弘历你真卑鄙!”一声低吼在沉寂了许久之后轰然炸开,不留空隙的侵占每一处感知。我以为是我吼出的,于是淡淡的笑了。 “弘昼,放肆!”随即是皇上的声音在空阔的内殿上方不断的回响。听觉达到极限,引发了耳鸣,无限拉长的噪音,贯穿脑壳,向外伸延。 弘昼脖子上显出血管的脉络,额上突起的青筋,不规则的跳动着。沉默不语,无法探知内心的弘历以及木榻上盛怒的皇上。他们张合着口,似乎在说什么,但是我却听不到了。 光线像是钉在了墙上,不再移动,如同时光,也被钉住了。头剧烈的疼痛,无预警的袭来,像是凿子生生的凿进了太阳穴。 皇上转过头,看向窗外,光线填满他布满沟壑的脸。他张了张干涩的嘴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弘昼攥紧的了拳,突兀隆起的骨节,微微泛白。他利落的起身,出了内殿。 我笑了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弘历踉跄的站起,原本一旁的太监是要扶他的,只是让他用力推开了。血顺着衣襟一滴一滴砸在地上,甚至能听得到声音。 养心殿庭院,弘昼并没走,而是站在一棵繁茂的树下,大片的光斑笼罩着他,除了昏黄,看不出血色。 忽然之间,弘昼急速向我们冲来,狠狠的一拳,砸在了弘历的脸上,弘历看着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凝红色的液体如预料的那样从嘴角渗出,安静的延至下颚,坠落。 身后的太监发出令人厌烦的吵闹声 “哎呦,五阿哥您别打了……”“四阿哥快走啊,别再打着您……” “这又是哪出啊?……” 弘昼被三五个太监死命的拉扯住,不断的有吵杂声传来,所有的声音彼此纠缠,混杂在一起,像是一个锅,搅拌着残羹剩饭。 “你不就是怕三哥跟你抢储位么?呵”弘昼自嘲的一笑,挣脱开了束缚。“我额娘怕我卷入储位之争,不让我离开永和宫,但今天我告诉你,弘历,储位我跟你争定了。” 第三十三章 未知2 弘历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有些吃力的离开了养心殿。阳光变得单薄,在他背后微微散发着余热。 乾西二所内房,突如其来的黑暗,挤压着空气里的细微的光点,浓厚的寂静有些粘稠。我靠在床上,不知觉间哭了,还是没办法习惯紫禁城的残忍,像是无法习惯无光明的黑暗黏糊糊的贴敷在身上。闭上眼,感觉前景更加迷茫,心里的空气瞬间被抽空,干瘪瘪的紧缩在一起,跳动也变得薄弱。 声嘶力竭的蝉鸣渐渐远去,残余的知觉慢慢收拢,于是所有都消逝了,消失在夜的某一处。 清晨的阳光干净而明晃,极具有生命的穿透力。 梳洗已毕,如以往那样前去给熹妃请安。在乾西二所的庭院内,没见到弘历,我以为他先走了,于是独自离开了乾西二所。 栖息在枝桠间的鸟,骤起,盘旋着飞向天空,滑过一万里的湛蓝。 其实你只仰视着天空,就会忘记原本生活在地上,无数的土粒、骸骨、石块交错着层层夯实的地上。 不知怎么的,我总会觉得景仁宫混沌的空气里,匿藏着类似沼气秸秆腐败的气味,或许是源于那股强大的压力,从细枝末节的感知,窜入脊梁直逼头顶,瞬间收缩了紧绷的表皮,像是要断裂。 我谨小慎微的在罅隙里呼吸,生怕牵扯出任何不该有的悸动。 熹妃坐在高坐,缓缓端起茶盏,看了看我,脸色阴沉着,此时她挑了挑左边的眉毛,拿着盏盖的右手,尾指翘起,垂眸,敛起慑人的目光。熹妃每一个动作,我都留意捕捉,不放过任何细节。 “弘历呢?”许久,熹妃锐利的声音以直线不可弯曲的属性,放射开来,刺透混沌的空气,我猛然一惊,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或许还在书房呢。” 熹妃抬头扫了我一眼,放下茶盏,应了声,“昨天你们去见皇上了?”最后的尾音挑的很高,听起来更有压迫力。 “嗯”我无意识的答了一句。 “弘历受伤了?”熹妃问的不经意,声音轻渺,但却正好能让人听得见。 “弘历跪在了碎磁片上,膝盖伤了。”我顿了顿,轻缓说道。 熹妃并没显得讶异。 或许昨天发生的一切,她早就知道了,向我问话也不过是想要告诉我,她掌控着所有。 熹妃放下茶盏,起身说道“鹿儿同我去看看弘历吧。” 就这样随着熹妃出了景仁宫,但秸秆浊劣的气味并未消散,我想它会侵占我身体的每一处,直到有一天我也成为污浊的一份子,然后发出这种类似沼气的气味,让别人无法喘息。 乾西二所的书房,塞满了浓烈血腥的味道,在那一刻,我想逃出去,一次次上涌的恶心,加快了心的跳动。一群人都慌张了起来,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地上断续的血迹,向书房的偏室伸延。于是,所有人涌入偏室。 弘历似是睡熟了,一半的身子躺在床上,两条修长的腿下垂在地上,袍子胀满了血,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大滩的污血已经凝结,变得僵硬。 “快传御医”熹妃全无以往的淡定,疯了般吼着。 第三十四章 黑白1 生活在一瞬间内抽离了色彩变得黑白,那会是什么样子? 是无所谓的继续忙碌呢?还是缩在角落里崩溃颓丧? 再或者自己动手将白色的部分也涂成黑色,站在原地痴痴的笑呢? 不管怎么样,我想那一定会很冰冷,就像黑暗中的潮水漫过鼻腔,无法阻挡的涌入肺里,混杂着冰冷的窒息感,在渐渐麻木之后瞬间丧失痛觉与意识。 当一切的忙碌制造了喧嚣,只有我一个人隐藏在静默里。 弘历脸色苍白,他昏睡着,光线勾勒着少年日渐显出棱角的脸,两道浓浓的眉毛紧紧的皱着。当伤口无法流出血,那应该很疼吧。 熹妃焦急的让人觉得她快要融化了,我却不经意的笑了。此时御医紧随着福安进了偏室,匆忙对熹妃施了礼,便俯身处理弘历的伤口。 熹妃冷眼谛视着我,或许是我的漠然激怒了她,不过也可能是她对我累积下来的厌恶。 她走到我面前,我感到了她的忿怒,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我想我预料到了。 熹妃扬起手,一巴掌打在我脸上,响亮的一声,吸引了每个人的目光。 或许是太大力了,眼泪大颗的溢出眼角,砸在地上。 我咬着嘴唇笑了笑,腥腻的血丝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熹妃疯了,她大吼着“富察氏,弘历就是你的天,如果弘历的腿废了,我不会让你的家人好过!” 我只是低着头,眼泪不断的溢出,心里像是被狠狠的砸了一下子,凹陷的残缺迅速填满涌上的污血。 一个小太监在奋力的擦着地上凝结的污血,不停的擦着,擦着。 而后所发生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只觉得空气越来越充足,各色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偏室,最后只剩下我和弘历。 我要照顾弘历的起居,直到他康复,这是熹妃说的,她还说,这是我的本分。 我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锐利的光线刺透门窗的缝隙,斜斜的插入偏室,照射在我的手上,源源不断的灼热从指尖传递遍布全身。忽然发现,血的颜色真绚丽,紫禁城的宫墙也是这种颜色。 我时不时转过头,看看弘历醒没醒,我不能忽视熹妃的威胁。 思绪错综复杂,一瞬间就有无数的念头闪过,于是我想到了前几日熹妃和弘历的谈话,那句“你只要再推他一把……”的断句有了序尾。 弘时就是那个被推下去的人,不过也好,可以早些离开这片肮脏的区域。 一个下午就在这样的思绪中度过,傍晚,弘历叫嚷着要喝水。我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他见是我,反倒不去接,别过头不看我。 我捏紧水杯,语气轻缓道“你恨我是么?” 弘历点了点头,倔强的“嗯”了一声 我笑了说道“那好,休了我吧。” 弘历听我如此说,激动的坐起来,由于腿伤的疼痛,使他蹙了蹙眉,目光冰冷的看着我“你倒想呢。”说着夺过我手中的水,太用力的关系,半杯的水洒到了被子上,迅速的吸干。 他擦了擦嘴,嘲讽的说道“我休了你,你就可以和弘时远走天涯,多么诗情画意。” 这是一场蓄意的侮辱,像是肮脏水域里的水草一层一层缠裹住心脏,污浊的水就这样渗到心里。 第三十四章 黑白2 “弘历,你在说什么?” “弘时送你的扇子你保存的很好呢,呵,你和他的那点事儿,你自己清楚。”弘历别过头去。 我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被人抓住头发,死命的往墙上一下一下的撞,直到血液串流在发丝间,然后大片的结痂?还是说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狠狠的划过心脏,深红色的伤口,在每一次跳动,都会撕裂的更大,迅速填满腐朽的空气。 我能说什么呢?难道说弘历,这都是你额娘的阴谋?我们都在她的阴谋里像个傻子似的打转? 我闭着眼睛,泪还是拥挤溢出眼眶。忽然觉得很脏,脏的留下永久的污点,就再也洗不掉了,真的洗不掉了。 我蹲在地上,蜷缩着,像是一只即将僵硬的昆虫尸体。就这样死了多好,血液流速缓慢、凝固,心脏递减着跳动的次数,最终停止,于是静默被无限拉长。 无助和羞辱,如同荨麻的根系扎进了伤口,以骤风的速度遍布丛生,吸嗜着不断涌冒的污血,蛰人的毛芒深深的刺入肺里,呼吸都变得疼痛。 过了很久,我甚至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一个太监谨慎的施礼,低着头说道“晚膳已备齐了。” 又是一阵沉默,仿佛能听得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撤了吧”弘历沉闷的说道 “喳”那太监急急的施礼,如躲瘟疫般匆忙退出了偏堂。 “渴了”弘历说道 我并不理会,只想沉默下去。 床上有了动静,弘历吃力的下了床,坐到了我的旁边。我别过头,让视线远离他。 “你的脸怎么了?”弘历放低了声音问道。 我往旁边移了移,不想说什么,脸微微的发烫,泪又流了下来,我忙擦去了,本以为眼泪都干涸了,可还是无法控制的掉落,于是我低下了头。 弘历扯了扯我的手,将我抱住了。 我用力推开了他,或许是碰到了他的膝盖,疼得让他皱紧了眉。 不知怎么了,那些隐退的东西,一瞬间又涌了上来,泪决了堤,不停的流下,打湿了衣服。 “鹿儿”弘历低唤道 “你一定觉得我很卑劣,连自己的三哥也陷害。可是看到那把扇子后,我已经失去了理智。我以为……我以为……”弘历忽然停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偏室里又安静下来,只有微微的啜泣声,后来,连啜泣声也止住了。 “弘历,你要明白,我已经嫁给你了,就会恪守妇德,我不能让别人说富察家的女儿不清白。” “嗯”弘历闷闷的应了声,攥紧了我的手,我看了看他,弘历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他做的并不是为了权势,或许某些事迟早要被光线刺透,只要不违背良心,经得起阳光的灼热,那么就会活的更加坦荡。不过熹妃一定活的很累,她有太多事要遮盖。忽然响起了丁旺和那封信,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齐妃已经败落了。 第三十五章 逃离1 我们每个人都在完成着不同程度的逃离,像是深水以下的游鱼,挣破结实的网,四散开来,隐藏在芦苇的根系间。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初始的排序不停的重演、循环、繁衍,日复一日,最终生命里划出太多的伤口,交错重叠,留下的就只有逃离。当遇到疼痛时我们会做出一种本能,这种本能即称为……逃离,无法忽视。 有时候我在想,一个夏天又安定了结尾,时间的流速会不会太快?以至于什么都没留下,只有不断递增的年龄,无意识的提醒着我们,就这么长大了。 转过头看了看弘历,他靠在床沿上,头歪向一边,似是睡了,安静而匀速的鼻息,在清冷的空气中发出大团大团的温热。 “弘历,我该怎么否定你?”这像是一个巨大的影子横亘在我与弘历之间,找不到答案。 “你不该否定我。”弘历回答的淡然。 夏末深夜,骤然有些寒冷,我抱紧了膝盖,蜷缩在一起“以为你睡了呢” 弘历声音缓和道“还没” 思绪在一瞬间静止了,漂浮不动,保持着缄默,我缓缓闭上眼睛,沉沉的陷入黑暗。 “还疼么?”弘历突起的声音在寂静里显出了脉络,格外清晰。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问“什么?” 弘历语调低回,说道“你的脸。” 我没有回答,心里仅存的一捧温暖,迅速消逝,空气里的微动回归了平静。 “是额娘么?”弘历低着头问道。 我不想让自己显得过于狼狈,攥紧最后残存的自尊说道“别问了,行么?” “嗯”弘历点了点头,许久,突兀的说了句“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了,心里的空洞发出回响。谁都没必要对谁说对不起。 静默流淌,蜿蜒成河,漫过无尽的荒草,向地极流去,渐渐的与天空低矮的云相连接。我在静默中迷失了自己,找不清方向,却好像在苍茫的灰霾中听到了田野里麦苗拔节的声音,那种声音充满了希望。 我突兀的问起“弘历,你寂寞么。” 弘历看了看我,目光游离在黑暗中,失去了聚焦,随即低下了头勾了勾嘴角,形成一抹嘲讽,“寂寞是一种什么感觉?”说着,他沉默了,片刻转过头看着我问道“寂寞是一种空虚混沌么?还是无边的绝望?我不懂得那种味道呢。”弘历笑了笑,看着我询问道“对了,怎么样才可以寂寞?” 我侧过脸看着弘历“这座城里的人不懂得寂寞么?” “嗯,我们怎么会懂得?”弘历自嘲的一笑“彼此忙碌着陷害、践踏、踩着对手、兄弟、或是子女向上攀爬。没人有多余的时间用来寂寞。在这座城里生存的人,只要利益发生了碰撞,都会在瞬间内变成敌人,所以没人值得相信”弘历说完看了看我,笑出了声,他说“不过习惯就好了。” 我还想说什么,可又觉得语言过于苍白,无法表述任何意义。于是在想弘历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第三十五章 逃离2 ‘习惯就好了。’的确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在什么季节里我们被悄然转变,以至于回过头看着从前的自己都会觉得陌生了?就这样完成了蜕变,谁也找不到童年的影子,看不清少年的脸了。 弘历倚着床沿陷入沉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他说“我做了一个梦,儿时存留在记忆里的梦,但是现在却散了。极力的拼凑也无法连接。在那个梦里好像垂丝海棠结了果,我穿着丧服。”弘历在回忆里停住了,咬着嘴唇皱了皱眉坚定的说“应该是我十一岁那年圣祖皇帝康熙的丧仪。我躲在海棠树下,站在我旁边的那个女孩。”他说着转过头看着我“很像你。” 在记忆里莫名的悸动,使得心绪不由的慌乱,他想起来了,那是我,的确是,但我又怎么跟他叙述那场记忆?硬生生的把他扯回那个他不愿意面对的冬天,只为了一些并不重要的回忆,很残忍,也不值得。最终我没说什么,只是笑了,低着头想起了很多。 弘历无声息的沉寂回了黑夜里,不再说话了。 记忆被漫长的时光磨损,留下坚硬的核。 清晨,梳洗之后在回廊前,仰望天空仓惶流离的云,仿似伸直手臂,就可以触碰得到。呼啸而过的劲风,像是长途跋涉的旅人,显得过于匆忙,跨越遥远的距离,去向未知的远方。 携小玉和燕儿前去给熹妃请安,我不能逃脱这些无意义的行为,身在围城之中,就要遵守欲望的规则。或许让自己麻木,涣散视线,不去注视结痂的伤口,就不会感到灼热。 悠长的甬道异常寂静,在咸和左门前我停住了,看着宫墙缝隙间拔节的野草,不明白对它们来说生命存在着什么意义,劣势中的成长,似乎要背负更多。 此时,忽然一抹黑影擦过肩膀,猩红的血划过他手中的长剑,飞落在青石砖上。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那抹黑影突兀的扯住了我的手,于是身体前倾,本能让我另一只手死死抓住门框,只是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拥堵在一起,让我处于惊愕,不知是谁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刺客,我猛地看向他,那双眼睛意外的有些熟悉,思绪无法运转,生生的卡住。 他仍是不松开我的手,侍卫从我身后一哄而上,明晃的剑锋闪过,满目一片猩红,那抹黑影松开了我的手,按住左肩喷涌如注的血。越来越多的侍卫围上,刀与剑的碰撞发出铿锵的声音。阳光刺透云层,照射在蜿蜒如河的血流上,猩红被扩大,风也传颂着死亡的气息。 那抹黑影变得虚弱,惨白的脸,像是要被阳光刺穿,他轰然倒在血泊中。 场面让我不安,于是转身进了景仁宫。 景仁宫内院大片的血凝结,慵懒的蔓延着,福安的衣袍胀满了血,瞪着恐惧的眼睛僵硬的倒在地上,似是断了气。熹妃瘫在一名宫女的怀里,不停的重复刺客、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