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与地狱的距离有多远》 不想不到十岁就当妈妈 我一夜未眠,看着已经打好包的行李,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回头看看自己的卧室,在温馨昏黄的灯光的映照下,我的电脑,我的抱枕,陪伴我的维尼熊都是那么亲切。橙红的太阳渐渐跃出地平线,趁着爸爸妈妈还在熟睡,我将犹豫的心折叠,背上自己的旅行包,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家。 小区里的人家几乎还都在醒来前夕的沉睡中,我在模糊的雾气中慢慢前行,汽车站就在学校不远处,我登上自行车,冲破清晨弄堂的雾气,驶出我的小区。 我猛然停下车子,单脚撑地,在清晨清冷的风中看着我的学校门口。这个小小的城镇里所有人还都在熟睡,毕业班的学生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生活,他们现在正在跑早操,熟悉的口令声传来。我甚至似乎还听到我们班那个可爱的体委“齐步走”的喊声,我们的体委从来不说“齐步跑”,大概是深爱古代文学吧,在古代走就是跑的意思,行才是走的意思。我的思绪沉浸到回忆中,回忆我这些年的平淡生活。 中考终于结束了,考完最后一科,我、冰水川这吉祥俩宝飞奔出考场,冰水川把书包空投到空中,厚厚的书噼里啪啦地砸到他的大脑门上。我们飞奔到学校新建的草坪上,不管脏不脏,仰卧在上面,大喊一声:解放了! 回到家,我欣喜地打开爸爸新买的电脑,终于可以好好上上网了,盼了多久了,在黑暗的习题世界里挣扎的时候这就是前方唯一的烛光。我那时只会上qq,一个网友问我多大了,我说我要上高中了,中考刚刚结束,网友发来一大串大哭的表情,说以一个过来人告诉你,地狱之门正式为你开启! 正说着呢,家里来客人了,是我的邻居,亲爱的杨苏姐。她长我三岁,就要上大学了,她考上了青岛科技大学,即将步入天堂。尽管那时我对于大学的概念还不是很明白,但从小就听周围人说大学多好多好,我明白从此我们将是阴阳两界,天堂与地狱的距离。有时想也许天堂与地狱之间只是隔着一扇门,就像我们的邻居关系。 杨苏姐更漂亮了,天生丽质的她拥有很多女孩花大把金钱为祖国化妆品事业做贡献也难以得到的好皮肤,白皙的底色,紧致的毛孔。她一米六五,而且身材窈窕、凹凸有致,很多人说她长的像《又见一帘幽梦》中的女主角,但是比她还要漂亮。 但是杨苏是个冰美人,在她上高中时追求她的男生车载斗量,她都毫无回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冰冷,也许和家庭有关吧。坏事传千里,小县城是个弹丸之地,二十年前生活作风问题比较少的时候,杨苏的爸爸就有过外遇,后来不了了之。连我这种小孩子当时都知道杨苏的爸爸和别的女人睡了,虽然我当时不明白和不是老婆的人睡觉有什么不对。和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冰水川故作高深地告诉我,男女一张床上睡就会怀小孩。后来,妈妈让我和小表弟一张床睡觉时我坚决不干,我才不想还不到十岁就当妈妈! 后来开了生物课,知道原来生孩子是男人的精子和女人的卵细胞结合,而且精子有长长的尾巴,可以移动,我恍然大悟,为什么夫妻睡在一张床上就会有孩子,原来是丈夫的精子顺着床单爬过去与妻子的卵细胞结合。之后我又不明白了,那当年小表弟的精子爬过来没有啊? 那时我才十六岁,是那么单纯简单,也把一切都想的单纯简单。我那时无法理解,一个单亲的破碎家庭会给一个敏感纤细的女孩带来怎样的影响,直到多年以后看着杨苏姐在艰难的情路上坎坷前行时,我才从痛惜中渐渐体会到,父亲无情的背叛给杨苏心灵上带来的那可以忘记却不能抹去的伤害。 杨苏虽然冰冷,却对我非常好,从小就把我当成亲妹妹一样。爸爸妈妈工作忙,我第一次来大姨妈时痛经很难受,都是她旷课回来照顾我,给我冲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月月舒”,还给我揉肚子,买了一包广告中说可以骑自行车爬山无论怎样都不泄露的350mm的“大邦迪”。 主职朋友,兼职邻居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用科学的论断证实了时间是相对的,快乐的日子总是这么快,我很快就度过了暑假,开始向地狱进发。由于杨苏开学晚,在家闲着无聊,就自告奋勇并且自不量力的来当我的搬运工了。来学校的路上,我父母很高兴,因为我考上了县里唯一的高中的唯一的重点班,这就意味着我的半只脚已经迈在大学的门槛上了。而且,我一直是他们的骄傲,我初中时不但学习好,而且处处显示艺术天分,我的画、文章都曾经发表过。 虽然之前很多人对我说过高中是黑色的,我仍然是充满了美好的幻想,也许是那些矫情的青春小说看多了吧,高中在我的印象中不是为了一个梦想的大学夜以继日的奋斗,而是一个拥有浪漫的纯纯的校园爱情的美丽邂逅的地方,我会在充满书香的图书馆架中与一个男生四目相对……我还会继续办板报、投稿,也许还会有艺术节、知识竞赛等等有意思的活动。 出租车在校门口前缓缓停下,我仔细看着我将生活几年的地方:学校才建了三四年可建筑材料显然不如学校里的老师顽固。传达室的大门已经脱了皮,门把也掉了,连玻璃都难逃一死。不知是谁别出心裁,拿了一面镜子来顶替,每个人进门前先瞻仰自己的尊容。学校喇叭里正在播音,主持人比周杰伦还要牛叉——我一个字都听不出来。迎面碰上几个教师模样的人:被知识压矮的身体,方方正正的脑袋上驾着一副大眼镜,黑黑的镜框,有点像大熊猫,一个个西装革履。不少家长正和老师攀交情,背地里没少送礼,请求他们多关照关照自己的宝贝。 校门口不远是办公楼,足以见领导的优越地位。再往后就是规模宏大的教学楼。最后才是宿舍楼,爸爸妈妈帮我把床铺铺好就走了,杨苏想再在母校里转转。我说正好,反正你还没有男朋友,我就被你利用一下吧。杨苏冰冷的脸上少见出调皮的坏坏的笑,说,万一我告诉你我喜欢女人呢?我被她这句话一竿子撅出八丈远。我正好折腾半天早就口渴了,提起新买的暖壶去打水。 这时背后有人拍了我一下,回头一看,是冰水川。 “什么时候来的?在几班呢?” “刚来,跟你一班,传说中的典班。” “你怎么知道我是哪个班的呢?” “万事小灵通啊。”他拍拍胸脯,然后对我说,“怎么不介绍一下你身边的美女呢?” 我这才发现冰水川盯着杨苏的眼光很不一样,他似乎很高兴见到杨苏,我还没有介绍呢,手已经伸过去了,这家伙!我忙说:“这是杨苏,主职朋友,兼职邻居。”杨苏并没有去接冰水川的手,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冰水川有点尴尬的收回手,问我去干什么。我提起暖壶给他看,说,去打水。他马上说,我也去,然后在一分钟之内飞奔回寝室拿了暖壶来。原来没发现这家伙是短跑健将。 冰水川算是个很优秀的男生,小眼睛很迷人,有着一般男生少有的白皙肤色,说好听了叫白面书生,难听点呢,就是小白脸了。他很sunshine,为人处事很有风度很有礼貌也很潇洒,不是那种只会学习的书呆子。 学校的水房隐蔽的像通缉犯,找了半天才找到。找到后,看门老头一声吼,吓得我们抖三抖:“先去买票,到办公楼!”我们刚从办公楼千里跋涉而来,又要被打回原形。 到了办公楼,面对琳琅满目的房间我们一下子懵了:这么多房间,哪一间是出售水票的啊,难道要一间一间找? 天无绝人之路。迎面走来一人,白色的帽子白色的褂子,应该是食堂的员工。冰水川上前去问:“师傅,请问在哪儿买票?” 那人一摊手说:“悟空,为师不知。” 又来一个厨师,我问:“请问,在哪儿买票?” 他一张嘴我们全傻了,满嘴叽哩哇啦的鸟语,不知是哪儿的方言。 最后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打到水了,冰水川把我拉到一边问:“她也是这儿的学生吗?” 我嘿嘿坏笑说:“你想干什么啊?” 冰水川回头又看了杨苏一眼,杨苏浅浅一笑,他赶紧掉过头来压低声音问:“废话,你快说。” “我怕实话打击你。人家比你大三岁,已经上大学了。” 冰水川明显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我安慰他说:“算了吧,你这种好白菜不怕没有猪来拱。杨苏喜欢成熟男人,她不会啃你这棵嫩草的。” 怎么看这么小儿科的书 快到中午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到校了,我寝室的七个舍友也都来了。她们各自铺床,一个也不言语。学校怕同学们因为床铺发生争执,因此把各人名贴到各自的床上。如此一来,明目张胆的抢铺现象杜绝了,但偷换名牌的现象又破土而出。 我受不了寂寞,便向一人发问:“你是哪儿来的?” “友谊中学。”那人冷漠地回答,像从《幻城》上来的人一样,冷的像冰刺都刺不动。 这时,晴天一声狼嚎打破沉寂:“哎,不对,昨天我已经来看过了,这个下铺应该是我,上铺才是你。你换号了!”她身材非常苗条,打扮的有点不太像个高中生,透过唇彩与眼影能看出来,她其实并不漂亮。她指着一个高高胖胖的女生发出质问。 高胖女生说:“我没换,下铺就是我的。” “你怎么不讲理呢,我昨天下午明明来看过的!” 大家看两个人拉开激的架势,终于上前劝阻,纷纷说着,住三年呢,别一来就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这是废话。 这时,有个娇小可爱的女生出来说:“好了,别吵了。我的是下铺,我和你换。” 苗条女生一看此景,便安分下来,找了个台阶下,指着高胖女生说:“便宜你了。”又回头对娇小女生一通千恩万谢。小女生就成为了我的上铺。我心里真挺佩服她的,这人真不错,不贪小便宜,现在的独生子女什么事都是斤斤计较,宁肯损人千万利益,不委屈自己一丝一毫。我问小女生:“你叫什么?” “秦苑夕。”女生甜甜的一笑。我这才仔细看,她的五官并不漂亮但集体力量大,加在一起就好看多了。她长着一张娃娃脸,留着整齐的短发,脸上有点婴儿肥,显得很可爱,“叫我小夕就行了。” 她说:“我家就在县城里,不是农村的,我可能也不会在学校常住。学习紧的时候就住学校,有时间就住家里。所以干脆做个顺水人情,把铺位让出去了。” 她是外向型的很阳光的女孩,所以我们很快就混熟了。我们一直是朋友。当多年以后,用一句似乎有点矫情的诗来形容叫“曾经沧海难为水”时,那天的场面就像电影一样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 这时的同学三三两两地吃饭去了。我和小夕一起去办好饭卡,然后一起去吃饭。天下食堂一般黑,我们看到一幕惊天地泣鬼神的场景:一位师傅用刚刚擦完桌子的抹布将洒在柜台上的饭抹回勺中,重新与大锅中的饭菜团聚,再出售给刚刚来吃饭的孩子们。 我和小夕互视一眼,毛骨悚然,她吐吐舌头,我叹口气:“离家的孩子。” 学校时间抓的非常紧,把海绵里的水分子都挤出来了。上午刚到,下午就开课了。 刚到教室时我吓了一跳,原以为闹哄哄的教室安静无比,同学们都在埋头苦读。我定睛一看,有的在温习初中的英语,有的在预习新功课,极少数在看作文书。我真没想到高中生还有看这种作文书的,庸俗的题材,空洞的文字。我定睛一看,呦,这不是刚才那个抢床位的高细女生嘛!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一句话:“怎么还看这么小儿科的书?”她抬起头,用细长的眼睛瞪了我一眼,不过倒不是我想象中的白眼球远大于黑眼球,更多的似乎是一种迷惑。我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在空白的大脑里寻找话语来弥补,最后终于找到这么几个字:“你叫什么?”“安文。”“那你看不看这个,”我扬了扬手中海岩的《平淡生活》,说“比那种书好看百倍!”安文看一眼,又埋头进作文书里,说,“我爸妈从小不让我看课外书,再说,看这些东西容易中毒,人会变的神经兮兮的。”我无语凝噎,这是从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呀,80后的末班车了怎么跟封建老太似的,算了,鸡同鸭讲,我还是自己看吧,我自己孤芳自赏地看起来。 名字伟大的雷人 刚看了一会儿,进来一名男教师,瘦的像根竹签,严肃的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看到他的第一眼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哈利波特》上的斯内普。他自我介绍:“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刘,我教的是化学。也是这个级部的教导主任。”我后桌两个男生嘀咕说:“怪不得这么瘦呢。现在的领导分两类:一种极胖,搜刮来的油水永远填不饱他的肚子;一种极瘦,用鲸鱼骨和铁制成的,对外一毛不拔。”我在心里笑了笑,现在的男孩子就是爱玩深沉,耍酷。 同学们自我介绍完后,老师叫同学们站队排座位。我看到离我不远处有个很秀气的男生,睫毛长长的,还有点弯,嘴唇薄薄的,脸像一层白白的纸似乎一戳就会破。我对小夕说,“能跟他坐一位就好了,赏心悦目的。”小夕骂我花痴,我说你还说我呢,要是吴彦祖在前方你还不把短跑世界冠军比下去。 我本是开玩笑的,没想到我们真坐了同桌了,心里倒有点意外之喜。我问他:“你叫什么?” “严波。”他头也不抬地说完又埋头英语书中。 军训很快开始了,自然免不了苦和累,每个人都被晒黑了一圈,都快晒成羊粪球了。教官异常严厉,男同学的屁屁经常与教官的皮鞋kiss。。对于女同学,教官们有贼心没贼胆,生怕被人扣上色狼的帽子。曾经有一次,一位严厉的教官把一个淘气的学生从操场东头一直踹到西头,最后一脚踹出操场。偌大的操场竟然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最让人不可思议的还在后边,我们以为那个男生一定自尊心很受伤,刚来就受此大辱。没想到,解散后他坐在操场吃着冰棍说:“打的我太热了,吃跟冰棍降降温、拔拔凉。”这位雷人的男生就是我的后桌,当初自以为高深的发表对领导的一番高谈阔论的那小子,我才知道他叫焦敬献,名字伟大得雷人。 休息的时候,大家彼此聊聊天、说说话,可我们班的学生所说的不过是一些家常琐事,鸡鸭狗猫,很没有意思。还有很多同学在谈学习,不问姓名性别,上来先问中考分数,就像古代高手交战前先报派别再道姓名。回答者总是羞赧地说考得不好,报出一个让我心惊肉跳的分数,然后再反问,你呢。对方也羞答答地答考的更不好,然后报出一个让我更心惊肉跳的分数。他们不关心流行的音乐、电影以及书籍,甚至没有看过几本课外书,连当时流行的韩寒郭敬明都知之甚少。我这才发现,班里的同学十有八九都架着潇洒的眼镜,一圈又一圈,高深莫测。 在紧张的军训生活中,我对我的班级越来越熟悉,同时越来越失望。对于这些农村孩子,我原先深深为他们的刻苦精神所感动。可是,他们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好好学习,改变命运。他们的生活只有学习学习,不看课外书,不关心不该关心的事情,为此他们不得不丢弃一切的爱好。我为我们所有人都感到深深的压抑。是环境塑造了我们,是层层叠叠的大山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上大学后,视野开阔了,很多高中的同学告诉我那时的自己就是一只井底之蛙。可是高考的空气是有限的,所有人都想呼吸,所以空气的压力越来越大,无形无声的压在我们身上。 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就算是为了学习也不能这么不在乎个人卫生吧。有三天不洗脚的,有四天不刷牙的,还有一个月不洗澡的。以上皆为女生,男生更难以想象。有一次,一个上铺的女生因为长期没有洗澡,身上起了一层白皮,还好奇地向周围的人展示,问,“你们有没有?”她在上面像下雪一样,底下的下铺正在吃泡面。 我们宿舍脏的引来一些可爱的小精灵:一晚,一女生睡得正香,也许正美妙的梦里和明道王子约会呢,恍惚觉得两只亮晶晶的小眼睛看着她,猛地一睁眼发现是一只老鼠,立刻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叫。 不是帅气,而是漂亮 微凉的秋风开始席卷大地的时候,我们的军训结束了。杨苏和妈妈段敏一起踏上前往青岛的求学之旅,她的爸爸没有来送她。杨苏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尽管爸爸还活着,她们母女一直都当他死了,生活里根本没有他。尽管是这样,杨苏的心里还是有一丝痛,女儿上大学了,他也不来送一送,他对此不闻不问。到了学校,一切收拾停当,妈妈要回去了,临走前把六百块钱交到杨苏手里,说,别省着,吃好点。 妈。杨苏喊住转身离开的段敏,段敏回过头,几丝零星的白发飘在风中,看得杨苏心痛。 我留四百就够了。杨苏把两张粉红色的票子塞回妈妈手中,我可以自己打工挣钱。 母女争执着,两张粉红色的纸轻轻飘到地上。杨苏愣了愣,段敏已经弯腰捡起来了,塞回杨苏手中又说了一遍,吃好点,别省着。 杨苏一人拎着沉重的皮箱在陌生的校园里寻找自己将要生活四年的那个局促而狭窄的小屋。 一辆又一辆的校车驶进学校,一批又一批的各地学生拎着大大小小的皮箱,操着各地口音兴奋又疲惫地行走在校园里,还有一个男生举着一块“海南老乡”的牌子站在校门口迎接远道而来的老乡。 杨苏又看了一眼刚才接站的学长给的一张纸条:七公寓a栋302。转着转着觉得有点迷糊了,她操着还有很大山东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叫了一声:“同学。”那个男生回头一看,杨苏不禁惊叹,长成这样的男生!没有去参加新红楼贾宝玉的选美真是太可惜了,不是帅气,而是漂亮! 是叫我吗?声音倒是充满男性的磁性。 请问七公寓怎么走?到底是刀枪不入的杨苏,换作别的女生,骨头都要酥了,哪里还说的出话。 奥,你从这儿一直向前走,到那儿,左拐就是。男生比比划划,长长的微弯的睫毛跳动着。他的举止很man,不像有些好看的男生有点女性化。 谢谢你了,杨苏拎起沉重的皮箱艰难的前行。男生并不征求杨苏的意见,就顺手拎过杨苏的皮箱,说,我帮你,冰凉的手指触到杨苏手上纤细的爱情线。 一路上杨苏都在想,他怎么长的这么像一个人呢?谁呢?她在大脑里搜寻着,突然,茅塞顿开,啊,对了,他长得像吴尊!尽管从不关心偶像,但还是在那帮八卦室友那儿知道了不少。 站在七公寓楼下,杨苏挥挥手,想说,再见,吴尊,话还没有出口,她挥出去的那只手已经被握住,那只修长的手指轻轻划在上面。 我的电话号码。“吴尊”说完,像小鹿一样闪了。杨苏心想,这个吴尊好像很弱智,直接记在我手机上不就行了。 鬼子进村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所有的老师粉墨登场,不知为何,看着他们如行军般一个个走上讲台,我在心里奏响一曲鬼子进村。 数学老师说:“同学们,从今天开始我来教你们数学,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考上理想的大学!” 英语老师说:“同学们,英语很重要啊,在高考中是三大主科之一,对你们的高考成绩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物理老师说:“你们这三年只能做一件事情,那就是为高考而努力,未来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听得乏味极了,我渴望的高中,花季的年龄,在老师们上下翻动的嘴唇中只剩下了一件事情——考大学。那时,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考大学,只知道所有的人都要考,都要跨过独木桥,只要你能跨的过。即使你想走的是立交桥,不行,你还是要挤独木桥。 我听的很反胃,肚子里的鸡蛋番茄汤也咕噜咕噜叫着表示不满,我真想伸出一根大拇指,堵堵堵,把耳朵眼堵上,把耳朵闭上,可是我还是知道那太不尊重老师了。没办法,我只好把我的韩寒藏在桌洞里,来中和一下老师乏味的讲话。 已是上午最后一堂课,老班的化学课,我还沉浸在韩寒的个性中,隐约听到远方传来的声音——“有些同学要注意一下,要懂得起码的礼貌,老师说话时应该注意听讲,尊重老师的劳动!”我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正以每秒钟增加一个百分点的速度向我移动,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枯瘦的手已经将我的韩寒拿走,分明的指节咔咔作响,暴发出的力量将我心爱的书撕为两半。看着碎屑在我眼前飘过,我的牙齿紧紧咬住嘴唇。老班大步离开,穿过讲台,将那堆残屑扔到充满果核、吃剩的早餐、醒过大鼻涕的卫生纸的垃圾桶里。 “好了,我们继续上课,同学们应该多听听老师的忠告,老师会害你们吗?”同学们将注意力从我这里收回去,我用冰冷的手捂住发烫的脸,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开学第一天就被老班“关照”,我可真是出名了,我自嘲地笑笑,羞愤的感觉渐渐退去。 中午,和冰水川走在通往食堂的路上,背后有甜甜的声音在召唤:“那个,叫——谢文芮!”我回头一看,是秦苑夕,小巧可爱的身影在正午阳光的光辉里飞跑着。“走,一起去吃饭吧。”她亲昵地搂着我的肩好像我们不是刚刚认识不久的同学而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路上,冰水川和小夕这两个自来熟都不用我介绍就混的很熟了,我们三个人后来好的就像三剑客似的,小夕说要结拜,我和冰水川一致认为太土,我们就自封了“吉祥三宝”,冰水川是大宝哥,小夕是二宝,我是小宝。 扯远了,说当时,当时,我们三人向食堂散步,发现其他同学健步如飞,甚至一路小跑,越跑越快,就像周星驰的《功夫》里,一会儿一个个脚底下都跑出一个车轮来。我奇怪地问:“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啊,晚了会抢不到饭吗?”冰水川摇摇头,学着巩汉林的小品表达不知道:“母鸡呀。” 等我坐到食堂里吃饭时,才知道,刚才真是小鸟见大鸟了,跑的快算什么呀,一碗滚烫的汤,我边吹边喝还烫到了舌头,而我的同桌严波却是饮牛一般咕嘟咕嘟,我看着他的喉结上下飞速翻滚着接受热汤的酷刑,心惊胆战。 我们吃饱喝足一路打闹着回来,吵闹声在午间空荡荡的楼道里回荡,意识到也许会有人午睡,我们收敛了一下,进了教室我才发现多虑了,因为没有人午睡,都在预习下午的功课。我问帅气的同桌严波:“怎么回来的那么快?”严波说:“我吃饭从来不会超过五分钟,这样每天节省下来的时间可以多做一道题。” 夏日的空气挤压在这小小的教室里,越发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同样是午餐,摆在杨苏面前的却不一样,大学的伙食和高中最不一样的就是,如果你不喜欢大锅炖的家常菜,还可以吃各地风味以及精炒小菜。“吴尊”就坐在杨苏对面,他和杨苏中间摆了一桌子,有老干妈茄子,葱爆羊肉,糖醋里脊还有罐面。“吴尊”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腼腆了,不停地给杨苏夹菜,说:“来,尝尝这个,咱们学校的菜啊,老干妈特别有名,像什么老干妈茄子老干妈豆腐。” 杨苏吹了吹,尝了一小口,抬起头,任建紧张地看着她皱紧的眉头,问:“怎么了?是不是没放盐,这种情况有时发生,因为太忙了,所以忘了,没关系,我拿回去……” 杨苏笑了,说:“很好吃呢!” 两人走在午后的校园路上,越聊越投机,相见恨晚,一见如故。这个吴尊和杨苏简直就像是贾宝玉和林黛玉,前世注定的缘分,两人有着近乎相同的遭遇——“吴尊”也是单亲家庭,父亲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他就像明晓溪写的那个洛熙,别有气质的落难王子。这些年他几乎是寄人篱下,母亲再婚后,一直跟着那个男人在上海打工,他就住在姥姥姥爷家,有时去亲戚家。他上大学前就决定,不再拿家里的钱,学费是助学贷款,平时的生活费就靠兼职。两人一起约好,要一起好好学习好好工作,拿奖学金,赚钱! 那晚,杨苏失眠了,满脑子都是那个吴尊,她真想撞几下床板,让这单薄的木板帮她分担多余的快乐。比起一些“呐喊——彷徨——朝花夕拾——伤逝”的大学生,杨苏是幸运的,尽管当时她买不起苹果的电脑、美斯特邦威的衣服,但是一进校园她就找到了爱情,找到了四年大学生活的方式与目标。如果有预知未来的本领,杨苏也许会更加珍惜当初拥有的那一切。 那个吴尊,真名叫任建,他老爸这名起的真是不怎么样,用冰水川酸溜溜的话来说,就是:“好名字,倒过来念,贱人!” 第一天上学,很不愉快,一直到晚上十点,才下了晚自习。第二天还要早起跑操,六点钟战斗的号角就吹响了,小夕从上铺蹦下来,说:“哎,人家是在黑暗中呼唤黎明,我们是在黎明中呼喊黑暗。” 今天将要粉墨登场的是语文老师,我要做好耳朵被折磨的准备。坐在我前面的小夕已经开始在用她的小尖嗓音折磨我了:“我最近例假特别不正常,都好几个月没来了。” “几个月了?”我随口一问,问完觉得有些有些不对劲。 “两个月了。”她若无其事地说。 “几个月了?”“两个月了。”让人听着不由自主地想起……我哈哈大笑,笑得腮帮子痛,小夕用她的魔爪把我掐的花里胡哨。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上讲台,她不漂亮,但是很白,像一头正在产奶的母牛。牛蹄子在黑板上写出两个字:“文榛”,看来是老师的名字。 我知道,这对于我们大家来说是一个新的开始,对于老师也一样,因为老师刚刚应聘到这里。 她说完,就在黑板上写下一段话,我仍低头专心的用枣核雕刻我的木舟,有一篇古文上就讲了一个巧夺天工的技师,在一个枣核上雕出一艘大船。 同学们的疑惑唏嘘声让我抬起头,我一看黑板上——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北岛。 搞什么? 这是北岛说过的一句话,老师觉得非常好,高尚的人总是人生不得志,可是卑鄙的人呢,却总是小人得志,平步青云。 我放下手中的小舟,文榛,跟别的老师有点不一样啊。 文老师说:“语文,不是一个死板的科目。不是题做得多了,就一定能得高分。可能很多同学有这种感觉,有时候做了很多题,考试成绩却不理想,而有的时候无为而治反而能取得高分。我这么说并不是鼓励同学们放弃语文的学习,而是要同学们灵活学习,累了的时候可以看看杂志或者小说轻松轻松。更重要的是,我们不应该只是为了学语文而学语文,语言文字是一个让你终身受用的东西。” 不是高考至上论,学习唯一论。 再看文老师,眼睛中已经不是母牛了,而是一个大气端庄的知性女性。我只专注于自己的思想,没注意到文老师已经走到我身边,拿过我刻的小舟说:“嗯,刻的不错。” 我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后觉得这种老师也许在大城市早已屡见不鲜,但是在这种小地方真是尤物。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文榛,大约你没有想到,那第一堂课给我们说的这句话,隐约影射了你的未来。 哪里会有免费的呢 从学校门前收回随风散乱的思绪,我努力去融入这里,可是这里实在不是我呆的地方,看着远方的家,那米黄色的楼顶,那个避风的港湾也已容不下我,我是个异乡人吧,还是走吧,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迎风骑到汽车站,坐上前往省城济南的汽车。我靠在车窗上,鬓角的头发接受微风的轻轻爱抚,看着向后逝去的小小县城——我成长的地方,看着路边的树木和风景都在离我远去,我在心里与它告别,无限的哀愁浮上心头。 杨苏站在公寓楼下的公告栏处,看着名目繁多的各种公告,刚进大学的杨苏对这些还是非常的好奇与兴奋的。广告多种多样,有求购的,有卖东西的,还有专业代课的,最雷人的是这一张: “刷我饭卡91。85元的人注意了。 我已从超市的录像上看到了你们,你们一共买了一箱旺仔牛奶还有雀巢咖啡、法式小面包、地下铁靓饮若干。我一直听说有些大学生素质败坏,校园扒手屡禁不止,现在是亲身受教育了。你们这些人也太不像话了,喝别人的旺仔牛奶不会闹肚子吗?如果你愿意,本人倒有一个建议,本人饭量极小,可与你一起共进午餐。赶紧把饭卡归还,否则把录像交到保卫处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杨苏并不关注这种,她秋波般的大眼睛在兼职广告中游走,一个一看就是高年级的成熟女生奇怪地问:“你才大一吧,怎么就看起兼职来了?” 杨苏奇怪地问任建,我一眼就能看出是大一的吗? 那当然,任建拧拧杨苏的耳朵,说,你看那些还不怎么会化妆的,画俩红脸蛋一个大黑眼圈出来的都是大一的。 去,你才红脸蛋呢! 杨苏和任建下课后按照广告上的地址找到了那里,办公室看上去很简陋,只有一个画着烟熏妆的女人在办公桌后面坐着,很客气地请他们坐下,给他们介绍各种工作,介绍的两人都动心了,有家教、发传单、发模、礼仪小姐等等。杨苏决定从最简单的发海报做起,那个烟熏妆说,每天都会有人去不定期地检查,工作很简单,就是每天中午在食堂门口发完传单,再将海报贴到宣传栏内,被人揭下去就再贴。杨苏问到报酬,烟熏妆说,一月六百。杨苏问:“不能日结吗?” “不能。” “好吧,我们干。” 烟熏妆从办公桌里抽出两张纸,说:“来,把合同签一下。” 杨苏正要在落款处落笔,任建忽然咳嗽一声,杨苏笔停在空中,抬头看他。 任建指着合同问烟熏妆:“还要两百块钱会员费?” “对,因为合同期是一年,在这一年期间,我们会随时根据你的需要为你调换工作,你们作为会员我们就是中介,自然要收取中介费。任何机构都会收取中介费,房屋公司不也要中介费吗?哪里会有免费的呢?” 杨苏看了任建一眼,任建眼中有不信任,“我知道,但是现在社会上有许多骗钱机构,我们有顾虑。” 烟熏妆还是摆着谄媚的笑,说:“我知道你们不放心,我们有营业执照的。”她向墙上一指,杨苏看到一张执照安静的躺在镜框里。但是任建毕竟比刚走出高中校园的杨苏懂得多,知道现在骗子很高端,这点小cass根本不是事。 推销勿扰,祝你们发财 任建说:“在工资里扣不行吗?” “不能,我们有规定的,这钱是要上交给总公司的,这是会员费。” “那,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再来吧。” 烟熏妆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说:“要签就签,不签就算,这种工作有的是人我们不会等你。” 最终让任建信服的是那个烟熏妆说自己上大学时是青某大文学系的学生会副主席,不信可以去打听。 杨苏和任建签了合同,女人又笑靥如花了,张着大嘴露出大黄牙热情地送走他们。走出几百米后,杨苏问:“你原来没做过兼职吗?” 任建说:“我是大一下学期才开始的,再说,我没有做过这种,都是些送餐啊,卖报纸什么的,不需要中介费的,算了,就当是赌一下,算是积累经验了。我感觉好像不能是骗人的,确实人家给介绍工作也不能白忙活。就赌一下吧,赢了咱挣血汗钱,输了他们挣昧良心的钱。” 从此以后杨苏和任建就站在食堂门口发传单,等人都走差不多了再去吃饭。“兼职广场,同学看一下吧。”一个烫着金黄短发活像狮子的女生从杨苏手中接过传单,可是,她看都不看一眼,就揉成一团向后一扔,几乎砸到杨苏脸上,杨苏很难堪地站在原地,出出进进的同学嘲弄地看着。和金毛狮王同行的女生都看不惯同伴的做法,指责同伴:“你这是干什么啊!”把那张皱巴巴的传单从地上捡起来,展平了交回杨苏手中,轻声说,对不起啊。杨苏看着女生和善的脸,微微一笑说,没事儿。金毛狮王发话了:“谁让你他妈的挡姐的路!”任建终于看不下去了,说:“你闭嘴!”金毛狮王不再言语,不知是被任建的气势吓住,还是看他长得帅,被色相俘虏。杨苏拉一拉任建的衣角,说:“算了,在外边受点委屈是正常的,还是少惹事了。毕竟不是在家里,真惹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不是咱们吃亏吗。” 金毛狮王走了,杨苏仍然机械的伸出手把传单递给过路的同学,她保持着笑脸,看着过往行人的冷脸,有的人也许不需要但是很客气地接了过去,有的人随手拿过,有的人礼貌的拒绝,有的人直接厌恶的说,不要。杨苏嘴角微微一笑,似乎是冷笑,笑自己为了一点小事就在这大发人情冷漠的感慨。 晚上,杨苏和任建要分别在女男寝室分发传单,跟中午在食堂一样,什么态度的都有,其实也真不赖人家态度不好,大学宿舍,一整个晚上,寝室门都快被敲碎了,推销的,卖东西的,卖英语报纸的,发传单的,卖四六级答案的,络绎不绝,有时几乎是前脚刚走后脚又来,学生能不烦?有的寝室干脆贴出:推销勿扰,善良的再加一句——祝你们发财! 杨苏进去时,有两个女生代理,正在解说她们代理的健身俱乐部,在她们热情的解说中,屋里的六个女生各干各的,睡觉、看小说、玩电脑、玩手机,连杨苏都感觉到屋里人在无声的说,我们很不欢迎你,连杨苏都想找个洞钻进去。寝室的人不说要还是不要,两个女生只好继续介绍着,直到终于有人说话:“我们不需要,谢谢。”两个女生收起笑容,说,打扰同学了,谢谢。杨苏心想,怪不得人说干过推销的人干什么都行呢。她匆匆扔下两张传单就跑了。 站在下一间寝室前,杨苏真不想进去了,她好累,在这栋大公寓楼里,跑了好几圈了,杨苏看着寝室冰冷的铁门,听着寝室里传出的欢声笑语,她转身走了,她没有任何时刻像现在这样想回到自己的寝室,和室友们躺在床上,说说话,好好睡一觉。 寝室里只有莉莉在,她是寝室里唯一有笔记本电脑的人,是getway的,原来杨苏没看看好,以为是长城(greatwall)呢。 电话响了,是妈妈的,杨苏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妈妈用方言说,没事,就是想你了,你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妈妈有点挂念,姥姥昨晚还梦到你了呢,学习紧张吗,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啊,吃好点。挂断电话,杨苏猛的又拉开寝室门冲了出去,莉莉嚼着泡泡糖惊讶地看着来去匆匆的杨苏。 她站在门口,闭上眼睛。 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啊,吃好点。 可是,我知道你跟姥姥在家有时就吃咸菜喝粥。来送我上学时,你也这么说,吃好点,别委屈了自己。 她睁开眼睛,敲敲门进去,说:“同学,打扰了,海报,看一下。” 他们的工作还不止这些,还有外面公告栏里要贴大海报,任建牵着她的手陪着她一起欣赏了大学里的第一场雪,顺便欣赏了在被冻的感觉。 雪天开出的桃花 我也欣赏了我高中的第一场雪,顺便欣赏了我惨不忍睹的期中考试成绩。昨天,期中成绩下来了,老师真是不顾我们的自尊心啊,把成绩直接张贴在前面,美其名曰要激励我们。有几个女生看完成绩就趴在课桌上哭了,其中有安文,考了全班十一名。我趴在桌子上,心想,你哭个屁,我要是能考到倒数十一都行了。 等到所有的人都散去,我才敢去看成绩,我走到成绩单前面,深吸一口气,很快我就找到了我的位置,我很有自知之明的倒着找的,所以一下子就找到了。倒数第一,我的心一下子冰凉冰凉,从未有过的殊荣啊,就像是从空中一下子摔倒了地上。我的成绩除了语文是年级第一,其余是一线飘红。我叹口气,过去的小半年,这个新的班级,死板压抑,老师们只知道高考,学生们只知道学习,我的言论,我的观点,我崇拜的个性的韩寒和三毛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除了文老师再也没有老师像初中时那样把我当盘子菜,也没有同学把我当成一个好学生。于是,我厌倦了,我放纵了,小半年,除了语文课,我在上课时几乎看遍了三毛和王朔的所有作品,就导致了今天的结果。我走回书桌,看着摞的高高的书,摇摇头,对自己说,已经出卖过自我了,现在该学习了。 我一直假笑着,跟安文、焦敬献、严波说话,笑得嘴角都抽筋了,我知道我该大哭一场,这在这个班级会比较合拍,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刻意隐藏起我的难受,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严波很高兴,他考了全班第一,而且比第二高出二十几分。 只有在回家的路上面对小夕的时候,我不必再隐藏心里那种从天上摔到地上的巨大落差。小夕也不开心,她拼死拼活,却只是考了倒数第五。 天空下起了细碎的小雪花,温室效应的今天有一场雪是很不容易的,人们都很激动。路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和车辙,雪被压死碾碎。 我和小夕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滑行,可爱的数老迎面而来,我们忙打招呼。数老笑得像花儿一样,说:“你们小心点,可别、别、别——”“轰”地一声,数老人仰车翻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我和小夕目瞪口呆,只见数老爬起来,说道:“倒了啊。”本来我和小夕是很郁闷的,但是欣赏到美丽纯洁的雪,又看到可爱数老闹的笑话,心情就好多了。 数老一走,我和小夕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下雪天最忌讳的就是看别人的笑话,要不然下一个摔倒的就是你。果然,我正在笑着,突然脚下失控向前滑去,把愣了的小夕晾在一边。滑到半路我猛然清醒过来,可是已经停不下来了,我的冷汗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层出不穷。眼见前方有个人,愣了几秒钟,本能地大喊:“闪——开——” 那人刚一回头,就被我撞飞了。我闭上眼睛,当我再睁开眼睛时前面是一棵树,我倒抽一口凉气。小夕颠着小脚像只小企鹅一样挪动过来,看我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疑惑地说:“你怎么坐这儿不动了?按照惯性定律,你应该再向前滑行一段啊!” 我当众出丑,羞愤难当,对小夕说:“别再卖弄物理知识了,快把我扶起来!”小夕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赶紧把我扶起来。 我看到旁边的那个揉着脑袋的男生,猛然想起还有这号人物呢。忙走上前去,说声,对不起啊。 他揉揉脑袋,站起来说,“没关系,我还好,你还好吧,以后走路要小心点啊。”说完他跟我挥挥手说再见走了。我愣愣地站了会儿,被小夕拉走了。 我不是玩感情的人 教学楼里不时传来小夕的咆哮声:“别拐弯,这才二楼,要上三楼呢。” “好了,三楼了,别再上了,再上就四楼了。” “mygod!耶稣老天爷上帝佛主圣母玛利亚,这是男厕所啊!” “动了?”小夕坏坏地笑着说。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问:“动什么?” “哈哈,芳心啊。看你心不在焉的,啊,啊,啊,脸红了!”小夕夸张地叫着,我赶紧上去给她一顿掐,说:“叫你再胡说,我是被撞晕了,giveyousomecolorseesee。” 坐在教室里我还晕头转向,刚才那个男孩子并不帅,但是个子还行,肤色黝黑,双目炯炯有神,脸方方的。我做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管安文借来小镜子,对着镜子不满地在心里抱怨,要是有杨苏姐一半好看也行啊,眼睛虽然不是很小,却是单眼皮,皮肤也不如杨苏姐那么好,不够白,都说一白遮百丑,哎,真是自卑。 偶尔瞟了一眼冰水川的座位,那儿已经空了整整一天了,这小子跑哪儿去了?又逃课去上网去了,这帮男孩子怎么就这么上瘾。 冰水川没有去上网,他在火车上,头靠在车窗上,没有空调的车,窗户缝里寒风丝丝地吹着,他蜷缩在羊毛衫里,样子很衰。 走出青岛站,从没出过远门的冰水川茫然地看着这繁华的十里洋场,公交车私家轿车来来往往。高立的建筑直耸入青云,流线型的高楼,热闹的都市,让刚从小地方来的冰水川应接不暇。 杨苏提着在水果商店买的水果,正要往回走,背后一个熟悉疲惫却兴奋颤抖的声音:“姐。” 那时天已经快黑了,杨苏回头,在霓虹闪烁中,看到冰水川长途跋涉后劳累而脏兮兮的脸,心中涌出一股对弟弟般的疼惜,但是她脸上没有表示出任何异样,只是平静地问:“冰水川,你怎么找到这儿的?你又不认识路。我们学校有好几个校区呢,你怎么找来的?” 他笑了,说:“姐,你说,鼻子底下是什么?” 杨苏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说,是嘴啊。 冰水川说,对啊,我就问呗。 杨苏领冰水川去食堂吃饭,任建去找同学了,还没有回来,冰水川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麻辣烫,横扫了一份榨菜肉丝炒饭,还吃了一大碗兰州拉面。杨苏丝毫不介意冰水川狼吞虎咽的不雅吃相,知道他一定是旅途劳顿,杨苏看着他就像一个母亲看着受过很多苦难的孩子。吃完饭,冰水川一定要把刚才刷在饭卡上的钱还给杨苏,说,让女生请吃饭我还是男生吗?而杨苏无论如何不肯要,杨苏把钱往冰水川面前一拍,说,你再不收着我就生气了!这是干嘛呀,你来我这就该是我花钱,再说了,姐姐请弟弟吃顿饭怎么了? 冰水川默默地收起钱,他心里很凉,杨苏在跟他划清界限,他们之间甚至连暧昧都不可以,杨苏说了,你是我的,弟弟。 冰水川很认真地说:“杨苏,我喜欢你很久了,从我们在我的学校认识开始我就在喜欢你了,我不是玩感情的人,我周围的人好多都是那样,视感情为打发寂寞排遣压力的工具,我跟他们不一样。你能给我三年或者两年的时间吗,我一定会考到你们学校来,至少,我一定能来青岛。你会等我吗?” “我不会。”杨苏很决绝地说,她看着冰水川纯洁的眼睛,那里面满是失望,“水川,你还小,思想还不很成熟,以后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也许你来了,我很快就要毕业离开这儿了,我也许会考研,也许会就业,一切依形势而定,也不一定就留在青岛。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没有办法给你这种承诺。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我不想让我男友看到误会。在我心里,你是可爱的小弟弟。” 水川沉默半响,问道,你真的有男朋友了? 杨苏看着他纯洁稚气的面庞,像被家长冤枉的小孩子,说:“真的,他很优秀,学习很好,能力也强,对我也很好。” 冰水川说,那就好,姐,再见。 杨苏把他送上回家的长途汽车,登上车门时,冰水川回过头对杨苏说,姐,以后回家找小芮时也找找我,我不希望我们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杨苏美丽的脸在柔美的夜色下似乎更加冷酷,她低低地说,好的。 结构决定性质 老班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班会上班里静悄悄的,老班正在骂人呢,不愧是文革的过来人,生生给开成了批斗会。 “这次考试,班里许多学生被普通班的给比下去了,你们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吃老本就行啊,啊?你们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放!你们是典班的!”我在下面翻个白眼,老师们心中就这样把学生们划一个三六九等,心里这样想正常,毕竟考上一个能提很多钱,但干嘛非要说出来伤人的自尊呢? 焦敬献捅捅我小声说,“老班第一天来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你们注意到没有,他的眉毛竖的快90度了,此乃凶悍之征也!” 我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笑屁呢?” 我小声说:“就是笑你这个屁。我忽然想起老班讲化学时经常说的一句话。” “什么?” “结构决定性质!” 焦敬献忍不住笑出点声音,老班目光严厉地朝我们这边瞪了一眼,我俩大气不敢喘赶紧闭嘴做认真听训状。这时,冰水川推开了教室门,喊了声报告,老班一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敢回来,又上网去了,是吧,你都快成独行侠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冰水川呆立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听着老班的训斥,耷拉着脑袋,垂着眼皮,他这副衰样子更是激怒了本就怒火中烧的老班,老班走过去抓住冰水川的衣领,一拳狠狠得砸在他脸上!冰水川没有躲闪,嘴角渗出血迹。我在下面气的浑身发抖,如果还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至少别像打架一样殴打不能还手的学生吧! 老班又给了冰水川几拳,责骂他不务正业,就知道上网,冰水川抬起一直低着的头,触到他的眼神,老班的拳头松软了。那双眼睛里远不止是疲惫,而是绝望,就像被追赶的猎物已经没有了活路一样。 下课了,冰水川趴在桌子上摆弄圆规,用圆规的尖不停地向桌子上扎,我叹了口气,不忍看他自虐下去,就问他:“怎么啦,这么蔫,失水了?你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 “随便。”他头都不抬。 “我最讨厌别人说随便了,就不能明确说吃什么,狗屎挂浆吃不吃?” 冰水川终于抬头了,说,你做的出来我就吃。我一拍他脑袋,他又倒下了。一会儿,面包牛奶放在他面前,他抓过来一顿狼吞虎咽,边嚼边口齿不清地问我:“她不是故意打击我才说自己有男朋友的吧。” “反正我不是故意打击你,据我所知,她是真有男朋友了。不是,你不至于吧,你不是老是自称风流才子,说把感情玩弄于股掌中吗?还满世界认的一堆关系暧昧的妹妹。” “妹妹就是妹妹啊,还暧昧?” “哼,妹妹就是半个情人。” 冰水川把面包咽下去,字正腔圆地认真道:“我啊,就是说的厉害,说自己怎么怎么能玩感情,其实啊,不是我自己吹,像我这种专情的男生现在真是要绝种了,我不喜欢和没有感觉的人在一起,像咱俩,是朋友的时候怎么都行,有时小夕还坐我腿上,我都觉得很自然,可是假如我们不是普通朋友的话,我会很别扭。我不会轻易爱上一个女孩,爱上了就会全力以赴。” 考试王 上课铃声打断了冰水川的深情表白,这节是唯一不让我痛苦而且还带来欢乐的语文课。今天讲的是《水浒传》上的一段节选,文榛问:“《水浒传》的作者是谁?” 焦敬献高呼:“金庸。” “那《红楼梦》呢?” 又呼:“琼瑶!” 全班哄堂大笑。文老师用手指下压,示意我们停住笑,给我们讲起了言情与武侠:“其实,言情和武侠最好写了,就像做数学题套公式一样,往模式里套就行。言情呢,往往是两个人相爱,要么有什么矛盾,要么有什么世仇,最终千辛万苦在一起了或者分开了或者死了。而武侠,一般是先杀人,杀了男主角的父亲或者母亲,或者干脆杀了他全家。然后他再学习多方武艺,最后仇复了,当上了武林盟主,也抱得一至八个不等的美人归。” 焦敬献是个武侠迷,什么低级的武侠都看,前几天看一本《来去皆空空》被老师发现,老师大发雷霆,说:“都快考试了,你这是看破红尘了呀!”然后被老师狠狠削了一顿。他听到这儿兴奋的随声附和起来,空气中弥漫着跃跃欲试的味道。 “我们上学时,琼瑶还没有过气,很出名。女生都特别喜欢琼瑶,经常在上课时,把书藏在桌洞里看,晚上回宿舍点着蜡烛还看。但是她的书已经不符合现代人的阅读口味了。” 我想,也是,琼瑶的书太酸太累太不切实际完美主义。尽管情节设计很好,但过于坚贞的爱情和过于动听的海誓山盟显然已经不适应这个已经不再单纯的年代。现在的爱情作家,像海岩、虹影,他们作品中爱情都夹杂着欲望和利益,不再像琼瑶作品中的爱情那样纯洁。 “我个人建议,同学们闲暇时可以看看《读者》。我认为那是一本非常不错的杂志,比较有思想内涵,对你们高考也有好处。有个理科状元,高考前一天还看《读者》呢。” 这时,有个戴眼镜的女教师敲敲门:“哎,文老师,看到李老师了吗?我有急事找他。” 文老师走出去,我们听到走廊里传来的声音:“喔,他啊,陪一些领导喝酒去了。” 文老师进来,半开玩笑地说:“你们以后要是当了领导可别这样啊!” 教室里的气氛本来是其乐融融的,突然我的耳边炸开一声巨响,“啪”地一声,严波把书重重地摔在课桌上! 我吓了一大跳,全班同学都回头看他,这小子发什么飚呢? “够了,开始上课吧,罗嗦半节课都讲不一点儿,我们的时间多么宝贵,怎么经得起这么浪费!我们交那么多学费不是来听你废话的!”严波咬着牙不满道。 空气一下子冷了,不只是文老师,全班都尴尬在那儿。严波是所有老师的宠儿,还没来上高中前就已经名声在外,传说中又帅又傲的“考试王”,理化几乎每次都是满分,就连语文英语的错误也是在十分以内。中考时是全县第一名,所有科目一共减了十四分! 我的手指攥紧了,指关节咔咔作响,他竟然这样不尊重我敬爱的文老师!即使有意见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不给老师面子吧! 文老师在短暂的尴尬后又恢复笑容,说:“好,同学们,大家看一下课文然后分组讨论一下……” 老师话音未落,严波粗暴地打断:“讨论个屁,你直接告诉我们要掌握什么,我们的时间经不起这么浪费!” 风吹打着窗户,黑压压的云瞬间压下来,空中一声沉闷的雷鸣,大雨,在窗外倾盆而下,冬日里的雨,夹杂着雪花、小冰晶,噼里啪啦地打在行人的脸上,痛。 “严波,你出去,你有意见可以提,但是你这样连一点基本礼貌都没有,让人不能忍耐!” 严波给了文老师一个白眼,抱起一本物理书,把自己的凳子猛地踢翻,大步流星跨了出去。 我的脸火辣辣地烧,比起别人侮辱我,我更不能容忍别人侮辱我尊重或者喜欢的人,我刚才真想对准那张帅气孤傲却肤浅的脸狠狠踢一脚,给他留下几个大鞋印!当初还觉得严波很帅,现在越来越觉得他是个徒有其表的书呆子,又冷傲又自私。见人说话都不能做到礼貌大方,甚至连基本礼貌都没有,见到同学的家长也不知道问叔叔阿姨好。有一点,真不像个男的,一点不知道让着女生点。 周末抄家伙 杨苏站在宣传栏前,心里忐忑不安。任建说:“那个欧巴桑撒谎,海报明明还在的,她说没有了。” 杨苏说:“另一个宣传栏里确实是被人撕去了,不过大部分宣传栏里还是有的,她为什么这么说?” 上午,任建没有课就来陪杨苏上课,“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要炸学校,天天不迟到……”全班同学哈哈大笑,杨苏赶紧推醒正在酣睡的任建,喂,你怎么弄了个这么有才的手机铃声?老师在讲台上气的嘴斜眼吊的,一节课手机响了好几个了,古今中外,童歌,流行歌,古典乐,贝多芬,摇滚,都快成音乐课了,这还了得! 他俩下课后一看,是那个兼职公司打来的。杨苏说:“不给她打了,等她再打来,不浪费咱自己的钱。要是有什么急事她肯定会再打来的。还有,你上课前也不把手机调成振动,万一碰上老师不爽拿你开刀给你没收了呢?” “那我就天天午夜一点打骚扰电话。” 果然,又来电话了,这次是给杨苏打的,烟熏妆说:“今天是周一,我们例行检查了一次,发现你们海报贴的很不合格,很多地方都没有贴过。” “不可能,今天早上我们早起来刚刚贴过的。” “那就是被楼管摘下去了吧,反正我们检查时没有了,你们累计一次,有三次的话就要扣除工资了。” 杨苏有很不好的预感,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骗了。昨天有个室友问她经验极其丰富的姐姐,姐姐说她也被骗过,交了五十元会员费,让她去收集家教信息,等收集完又说没有有效信息,不给工资。五十元都是骗人的,那二百元……杨苏不敢想了,也许二百元对现在的大学生来说不过是一件品牌折扣衣服,可是对于姥姥心脏病再次住院每天清汤寡水的杨苏来说,是一个月的饭钱,是巨款。杨苏觉得自己很笨,被人抓住了急于赚钱的心理,一剑击毙。 任建一拳砸在石头上,说:“等周末咱们去找他们问问,我感觉恐怕是被骗了。走,报个散打班,周末抄家伙!” 任建猛然看到杨苏美丽的眼睛里噙着泪水,他心痛地为她拭去,搂住她的肩,说:“什么大不了的呀,我都想好了,到那儿我们就把刀向桌子上一拍,说,谁说我们没有贴好,赶紧给我们把这段时间的工资结了,什么?没钱,没钱拿喜儿抵债!” 杨苏扑哧一声被任建逗笑了,她靠在任建肩上,眼泪又流下来:“二百,我姥姥能吸多少氧啊。” 风吹打着窗户,黑压压的云瞬间压下来,空中一声沉闷的雷鸣,大雨,在窗外倾盆而下,冬日里的雨,夹杂着雪花、小冰晶,噼里啪啦地打在行人的脸上,痛。 雨夹雪中,任建紧紧抱住杨苏,从小寄人篱下的他一样深知生活的不易,他抱着在怀里抽泣的杨苏,在心里呐喊,总有一天我和杨苏会拥有一切!任建轻轻拍着杨苏的背说:“你放心吧,就算是骗子,我一定会把钱给你要回来。”任建心里还有一句话,哪怕是为此打架,火并,被打伤,我都会。 只属于我的光彩 人山人海的火车站,每个人都是过客,都行色匆匆。火车站,我还是第一次来,从小从没出过远门的我看着陌生的一切。一些中年人背着破旧的麻袋在行走,也有一些打扮很入时的年轻男女提着精致的小皮箱在走,我那时甚至连坐火车的程序都不懂,呆呆地看着“候车室”“售票处”。坐火车应该是先买票吧,我走进售票处,排进长长的人龙中。 要上作文课了,小夕跑进来告诉我文老师召见。上次作文我写了一个名叫虎子的农村学生,从小优秀好学,可高中时因为一场家庭变故影响成绩,他收到一个女生的情书被老师误认为早恋而失去老师的宠爱。由于成绩下滑和自卑,他开始力不从心,学习越来越吃力,而面对周围人越来越冷漠的目光,面对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心想让他考出大山的母亲他陷入自闭与忧郁。他不敢想未来,觉得那是那么遥远,他开始堕落,把自己沉迷于“魔兽”“炫舞”而逃避现实世界,当他终于还是逃不过现实,看到村里同龄的孩子纷纷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而自己一无所获时,他选择将自己永远沉在湖底。 文老师拿出我的作文本说:“你是个深藏不露的孩子,很有思想,不是那种天天把个性挂在嘴边的所谓的‘叛逆少年’,老师很欣赏你。” 不是你学习很好,你是个优秀的学生,老师很欣赏你! 不是你很聪明,学习又用功,老师很喜欢你! 我心花怒放,多长时间了,我没有再听到过别人的一句表扬或者肯定,这是第一次有人真心地表扬了我,用很中肯不浮夸的话表扬了我。我内心深处是多么渴望人们的关注:尽管我成绩没有那么理想,尽管我没有那么优秀,可我仍然有我的光彩,我希望人们能够注意到我的光彩,这个世界上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光彩! 我说:“老师,我以为您会批评我。” “干嘛批评你啊,你写的很好。”老师笑眯眯地看着我说。 “初中时老师都不支持我,他们说我不该写这些。” “你确实不该写这些,我说的是在考试的作文中。” “我当然知道。我给自己设计了一套阳奉阴违路线,您放心,考试时该写什么样的文章我门儿清,绝对保证划清界限。” 文老师叹口气说:“这就是现实的无奈吧,社会是一个大家庭,要满足所有人的共同利益,个性就注定被磨灭一些。社会就像一条河流,如果石头都是尖的,水就难以顺畅流动。所以日积月累,就不停的冲刷着石头把它磨圆变方,这样一条小溪才能汩汩流淌。中国就是这样一个文凭社会。但是老师还是很欣赏你。” “谢谢您。” “我想对你的文章提一点建议。” “您说。” “我觉得也许你还是太年轻了吧,文章显然在深刻程度上是不够的,写作需要的是灵感、文笔和阅历,第三条你明显不具有,不过这只是需要时间而已。为什么写这篇文章,你是要批判高考制度吗?” 我摇摇头:“我从没想过为什么要写、写的目的是什么,就是有感而发想动笔,也不想批判什么,我的写作完全出于感性的感觉而不是理性的判断。” “你有天才的气质啊,天才做事情不考虑太多就是凭直觉。”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师也笑了,说,“有当作家的梦想吗?” “暂时没有,我没有想过以后要干什么。现在大部分同学都是,第一步是考上好大学,甚至于我们喜欢什么想干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对未来的人生我们一点规划也没有。只是按照社会的要求,按照约定俗成的一切走,先考上大学再说。” “爱好文学对吗?最喜欢那个作家?” “我喜欢三毛。” “我喜欢她的《白手成家》。” “我也喜欢她的《白手成家》。” 重点班要的是成绩 后来,在文老师的鼓励下我还开始向她学习诗歌创作。我在闲暇之余作了诗拿来给她看,她帮我修改。她对我说:“文芮,老师小的时候就想当作家,但是最终没能实现。如果你真的爱好文学的话,上大学后不要浪费时间,多看书多投稿,很多大学生就是虚度了四年光阴。” 当时我被老师鼓励,感觉摩拳擦掌雄心勃勃。多年以后再回首,老师那句话说的真对:很多学生是生生的把大学四年光阴虚掷了!当时高中的功课那么紧,我还挤出时间来写点东西,感觉在做了一天的理化生中得到解脱。可当真的上了大学有时间了却又不想写了。在灯红酒绿的喧嚣中,人的心里还能放下一张小小的书桌吗? 我捧着作文本蹦蹦跳跳地回到教室,却发现教室里一片怨声载道,我问小夕怎么了,小夕说:“小芮,你作文打了多少分,老师这次给的分都好低啊。”她凑在我耳边低声说,吹出的气弄的我耳朵痒痒的,“考试王,就你那帅同桌,这次啊,作文才打了60分,刚刚及格哎。” 我想,同学们的作文都拿到手里了,同学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自己的分数不高,因为老师很失望,你们已经是高中生了,为什么眼界还那么狭小呢,老师出的题目是《冬天里也会有温暖》,几乎99%的同学都写的帮助同学做好事扶老奶奶过马路,大家应该把思维扩展一下。 我看到严波眉头紧皱咬牙切齿,我真担心他会再对文老师不敬。我不想看文老师受委屈。 铃铃铃……下课铃响了,我长舒一口气,总算太平了。文老师一离开,严波就把憋了一肚子的火发了出来:“什么玩意,就这种老师也整来教典班,学校还把不把我们当回事!” 我终于忍无可忍,说:“你叫唤什么,就你觉得不好,要是都觉得不好,那说明老师不好,可是就是你自己说不好,归根结底是什么,人品问题!”我指指头:“是你自己这儿的问题!她不配教重点班,我看你还不配在重点班呢,什么呀,老师宠的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你连小学生都知道的礼貌都不会!” 严波冷笑一声,说:“重点班要的是成绩,我的成绩足以留在重点班,而她没资格做重点班的老师。她除了会举办个讲故事啊,朗诵啊,课本剧的,还会什么啊,哄幼儿园小孩呢!” 我气得浑身发抖,小夕跟进上来拦住我,我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你不就是因为老师给你的分数低不愿意了吗?你写的东西我用脚趾甲都能想出来,不就是喊口号吗,建设祖国什么的,就你这水平,也只配幼儿园老师教!” 严波不再浪费他宝贵的精力跟我废话,说:“我过几天就去投诉,换个语文老师!” 我五雷轰顶,文老师是我唯一喜欢的老师,每天因为想到有她的课我才有了一天天熬下去的信心,如果考试王去投诉,文老师被撤走…… 任建严重受挫,他连火并为美人效力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迎接他们的是一扇冰冷的铁门,上面写着:“暂停营业,有事打电话”。杨苏的心瞬间冷的像那扇铁门,尽管她已明白自己就是被宰了,可是总是还抱着一丝希望,她闭上眼睛,眼前是小时候姥姥抱着她去公园,人们都夸她漂亮像妈妈,姥姥笑的很开心。还有,上学第一天,母女两个为了二百块钱争执,结果,这二百块钱就让自己糊涂地送给了别人。杨苏想起妈妈递钱给自己时零星的白发。 任建看着杨苏,他疯了般上前捶打那扇冰冷的铁门,想把那谄媚的假笑在铁门上砸出来:“你们他妈的滚出来!你们要不要脸,都是些贫穷学生的血汗钱,这你们也骗,你们有种就滚出来!”砸门声惊动了这里的住户,纷纷探出头,抱怨道:“一大早晨的,让不让人休息了,行了,别敲了,这儿人都走了好久了,你敲到死也不会有人的。” 杨苏上前拉起任建,我们走。 所有的人都按照一个版本活 不知是严波的投诉没有被采纳还是他根本没去,只是过过嘴瘾,文老师还是一天天的出现在讲台上,陪伴我走过一段段高中岁月,在黑色高考笼罩的高中三年,在我最无助最孤独的时候,她像一片柳絮轻轻飘落在我的肩上给我带来春的讯息和希望。文老师一生热爱文学但是没有成名成家,只是一名普通的教师,她带给了我希望也让我明白了理想与现实的矛盾。 冬去春来,我的第一个学期结束了,在片片雪花中迎来了第一个寒假:只有半个月。当我一天早上睁开眼睛,发现我不是在那个狭小的宿舍,而是躺在自己家里温暖的床上,看着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想到暂时不用面对走遍天下都不怕的理化生和以分取人的老师时,心情忽然变的无限好,我激动地放了个响屁,惊醒了隔壁的爸爸妈妈。 出门就遇到了杨苏姐,她也回家了,他们放了两个月。杨苏姐更漂亮了,米黄色的羽绒服、紫色的丝巾,虽然都有些旧了,但是丝毫不能掩盖住她的光彩。 “姐,你真好,都上大学了,大学多好啊。” “其实啊,等你真上了,就会发现不完全是你想像的那样好,你以为是地狱到天堂的距离,在我看来是从地狱的十八层升到第一层而已。” 我对杨苏的话嗤之以鼻,怎么会呢?大学是那么好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至少不用像今天这样披星戴月,所有的人都是按照一个版本活。其实,真正上过大学的人都会深切明白这句话,没有上大学的人是无论怎样都不会明白的。我岔开话题,“姐,按照青岛科技大学的男女比例,追你的人能有一个师了吧。” “没那么夸张,不过能有一个连吧。”杨苏调皮地说。 “一看你心情这么好就知道你一定是名花有主了!可惜了,痴情的冰水川。我还以为他闹着玩呢,可他好像动真情了,有一些天茶饭不思的,学习也提不起精神来。是不是被你打击的呀?” “嗯,可以这么说。早晚的事,我不可能接受他。本来,男生的心理年龄就比同龄的女生小,我对冰水川就是把他当成个可爱的小弟弟。他是很可爱,可我很难接受比我小的。” 我和杨苏去逛超市时,和一个穿着旱冰鞋的男生不期而遇。看,我正在为你解说什么是孽缘。冰水川正穿着轮滑鞋卖弄着,自己一人在买衣服。我对杨苏说:“你看那小子,还拽呢,买衣服都没有女生陪。”杨苏一见冰水川,如哈利波特见到伏地魔头痛不已,一拍头说:“哎呀妈呀,脑袋疼。”水川猛然间看到我们,见到杨苏倾国倾城的一笑后,轰然倒地,只有旱冰鞋上的轮子还在坚持不懈地转着。不至于这么惊喜吧! 水川说晚上想请我们去唱ktv,也许杨苏不想扫他的兴吧,就答应了。晚上,我叫上小夕一起去了。我们,除了杨苏,都是第一次来,很兴奋,尤其小夕抱着话筒不放开,高声嚎着:“死了都要爱——”猛然爆出海豚音。水川大声说:“有人带棉花来吗?给我们塞塞耳朵。” 小夕终于唱high了,准确的说是唱累了,结束对我们的折磨。水川开始唱了,他唱的是《左边》,我自然知道他是唱给谁的。他唱的很动情,我这个局外人都很感动。 “你不曾发觉,你总是用右手牵着我,但是心却跳动在左边,你和我之间的遥远,永远隔着亲切,爱少得可怜——” 我回头去看,杨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听。 “未来很遥远,却会实现,心在同一边就能够听见,你说的那句,我爱你。 荷尔蒙 桃花朵朵开的春季来临了,我和小夕的学业春天却总是来不了,我们尽管都在努力却总是在后十名徘徊。我们这对患难姐妹开始还希望通过自己的奋斗一点点前进,可是重点班的优秀让我们已经没有了信心和斗志。 天还没有热起来,已经有男生光着膀子在操场上大汗淋漓地打球,向人们炫耀他们小腹上肥的流油的赘肉。中午,我从教室出来伸个懒腰要去寝室休息一会儿,不知不觉,球滚到我脚下,一个男生大喊一声:“嗨,帮忙捡一下!”另一个男生已经跑了过来,在我面前弯腰捡起球,他抬头的一瞬间,我感觉很眼熟,他大叫一声:“啊!”吓了我一跳。 “是你?”他一手抱着球,一手指着我。我仔细辨认也认出来了,这是当年在雪地里被我撞飞的那个。 学校真是个弹丸之地,学生们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啊。我笑笑说声你好啊。 在高中劳累而失望的生活中,这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每个人一生中都要经历的,用海岩的话来说就是,性的觉醒。只是,在这个早熟的社会,到了高中才觉醒的我真是有点落后了。 那是印象中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一个男生有着强健发达的胸肌和分明的腹肌,还有黝黑的肌肤光泽,显然是长期锻炼所致。他紧绷的肌肤上绽放着晶莹剔透的汗珠,显得更加性感有型。我在一瞬间有种奇怪的感觉,想投入那个强壮的怀抱。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了我一眼,并对我咧开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我赶紧收回目光说声拜拜滚蛋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两性的不同,以前我一直不明白施瓦辛格有什么好,迷倒那么多女孩。尽管现在我仍然觉得他的肌肉块大的太过吓人,但是在那天我忽然无意之间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收到了异性发出的荷尔蒙。 刚走没多远,那只球又来到我面前,只是这次来的很粗暴,我像上次在雪地里一样,完全没有反应,看着那只球在我眼前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然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在地上的,完全没有痛觉。迷迷糊糊里,那个男生跑过来,拉起地上的我,我这时候脑子还是很糊涂的。一摸脸上一把血,吓了一跳,再一找血的源头,原来是鼻子,不是眼睛,就放心些了。这时,男生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朦朦胧胧地响起:“呀,你流血了,我背你去医务室。”他蹲下把我背在背上抓住我的两条腿健步如飞地走了。 医生给我清洗后说没事了,男生笑笑说:“这下咱俩两不相欠了。我叫夏谷风,你呢?” 我没报名字反而问道:“你是体育生吧,你体育很强啊!” “暂时还不是。我是二十一班的,现在还在学着文化课,不过我不是那块料,功课很烂,以后可能会考体育吧,我只是爱好,我是个体育迷,什么运动都喜欢——足球、篮球、轮滑、散打。我哥在哈尔滨体育学院,他是他们学校散打队的队长。” 我说:“那你哥的女朋友真好,有安全感。” 这时跟谷风一起来的他朋友坏坏地笑着说:“哎,风哥,你脚法一向是那么准,今天这是怎么了,要说你眼神这么不好恐怕不太可能,”然后故作神秘的对我说,“恐怕是别有用心吧。” “滚犊子!”我和谷风异口同声。 就这样认识了,在校园里时不时碰见就打个招呼,慢慢熟悉起来。当他抱着篮球满头大汗地走过我的窗前,我们就会打个招呼或者做个鬼脸。有一次,我们坐在学校一个小湖边,他向水里扔石头,我们坐在一起看湖边的日落。彼此心意已明了,只是谁也没有说出口。 我对爱情的觉悟不够高,当时也只是觉得有谷风这么个异性朋友很不错,生活很美好。至于下一步怎么样,在课业的重压下我没有想过。 发型总是非主流 杨苏一直握着手机,紧张地等着震动自手心传来。任建吸着奶茶,陪她等,不时看看表,说:“都快九点了,她不是说八点多给你来电话吗?” “是啊,她说无论选没选上,都会在八点左右给我来电话的,怎么这么不讲信用呢?” “那你打过去一个看看。” 任建屏气听着电话的嘟嘟声,终于有人接听了。 “喂,阿姨,您好,我是上午那个应聘家教的,对对对,我是青科大数学系的。啊,好的。” “她怎么说?选中你了吗?” 杨苏摇摇头,说:“她说明天还有几个女生来试讲,最后再决定。怎么会呢,我真的觉得我讲的很明白了,现在教改后初中的数学真的很简单,我真的讲的很明白了,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那些不是很需要钱的人找兼职都很容易,而我这真正需要的就这么难呢?” “嗯,你不能这么想啊,我觉得吧,你啊就是讲的太明白了,人家小孩都听明白了所以利用价值结束,不再聘用你了。好了,别难过,不是还有我吗,实在不行就跟我一起去饭店打工。” “可是我郁闷。” “郁闷找我啊,你知道郁闷是什么意思吗?欲,想要,man,男人,郁闷就是想要男人!” “去,一边凉快去,真是讨厌你!” 文理分科了,我们班有一个男生因为文科成绩远高于理科,去学文了。而我虽然深爱文学,对历史政治和地理实在没有太大兴趣,所以就继续留在理科班了。本来我也有学文的打算,爸妈给我掰开揉碎分析的入木三分:你要是真是文科好,父母就放你去了,你文科比理科一点不强,还是学理吧,以后理科出路比文科多的多。 那个同学走后,我们班还会填充一个同学。这天早上,永远一副别人欠他八百万表情的老班拎来一个女生,“同学们,这是咱们班的新同学,赵文飞。”说着眼光挑剔地看着赵文飞染成黄色的形状颇为奇怪有点像大便的发型。 赵文飞同学是我的表妹,平心而论,小时候我比表妹要漂亮可爱,那时的我,大大的脑袋,胖乎乎的小手,亲戚都喜欢逗我。而表妹黑黑瘦瘦,总是睁着一双凹陷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人。我们从小就不像其他的姐妹那么合得来,我俩玩不到一块。每次小姨来我们家做客,正和妈妈聊着家常就发现那边我俩打起来了,拽都拽不开,跟全美自由搏击似的。人与人之间真的很奇怪,有的人只是一面之缘,却是相见恨晚一见如故非常投缘。而有的人即使朝夕相处,心里的距离也拉不近。 有一次,我们在一起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那时,我们七岁,小姨带着表妹来我家玩,她看见动画片上的人剪头发,觉得很好玩,闹着要我帮她剪。小小的我挥舞着剖鱼用的大剪刀左剪右剪,最后,把表妹剪成瓢了。小姨见后气愤难耐,表妹哭着说姐姐欺负我,妈妈痛斥了我一顿。我当时非常委屈,那么小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轻重,万幸没伤到表妹。拿零食哄表妹开心,她哭着说不吃把零食摔回到我身上,因为她看大力水手看的只吃菠菜。最后,小姨给表妹买了个漂亮的假发,她才终于结束了马拉松之哭。不知为何,从此表妹的发型总是很非主流,不是剪成四不像,就是染的乱七八糟。 后来,表妹出落的越来越水灵,而我则反其道而行,越来越难看。但是,表妹的情商 始终没有提高太多。和她在一起看电视是一种折磨,她爱看的那些肥皂剧,看了第一集就能知道最后一集。还有那些低俗的娱乐节目,挠我痒痒肉都笑不出来,她却津津乐道。还非常任性,死活不让我换台。我最看不惯的是她小小年纪,整天拿着父母微薄的工资买一堆死贵不实惠的衣服和化妆品。 西施的后代 下了第一节课,我们班聚集了很多外班的学生都扒着门向里看,这群小色狼!其实表妹也说不上像杨苏姐那样倾国倾城,她的身材并不太好,前平后板,胸小臀不上翘,曲线不够完美,只是她很会打扮,除了那个非主流的头发。之所以那么多人前来观看那是谣言的魅力,一个母鸡下个蛋最后能传成一个人下了个蛋,表妹被传成是西施的后代。 我在那些扒着窗户向里看的男生中也看到了夏谷风,看上去是个吃素的家伙,也这么无聊啊,男生都是这样的吗? 人群终于一拨拨散去,最后的重量级人物手持一把尚方宝剑闪亮登场,那是老班手持一把剪刀登场了,趁表妹正在熟睡,几剪子把她的非主流剪的更加非主流。 表妹被惊醒,一觉醒来发现老班举着银光闪闪的大剪子站在面前,吓了一跳,再一摸自己的头发,嗷地一声叫了出来,老班说,有空去理发店剪个学生头回来,你要是有派的话就保持这个发型也不错! 下了晚自习,我独自走在校园路上。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在这幽暗的庇护下,校园路上有很多情侣出没。大多数在缠绵悱恻,拥抱接吻,难舍难分,有的接吻还能弄出巨大的响动。我当时思想极端纯洁,对这种男女在激素作用下的相亲相爱行为感到不入眼,赶紧离开这里。 奔跑在昏黄的路灯下,在我被拉长的阴影里,我忽然看到路边有一对男女在拉拉扯扯。女的似乎在哭,闹着要走,男的拽着她的袖子不让走,两人如胶似漆拉扯不断的亲昵样子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对情侣。 尽管路灯很暗,我仍是清楚地看到那个男生是谷风,女生我也很熟悉。她叫赵文飞,是我小姨的女儿,小我两个月的表妹,今天因为成绩好来到我班的新生。 除了人,什么都没有 火车站不时传出“由济南开往北京方向的某某次列车正点运行”,我迷茫地听着,不知不觉轮到我了,售票员问我,去哪儿,哪天的,我脑袋懵懵的说,去济南。售票员一愣,这不就是济南吗?我又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去哪儿,售票员有点不耐烦了,我说,去哈尔滨吧,我想谷风一定会把我踹回来的。 我呆立了几秒钟,表情凝固在脸上,忽然觉得喘不上气来。我咬了咬下唇,抬起沉重的脚离开了,心里被揪起的痛。夏谷风,真是个闷骚型的,看上去像个纯情少男忠实可靠,想想今天扒着窗户看人的样子真是很猥琐!我在心里冷笑,笑谷风还有“地下的”,其实这么说也不公平,我们之间又有什么呢,我连个地下的也不算啊! 我一路都在想:原来谷风喜欢的是表妹。难怪孙睿在《草样年华》中说过:“女孩子应该懂得,男生对你是否热情取决于你的容貌。如果哑巴在你面前都开了口,那你一定漂亮的跟天仙似的;但如果说相声的见了你都哑然,那你一定是长的不能看了,这时你就要好自为之,别再奢求什么。”难道一张漂亮的脸就可以涵盖一切肤浅与空洞吗?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是我喜欢上夏谷风了吗?我不确定,那时的我对感情的态度是朦胧的不确定的。我想,不是我喜欢夏谷风,而是心里觉得不平衡。我对谷风喜欢表妹感到难以接受,喜欢漂亮也没什么,至少要有一点点内涵吧!我现在不得不正视一些自己一直刻意回避的事情:表妹再肤浅,可是她有一张能让男生过目不忘的脸和很好的撒娇本领,也许这才是攥住男孩心的东西。而我,似乎太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了,有谁会喜欢这么平凡的我? 我又转念一想,也许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可我无法说服自己。普通朋友会这么晚单独在一起拉拉扯扯吗?虽然当时他们没有过分亲昵的动作,可女人的直觉强烈的告诉我:谷风喜欢表妹! “铃铃铃……”下课铃还在继续沙哑地唱着,冰水川已经跑出教室,穿梭在打饭的人群中。我和小夕不紧不慢地在校园路上边散步边向食堂进发。 在这里生活了半年多,渐渐摸到什么伙食适合自己,我们吉祥三宝都爱吃小炒,吃惯了小炒档次就再也降不下来了,咽不下萝卜白菜一个味的大锅菜了。但是小炒非常挤,所以每天下课后大宝哥都要第一个冲出教室去抢。 今天小炒窗口前的人还是很多,学生们都练就了飞毛腿。冰水川挤在打饭队伍中艰难的前行,前方隐约传来师傅的声音“宫保鸡丁没有了,没有材料了。”我在心里盘算着鱼香肉丝还有没有,问冰水川:“前面还有什么?”冰水川艰难地回头对我说:“除了人,什么都没有了!” 为了吃个饭容易吗?冰水川终于端着一盘鱼香肉丝和一盘日本豆腐从里面挤出来,小夕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对冰水川说:“回去把衬衫洗洗,白的都成灰的了。” 每天的午饭时间在紧张的学习生活中人让人感觉到无限温馨,朋友,佳肴,可乐。 一个男生也从小炒的窗口那儿挤出来,他的白衬衫上溅上一点油渍。他端着盘子在我旁边的桌子上坐下。 “咦,谢文芮,是你啊,我说那桌的美女怎么老看我呢?”谷风笑着说。我笑了笑,没有做声,他一个人在吃饭,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单纯,谷风看上去确实是挺老实的,不像是很有心计的孩子。 “hello!”冰水川和夏谷风竟然打上招呼了。我惊奇地问:“你们认识?” “朕是自来熟嘛。” “还朕呢,你就是一头猪,一头能吃的猪!”小夕说。 我说:“能不能不埋汰猪!” 饭桶 杨苏来到任建工作的餐馆,任建为他打开门学古代宫女做了个请的姿势,说:“请,小姐!”这时餐馆到了休息时间了,杨苏走进去,趴在桌子上不做声。任建赶紧拿着一瓶可乐过来了,哄到:“呦,怎么了,小嘴撅的能栓头驴了,谁惹我媳妇生气了?” 杨苏从兜里掏出四百元钱拍在桌子上,又倒头趴下。任建说:“呀,挣钱了,怎么还不高兴呢?” 杨苏抬起头:“这不是我的劳动所得!” “偷来的?捡来的?”任建惊讶道。 杨苏说:“我的劳动成果远远不止是这些!本来那个韩语学校说是只招我一个代理,我一共为他们招了十五个学生,说好一个给五十的,可是,等到要发钱了,突然又从天而降一个大二的女生,说也是代理,我找那个学校校长理论,说这都是我辛苦挣来的。可是最后,他还是只给了我一半的钱,凭什么啊?为什么我那个室友的姐姐一个月能挣好几千,她还不是真需要钱呢,只是想过的好一点,而我这么需要钱,却……” “好了,媳妇,不气了啊,这点小财咱不稀罕,以后咱挣大钱,走走走,老公带你吃肯德基!” “还是节省点吧。” “不能,挣了钱就要适当花一部分,毕淑敏不是说过吗,钱要是生气了,就再也不肯来了。” 永远热情的肯德基,宾至如归的肯德基,路人都来上厕所的肯德基里,杨苏满意的吃着圣代,那美好的味道爱情的味道融化了一切苦涩。任建像看小孩子一样怜惜地看着杨苏,下一周他的早饭就是馒头蘸酱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为了心爱的人,什么都不觉得苦。 “文芮,”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回头,看到谷风跑过来,在夏日的知了声中,他白色的背心被汗水浸湿,有力的臂膀露在外面。 “有事吗?” 他好像有点羞涩地挠挠头,说:“那个,这周末是月假了,一起吃个饭呗,趁周末改善改善伙食,过桥米线怎么样?” 我本想推辞说在家做物理,但是想想到底还是朋友。谷风鼓动道:“去吧,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你全当自己是白吃(痴)吧。”我说:“你才是——二十五乘以十!” 周末出门前,我把头发梳的很齐,没有一丝乱发,又穿了一件刚买不久的衣服就去了。那时我还不懂得怎么化妆,也不知道各种衣服品牌。 我看见他碗里的蟹棒特别多,就顺手夹了一块,他狼吞虎咽着说:“你也不怕我有肝炎?我最近一直厌食呢。” 我一听这话差点喷饭,看看这桌子上:一碗米线,一盒热奶茶,三个煎饼果子,一堆泡芙还有这家店的特色——竹筒饭。我说:“你这要是叫厌食的话,非洲的孩子们早就饿死了。你怎么干吃不胖呢?” “我运动量大啊!” 当他将桌上的所有东西一扫而空,把那一竹筒饭也鲸吞下去后,我忍不住惊呼:“啊!饭桶!” 他没有接我的茬,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文芮,你人不错啊,怎么没有男朋友呢?” “啊?!”没头没脑的,整的我一愣,米线在嘴里停止咀嚼,抬头看他。 我没想到你能喜欢我 他补充道:“我们班女生差不多都有男朋友了。” 我敏感地疑心他这样问的目的,但马上否定,别自作多情了!我说:“我们班大多数还都过光棍节呢,都忙着学习。再说,一般眼睛正常的男生是不会看上我的。” “为什么这么自卑呢?” “我觉得自己不够漂亮也不够温柔,男生不都喜欢漂亮的吗?” “确实男生都喜欢漂亮的,但是男女的审美观点是不同的。而且,男生也不只是看相貌,相貌只是一方面,气质同样重要。你们女生不也是喜欢帅哥吗?” “看帅哥是用眼睛,爱一个人是用心。”我顿了顿,终于还是把憋了半天的话说了,“你女朋友,嗯,不错。” 他抬头看我,眼神表情极其复杂,“我女朋友?” “赵文飞,她是我表妹,有天晚自习放学后我看见你们在一起。”谷风迟疑的态度再次激起我的希望,但是惧怕希望落空后的失望我又劝自己不要幻想,从希望的万米高空摔到失望的谷底的感觉肯定很痛。我也不明白自己是真喜欢上谷风了,还是仅仅只是想得到男生看女生并非只是注重外表的答案。 他似乎半天才想起来,说:“啊,她啊,她是你表妹啊。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原来跟我是一个班的,呃,喜欢我,那晚我是去拒绝她的,我不想欺骗她的感情。我说只是把她当妹妹,其实我们性格不和,连朋友都没得做。当然为了顾及她的自尊,我也不好意思那么决绝。她又哭又闹的,我哪儿见过这阵势啊,勉强应付过去了。” 得知谷风和表妹不是那种关系,我心里舒服多了。我觉得谷风虽然外表看上去很野性,但是根上很正,是个诚实的孩子,不会欺骗人。 说完我们都沉默了,谷风缓慢地说:“你,男朋友也不错。” “嗯?我男朋友?” 夜幕降临,吃完饭后我们沿街散步,我们走过一个个红绿灯一个个广告牌,广告牌上的灯光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话题开始多起来,谷风开始非常健谈,说他是家中唯一的孙子,爸爸有十几个弟兄,可是都生的女孩。还说,金庸小说中他最喜欢周芷若,说周芷若贤惠,什么逻辑?让我大跌眼镜。到后来,他像被老师训诫的孩子,就一直“嗯嗯啊啊”的敷衍着,似乎有什么心事。 走到广场附近时我们在长椅上坐下来。敏感的我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果然,谷风吞吞吐吐地说:“认识这段时间,我觉得你挺不错的,不像有些女孩那么闹哄哄的,也挺有个性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愿意接受我吗?”他说完就低下头,我正在啃冰欺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说:“愿意呀!” 他似乎被吓到了:“太爽快了吧!” 我们两个喝了点酒的人歪歪斜斜地走在大马路上,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吵闹声在喧嚣的夜晚中弥漫。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是冰水川的女朋友呢。” “冰水川是我和小夕的大宝哥,他喜欢的人现在在青岛,我还以为你是我表妹夫呢!” “我还想冰水川比我长的好比我学习好。” “我也想表妹比我长得好比我学习好。” “我开始真没想到你能喜欢我。” “我也真没想到你能喜欢我。” 我们两人肩并肩傻笑起来,路人以为来了一对疯子,纷纷躲闪。 回家时已经晚上八点多,妈妈问:“怎么跟同学玩到现在?晚饭吃了吗?” “yes,madem。”我嘻嘻一笑,拿起一个苹果啃着进了屋。 妈妈奇怪地问:“怎么心情这么好,是不是考的好啊?” 屋门在我身后“碰”地一声关上了,我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傻笑了半天,一头扑到床上,抱着小熊一通狂吻。我伸开手掌,重新回味手心里的温度。现在回忆起那单纯的时光,真的很快乐。当我见惯周围有些女大学生为了金钱或者刺激和男人上床后,再回忆起那些因为一个简单的牵手而兴奋的夜晚,没有感叹自己的幼稚,心里是淡淡的香甜。那时,更重要的是,终于有人欣赏我了,我有了自信。我起来照照镜子,我确实不算漂亮,皮肤不是很白皙,眼睛不够大还是单眼皮。这个年龄的女孩已经会因为外貌而自卑了。 有点伤才是完美的 几个吃饱喝醉的学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去结账,杨苏敲着计算器:“十盘肉、五盘金针菇……”抬头看一眼正在收拾餐具的任建,任建冲她做个鬼脸,“一共是二百一十五,收你们二百吧。” 三十岁的老板娘正在跟漂亮的任建套近乎:“杨苏是你女朋友,我说呢,这么漂亮的小伙子不可能没有女朋友嘛,我在这儿四五年了,大学生那点心理我摸得透透的。” “我们吃了这么多吗?上次一寝室六个人也只吃了一百多,这次就四个嘛。” 杨苏又核对一遍说,“没错,就是这些,给你们算二百,再赠送一听可乐。” “一百五。”粗声大气地讲价。 听惯了客人对服务员喝来呼去的大声召唤,杨苏不怕他的粗声大气,摇摇头。 “我们就一百五,你就给我们这个价。” 火锅在酒精炉上冒出吱吱的热气,客人边继续谈笑风生,边向这边张望,任建手中的碗停在半空中。 “对不起,二百块钱我们已经优惠了。”杨苏不动声色。 “我操!”一个粗壮的男生一脚踢翻一个凳子,“老子他妈的来吃了这么多次,从来没有上过二百,老子就他妈的一百五十!我日你个不要脸的小骚货,别再给脸不要脸了!” 任建的拳头紧紧攥在手心。 杨苏的眼中闪出轻蔑的冷光:“嘴巴放干净点,你是大学生吗?有点素质。” “我他妈的就是。不信给你学生证看看。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素质高啊,素质高的附近小旅馆都爆满了。要不,妞,”他用醉醺醺的手指点了一下杨苏,“你也跟我去,我就给你二百。” 迎面一拳,醉汉仰面倒地,任建推开阻拦的众人,冲着醉汉的脸狠狠一脚。球鞋印在脸上订出很多血染的圆圈,任建揪住他的衣领,又是一拳。醉汉的几个兄弟一看有仗可打,都兴奋地围成一圈,和任建打成一团。杨苏看着眼前混乱血腥的人影,听着耳朵里不绝于耳的好勇斗狠之声,她慌张地大喊一声:“任建!” 杨苏的公寓楼下,杨苏正坐在沙发上细心地给任建擦药,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擦了一遍,忽然来了感觉,就直奔厕所,刚要起身冲厕所时,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像撕裂一般,杨苏感到腹内似乎有一把钳子要把肚皮撕下来!杨苏刚走出洗漱间就倒下,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声:“任建。” 模模糊糊里,任建不顾楼管的极力反对奔跑进女生宿舍楼内,楼内穿着朦胧的睡衣的女生并不躲闪,而是纷纷欣赏一个漂亮的男生抱起一个晕倒在地的女生。 “没事,就是痛经。”校医院里,医生将点滴输到杨苏身体里,杨苏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鼻青脸肿的任建。 任建起身为她倒了一杯热水,杨苏看着水杯里那匪夷所思的东西,问道,什么啊。 月月舒,医生说了,以后啊每次提前几天吃才能根治,你啊,从来不知好好爱惜自己。喏,我给你灌了个暖瓶,你放在被子里,今天就不要上课了,当当当,假条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呀就回寝室盖大被,吃香的,像坐月子一样,好不好? 杨苏欠起身来,说,哎,你们男人真是永远不会懂痛经的感觉啊,我现在好虚,半条命没了。 谁说我不懂啊?我小时候肠胃不好,老是肚子痛,当然段位不如我媳妇高。 杨苏笑了,她冰冷的指尖触过任建脸上的伤,紧紧抱住他,任建说:“没关系的,男人受点伤没什么,我本来就太帅了,有点伤才是完美的。” 杨苏,我爱你 暑假快要来临了,校园里不时有拎着皮箱在走的学生,让还有考试的其他系学生羡慕不已。杨苏已经考完了,她们寝室正在收拾行李准备滚蛋,都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一个个归心似箭,兴奋不已。小小的寝室一团乱,大家也忙的一团糟。 “杨苏,我爱你!” 窗外的一声吼。 女生们愣了愣,随即爆发出八卦羡慕的尖叫,放下手中的行李,向窗外张望。 窗外忽然燃放起美丽的烟火,天空中出现很多漂亮的图案,有心形,有蝴蝶还有美丽的星星。女生们都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站在窗户边驻足观看。美丽的烟火在空中绽放,这时,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杨苏,我爱你!” 任建站在楼下,站在所有烟火的亮光中,穿着白色的毛衣挥舞着双臂。杨苏没有做声,转头拨开女生离去,她快步跑到楼下,看着焰火中任建纯洁的脸,长长的睫毛闪动着。她扑上去捶打他,说:“你钱多的烧得慌啊,买什么烟花,想点了女生寝室啊,还有,喊什么喊,你这么一喊,那个钻石王老五还敢追我!” 焰火中,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女生楼里立刻暴发出鸣叫声。 任建的脸被焰火照的亮亮的,他说:“钻石王老五来追你了。”他从假耐克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包,杨苏打开一看,惊呆了,少说也有好几千。 正想问钱是哪儿来的,任建掏出一份荣誉证书,上面红色的大字:“奖学金证书”。 任建同学:荣获青岛科技大学2005-2006学年国家奖学金,特发此证。 “我一共得了八千,这里面是五千,你拿着,你这学期的助学金加上这些,去给姥姥治病吧。下学期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studygoodandupupeveryday,我们要争取得两份国家奖学金。” 他说的是给姥姥治病,不是给你的姥姥治病。 冰水川坐在电脑前,新日志出现在电脑屏幕上:“有些东西注定无法停止,流水停止了就会成为死水,火山不喷发就是死火山,而我,只要活着,对某个人的思念就不可能停止。” 什么狼的诱惑 候车室里,各色人等混杂,有抱小孩的乡下妇女,有出门打工的少年,有年逾六十的老人,还有几个外国人在一边谈笑风生,空气闷闷的,没有夏天的清凉味道,像暑天那种密不透风的室内空气。我忽然很害怕,因为空气中巨大的陌生的味道,因为一无所知的远方。 转眼,高一过去了,在这个人才济济的班级,我再努力也无法延续初中的辉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服不行。我只能屈居于中下游。冰水川倒是考得不错,十五名。我的斜后桌安文没进前三名,屈居第四,她说:“下次再进不了前三,我就不念了。” 我不屑听她的谎言,说:“谁念是小狗。” 严波从冲水系统不完善总是化粪池堆积到饱和程度的厕所回来了,带回来余香袅袅,这时一个外班的同学拉住刚进门的严波问:“帮我叫一下于芳芳吧。”严波茫然地看了一眼,站在讲台上问:“咱班有叫于芳芳的吗?”那人站在门口差点晕死。 这个班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只是忙着学习,除了几个不孬不错的狐朋狗友,其他的人都不熟。当时严波的这一举动让我心里很震动,可当一年后类似的情况又发生后,我只能服了。高中三年,有些人还不认识。 严波今天破天荒在看《茶花女》,我像是看见唐僧吃肉,惊讶之余暂时抛开前一阵因为文老师和他发生的不悦,我说:“《茶花女》啊,还不错。外国的名著大多数挺黏糊,跟韩剧一样,这个还行。而且,外国名著好多以妓女为主题。”严波没说话,倒是焦敬献饶有兴趣地从后面撅着屁股凑过来:“是吗?” “嗯那,看过《复活》吗?那上面的妓女有合法地位,只要领到黄票子就是合法妓女,警察还定期给她们检查身体呢。” 虽然我不封建,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男生说显然不太好,我赶紧岔开话题,问焦敬献的同桌安文,“你在看什么书啊?” “狼的诱惑。” “什么狼的诱惑?” 焦敬献接口:“色狼的诱惑!” 他哈哈大笑,我哭笑不得,安文像个武林大侠半路从天而降为我解围:“别说了,多不健康!” 焦敬献说:“我从来不看这种书。” 我回过身,忽然想起初见谷风,想起他绽放水滴的肌肉。难道像安文这种不喑世事的好学生真的是那么单纯吗?我拿出语文课本,这节讲鲁迅的《祝福》,文老师一定会讲的很生动吧,好期待啊。 伴随着上课铃声,我期待地抬起头,一瞬间,我晕头转向,一个中年男人进来了,说,从这学期开始我为大家上语文课。 去年严波同学向校方反映语文老师教课欠佳,校方一直在慎重地考虑这件事,也和文老师谈过话。由于这学期有不少同学语文成绩不高,原因是作文跑题,焦敬献同学还有别的同学的母亲找到校长,说文老师上课时宣传写作文要想的越远越好,平时要多看课外书等等耽误了学生的成绩,校方决定这学期调文老师去教美术。以后我来给同学们上语文课…… 我的心沉到谷底,任凭世界上最有力气的人也提不起来,我用余光瞪了焦敬献一眼,这个大嘴巴!又看了一眼我未来的语文老师,有着女生羡慕的前凸后翘的体型,只不过,前面突的不是胸,而是啤酒肚。 下课后,冰水出跟我说,文芮,你都不知道,当时家长们找主任投诉,主任拿出一个东西向桌子上一摔,家长们拿过来一看,你猜是什么? 什么? 我还等着那 是文凭,文老师是南开大学的文学博士! 我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南开大学!文学博士!文老师真是深藏不露啊,在她这个年龄,大学生不是国宝级也是众星捧月了,更别说是博士了,而且还是著名的南开大学! 那文老师怎么还被调走了呢? 母鸡呀。冰水川摊摊手。 我说,你这都是哪儿听说的啊,我怎么从来听说不到这些事? 朕是谁?冰水川拍拍胸脯,他用胳膊肘撞我一下,说,“哎,听说,你跟夏谷风好了?” 我放低声音说:“嗯那。” “啊,这样啊,你们什么时候黄啊?” “有你这么问的吗?” “不是,我还等着那!”冰水川嘿嘿地坏笑,我捶他一下,说,滚球。 冰水川正色道:“文老师这种想培养真正的人才的老师不融于这个应试社会,她的个性,她的思想注定不融于这个学校。” 冰水川的话表达出了我的心声,我忽然觉得心中涌出一股悲怆,不知是为谁,为文老师,为自己,为我们所有人。 夜幕降临时,万家灯火,校园里同学们都静悄悄地上自习,忽然,“啪”地一声停电了,同学们感到眼前一黑,紧接着欢呼雀跃起来,纷纷把书本扔向空中,或者跑出教室,很多同学都去买蜡烛了。不一会儿,教室里点起了很多红烛,荧光跳动着,温暖着人的脸。 班主任进来了,屋里热闹的节日一样的气氛一下子冰冻了,大家屏气凝神。老班轻咳一声,说:“同学们,文老师毕竟也陪伴过大家一段时间,一日为师,终生为母,啊,下面大家就借这个停电的时间为文老师开一个送别的烛光晚会吧。” 脸上的表情从来不变的“斯内普”老班都这么说了,就像一堆已经烧成残渣的灰烬开始自燃了,我们自然群情激奋,一下子热烈地呼应起来,都拍着桌子喊起来:“文老师,来一个,来一个!”只有严波在火热跳动的烛光中露出冰冷不屑一顾的眼神,像马尔福。 文老师在烛光中笑了笑,没有像别的老师那样羞涩,推脱自己不会唱歌,她从从容容地说:“老师只会唱一首歌——《对面的男孩看过来》。” 大家在底下尖声怪叫,随着文老师俏皮的演唱大家喝着节拍拍起手,文老师唱完后,底下又是一阵尖声嚎叫。 “某某,来一个!”同学们情绪高涨,举起双臂不停地呐喊,被点到名的同学纷纷起来狼哭鬼嚎。点到小夕时,小夕起来念了一首英文歌。 “啪”来电了,遮挡住了蜡烛的光辉,同学们兴奋的尖叫变成了整齐划一的哀号:哎。 这周末可以休息了,一个月了,天天忙啊忙的,一天天的连轴转,真该抹点油润滑一下了,谷风约了我这周末去新开的美斯特邦威买衣服,第一次和喜欢的异性一起出门购物,我很兴奋,脑中勾勒出一连串美好的图景:商店里,伴随着美妙的音乐,我和谷风牵着手走在货架间看着一件件漂亮的衣服,谷风坐在一边看着我从试衣间里走出来,对我的衣服品头论足。 晚上是周五例行的班会,老班又在做高考动员工作:“同学们,一年很快就过去了,你们要意识到时间的紧迫性,下课后后排同学做个倒计时表,挂在后面黑板上,往大了说你们这一生就取决于这不到两年的宝贵时间了,辛苦一时,造福一世啊!” 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真想再钻到韩寒中去,但是想想开学第一天受到的殊荣,我忍住了。 “同学们,大学是无限美好的,没有上大学的人是终生遗憾的。大学里有多姿多彩的活动,有充满研究性的学风,有各种娱乐,等等。总之,就让我们用两年的辛苦换四年的快乐吧。”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头,大学,美好的大学,我不会像现在这样躲在一个角落里,我是走在阳光下的,我的才华可以尽情地显露出来,我的生活不再是枯燥单调而是丰富多彩!就在我情绪无限高涨时,我的目光触到一个冰冷的东西,那份成绩单,那份两页的成绩单,那份我根本没有必要去第一页寻找我的名字的成绩单!我能吗?我能考上那美好的大学吗? “同学们,为了激励我们的学习热情,学校在这一周安排了月考,放假改到下一周,而且以后每次月考我们都会排名,下次月考就是按照成绩安排考场。” 同学们怨声载道:“什么啊,没复习呢,再说都准备好要回家了哎。” 我的美好幻想瞬间被残酷的现实打碎,就像一个小孩子看到自己吹出很多五彩晶莹的泡泡纷纷在空中破碎一样,我的心里是抬不起的失望的沉重。 你是我的神 最后一科是化学,我看了一眼让我厌烦的题目,复杂的化学式,边做题边在心里骂:这些化学元素,不跟这个配对,不跟那个配对,怎么比人找对象还要麻烦。 想到找对象我就想到谷风,想到今天不能兑现的约定。《那小子真帅》上的女主角为了男主角考着试就出去了,真是不现实,也就是我们这个爱幻想的年龄才会喜欢这些小说吧。但是今天,我决定不现实一次了。我交上试卷,不顾老师诧异的眼神,飞奔出教室。路过谷风教室窗前故意朝里看了一眼,监考老师在眼镜里看了我一眼。谷风收到了我的眼神,像蜜蜂跳八字舞一样,明白了我的信息,立刻交上试卷跑出教室。 “你做完了?” “你应该问我睡够了吗?”谷风满不在乎地答,又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出来了。” “姐不想做了,不伺候了!” 县里唯一的一家美斯特邦威的品牌店,来的大部分是一些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谷风比女生还能逛街,看到喜欢的拔不动腿,拽都拽不走。我在一件衣服面前停住,忍不住轻抚一下,白色的碎花小衫,我穿上在试衣镜前一看,真是很漂亮,就连我这种相貌一般的女孩穿上去都显的白皙干净。谷风也赞不绝口,我心里有一个声音:我要它!我问服务员,多少钱。服务员满面春风:“488。”我的老天!我两个月饭钱啊,我赶紧拽着谷风离开了。 我们沿着街压马路,这时一个声音叫住我:“谢文芮,是谢文芮吧!”我回头一看,是路边一个摆地摊的小姑娘,看着很眼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我在脑海中搜索,终于如堵塞多日的抽水马桶一下子冲开一样思维打开了:“你是吴英,小学同学,二年级时我们还同过桌呢!” 她倒对我的热情有点不好意思了,说:“你学习还好吧,记得你小时候是班里有名的才女,学习好作文写得好画画还好,好羡慕你,一定要好好学考上大学啊,这年代文凭真是很重要,我真是羡慕你,以后可以上大学。” 牵着谷风的手走在路上,看着过往的车辆,我问谷风:“你说我能上大学吗?” “当然。” “可是我觉得好遥远啊,似乎永远都要这样做习题做下去,我想象不到有一天我不去过这种单调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我茫然的看着远方的天空,天好蓝啊! 刚一回教室小夕就尖叫道:“mygod,你是我的神,神回来了!” 我奇怪道,“怎么了?” “你竟然这么快就把化学做完了,真是神速啊,你都不知道,有些人一看有人交卷了,脸都绿了,心神大乱。” 我好笑道:“什么啊,我是不想做,凭什么不放假月考啊,姐不高兴。” 小夕惊怔地看了我一会儿,回过身翻箱倒柜,我问她找什么,她找半天找到一张算题的废纸,撕下米粒大小的一块:“我的神,给我签个名吧!” 长得像两千五 小夕的神很不幸,其实也是情理之中的,在第二次月考时光荣的进了第十九考场,创造了重点班史上的传奇。正如老班所说,月考按成绩排考号,一般重点班的学生最次都是第十考场,我因为缺考一科光荣的被分到十九考场。进考场时有一种老鼠过街的感觉,好像都知道我是被重点班淘汰出来的渣滓。站在门口时,上楼前去第二考场的表妹还得意地瞪了我一眼,表妹现在很少跟我说话,尽管在一个班,她似乎是在为谷风和我生气,认为是我抢走了谷风。倒是我的斜后桌安文,和表妹成了挚友,两人都一样,爱学习,爱打扮。 我像个第三者一样,低头走进教室,开考后我决定使出浑身解数,决不再踏进这个考场半步。我正在聚精会神地分析复合体的受力,背后痒痒地,我不去管,继续做,可是很快我就感觉到了,背后有人用铅笔不停地捅我,后面的女生小声道:“姐们儿,能不能传个纸条?”监考老师似有意似无意地咳了一声,我看了看表,时间紧迫,试卷上还有大片空余,就没有理她。 女生瞟了一眼我的准考证,冷笑道:“呦,这不是重点班的吗,怎么沦落到这地儿了?” 我心里一个颤抖,像做什么坏事被人识破了,我没有理她继续答题。 走出教室,我回过头看了一眼血红的“十九考场”,在心里喊道,我再也不会来了,我挥挥手,对门说,永别了,我不带走一片云彩。 谷风从楼道里蹦出来,吓了我一跳,他嘿嘿笑着,把一件衣服塞到我手里,就是那件我看中的,谷风笑着说:“明天是你破蛋壳之日,生日快乐!这件现在已经打折了,你穿上真的是个气质美女。”他握住我的肩,“我要让我媳妇漂漂亮亮的。” 我的心里好温暖,被喜欢的异性疼爱的感觉像一支甜美的冰欺凌。 第二天,我的生日,我收到了小夕给我的一只小猪猪,小夕偷偷告诉我大宝哥冰水川给我买了个海豚绒玩具,有半人高,是在网上订做的,今天放学后给我。我充满了期待。 铃铃铃……上课铃响起,冰水川没有来上课。 铃铃铃……放学铃打响,冰水川旷课一上午了。 这小子,前一阵子情场失意网吧得意,几乎快成夜猫子了,天天包宿,几次被老班削。尽管已经屡见不鲜,但是对于老师对高中生仍采用打这种体罚方式,我至今深感不满,尤其是对我的朋友。要是揍那些无药可救的也就揍了,可是冰水川不是的,他该上进的时候上进的很快,这次月考又是十一名,不好好学习却天天向上,我呢,好好学习还是天天向下,想想也真是不平衡。 和小夕一起走在放学的路上,迎面过来了英语老师,小夕热情地打招呼:“老师好。”老师用看不见的幅度点点头,鼻孔对着我们扬长而去。严波走在我们后面,用看不见的幅度对老师点头致意,老师立即热情地招呼,呀,严波啊,这么晚才去吃饭,这么聪明还这么用功啊!…… 我回头看了一眼,对小夕说:“真是的,就算是考上一个能给他们钱,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啊!你看他看严波的眼神,那哪儿是看个优秀生,简直就是两千五的真金白银。下次再见严波干脆直接点说,严波啊,老师看你长得咋这么像两千五呢!” 小夕说:“咱们老班前年送走毕业班,转手就买了一辆新车,虽然是摩托车,但是真是好气派的摩托哎。哎,对了,冰水川今天又干什么去了?上网去了?至少该过来给你过个生日吧。” 是啊,冰水川这小子跑哪儿去了,不会又去找杨苏了?对啊,今天细心的杨苏姐至少该记得我生日有所表示,这两个人不会真的搞到一块去私奔了吧。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在青岛 手机的震动打断我的胡思乱想,我看着屏幕上跳跃着:大宝哥! “喂,冰水川,你小子跑哪儿去了?你赶紧回来上课,下午老班的课,你不要命了!” 冰水川的声音听起来不像一个阳光少年,异样的苍老,甚至带点长河落日的悲凉:“阿文,我在青岛。” “你去找杨苏了?” “你别管那么多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你,能不能赶紧给汇五百块钱来啊,我,真的是有急用。”冰水川的声音透出焦急。 “你倒是告诉我什么事情啊,我也好给你出主意,再说,你现在让我到哪儿弄这么多钱去啊?你为什么不跟你爸爸妈妈要呢?” “我不能让我爸妈知道啊,拜托你了,真是非常紧急。” “好的,我会想办法,可是你得告诉我啊,到底怎么了?我心里发慌,是你病了?还是杨苏病了?” “我回去再告诉你,电话里说不清。” 冰水川挂断电话,小夕紧张兮兮地问我,“冰水川怎么了?他出什么事情了?” 父母给我切了一块大蛋糕,上面有很多水果,有樱桃、猕猴桃还有巧克力,我接过来刚要放在嘴边,又放下了,神色凝重。爸妈紧张地问:“怎么了?” “我,我,”我支支吾吾道,“爸妈,你们能给我点儿钱吗?是同学借我的,冰水川他打篮球把腿摔了,怕他妈妈担心,想先不告诉他妈妈,先治好了,再还给我们钱,可以吗?”说到最后,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红了。 “多少?” “五百。”我抬起头说了个歌星的名字。 妈妈起身开了一个抽屉的小锁,点出几张钞票,递给我说:“六百,拿去给冰水川救个急,冰水川是个好孩子,妈妈信的过,就这么点小事,你还支吾半天的,把我和你爸爸吓了一跳。” 我没想到这么容易,我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爸爸妈妈多好啊,他们一心期待我考上好大学,过上好生活,但是从来不明着施加压力。父母想让孩子好好学习又有什么错呢?只是想让孩子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应试社会下能吃饱穿暖,能过的体面过的舒服!而我的成绩是这么对不起他们期待的眼神,看着爸妈鬓角的白发,我发誓,我要考上好大学,等到了大学我再做回真正的自我,现在就当是实现父母的夙愿为他们活了,在这个自私的社会,能为情活着,做一个亲情爱情友情的奴隶,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我把六百块钱按照冰水川说的汇到杨苏的寝室,几天上课都是忐忑不安,看着冰水川的空座心神不宁,他和杨苏姐出什么事了啊?想到爸妈的期望,我定一定心,强迫自己去看书。 冰水川终于在几天后回来了,他不顾众人的惊诧目光,怀里抱着一只大海豚走进教室,放在我课桌上,又从衬衫口袋里掏出六百元钱,说:“对不起,把你生日忘了,礼物我原来早就买好了。” “没关系的,”我问,“能告诉我吗?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 跟着人流上了火车,在拥挤的硬座车厢艰难地找到自己的座位,还好,是个靠窗户的,我把行李塞在座位下,坐下来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铁轨。这时,身边坐下一个中年男人,身上巨大的汗臭和烟味熏的我捂住鼻子几乎不能呼吸。 火车慢慢地开动,我听着“咔哒咔哒”的铁轨声,风从打开的窗户灌进来,吹走了那位大叔的味道,我终于松开捂住鼻子的手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任建牵着杨苏的手随着她慢慢地走,但是杨苏的脚步似乎越来越慢,任建回头看着她捂住腹部蹲下来。任建赶紧上前问道:“怎么了?肚子痛?是又来例假了吗?还是吃坏什么了?” “没事了,我们走吧。”杨苏勉强笑了笑,强站起来向前走,刚走了没两步,双腿一软倒在地上。任建赶紧扶住她:“你到底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你赶快告诉我啊!” “我没事。”杨苏的脸色刷白刷白。 “你这也叫没事!”任建忍不住吼道,他背起杨苏,“来,我们去医院。” “不。”杨苏挣扎着从任建宽阔的脊背上爬下来,“我不去。” “你——”任建不知所措,一向柔顺的杨苏今天是怎么了? 杨苏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上,幽幽地道:“任建,我们分手吧。” 任建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转过头看着杨苏。 “任建,我不是痛经,是怀孕了。” 任建不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一定是梦中,是自己在午睡,是自己在做恶梦!任建掐了自己一把,是的,不痛的。任建感到天上黑压压的云彩都压到自己头上,他的头上像有一个飞碟在旋转一样,他的眼前昏天暗地,喉结处哽咽得只能发出几个沙哑的单词:“你、骗、我。” “我不骗你。”杨苏的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她单薄的身影有一种病香妃一样凄凉的大漠美,“我怀孕了,不是你的。” “我他妈知道不是我的!” 杨苏和任建之间不像有些大学生已经跨过了那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他们之间是纯洁的校园爱情。任建还在震惊中,天和地还在不停地旋转,那么纯洁的杨苏啊,这是为什么。这么纯洁的小姑娘,这个他想好好爱护的小女人,对他说:“我怀孕了,不是你的。” 任建竭力止住自己声音中的颤抖:“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杨苏没有语言可以回答。 “为什么?”任建发狂一般地咆哮道,整条校园路上的同学纷纷回头。在众人的目光中,任建真想给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一巴掌,但是他忍住了,他从牙缝间挤出: “不要脸的贱货!” 任建转头跑开,他拨开围观的人向前冲去。任建跌跌撞撞地跑在路上,他周围喧闹的一切都是死寂的、停止的,他一路横冲直撞过去,许多人骂个不停,但是他都听不见。他的眼前全是杨苏,耳朵里也都是:第一次遇到杨苏,他带着迷路的她像带一头受伤的小鹿走在校园里,杨苏吻上他的眼睛,杨苏的笑,杨苏的泪,杨苏的冷,杨苏的忧郁,肯德基里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满意地吃着冰激凌,烟花中她抱着他感动的泪水噙在眼眶里…… 杨苏呆在原地,任凭周围的人用异样的眼光对她评头论足,她都听不见了看不见了。她早就准备好了任建用各种难听的话骂她,但真听到了还是忍不住浑身一抖,一股冰凉侵入全身。杨苏抹掉眼角的泪水,哆嗦着嘴唇命令自己不要哭了,你哭什么,你就是——不要脸的! 身体突然传来的痛苦让杨苏已经无暇他顾,一阵剧痛撕心裂肺般传来,杨苏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晕倒在地。散落的发丝绽开一朵美丽的花朵,她的耳边似乎有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姐——” 我不欠你了 冰水川跑过来抱起昏迷的杨苏,轻摇她:“姐。” “你好像很小啊,是她的什么人?” “我是她、弟弟。” “奥,这样啊,你姐姐肾不好,怀孕有一定的危险性。” …… 手术室门外,杨苏穿着病号服,面无表情地等在外面,医院里特有的刺鼻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冰水川站在高高的窗前俯瞰繁华的十里洋场美丽的夜景,他走过来搂住杨苏的肩膀,说:“姐,痛的话忍着点,我在外面等你。” 杨苏看了一眼冰水川,冰凉的脸上划过一连串晶莹的液体,迅速掠过脸庞,像一纵即逝的流星一样,迅速滑下在大地上绽开,消失在冰水川的视线中。 冰水川手指轻轻触到杨苏的面颊,擦掉一串串止不住的泪珠,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哭,是为失去任建而伤心悔恨的哭,是在最脆弱的时候感谢冰水川的陪伴? 冰凉的器械在身体最内部搅动出撕裂般的疼痛,杨苏把自己的私密暴露在医生面前,任由器械在体内嚣张地张牙舞爪地狂舞,就像让她怀孕的那个人一样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杨苏痛苦得叫了出来。 任建,我不欠你了,老天已经帮你惩罚了我。 冰水川紧张地等在外面,他隐约听到杨苏痛苦的声音,但是很不真切,他竖起耳朵听,似是幻听一般,好像时不时都会传来,又好像从未有过。 终于等到手术结束了,迎接冰水川的是杨苏惨白脸上粲然的一笑,她淡然的对着冰水川笑了笑,似乎是去公园逛了一圈而不是到鬼门关转了一圈。 我借钱就是给杨苏做手术,谢谢你了,阿文,当时我身在青岛怎么向我父母要啊,要的话就暴露了。 我还是沉浸在惊讶中,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我没头没脑地问:“杨苏的后代是谁的?你的吗?” 冰水川放下刚刚冲好的雀巢咖啡说:“拜托,小宝同志,你用大脑想想,我有什么机会制造个后代?” 也是,距冰水川上次去已经很长时间了,这次又是一去就出事了,他确实有不在场完整证明。 “那是谁?” 冰水川没有再学着小品上自以为幽默地说一声:母鸡呀,他很深沉地说,不知道。 我心里有一点疑问,冰水川是时不时缺课的,究竟是去青岛了还是去网吧了,我们谁都不知道。我没有把心里的疑问对冰水川坦白,我自己本身也难以置信,冰水川会做出这种事来吗? 前几年,山东的高中十一是不放假的,近几年随着教育改革,假期才多起来。那时,学校都是开全校联欢大会庆祝十一,以示我们虽然因种种原因迫于升学的压力不能放假,但我们热爱祖国的赤子之心苍天可表!同学们天天面朝书本背朝天,日子无聊到看到打架都兴奋不已,有会可开,也足以让辛苦爬独木桥的同学们休息放松一下了。 班主任把他七岁的宝贝儿子也带来了。七岁八岁讨狗嫌,那小孩子被惯坏了,无理取闹的程度连《哈利波特》上的达利都望尘莫及。 焦敬献正在看一群性感女郎露出小蛮腰跳热舞,小孩乐颠颠地跑过去,冲着他吹唾沫,嘴边淌着涎水。 “给我擦下去。”小孩蛮不讲理地瞪着鼓鼓的小眼睛要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