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情将军的替身新娘》 第一章 送嫁队伍 前面就是西凤国最重要的边关城池——燕关。 疲惫不堪的喜娘,望着巨石堆砌而成的雄伟城墙,赶忙招呼起身后随嫁侍卫们点上一路上早已晒至干燥的长鞭炮,噼里啪啦脆响在这有些人烟稀少的燕关城外响彻云霄,显得分外凋零与苍凉。 时断时续的唢呐、锣鼓声,难得迸出几声低鸣,被夕阳拉出老长老长影子的送嫁队伍,人们皆掩不住眉眼间的深深倦意与风尘之色,早没了刚离开皇城时的精神奕奕与与有荣焉。 怎能不倦?虽然这门婚事是当今圣上钦赐,确实为夏府增光不少,但这一支送嫁队伍自相府接出新娘至今,已是马不停蹄了赶了大半个月路,铁打的身体,怕是也经不住。 随着红霞缀满天际,终于来到了期盼早些时日到的燕关,伴随着鞭炮脆响,一座夹杂着异域风情的小镇跃然于众人眼底,望着那自烟囱袅袅上升的白烟,不禁使得送嫁队伍中的众人同时重重呼出一大口郁结之气。 “来人,去前面找个干净一些的客栈,今夜我们夜宿一宿,明日再派人送上拜帖至将军府。”随嫁的相府丫环腊梅示意队伍先停下,继而有条不紊的安排起相关事宜来,心想只要不误了三天后的成婚吉日,倒也就不用再着急赶路,今夜终于可以睡上个踏实觉了。 边关小镇虽小,但是别有一番异域风情,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仿似无尽头的向前延伸开去。 这座边关小镇上唯一一家客栈,此刻早已被声势浩大的送嫁队伍拥挤的水泄不通,其间有将小姐自大红花轿中搀扶出的丫环与下人;有安置行囊与利落清点嫁妆的管事;还有那望着相府中人忙碌不已的轿夫与随行侍卫,只见他们帮不上忙的三两成群聚在客栈空旷后院,闲聊起来。 盛况空前的送嫁队伍,大手笔的陪嫁嫁妆,怎么看,都不似寻常百姓人家嫁女所能置办得起,更妄论那排场、那做派,无不为这座热络的边关小镇平添几缕喜庆与可供百姓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间客栈掌柜的见到开店迎客以来首次有大笔银子入账时,不自觉的笑眯了双眼,点头哈腰的搓着手,赶忙差店中小二将需要送上客房的衣服、物什全部搬往二楼。 而他自己则是命厨房端上两壶好酒,压不住心中好奇的往客栈后院中正在热络闲聊着的人群中钻去,几句客套话出口,三两杯黄汤下肚,那份生疏感便让美酒冲刷的一干二净。 “敢问兄台,这是谁家婚嫁?好大的排场。”望着客栈庭院内堆积如山的陪嫁,饶是自认见多识广的掌柜,也不由连连啧舌。 “震远大将军纳兰夜,掌柜的应该听说过吧?”一侍卫首领打扮的魁梧男子先四周观望一圈,再灌上一碗好酒,才俯下了身子,压低嗓门,挤眉弄眼的对掌柜合盘托出,怎么看,黑黝黝的脸庞上都堆满古怪。 “啊……”客栈掌柜一听,竟是震远大将军纳兰夜娶妻,便是一愣,竟下意识的惊呼出声,先前满眼的艳羡,此刻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回头望着二楼那新嫁娘歇息的上等房,眼中全然一派同情之色。 故将声音压得更低,双眼掩饰不住惊惧的询问:“什么?是……是震远大将军?那个被敌军成为杀神的纳兰夜?他……他又要再娶?哎……这次不知道是哪个府邸的姑娘倒霉的成为将军夫人了?” “皇城夏府的掌上明珠,可谓是才貌双全,这次被圣上指婚,想来也是因虚名所累,真是可惜的紧。” 人群中不知是谁这样嘀咕了一句,令得在场诸人皆连连点头叹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神色,先前的把酒言欢的热闹气氛,也正这这几句话霎时荡然无存,场面一下子冷却下来。 别看震远大将军威慑八方,但是在三年前,纳兰夜根本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副将罢了,因为上一任老丈人贵为前朝权倾朝野的冉相,所以从此平步青云,外加上他那高深莫测的武艺与深谋远虑的征战指挥,令他仅用了短短三年时间,就在各大征战场上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让他以从未有过败仗的辉煌战功,跃然成为朝堂之上的中流砥柱,令周邻各国无不万般忌惮,想那杀神名号全部由此得来。 其实最令这位震远大将军太过威慑八方的,并不是周邻各国的再不敢来犯,而是他那桩仅仅维持不到月余的短暂姻缘。 第二章 前尘往事 所有的一切,都要从三年前那场轰动周邻各国的婚事说起: 当时仅是一名空有满腔抱负的小小副将纳兰夜,居然击败所有风头强劲的王公子弟,迎娶有着西凤国第一美人称号的冉相千金——冉晴。 果抛开门第之见,两人真可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尤其当时贵为前朝丞相的冉无极,更是花尽心思为爱女建造了一座‘晴园’,作为爱女出嫁的陪嫁。 就在晴园建成,一对璧人入住当天,纳兰夜这位皇城中人人眼红、欣羡的乘龙快婿,在新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亲自带兵夷平了冉府。 那一夜,冉府发出的凄厉哀嚎声响彻整个皇城,冉府众人身上流淌出的鲜血,顷刻间就将泥土染赤,不知多少生命就此凋零,随着夜风萧索而逝。 血洗冉府的隔日,密谋篡位的六皇子登基,紧接着便颁下诏书,宣布了冉相八大罪状,首当其冲,便是谋逆,谋逆之罪,便为那个被血染红的暗夜作了最好诠释。 然而,早已太平许久的皇城,那一场突如来其的腥风血雨,仍深深刺激了西凤国皇城中王公显贵们脆弱的神经,至于那位大义灭亲的震远大将军,修罗的称号也就闻名更甚。 据说,在那一夜,冉府千金本该幸免于难,可那冉晴却也实在烈性,高傲如她,竟瞒过夫君派来看守的众侍卫,找来火石油料,在父亲为她亲自建造的晴园中引火自焚,称家人已逝,夫君为仇,自己实不愿独自偷生。 晴园那一把冲天烈焰,十日方熄,万金打造的一园繁华,千人称赞的红颜佳丽皆化灰烬,让世人徒留叹息。 传说自焚当日,冉府千金曾泣血发誓,只恨身为弱女,不能手刃仇敌,只愿化为历鬼,纵身坠修罗地狱,亦要讨此血仇。 其后亦有人传在以她命名的晴园余灰之中,听得有女夜泣之声,传言可谓是有板有眼,一度甚嚣尘上,弄得人心惶惶,最终还是当今圣上强行下旨封口不许传谣,此番传言才得消停。 当时虽人人心惊于将军铁石心肠,铁血男儿不为美色所诱,然实则圣眷太盛,令某些有心攀龙附凤之人,仍愿以女以试图结亲,谁知新人过府均活不过一年,便无由的暴毙于将军府内,世人皆传那位自焚而亡的前朝相府千金临死所下的诅咒。 自那以后,纵有人有心欲高攀将军府这门亲事,却也惧于那些神鬼之谈,不敢轻试,没曾想,事隔五年,又见娶亲,怎不让诸人深深同情那位新嫁娘? “来……喝酒,我们好好干上此杯,圣上亲赐的婚事,不是我们这些蝼蚁百姓所能横加交谈的。”不知是谁嘀咕一句,更引众人心有戚戚。 有一句话叫做伴君如伴虎,还有一句话叫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说的就是这种情形,毕竟夏府再怎么不舍与不情愿,又有几条命、几颗脑袋可以丢的? 第三章 替身新娘(一) 且不说这店内后院诸人摇头惋惜之语,就连那客栈二楼上等房内的新嫁娘,摇曳的烛火成了这里唯一的光源,红衣吉服、满头珠翠的新嫁娘僵硬着背脊端坐在房中床沿之上。 早已被随嫁丫环取下的红盖头,平平整整折叠后放置在床上,至于那满脸掩不住倦意的新嫁娘,因为少了红盖头的遮掩,只能任由通红泪眼显露在摇曳烛光之下,每天清晨启程前精心描画好的新娘装扮,早已糊了大片,手巾亦不知湿了几方。 周围那些个本想劝自家小姐节哀的丫环、喜娘,本是自小看着小姐长大的,不过略劝几句,便已然自己先红了眼,这房中哪见得半分喜气,只剩下得一片愁云惨淡。 “喜娘,求求你,帮我想个办法,我不想嫁给震远将军,我生不入震远将军府,死不做震远将军府的鬼,求,求求诸位。”这样哀恸祈求,伴随着屈尊下跪,腮边仿似断线珍珠的清泪,怎能不诱出在场众人的怜? “既然小姐抵死不嫁震远将军,那么奴婢倒有个一劳永逸之法,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早已哭至嗓音嘶哑的夏府千金,哪还管得了许多,眼见距离震远将军府愈发接近,现下只能病急乱投医的直起柳腰急切相询:“什么方法?” “找人替嫁,除了我们见过小姐真实容颜,就连随行一路的宫中侍卫与礼官都未曾亲眼见过小姐,如果此刻能找个身形、气度相仿女子,岂不是一个绝妙逃脱机会?只怕闻名天下的震远将军太过精明识破此番计谋,那结局……只怕是夏府与小姐无法承受的。” 福一福身,这名夏府千金自小侍奉其左右的丫环腊梅献出绝妙计谋,抬眼望去,自家小姐早已破涕为笑,犹带泪珠儿的娇俏荣呀,有着说不出的万千风情。 逃婚?早已在新皇下旨赐婚那日起,便在夏府千金心头萦绕不散,却要念着父母恩情与顾及家族颜面,孤身逃命倒不是不可能,仅是身侧追随自己多年的仆众性命,就要她无论如何都硬不下心肠。 “可是你们……” “我们愿助小姐一臂之力。” “我们愿助小姐一臂之力。” “……” 众人齐刷刷跪拜在夏府千金膝下,报恩、成全、于心不忍、怜惜……纷扰情绪流转在喜娘为首的众夏府陪嫁丫环眉宇眸中。 真的可以吗?这么多年来,重来不曾为自己活过回的夏府掌上明珠夏璎珞,居然逐渐滋生出一种轰轰烈烈错觉来,最终任由它们游走在四肢百骸。 郑重点一点头,以手背胡乱拭去源源不断滚落的泪珠:“谢谢,谢谢你们,今日大恩,日后璎珞自当泉涌相报,只希望你们能逢凶化吉。” “大小姐,在你幸运逃脱之前,得挑选出最佳替嫁新娘之人。”不然一个不妥,在场所有人,怕要全部因此丢了性命。 环顾在场所有丫环,竟挑不出一个与其容貌与气质相府的替嫁人选,正当众人烦愁之际,一个与房内气氛不相符的的清亮嗓音陡然冷冽出声:“小女不才,愿毛遂自荐替夏小姐嫁入人间炼狱的震远将军府。” 周身喜庆及吉服的新娘擅自回神,茫然四顾,却发现屋中其他人皆满眼疑惑,可除了这屋内本自熟悉的人影,却没见半个陌生人出现,为此,满室皆惊,更有胆小的丫环颤悠悠的惊叫出声:“谁?” “我在梁上。” 较之上等房内的惊惧与哀怨,这道嗓音间自有一派悠闲夹杂,仿佛这道声音的主人只是在闲话家常,而非人人喊打的梁上宵小之辈,这样的悠闲,反倒令房中众随嫁丫环与喜娘怔愣当场,忘了现时最应该做的就是唤人进来捉贼。 第四章 替身新娘(二) 底下喜娘的倒吸冷气,众人还未平复心绪,那梁上悠然端坐的女子却不以为意,就那么随性在梁身之上用力一拍,双手张开如蝴蝶般展开,轻盈一跃而下,紧接着在新嫁娘泪痕未干之前优雅落地。 将她那张比上凤冠霞帔的新嫁娘丝毫不逊色的娇俏容颜展现在众人面前,使得在场众人双眼一亮。 眼前黑色夜行衣装扮的女子,秀美的脸庞之上透着一股英气,光采照人,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 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只见她此刻腰插匕首,三千黑亮青丝就这么随性完成一个髻,英姿飒爽、旖旎如画。 聪慧如享誉盛名的夏府千金,明知眼前这位少女来的极为古怪,却偕同在场众丫环与喜娘一般,全部震惊于她那绝色无双的冷冽气质,竟无一人想起要叫嚷起来,任由各自的心跳声来替代传唤声、喊打声。 “你……你是谁?何时到梁上去的?”夏府千金以一方锦帕轻拭去满溢哀伤的清泪,犹豫片刻,吐气如兰,轻声问出了屋内所有人的心声。 陌生女子惊现众人跟前,不止看惯人间之事的喜娘眼前一亮,就连泪珠扑簌簌滑落的夏府小姐都仿似看到了丝丝些些希望。 “不用管我是谁,我只问夏小姐要不要接受我的毛遂自荐。” 不然只需她走漏一点风声,屋中所有人岂有命待看明日朝阳?没有商量,倒像是风水轮流转,当下已是换做这名陌生且绝色无双的年经女子在发号施令。 虽年纪尚轻,但却掩不住她眉宇间的孤傲与贵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只是她心中恨着谁?没人知道,也无从知晓。 至于将一切的一切交付她手中,夏府千金在赌,殊不知眼前这名陌生女子不是在赌? “姑娘,我怎么会不应你?应你便是,只是希望姑娘在决定任何事之前,先为我这众追随多年的陪嫁侍从多想想。” 世间可以难住眼前陌生女子的人和事,怕是不多吧? 夏璎珞只希望她能多为无辜之人想想,实在不想因为自己,葬送多条性命。 “好。”仅一个字,却让养尊处优的夏府千金信服不已,更妄论身侧诸位下人。 感激不尽向陌生女子福一福身:“姑娘恩情,璎珞无以为报,只祈求上苍能善待姑娘,未免此事日后横生枝节,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无名无姓,只是夏小姐离开此屋后,我便有了姓跟名,璎珞,夏璎珞。” 凄美婉转道,临了朝着惊诧当场的夏府千金绽出一抹清丽脱俗笑意,接收到这抹笑意的夏府千金,猛的停住那双急切拉扯着新娘喜庆吉服的纤纤玉手,缓缓自心底升起一股名为恐惧的凉意。 就在这一夜,祈求、慌乱、替嫁、逃离全部发生。 明天,又是崭新生活伊始,不是吗? 冷眼旁观着上前为自己穿戴上喜娘吉服的众陪嫁侍从,陌生女子轻瞌上眼,不予理会跟言语,静候着己身宿命的到来…… 第五章 良辰吉日 西凤三年春,边关重镇:燕关,震远将军府: 身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影影绰绰端坐在床沿之上,触目皆是艳红一片,透过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隐隐绰绰见到此间洞房之中的格局与摆设。 许是晚风轻拂过的缘故,红烛晃晃悠悠的摇摆,划出一个个残缺不全的圆弧,勾勒出一种覆水难收的飘零,亦或是弥漫在房中浓烈檀香香味作祟,低垂下头、咬住唇,干涸三年之久的泪,顺着轻轻飘动的红盖头流苏坠子蜿蜒而下……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一道犹自带着泣音的嗓音感慨道,只是嗓音的主人显然不认同这首诗,才会在末尾处用了疑惑口吻吧? 意欲自行扯下红盖头,却快速被一旁静候的喜娘硬生生阻止:“夫人,不可,红盖头还是等将军大人回房亲手揭开才会吉祥如意,夫人还是稍安勿躁。” 喜娘那特有的高亢嗓音响彻整间洞房,令端坐在床沿上用力扭绞着一方锦帕的新娘叹息一声,心中,早已漾满最浓烈恨意…… “这是……”随着渐渐平缓的心绪而松开的纤掌,好似触碰到了轻薄锦被下的诸多细碎物什,这般熟悉不过的触感,还是令新娘惊呼出声。 “夫人,这是将军府中的下人们依礼摆放的花生跟红枣,寓意早生贵子之意,一会儿将军大人就会前来,行完合卺礼,就可以睡上这喜床了。” 喜娘明知难为身前这位替代她家小姐嫁入将军府的陌生姑娘,但是都走到这一步,谁都没有回头路,为小姐、为夏府,更为她自己能苟活下去罢了。 早生贵子?真是可笑,三天前才使计成为替嫁新娘的她,强自压下心中满腔恨意,喃喃应了声:“嗯……” 重新将身子坐的端正、安稳,大婚规矩冗繁,随处都是有寓意之处,这令她更加小心翼翼行事,一定要显露出第一次洞房花烛的模样,伸出手来整了整身上沉重不堪的凤冠霞帔。 就在此刻,房外传来一声禀报:“震远将军到。” 替嫁女子心中没来由一紧,静静等着那浑身仿佛都被酒液浸染的伟岸男人坐到她旁边,亲手替她揭下红盖头,只是当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窜入鼻息,自认为掩饰完美的冉晴还是没来由的浑身一颤,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知一旁皇宫那位谋朝篡位的新皇派来的公公当众宣读些什么,只觉得眼前突如其来一道闪着银芒的森冷亮光,仿佛夜幕被闪电硬硬辟出了一道厉痕,将她残狠信念与喜庆现实猛地剥离开来,径直绣有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就那样飘忽忽的落到了床上。 纵使不愿,最终还是将视线从坠下的盖头上转移,慢慢抬头,见到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冽的俊颜,还有一把仿似犹自夹带着血腥气息的森冷长剑。 深邃黑眸流淌着暗涌的波纹,透亮却犀利的盯着直直迎向他的那双澄澈星眸,仿佛若不是此时情境,他会将眼前的她碾碎在他的深邃眼睛里一样。 深入骨髓的噬魂恨意,一辨即明。 可是下一刻,眼前这个美丽无双的新娘,唇角却微微上扬起来,带着孩童般恶作剧的戏谑,将身前震远大将军的冷漠无情看到眼里,仿若刚才她的胆大直视,都是震远大将军纳兰夜醉酒后的梦境一般。 第六章 惊悚宾客 纳兰夜又是何等人物?欣赏不已望进新娘那双带给他丝丝熟悉错觉的星眸,随着她的笑容,一并笑了起来…… 令纳兰夜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星眸中那一瞬间的恨意,凝结在眼中,偏偏化成了绚烂的笑容,流淌着……让在场旁人都为之惊诧。 见此诡异情形,跟那双回忆深处的星眸,满面精明的纳兰夜斜睨起笑得好生魅惑至极的美艳新娘,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默不作声的给出残狠笑容。更任凭新娘那皓腕上的吉祥如意镯发出清脆声,响彻今夜这个略显静谧的夜晚。 只是,原想心底早已有了准备的她,当视线自俊伟不凡的将军面容上移开,故意忽视横在眼底的那把森冷佩剑所散发出的银芒,转望向喜堂的那一刻,仍会不自觉的紧皱起眉头、倒抽一口凉气。 再次紧握起双拳,强自镇定心绪的抬眼,可无论她怎么不敢置信,入眼的却是一排排撼人灵位,看来此地,根本就是将军府安置那些香消玉殒妻妾们的地方,新娘认真数过,一共有八块灵位。 “看来有人还是挺满意本将军所请的宾客,既然如此,那么就请喜娘开始吧。” 随着震远大将军纳兰夜的沉声命令,洞房门扉处居然走进一名新郎喜庆穿着与装扮的猥琐男人,手中高举起一块大上先前八块灵位牌匾许多的灵位,上面清楚写着与自己名讳一般无异的‘冉晴’两个朱红大字。 这……这是何意? 望着灵位上那染满卑污与仇恨的朱红大字,斜睨一旁慵懒端坐在太师椅主位上的纳兰夜,淡漠开口:“如果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就是眼前这名下人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只能认栽,毕竟没有跟一名狗奴才争论的意义,秦公公、喜娘,请遵照这位公子的要求,开始行礼吧。” 纳兰夜醉眼朦胧的望向说出这番惊人之语的新娘,不明白心中那抹熟悉感从何而来的怒吼下令:“旺财,准备一下。” 是啊……怎么可以忘了?三年前的他,就是这般禽兽不如,三年后难道还指望他温柔相待?新娘当即淡淡嗤笑一声,擅先转身,面对着高举起灵位牌匾的下人:“你,真是震远大将军纳兰夜?” 嘲讽问完,就见这位名叫旺财的将军府下人扑通跪下:“夫人,这……这……将军饶命啊。” “起来,恕你无罪,但是拜堂还是由你代劳,毕竟有些硬塞给本将军的无聊女人,本将军原就不屑。” 没想到会被皇城享誉盛名的新娘当众反将一军,纳兰夜笑得好不俊俏的轻柔安抚起跪地不起的旺财,当然还有旺财手中的灵位牌匾。 “冉晴?前朝冉相之女?在今夜这样大喜之日端出她的灵位,是想要她永远无法安息?还是这就是将军大人折磨人的一种方法?”望着那块有着熟悉名讳的灵位牌匾,不禁愤怒至极的嘲讽起一旁威严端坐着的纳兰夜。 话毕,不期然见到了纳兰夜狠戾无比的神情,一副恨不能当场撕碎她的冲动。 只是,下一刻却被纳兰夜以诡异的笑容掩盖,只见他居然自太师椅上站起身来,不理会当场众人的惊呼声,朝几步之遥的新娘欺近…… “怎么?难道夏府千金也熟识前朝相爷之女?”纳兰夜瞥见成为一旁仿似与前朝相爷之女极为熟稔的嘲讽模样,不禁有些压抑不住愤怒的狂吼出声:“秦公公,既然本将军无法拒绝皇上的下旨赐婚,那么皇上有另外颁下旨意,不允许本将军找人代劳?” 第七章 妖娆芬芳 纳兰夜虽笑脸相询,但是深邃眸中的狠戾却水涨船高起来,顷刻间令到奉命前来这边关重镇主持婚仪的秦公公,维持一路的威严顷刻间荡然无存,甚至有着些微的轻颤。 “回禀大将军,皇上并没有另外下旨或授意奴才不可以。”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此话用在大内太监总管身上,同样适用。 秦公公阵前倒戈的姿态,替嫁新娘仅是撇一撇嘴,笑得妖娆更甚道:“既然这般,那么夫君……我们就开始拜天地吧。” 边说边执起重重跪地求饶的下人旺财之手,进而从他怀中紧抱的灵位牌匾抽走,当着在场所有观礼众人的面,将以朱漆亲手撰写的灵位牌匾轻轻抛出,任由灵位牌匾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微红圆弧,最终斜落在几步开外的角落中。 “将军,饶命。”那块将军看得尤为重要的夫人灵位牌匾,居然就这么被新夫人自他手中抽走、丢开,看来是没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这样的下场,岂是一个府邸下人所能承受住的? “既然夫人实在不愿与旺财完婚,那么来人,将旺财拖出去。”丝毫无异的沉声下令,迈开大步,来到那块灵位牌匾静躺的角落中,弯腰,拾起,干脆利落的不带一丝人气。 随便指了指一旁身心早已遁入寒窖中的秦公公:“由公公你替本将军完婚,这样,你就更好向我皇交差,不是吗?”可以是下人,亦可以是太监,就是纳兰夜本人不情愿罢了。 只听得鸦雀无声的新房中,传来扑通一声闷响:“将军……还请将军绕过奴才,要是此事张扬出去,奴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啊。” 因为太过惊慌,秦公公早已跪地,太监特有的嫩白容颜瞬间漾满恐惧,世人都道伴君如伴虎,可谁又知道眼前喜怒无形的震远大将军,较之当今新皇,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到此,秦公公额际的冷汗如雨,随着磕头动作甩落地面。 “本将军恕你无罪。”言下之意,秦公公拜堂是拜定了。 “请将军杀了奴才,不然奴才岂敢逾矩?”想他一个根本无法人道的阉人,何德何能取代震远大将军纳兰夜拜堂成亲? “庸才,废物,跟这个有着皇城第一玉美人称号的女子拜堂,就这么难?既然如此,都给我退下,好好看本将军的。” 下一刻,已经将新娘散发出馨香的身体拽往怀中,今天这个罪人夜晚中,怀中佳人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妖娆且芬芳,只见纳兰清大掌微颤,诡异一笑,接过旁边喜娘手中捧着的两杯水酒,快速塞入她手中,不容她有丝毫推拒,故作姿态欺近耳边,用上仅容彼此听闻的低沉嗓音询问:“你不怕我?看来夏府将你调教的不错,居然有这般胆色。” 诡异说完,纳兰夜就见眼前胆色过人的新夫人胳膊亲昵的环绕住自己,替嫁新娘见此不免轻笑,温顺的低下头,他的耳朵擦着她的脸颊,一瞬而过,勾勒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暧昧。 隔得如此近,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这样的他,令冉晴察觉不到丝毫生疏,这就是仇恨的力量,恨入骨髓,甚至已经将彼此的面容都融入到了骨血里,所以,她与他的日子,现在仅是开始,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怎会就此停歇? 第八章 出嫁从夫 “秦公公,看到这个喝交杯酒的步骤了?那么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森冷银芒闪过众人眼底,在替嫁新娘与在场众人还未回神之际,先前那柄挑开新娘红盖头的长剑,已经将包裹住冉晴玲珑身段的喜庆吉服割开,让仅着肚兜、亵裤的新娘,完完全全呈现给秦公公。 “天啊……纳兰将军,请你快住手,绕奴才一命吧。” 将军这样做,到底是要这名如花似玉的新夫人难堪?还是向强行赐婚的当今皇上无声反抗?秦公公与在场诸位宾客们全体跪地,不敢抬头望向纳兰夜与夫人所在之处。 想不到,三年前未完之闺房事,今夜将要当众完成,女子所能做的,竟是轻笑出声…… “你……” 到了此刻,眼前的女子居然还可以笑的自得其乐?因为什么?让她可以咽下女子本该有的尊严与羞耻,就这么衣不覆体,依然可以维持那股绝世独立的妖娆气焰? “遣散在场诸位,不然只会让震远将军府徒增笑柄而已。”所谓出嫁从夫,所谓坦诚相见,她还要谢谢纳兰夜三年后给出的正确诠释。 毕竟这场名不正言不顺的亲事,深陷其中的彼此间都做不到名副其实,不是吗? 各取所需的奉旨成婚面前,谁都只能是牺牲品跟服从者而已,毕恭毕敬一揖,姿势无懈可击的中规中矩,但是那双令纳兰夜惶惶不安的星眸此刻却灼灼发亮,丝毫不惧的看着他。 “都滚出去。”吼完,只见那些原先惊惧跪地不敢再抬头的众人,就这么维持跪拜姿势,陆续后退着。 直至所有人鱼贯退出房内后,身为新郎的震远大将军纳兰夜,再也不愿多看冉晴这个替嫁新娘一眼,拂袖而去,留下一室静谧与红烛燃烧更炽的孤寂气味。 摇曳的烛光,仿佛映衬出三年前的燎原大火,红烛燃烧出的孤寂气味,也仿佛彰显出了三年天鲜血将土地染赤的血腥气,就这么混合着爹娘与相府所有人的凄厉呼救声,响彻冉晴耳际,怎么都挥之不去,每一次呼吸,都夹带着血腥味浓烈的恨意,压抑的她快要窒息啊。 以双掌重重捂住双耳,故意忽略今日纳兰夜给出的全部羞辱与难堪,想到在报仇雪恨道路上迈出的第一步,替嫁新娘竟然又轻声笑出生来,只是伴随着这低不可闻的轻笑,泪水也悄然滑落腮边。 胡乱拆掉缠绕在发间的名贵珠钗与首饰,任由浓黑如墨的青丝流泻在肩上、胸前、后背,从而勾勒出一副仙子下凡的空灵模样。 “不愧是夏璎珞,只是你这样的镇定,我到要看看还能维持多久。” 一声自她身后响起,快速转身,却跌进了一双仿似无底深渊的眼眸中,冉晴眼见被来人无赖般的说辞,眉头微皱,镇定异常,未出声呼救的冉晴,仅是以星眸询问着来人…… 先前拂袖而去的震远大将军纳兰夜,在察觉并未将亡妻灵位牌匾自那间气氛灼热的新房带出后,就这么摒退所有随侍,只身返回新房中。 原以为会看到一双怒目而视的眸子,却没料到他这位新夫人居然悠闲至极的轻瞌上眼躺在喜床上,艳丽却不失纯洁的面孔,舒缓而放松的眉头,在眼睑处掩映出两排黑色阴影的羽扇般睫毛,温顺而恬淡的鼻息,一切的一切,安宁而美好。 第九章 洞房花烛 这样的新夫人,就连纳兰夜都忍不住凑近看一些,她的脸色白皙,滑如凝脂,鼻尖小巧挺立,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倔强与韧力,双唇有着难以名状的娇艳欲滴,仿佛在静候着今生今世的如意郎君亲吻一般。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为什么竟然在心里涌现出一股莫名熟稔错觉?明明是从未熟悉,可为什么却在脑海里清晰的勾勒出了她该有形态? 或许,一切都是因为对亡妻的思念过甚?此时褪下大红喜袍穿戴,改变装束的纳兰夜,已经分辨不清,也无从查究起,就这么直立床前。 但就便装穿戴下的姿态,真是位卓尔不凡的俊俏公子啊,眼前的纳兰夜虽以一方素色方巾遮掩,却依旧掩不尽眸底散发出的深邃光芒,白衣胜雪,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贵气。 一头黑亮的长发以玉冠束起,双手交叠抱胸直立,这样的男子,令已经见过几位世间龙凤的她,都不免暗自在心中赞叹起来,好一个绝世而独立的翩翩公子啊。 看到来人缓缓欺近自己的步伐,这位替身新娘却只能冷着一张脸无助后退:“你是纳兰夜,又何必故弄玄虚?告诉我。” 如果来人不是震远大将军,又怎么会有暗嵌其尊贵身份的扇子?尤其是那枚小小印章间的真实意境,如果是震远大将军本尊,那么他重新折回洞房的举动,又是怎么回事?天啊……她到底掉进了一个怎样的阴谋中?而自己又到底嫁了怎样一个可怕之人? 要知道现在的纳兰夜,较之三年前,心机更为老谋深算,仿佛感应到冉晴内心此刻的疑虑,纳兰夜手上的扇子此时正隐隐摇晃出嘲弄她的徐徐热风…… 潇洒轻摇手中御赐折扇的纳兰夜,听闻新夫人的精明询问,既不承认,也不出言否认,仅是任由一双越发深邃的晶亮眼眸直直停驻在她身上,眸底,还有着势在必得的占有与征服。 望着新娘因为生气而越发生动的俏颜,纳兰夜很是满意的笑了,静谧,在红烛摇曳的洞房内涓涓流泻,除了各自间的心跳声响,再无旁声,仿佛一个稍重一些的呼吸动作,就能在彼此间的心上激起圈圈涟漪。 “怎么?璎珞,你很怕?”话毕,纳兰夜一改先前的冷漠姿态,居然轻柔笑出声来,只是逸出喉间的嗓音,有着令新娘说不出的诡异。 此时令她心境莫名变得跌宕起伏,源自眼前的他刚刚无意中唤了她的名,要知道,来人的轻唤与先前的师傅、师兄都不相同,仿佛有种撼动她心魂的魔力。 不行,不能因此就松懈自己,想到这里的冉晴猛力摇了摇头,尤其当她瞥见他手中旋转拿捏着的灵位牌匾,更是怒目圆睁:“不知震远大将军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呵,呵呵…… 依旧不言不语,更不会回答她的纳兰夜,仅是温柔的笑着,随后,在吸气声中,继续向她跟前欺近…… 得不到来人确切回答的她,并未移动分毫,仅是用一双满含疑惑的星眸,望着笑意更甚的来人,一直望着,仿佛想要透过眼前的他,刺探到那阴邪至深的诡异的毒计与想法。 天啊……他,他不会是…… 这样太过诡异的他,可是将冉晴惊吓的不轻,赶忙捉紧覆盖在身上薄被的一端,可是太过沉重的震撼于恨意令她的四肢疼到没有知觉,为此,深知逃脱不掉的新娘不自觉的紧闭双眼:“如果将军大人想要履行夫君的权利,是不是应该将你的面巾给摘了?” 话未完,就发现某样快的离奇的‘暗器’向她袭来…… 根本来不及呼痛,身子就这么猛地重重跪在了艳红锦被之上,陷入一片无尽黑暗中…… 在这位替身新娘未说完言语、晕厥倒床之时,来人这才将蒙面的素色方巾给摘除,露出一张俊俏非凡的面容来,他那太过深邃的眸中,仿似染上了无尽的狠戾与邪肆…… 第十章 炙热晨光 夹带着丝丝炎热的晨光,透过贴满大红喜字的窗棂,投射在离喜床不远处的所有物什上,从而取代燃至飞鸟吐珠烛台的底座那如同红泪一般的烛蜡,为这间喜房中洒落一地光亮。 原本以为会难以入睡,一如多年来的夜晚,不曾想会在替嫁进将军府的首夜,竟会神清气爽醒来,拉了拉艳红无异色的蝉丝薄毯,细数着那些疲累不堪却夜夜无眠的艰难岁月,禁不住一阵手脚冰凉,仿似这座热气难消的边关重镇,都无法温暖她的身心。 “醒了?”一道不带丝毫情绪的嗓音沉稳响自耳际。 惊得新娘陡然睁开一双美目,却也在一刹那光景中忆起昨夜一切,唇畔噙着温婉笑花:“夫君,早。” 一头桀骜不驯的长黑发慵懒的垂于两颊,甚至有几缕更调皮的随着窗棂间吹拂入室的微风轻舞飞扬起来,淡淡覆盖在光洁白皙的额际,饱满的额际因此显露,原原本本烙印在眼底。 紧抿的唇有凛然不可侵犯之感,英姿勃勃,傲然挺立,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中,随漾满清冽,却阻挡不出它所泛着的迷人色泽,那浓密的眉,此刻却像是被某件重要的事情困扰着微蹙起,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此刻的他多了点俊俏,少了些尖锐。 “你不怕我?”很好,终于来了个不害怕他满身血腥气息的女人。 “我应该害怕你吗?要是我没猜错,夫君早在昨夜进入此屋时,已然下了‘封口令’,怕是谁要是将昨夜喜堂一切泄露半字,等来的怕是比死还痛苦百倍的惩处,不是吗?”既然如此,还有何惧?双眼顽皮眨了眨,仿似想藉此动作眨去眼眸间的迷惘与慵懒。 “不愧是名满皇城的夏璎珞。” 好一个聪明无双的冰雪美人,看来夏府将她调教的很好,只可惜,他对这种女人会不由自主的逗弄、戏耍一番。 璎珞?是啊,现在的身份是夏璎珞,看来日后要万般小心才是。 原以为纳兰夜还会嘲弄一番自己,却发现他早已当着她的面快速掀开覆盖身上的蝉丝薄毯,毫无保留的将他精壮身躯展现在窗外投射进来的炎炎晨光中,憾得接受新身份的冉晴怔愣当场。 “来人,伺候更衣。”执起一件黑色中衣,松垮垮披拂肩上。 后背、手臂、前胸,遍布数之不尽的各种可怖疤痕,怕是刀、剑等各色兵器齐聚,犹如一条条蜿蜒而下的蜈蚣般,与之肌理紧密相连,无法掩藏,无法割舍,更无法丢弃。 边想边用手指轻触上纳兰夜身上的那些伤痕处,缓缓游移起来…… “说,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这是在玩火,她难道不知道?就算是被夏府宠上天去的千金,照理说也不该这般大胆,她,真的是名满天下的美艳才女?可为什么…… 一把洋溢森冷气息的长剑,就这么森冷的指着她欺近心口,他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府邸千金,到底想对一个男人做些什么事。 谁知道她会这么大胆,用一脸崇拜神情上上下下的将观察个遍,觉得这样实在不过瘾下,竟用她那修长、柔软的指腹游移在他这么些年来执行任务时留下的‘战绩’各处…… 没有鄙夷、没有嫌恶、更没有惧怕…… 第十一章 游移指尖 再有,她的手指像是能点燃所有热烈般的引得他浑身没来由的灼热起来,该死的她,知不知道她这是在玩火? 别忘了,他可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尤其是在这身侧无人独自醒来的清晨。 猛然停下对纳兰夜身上伤痕的留恋与‘探视’,欣喜若狂的望着纳兰夜此刻手中指向自己的森冷长剑:“这把就是昨夜挑开红盖头的长剑?嗯……不错,果然是把神兵利器。”就是这把剑,要所有为他为敌的人闻风丧胆? 察觉到夏璎珞意欲上前夺剑的举动,纳兰夜迅速一个翻身动作,将其压往身下,身体力行的阻止了她的好奇与乱动,森冷依旧道:“别挑战我的耐性。” “那就不要忍耐。” 发誓从今以后都只能是夏璎珞的替嫁新娘,同样一个翻身,居然将纳兰夜压在了她的身下,而她身体的全部重量,就这么由纳兰夜这个大男人承载,害得他不禁皱起了眉。 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啊? 女子有的温婉贤淑,她全然具备。 男子有的雷厉风行,她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纳兰夜疑惑着不再开口,夏璎珞猛地自他身上滑下床去,临了还站在床边取笑着他:“哈,哈哈……你这个人也真是搞笑,没事拿把剑出来乱玩个什么劲,真是浪费我的感情。” “你……到底是谁?” 莞尔一笑,娇羞中红了脸颊:“夫君,妾身是璎珞,夏璎珞啊。” 仅是一瞬,仿佛眼前的女子又从顽皮跳跃到沉着似的,不禁要纳兰夜纳闷当场,更要他残狠心中硬生生起了涟漪,一圈圈沿着名为好奇的心湖荡漾开去。 她,是不是不要命了?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招惹的是怎样一个可怕人物吗? 还是,这仅仅是她伪装出来的一粟? 正当震远大将军纳兰夜对眼前夏璎珞疑惑莫名之际,洞房门扉处响起了恭敬轻叩声:叩叩。 “将军,奴婢青蓝领命前来伺候梳洗。”即使不用面对主人,将军府的下人们也谨守本分的福身、拜见、禀报。 瞥一眼漾满调皮神情的夏璎珞,不动声色出声:“进来。” “奴婢青蓝奉命前来伺候将军梳洗。”目不斜视,权当夏璎珞这位新夫人不存在般来到纳兰夜跟前,动作利落干净的替他张罗衣裳与梳洗。 望着眼前将军府俏丽丫环替主人利落整理着装一幕,夏璎珞心中竟滋生出一种他们才该是新婚夫妻的感慨,而自己,则是可有可无的旁观者,冷眼看着两人亲昵景象,嘴角,漾开了不以为意的盈盈浅笑。 不知为何,察觉到夏璎珞的惑人浅笑,纳兰夜心底居然有种撕碎这抹笑,语带怒意下达命令:“以后,由你来伺候夫人。”一双毫无外露情绪的眸子,满溢威严的投射在名唤青蓝的贴身婢女惊诧面容上。 “遵命,将军。”在震远将军府多年,青蓝早该明白其中利害,为此,毫无异议的跪地。 “那么接下来……”残酷一笑,不再言语。 “夫人,青蓝给你请安,请夫人原谅青蓝先前的不懂规矩。”朝盈盈浅笑中的夏璎珞磕头,领罚。 第十二章 绝色佳人 看来身前跪地叩拜的青蓝并不单纯是一名将军府下人,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既然如此,只希望她能一直聪明下去才好,夏璎珞倒也落落大方的抬手示意:“起来,不必多礼。” “是,夫人。” “去将几位侧夫人带来请安,本将军今日要破例为爱妻树立威信。”纳兰夜好整以暇道。 只是这个提议,惹得青蓝都不免倒抽口凉气,殊不知夏璎珞这位新夫人依旧恬静如兰的顺从,好似成亲第一天就要与几位妾室共享一位夫君,并不是多令人吃惊的事,如果不是天性单纯至极,要不就是城府甚深。 青蓝虽错愕,却明白身处位置何等卑微,望一望神情并不变化的新夫人,躬身退出这间充斥甜蜜气息的新房,朝各侧夫人所在院落步去。 静谧,在这间房中缓缓流淌,最终在彼此心湖汇接。 “不在乎么?” “嗯……既然是夫君的侧室,也就是璎珞的姐妹,将她们唤来,该是想给璎珞一个警告,警告璎珞日后在将军府的地位跟身份,决不可逾越,若是昨夜之事都被夫君压下,璎珞又岂会逃避自己所应承担责任?难道夫君忘了吗?我朝崇尚出嫁从夫,璎珞既是夫君的妻,就不会做有辱将军府之事。” 试探、疑虑、羞辱,相信在日后漫长的日子里,会一直伴随着自己。 夏璎珞早已心知肚明,语出这番话,是表明目前的立场,如若不能亲自手刃仇人,那么她唯有静候在侧,讳莫如深。 “很好。” 面对纳兰夜语出‘很好’两字后的沉默无言,夏璎珞倒也落落大方的身着艳红中衣,轻移莲步至一方古色古香梳妆台前,伸出涂满丹蔲的修长指尖不自觉的袅袅滑过台上铜镜,凝望,浅笑,落座。 透过梳妆台上的浑圆铜镜,纳兰夜无意撞见一幕美景:低低抬头,胜过晨光中露珠一般惹人心醉,轻着的艳红丝衫有些松散开去,仿似诉说着昨夜的炙热与烫贴,那对着铜镜绾起青丝的万千风情,隐隐随着雪白的手臂尽情演绎,发簪仅是一支从未精心雕琢过的玛瑙簪子,利落且干净的斜倚在如云发丝间,若影若现,轻描黛眉,略施唇红,宛若一位仙子,收下不远处夫君全部的炎炎目光。 “夫君,可不可以请你帮妾身一下?”望向纳兰夜既惊且怔的视线投射,夏璎珞手执一件红色衣裳,面露羞赧的轻启红唇,诉说着心中请求。 这样的请求,太美,竟令纳兰夜心中疑惑极具加深,却又在她唇畔那抹淡然浅笑中消失于无形。 双腿还是不由自主朝她欺近,眉宇间则夹杂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布满厚茧的双手并未马上接过她手执的那件红色外衫,而是托起一小撮浓黑如墨的青丝,抵着鼻息,嗅闻起来。 “夫君?”面对纳兰夜难得的举动,虽讶异,却并未有任何躲开,任由他嗅闻着青丝。 “这样的你,很美。”淡雅发香充斥鼻息间,威严紧抿的薄唇,冷冽微张的吐出令在场彼此都倍觉难以置信的赞美之语。 恍然察觉自己的失控,纳兰夜迅速抽回大掌,尴尬轻咳一声,俊伟不凡的面容上也恢复往昔神色,依旧未理会夏璎珞手执的那件穿戴工序繁琐的红色外衫。 后退几步,重新落座回雕刻着怒吼雄狮的太师椅,自斟自饮起昨夜剩下的浓香烈酒来。 第十三章 姬妾成群 收回伸至半空的纤掌,进而将纳兰夜并未接过的红色外衫拥进怀中,静谧片刻,这才稍显笨拙的自行穿戴起来,只是这件衣裳好似在跟她作对一般,害她花了许久来琢磨到底是个怎样穿法,才会不令自己在纳兰夜与将军府众人面前出丑。 身着红色衣裳,长裙长及地面,细腰以同色系的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的妖娆,只见云带上精致绣着震远将军府的徽标,同将军府所有物什之上暗嵌的标示一样,都烙上了一只怒吼雄狮。 这样的小小徽标,并不能掩去夏璎珞的美丽分毫,被红色团团包围住的她,面若芙蓉,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 在青蓝的传唤下,个个装扮许久的将军府侧夫人,甫踏入这间香气萦绕的喜气房中,就见到了一位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如果说是红色将其衬托的分外艳丽娇媚,倒不如说这位女子将红色魅惑风情演绎的淋漓尽致。 看来,这就是夫君奉旨迎娶的皇城第一美人——夏璎珞,几位侧夫人神情各异的福下身去,向纳兰夜请安。 “妾身给将军请安。” 五个侧室一并给纳兰夜问安的嗓音响彻整间屋子,团花簇锦的美人儿仿似全部被震远将军府搜罗殆尽,只是这些女子美则美矣,却有种令夏璎珞即刻皱眉的错觉。 “去,给夫人见礼。” 伸出长臂,一把拉过怔愣跟前的夏璎珞,要她端坐于自己身旁,彼此身着的红色衣衫,蔓延出一种嗜血肃杀的艳丽画面,一如两人记忆中的颜色。 浑身轻颤,望着五位侧室跪在自己脚边,桥娇百媚中行礼,如云青丝间缀满的华丽珠钗,随着她们的动作叮当作响,更在房中未熄灭的红烛掩映下,闪耀出最为璀璨的华光,夏璎珞悄悄轻瞌上眼,但又随即睁开,威严、得体的接受侧室们的见礼。 “妾身朝露,给夫人请安,姐姐万福。” “妾身云烟,给夫人请安,姐姐万福。” “妾身心竹……” “妾身紫鹃……” “妾身丝丝……” 夏璎珞将背脊挺直,嘴角那抹盈盈浅笑仿似从未离开过唇畔似地,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尊贵架势,抬起纤掌,要她们起身,免礼。 只是‘夫人’‘姐姐’的称呼,一直在她耳中激荡回响着,无论如何都甩不开、抹不掉,看来在随后的漫长岁月中,她将都会背负这一称谓。 真是可笑的紧,天下有多少女子希翼得到纳兰夜的青睐,而她却在成亲第二天清晨,就妄想拜托这犹如枷锁般的虚妄头衔。 嘴角处的浅笑间,随着夏璎珞的真实心绪,而夹杂起丝丝苦涩、自嘲意味,犹如一副最为生动的画卷,完全烙印在纳兰夜眸底。 “本将军的侧室暂时就这么几位,府中琐事,就仰仗夫人打点。”话毕,纳兰夜伟岸直立而起,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桥娇百媚的侧室,意味深长的旋身回望起依旧端坐主位的夏璎珞,任由薄唇边染上一抹冷冽笑意:“为夫会在前方保家卫国,还望夫人能阻断为夫所有后顾之忧,夫人?” “妾身定当不辜负夫君期望。”夏璎珞福身、见礼、应允。 “都回各自院落吧。”纳兰夜摆一摆手,众侧室跪拜后鱼贯步出,夏璎珞站起的身体,刚刚重新回到太师椅上坐下,耳际就听得纳兰夜一声威喝:“丝丝,你留下。” 重又折回的侧室丝丝,任由眼中染上疑惑,但仍旧乖巧顺从的福身:“夫君?” “回去准备一下,今夜会在你丝情小筑安寝,好久没再见你的高超琴艺,为夫甚是想念。”只见纳兰夜上前一步,欺近侧室丝丝跟前,亲昵将她馨香身子揽进怀中,紧接着瞥一眼夏璎珞,笑的好生灿烂。 “夫君,按规矩今夜你该在姐姐这边安歇……”丝丝被纳兰夜唇畔那抹诡异到极点的笑意彻底惊吓当场,‘扑通’一声中慌乱跪下。 “嗯?本将军说了就算,府中上下哪个敢有异议?走,本将军现在就迫不及待欣赏丝丝的琴声了。” 纳兰夜看一眼神色镇定的夏璎珞,将跪倒身前的丝丝虚扶起来,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拥着丝丝款款步出这间被艳红包围住的洞房,往侧室丝丝的丝情小筑步去…… 第十四章 以静制动 视线自相携离开的一对璧人背影处收回,气定神闲的执起茶杯,酌饮小口,不愿再看这一室的红。 恍然间,那一日的火光与血腥由此重现,混着爹娘的凄厉哀求声,府中下人们的苦苦叫喊声,在夏璎珞脑海中挥之不去。 仿似只要停留在这么充满讽刺喜庆的洞房内,每次呼吸,都漾满了那日血腥气息,压抑的她几近窒息。 ‘夏璎珞,他这是要你难堪。’夏璎珞一遍遍在心里诉说,想到这里,夏璎珞竟又笑出声来。 “夫人?”静立一旁许久的青蓝,察觉到新夫人的妖娆笑颜,逾矩询问。 摇摇头,褪下繁复的红色外衫,快速摘除腕上淙淙作响的贵气镯子,就连那头以玛瑙发簪绾起的长青丝,也在脱离寓意喜庆的发簪下,黑缎般的披泻在肩头、后背,任由白皙无暇的娇颜在黑发的掩映下,显露出一股与世无争的澄澈。 “夫人,你这是?”青蓝万般好奇的惊呼出声。 “青蓝,我听说边关女子豪爽非凡,不似皇城女子扭捏与骄纵,可以与男人无异的骑马狩猎,有很多女子还挑起家里重担,赡养长辈,善待子女,那份豪爽,我也想在自成一番民俗风情的边关重镇切身体会,所以,日后有不懂之处,还望青蓝能多指点。”首先,不求神似,但求形似吧。 什么?奉旨嫁来这滚滚黄沙堆积的边关重镇,非但没有先前府中婢女们讨论的骄纵跋扈,更没有千金小姐的高傲病态,反倒在成亲第二天,以切身行动来融入众人中? 是虚伪应付?是逢场作戏?青蓝不愿妄加揣测,只是清楚知道决不能因为新夫人这一举动就松懈防备。 疑惑端详许久,青蓝不敢逾矩道:“遵命,夫人。” 想要青蓝放下戒心,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既然这般,夏璎珞倒也不勉强她热情回应,只希望她能聪明的知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很好,接下来就从府邸最基本的劳作开始。” “是,夫人。”恭敬回禀,却发觉新夫人的藕笔已然拉着自己,往这间漾满喜庆气息的洞房外走去。 从今天开始,夏璎珞暗暗起誓,定要震远将军府上下都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青蓝,原先你是不是要兼顾许多项劳作?”望着府邸后院忙碌的众人,夏璎珞犹豫询问起一旁护卫的丫环青蓝。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会看出此刻是府中最为忙碌的时候,厨娘们在蒸煮饭菜,不远处还有宰杀牛羊的吆喝声响传来,丫鬟们浣衣的浣衣。 只是那些清水在这炎炎黄沙吹拂的边关重镇太过宝贵,奴才们自城外挑回的清水,离府邸的需求还远远不足,望着一刻不得闲的众人,身旁的新夫人会怎么做,青蓝不禁轻蔑观望下去。 “是的,夫人。”放在先前,此刻该是在浣衣。 “青蓝,你不用刻意陪在我身边,尽管去干你想干的事情。” 静默一会,青蓝猛然瞪眼对着新夫人猛瞧,掩不住满脸惊讶之色。 “可是,夫人……” “去吧,既然我已经是府中新夫人,就不能做出有失身份之事来,我会先从自己拿手的做起,随后再跟你学习边关女人的一切劳作。”边说边往不远处的膳房走去,留下青蓝一人在原地怔愣许久。 不失身份之事,难道就是亲自下厨做糕点?还是亲身体会府中下人们的艰辛劳作? 当然察觉出青蓝的敌意与探究,夏璎珞惟有以静制动。 第十五章 入得膳房 “夫人?你怎么会前来后院?”直直走入膳房,欺近灶台的绝色丽人,惹得一旁脸颊沾染些许黑色烟灰的胖厨娘惊叫出声,邀来忙碌劳作的所有下人驻足观望。 落落大方的接受所有下人们的打量视线,扬起一抹淡雅笑意,安抚着众人惶惶不安的心。 查看着长形桌面上堆放的各种菜色,径直执起一棵菜叶有些焉的大白菜,仿似在细想着最佳做法,只是面对菜叶有些焉的大白菜,有些无从下手的轻摇颔首。 随后放下大白菜,执起一根有些过于粗壮的白萝卜,稍稍满意的挑拣出来,随后又不畏血腥的亲手自一只牛腿上切下小块牛肉来,平整摆放在碟子里,随后又自顾挑拣出几样蔬菜来,一副亲自掌勺的利落模样。 “夫人?” 看着架势,新夫人要在嫁入震远将军府第一天亲自下厨?想到这些,几名膀大腰圆的厨娘全部满意惊惧的跪下,垂下头,不敢再多看新夫人一眼。 “各位大娘请起,璎珞受不起。”将厨娘们逐个搀起。 “可是……” “夫人,这两桶水是我特意挑来膳房的。”青蓝从窗外回禀着走进膳房,这才阻断了一屋的尴尬气氛。 “嗯……青蓝,你来的正好,可以跟我说说这些蔬菜是从哪里运来的吗?还有你们府中平时都偏爱哪些菜色?”没有嫌恶、没有嘲讽、更没有看轻将军府的任何意图,仅仅是为了虚心请问青蓝这一疑问。 青蓝莫名一颤:“哪来的蔬菜?” 涂着喜庆丹蔲的纤指往膳房中那一堆整体都有些焉的蔬菜,要青蓝指出这边关震远将军府中平日里偏爱的菜色是哪些。 殊不知青蓝望着那堆放一起的蔬菜,面色微变,口吻却依旧恭敬如前:“回禀夫人,这些珍贵的蔬菜是夫人您的陪嫁。” 那么多的陪嫁中竟有蔬菜这等便宜物什?看来皇城夏府极为疼爱这位千金,不然怎么会给这黄沙吹拂下的边关重镇带来这小山般的新鲜蔬果?轻扬起嘴角,对青蓝展露一抹意味深长笑容,沉默转身。 “都起来吧,在这膳房中,没有夫人,只有夏璎珞。” 面对新夫人的亲和举止,原先惊惧跪地的众厨娘与下人们这才抬起头来,面面相觑中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普通小炒呈现在长长桌案上,众人才交头接耳的直起背脊,缓缓站起身来,新奇的望着迥异与燕关传统吃食的菜色,暗自咋舌。 “想尝尝我的手艺吗?” 将装满色香味俱全的盘子托高,递至青蓝及众厨娘跟前,大有要她们先行试吃意图,更妄论那满脸堆积的兴奋与讨巧。 青蓝心不在焉的望着身前巧笑情兮的新夫人,怔怔逾矩反问:“为什么要做皇城家常菜给我们品尝?” “因为我昨天已经加入震远将军府,这里就是我的家,而你们对我来说,是朋友,更是亲人。”夏璎珞依旧语气轻柔解释出声。 “夫人……”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继续各自手头的劳作,我再看看能不能用最少的新鲜蔬菜炒出最地道的皇城家常菜来。”话毕,不再赘言的夏璎珞转过身去,面对有些简易的灶台,有条不紊的摘、洗、炒。 第十六章 逆天改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将军府的新夫人,是这燕关的女主人,大可以让我们这些下人来伺候你,何需自行动手?” “因为我不想做个没用的女人。”在这飞沙轻舞的边关重镇,谁又是谁的主人?尤其在看过堂堂震远将军府的节俭与下人的勤劳之后,不分男女的劳作跃然于眼底。 青蓝瞪大了眼,许久,笑了:“我想夫人你会是个好妻子,好主人的。” 不但长相无可挑剔,还是一位勤劳的好姑娘,跟以前所知的中原千金相差甚远,因为这样,她对那些娇生惯养的皇城千金有些下意识的改观。 “是吗?我不知道,也不无法预测,只是尽我所能在这将军府邸自力更生活下去。” 青蓝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不为新夫人的亲力亲为,只为她那坚定眼神与信念,直到一声巨响自膳房外的院落传来,青蓝这才连同夏璎珞一并抬头,望向骚动不已的院落。 “哈勒大婶,哈勒大婶……快,快救救我夫人,她快要死了……”接下来的话语,在夏璎珞急速奔出膳房后戛然而止。 “这位大叔,别着急,先将你夫人的病症细述与我听,然后将对症下药的药材一并捎去,这样就不会耽搁诊治,你觉得这样可好?” 快速来到跌跌撞撞冲进震远将军府后院的安达大叔,口口声声呼喊着哈勒大婶未果后,跌坐在黄沙吹拂后的灼人地面,被焦急泪水刺痛的朴质双眼,猩红的望天,无助乞求着某个奇迹。 直到一个纤细黑影笼罩在头顶,用力将泪水胡乱抹去,这才看清来者何人,新夫人?居然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夫人? “大叔,别急,璎珞随一位名医习过几年医术,现在你将夫人的病症详细告知,好让我命人去药房取来所需药材,然后带我去你家。” “难……难产……她……怎么生都生不下来,很多人都说我妻子是天降灾星,是妖孽,可是……可是我知道不是,不是啊……”话未完,磕头磕破的额际犹自汩汩流出鲜血来。 是谁?可以如此无知?难产的妇人就是天降灾星跟妖孽?既然如此,那她夏璎珞就偏要逆天而行,拯救那些良善的灾星、妖孽。 “胡闹,可笑,大叔,我明白了,你前头带路,青蓝,去府中药房取来银针,我今天就要逆天改命。” 望着身形窈窕的新夫人背影渐行渐远,被其委以重任的青蓝嘴角扬起一抹富有深意的笑,双腿,则是不可不敢耽搁的往府邸药房急速飞奔。 她有预感,这位绝色佳人,对将军、对震远将军府、对整个燕关的影响,绝不会太小。来到安达大叔所居住的屋舍,夏璎珞不免皱眉、摇头,只见并不宽敞明亮的屋中挤满了盈盈哭泣的女人们,一打听才得知,边关重镇中居然有继婚这一习俗。 也就是如果父亲或兄长过世了,下一辈男子就得接收其妻子以及小妾,望着简陋床榻上那名年纪明显偏大的夫人,听闻她现下气若游丝般的痛苦呻吟,其余年纪相差极大的几名夫人跪在她身边哀嚎。 再加上族中小辈们,整间屋子中全然被一阵阵震天哭声掩埋,至于一旁全身上下无不画满可怖花纹的萨满法师跳着驱鬼降魔舞,场面简直可以用盛况空前四字来形容。 第十七章 银针催生 夏璎珞以手臂隔开那些哀恸哭泣的人们,迅速来到安达大叔夫人身前,望着她那张早已因失血变得煞白的脸,面色陡然下沉,随即威严下令:“大家都后退,男眷回避,凡生养过的女眷留下,其余众人全部退出这间屋子。” 此刻,夏璎珞是震远将军夫人,是这燕关半个主人,浑然天成的威仪,惹得在场众人无比听令,只有那一向备受尊崇的萨满法师依然停留屋中,神情高傲端看着夏璎珞未完施救。 “安达夫人,首先请你相信你或你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是妖孽,只是孩子生产顺利被某些外在因素给搅乱,现在跟我深呼吸,吸气,吐气。随后我在施以银针探穴,以保证孩子的顺产,如若不行,那就只能……”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双手忙碌不已的夏璎珞不再多言,因为谁也不愿多做最坏的打算。 眼前这位绝色美人的吞吐言行,还是惹得病榻上气若游丝的安达夫人惊颤相询:“姑娘,请问姑娘,我的孩子他……没事吧?姑娘刚刚说如若不行,又该怎样?我,我决不能失去这个孩子,求,求求你。” “直接剖腹产子。”没有过多的话语,唯有额际大颗大颗的汗珠泄露了夏璎珞太多不安心绪。 什么?剖腹?如何将肚子切开后还能保全性命?更妄论那婴孩了? 天哪……眼前的年轻姑娘到底在说什么?她这是要收了两条命吗? 听闻夏璎珞所说的在场妇人,无不惊憾张口,喉间却久久发不出任何声响。 “姑,姑娘,如果这样做的话,我的孩子……”只有简易床榻上的安达夫人苍白着一张脸庞,坚定询问。 看来此事此刻,世间人和事都掩埋不了她周身水涨船高的母性。 要不是先前被萨满法师跟不正确的生养方法拖上太长世间,现下也不用担心太多后果,不是吗?且刚刚担忧仅仅是早做打算方法之一,任由不肯离开屋子的青蓝将额际豆大汗珠以娟帕逝去。 双手则是熟稔的点上一盏特质烛灯,自针包中抽出一支银针,不在意身侧众妇人的震惊神色,凑近烛灯灯芯上炙烤,接连炙烤几次后,稍作停顿,这才慢慢扎进原先找好的穴位,轻柔却精准。 至于那特质烛灯因为燃烧所散发出的甜蜜香气,似蜂蜜香甜无异,缓缓萦绕整间低矮屋舍,迟迟不肯散去。 “安达夫人,别停下我刚教你的呼吸方法,如果感到痛,那就大声叫喊出来,来,再使劲。” 不等夏璎珞吩咐,安达夫人在穴位扎下银针后就痛喊出声,此时的喊叫,较之先前,更是撕心裂肺,听得所有生产过的妇人都不禁头皮发麻、眼眶红透。 “姑娘,这样做真的有用吗?这样的催生方法,恐怕……” “是啊,看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这般阴刁的生产手法?大姐她腹中孩子真的不是天降灾星?” “安达大婶好像已经到了体力承受边缘,要是她再无法顺利生产的话,可能就晚了。” “……” 那些自先前震惊到随后惧怕,再到现下疑惑的妇人,终于找回各自声响的你一言我一语,询问着全神贯注施针的夏璎珞,就连拼拼以娟帕拭干的青蓝,都不免疑虑重重,只是夏璎珞本人,并不在意外界对自己的揣测与疑惑,径直找穴位、施针。 第十八章 邪肆医术 直到安达夫人的痛苦嘶吼声持续了一炷香之时,夏璎珞这才手握最后一处穴位的银针,不敢有丝毫闪失坚定询问:“安达夫人,最后一个穴位,成不成功,就看你的了。”话毕,不等安达夫人有所准备,银针已经缓缓探入穴位中。 “啊……”一声惨叫,早已筋疲力尽的安达夫人昏死当场,当然还有那婴孩的洪亮啼哭。 生了,终于生了…… 在场众人全部沉浸在安达夫人顺利产子的喜悦中,一边有人在帮安达夫人做最后的清理,一边已经有人去门扉处迎进等的极为不耐的安达大叔。 “安达老爷,你看,是个男孩。” “是啊,是啊。”激动得热泪盈眶的安达大叔赶忙将剪断脐带的男婴抱与怀中,喉间除了并处‘是啊’两字,再也说不出其他字句来。 不过那男婴洪亮的哭声提前向申请松懈后急急喘气的夏璎珞道着谢。 将自安达夫人身上收回的银针以药水擦拭,重新整齐摆放进针包,快速拎起一旁熄灭特质烛灯的盖子,吩咐一旁面露感动青蓝收起所有物什,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被喜气包围的简陋屋子。 “安达,刚刚年轻姑娘是谁?小小年纪就有这么高的医术?真是了不起。” “她就是我们燕关未来的女主人,纳兰夫人。” “这么金贵的人儿怎么会……” 随后的已经听不清楚了,反正嫁入震远将军府的第一天,夏璎珞这个名字已经在整个燕关传开,随后,只需要它深入民心,就无懈可击。 屋外夹杂着细沙的风依旧炙热轻拂面颊,夏璎珞却扬起嘴角,淡雅笑了。 瞥见新夫人嘴角的淡雅笑花,青蓝不似以往的轻蔑无言,此次居然主动关心出声:“夫人,真的很好呢,安达大叔也不用再担心了,看着刚刚被男孩冲昏的喜悦模样,就连我都替他高兴,夫人,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嗯。”幸好,跟师傅学了三年的医术,在今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随即又想到什么一般,旋身向身侧青蓝仔细询问:“青蓝,先前留在屋中帮忙的年轻女子,她也是安达大叔的妻妾吗?”可是那名姑娘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对产子过程熟稔不已,这样一幕,令到当时分身乏术的夏璎珞不免好奇起来。 青蓝努力回想当时情形,不以为意点一点头:“是的,是安达大叔的继妾,好像叫嘉容,前年刚给安达大叔添了个女娃。” 什么?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这座边关重镇到底是怎么回事?民风可以这般不羁?还是不将女子当回事? “夫人,嘉容已经不小了,要知道在我们燕关,女子十三岁就可以婚配人家。”青蓝望着犹自陷入自己思绪中的新夫人,主动解释道。 “十三?” 青蓝再次点头,至于夏璎珞则是倒抽了一大口凉气,难以接受这个边关习俗。 “是的,夫人,接下来回府吗?” “好。”夏璎珞低头望着身上这套素色衣裙,星眸中复杂心绪转瞬即逝,任凭一旁的青蓝细细查看,都捉不住丝毫踪迹,烙印在青蓝眼底,是夏璎珞那抹娉婷轻盈的玲珑背影。 第十九章 亵渎神灵 震远将军府的劳作琐碎且沉重,却令夏璎珞体会到一丝难能可贵的快乐。 仿似三年时间,早已令她长大,经历过痛苦,所以不再刁蛮、任性;经历过背叛,所以不再体谅、关怀;经历过涅槃,所以不再惧怕、彷徨。 冷眼淡看世间悲欢离合,竟发现心底高筑的城墙,怎么都抵挡不住边关质朴的民俗风情,明白要得到他人信任与尊重,首先得付出自己,哪怕是凤毛麟角也是好的。 一套诡异医术救下安达夫人母子,使得不到半天光景,已传遍燕关大街小巷,成为众人争相传颂之事,连到震远大将军指派给她的奴婢青蓝,都不免对新夫人有所感观,至少态度不似最开始的试探与嫌恶。 褪下伪装,是否真就能云淡风轻? 恐是未必。 说不定是黎明前的暗夜。 与府中下人一起挥汗如雨,分担同样辛苦的劳作,同府中能工巧匠一并讨论如何利用这片绿洲所能赋予子民们的汲水量,进而设计出最佳深井开挖方案与措施…… “夫人,哈桑可以请教您一个问题吗?”一名身着燕关民俗衣衫的男孩,奔近夏璎珞身前,仰高那张被烈日晒至红红的黝黑小脸,腼腆询问。 他的眸中有着最美丽的晶亮神采,使帮忙宰杀牛羊的夏璎珞都不免停下手上动作,望着他柔声道:“可以,哈桑这次又想请教什么问题呢?” 要是没有记错,眼前名叫哈桑的燕关小孩,可是不止一次前来请教问题,不单只他一人热烈相问,就连府中其他下人的孩童,都鼓足勇气就很小之事腼腆相询,每次一遇上这样的事,夏璎珞总发现自己身边就会围上许多人,大人小孩都有。 “夫人,您说我们这里是不是神灵厌弃的地方?不然为什么神灵要发怒,将我们的水源全部切断?”哈桑也不绕弯,直接询问着这个早已在百姓间流传多年的说法。 将满是牛羊污血的双手,朝束于腰际的围裙擦拭几下,直至干净,夏璎珞不在意的郑重望向哈桑,被烈日晒了大半日有些微微发红的双手,坚定搭向哈桑细瘦双肩,换以严肃口吻解释起来。 “简直一派胡言,哈桑,来,让我跟你讲,你刚刚说的传言不是真的,因为这里不可能是神灵厌弃的地方,虽然没有水或中原子民日常可以吃到的新鲜蔬菜,但是你们这里有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有比云朵洁白的羊群,有香甜可口的葡萄跟瓜果,更有你们连神灵都羡慕的英勇与淳朴,那么哈桑,你现在还觉得燕关是神灵厌弃之地?” 嘴角挂着与世无争的淡雅笑意,眼中的坚定堪比夜晚星空中最亮的星,望着这般认真解释着的新夫人,哈桑红彤得有些黝黑的小脸,怕是早已火烧火燎起来,一双澄净透澈的眼睛快速侧开,羞赧的不敢再看。 好像只要是新夫人说的,都是真的,只见哈桑连同身侧辛苦劳作众人,都面带微笑的吁上一口气,心中那根深蒂固的认命与不公,就在今日,得到了最大的慰藉与烫贴。 “哈桑,别让谣言跟信仰阻碍你远眺的目光,因为在燕关之外,还有更为广阔的天地,明白吗?” 深知今天一席话,很快就会透过哈桑与在场众人的口传递出去,可能很快就会招来燕关一大部分人的怒斥与反驳,其间尤以神灵使者自居的萨满法师们马首是瞻。 但是夏璎珞不怕,真的不怕,此时此刻的她只怕无知妖言祸害边关孩童。 医术救治、分担劳作、商讨汲水……这些都可以先缓缓,但是眼下淳朴的燕关孩童不能缓,要知道,这些孩童才是燕关的明天跟未来。 既然她一个刚嫁进震远将军府不过一天的外人都知晓这一道理,为何奉旨前来镇守边关的震远大将军纳兰夜却看不到? 第二十章 四口大箱 是夜,窗外明月当空,与灿如一盏盏宫灯灯芯的星子交相辉映,照亮了燕关各个角落。 宽敞房中,依旧维持着昨夜的喜庆艳红,飞鸟吐珠烛台上的红烛已然换成新的,全然不复见清晨的斑驳与狼狈,怕是除了褪下那身红艳吉服,周遭一切未变吧。 双掌紧握成拳,将所有艳丽情形摈弃心间,轻移莲步来到雕花窗棂前,素手微推,并未察觉与白天一般无异的风卷飞沙,反倒有种寂寥的静谧。 仿佛一入夜,那些孜孜不倦的风,都想稍作停顿,再也不愿卷起被烈日炙烤滚烫的飞沙孤独前行,好让这片土地上的子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呼吸。 其中当然也有夏璎珞的身影,身着素色薄单衣,遥望越夜越绚烂的夜空,缓缓轻瞌上眼,漾满哀思与仇恨的泪,悄然滑落…… 不是说好的,不做一切能暴露身份之事?可是为什么代表懦弱的泪,还是会不期滑落?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夏璎珞快速以袖口拭泪,即刻恢复示人的平静与恬淡。 “夫人?”已经在屋外敲了许久的门,丝毫得不到新夫人应答的青蓝,疑惑急唤道。 是青蓝?低头查看一下自己,并未发现任何问题的夏璎珞,这才威严挺直背脊吩咐:“进来。” 得到新夫人应允后,青蓝推门进入,只是除青蓝之外,身后还簇拥着八位吃力抬着沉重大箱的魁梧侍卫,眼见新夫人满眼惊诧,青蓝恭敬回禀:“夫人,这是随夫人陪嫁车队一并送来,岳丈老爷亲自下令交给夫人的物件,因为府中昨天过于忙碌,以至于忘了马上送来,先前回禀过将军,将军要府中侍卫们送来。” 回禀过将军?那么也就是说纳兰夜看过这四口大箱子中的物件了?既然能命府中侍卫抬来,说明已经排除了危险? 哼……真是可笑的紧。 轻蔑侧身端看,不明白夏府老爷临行前赠送了些什么给掌上明珠,可惜现在却落到自己头上,这要夏璎珞怎么不感叹世事难料? 拢了拢身上那件长及脚踝的素色单衣,欺近那四口一眼望去就沉重不堪的朱漆大箱,随着手掌的打开动作,跃然于眼底的依次是:书籍,乐器,衣物,珠宝。 随手翻开一本线装书籍,望见书中注满了蝇头小楷勾画过的诗词,想必先前的主人很是喜爱读书,不然对整本书籍都勾画出注解是何用意?而且不用细细查看也知晓,箱中书籍怕是也都标有记号或注解,以示主人全部畅读多遍。 随着双脚的移动,夏璎珞来到第二口装满各色乐器的大箱跟前,并未如先前那般取出其中一件乐器把玩或端详,仅是以青葱指尖粗粗滑过罢了。 至于第三口大箱,则是在青蓝的主动打开下,令她望见了箱中奢华繁复的精致衣裳罗裙,只一眼,夏璎珞就蹙眉摇头,不愿多看的神情溢于言表。 这样多的精致衣裳罗裙,在这民风淳朴的边关重镇,又有几次穿着机会?倒不如衣柜中几套素色衣裳来的简洁、秀雅,如果一定要选,夏璎珞会毫不犹豫选择简单大方款式的衣裳。 就在青蓝准备重新打开第四口装满金银珠宝的大箱之际,夏璎珞轻声阻止:“青蓝,不用再打开,替我叫两个下人来抬走,看夫君是要充盈府库或充作其他用途,与我无忧。” “夫人?”这么多的金银珠宝,难道新夫人就一点不为所动? “照我说的办。”金钱,自己与纳兰夜之间并无牵扯,因此再多都无用,倒不如大方相赠,来个眼不见为净。 第二十一章 寂寥月夜 四口朱漆大箱的现身,夏璎珞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因此泛起了圈圈涟漪。 再不愿多看一眼,落座在房中那张红木太师椅上,准备将心底帮助燕关孩童的热情,悉数投入到幼儿基本教案的编写行动上,希望能藉自身一点点力量,带着燕关孩童脱离妖言祸害的无知中。 “青蓝,你还有事?” 瞥见身侧主动上前替自己研墨的青蓝,毫无退下休息之意,夏璎珞疑惑相问。 “夫人,青蓝已经将夫人随后要穿戴的正式衣裳备妥,只需点上熏衣香炉稍稍熏上一会,将军前来之时,夫人就可以更添娇媚。” 嗯?震远大将军先前不是威严下令,今夜会夜宿妾室丝丝的丝情小筑? 既然明知他不会前来,又何必劳心张罗? 为此,夏璎珞陡然拒绝:“青蓝,别忙,将军今晚不会过来,若今晚需要佳人陪寝,也是去丝情小筑,再不然其他侧夫人那里。” “可是夫人……” 要知道,眼前的新夫人才是正室,尤其今天还是新婚第二日,将军怎能不过来?青蓝百思不得其解,但也聪慧的装作没看到主子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情愿,暗暗替她叹上口气,明白其日后在这震远将军府的地位很是尴尬。 “跟我说说,将军他平日里都是如何替皇上分忧国事与战事?” 要是没看错,昨夜洞房花烛之际,纳兰夜刀刻脸庞上的风尘仆仆清晰可见,既然知晓根本不是为了自己赶来,那么就是其他要事,夏璎珞了然于心的并未点破。 “回夫人,将军近来为了燕关数万军官士兵饮水问题,忙着与底下将领还有朝廷指派来的官员大臣们商讨对策,尤其最近几日甚为忙碌,要不是昨夜是新婚之夜,恐怕将军他……”察觉失言,青蓝赶忙下跪,满脸惊惧,浑身战栗。 恐怕将军也不会来吧?这点,夏璎珞岂会不知? 并未降罪于青蓝,反倒抬一抬手,要她起来的意图极是明显。 看来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更加适用于位高权重,甚至有些功高盖主的权臣身上。 明显感到松了口气的夏璎珞,示意青蓝别忙了:“叫院中其他当值仆众都别忙了,将军今晚铁定不会过来,你也退下吧。” “夫人,还是容奴婢先行准备一切吧,即使将军真如夫人所说没来这承恩园,我们这承恩园所有下人还是不能懈怠。”不然叫将军知晓,他们这众下人焉有命活? “随你吧。” 如若震远大将军不来,这出精彩戏码又要怎么继续唱下去? “夫人?”刚刚夫人唇畔噙着的笑意,为何令人观之浑身凉透?甚至就连她这名随侍婢女,都察觉到夫人的心事重重与抗拒。 “我知道了,按你的意思去办,我自当配合。”虽然深知准备的一切可能注定徒劳。 花上一个时辰,任由青蓝妆点自己,然后从傍晚一直等到深夜,直到依旧一脸倦意的震远大将军过来,或忙碌政事的震远大将军派小厮前来传话,这之后才算尽完将军夫人的职责。 随后才可以卸下厚重至极的珠钗、首饰,褪下有些炎热的正装,让承恩园下人撤下美酒佳肴,好叫承恩园所有人都下去休憩,这才是与将军府女主人头衔、身份相对应之事。 第二十二章 染上兴趣 越发稀缺的边城水源,不仅严重影响到驻守边关的各大军营将士们的强壮体魄,更影响到全燕关臣民存活大计。 震远大将军偕同皇上委派前来的钦差大臣,以及当地府衙的地方官员激烈商讨结束后,独将钦差大臣与随行记事留下,移往一间规模较之先前议事厅颇小的书房继续讨论起来。 殊不知这一轮越发激烈商讨,就谈到了明月当空,要不是听闻在座一位记事肚子耐不住饥饿的咕咕抗议声,震远大将军纳兰夜还真没察觉到时辰跟饥饿。 下令膳房做了几样具有燕关民特色的民俗小菜,送到书房边吃边讨论,这样的节俭,倒是在座钦差大臣未想到的,疑惑相望,却换来震远大将军的镇定回视,一顿饭下来,该解决的事宜,也商讨的七七八八。 等到旱灾灾情处理、赈济款项的发放、紧急寻找新水源等重大方案都有一定具体解决头绪后,已是深夜,本来想留下钦差大臣继续边夜宵边讨论,但看到他面容上心神俱疲的萎顿表情后,决定先暂缓一下,让他偕同朝廷指派记事回房休息。 要知道这位朝廷指派来的钦差大臣,就像一把双刃剑,抬举、赞扬你之际,怕也是你遭殃、失礼之时,为此,纳兰夜对待他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 贴身小厮送来的夜宵,早已凉透,纳兰夜随便吃了几口便命人撤下,喝了口苦涩至极的茶后,坐回桌案后的太师椅上,对着满桌的政务、军策,蹙眉淡看,径自忙碌起来。 因为太忙,以至于根本没时间去想今夜该去哪座院落就寝这种小事,不过偏有人就是不愿放过他,好似怕他这样的日子还不够忙碌一般,逮住机会就将那些漂亮却也无脑的女人送到他面前,要他充盈硕大将军府邸,仿佛在告知世人,他纳兰夜有多思淫欲。 镇守燕关三年,每日每夜都沉浸在繁忙军政要务中,却丝毫觉察不到燕关在自己的管理下有明显改变,这样的现状,叫纳兰夜怎能不愁? “禀告将军,丝情小筑派人来请,说将军清晨早就应下今夜就寝丝情小筑,丝丝侧夫人此刻仍旧在等,不知将军……”贴身小厮静候一旁,无言的倒茶、研墨、照应灯烛,现下却小心询问出声。 “哦?新夫人那里有什么动静?” 眼见贴身小厮怯怯上前询问,纳兰夜蹙眉搁下手中狼籇,一个安静自若的娇俏容颜跃然脑中,那双漾满太多情绪的星眸,仿佛在娇嗔些什么,看来真是太过忙碌,怎么将那个有趣女人给忘了? 听说她今天在将军府玩得大有风生水起之势,看来给她太多的自由,怕是整个燕关,都要被她一并吃干抹净才是,尤其是中午几碟带有皇城风味的饭菜,陌生,却也熟悉;想念,却也惊蛰。 “未有任何动静。”贴身小厮恭敬回禀,不敢有丝毫隐瞒。 不甚明白自己意思的贴身小厮,纳兰夜并未多加理会,心中想着:夏璎珞,本将真是太低估你了。 “将军?请问您今夜是在哪座院落就寝?”贴身小厮重新询问一遍,只是此次,话音中多了抹惧意。 不愿在看身侧之人的惊惧表情,因为不用细看,也知晓他们是怎样看待自己,纳兰夜仅是冷冽沉声下令:“回了丝情小筑,摒退所有随从,就连来春你也别跟着,我要独自去承恩园瞧瞧,明日四更到承恩园叫起。” 纳兰夜倒要看看这个本事颇大的新夫人到底意欲何事。 “是,将军。”恭敬应允,不敢多做停留,躬身退出书房,到外头传话下去。 第二十三章 趁夜而来 站立院中许久,最终还是移步入屋,却不曾想会见到一幅佳人挑灯夜读美景,专心致志的投入模样,令纳兰夜心底不免闪过一种似曾相似之感。 染满对自己新夫人兴趣的深邃眼眸,逐渐被一丝异样欣喜、一丝矛盾惧怕、一丝疑惑不解充斥。 “等了很久吗?”欺近下璎珞身后低声问道。 不期然见到她背脊明显僵硬当场,却并未惊惧侧身凝望,从而使得纳兰夜并未望见新夫人娇颜上夹杂的轻蔑,见她不言不语,依旧背对自己,再次出声:“璎珞。” 璎珞?纳兰夜唤她璎珞? 唇角微微上扬,眸底满溢冰寒,一转身,却又什么都不见,云淡风轻的仿似从来就没有过多情绪出现眼里眉梢,轻轻袅袅的福一福身,以不卑不吭的清丽嗓音道安:“夫君。” 不理会纳兰夜精明冷眸的直视与打量,恬静温顺的主送靠近纳兰夜跟前,伸出手解下他略显厚重的精钢披风,以指尖缓缓拂过那染满沙尘的精钢甲片,随后将其悬挂与一面翠玉屏风上。 带着衣裳间的妖娆香气,折回先前那方桌案前,亲自为纳兰夜倒了杯香茗奉上,待到一切张罗完毕,也只是乖巧立于一旁,见他不入座,夏璎珞也沉默无言。 “真是本将的好夫人。”虽然已经在书房用过宵夜,也喝了多杯浓茶,但望见夏璎珞递过来的清茶,还是下意识泯上一口,利落放下,神色缓和道:“下次若再有此种情况,本将会让小厮过来传话,你且睡无妨,无须再等。” “是,妾身知道。”低眉顺眼的应承。 “这是什么?”纳兰夜大步走向桌案,就着两只红烛的光亮,执起厚厚一叠墨迹未干的宣纸,仔细看向手中书稿,漂亮工整的簪花小楷自成一派。 更妄论是攸关与燕关所有适学孩童的启蒙教育,让人观之无不钦佩与赞赏,现下纳兰夜也不例外的称赞出声:“隽秀的字,却比不上内容的见地独到。” “谢夫君谬赞,这些只是妾身随手兴起所写草稿,内容有些凌乱,还需与府中夫子反复商量、推敲,才能杜撰出一套适用于燕关孩童的启蒙教材,一个土地如何贫瘠,都不能让所有孩童在知识中贫乏至此。” 眼见纳兰夜深邃双眸从漫不经心的翻阅到此时此刻的关注后,夏璎珞低垂着眼帘加以解释。 “接着说下去。” 听得兴起的纳兰夜,径直放下手中的香茗杯碟,仔细聆听起夏璎珞对燕关孩童启蒙教育的见解跟期盼。 “现如今燕关适学孩童已经有四百名之多,其间接受过教育或一小部分学识的仅有十七名,而且即使接受过教育,也仅是懂得些皮毛,所以我闲来无事编写这套幼儿学识启蒙手稿,为的就是帮助四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孩童脱离知识贫瘠的困境。” 等到纳兰夜的刮目相看,虽惊讶,却不惊喜,既然拒绝不得,最终也只能和盘托出。 撰写的很有见地,尤其是加入了她以往的所见所闻,外加以民间通俗的民谣形式编写,看来就连那些目不识丁的壮年跟妇人都能很快入门,将这些运用在童蒙教育上,更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纳兰夜情绪有些激动的握紧手中手稿,脑海中好像能预见一幅孩童朗朗读书的可爱景象…… 第二十四章 落下的吻 夏璎珞褪了昨晚洞房花烛时的镇定自若,漾满温柔的娇颜下,竟有这般不输男儿的学识,看来真的不能太放任其作为,只怕有一天会被这样的聪慧所累。 挑高浓眉,将停驻在她周身的视线抽回,轻咳一声:“夫人真是蕙质兰心,既然对启蒙教材编写如此胸有成竹,那么待到悉数编写完成后,交付府中夫子撰写成册,日后便以此书册作为燕关所有适学孩童的启蒙试用本。”将大掌中的文稿重新放置于桌案之上,随即下了一个要夏璎珞惊诧当场的命令。 将这样一件大事交给她,她就要千恩万谢吗? 大可不必。 尤其让成为各个家中主要劳动力的孩童,放下所有沉重劳作,专心读书写字,这样的现状,真的可以在这闭塞的燕关成形吗? 如果大部分异族臣民能接受倒还好,要是不接受的话,其后果怕是要她一力承担,所谓箭射出头鸟。 由此得知身侧男子,并未相信自己,更没有放弃对自己的试探。 “多谢夫君,妾身定当竭尽全力完成,不负夫君所托。” 纳兰夜满意点一点头,对这个决定好似有种意犹未尽之感,随手翻阅起放置桌案边的十几本线装孤本经史子集,当然还有其间比原本字体多上许多的标示与注解,一如启蒙教材手稿无异的簪花小楷,隽秀且英气。 一本接着一本翻阅,居然发现根本找不出书中任何一处标示与注解的不明,没有一页是需提上意见,看来此书的主人是心思极为慎密之人,堪称学富五车都不为过。 纳兰夜发现自己对这个奉旨娶回的新夫人了解太匮乏,算起来根本就是一无所知,这样不好,很是不好。 夏璎珞一改清晨的妖娆与诱惑,换上乖巧模样静立他身侧,安静的像个最称职的丫环,主人没有需求,她就绝不开口,沉静中将他观察了遍。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描绘出了夏璎珞此刻最深层的想法。 纳兰夜身上有着极为清冽的舒爽味道,想来先前在进入屋中前,已在月光下沐浴许久,不知有没有去过丝情小筑的他,是坐坐就走?不然怎能如此专注桌案上的多本书籍? “你怕我?”一个利落抛接动作,将静立身侧的夏璎珞收进怀中,不期然撞见她惊惶失措的神情。 而这抹快速消逝的神情,却是纳兰夜最想见到的,虽然今夜的她很是乖巧静谧,但是他还是比较喜欢面对昨夜与清晨那个有生气的女子。 仙逝的几位夫人中,只有一个女人能令修罗杀神的纳兰夜捉摸不透,她便是其第一任夫人,也是他最矛盾相对的妻子,不过现在,可是又多了位新夫人夏璎珞。 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 “为何要怕?” 是因为你的尊贵身份?还是因为你的处处试探?不,这些都不能要我惧怕,最要我害怕的,是你深邃眼眸中冰一般的沉寂,夏璎珞如此想到,颔首却不自觉仰高。 如今,软玉温香的佳人正躺在自己怀中,璀璨星眸中撤下防备,使得纳兰夜有种血脉愤张之错觉,双臂有力举高佳人身子,要她与自己平视,在夏璎珞唇角淡笑授意下,将刚毅且冰寒的薄唇落下,吸尽来自檀口的甜蜜馨香…… 第二十八章 相敬如冰 震远大将军传奇般的感情纠葛下,惟有眼前佳人要他倍感陌生且熟悉,甚至有些看不穿、猜不透,总觉得她身上有太多秘密,可惜一切却被本人聪慧的粉饰太平。 犹如紧盯猎物不放的饿狼,只待猎物出错,就会猛扑上去无情撕碎猎物,就着骨血吞入腹中。 “夫君?怎么这般瞧妾身?” 深知两道精光四溢的视线中夹杂诸多探究,夏璎珞倒也不恼,径直神色自若回视,不多时,自行掩去眸底镇定神色,淡雅出声。 “璎珞在意么?” 以往每位奉旨嫁给他的新夫人,无不在见到他的洞房花烛夜由一开始的惊惧躲闪到最后的羞赧放任,彼此相处也就短短两个时辰,就在两人还没深入了解,娇俏美艳的新娘都会在三天后暴毙房中。 次数一多,震远将军府夜夜冤魂逗留不散、震远大将军亲手将新婚妻子了结的可怕谣言,至此在西凤所有城池流传开去。 想来这也是所有接到皇上旨意嫁女各府又惊又俱又喜的首要因素,惊的是皇上的金口一开,世人无法抗拒;惧的是纳兰夜声名远播的狠心惨情;喜的是自家女儿或女眷如果福厚,说不定可以引领整个氏族的飞黄腾达。 至于那些已缢女子,最后仅落得尸骨未寒的悲惨下场,但也无法阻止前仆后继的美艳女子嫁入震远将军府的倩影。 其他琐事与惊悚结局一比较,夏璎珞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盲目在意的,端看近在咫尺的俊颜,坚定摇了摇头,以示回答。 “皇城还是一切如昔?璎珞可否跟本将说说。”口吻清冽有礼,只是话语中的措词却是疏离至极。 既然夏璎珞口口声声唤他‘夫君’,震远大将军却从不以‘为夫’自居,而是冷静威仪的‘本将’要是这样的距离阻隔,夏璎珞都看不见的话,怕是离死期也不远了。 皇城?只怕他真正想从表明无波的闲话家常中探究到夏府跟她的过往吧? 纳兰夜,你何等心机?何等城府?做任何事都要事先权衡一番,这样的你,怎能不让远在皇城的皇上妒忌与防备? 不,绝对不可以,你是我的,命也是。 想必日后只要震远将军府一有风吹草动,或是夏璎珞这位新婚娇妻有丝毫闪失,那身世看似清白实则身后氏族力量错综复杂的美艳女子,依旧会源源不断嫁入这庄严府邸,成为纳兰夜的‘棋子’新娘,显然在一切权利交锋之际,她也无法幸免。 但是皇上与纳兰夜,甚至府外那些静观整件事的权臣,可能都要失望了,因为现在的夏璎珞,早已在昨夜涅槃重生。既然震远大将军这般疑惑莫名,夏璎珞又怎么会蠢笨的引火烧身? 稍稍挣脱他的怀抱,优雅如前福一福身:“回夫君,皇城还是一如夫君离开时的繁荣昌盛,臣民们都在赞颂皇上的年少睿智,将国家治理的很好,夫君要是得空,妾身自当随夫君回皇城瞧瞧,到时定要让爹爹看看夫君是何等威仪天成。” 这样的回答,可谓是一箭双雕,既平了纳兰夜动荡不已的心绪,更断了他继续疑惑询问之便。 “夫君,妾身看你眉宇间并未丝毫倦意,何不将妾身先前撰写的孩童启蒙手稿替府中夫子先行细看、斟酌?”现下过了寅时,再没多久震远大将军就要准备今天的军政商讨了。 剩下逗留承恩园的时辰不多,震远大将军又显然需要安静,他的心思似乎已经放在满桌的孩童启蒙手稿上,完全忘了身边还杵着一个服侍他的淡雅佳人。 夜,就在这样相对无言下渐渐被天际一抹朦胧晨光逐散…… 第二十九章 罕见奇花 “什么味道?这么香?” 端坐许久,自一抹淡雅香气间陡然回神,并未旋身,径直低沉询问身侧之人,因为,他一直都知晓她在,不出声,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意欲何为。 怎么都不知道,她竟然还有让叫他人缓缓忽略的好本事,如若不是擅先出声打破这一室寂静,她准备跟他耗一夜? 所谓良辰美景,夏璎珞,你全然不在乎,是么? 静立身侧的双腿酸的很,一夜无眠的等待与观察,让身体每一处关节都叫嚣着深深的倦。 既然震远大将军因为先前一番话故意忽略,更没有叫她落座,她当然也不敢擅自坐下,努力把自己幻想成屋中静谧物什,以不引起震远大将军任何注意为最佳明哲保身之计。 悄悄隐匿在烛光照不真切的角落,不着痕迹的将他漾满刚毅的完美侧面悄悄掩埋在心底深处。 “呀……是一株友人相赠的睡莲。” 真是失算,今日是十五,每月一到十五黎明前夕,这株特殊泉水浇灌养大的珍稀睡莲,最主要这株睡莲所散发香气,更是师傅用来联络的信号。 夏璎珞抬眼端看震远大将军,见他神色无异,这才压下心间慌乱,平静说道,不过依旧掩饰不了言语眉梢上的淡不可寻的欣喜,一时忘了礼数,奔近窗棂,将先前半敞的窗户最大限度向外推开。 随着晨风的轻柔吹拂,将那淡雅香气快速卷入屋内,满室生香,让人不由自主的迎风昂首,轻瞌上眼,任由身体被香气虏获、包围,甘心沐于其中。 “夫君也偏爱睡莲吗?”由于欣喜,让夏璎珞现下忘了保持一夜的谨慎矜持,将若有所思的震远大将军晾在一旁,整个人快速欺近窗台,寻个最舒心的方式清丽问道。 天还没亮呢,东方天空底端仅是显露出一线微白罢了,可这株我行我素、品种奇特有着冠绝天下淡雅香气的睡莲,居然就径自悄悄开花了,还是开在不可能有人会清醒的时刻,真是太特别了。 完全不似一般中原莲花的清淡似无,不仅可以在这飞沙漫天舞的边关重镇严峻气候与缺水下顽强存活,拒绝让人看到它开花时的娇美,却又不吝招摇着它独一无二的淡雅香气。 带着点点清冽气息的莲香,很浓郁,一眨眼却又仿似遍寻不着香气根源出处,闻久了也奇异的不感到刺鼻,反而会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受,整个精神不由得都振作起来。 “这株睡莲是夫人自皇城带来?看来夫人是极喜欢莲花,只是本将不知皇城几时有这样特殊香气的莲花?” 既然威严壮丽的皇宫内院都不曾拥有过的奇特莲花,眼前普通府邸的千金怎么会有?就算夏府再怎么宠爱女儿,也解释不通这株奇花的出现与由来吧? 染上太多疑惑与兴趣的震远大将军并未点破,仅是不看她的缓步走进窗边,与浑身一僵的新夫人并立一起,忍不住想看看那株令她欣喜不已的特殊睡莲到底生的怎样一个不得了模样。 她极其喜爱莲吧? 只是一朵花开,便能教平常谨慎至极的佳人一改先前安静沉默,主动对他提出询问,倒也教震远大将军纳兰夜颇觉有趣。 “一起观莲吧。” 颇为欣然的拍了拍夏璎珞略显僵硬的肩膀,不再赘言,让香气伴随沉默充斥这间艳红吉色的屋中…… 第三十章 暗中偷袭 按压太阳穴数次,仍旧挥不散那抹眩晕后,夏璎珞索性垂下双手,蹙着柳眉催促道:“青蓝,我们快些走。” 青蓝眼中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乐见其成的加快了脚步,将面露朦胧倦意的夏璎珞,带往震远将军府膳厅用膳。 青蓝眉宇间的笑意那般暧昧且羞赧,慕容星又岂能不晓? 清晨到底发生过何事?仿佛所有清晰影像全部在两人观莲后消失无踪?伴随着无法消失的晕眩,疑惑更甚。 突然,一颗夹杂着呼呼劲风的小块碎石眨眼间袭上夏璎珞腿肚,身形不稳,跪倒在地,喉间不自觉逸出痛呼:“啊……好痛。” 瞥见新夫人呼痛跪地,在前面引路的青蓝迅速旋身,将其身躯快速阻挡在她跟前,形成一道人体屏障,保护新夫人的意图尤为明显。 青蓝会武功?而且武功很是不俗? 从何得知?就从她刚刚旋身回防看出。 双手搓着麻木不已的左腿,心下即可明了青蓝会武功这一事实,看来第二颗夹带着呼呼劲风的细小碎石块袭上手臂之际,自己也可以不必担心会再次吃瘪?想到此,夏璎珞倒也不再担心的径自起身,喉间早已没了声响。 ‘咻……’第二颗碎石块电光火石般向夏璎珞手背袭来…… 看也不看,青蓝径自闪过第二块碎石。 “是谁?胆敢在震远将军府撒野?请现身。” 虽然用了有理的‘请’字,但是青蓝话语中的警戒,就连被其护在身后的夏璎珞都不免惊诧,真不愧是震远将军府调教出来的奴婢,临危不乱的武功修为不可小觑。 纳兰夜,你将青蓝放在我身边,还真是用心良苦,唇角轻掀:“小女子夏璎珞,恳请侠士现身。”直起身子,夏璎珞朝空无一人的当下抱拳出声。 话未完,不下五颗碎石块夹带着更强劲的内力劲风,呼啸着朝青蓝以身保护的夏璎珞袭来,此刻多颗碎石块连发,原本老神在在的青蓝都不免心惊,如临大敌般抽出平日系于腰际那把薄如蝉翼的软剑。 “夫人,千万不可离开青蓝身后,青蓝誓死护夫人周全。”边说边将犹如毒蛇吐信般的软剑迎战。 照顾新夫人与对手内力掷出的石块,并不如青蓝所想的那般简单,虽然手中软剑挥舞的亦柔亦刚,却无法顷刻间阻断所有碎石块来袭。 被碎石块夹杂的浑厚内力震得虎口酥麻,手中软剑‘叮’一声跌落地上,其中更有一颗碎石块穿过青蓝,往其身后之人袭来。 “夫人,小心。”漾满担忧的吼着。 不知夏璎珞是正要起身?还是自有把握闪得过碎石块来袭?那颗漏网袭来的碎石块居然危险万般的自夏璎珞绝色丽颜上擦过,鲜红血珠随着一道极深伤口蜿蜒腮边,随即而来的是身后园中那颗粗树应声而倒的脆生闷响。 “夫人?” “青蓝,我没事。”轻摇了摇头,淡淡道。 不多时,被这边响声惊动过来的府邸众侍卫,神情威严中将新夫人与青蓝圈在身后,形成一个战斗力极强的防御圈,不远处,还有更多全部武功的侍卫赶至…… “夫人恕罪,属下等来迟。” “我没事。” 走了,暗中之人已经离开…… 第三十一章 迈入膳厅 “夫人?”薄如蝉翼的森冷软剑重新系回腰际,青蓝担忧望向新夫人面颊上那道被碎石块划出的极深伤痕,惊恐出声,以求降罪。 “记住,我们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话毕,继续以绢帕拭去血珠。 自怀中掏出一个模样精巧的瓷瓶,取一颗通体暗红药丸,快速吞入腹中,一幕要身后青蓝瞠目结舌的景象出现了,只见刚咽下暗红色药丸的夏璎珞,面颊上那道极深伤口,竟然快速止住血、收紧有些外翻的肌肤、最后只留下一道浅不可见的淡粉色红痕。 只有夏璎珞知道,药丸虽有奇效,但痛觉并未消失,只是将其压制,不多时就会显露出更深的伤口,只是她却不想要震远大将军看到自己血流如注的狼狈模样,看来只能稍后再花时间清洗跟调理了。 一路走来,处处可见设计磅礴大气的亭台楼阁,虽不是皇城各大府邸的奢华精致,倒也别有一番边关特色,确有主人的武将做派。 进入膳厅门扉,夏璎珞不自觉慢下脚步,垂首端看仪容有没有不妥后,这才轻移莲步迈入厅中。 星眸还来不及观望四周,就被深浅不一的绿色包围,只见抗旱性极强的绿色植物将硕大膳厅隔出前厅、小厅、里屋,风吹过,一缕青草香气扑鼻,使人有种置身平原的错觉。 “妾身给夫君道安。”温婉恬静的站立在膳桌跟前,朝震远大将军福身问安。 原本面无表情的震远大将军见新夫人柔声问安的娉婷模样,竟不由自主走上前去牵起她的柔荑,引她落座身侧。 “夫君?” 此刻震远大将军让人摸不着头脑,夏璎珞只能直直打量,没有,深邃眼眸中什么都没有。 哈……哈哈……夏璎珞停驻他身上的两道探究目光,要往日不苟言笑的震远大将军当场大笑出声。 不期然的,夏璎珞接收到了几道不友善的目光,中道目光中有鄙夷、有惊诧、有探究,更多的是妒忌。 “妹妹们给姐姐道安。” 五个美艳侧夫人给夏璎珞问安,场面可谓是威风的紧,只是细看,身前五位侧夫人娇容上神色各异。 “起来吧。”夏璎珞倒也不虚伪推辞,皇城千金小姐的威仪端的十足,挥一挥手,要五位福身问安的侧夫人免礼。 既然众人心思各异,那她又何必掺和其中? 这么做,为的就是贪图日后一点点清净,因为夏璎珞看得真切,身前五位侧夫人惧怕震远大将军无疑,但是并未把她这个刚嫁入震远将军府的新夫人放在眼里,既然当下有个树立威信的好时机,她为何不善加利用?震远大将军面无表情端看夏璎珞临危不乱应对,并未启口,仅是旁观。 明知五位侧夫人会因此举大为不爽,但夏璎珞并不与理会,以星眸迅速扫过膳桌上另外几位神情内敛的陌生男子…… 第三十二章 驯兽表演(一) 夏璎珞浑身冷汗滢滢,不为饭菜的好坏,只为将其拥进怀中百般殷勤的震远大将军。 不理会善厅众人的惊诧视线,径自温柔的替她布菜,劝她多吃,甚至还屈尊降贵的替她拭去唇角残留油渍。 他,是故意的。 有何目的?怕用不了就会见真章了。 “夫人?”眼见新夫人面颊上那道淡粉色伤口因大步前行而微微裂开,尾随其后的青蓝紧张惊呼道。 “该死的,青蓝,我们快走。” 不走就来不及了,既然震远大将军先前并不是心血来潮或是真心宠她,那么惟有一个目的,那就是…… “姐姐,请留步。” 她们还是来了,看来一切都在震远大将军掌控之下,看来先前他那么做,为的就是看戏吧。 “妹妹们这是?”眼角漾满浅笑,并未旋身,而是静候五位侧夫人赶上,这才淡雅出声。 “姐姐,妹妹想请诸位姐姐到沁紫轩小坐。”名叫紫鹃的侧夫人,自其他几名侧夫人中间步出,来到夏璎珞跟前福一幅身,以最为诱惑且诚恳的嗓音邀请。 小坐?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望着眼前五位侧夫人眉宇间的嫉妒与不平神色,夏璎珞想也知道今天没那么好搪塞过去,也就不再推辞:“免礼,既然妹妹盛情难却,那璎珞就前往叨扰片刻。” “姐姐,请。”紫鹃直起身子,伸出白皙修长的纤掌,略带英气道一声‘请’。 看来震远大将军将她们收入府中,恐怕早就看出她们的冲动个性,这样的女人,是否让他不费心力的全盘控制? 既然纳兰夜看得到她们的冲动特质,那她岂能望不穿? 倒要看看,她们想玩什么把戏。 “诸位姐姐请落座,小妹这就将今天才抵达边关的驯兽王请出来,好让姐姐们看看难得一见的驯兽表演。”紫鹃英气话毕,双手重重击上两下,‘啪’‘啪’。 身材短小、目露凶光的驯兽王也招呼手下将几只装满狮、虎、豹的巨大铁笼推进露天院内,身侧几位容貌不俗的侧夫人无一不惊叫出声。 刹那光景,猛兽间的嘶吼挑衅声响,响彻整个震远将军府…… 眼梢微扬,端起青蓝递过来的青瓷茶盏,浅饮一口,唇角漾满一抹淡雅笑意。 “草民参见各位夫人。”驯兽王双腿跪地,恭敬参拜。 “驯兽王,我们姐妹可是久仰你大名,听闻你带着你这几头兽中之王行遍大江南北,接受震远将军府邀请之前,还前往皇宫为皇上跟太后表演过?”紫鹃洋洋得意的介绍其驯兽王,大有与有荣焉之感。 再次浅饮一口茶,淡然中望着自鸣得意的紫鹃,想来是认为她面子大到能请来御前表演的驯兽王吧?真是可笑的紧,如若不将震远将军府的名号报上,跟前跪拜的势力男人会长途跋涉前来此边关重镇? 夏璎珞倒也不点破,只是任由威严出声:“驯兽王,开始吧。” 紫鹃见新夫人一阵抢白,脸色并不好看,但也仅是甩了甩衣袖,落座往自己座位上,与另外四位面色吓至惨白的侧夫人相视一眼。 “遵命,夫人。” 第三十三章 驯兽表演(二) 妄想借着观看驯兽表演来达到恫吓目的? 既然如此,何不让她们看看更加震慑人心的‘困兽争斗’? 唇角笑意逐渐加深,星眸却漾满淡漠,斜睨一眼身侧几名脸色惨白却强自镇定的侧夫人,淡淡下令:“驯兽王,本夫人要你将其中两只兽笼打开,今日倒要看看真正的困兽争斗,你,意下如何?” 夏璎珞话语轻柔,但夹杂其中的威严不容身下驯兽王拒绝,而听闻夏璎珞所言的另外五名侧夫人,全部不敢置信惊叫当场。 “夫人?草民恳请夫人高抬贵手。” 要知道,驯养狮、虎、豹极为不易,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驯兽王欲哭无泪的祈求着观看台上的震远将军夫人,心想早知道不做这次亏本买卖了。 高抬贵手?既不要他亲自与猛兽性命相搏,又会给他一笔巨额钱财,他身为驯兽王,还有何不满? “开笼。” 两个字,要驯兽王‘扑通’一声重重跪地,拒绝的话语再也无法逸出喉间。 狮子与猎豹的铁笼刚打开,包括先前气定神闲的紫鹃在内五名震远将军府侧夫人,全部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啊……这……这样猛兽不会伤人吗?” “姐姐,求你要驯兽王将它们关回笼子里去吧,妹妹好怕。” “是啊,姐姐,这样的表演太过血腥与残忍了。” “天啊……好怕,太可怕了。” “救命,来人,快来人救命。” 夏璎珞依旧云淡风轻的笑着,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胆色,看了不看吓破胆的几名侧夫人,要求驯兽王即刻开始:“开始,让本夫人见识一下真正的驯兽表演。” 驯兽王也被夏璎珞所下命令惊得浑身颤抖不已,牙齿咯咯作响的吹响了悬于胸前的短笛,听得短笛一响,首先被放出铁笼的雄狮跟猎豹快速厮打在一起,猛兽怒吼声、撕咬声、鲜血滴答声,汇成一幅世间最为残酷的弱肉强食场景。 啊…… 呕…… 在场五位侧夫人连同其下人,伴随着猛兽争斗下的浓烈血腥气息,身体瞬间颤抖如深秋落叶,嗓音尖叫至失声,容颜一水的惨白如蜡。 原先在震远大将军宠溺举动刺激下,想给新夫人一点下马威的五位侧夫人,望着眼前两只猛兽撕咬后血肉模糊的情景,吓得早已失声,惟有愈演愈烈的心跳声,在诉说着她们此时此刻的惊惧与惶恐。 夏璎珞径自忽略周遭的异样,星眸一瞬不瞬盯着两兽争斗,直到身后越来越大声的呕吐声音,这才缓缓回过头去明知故问:“妹妹这都是怎么了?” 被夏璎珞这样询问,五位娇容上早已失了人色的侧夫人不敢扫兴,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掩住口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摇了摇头,大有怕一张口,喉间就有东西倾泻而出。 “既然妹妹们近日这般有兴致,那么接下来就将这一轮胜出的兽中之王与猛虎争斗,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夏璎珞重新将目光聚拢到眼前越发血腥的困兽争斗之上,满脸不以为然。 这些女人平日里无所事事下就以争宠为乐,手段之残忍较之猛兽争斗,早就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又要摆出这副惊恐模样给她看,反倒比遍体鳞伤的血腥猎豹更叫她想吐。 既然她们这么喜爱争斗,那就一直看着。 她不喊停,谁都不许先行离开。 第三十四章 魅惑紫夜 啪、啪啪、啪啪啪…… “精彩,真是精彩绝伦,可惜少了那么一点乐趣。” 毫不掩饰欣赏的来人,以鼓掌声解救那一众呕吐至胆汁的女人。 只见来人不待夏璎珞出声,径自端坐一旁红木椅凳上,津津有味观看着猛虎加入战局后的越发激烈、血腥的争斗景象,笑得好不开怀。 脸庞如雕刻般棱角分明,身着一袭艳到极致的红色锦服,可能因为燕关特殊的炎热气候,他身上那件绣着一株株红色兰花的锦服微微露出双臂莹白肌理。 一头浓黑如墨般的长发,并未梳理后整齐束起,任由它们慵懒垂在双肩与后背,热风拂过,黑发随之妖娆舞动。 一双满含风情的妩媚凤目,此刻正认真观赏者困兽争斗,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彰显出两排阴影,显得更是妩媚入心,只是待他侧身,又见他眸底一望无际的清澈,这样两种互相矛盾的美感,竟在他面容上融合出一种绝艳风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沉沦其中。 薄唇微微开启,红如胭脂,仿似在邀请世间女子的亲吻一般。 看这容貌,好一个绝色美男子,只叹世间仅有。 “我的样貌比困兽争斗还要有可看性?” 来人面露探究朝夏璎珞稍稍测过一些的绝色脸庞猛瞧,好像发现了什么神秘瑰宝一般,而他的修长双臂,更是夸张的朝夏璎珞大张。 来人那张太过阴柔的玉面之上,居然彰显着这样的自信与笃定,反倒令夏璎珞冷静下来,仅以一双洞悉世间万千的妖异星眸直直注视着来人:“你是谁?何以进得着女眷后院?” 对于眼前男子,夏璎珞想自己内心能形容他的赞美太少,尤其是那张比天下女人都要美上几分的阴柔面容,那双满溢原始欲念的妖娆凤目,更是将他的妖媚气息,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样的男人,怕是凡尘间难寻出第二人,只是他又是谁?就算自己错愕当下,但要察觉一个人悄然欺近身前也非难事。 可惜眼前来人,居然可以悄无声息出现于戒备森严的沁紫轩院落,如若不是他自己首先出声告知在场所有人还有另外一人的话,可能自己到现在都不曾察觉到他的存在。 “你是在问我吗?真是没有想到,边关重镇的震远将军府内居然藏着你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比上那些艳俗的庸脂俗粉,你美得太过突兀与纯净,望着你太久,仿佛连我都不忍心亵渎你似的。”边说边大方的朝夏璎珞挑逗的挤眉弄眼。 一双原本盈满对夏璎珞激赏的魅惑凤目,言语轻佻的舔唇出声:“在下紫夜,敢问姑娘芳名是?” 眼见来人只需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就能演绎出无限的风情与妖娆,这样的男子,居然可以将云淡风轻的夏璎珞看的疑惑莫名,只是她不发一言,令他笑的更加如沐春风。 淡漠、疏离的聪慧模样,看的来人又是一阵无法名状的激赏,未诚实相告芳名的夏璎珞,微蹙柳眉,沉默中自顾自端起一青瓷茶杯,自得其乐的轻饮起来,星眸入神的望着越发斗得激烈的猛兽之争。 纳兰夜,这出好戏,是否如你意? 将这名叫紫夜的男子现身沁紫轩,是在加重戏码的观赏性么? 第三十五章 暗夜鬼魅 阴柔、诡异的武功、若有似无的戏谑笑意、气度不凡的做派…… 每每想到今日在沁紫轩见到的男子,夏璎珞都倍感震惊。 先前不是她未反抗,就算催动内力都无法伤他分毫,夏璎珞就明白,她不可能他的对手,既然如此,接下来何不尽管其变? 想到此,夏璎珞淡然将身体轻倚窗棂,呼吸着夜晚自由无边的气息,恍若无人。 一道被月光拖出老长的黑影一闪而过,似是在窥探她一般。 夏璎珞眼见于此,料定不会是震远大将军后,迅速扯下披拂肩上的素色披风,右掌轻拍一下窗台,轻盈跃出,朝那道黑影追去。 只见此黑影轻功极好,奋力追上的夏璎珞还来不及细看,就被黑影掷出的粉末给阻断前行路线。 “是谁?”可惜周遭哪里还有黑影踪迹?暗夜中除了沁人心脾的晚风吹拂,再无其他。 如若不是自己所站立之所,夏璎珞怕是要将先前的追逐当成睡梦之举,籍由晚风吹拂,一阵刺鼻灼烧气味窜入鼻息。 来不及垂首查看,只见沾染上些许粉末的素色单衣袖口处,已然冒出火星,不多时,迅速顺着易燃衣料往上蔓延。 “该死。” 中计了,那道黑影并不是逃跑,而是引她现身,然后以特殊粉末暗器将其焚烧殆尽。 难道……这就是新娘嫁入震远将军府不足三日就会暴毙而亡的真相? 因为,今天正好是夏璎珞进入震远将军府第三日。 望着愈燃愈炙的素色单衣,紧蹙柳眉,足尖一踮,不顾屋顶高度,纵身跃进震远将军府中的一座陌生院落中水池,水池占地不大,但阻止火势蔓延早已绰绰有余。 将整个身体浸在这汪还算清澈的池水间,有着说不出的舒爽畅快。 要知道,自从远嫁至炎热无比的边关重镇,好似便与那澄澈清水绝缘,不仅处处要以节约用水为己任,还要在其他人面前做出榜样来,更妄论是奢侈的以清水沐浴了。 这么多天,居然会在这般诡异情形下沐浴,真是让人感叹人生的捉摸不定。 既然发现震远将军府中还有这么一处清水池,四顾之下又不见有人前来或经过,想必是一座空置院落,那么是不是日后就无需为沐浴之难而犯愁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正当夏璎珞为澄净水池兴奋当下,一阵凄凉哀怨的箫声若有似无的自屋顶另一端传来,犹如鬼魅般飘入耳际,让夏璎珞迅速将头探出水面,全神戒备起来。 会是先前黑影去而复返吗?如果是,她该如何以残破衣衫应战?如果不是,为何一到夜晚就寂静无声的震远将军府内会响起凄凉哀怨的箫声? “既然来了,还请阁下现身。”既然此人无意现身,那么她只能使计逼他现身。 今夜经历太多,实在不愿时时受到外在不知名的威胁,为此,夏璎珞面露镇定出声相邀。 第三十六章 忧伤箫声 池边杨树枝桠随风轻摆,凄凉哀伤箫声依旧,无论夏璎珞怎么出声相邀,此院落都无半点动静。 “不是幻觉,是真的听到了箫声。”惊诧之下,不自觉自言自语道。 心中已有打算,今夜,她定要看看这个暗中之人,究竟生的怎样一副弹头六臂,不理会身着半透且残破不堪单衣,目光不移。 望着寂寥月夜笼罩下的荒芜院落,直起泡至微微泛白的身子,重新跃上震远将军府四通八达的灰褐色屋顶,寻箫声而去。 愈靠近箫声,内心就惶惶不安起来,就连纤掌都径自紧握成拳,可惜,好奇心强压下紧张,星眸中兴味取代疑惑。 轻盈越过三座主院落屋脊,夏璎珞终于见到先前吹出凄凉哀怨箫声的正主,居然是位白衣男子。 只见此人身高近七尺,虽然此刻端坐在屋脊灰瓦之上,却依然无损他的颖长,身形清瘦。 就着夜空皎洁月色,可望见此人身着一袭雪白长袍,外罩一件同色披风,衣料虽平凡,却掩不住他周身散发出的孤傲与贵气。 只见其黑发在发顶绾出个整齐男髻,以一方精致白玉发冠束起,白玉发冠间垂落双肩的是两条洁白无瑕的绸面缎带。 眼见有人前来,并未停下欺近薄唇的玉箫吹奏,仅用一双恬淡如水的眸子,平静扫过夏璎珞,不以多出个陌生人为意。 见他并未停下吹奏,夏璎珞褪下好奇与兴味,不再多看他一眼的端坐一旁,陷入无尽沉默中。 吹奏玉笛男子虽不似白天紫夜般阴柔妖艳,一袭雪白衣衫将其俊美烘托的分外温润如玉,如若不是玉箫所逸出的曲音太过凄凉哀怨的话,不远处男子不可谓是无欲无求的仙界神明。 好一个俊俏才俊。 不容小觑的是他眸底掩藏不住的精明与透彻。 是在对何事精明?亦或是在对何人看得透彻? 虽沉默,却阻止不了星眸的惊疑打探,仿佛被什么莫名力量定住一般,俏丽容颜自落座一旁后就不曾移动分毫。 “你有一双世俗无染的眼睛。”白衣男子缓缓停止了吹箫,语出惊人之言。 白衣男人在月光下似会发亮,风吹起他的白衣,他就仿佛随风飘荡似的,慢慢的把脸转向她这边来了,夏璎珞满脸疑惑,也没想到要躲,就那样定定望着那男子对上她星眸的眼。 那眼,一如先前感受般闪烁如星子,这是夏璎珞第一眼的感觉,当月光投射出那男子整脸的面貌时,她才算是真正的震住,那男子俊俏有如白玉似的脸庞上,满溢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然,令人不免有些害怕。“你是何方神圣,何以在此装神弄鬼?” 夏璎珞仿佛为了拂去心底的赞赏之情,摆出将军府女主人威仪厉声喝问。 白衣男子冷冷望着她一身残破不堪的衣裳,不自觉皱着眉头,在夏璎珞尚未反应过来前,那男子已快步走向她,一件原本轻覆在他肩头的雪白披风,俨然覆盖在她肩头,带着他专属的温柔气息,沁人心脾…… 第三十七章 纳兰无月 (三更,求收藏) “谢谢。”俏颜不起然飞来两朵红云,喃喃道谢。 一双十分用力双臂恍然间环住她双肩,见此情形,夏璎珞莫名心惊,刚想转身回望白衣男子意欲何为,却跌进了两汪温柔和煦的深渊。 被风吹至温热的朱唇,就此擦过了来人性感薄唇。 他身上的气息,随着这个吻,变得温柔至极。 未等夏璎珞多想片刻,甚至大力推开他,只见身前白衣男子痛苦中捂住性感薄唇,背过身去,仅以疼痛至颤抖的背脊充斥眼底。 望着他因为疼痛而颤抖不已的颖长身躯,原想冷眼旁观一切的夏璎珞,不得不欺近他跟前查看:“你这是怎么了?你……” 突然转头身来,呈现在她眼底的是那张苍白、冷汗滢滢俊颜,止住了夏璎珞全部询问,逸出喉间的‘你’,陡然拉长了尾音。 不是他武功低微,不是他不曾想到情不自禁吻上那两片红唇后的各种情形,但是,好像都没有想到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失控的境地。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他早已在接触到眼前佳人那一刻起,就身中剧毒,要不是自己收手及时的话,只怕此时留下的,只是一具毫无温度的尸体。 ‘咚……’的一声,白衣男子重重跪倒灰褐色瓦片屋顶,捂住逐渐变得诡异艳红的薄唇,细碎的冷汗迸出额际。 一双满含疑惑的眼,直直停驻在莫名心惊的娇颜上,不愿移开半分。 “告诉我,你怎么会这样?” 是身体不适?还是饱受病痛折磨?亦或是中毒? 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俊颜现下不规律的酡红。 不知是无法拒绝那双同心底某人一般圣洁星眸,还是那孤独且仇恨的神情,本想杀掉欺近自己任何人的他,居然迟迟无法朝她下手。 不仅没有亲手手刃大哥另眼相看的女子,更令自己陷入了这般矛盾境地。 “姑娘,我可以唤你璎珞吗?” 不错,白衣男子就是这震远将军府深深豢养多年的二少爷,纳兰夜的亲弟弟,纳兰无月。 即使仅是幽幽低唤,仿佛早已用尽他体内所有深情。 看她太久,就越无法亲手杀了她,望进她太过清澈的眸底,就越无法忽视她。 纳兰无月,该死的心软了?居然为了除晴儿以外的女子激起心底的涟漪,千万不能再深陷这混乱的局势中,纳兰无月想到此,只能在心底大声咒骂自己千万遍。 只有这么狠心逼自己硬起心肠,好像才能忽视夏璎珞眼中那抹疑惑,只是那双与心底佳人一般模样的清澈双眸…… 恩?亲昵的唤自己璎珞?为什么?眼前白衣男子识破她的身份了? “你到底是谁?认识我吗?还是我应该认识你呢?” 虽然口中这般询问,只是他眼底盈满的深情,使她无法硬下心来拒绝,最终只能轻点颔首。 他的深情双眼,好像透过夏璎珞身体,飘向了更远的远方,停留在某个虚无缥缈的佳人身上…… 第三十八章 阵阵凉意 璎珞,我可以唤你璎珞吗? 答应我,离开震远将军府,这里很危险,不带一丝人气,根本不是活人久居之所。 去过天高任鸟飞的自由生活,可好? 我不希望璎珞你最终被同化的污秽不堪。 璎珞…… 纳兰无月先前在屋顶的一番话,仿似生了根般在心田疯长,捂住耳、蒙住眼,都不见将其暂时忘却的迹象。 早已回到承恩园许久,都未曾平静下来的夏璎珞,只得自缀满艳红色纱幔的床榻坐起,再难入眠。 “无月,你以为我还有全身而退的余地吗?没有,因为我早已亲手堵上所有退路。” 原本坚定不移的心,竟被纳兰无月几句温柔言语给搅得凌乱不堪,明知这条复仇路充满孤独与痛苦,可为什么还是会有一丝疼,强压不下? 将心灵出卖给仇恨,那么你就没资格逃离与疼痛。 眨了眨眼,将凝聚眼眶中的酸涩全部深埋,恢复往昔淡漠神情,赤着脚走近不远处桌案边,认真编写那部孩童启蒙手稿,并未察觉屋中不知何时走进一个人来。 “真是想不到,每次迎接本将到来的,都是夫人奋笔疾书的认真模样,这么晚未睡,依旧是为了先前那部孩童启蒙教育手稿?看到夫人如此心向燕关孩童,本将甚感欣慰,只是夫人这部手稿预期还有多久能完成?” 不愧是震远大将军,竟可以在经历先前府中血腥、嘶吼萦绕的困兽争斗后,依旧面不改色的前来这承恩园。 看来,先前那场困兽争斗好戏,还未触及他底线。 “回夫君,妾身已经同府中夫子商量完毕,待这两日最后修订完善后,即可交付燕关各大书局誊抄成册。” 没想到震远大将军连着两晚前来承恩园,都是为了这部孩童启蒙教育手稿?夏璎珞抑制住心中惊讶,言语恬静恭顺的叫他挑不出任何瑕疵。 “不错。”震远大将军点头夸赞道。 “夫君谬赞,这些都是妾身力所能及之事。”话毕,夏璎珞一如昨夜静立他身旁,低眉顺眼的沉默无言。 “告诉本将,到底哪种姿态才是真实璎珞?” 仍然要他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的冷冽出声,深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虽然转瞬即逝,却叫夏璎珞给瞧见,径自沉默无言,纤掌却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还在怀疑她? 这点怕是毋庸置疑吧。 鼻息间掠过一阵浓过昨夜的莲香,夏璎珞浑身一僵,随即轻颤。 “璎珞,你很冷?” 该死,以莲香转浓为联络暗语,这是三年前就与师傅设定好的,可惜莲开第二日香气就浓烈至此,看来,师傅已然潜入震远将军府邸,说不定此刻正在某暗处邪肆的瞧着好戏,亦或是趁人不备给死气沉沉的震远将军府加油添醋一番。 如果真是这样,叫夏璎珞如何不惊颤? 强自镇定朝身侧震远大将军淡笑着摇了摇头,眨眼间恢复平静:“夫君,妾身伺候你更衣。” 微带怔忪的目光一下子投射在夏璎珞周身,深深打量眼前这位容貌堪称绝色的佳人…… 第三十九章 她还活着 天亮了,夏璎珞却一夜无眠。 昨天,真是发生了太多事:膳厅的危险宠溺、沁紫轩的血腥兽斗、妖娆紫夜的张扬举动、纳兰无月的凄凉忧伤、更有那甩袖离去的震远大将军。 啊……头仿佛应景般疼痛起来…… “夫人?” 门外传来青蓝恭敬道安声,只是推开门扉的双手有些颤抖,好似惧怕某事再次发生在震远将军府。 看来,就连青蓝都害怕她成为震远将军府第九个惨死新房的新娘吧?可惜,老天偏要她活下去。 努努嘴,压下所有疑惑与不解,振作精神下令:“进来。” “夫人,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边说边不合时宜的双掌合起,口中念念有词拜谢着上苍神明。 老天要真是开眼的话,世间又怎么会尘事纷扰? 夏璎珞嗤笑中点一点头,证明她依旧安然无恙:“威风凛凛的震远将军府,能出什么事?” “自从首位将军夫人冉晴过逝后,嫁入震远将军府的新娘再无一人能活过三朝。” 青蓝直言不讳,可随后发觉自己犯了府邸大忌乱嚼主子是非后,惊惧跪地,等候跟前新夫人责罚。 先前,心竹侧夫人的贴身丫鬟就因为背后说了主子一句坏话,就被府中大管家下令割了舌头,至此要她记住言多必失的可怕后果。 打那以后,府邸各院落全部谨言慎行,深怕一个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会招来冷酷无情的酷刑与驱逐。 而刚刚这番话,可比心竹侧夫人贴身丫鬟所言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今天割舍之刑怕是躲不过去,真是枉为将军府中主子最器重的丫鬟。 ‘咚……’一声闷响,自青蓝双膝见蔓延至整间屋子。 夏璎珞淡淡瞥一眼身前跪地垂首的青蓝,并未马上将她搀扶起身,说些佯装温柔的话语,既然有人知道犯了错,何不找个更好的方法杜绝以后再犯同样错误? 慢条斯理穿起衣裳,途径将头垂得更低一些的青蓝身侧,自行动手梳洗起来,淡然模样,仿佛屋中除了她自己,再无旁人。 不愧为震远将军府训练出来的武婢,竟然到了生死存亡间都坦然处之,到了此时,夏璎珞终于明白震远大将军纳兰夜为何会要青蓝随侍左右,真是不可谓不费尽心思。 哼……既然如此,她倒要看看,是震远将军府的严苛绝情的家法厉害,还是她滴水之恩后的委以信任有效。 “青蓝,你可知罪?” “请夫人责罚。” “让你死,如何?” “青蓝自当以死谢罪。” “让你生,你又当如何?” “青蓝不敢苟活,还请夫人赐死。” 眼见于此,夏璎珞却抿唇不语,眼角却染上丝丝笑意…… “起来吧,下不为例。” 不然到时,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无从知晓。 第四十章 一缕幽魂 “夫人?” 现下的温柔恬淡,怎能与刚刚不怒自威重叠起来?青蓝望着新夫人绝色娇容,心底陡然升起一抹名叫‘惊颤’错觉。 青蓝并未起身,而是将头垂得更低,清丽小脸上呈现失了人色后的惨白,眼中漾满恭敬:“夫人,奴婢……” “青蓝,有些事无需点破,起来吧,别再跪着,日后千万不能忘形多言,本夫人绝不会以残害下人身体来树立威信。” 今日不会,将来亦不会。 既然青蓝全心忠于的是震远将军府跟震远大将军纳兰夜,那她这位身份尴尬的新夫人,怕是在以后漫长一段时日内,都难以令到青蓝改投麾下,不是吗? “奴婢谢夫人。” 青蓝见此也就不再推辞,缓缓直起身子,站立到新夫人身后,为其梳理起那一头流泻背部的黑亮青丝,只是梳理青丝的动作既轻且柔。 察觉到青蓝丝丝些些不一样后,抬高柳眉,眼角微带了然笑意…… “夫人,你昨夜沐浴过了吗?”不仅身体散发出清水冲刷过的清香,就连昨夜身着的素色单衣都已换下。 昨夜追踪黑衣人的机缘巧合下,发现陌生院落中竟还拥有这边关重镇为数不多的清水泉眼……只是这些,夏璎珞怕是永远难以启齿,更妄论那匪夷所思的缘由。 既然回答不了,何不悄然转移话题? “告诉我,震远将军府中有位二少爷,名唤纳兰无月吗?” 谁知道一声满含惧意的惊呼,迅速逸出青蓝喉间:“啊……” 嗯?这是怎么一回事?无论是应敌或责罚,都不曾令震远将军府训练多年的武婢惊恐疾呼,反倒是昨晚月夜下吹奏哀伤玉笛的白衣男子,居然让青蓝如此失控惊叫。 “怎么回事?”夏璎珞不禁皱眉询问。 “二少爷,他,他早已去世多年。”四下端看一番,这才压低声音道出其中缘由。 可惜这个说辞,却要夏璎珞猛然直起身,纤掌用力捉住青蓝双肩,不敢置信出声:“再说一遍,青蓝,告诉我,纳兰无月他……死了?而且已多年?” 如果震远将军府的二少爷仙逝多年,那她昨夜在屋顶见到的白衣男子是谁?为何要谎称自己是纳兰无月? 浑身不带一丝凡尘气息,但确定是一名活生生的人,不过那双晶亮眸子,盈满了潮水般的孤寂与苍凉,尤其那首余音绕梁的曲子,叫夏璎珞都无法自脑海中拂去,因为她发现,曲子夹杂的哀伤,早已随着全身血液游走四肢百骸,直达入心。 “回夫人,是的,二少爷早已过世多年。”青蓝郑重点一点头。 天……那昨夜…… “那么震远将军府往昔有没有谁见到过纳兰无月?”明知答案是否定的,夏璎珞依旧不死心焦急问道。 青蓝想都不想,径直摇起头来,一副深层恐惧模样。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他……” “夫人?” “……” 第四十一章 花魁蝶舞 燕关东街。 一座被烈日炙烤多年,现如今已呈现出破败模样的绣楼,零星院落虽破败,屹立在这飞沙吹拂的边关绿洲边陲,倒别有番古色古香。 一年前的某天,从皇城来的俏寡妇姚妈,以高价买下了这座绣楼,随即在绣楼周遭大兴土木、以旧翻新,把先前的破败绣楼,化腐朽为神奇,改变成今日燕关城中数一数二的奢华庄园,从此取名‘如意坊’。 火红灯笼不管白昼黑夜都扑哧哧热切燃着,让如意坊盈满了温暖。 更不用说,那坊前站成两排的花样女子们,就这么任由纤细不赢一握的腰肢随风摇摆着、眉眼间更有着道不尽的风情万种,涂着丹蔻的葱白玉指此时正规律的甩着锦帕。 没错,这如意坊是妓院,却也是燕关城中最富盛名的‘温柔乡’所在。 “王副将,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今晚还是找如烟姑娘给你弹奏曲子?”满是馨香的帕子轻轻拂过那名王副将晒至黝黑的脸庞。 近日军中操练频繁,想抽空出来看望老相好都不可以,今天乘兴前来,想他怕是已经醉了,只能木然的点点头,让门口迎接的美艳女子送进坊内。 要知道,如意坊在姚妈的带领下,个中自有严律、规矩,坊内的姑娘也是分等级的。 等级越高,赚到金银珠宝自然不在话下,并且能有自主挑选客人的权利,其余的姑娘依次类推。 姚妈这么做自有她道理,这样一来,如意坊姑娘个个懂得提高自身价值,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是样样精通。 尤其是如意坊的花魁——蝶舞。 一个倾国倾城、精通音律和诗词的绝色女子。 因为她卖艺不卖身的孤傲,惹得天下许多男人对她如痴如醉,不远千里来这边关重镇,一掷千金只为博得红颜一笑。 而她,此时正在姚妈单独为她准备的‘蝶舞阁’,等着那个三年来始终对她忽冷忽热的俊伟男子,只怕这样的等待,会纠缠她一生。 “将军?现在还是白日,要是被好事之徒将此事宣扬出去,那夫人她……” 不管贴身小厮怎么惊惧低唤,俊颜上染满烦躁的震远大将军都不予理睬,径直往如意坊走去。 三年来一直无波的心,竟然因夏璎珞嫁入震远将军府后一番令人瞠目结舌的作为,而激起了圈圈涟漪。 更可笑的是,拜堂成亲当天,一口气纳入五位如花姬妾,却没有哪一位可以要他夜晚稍稍停住他离去脚步。 这样做,到底是贬低了她?还是刺激了自己? 震远大将军烦躁的不愿多想,只是心底,为何会再次升起那淡淡熟悉? “将军,您来了,蝶舞可是等你很久了。”眼尖的姚妈见到燕关最有权势的震远大将军,马上一脸讨好的凑近他谄媚说道。 能令眼高于顶的姚妈和蝶舞同时奉为上宾,这西凤国内,怕是只有震远大将军纳兰夜。 一来震远大将军威名赫赫的战功。 二来震远大将军冷冽、邪佞的俊俏容颜。 三是震远大将军亦正亦邪的做派与手段。 震远大将军并不搭理堆满笑容的姚妈,径直往如意坊清幽院落——‘蝶舞阁’步去。 第四十二章 不曾碰触 涂上艳红丹蔻的纤纤玉手,轻点眉粉,慢慢描画那双染上三分春色的凤目…… 一袭绛紫纱裙,随着主人慢抹轻描间无限散发的慵懒风情悄悄下滑,无暇美背一览无遗,赤足微曲,脚踝处的银铃镯叮当作响,身前梳妆镜中人神共愤的娇颜,道不尽她一举手一投足的魅惑气息。 她,如意坊头牌花魁,艳名远播的名伶,蝶舞。 房内唯有浓香四溢的烈酒与之脚踝处的银铃镯带起无穷热烈与烫贴,她在等,等那门扉处悬挂廊檐下的风铃响起,那么她将奉献出所有无悔情愫,不点而朱的唇一并印上他的,直到朱唇浸染他的邪肆凉意,也不愿与之分开。 蘸上朱墨颜料的笔悄悄垂下,微微侧身,换个姿势端看疏帘半垂后的静寂瑶琴,慵懒伸出右臂,任由指尖滑过疏帘,只见漾满万千风情的眼角眉梢上扬,唇畔噙着一抹自负笑意。 “姑娘,你说今夜将军什么时辰前来?”手中端上装有几样精致高点的碗碟,蝶舞阁小丫环桃儿自顾自询问着依旧不多话的蝶舞姑娘。 “他已经来了,不是吗?”简单应答道,却叫名唤桃儿的小丫环有种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感。 四下打量、左右张望,都不见蝶舞姑娘唯一入幕之宾的震远大将军身影,不免疑惑的桃儿意欲张口再问,俨然被蝶舞姑娘硬生生阻断:“退下,不叫,任何人都不许靠近蝶舞阁。” 美艳、自傲、淡漠、清冷。 “是,桃儿这就退下。”不再多言,桃儿瞥一眼一如往昔的蝶舞姑娘,恭敬执起托盘,退出此间热烈屋子。 站在屋外,听得房中传出的一段对话,早在一年前就成为蝶舞首位入幕之宾的震远大将军,紧紧皱眉,蝶舞每晚等他前来这蝶舞阁?难道他有什么地方让蝶舞花魁会错意? 努努嘴,震远大将军无暇多想,既然有人在他面前伪装了这么久、粉饰太平太多事,那他又何必拆穿? 想到此,门扉被人由内而外大力推开,见到恢复一贯邪肆俊容的震远大将军,桃儿不敢置信,惊喜非常大喊了一声:“啊……将军?奴婢桃儿给大将军请安。”随后压低身子,赶忙退出屋子,不敢有丝毫耽搁。 花魁蝶舞就这么光着白皙双脚,快速奔到门口处,一双来不及压制,且早已满含情愫的双眸就这么直直的望进震远大将军深邃眸底。 “将军,真的是你?你还是来看蝶舞了。”这句话中有着太多的情感和责备,使得震远大将军换上更为邪佞的魅惑笑颜。 靠近蝶舞馨香身子,就这么在她毫无心理准备情形下,一把将其抱起,紧接着在她那头乌黑发丝边缘,用力嗅了嗅,好闻,是他喜欢的香味。 “将军,你怎么了?” 要是蝶舞没有记错的话,这次是他第一次主动抱她,为什么?今夜他怎么了?难道他真的是为了她,而让府中的娇妻独守空房?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会不会因为太过幸福而失去更多? “嘘,别出声,今天任何话都不想听,只想来你这里好好清净一下。” 当然少不了她的琴声,那个要自己感到陌生及熟悉的夏璎珞,竟然让他这么失控,到了现在,居然首先想到的就是她,他厌恶这样。 蝶舞聪慧的什么都不再说,在震远大将军怀中,娇羞点一点头,任由他抱她进屋,要是可以,她真希望,他能就这样抱着她一辈子。 “蝶舞,今天,我只想让琴声伴我入眠。”震远大将军快速把蝶舞抱进热切屋中,自己则是坐到特定软榻上,闭目养神起来。 什么都不该妄想的,不是吗? 略显颤抖的双手开始轻抚琴弦,那清澈如小溪的音符溢出,让他暂时忘了烦恼,忘了府中的新夫人,更忘了这世间纷扰。 今日,他还是不碰她啊…… 第四十三章 如此恩典 恭敬叩门声响起,悠扬琴音渐消。 “进来。”仅用两字,带出与震远大将军身份相符之威严霸气。 推门进入,贴身小厮目无斜视,欺近主人所慵懒卧躺的红木雕花长塌边,沉声跪地,以仅容两人听闻的嗓音禀告着府邸要事。 只见精致红木长塌上原先闭目听琴的震远大将军,越听贴身小厮的回禀,脸色越发紧绷,甚至有些狠戾,吓得贴身小厮以最快速度将要事条理清晰回明主人,静候主人定夺。 “该死。”漾满怒意的低咒响彻蝶舞阁。 “将军息怒。”不叫,谁敢抬头、起身? 凤目痴迷望向怒意肆虐下的英挺俊颜,妄图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从而拂去爱郎眼角眉梢的冷酷与狠戾,当然还有那深入骨髓的疏离。 蝶舞并未多想,茫茫然来到震远大将军身后,伸出莹白如玉的双臂,紧紧拥住男子坚硬背脊,轻掀唇角。 浓情蜜意话语未出,仿若无骨的馨香身子已被震远大将军无情甩落墙角,不愿再看的冷冽,叫平日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如意坊花魁蝶舞姑娘只得紧咬贝齿,将漾满疼痛的呜咽埋藏心底,不敢有丝丝些些逸出喉间、唇畔。 这般的疼,怕是双臂已然脱臼。 甩开之举,看来已经是他格外开恩,不然,下场岂是双臂脱臼这般简单? 身体上的疼,远不及心底向四肢百骸蔓延开去的痛。 “留下银票,我们回府。”不带一丝一毫的关心下令道。 震远大将军目无斜视途径早已成了泪人的蝶舞跟前,步出蝶舞阁,离开这间为了静候他来,花魁蝶舞费了太多心思妆点的屋子。 绝心、无情,这就是震远大将军三年来留给人间绝色蝶舞的唯一念想。 可为什么爱意,会在他每一次离开后瞬间满溢? 直到沉稳且沉稳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花魁蝶舞这才敢呼痛出声:“啊……” “姑娘,你,你这是……”又是震远大将军所赐‘恩典’? 追随蝶舞多年的丫环桃儿听闻主子的痛苦吼叫,急忙奔进屋中查看究竟,谁曾想到会见到这样要人怜惜一幕? 姑娘衣衫不整的倚着墙体,背倚的厚实墙体居然在搀扶着姑娘直起身子后,呈现出无数条淡不可见的碎裂细纹,轻轻碰触姑娘手臂任何一处,就见她疼得额际冷汗滢滢,最终浸湿有些散乱的黑亮青丝。 可惜手中搀扶起的姑娘一如三年来无异,哪怕咬碎一口贝齿,也绝不在她这个如意坊丫环面前呼一声疼。 惟有两道悄然滑落的泪痕,在妖娆丽容上蜿蜒出无法隐藏的脆弱与不堪。 哎……喟叹口气,桃儿附和蝶舞姑娘此际的不言不语,收拾起蝶舞阁先前的残心绝情,这才悄然退出屋子,往前院回明姚妈,让姚妈请来看诊大夫。 “桃儿,别乱说话,不然仔细你的皮。” 既然有人无情在先,自己何不不义在后? 无法做到,又何必去费这种心思?轻瞌上眼,任由身体上的疼痛压下心底的挫败。 “是,姑娘。” 一室的委曲求全,可否换得某人的一次回眸? 答案,早在各自心中,无需点破,无故平添惆怅与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