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夏烈吻》 第一章哑女 浅水湾的公馆热闹非凡。 是钟家请到应先生与几位新界开发区的高管。 唐观棋自西花厅走廊入中堂,就听见那位美名远扬的应先生嗓音温沉:“今夜输都算在我账上,赢算各位的。” 她抬眸,看见那位清贵和善的应先生并不在牌桌上,骨节分明的长指间却抵着一块暗红筹码。 终于见到这位,比她想象中更清俊文雅。 钟家人为在应先生面前留下好印象,博了命地赢那三位新界开发区高管,高管们被赢得面泛绿色。 等到钟家人去解手,唐观棋悄悄坐上牌桌。 但她牌技显然爆烂,明摆着可以胡的牌,还要等着想做大番,结果输光,看着只差一张牌可以凑胡,她硬是拆对打出去。 对面三个高管赢到喜笑颜开。 钟家人终于发现老二媳妇带来的拖油瓶上桌,而且看筹码,一块十万,十个一叠,已输给三位高管三百万美金。 钟家大伯娘急忙上前:“啊呀谁让她上桌的,这下输了应先生三百个。” 她拍桌上那些筹码:“看看她蠢得输出去那么多钱!” 听到输了,那位应先生反而掀起薄薄的眼皮看过来。 唐观棋正被大伯娘拽下牌桌,一向霸道的大伯娘拍打着她的手臂,让她道歉。 三位高管有些尴尬。 一道低沉声音却有意解围:“没关系,玩得开心就好。” 大伯娘拉扯唐观棋:“还不多谢应先生。” 唐观棋却没有说话,握拳伸出大拇指弯了两下,是手语谢谢的意思。 哑巴。 应铎深邃的长眸温和宽容,刻意不给人压力:“不用客气。” 众人猛地松一口气。 应铎的助理公式微笑:“今夜中环有金融晚宴,应先生先行一步,各位慢慢玩。” 声音落入唐观棋耳中,她垂下眼皮,看见牌桌旁有签名册,用来记今晚具体个人输赢与金额,她飞速签下自己的名。 不多时,助理收了签名册。 应铎起身,将那块筹码落定在八仙桌上,所有人都立马站起来相送。 一直送到大门口,巴望着应先生,恨不得再见。 光是来钟家做客这一次,就足够钟家吹几年的牛。 唐观棋却跑回房间,查中环所有星级酒店网上预约方式,发消息说要急约大宴会厅,终于找到今夜唯一一家空不出来的,正在办金融晚宴。 应铎乘坐的那辆黑色纯血迈巴赫启程,行驶在港岛中环,在梯道下坡时灯光璀璨的高楼流连如电影。 助理在副驾驶提醒后座的应铎:“boss,那位唐小姐输得刚刚好,每位高管一百万。” 意味着,她是唯一一个看得出应先生让人打牌,是借打牌机会立名目送给三位高管钱的人。 不经应先生的手,干干净净。 其他人,好像没赢过钱一样,赢得那三位面色难看,生生耗了应先生两个钟。 助理觉得太巧合:“会不会是猜的?” 应铎在流转的霓虹光影中,男人轮廓起伏如锋利青山,眼底明灭不清:“姓唐?” 助理察言观色,将登记册调转方向,递向应铎:“她在登记册上签了名,唐观棋。” 应铎看着那三个风骨利落的字。 的确聪慧。 但他没有过多关心,移开视线,线条如叶缘收敛得锋利的薄唇懒启:“知道了。” 中环和浅水湾同在港岛,行驶三十分钟后,应铎已被侍者引入酒店贵宾休息套房。 唐观棋摸到酒店,跟着前面的礼宾进员工室浑水摸鱼。 礼宾服是淡绿色紧身裙,长度在臀线下三寸,她将乌黑如瀑的墨发低扎到脑后,露出天鹅般修长细白的脖颈,眼尾妩媚地上扬。 礼仪小姐们当然都是出类拔萃的,但唐观棋高挑曼妙,身材极好,清媚知性,让人不由得视线多留片刻。 她跟着其他礼宾入宴会厅,有几个中年男人的视线就不停逡巡在她身上。 她有意走到与应铎有牵连的一个男人面前。 倒茶的时候,对方送上门在她耳边低语:“这件裙装倒靓,两万块,不知你愿不愿意脱下来给我?” 唐观棋垂眸,装作要避开,男人自以为浪漫地撞了一下她端茶的手。 她顺势一倒,茶水即刻落到男人法兰绒高定西服上,浸湿一片。 对方揶揄:“看来现在小姐倒欠我钱,不得不脱裙送我了。” 周遭几个男人已经习惯。 礼宾多是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兼职,需要钱,又貌美,轻易就会主动上套。 那个男人眼睛在她身上游弋,有意给她台阶上钩,笑着调戏:“这件西服是hermes,价钱近四万,一条裙怕是不够赔,还要多脱一件。” 唐观棋假装慌乱想走,那个男人还让自己助理叫来经理。 经理闻言小跑过来:“先生,出了什么问题?” 那个中年男人怡然自得靠着真皮沙发:“你们的礼仪小姐损坏我的西服,一句道歉都没有就想走。” 经理一看,对方袖口确实濡湿,立刻严词训唐观棋: “即刻向这位先生道歉。” 对方的嘴脸如一头等着吃油水的肥猪,笑着打量她,仿佛已经拿捏准她会低头,或者顺杆上爬攀附自己。 哪怕唐观棋是故意,都有莫名心火。 经理紧紧皱眉:“道歉啊,你没长嘴?” 但她一个字都不讲,只是看着对方,像是在等什么。 此刻门口响起问好声:“应先生,有段时日未见。” “应总好,我向您秘书室约过好几次,都冇机会见,今日终于见到您了。” 应铎缓声:“不巧那几次恰逢福利院活动。” 对方猛然反应过来,是了,应先生这样知名的慈善家。 难怪会拒绝。 应铎一进来,宴席像是有了主心骨,所有人都前赴后继地打招呼。 却听见角落里有人不合时宜训斥:“开口啊,你这把嘴是镶金的啊!” 余光扫过去,一个肤白如雪的女孩含泪。 有些眼熟。 是刚刚那个不会说话的女孩。 在钟家还朴素清纯,此刻打扮却是韵味初成的女人,媚态横生,她眼底微红,被人推手臂,一个人如无依浮萍任人欺负。 但这样的事,在金融中心经常发生。 应铎本要路过,却听见中年男人声音:“没关系,只要这位小姐愿意赔这四万,我可以当做无事发生,拿其他等价物抵也可以。” 有些耳熟的声音,应铎停住脚步,忽然往那个方向走,众人不知所以地跟上。 一道男人温文尔雅的声音传来:“观棋,原来你在这里。” 众人纷纷抬眸,看向出声的源头。 而应铎颀长的身影立在鎏金奢华的灯光下,淡然道: “同我约好在这个晚宴见,没想到你有意捉弄,竟然装成礼宾。” 第二章两万一件,脱吧 唐观棋心跳如雷,却表现出不解和意外。 那个中年男人猝不及防起身:“……应先生?” 应铎半阖半启眼皮,居高临下看着男人:“不知何总监在此和我的朋友聊什么?” 朋友? 中年男人看看唐观棋,又不可置信地看向应铎:“她是您的朋友?” 经理更是吓了一跳,捻在唐观棋衣袖上的手急忙收回。 却突然明白, 难怪这个姑娘是生面孔,难怪怎么都不道歉。 原来竟然是假扮成礼宾,同贵客捉迷藏。 这个姑娘是应先生的朋友,那就同样是客人。 完了。 应铎的视线终于落在唐观棋面上:“发生了什么?” 唐观棋本娇艳白皙的脸庞楚楚如雨打的花盏,眼尾发红,泪光轻颤。 她拿手机打字给应铎看:“这位先生要我脱衣服,两万一件,我不答他,他就自己泼湿西服要我赔。” 经理和中年男人不知道唐观棋打了什么字给应铎看。 但是,不选择说的方式,而选择打字只给应先生看,就说明肯定是说了坏话。 两个人一下战兢起来。 应铎看完,抬眸看那个中年男人,平静温和一如往常,但说出来却有压迫感: “两万一件,何总监打算脱多少件赔我朋友的精神损失费?” 那位何总监根本没想到,随意调戏的女学生竟然是应铎的朋友,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现在应铎正找他们乙方的错,准备要把他们换掉,他就弄出这么一档事来。 死定了。 “应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到这位小姐是您的女朋友,是我嘴贱,您要我怎么赔罪都可以。” 应铎没有反驳女朋友那句话,只是慢条斯理:“脱上衣,围着酒店跑三圈就回去吧。” 中年男人的脸色一下变了。 能进这个宴会,谁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更何况穿着高定西装,转头裸身在街上撒丫子跑,还被同行们看着。 应铎淡声:“不愿意?” 他语气从容:“我认为对一个男人来说,脱件上衣算是很温和的处理方式了。” 中年男人赔笑:“当然愿意。” 男人思索着出了宴会厅再脱也行。 而应铎的秘书麦青上前,微笑伸出两只手:“何总监,请将你的衣物在这里交给我。” 众目睽睽之下,男人难堪至极。 眼看要见男人除衫。 麦青轻声提醒:“唐小姐,麻烦您转身。” 唐观棋即刻转过身,却有一条浅灰色羊绒毯披在她身上,挡住了她露出的肌肤。 她全身一瞬绷紧,往肩后看,是一双修长矜贵的手,青筋浮凸,却云淡风轻地移开。 是应铎。 等她转过身的时候,只见到应铎和助理远去的背影。 身形高大,肩宽腿长,矜贵得有股天生的距离感。 而那个何总监跑出酒店。 经理连忙来向唐观棋道歉:“不好意思,小姐,是我们这边失误,请问赔偿您今晚的总统套房入住可以吗?” 她颔首。 经理连忙去取房卡,交到她手里。 刚好,不必她花钱再弄卡了。 去员工室换回原来的衣服,她拿着那块质地上乘的毛毯,拿房卡刷开最高层的电梯,一个个总统套房敲过去,所幸敲到第二个,就听见应铎助理的声音: “哪位?” 她不应,只是再敲了一下。 助理麦青来开门,却见是唐观棋,意外道:“唐小姐。” 唐观棋的视线却穿过她,看见应铎坐在真皮沙发上,端着一杯咖啡,长腿交叠,西服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衬衣扣慵懒解开两粒。 沉静冷淡的声音响起:“让她进来。” 麦青微笑道:“唐小姐,请进。” 唐观棋一进房间,麦青很有眼色地关门出去。 她走过无规则玻璃酒柜,球鞋踩在洁净的木地板上。 应铎向下兼容的温和,不让人感觉到局促:“唐小姐,吓到你了。” 她摇摇头,蹲下身,轻轻将那块叠好的毛毯放在桌上。 如瀑的乌黑长发倾落在脸边,像一朵被雨浸湿的山荷花,透明得纯艳,温顺柔婉,有气韵初成的女人味。 应铎只是随眼打量着她。 她半蹲着,抬起那双艳丽上扬的凤尾眸仰视应铎,伸手握拳,大拇指弯了弯。 “举手之劳。”应铎面色淡漠,轻轻将咖啡杯放在手边的圆桌上。 按理来说,唐观棋道过谢,应该自觉离开了。 但是机会千载难逢,她不想走,于是起身走向门口的步子被她拖得相当长。 终于听见应铎的声音响起: “手机忘拿了。” 桌上,浅灰色羊绒毛毯旁是一支型号过时的手机。 她即刻装作略慌忙的样子,像是忘了东西有些窘迫,回身去拿。 刚拿起手机, 就听见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钟家最近很拮据?” 她抬眸,就对上他沉深的视线。 唐观棋的长睫微颤,打开手机摁出一行字,展示给他看: ——是我自己要交港大的学费,才在这里打工。 男人的视线淡如氤氲的雾气,轻轻落一眼,没有追问她和钟家关系,只是徐徐:“你是港大的?” 众所周知应铎本科也是港大出身。 只不过没想到眼前处境落魄的少女是他的校友。 她颔首。 应铎忽然开口:“差多少?” 她懵懂地看着他,像是在问什么差多少。 应铎言简意赅:“学费。” 她打字给他看:三万。 须臾,男人低声道:“我给你。” 唐观棋心猛地一跳,不敢想应铎竟然要给她钱。 她半真半假打出一行字试探:我不能白收您的钱。 他的声音不远不近,不高不低:“难道你适合刚才的方式揾钱?” 随意反问间对她的困局却是清晰明辨。 她小心翼翼用手机打下一行字,转过来给他看: “应先生,您也想要我脱?” 未等应铎拒绝,她大胆起身走前两步。 在应铎面前弯下腰,灯光暧黄,少女的头发垂到他宽肩上。 她控制着不手抖,胆大包天弯腰贴近,却不是脱自己的衣服。她掌侧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纤细的手指剥开一粒他的衬衣扣。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男人身上清冷幽淡的木质香飘入她鼻息,只是多开一颗扣子,他衣下分明薄伏的肌肉线条已经若隐若现。 她全身的肌肉和血流几乎都在颤栗。 一只大手完全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应铎抬起冷薄的眼皮,长眸明灭不清:“你说的脱,是脱我的?” 第三章脱个二十万的 她双颊绯红,轻轻点头,仿佛不经世事,所以才听不懂别人暗示。 出乎意料的纯,任谁听两万一件,都会觉得是脱自己的,眼前少女竟然认为是帮人褪衫。 他眸深如墨,无法揣测:“脱我的,一件不止两万。” 她却未明白对方的疏离之意,未被逼退,视线反而落在他胸膛下的第四粒扣子上,哪怕清薄精壮的胸肌线条已经隐隐绰绰。 应铎的视线浓而重。 素白如清霜的巴掌脸看得见绒毛,呼吸微热地交缠。 他松懈长指,放开她的手。 唐观棋像是意识到自己对应先生相当冒犯,不好意思地起身,丝滑的一缕青丝从他高窄的鼻梁上划过,应铎下意识不悦闭了眼,鼻尖却飘入隐隐玫瑰花露的清香。 男人眼神里是琢磨不透的深沉,只是带着疏离感地淡声道:“支票,可不可以?” 她深知点到为止,轻轻点了点头。 男人起身,视线即刻从她身上移走,顺手系上扣子,迈开修直如松的长腿,行到开着复古台灯的书案边,拉开抽屉,拿出一本支票簿轻掷在桌上。 昏黄的灯光覆落在他鼻梁上,笔下流利,笔尖簌簌在支票簿上摩擦的声音美妙。 她拿着手机,等着他问她的名字。 却只听他问:“几年级?” 唐观棋有些不解,但比出一个三。 她还在等他问,却听见撕支票的声音。 男人清瘦长指夹着一张渣打银行的支票递给她。 港城三大行之一的渣打银行。 祈付的那一栏,唐觀棋三个繁体字根骨利落有力。 每个字都对了,他有特意看签名册,不是听钟家人叫她才叫得出她名字的。 她有些震惊,心跳快到仿佛几公里外都听得到。 下方金额是二十万整。 她用支票一端轻轻点向自己,不敢置信试探着,意为是给我的吗? 男人的视线疏离薄淡,从容合上沉黑外壳的万宝龙钢笔,却没有想拉近距离的意思: “港大的学费,一年十七万。” 言下之意,二十万刚好够她度过整个大学时期。 她拿手机打字:“应先生,这太多了,我不能收。” 他只摆脱关系的一句:“二十万对我无足轻重,我经常资助后辈读书。” 她沉默片刻,终于轻轻躬身表示谢意。 也许这对于应铎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他们本就是两个阶级的人。 她走出两步。 突然听见男人的声音不经心响起,却是站在高位的,让人无法拒绝:“夜深了,我让人送你回家。” 她停住脚步。 应先生的和善美名,她早已有所耳闻。 他应是拨出了助理电话,手机放在桌上显示拨号界面。 没两秒,助理麦青即刻挂掉进入,识趣微笑道:“唐小姐,我送您回去。” 唐观棋轻轻点头,拿着支票,跟着麦青出去。 回头看,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辉煌的中环灯色沾染他颀长的一身,遥不可及的矜贵,比寸金寸土的金融中心还难攀,让人不知道世上哪里有路可以走向他。 她收回视线,跟着麦青离开。 送唐观棋的车驶离中环,开向浅水湾。 夏夜暴雨后的港岛通透而明亮,中环的玻璃大厦灯光如钻石,闪闪发光,让人生出想爬到顶的奢望。 唐观棋一路看着风景,捏着那张支票,却寂静无声。 麦青送完唐观棋,返回时,应铎正在翻阅新界地产项目投资分析报告。 她询问:“需不需要再和那三位高管再联系?” 应铎背对着她,养得清贵骨明的长指虚抵着书页侧边,轻轻挑起翻页:“不必。” 麦青没有再问,她也清楚,应先生一贯不钟意多余的人情来往。 钟家算是个例外,靠应先生指缝有意漏下的生意和资源,从普通的家具店,变成赫赫有名的小家具商,直到现在还不能独立,没有自己的人脉客商,但凡应先生一松手,钟家就会破产。 只因为曾丽娟的外孙女在钟家,叫钟蓉。 曾丽娟是应先生的恩人,一年前,应先生被人设套陷入经济犯罪漩涡,是老会计曾丽娟拿出关键证据链交给证监会,免了应先生十年牢狱之灾。 那次风波相当凶险,如果没有曾丽娟,应先生的势力大概率会被人扳倒。 曾丽娟临走前,说自己有个外孙女在钟家,过得十分不容易,希望应先生多加照顾。 应先生让人去寻曾婆婆嫁到钟家的女儿曾芳,曾芳说自己只有一个亲生女。 叫钟蓉。 至此之后,钟蓉的所有消费都刷应先生的卡,逢年过节应先生会让助理送礼物。 每个月会计记账下来都近七位数。 虽然钟蓉爱慕虚荣让应先生不喜,但只要她是曾婆婆的孙女一日,应先生就会无条件庇护一日。 — 唐观棋特地让司机在离钟家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停下,不想露底,哪怕要冒雨走一段路。 回到钟家,她身上半湿,湿答答的薄衣服被冷风一吹,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母亲曾芳刚好回来,看她抱着手臂进门,不耐烦地开口: “做给谁看?看着下雨了,连伞都不带,都到夏天了有什么可抖的,是不是要借机说我不给你买衣服不给你买伞。” 母亲一贯地厌恶她讨要公平。 唐观棋已是习惯,她如今连出声都做不到,其实没必要多此一举。 刚好继妹钟蓉也进门,头发微湿,身上有蒙蒙细雨的雨珠,淋得和唐观棋半斤八两。 曾芳看见她这个样子,却赶紧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穿,呼天抢地:“怎么没带伞啊?淋感冒了怎么办?” 钟蓉丝毫不把她的着急放在心上,只惦记着同学,想把她穿过的外套推开:“就走这几步,我有个同学叫我去接她。” 风依然是冷的,母女和睦的画面有些刺痛眼球。 唐观棋立在飘雨中一身冷透,贴身的衣物似乎浸在冰水中一般寒冷。 很早她就知道母亲为了讨好现在的老公,对丈夫与继女谄媚,有意排挤打压她,但过了这么久,仍然像根刺梗在心底。 第四章你这二十万是不是偷的 唐观棋脚步微沉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佣人房隔壁,六平米,除了床没多少空间,和钟蓉的千伬公主房完全是两个世界。 这座公馆,听说是应铎的私产,但在钟家别墅装修完之前,都会借给钟家住。 佣人房隔音不太好,她听见曾芳说:“今日应先生的助理送来几盒金丝燕窝,妈咪炖上了,拿出来给你吃。” 她忍不住出去,有那么一秒希望是给自己的,但转头就见到钟蓉坐在餐桌前享受燕窝。 曾芳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有意讨好:“应先生真是关心你,还怕你这个年纪不知道吃燕窝,肯定是上次见到你长痘,觉得你需要内调。” 唐观棋没有多看,多看几眼怕压不住情绪。 等她从卫生间出来路过,曾芳竟然叫住了她:“唐观棋。” 她停住脚步,以为曾芳是良心发现,有一瞬间以为背后会是另一碗燕窝。 没想到背后是空碗,曾芳只是支使她:“刚好今天菲佣放假,你去洗你妹妹这个碗。” 那只吃空的空碗放在桌上,钟蓉习以为常地悠闲坐着看手机。 唐观棋略僵硬地点了点头,进了厨房,却没像以前一样洗干净,而是直接把碗丢进垃圾桶。 洗干净手出来,曾芳又出声: “你把微波炉里的艇仔粥端上去给叔叔喝。” 唐观棋依旧顺从,但端着粥路过自己房间时,进去拿了他达拉非片的粉末撒在粥里,敲了管家的门,让管家送上去。 三十出头的管家隔着t恤拉了一下内衣带,睡眼惺忪接过,屁股一扭一扭地上楼了。 她一个月前已经发现,钟父会有意无意地偷看身材丰腴的管家。 唐观棋听着管家上去的脚步声,眼底通红,看向楼下的曾芳。 其实她一直犹豫,不想做到这个地步的。 她下了楼,曾芳忽然叫住她:“唐观棋。” 唐观棋不解地停下脚步。 未等唐观棋有反应,一个热辣的巴掌就扇到她面上,差点让她跌倒。 “听蓉蓉说你输了应先生三百万?”曾芳已经中年发胖但穿着裹身的丝绸花裙,打唐观棋太用力,以至于手臂上的肉一攮一攮地抖, “你以为你是蓉蓉?杂种多作怪,你有什么资格输应先生的钱?” 杂种?她是她的女儿,为什么反而是杂种? 只有钟蓉是宝贝,她就是杂种,如果她当初知道,就会一直留在外婆身边,再都不离开。 偏偏当初曾芳好声好气与外婆保证,嫁了人也会对她好。 于是借以带走了爸爸所有遗产离开。 杂种那句话却取悦了钟蓉,她满意地露出高人一等的笑意。 这种笑意,唐观棋从小到大看得太多。 曾芳指着唐观棋的额头,留长的指甲几乎要戳出一个印子: “蓉蓉和应先生搞好关系那么辛苦,你一输应先生就走了,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花应先生三百万,这些都是蓉蓉的钱!” 唐观棋知道,应铎是钟家发达的关键原因,也是她好不容易查到的。 但应铎帮钟家是因为钟蓉,是唐观棋没想过的。 她有些不敢置信。 但刚刚还在楼上和钟父商议的助理脚步匆匆过来:“太太,应先生的助理打电话给钟总,感谢唐小姐今日帮忙。” 曾芳愣住了:“帮忙?” 助理解释道:“好像是说那三百万,帮忙维护了那三位先生的面子,那三位都是应先生的好友。” 曾芳这才明白过来,是不是钟家人赢得太过分,唐观棋反而误打误撞帮忙解围了。 她看向捂着脸的唐观棋,收回了手却没有道歉,也只是心安理得把一切错归咎于她:“打你是为了你好,不打你就会猖狂。” 而钟蓉得意地从唐观棋身边经过。 唐观棋觉得可笑。 不打她就会猖狂,自她六岁,曾芳嫁入钟家,她何时猖狂过?猖狂的难道不是曾芳同她的继女? 助理不顾唐观棋,有意提起:“钟总说您今晚可以出去打牌,让我开车送您出去。” 曾芳闻言喜出望外,之前钟伟雄一直不准她打牌怕她输钱,今晚竟然松口:“那现在送我出去。” 助理急引曾芳走,曾芳冷扫唐观棋一眼,抬步离开。 唐观棋抬头望向安静的楼上,钟父的房门紧闭。 沉默了很久,她终于去取了冰块按着脸,回到房间拿出那张支票。 对着灯光看,那张支票上的开票人签名一栏,应铎二字瘦劲风流。 一如其人,亦有距离感。 不知她与他之间的距离是否如天边一样远。 睁眼闭眼一明一暗,那串数字却是真实的。 钟蓉,他和钟蓉是什么关系? 唐观棋并不觉得是男女关系,那位应先生与钟蓉年纪相差大是一回事,另一个,钟蓉今年十八岁,她没有资源去认识这样社会层级的大佬。 第二天唐观棋去提支票,到门口刚好撞见回家的曾芳。 曾芳打了一夜牌,眼皮半耷着,忽然关心:“学费还没交吧。” 唐观棋穿鞋的动作迟钝了片刻,而曾芳打了个哈欠,声音漠然: “不用我提醒你吧,今天何家的小儿子打篮球赛,都是港大的,该体贴的该送水的,做好看点,否则你的学费我不会交的。” 唐观棋背对着她,一时觉得心脏生出凉气,似氤氲的白雾裹得人无法呼吸。 曾芳把小高跟脱了,穿上拖鞋:“你别觉得我养你是天经地义的,你爸爸才留了这么一点点钱,早就使完了。” 是,一座江南园子就被这样贱卖,爸爸的心血,被她拿来给现在的丈夫供房贷,甚至连她的读书钱都拿不出来,和当初向外婆承诺的一点都不一样。 “虽然何渡归以前是蓉蓉的未婚夫,但到底蓉蓉都没和他怎么样过,何家对钟家有恩,如果钟家发达了就不认这门娃娃亲,周围都会嚼舌根,你去结亲是便宜你了。” 唐观棋敲了敲鞋柜,曾芳看向她,唐观棋敷衍地点了点头,不想再听。 曾芳终于满意,上下睨她一眼后直接回房睡觉了。 听话就好。 唐观棋去提支票的时候,出银行没多久就收到入账信息,整整二十万,她竟然有种眼眶发热的感觉。 虽然她不打算用这二十万,但亲妈都不愿意为她交的学费,陌生人却随手就递给她。 哪怕本意只是资助。 外面阳光灿烂得腐朽的身体似乎回暖。 她看见不远处在卖富豪雪糕,以往她一分钱都不舍得乱花,破天荒买了一个雪糕,站在中环码头的空中廊道里,吹着海风吃那只雪糕。 又甜又腻。 原来也没有那么好吃。 但妈妈只买给钟蓉不肯买给她的时候,八岁的她哭得眼泪干了也得不到,于是至二十岁再未吃过雪糕。 下面买富豪雪糕的游客队伍排得长长的,维港一望无际。 刚刚柜台员工让她填表,写资金来源的时候,她本可以写学业资助金,但却有意写上文玩核桃交易。 她想要一个应铎的号码,不想坐以待毙。 唯一的机会,她要抓紧。 与此同时,投行大厦里。 麦青正在工作,接到银行的电话,她接起:“喂,您好。” “是,我是应先生的秘书。” 她诧异:“文玩核桃交易?” 银行那边笃定礼貌道:“是,对方填的资金来源是这个,您有想起来。” 麦青很确定没有。 应先生从未买过文玩核桃。 怕不是谁捡到了应先生的支票? 如果支票没在祈付一栏后面的“或持票人”上划线,谁捡到都可以兑。 怕不是捡到的人没有收资来由,才填的文玩核桃。 毕竟这种东西只有懂的人才知道价值,价钱多少完全靠卖家说了算,成本十块的核桃盘五十年,卖十万都完全不是问题。 穷人都可以合理证明自己有资本拿到这笔资金。 麦青追问:“麻烦问下持票人的姓名。” 对面答:“唐观棋。” 听到那个名字,她恍然大悟,难怪了,这位昨天才进过boss常住的总统套。 麦青滴水不漏:“麻烦给我一下持票人的电话,我核对一下。” 对面念了一串数字,麦青记下来:“麻烦你们了。” 对方回没事。 麦青挂掉电话就打到唐观棋那里。 唐观棋电话忽然响,她莫名心脏砰砰地跳。 接起电话,对面响起一道带笑的女声:“唐小姐,我是应先生的助理,昨天我们见过。” 唐观棋一下子抬起眼看向对岸,她知道自己成功了,有了找到应铎的路径,哪怕只是他的助理。 她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接近应铎。 第五章他来港大 她在电话上敲了两下,表示自己听到。 麦青知道这位唐小姐讲不了电话,直接开口:“因为银行来电,说应先生这边出了一张二十万的支票给您,缘由是文玩核桃交易,这边有些不确定,只好叨扰,不知可否信息沟通?” 唐观棋挂断,发过去一条信息: “不如您问下应先生二十万是怎么来的?” 对方如此理直气壮,还像无语的恼怒,麦青倒是略愣。 应先生给了唐观棋二十万,什么意思? 既然boss对文玩核桃完全没兴趣…那就不可能真的是文玩核桃交易。 麦青想起那个唐小姐的模样,只怕通街,甚至通区都很难找到这么漂亮惹眼的美人。 虽然唐小姐不能言语,但应先生刚好也厌烦吵闹。 难道是…… 麦青略惊讶地看着屏幕上的信息。 而唐观棋在whatsapp搜这个电话号码,添加到联系人。 whatsapp添加联系人不需要经过对方同意,只要有号码就可以添加。 她点进去看对方动态,是即将到来的港大捐赠会分享。 另一边,以防万一,麦青还是借工作汇报的时候试探boss: “银行说唐观棋小姐拿了一张您的支票去兑,名目是文玩核桃交易。” 应铎背对着麦青,麦青只见boss高大的背影似乎毫无波动。 他从雪茄保险盒中取出一根雪茄,颀长的手指色泽如玉,穿过长椭圆雪茄剪两边的孔,抵着银剪用力摁剪,手背纵横的青筋浮凸,圆锥形的封闭雪茄头被剪下。 他给出去的钱,由对方怎么用,都是对方的选择,以什么名目领走,他亦无所谓。 两个字八风不动地落下: “随她。” 听到这两个字,麦青终于放心,转而汇报其他事务:“这次港大的捐赠会在大学道一号校长寓所举办,校长亦邀请您重游港大。” 应铎的确很久没看过港大了,拿手帕细擦了擦手:“知道了。” 三日后的港大校园。 唐观棋一身拉拉队短裙,路过本部教学楼的通知栏。 通知栏上贴着杰出校友应铎先生捐赠会的宣传单。 而校长寓所的捐赠会官方而冗长,成立应氏基金,让委员会掌管捐赠的这批资金,用于资助贫困学生。 应铎始终温和,与校长握手寒暄亦浅亦深,捐赠会结束后,基金委员会的一位校友代表邀他逛逛港大校园。 他未拒绝,他也有六七年未回过港大。 正好碰上港大宿舍男生篮球赛,校友代表颇有兴致,问他是否有意向前往。 港大每个篮球队都会在年初选择自己的拉拉队,拉拉队不仅要给篮球队做饭还要做海报,观看每场比赛,如果被篮球队选中,那就永远是那个队的拉拉队。 因此不少女孩会加入拉拉队追男神或给男友加油打气。 唐观棋加入这个拉拉队没多久,但胜在小时候钟蓉报了芭蕾班,上了两节就不愿意去了,兴趣班退不了钱,她捡漏学了一整年。 生得又不错,于是拉拉队没多想便接纳了她。 何渡归在原地拍球的时候,队友碰碰他的手臂,揶揄道: “诶诶诶,那个靓女又来了,是来向你献殷勤的吧。” “真是…竟然为了你加入了拉拉队喔,比之前还用力追你。” 何渡归看过去,唐观棋姿容冷艳,似一朵玉色剑兰,长发半扎,上半部分束起,下半部分垂坠如乌瀑,长腿细腰肤白,处处精致得在标准美女样本之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她吸引。 何渡归心里是有几分得意的,嘴上却只是:“哦,猜到了。” 毕竟拉拉队是接近他的最好机会。 队友真的有些酸,何渡归只是有几分皮相,就引得女孩穷追不舍:“金融系就得她最正了,特地为了你加入拉拉队,不就是想你多睇她几眼?” 追她的人无数,大学前三年一直有络绎不绝的富二代追求她,直到听闻女神意外失声了,追求者才打折扣。 何渡归笑了笑:“我知道。” 这次估计是为了他,特地加入拉拉队,想吸引他的注意。 如果不是钟家发达了,她也还算靓,他怎么可能答应这门婚事。 不过她最好的归宿就是攀附他了,不然大概率都要嫁和她一样带残疾的人。 而他港大出身,样子又正,她会心生爱慕是正常事。 队友羡慕:“人家对你亘痴情,她都不住学校宿舍,今晚还专门跑来看你打球。” 何渡归心里得意,但嘴上只是:“准备了,等下打球别分心。” 应铎与委员会的校友代表低调入场,身边只跟着一个便衣保镖与随行秘书。 拍球的声音响彻篮球场,人影错落,年轻男仔穿着统一的蓝色篮球服,在篮球场上你错我我过你。 应铎被引到二楼看台,保镖与秘书围出一小片空地,让应铎周围一米空无一人。 唐观棋在对面看见应铎的时候,心漏跳半拍。 那道身影遥遥,是真实的。 她真的再次见到了他,如她所愿,哪怕她只是赌。 她都会有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的惊动。 他背后的秘书帮忙拿着他的西服外套。 他今日穿一件经典白衬衣,风格稍宽松清冷,有种禁欲的矜贵,也许因为高大,穿出来的感觉都格外贵气,墨色西裤裹住修长如竹的长腿,依旧是温雅沉俊。 站在玻璃栏杆后,似与她两个世界。 可这一刻,他踏入了她的世界。 那些没可能,都让人忍不住生出有可能的奢望,哪怕根本都不知道该如何做。 校友代表刘总在应铎身边感慨:“说起来真是很久没看过篮球赛了。” 应铎淡笑:“应该不会比上次看的高尔夫赛差了。” 刘总笑起来。 篮球赛激烈淋漓,中场休息时,拉拉队上场。 应铎本在有一搭没一搭与刘总交谈。 场内忽然响起音乐,所有人都看向场内。 原来是拉拉队上场。 应铎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年轻女孩们穿着浅紫色队服与白色短裙上场。 舞蹈是典型的美式拉拉队舞,热烈灿烂,健美活跃。 其实表演看过不少,一线明星就在面前唱歌表演也有,但青春活力的干净氛围太吸引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似一度难言的梦,吸引得人想多看一会儿。 舞蹈排练得其实不是很整齐,但偏偏因此显得生动,每个人的反应都很真实。 中途队形变换,有个女孩站在了最中央,被所有女孩包围着犹如众星拱辰。 她踮脚,另一条长腿脚尖顶在膝盖处,细长冷白的腿甩出去,在众人簇拥中,开始十二下芭蕾挥鞭转。 融合了欢快的节奏,每一次甩腿出去带动全身旋转都明媚热烈,她的长发随她舞动间如精灵跳动,裙摆轻盈如浪。 生命力强得犹如水生的野草,满带生机与干净的能量。 一楼的何渡归被同伴捅了下手臂:“诶,你看,是她诶。” 何渡归也意外她竟然还有这一面,甚至还可以站在拉拉队最中间。 美剧里最优秀的女孩都是拉拉队队长,港大其实也不例外,队长大概率是最受欢迎的那一批人。 应铎亦注意到最中间的女孩似乎有些眼熟。 麦青心底小小惊讶。 唐小姐? 篮球场中央的耀眼女孩,在跳中场舞却没有讨好感,反而有美人的危险感。 标准的风云女神模板,有股她谁都看不上的孤傲劲,是女孩青春期遇到不敢直视但想成为的那种女孩子,耀眼得仿佛冰川上的火焰。 男孩高中大学时会忍不住偷看,但是又不好意思上前攀谈的姑娘。 她扬起修长的脖颈,留头的时候,孤傲清冷的美人,眼神却意有所指,视线似乎穿过大半球场,落在看台上。 何渡归的队友都忍不住动心:“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另一个拿球撞他肩膀:“她留头的时候冲这边看,肯定在看你啊。” 何渡归不咸不淡:“看到了。” 但怎么说都是哑巴。 而唐观棋的视线凝在应铎身上。 离应铎不远的男学生忍不住问同伴:“最中间那个女生是哪个系的?” “不知道,但有点面熟,是不是以前做过学生代表?” ”好像是金融系代表,去年听过她演讲,应该没有男朋友吧?” 第六章追的是应铎不是你 中间那个女孩实在干净年轻得摄人心魄,其实舞蹈倒是其次,主要是太有生机,让人产生想拥有的念头,刘总在应铎旁边感慨: “如果我二十岁,可能还能收到这些小美女们的冰水毛巾礼物,但我五十了,只能看着啰。” “现在刘总亦宝刀未老。”应铎的视线淡淡落在唐观棋身上。 人人可见。 艳丽冷傲,有喷薄的野生生命力,美得张扬又热烈,让久入社会已经沉寂的人有被净化的感觉。 直到她下场,整个球场都响起了掌声,荷尔蒙旺盛的男孩们起哄声如浪。 刘总笑着,好奇问:“打篮球的后生一贯都是最受欢迎的,不知应总在港大读书时有无参加过篮球队?” 应铎深邃的眼眸只是有几分疏离笑意,很淡: “学业繁重,没有多余时间参加。” “也是,不是所有受欢迎男仔都钟意打球的。”刘总理解。 应铎从容笑了笑:“不过今日的确感受了氛围。” 赛事重新继续,应铎正在看手机,忽然有人在另一边轻轻用指尖点了点他的手臂。 应铎不经意回头,视线却撞上一双水润妩媚的眼睛。 唐观棋将一个小木盒递到他面前,眼神热烈青涩。 周遭的人有小小惊讶,刘总更是意外。 刘总近看那个女孩,安谧又聪慧,长发乌黑,身姿窈丽,带着熨帖的高智感,书卷气蓬勃,一看就是高材生,比刚刚遥遥一看更美丽动人。 同时递给应铎的,还有她的手机屏幕: “应先生,刚刚在下面看见您的时候惊喜不已,我一直带着一对文玩核桃,想着也许什么时候就可能会见到您,好送给您以表答谢。” 唐观棋亦紧张,背后微微出了冷汗。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靓女送小礼物给应铎,一时艳羡不已。 原来这个靓女钟意成熟挂。 应铎视线落在那个小木盒上,绿檀木,不贵,但实在清新雅致,有绿意的生气,一如她的年龄与周身气氛。 文玩核桃。 眼前冷峻清贵的男人从她手里接过了手机,修长清瘦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不轻不重打出一个字: “嗯?” 见应铎接过了手机打字,刘总明白了,这个女孩怕是要了应先生的号码吧。 真是… 刘总忍不住有些艳羡。 应铎将手机递给她,唐观棋看见那个嗯?心跳不自觉快得变形。 她从应铎手里接过手机,打落一段字符,打得生快,深怕他会没有耐心等。 轻轻地,试探地,将手机递给他: ———“我有位长辈很喜欢盘文玩核桃,文玩核桃也是我可以拿得出的最好礼物,应先生,您是我的贵人。” “好好念书。”他不多评价礼物,嗓音如徐徐缓缓延伸的古木根,只是叮嘱后辈把心思放学习上。 对他示好的异性太多,女孩的行为似是而非。 唐观棋一时有被人看穿的背凉,但戏演到这里,仍然坚持:“我会成为最出色的金融分析师,早些还您的恩情。” 应铎看完那段字,偶然视线一抬,便对上她的眼睛,湿润又妩媚,有她自己也许都意识不到的一点傲气。 她看他的眼神充满崇拜,又满带滤镜,是敬仰而无私心。 让人不自觉想在她面前维全形象,不破坏她心底的美好憧憬。 原来是他误会,应铎一时都觉得自己错想了小姑娘。 小姑娘只是重情重恩,她都不知道有无二十岁,哪来社会上那些心思? 他这一刻觉得再拒绝小姑娘未免不合适,薄唇轻动:“有心,我刚好有位故友钟意文玩核桃。” 她的表情明显染上惊喜。 肉眼可见,可以报答一点点恩情,对小姑娘来说,大概都是天大的喜事。 应铎不知为何,有很轻的触动。 他伸手,唐观棋连忙将盒子放在他手心。 应铎刻意没说二十万的恩情不必还,因为知道这句话对这个女孩来说,可能反而是负担。 唐观棋的话半真半假,她的确没想到应铎会给她这二十万,也的确有感激之意。 文玩核桃是外婆生前最钟意的物事,她也因此有一定研究,拿出来的这一副核桃不仅仅是自圆其说,也是真心。 狮子头核桃的寓意是官运亨通。 那群拉拉队的美丽女孩们在一楼往上瞄,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唐观棋,似乎想看见到底如何了。 她低调地小幅度冲她们招招手。 没想到所有女孩都跟着她拿着拉拉队花球往上招手。 就像是一堆闺蜜在庆祝她要电话成功一样,都宠着她。 画面好看得令男性震颤,任何一个男人如果被这样期待,都会被满足虚荣心。 周围人眼中,都是那个耀眼的女孩勇敢要了一个看球哥哥的电话,而那个男人的确容貌气质都出众。 应铎站在她面前,男人太高需要垂着眼看她,因此眼皮半遮长眸,温雅又难以捉摸:“先回家吧,时间不早了。” 唐观棋轻轻摆出个拜拜的手势,他颔首。 唐观棋刚走,刘总就感慨道:“应总果然受欢迎,只是在看台站一会,就有女仔追。” 还是那群女孩中最耀眼的一个。 应铎没有起波,只是替她圆场,不想玷污小姑娘的真挚:“之前认得的妹妹仔,有事同我说,不是追我。” 刘总哪听不出来是谦虚收敛,不无羡慕:“果然应总在名利场上受欢迎,在校园里都一样。” 应铎有意带过这个话题:“刘总年轻时更盛名。” 刘总朗声笑起来:“应生真是不必谦虚,刚刚我都差点嫉妒你了。” 而楼下,何渡归身边的兄弟调侃他:“等下说不定会过来找你啊。” 何渡归知道。 唐观棋隔三差五给他什么东西,有时是吃的有时是衣服,说的都是我妈或者钟家让我转交给你,其实他都看得穿,就是她想和他有交集,心里不知道多想攀他。 但这一刻的唐观棋小跑着,和队友们打了个招呼,一反常态,直接下了楼出篮球场。 她知道,这个点还有其他的基金委员会成员在游览港大校园。 她想和应铎有更多牵连。 可庆幸的是港大并不大,她很快就找到了想找的人,不远不近跟着对方,发现对方要从本部那边的出口走了,她立刻去换了一身衣服,走到很多人停车的下坡。 脱掉了一只鞋,在手里提着,那只高跟鞋的鞋跟早已被她提前折断。 张总被秘书与助理前呼后拥走出校园,正欲上车离开。 就见到一个年轻女孩,一手弱扶着路灯杆,一手提着一只高跟鞋,画面好看得可以拍画报。 褪了鞋的那只脚莹润小巧,白嫩得似葱白,脚趾饱满,指甲光洁,不可多得的美足,人又靓,弱柳扶风的。 张世辉素来恋足,见到那只美足,低声同自己助理开声:“去问下那位同学,是不是需要帮助。” 助理瞬间明白,立刻跑到唐观棋面前:“同学,你需要帮助吗?” 第七章动心 唐观棋轻轻摆手,但助理却纠缠上,有意要与她有牵连,甚至不惜骗人: “但您站的这个位置,我们boss的车就停在这里,怕等下倒车后视镜会划到你喔。” 唐观棋闻言,似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要走开,但只着一只鞋,还是高跟鞋,她往后轻轻挪了一下,就失衡差点跌倒。 助理心想天助我也。 张世辉见机会已在面前,喜上心头,似友好的过路行人,急人之急:“扶一下,肯定扭到脚了,送这位同学去医院。” 应铎和刘总在荷花池绕了一周,又去庄明月楼,起码都有半小时,终于闲庭信步出来。 应铎进一趟校园,都觉自己原来已经染上社会浊气,对人的猜测更偏于复杂,生出些微对单纯的牵萦。 红色的士从港大出口的大下坡唰地行驶过,的士消失那一瞬,夜色坡道的对面,应铎却看见了唐观棋。 灯影清晰如洗,她突然就这么一下又出现在他面前,像一个很隐晦的惊喜,他自己都很难言语那一刻的感觉。 但情况似乎不乐观,她正被一个中年男人和助理样的女人扶着,想把她扶上车。 唐观棋被两个人强扶着,又无法张口说不用,这下心中有些焦急,怕不是真的要被这个张总揩油。 她力量完全不敌对方,眼见要被推入豪车,一时间真的有完蛋的感觉,她也许走了一步错棋。 然而一声低磁男声略沉冷地响起:“张世辉。” 她抬眸看了过去,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路灯下,轻风与光辉同时吹动他发丝,贵气但沉冷如一轮雾月,有遥远的疏离。 张世辉和助理都立刻看过去。 但张世辉好歹是在名利场混的,立刻摆出笑脸:“应生也现在才出来?” 一向随和好说话的应铎,面色上带着冷淡的笑意:“一出来就见到正在等我的人,被张总扶着。” 张世辉惊愕地看向唐观棋,助理亦没想到,两个人立刻都像被火烫到一般收了手。 唐观棋反而一下失了衡,单腿站立站不稳,下意识去扶路灯杆,但未想到一下没扶稳,手滑错过路灯杆,就要跌倒,却被一只大手握住手臂稳稳扶住。 那只大手滚烫宽大,握住她整圈手臂,激得她骨脊发麻,她抬起头,看见应铎凌厉的下颚线条。 他身上有很温暖也干燥的紫衫木气息。 男人的怀抱坚毅稳镇,受了她的冲击却纹丝不动。 张世辉没想到会惹到应铎头上,应铎素来温和宽容,但不代表他好惹: “误会,我只是看这位小同学跌倒,想顺带送她去医院。” 应铎垂眸看唐观棋:“是?” 唐观棋立刻摇摇头,仰头看着他,慌乱带着泪光的眼睛似两颗宝石,带着求救的迫切。 张世辉登时背后寒毛都竖起来,此刻如果不坦白认错,怕是不能过去:“是我一时色迷心窍,今晚都是我的错,这样吧,项目我主动让利五个百分点,给这位同学赔罪。” 调戏了小姑娘,赔礼反而让到他手中,也算搞笑。 应铎没有放过他,不紧不慢地懒淡道:“不如去兰门饮杯茶。” 听到兰门,张世辉一瞬间都差点跪下。 唐观棋听见兰门,心里都有微惊。 虽然应铎说得很平淡很随意,但关于应铎的背景,她其实一路以来都是心里打鼓的。 现在兰门是洗成爱国商会了,但港城廉政公署成立前也就是七四年前,应承锋一统红灯区。 应铎是应承峰的独子,什么地位可想而知。 她都不知道现在这两个字背后的水究竟多深,毕竟风靡一时的港城黑道电影,里面那位“大佬”的原型,都是指的一个人。 张世辉就一个普通商人,根本不敢触碰,吓得屁滚溲流。 唐观棋有自己都不觉意的轻微发抖,应铎感觉到了,让她一直在这里怕是不行。 应铎半阖眼看一眼助理:“处理一下。” 麦青颔首:“是。” 应铎松开唐观棋的手臂,转眼又是温和沉稳的年上前辈:“我送你回去。” 司机将一辆奢黑色劳斯莱斯开过来。 唐观棋轻轻点头。 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下车来为她开车门。 应铎示意她上,唐观棋犹豫一瞬,把自己断了的那只高跟鞋穿上,小心地上车,他伸手护在她背后,没碰到但如果她失足,便能稳稳接住她。 等她坐稳,他也迈开长腿上车,关上门,车里已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她用余光偷偷看他,白衬衫的袖子被他挽起一段,露出肌肉竖痕分明的一段手臂,青筋在修长手臂上延伸到手背,肤色冷白,雅致又有男人的性感。 侧脸轮廓起伏,眉骨很高,上扬的眉毛浓郁,鼻梁峻险如陡峰。 他似察觉到她的视线看了过来,唐观棋立刻收回视线。 只听他声音沉稳安抚她:“等一阵,可以吗?” 他身上的紫衫木气息明明淡,但男人的存在感却饱满到让人不自在。 唐观棋不知道要等什么,却轻轻点头。 终于,麦青处理出结果,轻轻敲了一下车窗。 应铎修长的手指摁下车窗键,车窗静音降下。 麦青弯着腰汇报: “张世辉说会以唐观棋小姐的名义,捐赠给港大三百万。” 唐观棋不无震惊,但没有表现出来。 三百万… 而她身边坐着的男人不疾不徐,似早已经做好决定:“将辉成科技招标作假的证据发给浪町科技。” 辉成科技是张世辉的公司,而浪町科技,是辉成的死对头。 唐观棋既然了解过张世辉的癖好,当然也了解过这些。 她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不知道应先生的天平是否微微向她倾斜。 麦青站在车外低头:“是。” 她已经习惯,boss要剖人,从来都不会亲自拿刀。 他低沉温润的声音如常,对司机态度和颜悦色:“开车吧。” 司机连忙启动车子,车平稳得不可思议,减震好得像是磁悬浮在地面上的一样,启动时都没有顿挫感,黑色羊绒地毯亦稳稳托住她断了的高跟鞋。 唐观棋第一次坐劳斯莱斯,体验感好得让她控制着自己,不露出局促。 车内还是能听到一点点外面细碎的声音,但温柔得共振,让人舒服。 到了薄扶林,有阿sir骑着警车在劳斯莱斯前后,四辆宝马车标的s1000摩托警车刚好前后围住车。 一开始唐观棋以为是巧合,直到发现警车就是在为应先生开路。 她的心跳剧烈起来,有个她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世界正在向她敞开。 应铎注意到了年轻女孩似乎有些紧张,态度温容地开口: “最近遭遇枪击案,恰逢金融周,事关全港,所以格外受警署关注,不用怕。” 她看向他,却似并不关注这件事,看他的眼神已经与篮球场的不同。 明显的区别,看他的眼神带着余惊未定的悸动,那种倾慕便似一片汪洋涌出来,比夜色还要动人,因为没有经历过世事,所以爱意格外炙热。 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少女爱上了他。 应铎没想到,但心里的感觉似是被暗昧地一击,很难说那不是惊喜,但更偏向意外。 第八章他的联系方式 刚刚他还清楚少女对他只有敬仰,但帮了这一回,她心底情愫完全不同了。 应铎钟意安静。 恰好她很安静,所有语言都通过眼睛表达,热烈得有野生的生命力。 其实爱慕应铎的小姑娘有很多,但不知为何,这一刻会有很轻微的触动。 因为清楚她是干净得透明的。 四目相对,视线浓稠。 男人眼睛太深邃成熟,有这种明明灭灭的交织感,似乎要把唐观棋吸进去。 有本能的男女之间被吸引的漩涡。 路过中環,鎏金霓虹奢华透入车窗,流连在他英俊的面庞上,浓眉长眸,身上有强烈成熟至极的压迫感,却被他刻意收敛着,转为向下兼容的儒雅。 良久,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你经常遇到这样的事?” 唐观棋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应铎移开视线,其实他应该想到的,毫无保护而展露的美丽容易被掠夺觊觎。 一朵开得娇艳的玫瑰花长在路边,就是任人撷取。 何况她的确美丽,也还清澈单纯。 但他还没有去确切保护的心思,不会轻易开口。 车一路行驶到钟家公馆不远处。 司机停车,下车来替唐观棋开门,唐观棋落了车,却没有走,一直站在车边。 应铎知她应该有话要讲,起身下车:“有话和我说?” 灯光暧昧,她站在那里,眼神生涩直白地表露出克制不住的倾慕,却只是摇了摇头。 年轻柔软的面庞,有无限的充盈的活力。 她这个年龄正是精力活泛,恋爱关系也应活泛,也许同时可以对好几个人有好感,但这一刻他明显能感觉到,她将这些关注集合起来,火一样放到他身上。 他已经平和寂静多年,好像都被这种浓稠的爱意滋润了,干枯死寂的古藤条有了鲜活之意。 风吹动她的长发,美得鲜活似沾露珠的红玫瑰。 她启唇,没有声音流出,却轻轻做了口型: 应先生。 应铎却只是和气:“回去好好休息。” 让人猜不清他的情绪。 她的视线一移不移地凝视着他,轻轻点头。 应铎长指扶着半开的车门问:“今日的事吓到你了。” 但她眼中只是一往无前的爱慕,用力摇了摇头。 她不走,像是想赖着多和他相处,眼眸似乎都能看出她的心跳与心动。 应铎见过大风大浪,当然不会表露不自然,反而颇有风度地与她温和聊天,也许他自己都贪恋: “一直未问过,你同钟家是什么关系?” 她似乎有些窘迫他会问,拿出手机,因为鞋不方便,想走到应铎身边却走一步就顿住,应铎绅士地抬步直接走到她身边。 他太高,肩膀又宽,有成熟的气息萦绕,那种雄性的荷尔蒙难以忽视,哪怕他们根本没碰到,只是站在她身后,她都感觉身上要发烧。 她打出一行字:我是 应铎看着她的屏幕。 她停住了,似乎要做抉择一般: “钟蓉的远房表姐。” 她不想和钟家有太近的关系,从她的母亲要把她随便嫁给别人那天起,在她心里母亲就名存实亡。 她一心只想攀上钟家无法左右的势力,不想再当人下人被人宰割。 知道她是钟蓉的表姐,他莫名有些轻悦。 钟蓉的远房表姐,那其实应该与曾婆婆也多少有亲缘关系。 他没有开口,拿过她手里的手机,打下一行字:“在钟家生活得还习惯?” 安安静静只有晚风吹拂的声音,两个人相处,宁静得让人舒服。 少女身上微甜的杜桑花香飘入呼吸。 她亦是顿了顿,打下两个字:“还好。” 麦青终于开车跟上来,看见自己boss和唐小姐站得那么近,又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等着。 唐观棋斗胆调出自己的whatsapp,点添加联系人,把手机递给他。 他的视线落在她面庞,她的眼神像一只喜欢人的小狗,一直用湿润的眼睛看人,瞳孔很黑,黑得炙热,真诚又满带期盼的眼神看人,希望人马上来摸自己,和自己玩。 太年轻,热火得她自己都意识到了,极力想掩饰,但掩饰不住太多,渴望就是渴望,想要就是想要,青涩又跃跃欲试,仿佛知道如果不开口,往后再无见面机会。 一瞬。 应铎接过她的手机,输入一行电话号码。 唐观棋看见那串号码,那种可望不可及的欲望终于颤栗地迈出一步。 男人眼里,小姑娘似乎很贪心,贪婪地看那行号码一会儿,又立刻抬起头看他,似乎想汲取每一刻可以看他的时间。 想探索他,想记住他眼睛鼻子嘴唇的细微样子,迫切想知道他的事。 应铎不怕她看,眼神亦晦暗不清落在她清丽的脸上。 她看着他的脸,伸手去接手机都不舍得移开眼神,但手有一瞬间未放在手机上,而是搭在他手腕上,他的手腕骨节分明又有力,青筋凸起,皮肉轻薄。 女孩柔嫩细滑的手腕蹭到他。 她轻轻蹭了一下,才接过手机。 其实她想碰一碰黏一黏他的心思,在他眼里明朗,但很奇怪的,他不觉得反感,反而似生出细丝被牵连着。 以往有女人要攀附他,都是直接送上门送到床上,不会如此清纯,但越清纯反而给人的感觉越热烈。 她的一切他都可以看穿,但反而因此会被她的感情带着走。 应铎其实不钟意同人聊天,因为太吵,可她如此安静,带来的感觉还远热烈过会开口说情话的姑娘。 他嗓音温润又低沉,似一块墨色的玉,贵气亦浓郁得看不穿:“今晚回去好好休息。” 她轻轻点头,想抬步但忘记鞋跟被自己折断了,小小踉跄了一下,应铎随手握住她的肩膀扶稳她。 他的手臂横过她肩膀,有力地顶住了她,大手握着她清瘦的一边肩膀,肌肤相触的感觉让人眷恋,唐观棋呼吸都紧了紧。 麦青终于找准时机上前,拿着一个鞋盒跑上前:“唐小姐,这是一对新鞋。” 唐观棋看向应铎,应铎松开她,开了车门,高大的身影立在车外,声音温柔谦和:“在车上换吧,穿好回家。” 唐观棋看不穿他沉稳儒雅之下的想法,背景穷凶极恶,偏偏人竟然是随和温谦的。 那些暧昧,她怕是自作多情,将对方的绅士行为当做牵扯。 只能顺着落座,麦青立刻开口:“我帮您换吧。” 唐观棋有些惊讶,刚想拒绝,应铎随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不用,让她自己换。” 麦青买的也是一双高跟鞋,刚好是很适合搭浅色牛仔裤的裸色,但鞋底是红的,漂亮得张扬。 唐观棋露出脚的时候,麦青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张世辉会盯上她。 哪怕她一个对脚没兴趣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又白又净,唐小姐这么高挑,怕接近一米七,脚却并不大,尺寸中等偏小,没有指甲油,指甲粉色,天然的饱满,足弓足掌的弧度流利,足够去当足模。 张世辉那种恋足的变态,当然难以视若不见。 应铎当然看见了,其实看到脚没什么,但刚刚有张世辉搅局,猝不及防落入眼中,他在看见后一瞬,便不动声色绅士地移开了视线。 唐观棋换了新鞋,想把旧鞋放入鞋盒中收拾走。 麦青立刻开口:“坏掉的那双鞋我帮您扔吧。” 唐观棋顿了一下,伸出手,大拇指弯了弯。 麦青笑:“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她下车,视线仍然似注定回到轨道的列车一样,落在应铎身上。 应铎缓声:“再见。” 她伸手轻轻和他拜拜,又和麦青拜拜。 麦青笑容满面地招手。 那双鞋很适合小姑娘,腿细长笔直,浅蓝色牛仔裤与cl裸色高跟鞋搭配,既青春又清雅洒脱,刚好她还穿了一件白色针织衫。 麦青悄悄望向boss,男人的视线不明不白,但片刻便收回,同她说:“走吧。” 麦青不清楚上司的想法,毕竟虽然金融名利场经常有这种事,但她的上司从来都没有,试探道: “boss,需不需要给唐小姐送些什么?“ 第九章应生为什么买鞋给你 应铎沉忖片刻,将手插入西裤兜内:“不用。” 麦青也了然,如果boss这么容易选择一个女人,大概率往他身边送人的会络绎不绝,也许只是有些好感罢了,是她想多:“我多嘴了。” 何渡归在篮球赛结束后等多一个小时,但都不见唐观棋来。 他有意给她一次机会,她不珍惜,她还蛮给脸不要脸的。 几个兄弟好奇:“唐师妹怎么没来找你?” 何渡归轻蔑:“要她来做什么?” 朋友一噎,也是。 何渡归心里门儿清,她是欲擒故纵,之前一直打直球送他这个送他那个,这次故意出个风头,反而不来找他了。 以为这样就可以牵制他,也不想想她的条件有多差。 唐观棋回到钟家,钟蓉还未睡觉,刚好贴着面膜出来,本来还没觉意,但唐观棋鞋底那一抹红略过眼前。 钟蓉立刻开口:“cl的鞋!你哪里来的钱?” christianloubout,标志性的logo就是红鞋底,轻奢,不算十分贵,但唐观棋绝对买不起。 唐观棋拿出手机要打字。 钟蓉却似终于找到她的小辫子,耻笑道:“你不是去做不三不四的事我都不信,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你才回家,是真的很缺学费了?” 唐观棋压住自己的手,忍住不一巴掌掀过去。 曾芳刚好下楼:“怎么了这么大声?” “你看看唐观棋穿的鞋。”钟蓉抱胸高高在上地蔑视。 曾芳一眼看过去,也认出了那双cl,一下脸色有变: “你怎么回事?鞋哪来的?” 虽然曾芳倾向讨好夫家,但唐观棋毕竟是她的女儿,有连带关系,如果出去做不三不四的事情,是丢她的脸。 她现在在外面,谁不恭恭敬敬来一句钟太,飞黄腾达,生的女儿如果发贱,以前认识的那些人只怕要笑掉大牙。 “你讲清楚,不是出去做些乱七八糟的事买的吧?” 唐观棋低着头打字,直接推到曾芳面前。 ———“这双鞋是应先生买的。” 曾芳一下惊愕住了。 那一瞬间曾芳钟蓉两个人都心虚,觉得事情败露。 买鞋给唐观棋? 难道应先生知道了唐观棋才是… 曾芳都结巴了:“你…应先生为什么买鞋给你?” 唐观棋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想必是应先生手握钟家生意命脉,所以曾芳怕她搭上。 亦或是没想到她竟然搭得上应先生。 她知道她们怕,但越怕她越拉这张大旗,她故意的。 她收回手机,速度很慢地打字,曾芳的心脏似乎跌入深渊,有些发凉,不敢设想后果。 老公总是觉得她对这个家没贡献,没出力,好不容易有了这张底牌,让蓉蓉顶上这个位置,哄好了老公。 如果被发现,老公肯定要对她发大脾气,蓉蓉也会对她失望。 还会得罪应先生,在港岛得罪应先生,只怕钟家别想活了。 唐观棋故意慢慢打字,每一下都似敲在她们心上,但又不敢催她,怕她已经知道了全部,不敢对她大呼小叫。 终于,唐观棋将屏幕给她们看,她们都不敢凑近直面现实,只敢站在原地看: 唐观棋手机里的字落入眼中 ——今日应先生来港大开捐赠会,刚好碰上我的鞋坏了,所以让他的助理买了一双给我。 曾芳心里是搏命打鼓:“你和应先生关系很好吗?” 唐观棋看出来了,应先生三个字足够威慑力,故意道:“还可以。” 曾芳和钟蓉却并未放松, 还可以?就这么一次打牌,应先生不太可能就和她关系还可以,所以应先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打字这么久,是不是在斟酌,实际上比“还可以”要好得多? 但看唐观棋这个样子,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 或许应先生只是因为上次打牌,记住了她? 曾芳心里慌乱,第一次讲好话,气都虚:“应先生买给你你就收好,没必要总穿出来。” 唐观棋看他们见势力就缩头的样子,觉得有些讽刺,也觉得前十几年,自己就是被这对母女压着未免有些可笑。 她抬步,直接回了房间。 外面那两个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太平山顶的独栋豪宅中。 应铎看过那对饱满圆润的文玩核桃,将那只绿檀盒子放在梨木茶几上:“曾婆婆的祭日要到了。” 麦青立刻应声:“那一天已经按您吩咐,全部行程取消,提前在道观和天后庙都供奉了曾婆婆的长明灯。” 应铎高大的身影微微陷入灯光与盖文沙发中,肩膀宽阔,哪怕坐着,都能看得出身材高大成熟。 男人落下冷淡的一句: “叫钟蓉来祭拜。” 麦青在应铎身边三年,已经有了点觉悟,擅长从上司细微的举动中猜测喜恶。 外孙女祭拜外婆是理所应当要做的事,应先生特地提,就说明知道如果不提醒,钟蓉可能根本不会去。 应先生心中应该是介意的。 曾婆婆在boss心里份量甚重,boss身处这个位置,身边其实没有信得过的人。 哪怕是她,boss都没有完全信任。 但曾婆婆不一样,boss其实是把曾婆婆当成值得尊爱的长辈。 但偏偏曾婆婆的外孙女将曾婆婆视如草芥。 钟蓉听见曾婆婆临终前托了应先生照顾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悲伤,而是差点压不住的笑意。 哪怕只是旁观者,麦青都觉得心凉。 曾婆婆临终前都已经糊涂了,话都说不清楚,人名叫得乱晒,还记得反反复复说她有个外孙女,在钟家好可怜好可怜,过得好辛苦。 钟蓉却当曾婆婆不存在,连去世了都不见一点伤心,每日就是刷应先生的卡到处买到处玩。 开车撞坏供电箱,一条街停电,得罪一条街的公司、店铺,搞得应家的家族办公室来为她处理,她竟然还得意洋洋觉得自己能动用家族办公室了。 没想到这些是曾婆婆用命换来的。 麦青心里只是觉得不值:“好,我会提醒钟小姐。” 应铎仍然是收敛的气度,看不出喜厌:“提醒她穿得体点。” “好。”那个钟小姐的确穿得花枝招展,但麦青没表现出对钟蓉的轻蔑,“还有贡品这边,除却金箔香火这些,曾婆婆生前最钟意的嘢,您有无指示?” 男人的侧影轮廓如高峻山峰开合起落,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手中的格纹古典酒杯中。 婆婆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前五年不过是快退休的会计与上司,后来婆婆冒险递交证据救他,于是她去世前的半年,他经常去看她。 对婆婆的很多习惯他还不够了解,她就突然脑梗撒手人寰。 “去问下钟蓉,婆婆生前的爱好,钟意吃的菜,或者婆婆青睐的后辈,只要是曾婆婆愿意见到的,相关的都可以。” 钟蓉和曾婆婆住过六年,应该比他清楚。 麦青点头:”好。” 应铎的视线落在酒杯,琥珀色酒液清亮,如港岛的灯不熄,但整个港岛却再无人可信,亮的只有婆婆的长明灯: “婆婆的遗产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 应铎淡声:“祭日的时候,让律师在曾婆婆墓前交给钟蓉吧。” 麦青已经提前将曾婆婆在羊城的房产、收藏品等等请遗产公证处统计过,只等一个月后交给钟蓉了: “明白。” 第十章应先生想和你吃晚餐 说完曾婆婆的事情后,麦青照例汇报了下个月的行程以及ycapital(y资本)的事务。 事务繁多,他已习惯,麦青离开后,应铎看着杯中澄净的朗姆酒。 度数极高,但剔透甘甜,不是透明的无色,琥珀般的酒液有种浓郁的茶色。 他无来由想起在夜灯下,满带痴迷与倾慕望着他的那个眼神,不纯,有私心,却亦代表干净到底,所以一点点额外的心思都会被格外放大,如薄油浮清水。 唐观棋。 很少女仔身上会有很拽很坏的感觉,她就有那种桀骜不会向人低头的劲,很天真。 但却觉得偏是这样,未经社会敲打的真实感如翻涌的浪潮。 缺点反而成了优点。 太年轻,太饱满,太有生机。 已是他缺失的东西。 应铎看向窗外,太平山最顶端望下去可以俯瞰整个港岛的夜色。 万籁俱寂,繁华归静。 良久,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他放下酒杯,拿起手机。 有新消息传到他手机上。 一个银渐层猫猫头像的账号发来一条消息: “应先生晚安,我是观棋。” 消息背后还跟着一个小表情,是一只眨眼的豹纹孟加拉猫。 让人不禁想起她,眼尾妩媚亦傲气地上扬,一点柔软都很难有,是那种疏离甩脸高兴赏脸都由自我掌控的感觉,在他面前大胆又青涩。 唐观棋看见那边变成已读,心里紧张于他会不会不回,或是看了就算了。 但过了好一会儿,那边突然跳出简短的信息:“好梦。” 唐观棋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握着手机放在心口。 他既然回了,应该也把她放入联系人列表中了吧? 而应铎看着那个头像,其实觉没必要,不会有太多交流与交集,但还是鬼使神差手指一点,将那个猫猫头像添加入联系人中。 — 第二天一大早唐观棋就出门,去找合适的祭品,外婆过世的时候她刚好出了意外,还好只是失声,没有撞坏脑袋。 后面醒了,脑袋还缠着绷带,艰难去羊城祭拜外婆,曾芳还不愿意告诉她婆婆的墓地在哪,是她跑遍公墓问了管理人员,千辛万苦找到那座新坟。 外婆墓碑上的照片还是五十岁时拍的,头发乌黑,梳得整齐,眼睛慈祥地弯起。 生前外婆最钟意食豪江糕点的椰汁斑斓糕,在港岛北角,很小很窄的一家店,她小的时候,外婆还在港岛做会计,经常带她吃这家的钵仔糕。 后面公司将外婆调返羊城,她每次攒够兼职钱去见外婆,都会带斑斓糕给外婆。 她出意外那天本来是想去见婆婆的。 但等她醒来,斑斓糕都馊了,是她来得太迟,最后一次斑斓糕都没让婆婆吃到。 于是有快一年逃避见到那家店,她很怕已经不开。 出了地铁站,往前步行一段,幸好,那家店还在。 她有计划搬出钟家租房住,提早约了港大附近的房东,从西营盘看到坚尼地城,唐楼、村屋全部看过,最终订下一家西营盘的小房间,是转租的,再过一周就可以搬进去住。 叮叮车在她面前停落,唐观棋抬步上车,她夜晚还有一份会场礼宾的兼职,虽然累一点,但可以揾到两千块。 有一点美貌,她想极尽利用。 之所以挑中今天到处跑,是因为今天是港城新生代姜姓顶流的诞辰,顶流的粉丝们一贯在四月三十号开始包全港的电车。 一整天,全港的电车都免费坐,已经持续两三年。 无论别人怎么说这位艺人,唐观棋是真心觉得他nice,他的粉丝也热心肠。 让她这个拮据的穷人坐了一天电车不用出钱,虽然是三瓜两枣,也比没有好。 钟蓉正在逛街,一通电话打进来,是应先生身边的人,叫她去和应先生吃晚饭,钟蓉惊喜交加。 到了上环那家叫vea的法国餐厅,应先生正在听助理说话,正微微偏头凝眸,侧脸专注又沉着。 他双手微微交握,应一声:“还可以,就按这个方案。” 英俊又从容,温文尔雅的,衣品与身材都极佳,感觉只要他坐在那,什么事情都可以被解决。 钟蓉的心砰砰跳,走到应铎对面:“应先生。” 应铎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坐吧。” 侍者立刻替她拉开座椅。 麦青带着非常公式的笑解释:“本来应生是想让我问问您,曾婆婆生前有无钟意的东西,祭礼可以作为祭品,但细想祭礼马虎不得,应生还是想和您亲自了解。” 曾婆婆钟意的东西?钟蓉的心里打鼓,好像一脚踩进泥沼里,但表面上还是假装自己恍然大悟。 但她根本就对曾丽娟一无所知,除了知道是那个大嗓门倒霉后妈的妈,其他只知道曾芳怕她露馅,硬和她叨叨的一些事。 借着侍者上菜的功夫,她搏命想之前曾芳说的那些话,背后都已经急出冷汗。 应铎漫不经心道:“我记得婆婆家里摆很多收藏品,生前钟意收集木艺?” “是,没错。”钟蓉连忙点头。 应铎切着粤法融合做法的鹅肝:“其中有一副围棋,有无印象?” 此刻钟蓉只能硬着头皮:”有点印象,不过过去太久了,有点不确定。” 应铎只是通过她,去追忆曾婆婆:“婆婆说很钟意看你下棋,那副棋盘上还有你小时候刻的小名kk。” kk? 莫名其妙,唐观棋哪里有kk这个小名,从来都没听说过。 但刚想完,就忽然意识到。 kk……棋棋。 粤语的棋棋和kk是一个发音,如此清晰,如此明白。 钟蓉的手指头都发凉了。 要死……唐观棋竟然手这么贱。 钟蓉一时背后发凉,好不容易想到一个聪明的解决方案:“是的……我英文名是kathy,昵称就kk啰……” 所幸应先生没有多说什么:“婆婆弥留之际说小时候你很中意下围棋,六岁的时候就把公园的叔伯下得大败而归。” “是……”钟蓉硬认下。 侍者来斟香槟,好配龙虾。 应铎不言其他,长指握着银光凛凛的餐刀,悠然道:“我在附近有居所,棋盘我让人从羊城带来了,等下手谈一局。” 一瞬间钟蓉感觉椅子变成了无底洞,让她跌入无底黑洞。 她根本不会下围棋。 第十一章妹妹仔柔弱不能自理 钟蓉忍住不擦冷汗,吃饭和坐车时都一直拿手机查围棋规则,只装做玩手机看信息,好险围棋规则不难,就这么看几眼,她背了下来。 到了上环的一栋别墅,麦青亲自取来棋盘。 钟蓉对应铎身边的人都敬畏,笑得谄媚:“麦主任,唔该。”(谢谢。) 麦青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回应。 那张老棋盘放在面前,钟蓉努力记住那张棋盘的样子,深怕突然说起哪个细节,出现错漏。 她刚刚看见网上说执黑子为敬,连忙拿了装盛黑子的棋笥。 观察应先生的面色,应铎风微浪息,面色淡然得看不出什么。 那就应该是没错。 她浅呼一口气,第一子不敢落天元,选择落在天元旁边。 应铎冷白的长指指尖夹着玉色的白棋,不急不慢落在她旁边。 钟蓉怕露怯,不敢太慢,很快紧贴应铎落下一子。 但这一字落得很紧促,很浅薄,没哪个擅棋的人一来就要吃子,而且才一颗,企图还如此明显。 下任何棋,最潜规则的一点,是不能让对手看出你的意图。 应铎抵着颧骨,垂着眸看棋盘,许久,没有落子。 看得钟蓉心慌慌,不自觉放轻声音问:“应先生?” 应铎才慢条斯理钳起一子,落在不远处。 钟蓉松了一口气,继续落子。 好在围棋规则简单,没有犯原则性错误,她已经满意至极。 但不到十分钟,钟蓉已输得明明白白,毫无围棋天才的气息。 她觑着应铎面色,假装自己也很意外,找补道: “人长大后都会逐渐天赋减退,小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看棋路好像电路通电一样,清楚明白得很,我还记得那些老大爷说我起码可以进省队。” 应铎却没回复她关于下棋的话题,淡淡道:“祭日着黑色,如果没有其他事要同我讲,我让人送你返。” 这一句搞得钟蓉心里没上没下,笑都僵在脸上,根本看不出应先生对此是什么看法。 是觉得她烂得和曾丽娟口中说的围棋天才有点出入所以怀疑,还是信了人长大就会丧失天赋,只是对她的棋技失去兴趣而已? 她试探着,假意抱歉:“辜负婆婆替我雕刻这幅棋盘了。” 她有意去抚摸kk那两个字,似很眷恋,在回忆什么。 应铎那双沉而凝的眸子却无起波,将手里的白子随意轻掷返棋笥。 就有人来送钟蓉出去,她七上八下心惊肉跳地离开。 麦青坐下来收棋,一声都不敢出。 boss明明是为了曾婆婆的喜好把钟蓉叫来的,今日却没开口问。 但她清楚,哪怕从钟蓉身上感受不到太多和曾婆婆的链接,boss都会一直保她。 因为她是婆婆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遗产了。 她是kk,就永远是应先生羽翼下的人。 唐观棋到了位于中環金融街的四季酒店。 这次活动是一个发布会,她见校友群里发兼职邀请,立刻抢到手。 两千块,虽然在港城不多,但她抠惯了,够她用蛮久。 那二十万她已有用。 她路过走廊,看见麦青拿着资料进了一间套房,她神思微震。 难道应铎在此? 麦青进来没多久,就有人笃笃敲门,她去打开门,发现是一位着晚礼服的艺人。 唐观棋本站在那儿犹豫是否要去打扰,却亲眼看见一个女明星入了应铎的休息室。 她认得,是红遍两岸三地的小花陈雪。 她忽然想到,也许那个水准的女人才是应铎那个阶层的常态。 套房内,陈雪佯装走错,惊讶道:“这道不是化妆间吗…” 这种事情太多,麦青心知肚明,但还是要看应先生的态度。 应铎正在看浪町科技的财报和股价k线,抬眸看了一眼,淡声:“麦青,送这位小姐去化妆间。” 陈雪的笑一下有些僵硬,但还是柔声道:“多谢先生。” 唐观棋看见没到两分钟,那个女明星就被送出来,心里一松。 还好,应先生不是来者不拒的人。 浪町科技的新系列发布会会场豪奢,但现场场务聘少了,工作繁杂。 唐观棋还没换衣服,被叫充当场务用,正在拔卡进缝隙的椅子,一双德比布洛克皮鞋映入眼帘,她不经意抬头,正对上男人的目光。 一高一低,一伏一立,天然像他们的处境。 男人着质感剪裁上乘的双排扣西服,衣领散开几颗,光泽恰好的西裤覆着长腿。 一看便知造价不菲,而她穿着一身加起来两百不到的路边货,有些下意识的呼吸瑟缩。 应铎看着两天没见的小姑娘,她手上还有些灰尘,脖颈上挂着一张工作证,不输台上明星的样貌,年纪还这么小,却在这里跪着拔椅子。 她有些失措无助,甚至可以说是窘迫,却秉持职责,轻轻向他鞠躬,伸臂指引他的位置。 她大方地揾钱,令人不自觉会生出欣赏来。 应铎的位置在最前边,唐观棋引他到位置上,微微抿唇有些失措向他点头便离开,衣角擦过他骨节浮凸的手腕。 应铎看着她小跑离开,心里也清楚小姑娘的窘迫,她跑也是应该的。 钟家一点都不照顾她? 他大拇指微微转动食指的银戒。 拍大合照时,有人发现陈雪大裙摆后面似乎沾染了一张污纸,和她指了一下,总控场内的领导立刻叫唐观棋: “诶,那个礼仪,去帮陈姐弄干净裙摆的纸张。” “别在镜头里露出来,蹲下点,躲在后面。” 唐观棋依言,在应铎的视线下,蹲身,为应铎都看不上的那个女明星整理裙摆,手上握着那个女明星裙摆上的污物,弓着身,又下台来。 他是这场发布会上手握权柄的金主,她只是他都看不上眼女明星的服务人员。 卑躬屈膝,要注意自己不能在镜头前露出脸来,要悄无声息,所以一直弓着腰躲在人后弄那块污渍,免得显得女明星大牌。 其实第一排座位和台上离得不远,近距离看着傲气又年轻甚至带些稚气的小姑娘这么低头,应铎心里有很难言的感觉。 他很清楚她有傲气,甚至是远高于同龄人的桀骜不驯,看见她如此被左右,有种惋惜与不忍,不想看她被社会磨伤。 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他不会强行去改变小姑娘的轨迹。 发布会结束,麦青不敢贸然说什么,但唐小姐被支使来支使去,她是看见了的。 只是不知道boss怎么想。 唐观棋替陈雪搞干净了裙摆,陈雪旁边那个女明星反而一下台就挂了脸,让人把唐观棋叫进休息室。 唐观棋还在想要不要去找应铎,突然被人叫:“任姐找你,你跟我过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应铎正在和浪町科技的董事交谈。 但她凝视着他只是片刻,他就似有察觉,目光移向她的方向。 视线若有似无地在空中交错摩擦,带着火花。 少女的眼神似从热带涌来的洋流湿润温热,仰望着他,像是在等什么,又觉得是奢望。 如此无助。 一瞬又内敛地垂下眸,收回视线,和同伴往走廊走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应铎温声开口打断对面人:“还有安排,下次再聊。” 对面的人当然忙不迭赔笑:“耽误应先生了,您忙。” 第十二章横抱 应铎对浪町科技的董事颔首,抬步离开会场。 两人进入长廊后。 麦青出声:“等下应董会从澳城坐直升机返,您是否要见一面?” “不必。”应铎对此只是反应平淡,“他要返威士忌湾出海。” 只几步,麦青抬眸,看见走廊尽头唐观棋清瘦背影,她进入一间套房,却没有完全关门,留了缝隙。 唐小姐? 任嘉慧见那个礼仪小姐来了,冷笑一声拨弄自己的指甲: “你们这些人,做事毛手毛脚,你刚刚上台帮陈雪清理的时候,拉坏我的裙,这条裙一百万,还是和赞助商借的,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声音太清晰,隔着门都传出来。 麦青清楚记得,唐小姐甚至都没碰到这个女艺人的裙。 她当时看得清清楚楚。 唐观棋指了下自己,连忙摆手,拿手机要打字。 任嘉慧好像觉得更好笑了,还蛮意外,笑得月牙眼眯眯,似乎很善良的友好样子,和银幕上一样好看,但却有种虚伪阴险感: “诶,哑巴啊?” 唐观棋的视线落到任嘉慧裙摆上。 毫无痕迹。 那这个姓任的女明星为难她,就不是因为裙子。 麦青内心暗觉浪町科技找的代言人没品。 为难一个兼职的穷大学生,开口就是一百万,设身处地想一下,只怕会被吓得腿软。 这次兼职顶天也就一两千文。 普通大学生把自己卖了都赔不出这一百万。 麦青看向应铎,试探道:“boss……” 应铎却未出声,脚步停落休息室三步之外。 唐观棋拿着手机打字,任嘉慧倒是知道她死定了,一点都不急地等她打。 门外,应铎如孤松独立,高拔但峻险,面色永远薄淡,清长高大的一身极有压迫感,只是静静听着。 麦青猜不出他的意图。 其实应铎一贯不随意出手帮人,但看见是唐观棋,不自觉想停下来。 小姑娘应该完全不懂,对方为什么发这种莫须有的脾气为难她。 对方冤枉她,不是为了追究什么衣服。 她这么单纯,过刚易折,这种事情,只怕是她这个阶层这个年龄都无法解决的。 而唐观棋蹲下来,想要检查那个女明星的裙子,女明星心生厌恶,一脚踢她: “走开!” 唐观棋跌倒在门边,手机亦跌到地上发出声音。 任嘉慧心里的气才出了一点,刚要起来继续刁难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兼职学生。 应铎和麦青在外面清楚听见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麦青都微惊,而应铎直接推门,一入眼,就是唐观棋跌落在地上,捂住自己的手腕,似蝶翼飞起的傲气眼尾亦因为疼痛皱眉而往下落,生理性的眼泪滑落。 而那个女明星盛气凌人地站在唐观棋面前。 应铎蹲下身,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扶起,唐观棋似是震惊又意外他会在,仰头看着他,眼底自己都不察觉的脆弱,傲气冷漠的小姑娘流露出这一面时,更显得她受的委屈严重。 如果只是小委屈,只怕她根本都不会care,顶多翻个白眼就过去了。 麦青亦赶紧搭把手:“唐小姐,除了手腕还有冇什么地方痛?” 唐观棋捂住手腕摇摇头,应铎有力地托住她。 任嘉慧看见应铎突然进来,有些惊讶,她不认得这位,但刚刚看见了浪町的董事都对这位恭恭敬敬,虽然她完全不知道这位究竟是什么层级的大人物。 但可以知道的是,只怕她有麻烦了。 应铎微微弯腰,直接把唐观棋打横抱了起来,声音仍然是冷淡:“通知浪町科技,代言人另选。” 他抱着唐观棋出去。 而麦青留下来,任嘉慧惊愕,一方面有些不知所措,一方面觉得怎么可能就这样就丢了代言:“…什么意思,那个礼仪弄坏我的礼服,我找她讨回来怎么了?” 而麦青的视线如炬扫过她的裙子,仿佛什么都看得穿:“任小姐,陈雪裙上的污物是你放的吧?” “不是我!”任嘉慧立刻反驳,本来就不是她! 麦青只是冷笑:“是真的拉坏你的裙,还是工作人员让你的对手免了一次出丑丢代言的机会,你气急败坏,自己应该清楚?” 陈雪那条裙子,应该也是品牌方借出来的,如果在大场合出现礼服损坏弄脏的情况有损品牌格调,只怕会丢品牌方的代言title。 任嘉慧和陈雪有商业竞争关系,怕不是对此喜闻乐见,但唐小姐去捡了污物,就让任嘉慧的辛灾乐祸落空。 麦青仍然是笑眯眯的:“任小姐,不敢向高位者出气,于是随便找了一个小姑娘当你的出气筒,但你找错人了,唐小姐不是一般人,我会立刻致电浪町宣传部,麻烦您自己去向经纪公司解释丢失代言的原因。” 她弯腰,捡起了唐观棋的手机。 手机黑了屏,但唐观棋还未关掉录像,任嘉慧踢她一脚的第一视角完全录下。 唐观棋刚刚打字不是想和任嘉慧交流,而是她做的事只有帮陈雪捡了裙摆污物,所以随手搜了一下。 果不其然,任嘉慧与陈雪粉丝互撕的帖子就在第一条。 原来是想拿她这个可以手拿把掐的小人物出气,反正碾死她,都无所谓。 但拿着手机的麦青却不知道,就算没有应先生,唐观棋都不会有事。 应铎抱住唐观棋,她呼吸好似都溢满了男人的气息,除却木质的淡香,还有无孔不入的雄性荷尔蒙。 她没伤的那只手攀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手底下的西服质地纯滑矜贵,她近似于靠在他紧实坚毅的胸膛上。 稳稳抱住她行走在铺就花色地毯的长廊上,有力的手臂环过她膝弯和单薄肩膀,平稳而有控制力,毫不需要担心自己会跌下去。 她忍不住去想象那双长腿一步一步行在地毯上的样子,抱着自己,呼吸间还全是应铎的味道。 她这个角度看他,下颚利落,脖颈的筋线起伏,皮肤真实得看得起男人的每一寸肌理。 应铎偶然低头看她,才发现她的脸已经全红了,眼睛还贪婪地一直看着他,似一个墨色漩涡,美艳得似一朵蔷薇的面庞流露出倾慕与渴望。 麦青连忙跟上来,但没跟在身边,而是越过他们,跑去应铎的套房拿房卡开了门。 第十三章疼痛有无缓解 麦青顺手把手机放在桌上,低着头不直视他们:“我去通知周医生过来。” 应铎抱着唐观棋走到沙发前,弯腰,轻轻将她放落,沙发很软很细腻,软到像是她陷入一片云朵里。 他脱下那件唐观棋刚刚还腹诽过应该很贵的西服外套,随手盖在她腿上,触感好得柔滑,贴肤的舒适度令人叹慰。 应铎起身,去冰箱里取了冰水,他背影极高,脱了外套,衬衫完全勾勒他的身材,肩膀宽绰,淡灰色的衬衣收拢窄劲的腰线,埋入墨色西裤中,后腰有锻炼过微微下凹的腰肌痕迹。 有隽雅而成熟的贵气。 第一面见他,只觉得温文尔雅,长相清贵,应是有容人之量,且有耐心读过很多书的人。 此刻却有不同的感觉,熟男周身的氛围都是焦灼的,似幽深的海域里燃着火,让人想往里跳好探究清楚。 甚至会想他有过几个女朋友,现在是不是一手谈着很多个,他这样的条件应该很容易钓得到女人,而且生得太好身材太好处处勾人就像渣男。 应铎不知道小姑娘脑袋里想什么,坐在她身边,取冰水来覆在她伤患处。 男人的喉结微微动作,声音低磁温润:“等阵,医生马上就来。” 他的手托着她手腕下端,另一只手握着冰矿泉水轻碰在手腕,唐观棋伤患处得冰水镇痛,稍稍松快。 应铎的大掌扣住她的手背,唐观棋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稠密的杜桑花香若有似无涌过来,应铎亦察觉到她在贴近自己。 抬眸看,发现女孩余光偷偷瞟他的手,准确来说是盯中指和无名指。 盯他有无戒指,想知道他的情感状况。 有点冒犯但正是有占有欲的举动,越发灼热。 人经历得多之后,其实占有欲是下降的,不会似年纪尚小时如此浓烈地吃醋。 连得到都未曾,只是对对方有好感,就会生出占有欲,猜测对方因为年长,神秘,有很多男女关系。 其实只是滤镜太深,到他这个年龄,其实反而男女关系比少年人还要少,因为有太多事要做,没办法把重心放在拍拖上。 应铎开口,有意转移她注意力:“还痛?” 唐观棋抬眸看他,微微点头。 两个人的视线相触,却未移开,似互相被吸住。 她受伤的手搭在他手掌上,有那么一瞬间,握住了他的掌侧,少女指尖抵到他掌心,两个人的肌肤相触,他的手很大,干燥温厚。 面对少女的试探,他只是淡声:“别乱动。” 他托着她手的大掌调整一下,变成重叠在她手背上,掌心托着她的手背,完全重叠的手,她的手却遮不住他阔厚的手掌、硕宽而修长的手臂。 他本意应该是让她的伤手不再乱动,却给了年下错误的信息,让唐观棋误以为他是接受的意思。 被他抵着手,有种酥麻的触电感一路从头顶往下走。 应铎想到那个艺人对唐观棋刻意刁难的样子,怕小姑娘心里留阴影,温和道: “今日的事,不必太多虑,我让人处理,麻烦惹不到你身上。” 她伸出那只完好的手,应铎看过来,小姑娘果然又弯了弯干净瘦弱的大拇指。 应铎也将冰水放入她没伤的掌心,伸出空着的那只大手,掌心向上,左右微动,又竖起修长的食指摇了摇。 (不客气) 一个健全人,可以做到手语流畅,应当是读过很多书见过很多人的。 唐观棋有些惊讶。 但应铎周身气息收敛,仿佛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常态,明明两个人之间暗潮涌动,也只是问无关紧要的问题: “学业上还好?” 她点头。 男人的声音醇厚,似有浓郁单宁的红葡萄酒,质感馥郁厚实:“第二次遇到你兼职了,读书经费紧张?” 她似有些迟疑,犹豫再三却摇了摇头。 应铎看见她明显有逃避的意思,才意识到,他这样问,是会让小姑娘的自尊心不自在。 毕竟当她的回答是缺钱,会有和他要钱的嫌疑。 但他不是这个意思,本意只是和小姑娘随意聊天。 尽管直接给她钱,他亦可以,但不应该用这件事让小姑娘感到自卑,感到距离感。 他面不动色转移话题:“在港大学的是金融?” 她拿过桌上的手机,退出本来打开的页面,轻轻打字: ——在港大的本科是金融学位,去年在北京大学拿了经济学学士学位。 这倒是让应铎有些意外,看着她清瘦柔软的面庞:“联合项目的双学位? 她轻轻点头。 应铎也是港大的,知道这个双学位项目不容易申请。因为从北大来的交换生,都是大陆省级状元水准,港大要拿出一样的水准来。 一个女仔孤身这样顶着,没有一点助力,生活得很努力。 是对她自己未来有很多憧憬的。 青春气息如此浓烈的小姑娘,在别人猜不到的地方,比所有人想得都要拼尽全力。 换成任何一个人身临其境,未必有她做得好,又兼职又参加校内活动又读双学位,样样都做到最好。 光是不能说话这一件事,就有可能让无数人倒下。 他无来由,对这个小姑娘生出些敬意,是与对她的好感不同的,他的声音松弛温谦:“疼痛有无些缓解?” 她微微抿唇,内敛地点一下头,刚好麦青敲门,带着应铎别墅的24小时执业医生。 应铎一声“进”,医生和医生助理提箱入内。 医生一下就锁定了伤者,走到唐观棋面前:“小姐,我睇下伤处。” 应铎拿起冰水起身。 唐观棋似乎是不舍,抬头看向应铎,应铎站着,平静温和地看着她:“看看伤,等阵送你返去。” 温柔得让人都生出错觉。 医生看过她的手:“有点挫伤,不过问题不大,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医生让助手从药箱里取了几支药膏递给她。 她虚虚拿着药膏,眼神却落在应铎脸上。 应铎声音温沉:“麦青,送唐小姐回家吧。” 他刚好有事,送不了她。 麦青点头:“好。” 唐观棋拿着药,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走了。 麦青亲自开车,送唐观棋回钟家。 在车上,她把手机调到静音,打开相册,看自己刚刚的录像,任嘉慧踢她一脚的第一视角完全录下。 她刚刚打字不是想和任嘉慧交流,而是她做的事只有帮陈雪捡了裙摆污物,所以随手搜了一下。 果不其然,任嘉慧与陈雪粉丝互撕的帖子就在第一条。 原来是想拿她这个可以手拿把掐的小人物出气,反正碾死她,都无所谓。 她截了几张图,发给了陈雪的工作室: “我有任嘉慧耍大牌的第一视角视频,56s,要不要?” 没想到陈雪的工作室马上回复:出价 唐观棋亦不手软:“八万hkd.” 对面明显想讲价:“给不到,出个合理价。” 唐观棋却讨价还价:“我知道你们内陆明星买绯闻的价钱不低,如果不要就算了,任嘉慧不止一个死对头。” “你卖给任何一个死对头,我们都会获益。”对面也明显经常面对这些交易。 唐观棋咬紧八万不放:“但你们的公司是内地公关最好的公司,肯定知道怎么让这件事发挥最大效用。” 那边似沉默了一下,终于发出来两个字:账号 唐观棋把自己的银行卡号发过去。 片刻后,真的有八万港币完整打到她银行账户里。 她也信守承诺,把视频发给陈雪工作室。 麦青送到她下车,唐观棋已多出八万块。 第十四章露出马脚 应铎在套房内静坐,长腿交叠,手上端着一只白瓷咖啡杯。 少女傲气的眉眼似乎还在眼前。 他从未轻鄙过社会阶层低于他的人。 他只是出身好,但有些人的天资、能力、性情,都能让他发自内心欣赏。 他多数会尊敬这些人。 少女说出她是北大与港大的联合双学位时,他有那么一瞬间,想托举她顺利完成学业。 这只是他很轻易就可以做到的事,但小姑娘明显不贪图金钱,否则刚刚他问是否读书经费紧张时,她就会点头了。 那二十万她都耿耿于怀,在篮球场说未来会报答他。 未必愿意接受更多帮助。 而钟蓉回到钟家,心里仍然惴惴不安,马上给曾芳发信息:“妈咪,快点回来。” 钟蓉很少很少叫曾芳妈咪,只在应先生在的时候叫过,曾芳还在外面打牌,突然见到这条信息,一下火急火燎,嘴角上扬地往回跑。 钟蓉在家里坐立不安,一看到曾芳来了,马上笑意盈盈,和平时的不耐烦完全两个样: “妈咪回来了。” 那一声妈咪叫得曾芳心底舒畅,这么多年了,其实这算是蓉蓉第一次叫她妈咪。 十几年终于开花结果。 曾芳走上前,笑得合不拢嘴:“乖女,有什么事找妈咪?” 钟蓉这一刻亲亲密密挽住她的手:“好久没同你去逛街了,想同你去逛逛。” 曾芳大喜过望:“好,不过要等我上个厠所先。” 曾芳一打起牌来就昏天黑地,不愿意下桌,所以总是憋尿,就为了把牌打完。 钟蓉不动声色松开她的手:“快去吧。” 曾芳一转身去卫生间,钟蓉的笑就消失,脸色挂着不耐烦,低头刷手机。 等到曾芳出来,钟蓉又亲亲密密。 在车上也和平时不一样,和曾芳聊个不停:“婆婆生前是不是钟意收藏木艺品?” 曾芳想起来,老太婆在她小的时候就钟意自己雕雕刻刻: “是,你婆婆除了会买,自己还雕刻了不少,好多东西本来可以买的,她硬是自己花钱买材料还花时间做,结果做出来也不好看不好用,不如去买。” 上次潦草和蓉蓉说过一次,蓉蓉居然就记住了,她还以为蓉蓉没有在认真听她说,曾芳不由得窃喜,觉得继女原来比想象中重视自己。 “除了木艺品,她还钟意什么?”钟蓉根本不管曾芳心里想什么,急着追问。 “盘盘核桃啰,老人家又没什么活动。”曾芳也只想到这个。 钟蓉只觉得不够,今日只怕应先生已经起疑心了:“那吃的穿的,有冇什么讲究?” “今日这么问起这些来?”曾芳对钟蓉的热情感到云开月明,但又有些奇怪钟蓉怎么突然问这些。 钟蓉想知道得具体,怕死了下次露馅,会被应先生发现,但又不想说出真相,让曾芳觉得她自己很重要。 曾芳本来就不是多重要的人,免得她在家里摆谱,以后打压不住她的地位: “我就是想到万一什么时候用得上,毕竟妈咪你这么努力想让我们家变得更好,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闻言,曾芳心里宽慰又感动,果然比唐观棋那个丧门星好多了。 “蓉蓉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钟蓉缠着她:“那你讲给我听婆婆还喜欢什么嘛。” “还钟意吃斑斓糕,不过是哪家的斑斓糕我就不知道,可能是旺角那边的吧。”曾芳努力回忆,毕竟她很少去关注老太婆钟意什么。 “旺角的哪家?”钟蓉紧追不舍。 其实曾芳记不清楚了,不过她之前随便买过一家,老太婆也说好吃,毕竟她很少买嘢给老太婆,当时那家就是旺角的: “旺角东moko一楼,有家卖泰国产品的店仔。” 钟蓉看似玩手机,实际马不停蹄打字把这些记下来。 不多时,应铎收到了钟蓉发来的满满一页曾婆婆生前喜好。 很长一页,写得很具体,从婆婆休息的习惯,身上的职业病,建议准备一个小木锤,婆婆可以敲肩膀敲背。 说婆婆生前很中意盘核桃,她都记得,小时候婆婆一边摇椅,一边盘核桃,她就在旁边给婆婆扇扇子,那个时候太美好,可惜婆婆已经过世了。 夜色漫长,应铎一点点看那张清单。 记忆里,曾婆婆的确时不时就用小木锤敲敲这个敲敲那里,书桌上也的确摆了一副核桃,只不过他认识婆婆的时候,婆婆已经玩得比较少了。 那些未特地注意的细节,在钟蓉的叙述中,来龙去脉清晰可见,似乎从另一个角度看见了婆婆的样子,记忆里的婆婆更真实了几分。 看到钟蓉说斑斓糕。 他想起来,他的确在曾婆婆那里吃到过椰汁斑斓糕,说是孙女送过来的。 想来钟蓉应该很清楚是从哪里买的。 应铎给管家发消息,让他明日采购去旺角这家店带椰汁斑斓糕回来。 管家虽然不解应生为何突然要点这种小店的食物,但也立刻回好。 而曾芳满心欢愉,蓉蓉终于想和她亲密了,她这么久以来想真正融入钟家,此刻有得偿所愿的感觉。 钟家的确是她的好归宿。 有好老公,好女儿,对她都真心。 唐观棋回到钟家时发现家里静悄悄,她直接去开管家房间。 空的,但手机都还在房间里放着。 唐观棋有种很难言说的感觉,她很清楚管家在哪,在做什么,曾芳满心以为的好家,其实一地碎渣。 想笑,但又觉得滑稽。 她关上门出来,刚好曾芳她们逛街结束。 曾芳故意炫耀给唐观棋看:“蓉蓉,你刚刚买那个包,是不是给我的?” 钟蓉刚刚得到了这么多消息,当然说话亲密,笑着道:“当然啦,妈咪,我边度撑得起这么正式的包包?” 听见那句妈咪,唐观棋微僵,看过去,两个人手挽手,真的像一对亲亲母女。 她虽然觉得仍然失落,但已经习惯。 自嫁入钟家,曾芳为了表现出她和钟家是一条心,每天对唐观棋不是找茬就是辱骂,且非常热衷于在她面前和钟蓉扮演母女情深。 钟蓉一开始就很讨厌唐观棋。 唐观棋心里是逐渐明白的,因为男仔表白只对她,外人夸学业成绩都是对她,钟蓉反而被冷落。 所以,得到支使她母亲的机会,钟蓉就使劲在唐观棋面前表演得和曾芳亲亲密密,知道她会难受。 但此刻,唐观棋的视线,却抬起落在二楼,钟伟雄的书房。 她知道她们出去的时候,钟伟雄在做什么。 第十五章总是会思念她 两个人提着一堆购物袋,故意从唐观棋身边经过,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钟蓉经常过半个月就叫没鞋穿了,曾芳就大包小包买给她,唐观棋一双鞋穿了两年,求着曾芳买双鞋给她,曾芳怎么都不愿意,直到磨到脚出血,让邻居看到,曾芳才勉强买给她一双。 唐观棋不像以前那样波动那么大,会回到房间默默流泪。 她已经习惯,也已经接受,妈妈并不是她的妈妈。 是钟蓉的。 往后她不会管曾芳如何,毕竟曾芳已经做出了选择。 唐观棋回房间,她还没吃晚餐,但也懒得折腾,昨天去港岛北角买的斑斓糕还剩点,她一边做cfa的备考题,一边把晚餐随便搪塞了过去。 等出来的时候,钟蓉正坐在桌边吃燕窝,看唐观棋出来,忽然开口: “还剩下点渣水,要不要给你吃?饿鬼?” 钟蓉甜蜜蜜地笑着,微微倾斜那只碗给她看。 她已经不是饿鬼了,但钟蓉还是以此嘲笑。 曾芳一直没有给过她早餐钱,所以她初中就饿出了胃病,她求曾芳给钱或顺带做自己的那一份。 第二天,还是没有她的份,曾芳只给钟蓉煎烧饼,钟蓉不吃豆沙的,直接丢在地上。 她从地上捡起来吃了,任凭钟蓉笑她像狗,笑她饿鬼投胎。 但她只是低着头大口吃下去。 她的胃和火烧一样,胃酸灼烧得她发疼,那种饥饿到胃隐隐下坠的感觉让人记忆深刻,她宁愿丢掉自尊也不愿意再饿肚子。 没有钱,寄人篱下就没有尊严一说。 她再都不要当穷人。 她绝对不要再当穷人。 所以她一到港城法定可以兼职的十五岁,就马上出去兼职,她选择学金融,不是因为金融圈一下揾得到很多钱。 而是她想有更高的经济视野,她想出刀更准,更敏锐。 而此刻,唐观棋看着钟蓉倾那只碗给她看。 没有觉得自尊心被中伤。 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应先生买的燕窝。 应先生为什么照顾钟蓉? 钟蓉见唐观棋的视线停住,还以为是唐观棋羡慕,觉得她十分好笑: “你要就给你吃,别眼红红望着。” 唐观棋只当她傻嗨,直接回了房间。 还有四天,她就可以搬去属于她自己的小家了。 翌日,港岛寿臣山南区独栋别墅,日光斜斜晃入江南园林风格的暖阁内。 宽阔的暖阁窗外是松柏,四面皆长窄的中式窗,通透如中式古典画,屏风上的丝绸画隐隐绰绰透出后面的人影。 在四面开窗的暖阁内,佣人跪坐,躬身燃起一枚侧柏塔香,气息清新仿佛置身山林之中。 麦青拿着手机向应铎汇报: “应晖那边传简讯来,说您没有了袁真,就算这次不死,都狠狠脱了层皮,不用装冇事。” 她小心抬眸,用余光观察boss的面试。 应铎只是拿起紫砂茶壶斟出白荷花泡就的茶,薄唇起伏尽是淡然: “一层死皮而已。” 麦青听见这毫无波动的话,心中却并不是波澜不起。 换成她,只怕会夜夜想起来都难眠。 袁真,目前在监狱,是应先生近十年的生意伙伴,更是发小,一起读高中读大学,后面还一起去了美国念硕士。 是应先生最信任的人、最得力的助手、最好的朋友。 但这样一个人,却在八年前就已经背叛了应先生,暗地里归顺到应先生的私生子弟弟应晖身边。 应先生是在去年意外得知的。 于是不久之后,应先生拿出一个项目成立了公司,这家公司在美国上市,应先生像没事人一样,任命袁真为这家公司的首席运营官。 这家公司ipo极快,上市的速度惊人,项目有吸引力,很多美国股民都认为这家公司大有前程,于是股价从一开始的十几元一股飙升到四十美元一股。 公司市值超百亿,但就是这个时候,应先生质押了自己大部分的股权,套现两百亿。 而且刚一上市的时候,就故意暗示袁真,可以财报作假,以获得更多融资。 应先生给过袁真机会的,如果袁真想害他,则会兴高采烈做这个假,因为这是最好的机会,可以以经济犯罪的名义,将作为董事长的应先生送入监狱。 如果袁真良心发现,就会选择规劝应先生,或是不选择作假。 但袁真辜负了应先生的信任,财报作假整整三十亿。 不是只扳倒而已,明摆着要把应先生往死里整。 但他自己不知道,把应先生往死里整的时候,其实是把他自己往死里整。 袁真去证监会举报应先生财报作假,本来应先生十拿九稳,但没想到他拿出了出人意料的证据。 原来袁真已经随身带微型摄像头和窃听器,长达八年。 哪怕是应先生在他没准备的时候随口一两句,那些模棱两可的话亦清晰漏出。 不过那些隐喻模棱两可,可以说是讲下棋的事,也可以认为是说公司财报。 说实话还是有些危险。 而曾婆婆,是个突然出现的未知数,她只是个普通会计,却出面作证,拿出完整证据链,证明了财务作假的事情完全是袁真个人的行为,与应先生无关。 哪怕当时应晖和袁真威胁曾婆婆的人身安全,曾婆婆亦执意如此,正义凛然。 是应先生没想到的。 那个身躯瘦弱的老人家,坚持要站在他面前替他挡子弹,仅仅因为,他是正义的。 连父母都未曾为应先生做过的事情,一个萍水相逢的老人家却做到了。 诚然应先生是故意设局,都被曾婆婆震动了。 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人,却背叛应先生长达八年。 萍水相逢的人却为他冒险。 那些促膝长谈的夜晚,紧挨对方肩膀的毕业照,袁真幼子认应先生作干爸爸的开心时刻,全部都成了一场笑话。 应先生知道被背叛的时候,没有质问没有出声,只是亲手布置这一场两百亿的陷阱,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跳下去。 有多痛,麦青不敢想。 自此之后,应先生对身边人都不信任,除了曾婆婆。 但如今曾婆婆都过世了。 boss再无可信的人。 知道实情的人都说应先生手腕狠毒阴辣,借力打力拨弄权势如饮茶随意,敬他,怕他,不知他当时的痛苦。 本来应先生返港,是对曾婆婆的亲孙有所期待的,曾婆婆曾经说她的孙女很聪明,擅棋,漂亮,厨艺手工样样都好,胆还很大。 但谁知道,钟蓉并不似婆婆说的那样大胆勇敢,也不正直聪慧,几乎看不见婆婆的一点影子,并不是可以相信、可以交谈的人。 于是boss仍是沉寂到如今,再无人可信。 麦青见应铎没有再指示,她起身,微微躬身退下。 应铎淡淡抬起眼皮,看见麦青的红色鞋底。 却想起穿红底高跟鞋的某个背影。 第十六章再次见面 红得很艳很正的鞋底,犹如一簇烈焰的日出。 似本人一样,顽强又充盈活力,窈窕年轻,看到她总是让人不自觉心软,也许那是对青春的渴望。 但应铎觉得不是,因为年轻的小姑娘他见得太多,也有很多小姑娘对他流露倾慕的眼神,唯独唐观棋不一样。 他会忍不住去想,她是否很需要他的帮助,他会忍不住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可能是她格外漂亮,可能是她生命力旺盛得让他被吸引,也可能是她的爱意浓郁热烈、年轻,让人有死寂干枯被滋润的感觉。 或者是与众不同的聪颖感,因为他喜欢能掌握自己命运,敢大胆争取的感觉,这种品质很稀少,恰好小姑娘矜傲甚高,让人欣赏。 小姑娘年轻得蓬勃,她的身体是热的,心脏也是。 佣人轻轻敲门,在镂空屏风门外躬身:“先生,斑斓糕。” “进来。”应铎思绪收拢,才意识到自己在想那个小姑娘。 香灰随风簌簌轻落。 窗外的树枝悠懒摇晃。 佣人端着一碟新绿色的斑斓糕,走入阳光之中。 一只做工精湛的冰裂纹瓷碟中,斑斓糕摆放得整齐如黑珍珠餐厅端上的餐品,看不出出身。 绿色与白色分层,曾经他见过婆婆一边算账一边拿叉子吃,还招呼他,炫耀是宝贝孙女送过来的。 听得他不由得发笑,对那个宝贝孙女有些好奇。 应铎执起长筷,夹了一块斑斓糕。 但片刻后,他垂下眸,看那叠斑斓糕。 侧柏香塔燃出的倒流香,顺着香炉的流线曲道弯弯曲曲流淌而下,似一条寒烟飘渺的长溪。 应铎的侧脸在屏风侧影影起伏,淡然却似沉思。 须臾。 他按桌边的呼叫钮:“让人去问一下,这家斑斓糕有无换配方或换师傅。” 管家立刻对传呼机说好。 而此刻,唐观棋在学校里。 加入拉拉队后,大家都很照顾她,一是因为她不能说话,内敛温和,像个乖妹妹。 二来唐观棋的确让人舒服,哪怕她当c位,都会让所有人觉得应该,没有威胁,她会和大家说多赖大家照顾,她才有再站到人群中心的机会,触发小姑娘们的同情心。 化劣势为优势,大家都愿意带着她玩,甚至说今天下昼要帮她搬家。 一群人去图书馆自习,有个拉拉队的女仔上厕所回来,说卫生间里有个信封,里面放了三千文,但同时还有张纸条,写着借命十年。 时间快到中午,大家收拾好东西慢悠悠往走廊那边走了,但唐观棋进了卫生间。 在洗手台找到那个信封,打开看,的确有三千文。 她一贯唯物主义,把钱倒出来装入包内,信封丢入垃圾桶。 背着包走出来,明媚灿烂的阳光照耀在她面庞上,平淡得不见波动。 信则有,不信则有三千块。 如果是真的,从小到大她捡的这些,够她的命负两百了。 有段时间,她穷得要死,穿磨出小洞的衣服鞋底烂掉的鞋,没钱买笔以至于和高中同班同学借笔借到人家烦,肺炎了曾芳也不带她去看,她跑去医院,卑劣地希望会不会有人看她可怜不要钱帮她。 谁知天无绝人之路,厕所里发现借命的信封。 于是后面她经常跑去医院icu那层,卑鄙无耻地看卫生间有无信封。 港人注重风水信算命,庙宇附近全是算命小摊的夜市,风水公司处处都是。 这种信封不多,但真的会出现,尤其icu的楼层,算是便宜当时那个走投无路的死穷鬼了。 她今天什么都没做就赚了三千文,走路唇角都忍不住微微往上扬。 这个学期唐观棋选的都是很硬核的课,内容难考核难,经常赶due,最近都没有时间去兼职,更没有时间去想应铎在哪里。 哪怕心底会偶然不自觉地升起一丝挂念,想知道应先生现在在做什么。 应先生是不是仍出入各种上流场合,波澜不惊坐在主位,习以为常。 应先生会不会偶然看见什么,而想起她。 但她也只是看看他的whatsapp动态,一贯是什么都没发。 没有他的信号,倒是麦青,会在动态里每天发些金融相关的信息与活动,whatsapp的空间动态只保留二十四小时,点进麦主任的账号,永远都有新鲜嘢看。 其实她点进去,更想看看应先生。 — 近六米的纯血迈巴赫上,周遭车辆怕碰到,都有意保持了距离。 应铎静静听着管家在电话那头的汇报: “我们去问过那家店,斑斓糕的配方和师傅都没有换过,连原材料的供应都未变,一直都保持着一个样子,您之前让我们问,是否有其他原因导致了味道有变,店主很肯定说没有变,以前就是这个味道。” 应铎无意轻轻转着食指上的戒指:“知道了,辛苦。” 他挂断电话。 悠长的夏日白昼再次来临,港城的夏季就是雨季,落雨不停,但不落雨的时候,空气似燥到有些干瘪。 他不禁去回忆曾婆婆那块斑斓糕的味道,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等到完全失去,再无法寻回,才惊觉是世间至味。 不对劲。 司机在红绿灯前停下,应铎的视线落在窗外。 不经意看见一个穿着啦啦队衣裙的人。 他想起唐观棋。 已有四五天未再见过小姑娘,她要读书要兼职,应当很忙。 铜锣湾车来车往,人潮在人行道流连不断。 迈巴赫就停在人行道旁边。 而下一秒,那个穿拉拉队服的女仔停住脚步,反身往后看,似乎在等什么人。 紧接着,一群青春靓丽的女仔们出现在视野里。 应铎本准备收回视线,却在视线回移的瞬间,触碰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似火一样滚烫。 一个窈窕清丽的女孩被簇拥在中间。 她抱着一个纸箱,纸箱里是一堆小玩偶,她正笑着。 朋友们围着她叽里呱啦,笑声融融。 她们离得越来越近,声音也传入耳畔。 朋友们正猜唐观棋想表达什么,一个女仔的声音明亮: “我猜小唐刚刚在那家店摇头,是想说,这家的相纸很贵,不买这家。” 女孩倒着走,就为了看着唐观棋,追问道:“我说得对不对?” 唐观棋的模样倒像是一个害羞内敛的小姑娘,轻轻摇头。 第十七章应先生,帮帮我 那个女仔发出失望的“啊~” 另一个女仔突发奇想:“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拿错相纸,我们要找的是宝丽来大规格的相纸,但是那家店只有小规格的,对不对?” 女仔们醍醐灌顶,眼睛发亮地看着唐观棋。 而唐观棋停顿了一下,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众人恍然大悟,被自己笑到,少女的欢笑声浸满了活力与青春。 还有人随手揽住唐观棋的肩膀:“我就说,小唐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她摇头一定有她的道理。” 那群朋友里,没有人因为她不能说话而看不起她。 她的朋友们甚至借此来做游戏和她玩,仿佛不能说话只是她的特点,不是她的缺点。 对应铎来说也是如此,她的吸引力,人格魅力,一身勇敢瑰丽的能量,完全没有因为她不能说话而打折扣。 而麦青在副驾驶也看了出去,偶然看到唐观棋,她想回头和应先生说,却发现应先生视线已落在窗外。 麦青其实有因为唐观棋不能说话,觉得她差别人一些。 但原来在这群年轻人高材生眼中,完全不是问题。 也是,不是随便一个大学生都可以一眼看出应先生打牌,是为了送钱给新界项目高管的。 是为了借钟家的手送出去,钟家为了表现自己聪明,反而大赢特赢。 她却一上场直接算了一个合适的数字输给每个人。 麦青心境微起波。 是她狭隘。 应铎在车里,隔着防窥玻璃,遥遥望着那个姝丽又青春的女孩。 一头长发如瀑布一样倾撒披在细白肩膀后,笑起来酒窝深深的。 那样高傲的小姑娘,却有最深最甜的酒窝,浅色的牛仔裤包裹着细长姣好的腿,浅绿吊带白球鞋。 她年轻,但长相很有故事感,不是青春期无病呻吟的感觉,而是她仿佛经历了很多,由此带来倔强,气质却出奇清冷,有蓬勃到不分男女的少年感,没有那种柔弱任人摆布的感觉。 应铎都不觉意自己作为一个年上者,视线一次次不自觉落在她身上。 直到她的身影走出他视野,他亦平静收回视线,仿佛没有见到窗外景一样。 刚好红灯结束,车子驶动。 唐观棋本来以为帮她搬家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大家是说真的。 她中午把东西整理好,因为手伤,忍痛打车,带着行李箱和几个行李袋坐车到了西营盘。 朋友们就等在她新屋楼下,一看到她出现,马上过来帮她提包搬行李。 她住的是唐楼,没有电梯,大家就这么生生帮她搬上十楼。 还请她去吃火锅,美名其曰进火(乔迁宴)。 但哪有进火是客人出钱的。 她偷偷去埋单。 结果大家知道了,非要带她去抓娃娃,抓了整整一箱,每个人都抓了个给她,抓不到就买,说是乔迁礼物,一人一个陪着她,自己住都不怕。 她只是说自己没有父母了,大家就格外照顾她。 唐观棋内心不由得触动。 夜晚拉拉队又有活动,本来唐观棋打算去了第一次就不去的,但却真心融入了这个环境,喜欢这些朋友。 何渡归看见唐观棋又来了,有朋友撞撞他手臂:“那个靓女又来了喔,不过怎么都不找你说话?” “她是哑巴,说什么话?都追我一年了,还跑到拉拉队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何渡归拍着球嘲笑。 何渡归的确在球队有些人气,队友一时失语,片刻后声音有些踟蹰:“其实唐观棋也蛮好的吧……上次表演结束,还有不少人问她的名和ig。” 何渡归却冷笑:“那是因为见她不多,你看看她穿衣打扮,便宜得打扫阿姨的衣着都比她贵,寒酸到死。” 穿的一身都是杂牌。 不过也是,曾阿姨带来的拖油瓶,甚至都不是曾阿姨的女儿,而是曾阿姨表哥的女儿,听说曾阿姨表哥表嫂都死了剩个孤女,所以她带着了。 钟家那些钱、资源,给不到唐观棋半分。 如果不是当初看她生得还可以,他不会答应的。 不久后,有女孩坐在唐观棋身边,惊讶地问:“篮球队那边说你在追何渡归,是不是真的?” 唐观棋微微皱眉。 女孩面色有些尴尬:“要不然就放弃吧…何渡归确实不好追…” 女孩有些难以开口,没有说出来的是你们之间差距大。 唐观棋摆摆手,拿手机打字:“我不喜欢他,应该是谣传。” 旁边的女孩猛松一口气,好险,不然她都怕观棋出丑或是被人嘲笑。 但这个传言甚嚣尘上,怕是不太好。 照常拉拉队表演结束。 唐观棋站在一楼的篮球场边上,正在帮其他队员处理伤口,被一个突然飞过来的篮球砸中。 头晕得她一下踉跄,跌在地上,想用手撑地,但她手有伤,撑地的一瞬间手腕剧痛,眼前一片黑暗。 她眼前雪花点一样,跌倒在篮球场边,离她最近的就是何渡归。 那个球,是何渡归丢的。 但何渡归只是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走过来,却不是扶她,而是捡起篮球,当做没发生任何事一样,拿回球继续比赛。 上次出了风头之后把他当空气,他不过也把她当一次空气而已,她自找的。 反而吓得本来在看台上的女仔好几个跑下来。 “观棋,你有无事?!” “听得到我们说话吗?可不可以站起来?” 大家四手八脚地扶她起来,唐观棋不想她们担心,稍微恢复点视觉,头不再嗡嗡嗡,就向她们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但自己却清楚不是没事,好似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眼前蒙着一层白雾,飘飘摇摇的。 篮球赛结束,金融系的朋友问何渡归未来想去哪间公司。 何渡归还没事人一样和人轻松聊天,笑着拍球:“最想进就ycapital(y资本)啰,港城前三的投行,谁不想进。” 年营收六百亿,前景又好,规模又最大。 在中環这种一栋写字楼里放无数间上市公司的情况下,y资本有一整栋大厦,营业部遍布全世界。 港大本科的应届生都要挤破头才有点点机会进去,见前段时间一个师哥进去实习了,何渡归羡慕得要命,不知道这个机会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头上。 起码都是世界前列的海外硕士背景才够资本进。 第十八章钟家是不是对你不好? 队友看见坐在球场不远处缓神的唐观棋,犹豫了一下: “你要不要去看下唐师妹,她好像被砸得不轻。” 何渡归看过去,唐观棋坐在阴影下愣神,就这么一眼看过去,她其实清秀得可以。 但那是基于她不哑的情况下。 当初勉强同意换婚约,有她生得靓的原因。 如果不是他愿意接这个婚约,谁会愿意和她一个哑巴捆在一起。 何渡归终于放下球,走到唐观棋面前:“过来。” 唐观棋轻轻抬头,看见何渡归,年轻男仔高大又不耐烦。 但她和他都不熟,对她不耐烦都不知道是从何而起。 何渡归走了,朋友有些担心,毕竟何渡归一看就是要拒绝观棋的。 唐观棋打字给她们看:“没事的,我钟意的是上次我送礼物那种哥哥,不钟意小男生。” 大家围过来看她手机,恍然大悟。 拉拉队队员们上次都有见到,只不过一下都没想起来。 唐观棋打出一行字:“不用担心,我去看看就回来,我和他都没见过几次。” 朋友们放心了。 而唐观棋跟出去,刚到路灯下,何渡归就停下来,回身看她: “你以后可不可以少出现在我朋友面前?你不知道你自己丢脸?” 唐观棋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攻击哑这一点了,大家都有素质,但突然出现一个不太熟的人觉得她哑十分丢人。 甚至她从来都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过。 她微微露出一个“?”的表情。 莫名其妙。 何渡归还以为她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懂为什么会丢脸: “当初是你求着钟蓉和曾阿姨,要和钟蓉换,要嫁给我的,如果不是曾阿姨为你一直求情说你钟意我,我会同意改婚约的对象?” 唐观棋更疑惑了。 这个痴线在这里讲什么? 虽然同意换人,也有钟家已经发达,何家拗不过钟家的原因,但对唐观棋,何渡归自觉还可以随意支配: “你作为曾阿姨表哥的孤女,自己应该清楚和钟家没太大关系,何家是有利要向钟家图,但你不必总是摆脸色我看。” 唐观棋忽然之间全都懂了。 她一直都以为是何家知道现在攀不上钟家了,但又不舍得这桩亲家发达的娃娃亲,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她这个拖油瓶。 但没想到是曾芳跑去同何渡归说她中意他,就因为她的继女不想嫁何渡归了,所以要把她换过去。 一股浓浓的悲哀似寒雾在心间蔓延开来,唐观棋觉得恶心。 已经释怀的事情,重新浮上眼前。 十五年前,曾芳带着她嫁过来,反复叮嘱她不能在人前叫妈咪,对外一直说她是自己表哥的女儿。 但她年纪那样小,怎么会懂为什么?只知道她叫一声妈就挨一次打,才六岁的她无助又害怕。 等到她长大了点才知道,曾芳是怕人家看低钟伟雄,娶个二婚还带拖油瓶的。 但实际上,钟伟雄就那个水平,还怕人看低,本来就够低了。 只有曾芳觉得钟伟雄是香饽饽,其他人看都看不上眼。 为了丈夫,自己的亲生女儿叫声妈都要挨巴掌,不知道是作为女儿的她太低贱,还是曾芳这个当妈的太饿。 唐观棋感觉自己有些站不住,刚刚本来脑袋就被砸中,此刻一想多,更有些意识迷失。 都听不清何渡归在面前唧唧歪歪:“……你能不能别在人前缠着我了,你以为你一直留在拉拉队,我就会被你感动?” 但她的头越来越晕,何渡归说完,不管她,也没有道歉,直接走了。 但唐观棋撑不住,跌坐在地上,手机跌落在面前。 她意识模糊,头低到快沉下去,虚弱地用手机打字,发给唯一一个可以求救的人,或者说,她觉得可以求救的人。 y资本的大厦内,应铎正在开会,听下属汇报新界项目可行度。 放在会议长桌上的手机低低震动,应铎看见阔别几日的小姑娘发来消息。 点开一看,却是无头无尾的:“应先生,帮帮我。” 应铎稍微摆手,下属立刻停住了汇报。 她如果不是真的很需要帮助,不会发这样一条信息给他。 应铎立刻回复:“位置。” 唐观棋没想到应先生真的回了,坚持着拍了一张很抖的现场照片给对面,眼前渐渐就迷蒙了。 应铎立刻起身,会议室的人不解,麦青连忙跟上。 应铎把手机递给麦青:“马上找薄扶林别墅的管家去一趟港大,在这个位置,找唐观棋。” 薄扶林那边过去港大最近。 麦青惊讶。 唐小姐出什么事了? 她拍下应先生手机里那张照片,传给管家。 唐观棋晕倒了不到一分钟,就有路人发现她,还在唤醒和确定她情况的时候,应铎别墅的管家就到了,扒开人群,把唐观棋带去医院。 在路上给麦青打电话:“麦主任,找到了,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 麦青立刻和应铎报告:“boss,找到了。” 应铎的轮廓在夜色霓虹流转中隐匿明灭,一句低沉简短的回复传入麦青耳中:“嗯。” 麦青不知道今夜的这些算什么情况。 她只知道boss从来不会因为其他事打断重要工作。 唐观棋恢复意识的时候,周遭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药水味。 她颤抖着睫毛睁开眼,就看见五天未见的应先生,坐在她床边的沙发上,冷峻英厉的脸庞在医院的冷白灯下,更有距离感,着西裤的长腿微微岔开,身体稍微前倾,手肘轻搭在膝上,双手交握。 依旧是一尘不染,矜贵温雅。 看她睁开眼睛,温厚的声音低低响起:“醒了。” 唐观棋撑着自己坐起来,有些局促,苍白着一张脸看应先生。 应铎温声道:“有轻微脑震荡,但医生说你主要是太疲惫了,是不是最近都没怎么休息?” 为了赶期末,她的确好几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了,她的眼睛贪恋地看着应铎,轻轻点了下头。 vip病房内很安静,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安静,又不明不白地缠绕片刻。 窗外夜色与海洋共同浸入一片漆黑。 应铎看着这个下午还朝气蓬勃的小姑娘,晚上就面无血色。 他很平静,轻启薄唇,问出他想问的问题:“观棋,你是否有事需要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