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流年》 第一章:蓝夭夭死了 加护病房外，蓝爸爸和蓝妈妈焦急不安地站着，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女儿。 昨天夜里蓝妈妈进去女儿的房间想帮她盖好被子，发现蓝夭夭半个身体就要滚落到地上，脸色苍白，表情异常痛苦。看到床头柜上的水和药瓶，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赶忙把女儿送来医院。 经过抢救，蓝夭夭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但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今天早上又突然发起高烧，一直在打点滴，但烧就是退不下来。 “早上有两个女孩来找我，说是要找夭夭。我向她们大概了解了一下夭夭在学校的情况。” 蓝妈妈退下来，坐到休息凳上。她想起早上那两个叫阮阮和夏洛凡的女孩子，自称是她女儿最好的朋友，听到学校的传闻，马上赶来找夭夭。 蓝爸爸转过身。 “她们怎么说的？” “夭夭在学校里被别人误会偷了东西，受到别人的排斥。这些年，我们不在她身边，没想到她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 蓝妈妈把头埋进双手里，忍了一夜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了出来。带着略微抽泣的声音从修长的手指缝里传出来。 “都怪我们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让她从小感受不到父爱和母爱，才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怪我，如果我不离开她，陪在她身边，至少不会这样……怪我，都怪我……” 漫长的沉默…… 医院有些阴凉的冗长的走廊，阳光照不进来，看不清蓝爸爸脸上的表情，但他的声音无比坚定，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如果夭夭能够平安醒来，让她跟我走吧。我带她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灰蒙蒙的天，飘着零星的雨。 篮球场边的那排树，在厚重的云朵下安静地立着，蓝色矢车菊也耸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站着，叶子在风中无力地晃动。整个世界似乎都笼罩着淡淡的感伤。 铭天靠在篮框下，呆呆地坐着。 他想起有天傍晚他和蓝夭夭在这里聊天，正是矢车菊盛放的季节，大朵大朵蓝色的花朵欢快地嘻闹着。他们的视线越过矮矮的围墙，看到远处的平房升起袅袅炊烟。火红的云朵从天空的这边悄悄蔓延到另一边，美得让人心醉。 “这样的天空真美！” 铭天轻轻感慨一声，扭头想问蓝夭夭是不是也这样觉得，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蓝夭夭，蓝夭夭你在哪里？” 他站起身，担心地到处找寻。一遍遍喊着“蓝夭夭”，声音在空旷的篮球场上散去，没有回音。刚刚一直都在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也许蓝夭夭觉得很无聊，先走了吧…… 铭天落寞地弯腰抱起篮球，打算回家。 “铭天！” 铭天惊诧地回过头，看见蓝夭夭从一棵树后探出脑袋，手里轻握着一朵矢车菊，开心得咯咯笑，弯弯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夕阳，轻轻摇曳。 铭天闭上眼，可回忆里蓝夭夭的笑却越来越清晰，怎么也挥之不去。于是他起身，在雨中开始运球，投篮，想暂时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当球就要从手里脱离时，铭天突然用力狠狠把球推了出去，然后跌坐在地上，无力地埋下头。 昨天，他还看到蓝夭夭从他们班教室外低头走过，和阮阮还有夏洛凡开心地聊着天。铭天坐在靠窗的位置，呆呆地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被明亮耀眼的阳光重重包围着，脸上是恬静柔美的微笑。 可是，今天她却躺在冰冷的病房里，苍白的脸像纸一样薄脆，铭天站在窗外伸手想要触碰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指尖却传来玻璃冰凉坚硬的触觉。 篮球弹落到一个人身边，被接住。 雨渐渐密起来，淅淅沥沥地淋着男生的发和双肩。他紧抿着唇，高高的鼻子透着孤傲，冷漠的眼睛里满是疲累。 从今天早上开始，他一直让自己忙着，看书，打游戏，骑车到很远的地方。只要一停下来，他的脑子里便不停回荡着夏洛凡悲伤决绝的声音，她甩开他试图挽留的手，用冰冷刺骨的声音说：“我恨你妹妹，所以，也永远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关以太知道，蓝夭夭在她心中，比一百个自己还重要。蓝夭夭死了，因为他的妹妹死了，他便被宣判死刑。 铭天抬头看见一手托球的关以太，起身抢球，两个人就在越下越大的雨里，疯了一般打起球来。 遥远朦胧的山，连绵蜿蜒，在雨中沉默。一只小鸟努力振动翅膀，从灰蒙蒙的天空飞过。不知道，是不是雨太大，害它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然而，谁又能够读懂，谁的心情呢？ 第二章:在另一座城市重生 尚博中学里，一望无际的蓝天下是碧绿的草坪，红色的跑道边上开了一圈不知名的小花，在阳光里晃头晃脑地唱着无声的歌。 女孩坐在篮球场的看台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不远处正在上体育课的同班同学。 十月的微风，吹动女孩直直的长发，吹得脸痒痒的。女孩抬起手，拨一拨脸颊两边的头发，眯起大大的眼睛，阳光在她细密的长睫毛上打了一圈光晕，左手腕上的蓝色水晶手镯折射出明亮的光。 女孩身旁不远处躺着一个男孩，正枕着自己的右手臂在睡觉。他是刚刚班主任领来的转校生，因为她也刚转来不久，一个人坐，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成了她的同桌。 女孩扭头看男孩。 秋天温和的阳光洒在男孩很白的皮肤上，深棕色的头发在阳光里泛着暖暖的光泽，浓浓的眉毛微微弯成好看的弧度，有几缕刘海不自觉地垂下来，挡住左眼。细密的两排长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浅淡的影子，高挺的鼻子下是薄薄的嘴唇，像花瓣一样娇艳饱满。 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美的男生…… 女孩正看得着迷了，男孩突然睁开眼，来不及回避的目光就这样怔怔地呆住。 偌大的篮球场，只有远处一班学生在上体育课，一排排棕榈树在篮球场边上安静地站着，像一个个守卫的士兵。只有两个人的看台，风吹来，阳光在男孩和女孩之间闪耀。 许久，女孩猛地扭回头，白嫩的脸瞬间浮现两朵粉粉的霞，长长的头发在风中轻轻飘扬，放在腿上的两只手不自然地抓在一起，左手腕上的蓝色水晶手镯闪着透亮的光。 是……是她！他终于又和她见面了。 男孩明亮的眼睛闪过不易察觉的喜悦，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他双手撑在背后，坐了起来。 “嗨！我叫李安达，你呢？” 蓝夭夭扭过头，脸还粉红粉红的，她看着李安达的眼睛。 “夭夭，蓝夭夭。” “蓝夭夭……” 李安达重复一遍，然后露出阳光般的微笑。 “呵呵，很好听的名字呢。” 这句话…… 这样的语气…… 阳光里男孩的眼睛明亮得像装了整个世界的阳光，笑容干净温暖，恍若隔着漫漫的时光长河，又好像伸出手就能触碰到的温度…… 在哪里见过呢…… 不然，为什么如此熟悉？ 蓝夭夭的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像，只是一闪而过，再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李安达……不是，不是李安达。可是，那个名字是什么呢？在空旷的篮球场，还有篮球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蓝夭夭闭上眼，轻轻皱眉，她的头有点疼。 “你没事吧？” 蓝夭夭睁开眼，还没从混乱的思绪里缓过神，错愕地笑笑。 “没，没事。” 应该是一个梦境吧，梦里被切割出来的一个片段，不然怎么会想不起开始和结局呢？ 李安达才转来不到一个星期，便开始收到一封一封的情书和一些小礼物。淡淡粉色的信封和小巧清秀的字体，蓝夭夭猜想，里面应该装着一个一个女孩细腻的心情和羞涩的告白。 可李安达从没拆开过，总是一回身，统统丢进垃圾桶。 也许这是李安达坐在最后一排最方便做的事情了。蓝夭夭在心里偷偷地想。 也有很多男生在追蓝夭夭，却都被她委婉地拒绝了。她的梦里总会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隔着厚重的雾，看不清脸。但蓝夭夭的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坚定，坚定地相信，如果有天他们相遇了，她一定能够一眼认出他。 但是，他们什么时候才会相遇呢…… “夭夭，你和李安达熟吗？” 晚上熄了灯，大家都躺在被窝里聊天。自从李安达来了以后，每晚的话题多多少少都与他有关。这次先提起他的又是叶佳欣。 “还好，不是特别熟。” 蓝夭夭想了想，李安达转来快一个月了，每天到学校，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他们也不怎么说话，说很熟实在谈不上。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管做什么事，或者什么事也不做地坐着，也不会尴尬。那么，算是比较熟吧…… “那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啊？还有，他为什么每天都给你带早餐啊？” 于希薇急切地问出了大家心里的疑问。 蓝夭夭笑着解释：“有没有喜欢的人我没问过……给我带早餐，那是因为他说学校的早餐老是那几种，又没营养，就顺路帮我带了。” “他以前是启圣中学的，就是那所很有名的贵族学校！虽然我们学校也是贵族学校，但和他们比起来还是差远了。我有个朋友现在就读那所学校，听说是李安达家办的。因为常常旷课，整天和别人打架，对了！今年暑假发生的一个轰动全市的校园案件，好像就和他有些关系。他爸爸看不下去，就把他转到这边来复读了。还有，听说他还是混黑社会的呢，很被一个老大看重。可是，他转到我们学校都快一个月了，也没见他惹是生非啊……” 于希薇好像知道很多，涛涛不绝地讲着，大家都没有出声。 “你们都给点反应嘛！” 感觉自己就要讲不下去了，于希薇只能提醒大家“捧场”。 蓝夭夭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可是人家不感兴趣嘛……快快睡觉吧，希薇！” 于希薇听蓝夭夭这么一说，愤愤不平地反驳。 “人家长那么帅，连睡觉的样子都那么帅。夭夭，你才转来一个星期就有一个这么帅的同桌，现在都快一个月了，居然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班主任真不该让他和你同桌，浪费！” 叶佳欣和一直没说话的韩雨忍不住笑了出来。 蓝夭夭只能求饶。 “好希薇，你就让我睡觉吧！” “不要讲话了！” 门外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和大力的敲门声。 宿舍一下子安静下来，没人再讲话。整个世界慢慢进入梦乡。 叶佳欣望着窗外，迟迟无法入睡。她是班里的语文科代表，每天只有在收语文作业的时候，才能和李安达说上一两句话。她多么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和李安达说除了“你的作业呢”之外的话，而他可以给她一个微笑，专属于她的微笑。 想着想着，叶佳欣闭上眼，脸上不自觉地浮现浅浅的，幸福的微笑。 宁静的夜，皎洁的月亮偷偷躲在窗外，揣测女孩们的梦境，然后眯起眼微笑。淡淡的白色月光洒落在窗棂，而幸福，飞往了谁的梦里？ 第三章:遇见天使 深秋的天空湛蓝湛蓝的，蓝得像要凝成水滴落下来。没有云朵的天空，只剩空寂荒凉的蓝，让人忍不住悲伤。 “夭夭，你的水满了。” 在刷牙的叶佳欣伸手关掉蓝夭夭面前的水龙头，提醒正望着天空发呆的蓝夭夭。 蓝夭夭转过身，眉目里有浅浅的忧伤，连她自己也觉得莫明其妙的忧伤。 “喔，谢谢佳欣！” “一大早的，发什么呆呀？” “没，没有啊。只是觉得这样的天空很美很美。” 蓝夭夭把毛巾放到脸盆里，水很凉，是深秋的温度，在指尖蔓延开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自从失忆后，蓝夭夭的脑子里常常会莫明地出现一些模糊的画面，一闪而逝。昨天晚上，她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那个有着温暖笑容的男生又出现了，他到底是谁呢？为什么她看不清，他的脸…… “夭夭，你……你真的不知道李安达喜欢谁吗？” “嗯，他没提过，我也不好问这种问题。”蓝夭夭回过神，顿了顿，她突然扭过头盯着叶佳欣，“佳欣，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几乎每天晚上她都要提起李安达，有时候还会向蓝夭夭打听他的作息，只要是和李安达有关的事情，她总会听得很认真。如果不是喜欢一个人，会这样吗？ “我……” 佳欣的脸突然涨红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蓝夭夭调皮地笑她。 “惨咯！我们佳欣有喜欢的人了！” “夭夭！” “好吧好吧，最多我不告诉别人咯！” “那……你可以帮我告诉他吗？” “告诉李安达？” “嗯！” “当然可以啊！” 蓝夭夭被叶佳欣的勇气吓了一跳，但很快又镇定下来。虽然只是一个小忙，可一想到自己的好朋友就要勇敢地追求幸福，蓝夭夭便不禁为她开心起来。 清晨的马路，车辆人流不是特别多，都是些赶着去上学或上班的人。黑色宝马里，男生悠闲地靠着椅背，听着钢琴曲，完美的脸上透着高贵的气质。 “少爷，今天还去那家蛋糕店买早餐吗？” 趁红绿灯停车的空隙，司机王叔回过头来问坐在后面的男生，他点点头。 “嗯。”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少爷转到新的学校，每天早上都要绕很远的路去一家蛋糕店买早餐。虽然疑惑，但这毕竟是他的工作，不便多问什么。 到了目的地，王叔把车停在蛋糕店门口，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少爷，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男生打开车门，修长的脚先着了地，然后探身，以优雅的姿势下了车，随手关上车门。 他站在蛋糕店门口，抬头看一眼天蓝色招牌上粉色的字体——遇见天使，嘴角轻轻上扬成好看的弧度，思绪飘向三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追！那边，不要让他跑了！” 五六个混混手里拿着水管木棍，在一个领头的混混的带领下，追着一个穿白色上衣的男生，男生逃命般拼尽全力向前跑。 接近下班时间，蛋糕店里显得很冷清，彩色招牌亮着柔和的光，女生提着一个大蛋糕，从服务员为她拉开的玻璃门里走了出来。 还没走出几步，一个冒冒失失的男生从拐角处跑出来，朝她冲撞过来。 “啊！” 女生没站稳，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蛋糕也一并掉在了地上。 “快给我追，让他跑了你们就……” 听到叫喊声，男生来不及扶女生，看样子也来不及跑了，于是速迅扫了一眼四周，闪进蛋糕店旁一处黑暗的角落，摒住呼吸。 女生吃痛地站起来，看一眼黑暗里的身影，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当一行人赶到这边时，女生手指着对街的方向，生气地喊道：“喂！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把我的蛋糕都撞掉了！” 领头的混混看了气冲冲的蓝夭夭一眼，指着对街的方向，向身边的人挥挥手。 “在那边，赶紧追！” 等一行人消失在对街的拐角，女生走向黑暗的角落，蹲下身。 “他们已经走远了，你没事吧？” “没……没事……” 男生喘息未定，低下头，像是害怕被女生看见自己的脸。其实那么暗的角落，女生也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糟糕！你流血了。” 女生担心地看着从男生手臂上淌下来的粘稠的液体，想了想，解下系在脖子上当装饰的方巾，给男生包扎伤口，可他似乎想要闪躲。 “不要动！” 男生想反抗却没有力气，只能看着女生小心翼翼地帮自己包扎着伤口，她的左手腕上戴着的水晶手镯在黑暗里闪着微弱的光。 “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了，谢谢。” 男生扶着墙壁站起来，依旧低着头。 “那你……” 女生也站起身，迟疑了一会儿，却没把话说出来。男生一手捂着流血的手臂，转身走进一条昏暗的小路。 艰难地走了几步，他回过头，女生退后几步，站着看他，像是担心他会倒下。蛋糕店明亮的灯光笼罩在她身上，她的脸干净好看，就像……就像一个天使！ 于是，他从此记住了她的模样。 男生回过神，脸上却还残留着回忆里美好的笑意，然后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他曾经在这里撞掉了她的蛋糕，而她却救了他一命。所以，他转学到她所在的学校，并且每天早上都为她准备一份早餐，在这间名叫“遇见天使”的蛋糕店。 南方的秋天，没有萧瑟的寒风，但气温确是降低了的。棕榈树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在阳光里轻轻晃动着巨大的叶子，见证着这座美丽校园每天发生的事情。 李安达穿着一件红色卫衣，宽松的海蓝色牛仔裤，把斜挎在肩上的包放到课桌上，拉开链子，取出牛奶和蛋糕，放到蓝夭夭面前。 蓝夭夭双手捧过装着蛋糕的精美小盒子，眨眨眼，扭头看向李安达。 “今天是什么味道的蛋糕？” “打开看看咯！说了就感觉不到惊喜了。” 窗外的阳光成片地洒进来，李安达逆光坐着，他的头发在阳光里闪着金黄的色泽，半透明的脸上是若有若无的微笑。 蓝夭夭的脑海中又出现混乱的画面，她似乎听到有一个声音在担心地问“蓝夭夭，你醒了吗”。那张面孔在逆光里看不清楚，只剩模糊的轮廓，和眼前李安达的脸重合，分离，再重合在一起。 蓝夭夭闭上眼，紧皱着眉，用力摇摇脑袋，努力让脑海里的画面消失。 “蓝夭夭，你怎么了？” 李安达看到蓝夭夭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好像很痛苦，担心地问。 “没，没什么，只是头突然有点痛。” 蓝夭夭睁开眼，迷离的眼中有细碎的泪光。 “夭夭，外面有人找你！” 虽然只隔着一个过道，可于希薇还是故意提高音量朝蓝夭夭大喊一声，然后放下手中的书，转身看着蓝夭夭起身向教室后门走去，期待着又将上演的“好戏”。 “佳欣佳欣，欧阳司邺又来了！他怎么那么喜欢被夭夭拒绝呢？” 坐在前排的叶佳欣无奈地叹口气。 “希薇，人家夭夭都没激动，你激动什么呢？” 于希薇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双眼闪着光，在旁边自言自语。 “夭夭真幸福呀，才转来没多久就有这么多人追，而且好几个都是我们学校顶级帅哥。像欧阳司邺，家里有钱，长得又帅，隔一天来给夭夭送一次礼物，要换我早就感动死了！”“于希薇，我看你改名叫‘花痴’好了！” 叶佳欣取笑她，然后偷偷瞄一眼李安达，他正准备趴下睡觉。李安达应该不是喜欢蓝夭夭的吧？不然这么多人追她，他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第四章:你帮我追他好不好 “喜欢吗？” 欧阳司邺稍稍弯下颀长的身子，从身后变魔术般变出一大束玫瑰，递到蓝夭夭面前。棱角分明的脸帅气迷人。 “谢谢，但是我不喜欢玫瑰。” 蓝夭夭礼貌性地笑笑，重复着说过无数遍的话。不管欧阳司邺送什么，她都说不喜欢。她不喜欢的，其实是欧阳司邺自以为是的追求方式。 欧阳司邺露出可以迷倒一堆女生的微笑。 “那你喜欢什么？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可以给你。” “谢谢，可是我什么也不缺。” 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蓝夭夭转身要进教室，欧阳司邺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夭夭，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吧。” “不好意思，我没空。” 说完蓝夭夭想走，却怎么也无法挣脱开欧阳司邺的手。 “放开我！” 蓝夭夭低喊，她知道班里和走廊外站着聊天的人其实都时不时在“观注”这边。可是欧阳司邺一点也没有想放开的意思，反而更用力了。 “蓝夭夭，可还没有人拒绝过我呢，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 “你有追求的自由，我也有拒绝的权利。” “好，我倒是想听听你拒绝的理由。” 欧阳司邺低头逼视着蓝夭夭的眼睛，周围的同学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扭头看向这边。 阳光里，男生的身子稍稍前倾，一手捧着一大束玫瑰，一手抓着女生的左手，帅气的脸高傲中带着点点怒气。女生仰脸看他，吃痛地轻咬着下唇，脸色苍白。 “啊！” 一个红色的身影突然闪现到他们面前，一拳打在欧阳司邺的脸上。他惨叫一声，松开蓝夭夭的手，后退一步，手上的玫瑰跌落到地上。围观的同学都倒吸一口冷气。 “拒绝你这种人还需要理由吗？” 李安达小心地拉起蓝夭夭的左手，心疼地看着手腕上红色的抓痕，然后扭头狠狠看向欧阳司邺，一字一顿说得很用力。 “你最好不要再碰她！” 说完拉着还愣在原地的蓝夭夭走回座位。 “李安达……” 欧阳司邺抿着唇，牙齿紧紧咬着，身上的怒气逼得看热闹的人都立马散去。 “哇！李安达好帅啊！” 于希薇双手交握抵住下巴，用无比崇拜的眼神追随着李安达的身影，自言自语着，却没发现身边的叶佳欣已经呆住。 傍晚的校道上，几个女生拿着饭盒往宿舍楼走去，走在最前面的于希薇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粉嫩粉嫩的，她兴奋地转过身描述早上发生的事情。 “李安达实在太帅了！一个箭步上去，在欧阳司邺的脸上狠狠挥了一拳，真的帅得迷死人了！” “希薇，你累不累啊？从早上一直讲到现在，没一百也有九十九遍了！” 韩雨实在哭笑不得，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不然再听下去耳朵肯定要生老茧了。 蓝夭夭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叶佳欣，从早上到现在，叶佳欣都没理她。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蓝夭夭夭知道，她一定是在在意早上的事。 “小雨，是你当时不在教室，都不知道那场面多壮观！啊！” 大家本来都不打算理于希薇了，被她一声尖叫，不禁齐齐扭头望过去。 原来是因为倒退着走路，于希薇和前面一个拿着手机在玩的男生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 于希薇连忙低头道歉。男生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笑着摇摇头。 “没关系。” 然后抬头看了旁边的蓝夭夭一眼，便继续埋头玩着手机走开了。 于希薇仍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傻傻地一动不动。蓝夭夭走过去，担心地问：“希薇，你没事吧？撞到哪里了？疼吗？” “夭夭……” “嗯？” “他长得还挺帅的耶……” 蓝夭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可却哭笑不得，都不知道用什么话回她了。站在一边韩雨轻拍自己的额头。 “天呐！于希薇你已经花痴到无药可救了！” 于希薇一下反应过来，扭头看韩雨，不乐意地撇撇嘴：“哪里有？！人家是真的长得帅，我现在都已经‘改邪归正’了！” “改邪归正？那行，把你的鞋脱下来我给你改改。” 连一直不说话的叶佳欣都被韩雨面不改色的一句话幽默得“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蓝夭夭更是半掩着嘴笑得说不出话。 只有于希薇使劲憋得脸都红了，气恼地追着作势要打韩雨。 “臭小雨！你给我站住！” 一轮巨大的红日就在四个女生的笑声和追逐中缓缓沉入空旷的西边。 刚洗好澡，蓝夭夭放了一大桶水准备洗衣服，叶佳欣也走进阳台，准备洗衣服。 “佳欣。” 已经两天了，叶佳欣一句话也没和蓝夭夭说过。蓝夭夭只能先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 叶佳欣没有回答她，兀自放水洗衣服。 “我和李安达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的。” 叶佳欣停下手里的活，转身看着蓝夭夭的眼睛。“如果你们之间没什么，为什么他会为了你打欧阳司邺？你们明明就在一起，你为什么还要说谎？！你以为我会因为这样就放弃吗？” “我们根本就没在一起！如果真的在一起，我有什么必要说谎？李安达也没说过喜欢我，打欧阳司邺可能因为我是他同桌，他看不过去而已。” 两个人的争吵声引来了于希薇和韩雨，虽然这两天的确感觉到她们两个怪怪的，但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于希薇轻声问：“你们两个怎么了？” 没人回答她的话，叶佳欣依然直直地盯着蓝夭夭的眼睛，似乎想一直一直看到她的心里。 “那你喜欢李安达吗？” “我和他只是同桌关系。” 蓝夭夭也直视叶佳欣的眼睛。她一直把叶佳欣当成好朋友，可叶佳欣却为了一个李安达，为了一个暗恋的男生，这样质疑她！ 叶佳欣突然笑了，温柔美好的笑。 “夭夭，那你帮我追他好不好？” 蓝夭夭愣了愣，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松了口气般笑了。 “可以，当然可以。” 于希薇和韩雨都愣住了。火红的云朵在天空里烧成了各种形状，被微风吹得一点一点松散开来，夕阳照着阳台里的四个女孩子…… 第五章:小心事 “下课！”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上了一早上的课，终于放学了，又饿又累的学生们收拾好东西，三五成群地聊着天走出教室。 “夭夭，去吃饭吧！” 于希薇从座位上站起来，朝蓝夭夭晃晃手里的饭盒。 蓝夭夭抬起头，抱歉地看着她。 “希薇，你和佳欣她们先去吧，我还要一会儿才能整理完笔记呢。” “嗯，那你记得早点去吃喔！拜拜！” “好！拜拜！” 整理完笔记，蓝夭夭甩甩酸痛的手臂，才发现旁边的李安达还没走。奇怪，他平时几乎都是走得最快的一个…… 可能睡太沉了。 蓝夭夭想叫醒他，可他睡得那么香，安静的面容像个孩子，似乎在做着一个甜美的梦，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轻快地跳跃，让人不忍心吵醒。 这样干净如孩童般的面容，怎么会是混黑社会的呢？关于他的那些传闻，应该都是假的吧？至少蓝夭夭还无法想象，自己所认识的温柔的李安达会像传闻中那样坏。 李安达突然动了一下，转身想换个姿势继续睡，半睁开的眼睛却看到了正盯着他发呆的蓝夭夭。 蓝夭夭见状赶紧转回身，假装收拾东西。 李安达呆了一下，突然加速的心跳让白皙的脸上浮现微微的红晕。停顿了一下，他坐直身子。 “放……放学了吗？” “嗯！放学快半个小时了。” 李安达看看手表。 “你吃饭了吗？” “还没，刚刚在整理笔记。” “那一起去吃吧。” 蓝夭夭原本想拒绝，突然灵光一闪，点点头。 “那你等一下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李安达看她一眼。 “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回答吗？那就自己去吃饭咯！” “好，回答！” 学校旁边的小餐厅，面积不大，却布置得很好。已经过了吃饭的高峰期，餐厅里只有几个人还坐着聊天，柔和的钢琴曲在优美的环境里萦绕。 李安达和蓝夭夭挑了一个隔间，坐下点餐。两个人都没说话，直到吃完饭，蓝夭夭靠着椅背喝果汁，双脚在空中轻轻晃荡。 她看一眼还在吃饭的李安达，假装不经意地问：“李安达，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李安达的心“咯噔”响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蓝夭夭好一会儿。 “这就是你要问的问题？” “不是！当然不是啦！就随便问问而已。”“嗯……没有。” “喔……那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李安达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低下头，怕被蓝夭夭看穿自己的心思。长长的睫毛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着淡淡的光。 “你要干什么？” “关心一下同桌啊！” “不告诉你！” “那就是默认了！” 蓝夭夭偷偷笑了笑，眨眨眼，知道自己一定没有猜错，于是紧张地坐直，朝隔间外望了望，确定周围没人，然后神神秘秘地凑近李安达。 “是我们班的吗？” 蓝夭夭就离自己那么近，瞪着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看着他。李安达的心跳得更快了，快得好像就要跳出胸腔。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儿。 “蓝夭夭，你今天怎么尽问些奇怪的问题！” “没有啊，就随便问问。” 见他不想回答，蓝夭夭靠回椅背，撅起嘴，闷闷地继续喝果汁。 “随便问问就是危险系数这么高的问题，那你刚刚想要问的是什么？” 蓝夭夭的眼睛机灵地转了转，好像在想着怎么问出口。 “嗯……你觉得我们班的叶佳欣怎么样？” 李安达喝着果汁，想笑又不能笑，刚刚他还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呢，原来蓝夭夭想问的是这种问题。他慢慢喝完一口果汁，放下杯子，看着蓝夭夭。 “嗯，我们的语文科代表吧？不错啊。” “那你喜欢她吗？” 看蓝夭夭那么紧张，李安达故意吊她的胃口。 “不告诉你！” 蓝夭夭又急又泄气，生气地撅起嘴。 “李安达，你怎么这样？！” “你只说问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 “那这个也只是随便问问，不可以吗？！” 李安达看着蓝夭夭耍赖时的可爱表情，忍俊不禁。 “当然不可以！” 然后向不远处的服务员招招手。 “服务员，买单！” “你……小气鬼！” 蓝夭夭朝李安达使劲吐吐舌头。她想，李安达一定是喜欢叶佳欣的，不然怎么会脸红，而且还不回答她的问题。嗯，一定是刻意逃避！ 初冬就要来临了，偶尔吹来的风带着些许寒意，斑驳的阳光却有三月的明朗，淡淡地落下来。道路两旁高大的树木掉了很多的叶子，铺在地上，踩上去有清脆的碎裂声。 走回学校的路上，蓝夭夭一直闷闷的不说话，李安达打破沉默。 “觉得那家餐厅不好吃吗？” “不会啊，还可以。” “那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因为有一个人不回答我的问题啊！” 李安达低下头，嘴角轻轻上扬——原来她还在在意刚刚的问题。于是他停下来，转身笑着揉揉蓝夭夭的头发。 “想知道这么多干什么呢！” 蓝夭夭怔怔地看着李安达，她的心突然闪过一丝丝的疼痛。 这个场景，这个笑容和动作，是在她梦里出现过无数遍的。可她为什么一直无法看清男生的脸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这有这样温暖的笑容，在阳光里，清澈明亮地闪耀…… 一想起这些画面，蓝夭夭的头又开始痛了。越是想记起，越是痛得厉害。那些曾经属于她的记忆，为什么要丢失？既然丢失了，为什么又要一次次地折磨她？ 是李安达吗？那张脸…… “蓝夭夭，你又头痛了吗？” 李安达看着蓝夭夭痛苦的表情，担心地扶住她瘦弱的肩膀。 蓝夭夭抬起头，迷离的眼中有薄薄的雾气。 “李安达，是你吗？” 李安达看着蓝夭夭的眼睛，怔怔地呆住，整颗心像是突然窒息了。 “李安达，有一个人，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我看不清他的脸……” 蓝夭夭想说“可是你却每次都让我想起他”，但却说不出口，只能痛苦地看着李安达的脸。她多么希望李安达可以告诉她，那被她遗忘了的四五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在她梦里常常出现，时而满脸忧伤，时而笑容温暖的男孩，到底是谁…… 可她知道，他不能，也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那个人你以前认识吗？” “我不知道……爸爸说，大概半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就失忆了。是选择性失忆，十岁之后的事情几乎都记不起了……” 李安达心疼地看着满眼泪水的蓝夭夭，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难怪她常常头痛得脸色苍白。如果她的过去，曾经有他的参与，该多好。而他也多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霸道地占据着她的梦境。 那个人，一定很重要吧……李安达轻皱眉头，突然害怕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要再去想了，不要让自己这么痛苦。” 李安达轻轻握住蓝夭夭的手，想给她力量，能够忘记一个人的力量。可她的手那么那么冰凉，让李安达的心一阵阵地疼。 蓝夭夭的手指缩紧，突然想起叶佳欣。站在面前的李安达，是她好朋友喜欢的人……于是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低下头。 “嗯……” 李安达的手僵住。许久，他轻咳一声。 “该……该回学校了。” “嗯……” 第六章:第一次约会 初冬的清晨，稀薄的金黄色阳光看起来暖暖的，透过明净的玻璃，斜斜地从窗外照进教室。 蓝夭夭冷得不想动手做笔记，于是趴在课桌上发呆。老师见同学们都没精神上课，为了活跃气氛，他动了动脑子，然后拍拍手。 “同学们，我看大家好像都很累，没心思上课是吗？那我们现在来做一个游戏。” 同学们一听玩游戏，都来了精神，端坐好，认真地听老师讲游戏规则。 “这个游戏的名字叫‘鸡同鸭讲’。现在，每个同学拿出一张白纸，同桌两个人，一个随便写一个问题，另外一个随便写一个答案。但注意，这两张纸条上写的问题和答案不需要对方知道，也并不需要相对应，然后交上来。” “夭夭夭夭，我同桌今天没来，你写一个问题，我写一个答案吧。” 旁边的于希薇轻轻敲蓝夭夭的桌子。蓝夭夭扭头看一眼正在熟睡的李安达，看来不用叫醒他了，于是点点头：“好啊！” 写完交了上去，于希薇探过头来问蓝夭夭：“夭夭，你写了什么问题啊？” “就随便写了一个。你呢？写了什么答案。” “我写了‘我叫于希薇’！” 于希薇抬着下巴，得意地冲蓝夭夭笑，突然，她恍然大悟地瞪大眼晴：“夭夭，那到底你是鸡还是我是鸭？！” 蓝夭夭被她一问，也愣住了。她想了想，说道：“不知道耶！如果你是鸡那我就是鸭，如果我是鸭你就是鸡……” “不对，夭夭！”于希薇打断她的话，“‘如果你是鸡那我就是鸭’和‘如果我是鸭你就是鸡’的结果都是‘你是鸡我是鸭’！应该是这样说！如果我是鸡那你就是鸭，如果你是鸭那我就是鸡，那么，如果……” “停！” 蓝夭夭被于希薇一番貌似很有逻辑的话兜得晕头转向，正好前桌的男生突然转身递了张纸条过来，蓝夭夭才得以借此打住于希薇犹如黄河之水般滔滔不绝并且有着泛滥成灾趋势的分析。 接过纸条，打开一看，原来是叶佳欣传来的。 下了课，班里的同学冷得几乎都趴到桌上睡觉，只有几个还在小声地聊着刚刚的游戏。 蓝夭夭趴在课桌上想了想，碰碰李安达。 “喂。” 虽然很小声，但李安达还是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半眯着看蓝夭夭。 “放学了吗？” “还没有了啦！我是想问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 李安达的心漏跳一拍，然后加速跳动，让他突然清醒很多。他用左手撑起脑袋，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羞涩，漂亮的眼睛满是笑意，看着神神秘秘的蓝夭夭。 “有啊，你想约我？” “明天晚上七点，联英广场喷泉旁。要准时到！加油！” 李安达不知道蓝夭夭在搞什么鬼，没见过约了别人还叫人“加油”的。于是他“喔”了一声，趴到课桌上继续睡觉，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傍晚时分，闹市区的霓虹灯早早闪烁在尚未全黑的天空下。 繁华热闹的广场，来来往往的人群，虽然离圣诞节还有半个多月，但大街上到处都已洋溢着浓浓的圣诞气氛。李安达穿着棕色的卫衣，好看的脸上有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喜悦。天有些冷，怕蓝夭夭等，于是他早早来到广场。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李安达拿起来，按了接听键。 “喂，哪位？” “老大，我是阿耀，你在哪里？” 听到这个声音，李安达原本温柔的表情变得冷漠僵硬。 “你打错了。” 不等对方回话，李安达挂断电话。抬起头，迎上一个人的目光。 叶佳欣穿着白色荷叶领外套和贴身牛仔裤，站在李安达面前，过肩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飘扬。当目光和李安达的碰上时，她粉红粉红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笑。 李安达有些许诧异，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对叶佳欣礼貌地笑笑。 “蓝夭夭呢？” “她……是我叫她帮我约你的。” “那你约我有什么事吗？” 叶佳欣没想到李安达会这样问，一时找不到话回答，竟然呆住…… 她轻咬着嘴唇，手背在身后。许久，叶佳欣终于鼓起勇气，把拿在身后的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物递到李安达面前。 “我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吧！” 广场的音乐喷泉高高喷起，五彩的水柱从空中落下来，和着音乐哗啦啦地响。 喷泉旁，瘦瘦高高的男生直直地站着，女生略微低着头，手中礼物的粉红色缎带在风中轻轻飘动。有三三两两路过的行人投来暧昧的眼神，微笑着离去。 李安达轻轻地笑了，温柔的眼中满是抱歉。 “谢谢，你很好。可是，我喜欢蓝夭夭。” 叶佳欣抬起头，眼里闪着尴尬难过的泪光，她的手紧紧抓着礼物盒，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李安达的手机再次响起，他拿起来看一眼，发现又是刚刚的号码，于是按掉，关机。 “天黑了，不安全。我送你回学校吧。” 叶佳欣垂下手，想拒绝却没有勇气。就算他喜欢的是别人，她也想呆在他身边，哪怕只有一秒。于是她跟着李安达，一路沉默地向学校走去。 离开了闹市区，安静的道路行人甚少，只偶尔有一两辆车开过。路灯散发着昏暗的光，把男生和女生的影子拉长，月亮偷偷跟在他们身后，慢慢慢慢走了很久。 “李安达！” 从黑暗处突然跑出七八个混混，挡住李安达和叶佳欣的去路。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留着一头火红的头发，大喊一声李安达的名字，然后不怀好意地笑着看向他。 李安达上前一步，把叶佳欣挡在身后。 “有什么事吗？” 红头发干笑几声。 “不用紧张，欧阳少爷说了，谁也不许伤到蓝夭夭。至于李安达……”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凶狠，向身后的几个混混挥一挥手。 “上！打死了也不归我们负责！” 六七个混混一拥而上，其中一个把叶佳欣抓到一旁。 “乖乖站在这里，不用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叶佳欣知道，他们一定把自己误当成蓝夭夭了。她使劲想挣脱开混混的手，可他却更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腕。 “放开我！放开我！” 混乱的场面，没有人理会她。 李安达被混混围在中间，刚开始还和那几个混混不分高下，可是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有限。不一会儿，李安达便支撑不住了，被一个混混从身后踢倒。 “李安达！” 看着李安达被那么多人围着打，叶佳欣想上去为他挡一挡，却动弹不得，于是害怕得哭了出来。 “那边，在那边！” 不远处另一帮人叫喊着跑了过来。 新来的一帮混混似乎是来帮李安达的，和红头发他们打了起来。很快，红头发他们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被新来的混混打跑了。见情形不妙，抓着叶佳欣的混混丢下她，也跟着逃了。 叶佳欣冲到倒在地上的李安达面前，想扶他起来。可是李安达全身都是伤，已经失去意识昏迷过去了，嘴角还淌着些血，怎么也扶不起来。 一个高个子男生跑过来，急忙背起李安达。 “附近就有一所医院，让我们先送老大去吧。” 叶佳欣脸上都是泪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跟着他们一路小跑着把李安达去医院。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和白色的枕头。一切都是纯白色的，连同病床上男生俊美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李安达微微睁开眼，阳光透过窗帘直逼他的眼睛，他抬起手挡在眼前。“李安达，你醒了？”趴在床沿边半睡半醒的叶佳欣首先注意到他的动静，坐起身着急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坐在不远处椅子上小眠的男生听到声响，睁开眼睛，倒了杯水走到床边，把李安达扶起来，垫高枕头让他靠着。 “老大，先喝杯水，身体还有哪里难受吗？洪帮那群混蛋，昨晚真应该扒了他们的皮！” 相对于男生的气愤，李安达倒显得无比平静，他接过水，慢慢喝完。 “他们呢？” 男生接过空水杯，放到旁边的柜子上。 “我让兄弟们都先回去了，反正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嗯，你也回去吧，我休息两天就好。” 冷冷的口气，听不出任何情绪，男生急了。 “老大，你真的决定……” “我不是你们的老大，阿耀！我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李安达打断阿耀的话，他已经决定了不再和那个地方有任何牵扯。 叶佳欣见状，站起来，拿过身边的包包，看一眼李安达和阿耀。 “你们聊，我去帮你们买早餐。”然后走了出去。 “老大，当初青鹰帮大当家指定你哥哥当接班人，可是他不幸遇难，兄弟们都指望着你来接这个重担。如果连你也不管我们了，那……” 听到这番话，李安达激动地坐了起来，语气变得僵硬，音量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些。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如果不是因为哥哥被指定当接班人，那些卑鄙的人就不会对苏姐姐下手，哥哥也根本不会死！我不会再和青鹰帮有任何瓜葛，因为，我不会让我喜欢的人受到任何伤害！” 他紧握着拳头，苍白的脸上满是回忆带来的悲痛。 第七章:逃避 阿耀怔住，想起四个月前发生的一切。自从那之后，李安达受了很大打击，过了没多久便宣布退出青鹰帮，连学也转了，整个人就像消失了一般。费了好大劲，大家才终于有了他的消息。 或许，他不应该逼他，不该让他回到那个看不见光明的地方，即使现在帮里乱成一团，随时会被别的帮派摧毁。 “老大，既然你已经下了这么坚定的决心，我不会再逼你。但是，需要兄弟们的时候尽管出声，一定随叫随到！还有……” 顿了顿，阿耀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生硬。 “忘记那件事吧，都已经过去了，你哥哥不会希望你沉溺在这样的痛苦里。” 李安达紧抿着唇，闭上眼，眉头微皱，长长的睫毛忍不住颤动。 只要一想起那件事，想起苏姐姐苍白痛苦的脸和那些厮杀的片段，以及从哥哥身体里不断流出来的血，他就恨得咬牙切齿，心如此如此痛……他恨不得杀了那个人！可是他不能，哥哥临终前和他说的那句话，他一直都记在心里。 李安达想起那个画面，红色的液体从哥哥的嘴里一直涌出来，他说：“达，离开青鹰帮，不要再沾染这里的是是非非，不要让自己心爱的人受到伤害。”然后狠狠把他朝门外推去，转身与背后举刀的人厮打。 “老大，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阿耀知道，现在他最需要的是安静。于是走出病房，在门口遇见刚买早餐回来的叶佳欣，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叶佳欣小心翼翼地走到病床边，看见李安达闭着眼，眉宇微皱，一脸疲惫的样子，于是把早餐放到旁边的柜子上。 “先吃了早餐再睡吧。” “你回去上课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叶佳欣看着始终没有睁开眼睛的李安达，迟疑了一会儿。 “那……那好吧，我再来看你。” 直到听见轻微的关门声，李安达紧张的神经才得以放松，身体沿着枕头滑了下去。风吹动白色的窗帘，阳光照在他脸上，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天气很好的早晨，稀薄的阳光成片落下来，敲碎在枝头，花瓣，草丛里。三五成群的学生站在走廊里聊天晒太阳。 “夭夭，佳欣一个晚上都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穿得胖嘟嘟的于希薇在阳光下摊开手掌，边搓手边担心地问旁边的蓝夭夭。蓝夭夭抿着唇沉默，一夜没睡好，她的脸色有些差。韩雨拍拍于希薇的肩膀安慰她。 “不要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叶佳欣从楼梯里走上来。她的脸色很憔悴，眼睛肿肿的，嘴唇有些干裂，似乎也一夜没睡。 蓝夭夭快步走上去。 “佳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昨晚打你的手机一直没人接，李安达的手机也关机了，你们没事吧？”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蓝夭夭的脸上，她呆住，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叶佳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围的同学都被这边的声响吸引过来，站在一边好奇地围观。 于希薇和韩雨冲上来。 “佳欣，你干嘛打夭夭？！” 韩雨见叶佳欣一回来，无缘无故就给了蓝夭夭一巴掌，愤愤不平地问。于希薇看看蓝夭夭顿时通红的左脸颊，也生起气来。 “昨晚你没回来，夭夭还担心得一夜没睡，你怎么一回来就打她？！” 叶佳欣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死死盯着蓝夭夭，语气比冬天里最寒冷的风还凛冽。 “明明知道李安达喜欢的是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帮我追他？如果不是因为你，欧阳司邺就不会叫那么多人打李安达。如果不是李安达的朋友听说有人雇道里的人打他，及时赶了过来，你知不知道他可能昨晚就死了？！你又知不知道他昏迷了一夜，刚刚才醒，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周围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都开始议论纷纷。蓝夭夭的脑袋“轰”地一声，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就那样呆呆在站在原地…… “叫人打李安达的是我，你打夭夭做什么？！” 听到蓝夭夭被打的消息，欧阳司邺从教室赶过来，走到人群中。见蓝夭夭的左脸颊一片红肿，怒气冲冲地朝叶佳欣吼，然后转过身心疼地看着蓝夭夭。 “是不是很疼？我带你去擦药。” 说完拉起蓝夭夭的手要走。蓝夭夭固执地站着，把手抽出来。蓄满泪水的眼中充满愤怒，她抬头看着欧阳司邺，声音很轻，却那么有力。 “你为什么要打李安达？你凭什么打李安达？他只是我的同桌，你不必这样对付他。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欧阳司邺怔怔地呆住。 他只是想给李安达一个教训，只是想让他不再接近蓝夭夭，他多么害怕他会抢走她。可蓝夭夭却说，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欧阳司邺自嘲地笑笑。 “他只是挨了一顿打，你就这样担心袒护他。那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你却不肯对我笑一下呢？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替你挨打的人是我！” 听到欧阳司邺动情的告白，围观的人发出低低的唏嘘声，女生们都眼红地看着蓝夭夭，一个才转学过来两个月的人，凭什么可以得到那么多她们仰慕已久的男生的喜欢？ 蓝夭夭的心抽动了一下，握紧双手。 “谢谢，但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做任何事。” 蓝夭夭低头从人群中走出去。她需要安静，需要一个没有嫉妒，没有纷争，没有别人异样目光，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空间。 一个星期后，李安达来上课了。 还是那么白皙干净的脸，深棕色的头发，明亮的眼睛带着些许桀骜不驯，红色的外套和海蓝色牛仔裤，一如既往的装扮。 他把斜挎在肩上的包放到课桌上，拉开链子，取出牛奶和一个精致的小蛋糕盒，放到蓝夭夭面前。 “吃了一个星期学校的早餐，有没有想念我带的蛋糕？” 蓝夭夭没有看他，把牛奶和蛋糕放回李安达的课桌。 “谢谢，我已经吃过了。还有，以后你不要再帮我带早餐了。” 李安达愣住。在医院呆了一个星期，叶佳欣每天都去看他，可他心里总期盼着那个病房门打开后，出现的会是蓝夭夭，但希望每次都落空了。 终于挨到能够出院的日子，他不顾爸爸叫他在家多休息两天的命令，一大早便来学校，就是为了能快点看到蓝夭夭。可她，为什么变得如此冷漠陌生？似乎在他们之间划了一道深刻的界线，把他远远挡在她的世界之外。 叶佳欣走进教室，看到李安达的身影，连忙到座位上把这几天整理的笔记拿过来给他。 “李安达，你来课啦？这是这几天各科的笔记，我帮你整理了一下，很快就要期末考了，你拿去看看吧。” 蓝夭夭趁机离开座位，离开这种尴尬的局面。 “蓝夭夭，你做笔记了吗？” 李安达扭头叫住她。 “没有。” 蓝夭夭条件反射地回答，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李安达看着她的背影从教室门外消失，扭回头对叶佳欣礼貌地笑笑。 “谢谢，我不看笔记。” “哦，那如果你有什么看不懂的就问我吧。” 叶佳欣歪着头笑笑，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就在转过身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换成冰冷的嫉妒。叶佳欣紧紧攥着手中的笔记本，本子坚硬的一角深深陷入手心。 空旷的天台，冷风一阵阵地吹着，薄如蝉翼的浅灰色云朵抹在橘红色的天空。蓝夭夭靠着墙坐着，望着天空发呆。 今天中午回宿舍，蓝夭夭发现自己的床和桌子乱七八糟。用过的纸巾丢了满床，蚊帐被扯下来，桌子上课本和一些小摆设散乱成一团，有的掉在了地上。 “我……我的东西怎么会变成这样？” 蓝夭夭看着一片狼藉的景象，不解地问正在替她收拾的于希薇。 “刚刚佳欣回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疯了一样，把你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夭夭，你和佳欣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蓝夭夭立刻意识到是因为李安达。她牵强地笑一笑。 “没……没什么，好好的。” 然后走到床边收拾起来。 想到这里，蓝夭夭的心一阵绞痛，感觉就要无法呼吸。她仰起脸，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叶佳欣是她转来这所学校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蓝夭夭一直把她当成在这里最好的朋友，她们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去逛街。但是现在，为什么却变成了这样？只因为一个李安达吗…… 蓝夭夭双手环膝，把头深深埋进去，任冰凉的液体在脸上肆虐。如果眼泪一定要流出来，那么，至少不让任何人看到…… “蓝夭夭。” 一般情况下，天台是不会有人的，当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时，蓝夭夭猛然抬头。李安达就站在她面前，修长的身影把她小小的身子包围起来。一颗启明星闪烁在他头顶左边的天空。 第八章:天台上的告白 蓝夭夭惊诧地呆了一秒，赶忙拭去满脸泪水，站起来。 “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蓝夭夭低下头，从李安达身边绕过去。 “蓝夭夭，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李安达转身叫住她。今天一整天，蓝夭夭都刻意回避着他。他和她说话，她也不回答，一下课马上就不见人影。 很久以前李安达就发现，蓝夭夭常常会一个人在傍晚的时候到天台发呆。她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大大的蓄水池上，抬头望着漫天霞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被火红的霞光笼罩着，眼睛里似乎有某种浓烈的渴望在燃烧。 他多想知道，她看到的天空里，到底有些什么？ 蓝夭夭背对着李安达，声音轻轻地飘散在风里。 “难道你不知道佳欣喜欢你吗？你不应该伤害她的。” 明亮的星光一点一点出现在微亮的天际。月亮是半圆的形状，在深蓝的天空里发着悲伤的微光，李安达绕到蓝夭夭面前，看着她的眼睛。 “那么，蓝夭夭，你又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呢？” 蓝夭夭的心像被一只手掐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怔怔地和李安达对视着。许久，她低下头，逃也似地跑出了天台。 蓝夭夭开始变得沉默。李安达每天依旧帮她带早餐，蓝夭夭就学他拒绝别的女生那样，转身把早餐都丢进身后不远处的垃圾桶。 在宿舍里，叶佳欣几乎无视蓝夭夭的存在，除非说些含沙射影的话时会瞟她一眼。不高兴的时候，叶佳欣会把蓝夭夭新买的裙子扔在地上踩，把她新买的唇彩剪破口子。 上回被叶佳欣一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全校最帅的李安达喜欢蓝夭夭，于希薇和韩雨就更不必说了，所以叶佳欣在宿舍的行为，她们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更帮不上忙。 蓝夭夭知道，除了和李安达划清界线外，没有什么办法能减少叶佳欣对自己的怨恨。 体育课休息时分，蓝夭夭买了一瓶绿茶，坐在篮球场的看台上休息。不远处是成堆嬉闹的同学，蓝夭夭知道，在叶佳欣的“号召”下，很多女生都开始排挤她。 正发着呆，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不是蓝夭夭吗？” 蓝夭夭回过神，两个陌生的男生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嬉笑。说话的男生围着一条灰色围巾，嘴角带着些许戾气，走近蓝夭夭。 “听说你拒绝了很多男生，连李安达和欧阳司邺都拿你没办法是吧？本少爷就喜欢你这种性格！” 蓝夭夭意识到来者不善，不想搭理，于是起身要走。围灰色围巾的男生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这么急着要走吗？请你去喝杯东西吧。” “谢谢，不用了。” 蓝夭夭低头要走，不料灰围巾突然伸手扳起她的下巴。蓝夭夭条件反射地伸手想拍掉他的手，男生却更用力，痛得她脸色骤然苍白。 “少在本少爷面前装清高，告诉你，本少爷不吃这一套！” 从学校超市出来，手里拿着两瓶果汁的李安达正好看到这一幕，急忙扔了果汁跑过来。 “放开你的手！” 灰围巾听到李安达的声音，松了手，转身笑嘻嘻地看着他。 “想英雄救美吗？人家都不搭理你呢！放着自己家办的贵族学校不上，转来这里装乖学生啊？” 李安达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走过去想拉蓝夭夭离开，却被灰围巾用力推了一下胸膛，毫无防备地退了一步。 “连一个女生都搞不定，还想当青鹰帮的老大，真是笑死人了！” 话还没说完，灰围巾向旁边的男生打了个手势，冲上去和李安达打了起来。蓝夭夭惊呆了，她第一次看到别人打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大喊。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灰围巾趁李安达不注意，从身后跳起来，一脚狠狠踹到他背上。李安达扑倒在地上，突然脸色惨白，一手撑着地，一手撑着胸膛，急促地呼吸起来，因为咳嗽，身体不停地颤抖。灰围巾走到他面前。 “怎么？听说你很能打的嘛，原来也不过如此。” 李安达没有回答他，急促沉重的喘息和咳嗽像要把整个胸膛撑破。他的嘴唇已经毫无血色，闭着眼睛，身体无力地向一边倒去。蓝夭夭惊呼着跑过去，扶住他的肩膀。 “李安达，李安达你怎么了？” “你们在干什么？！” 远处的体育老师看到这边在打架，远远吹着哨子跑过来。灰围巾和与他一起的男生感觉事情不对劲，撒腿就跑。 “站住！” 体育老师边喊边跑到李安达和蓝夭夭身边，见此情形，猜到是哮喘病发作症状，急忙拨了急救电话，背起他朝校门口跑去。 蓝夭夭吓得呆在原地，恐慌的眼泪不断滴落在塑胶地板上。 冬天的晚上来得特别快，才六点多，天就暗下来了。寒冷的风在校园里肆虐，吹得关着的阳台门和窗断断续续地发出低低的撞击声。 于希薇起身开了灯，然后躲回被窝里，露出半个粉嫩的小脸，看对面的蓝夭夭。原本以为她坐在书桌前看书，书摊开着，人却是在发呆。自从前两天李安达被送去医院后，她就一直是这样心不在焉的状态。 “夭夭。” 于希薇小声地叫她。蓝夭夭回过神，看向她。于希薇指指蓝夭夭的桌子。 “你的手机响很久了。” “哦。” 蓝夭夭连忙低头，看一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然后按掉。 “是李安达吧？” 韩雨放下书，扭头问她。 蓝夭夭不安地眨眨眼，低着头不说话。于希薇一下就急了，坐了起来。 “夭夭，你怎么不接电话呢？人家是因为你才打架的，你看都不去医院看一下就算了，怎么连电话也不接人家的呢？他不是有那个哮喘……” “希薇！” 韩雨打断于希薇的话，转身面对蓝夭夭，表情严肃。 “夭夭，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大家都知道李安达喜欢的是你，你再怎么逃，再怎么躲，也不可能把李安达让给佳欣的。” “我……” 蓝夭夭抬起头，日光灯在她迷茫的眼睛里细微晃动，长长的睫毛无力地垂下去。她紧抿着唇，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哐！ 门突然被用力推开，风一下子灌了进来，三个人齐齐往门口望去。 叶佳欣表情疲累冷漠地走进来，门也不关，径直走到蓝夭夭面前。蓝夭夭抬起头，与她对视。于希薇摒住呼吸，睁大眼，害怕叶佳欣又会做出什么伤害蓝夭夭的事。 许久，叶佳欣终于开了口。 “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短信？为什么一次也不去看也？他已经……已经有两天没吃东西了……请你，去看看他吧……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住的……” 叶佳欣低下头，眼中恍若有液体在闪动，她咬着唇，垂在两侧握成拳的手轻轻颤抖。 “请你，和他在一起吧，只有你和他在一起，他才会幸福，只要他幸福，我也才会幸福。” 蓝夭夭怔怔地呆住。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不给她好脸色看的叶佳欣，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让她去看望自己喜欢的男生，让她和他在一起！ 于希薇赶紧下床，从蓝夭夭的衣柜里取出衣服，塞到她怀里。 “夭夭，快去吧！” 寒风吹来，蓝夭夭站在夜幕下的医院外。灯光通亮的医院大楼，似乎反而没有白天的可怕。 蓝夭夭走进去。其实她对医院有一种莫明的恐惧感，一走进医院，心脏便闷痛得厉害，每呼吸一次都难受。她的潜意识里对医院有种强烈的抗拒，因为她害怕，有一天她进来了，就永远也再出不去。 站在病房前，蓝夭夭闭上眼，再睁开，调整好呼吸。然后抬起手敲门。 没有人应答。 再敲几下。李安达不耐烦的声音和剧烈的咳嗽声传来。 “我不想吃，不要再烦我了！咳咳！” 听到有声音，蓝夭夭开门进去。 “我说我不想吃，你是听不懂还是想被解雇……” 李安达听见门被打开，以为又是保姆送饭来了，火大地坐起来，扭头想骂人。看到蓝夭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到嘴边的话突然咽了回去。然后又忍不住咳起来。 蓝夭夭站在门口，穿着杏色碎花娃娃裙。她反手合上门，向他走去。 “难道医生都没和你说过，坏脾气会让身体恢复变慢吗？” 李安达有点尴尬，有点紧张，苍白的脸上却不自主地浮现开心的笑容。 “蓝夭夭，好久不见了。” 看到他有些虚弱的微笑，蓝夭夭的心莫明地疼起来。李安达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眼神里的难过，拉她坐到床边，笑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是老毛病，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你这两天都在忙什么？” “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打架？李安达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蓝夭夭的眼泪夺眶而出，李安达越是表现得无所谓，她的心就越难受。她知道他是不想自己被别人欺负，可他怎么可以连自己的身体甚至是生命都不顾？！这样，蓝夭夭会因为愧疚而讨厌自己。 第九章:做我的女朋友吧 李安达怔了怔，抬起手，轻轻拭去蓝夭夭滑落的泪水，滚烫的温度灼伤了李安达的手指。他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忧伤心疼，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温柔的微笑。 “蓝夭夭，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的声音轻轻的，像一个魔咒。蓝夭夭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心像被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划伤，疼痛的感觉闪电般传遍全身。 为什么每次李安达说喜欢她，她总会有时光错乱的感觉，总会心疼难受？他是不是她梦里经常出现的那个人？ “李安达，我不许你打架，不许不许！” 蓝夭夭倔强而悲伤地冲李安达喊，想把他喊醒。她害怕他会因为她再让自己受伤，害怕那些自责和罪恶感会将自己湮灭，也许她还害怕，她会永远失去他。 李安达轻轻拉过蓝夭夭，让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肩膀。她轻声抽泣着，泪水透过病服冰冷着他的肩膀。为什么她难过泪流，他的心会比任何时候都痛？ “好，全部听蓝夭夭的。” 空旷的形体房门窗紧闭，柔和的钢琴曲轻曼地流淌着。蓝夭夭对着镜子，随性地摆出几个动作，然后慢慢跟上音乐，跳起芭蕾。 她喜欢这样安静的世界，只有芭蕾和钢琴曲，好像时间会在足尖的旋转中停下来，停在一边。而她是唯一跳动着的，远离了所有纷争和悲伤，只存在在时间被抽空定格的这一段留白。 可是，她最爱的芭蕾舞却再也不是她最闪耀的骄傲了。 八月份的时候，蓝夭夭参加的芭蕾舞培训班排了一个《美人鱼》的芭蕾舞剧，蓝夭夭饰演的人鱼公主要在王子的婚礼上为他跳一支祝福的舞。因为当时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又训练得紧，一次训练中，蓝夭夭在三次鞭转后进行大跳跃，落地不稳，向后摔倒在了地上，突然心脏病发，被送去了医院。 主治医生告诉她，最好不要再跳芭蕾。 于是，那次演出后，蓝夭夭就退出了培训班，只偶尔自己想跳的时候练习一下。 正跳得入了神，听到有人敲窗户。蓝夭夭停下来，看见于希薇站在窗外，示意她开门。于是她关掉音乐，跑过去开门。 “有什么事吗，希薇？” “快，快换好衣服。” 还不等蓝夭夭问什么事，于希薇气喘吁吁地拉着她进更衣室。 “换好衣服，带你去看好看的！” 于希薇拉着蓝夭夭下楼，一路小跑到篮球场。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篮球场上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圣诞杯”篮球赛，看比赛的人里三圈外三圈把篮球场围得水泄不通。蓝夭夭不喜欢这么吵闹的场合，她摇摇于希薇的手。 “希薇，我们回去吧，篮球赛有什么好看的？何况人这么多，我们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于希薇急得直跺脚。 “夭夭，笨夭夭！难道你没听到大家在喊什么吗？” “李安达，加油！李安达，加油！” 蓝夭夭震惊地瞪大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自从上次打架进了医院，李安达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来上课了，况且现在是下午放学时间，怎么会突然出现？而且还在比赛！ 于希薇看出了她的疑惑，又开始得意洋洋地发挥自己那小小的八卦潜质，卖弄不知道从哪里“八”回来的小道消息。 “听说李安达打篮球很厉害，但很少打，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特意赶回来比赛，很多外校的女生也都来看了！这次如果不看，下回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了！” 然后她不由分说地拉着蓝夭夭挤进人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最前面。 观看的大多是些女生，疯狂地大喊大叫着，蓝夭夭觉得耳朵都快受不了了。李安达正全身心投入地在比赛，似乎没有听到周围兴奋的叫喊声。 “夭夭夭夭，李安达投篮的姿势果然好帅啊！” 于希薇激动地摇晃着蓝夭夭的手，趴在她耳边大声喊。 像是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蓝夭夭怔住，连呼吸都停止。场上那个正在奋力拼搏的身影，轻轻跳跃投篮的姿势…… 这样的场景，耳边的话语…… 蓝夭夭的头开始疼，伴着尖锐的耳鸣，她双手捂着太阳穴用力甩甩头，闭上眼睛，努力想要赶走脑子里不停晃动着的影像和回响着的声音。于希薇一心看比赛，没有注意到蓝夭夭的异常。 过了很久，蓝夭夭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脸色苍白，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比赛结束了，人潮却还没有要疏散的趋势。李安达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蓝夭夭，于是朝她走过来，周围的女生都发出低低的尖叫声。 “蓝夭夭，我的水呢？” 李安达笑着问蓝夭夭。 蓝蓝的天空中有大朵大朵白色的云，人潮汹涌的篮球场，男生的眼睛明亮得像装满了全世界的阳光，温柔羞涩的笑容在脸上荡漾开。 蓝夭夭再次呆住，脑子里混乱的画面晃动得厉害，然后慢慢慢慢平稳下来，和眼前的情景重合，分离，再重合到一起…… 那张脸，似乎终于看清楚了…… “铭……” 蓝夭夭煞白煞白的脸在阳光里近乎透明，细细密密的睫毛细微地颤动着，眼底升腾起薄薄的雾气。有一个声音，在心里不停不停回响着。 那张脸……越来越清晰…… 在阳光里，暖暖的阳光里，对她温柔地微笑。 嗯……是……李安达的脸。 于是蓝夭夭轻轻地笑了，眼睛弯成月亮的形状，盈盈的泪水仿佛就要滴落。微微张开的双唇，像羽毛般轻飘飘的声音…… “是你吗，李安达？” 周围的人群都安静下来，专注地看着这边。于希薇被蓝夭夭的失常吓了一跳。 尚博中学从上到下有谁不认得李安达啊？更何况蓝夭夭都和人家同桌那么久了，居然还问出这么小白的问题！这个这个蓝夭夭……你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犯花痴？！ 于是她凑到蓝夭夭的耳边，低低地喊。 “是李安达，当然是李安达！” 李安达愣了一下，心里像有千军万马在奔腾，脑子隆轰轰地响。然后，他轻轻拉起蓝夭夭的手，笑容温暖迷人。 “当然是我啊，蓝夭夭，做我的女朋友吧。” “好。” 蓝夭夭微微偏头，迷离的脸上是幸福美好的微笑。 就在于希薇兴奋开心得想要大叫时，篮球场突然爆发巨大的响声，惊呼声，口哨声，鼓掌声传遍了整座校园。 叶佳欣低下头，转身离开了热闹的人群。 阳光充裕的冬天早晨，棕榈树守卫在校园的每个角落。远处的体育场上，早早有人在锻炼身体，红色塑胶跑道和绿色的大草坪，在清晨微冷的风里鲜活地明亮着。 每间教室的玻璃窗都喷上了“merry christmas”的字样和圣诞老人的头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异常开心的表情。浓浓的圣诞气氛充满了校园的每个角落。 蓝夭夭一到教室便忙个没完。还没上课，就收到了十一份礼物，都是男生送的，连拒绝都拒绝不了，可是有的人她甚至从没见过。再扭头看看李安达的位置，人还没来，大大小小包装精美的礼物更是堆了一课桌。 蓝夭夭无力地坐到座位上，趴在课桌上看着礼物无奈地发呆。 “蓝夭夭，有人找！” 坐在靠窗位置的同学站起来朝蓝夭夭喊。蓝夭夭猜到又是送礼物的，索性趴着假装没听到。 “夭夭。” 欧阳司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蓝夭夭吓了一跳，站起来，转身看到抱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维尼熊的欧阳司邺。淡紫色的透明玻璃袋，大大的粉红色蝴蝶结，一只抱着蜜罐的维尼熊在朝蓝夭夭傻呵呵地笑。 “圣诞节快乐！” 欧阳司邺把维尼熊塞进她的怀里，蓝夭夭愣住。 不是因为怀里巨大的维尼熊，而是因为今天的欧阳司邺，满脸疲倦，笑容也不像往常那样自然的欧阳司邺，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你……生病了吗？” 蓝夭夭轻声问他，欧阳司邺的眼睛突然闪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 “你……你是在关心我吗？” 蓝夭夭垂下眼帘。平时，她可以高傲地抬着头，不给面子地拒绝那个自以为是的霸道的欧阳司邺，可是，如今这个没有霸气，眼中甚至有淡淡忧伤的欧阳司邺反而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她抬头凝望他。 “当然，你是我的朋友。” 欧阳司邺轻轻笑了，还是那样迷人，却带着些许自嘲和悲伤。 “昨天的事我都听说了。但是，夭夭，就算你是别人的女朋友，我也不会放弃的。” 蓝夭夭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了想，她对欧阳司邺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我们可以做朋友的。” “不，我不要！” 果断固执的语气，像个任性的孩子。欧阳司邺倔强地盯着蓝夭夭，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笑，却比不对他笑时更残忍。 “夭夭，你是我的。” “请不要和我的女朋友说这么暧昧的话。” 听见声音，蓝夭夭回过头。李安达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离蓝夭夭不远处的走道，单手抱着一个巨大的史努力比，穿着红色卫衣和海蓝色牛仔裤的史努比。 他看看蓝夭夭怀里的维尼熊，脸上出现不悦的神情。 “女朋友……现在是，但并不代表以后也会是。” 欧阳司邺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然后转身走出教室。 第十章:其实我们可以很幸福 傍晚时分，天空被夕阳照得通红通红的，几朵粉色的云淡淡地飘浮着。放学后的学校，学生离去，只剩几座空荡荡的教学楼孤单地站着。 蓝夭夭穿着米色的公主裙，朝站在宿舍楼下等她的李安达走去。走近了，李安达瞪大眼，装作很凶的样子。 “蓝夭夭，你又迟到了！” “你应该为等我感到无比荣幸！别人想等都没机会呢！” 蓝夭夭吐吐舌头，调皮地笑。李安达宠溺地轻揉她的头发，牵起她的手。 “就知道臭美！” “什么？！想夸赞人家美就直接说美，干嘛还要加个‘臭’？！” 李安达被蓝夭夭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逗得笑出来，轻刮她的鼻子，低声道：“幼稚鬼蓝夭夭！” 蓝夭夭抬头困惑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幼稚鬼蓝夭夭！” 李安达稍稍提高了音量。 蓝夭夭撅起嘴巴瞪大眼：“你说什么？！” “幼稚鬼蓝夭夭！” 以为她没听到，李安达认认真真地又重复一遍。 “李安达！我都已经故意假装没听到了，你居然还一直重复！看我不掐死你！” 说完，蓝夭夭扑了上去，装作要掐李安达的样子，可李安达却笑得更夸张了。 “哈哈……蓝夭夭，你果然很幼稚！” “你还说还说！” …… 大大的太阳就要沉入地平线，夕阳映得天空越来越红，云朵像一块一块燃烧的木炭。 人流很多的街道，到处弥漫着浓厚的圣诞气息。商店门口都摆放着高大的圣诞树，彩色的小灯一闪一闪，精美的礼物盒堆放在圣诞树脚下，感觉就像走进童话世界。 男生牵着女生的手，穿行在汹涌的人海里。 “快看！李安达，好多气球，好漂亮！” 蓝夭夭一手指着马路对面一个卖气球的小贩，一手摇晃着李安达的手。李安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五彩的气球高高地飘浮着，像一个个欢乐的精灵。 “喜欢吗？” “嗯！” 蓝夭夭扭头望着李安达，水汪汪的眼睛倒映着夕阳的颜色。 “站在这里，不要走开。” 很快，李安达穿过马路，买了两个气球，往回走。 火红的天空，小片小片的云朵像碎了一地天使的翅膀。车水马龙的街道，行人纷纷回过头来看这个美好得如同天使一样的男生。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圈光晕，他的脸上有温柔幸福的微笑，眼睛穿过人海望着不远处穿公主裙的女生。 蓝夭夭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李安达，他的手里握着萤萤透亮的细线，一高一矮的两个气球在风里轻轻晃动…… 轻轻地…… 晃得蓝夭夭的头开始痛…… 她似乎听到刺耳的车鸣声，尖叫声…… 混乱躁动的人群…… 飞起来绽放开的红色花朵…… 蓝夭夭双手捂住耳朵，拼命想要甩掉脑中的画面和声音。可是巨大的耳鸣声在她的世界里疯狂地响，耳膜痛得仿佛就要裂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蓝夭夭！” 李安达看到蓝夭夭捂着耳朵，痛苦地半弯下身子。于是匆匆跑过来，扶住她。 “蓝夭夭，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痛了？” 蓝夭夭惊慌失措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布满泪水，容不得半秒钟的思考，她突然踮起脚尖紧紧抱住紧张担忧的李安达。 气球从松开的手缓缓飞走，朝着橘红色的天空飘去。 “你说让我等在这里，怎么却不回来……” 蓝夭夭的声音悲伤决绝，带着哭腔从李安达的肩膀传出来。不停在脑海中尖锐地回响着的话，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却无法控制地把它说了出来。 “蓝夭夭，蓝夭夭，我不是回来了吗？在这里呢，以后再也不会走开了，我保证。” 女生踮着脚，伏在男生的肩膀上轻声抽泣，瘦小的身体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男生抱着她，眼底满是心疼。 行人伫足侧目，然后带着各自的猜想微笑着离开。 你说，等在这里，等我回来。 却怎么还是把我弄丢了…… 整个冬天都有微薄的阳光，轻轻浅浅的金黄色，洒在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上，让每个人看都来都多了份暖暖的美好。 蓝夭夭早早来到教室，趴在窗边往校门口张望。 许久，一辆黑色宝马停在校门口，车门打开，熟悉的身影走下来。 蓝夭夭连忙把刚刚带来的一盒东西放进自己课桌的抽屉里，然后随手拿出一本书，低下头假装很认真地翻看起来。 不一会儿，李安达在蓝夭夭的预期中到来。 “今天怎么比我早到教室？” 蓝夭夭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 “今天很饿啊，就早早过来等早餐了。” 李安达没察觉出什么异常，笑着轻捏一下蓝夭夭的脸，然后从背包里取出早餐，帮她插好牛奶的吸管，放到她面前。 “今天很饿吗？那快点吃，饿着有人会心疼的。”“嗯！” 蓝夭夭打开蛋糕盒，拿起小勺子小口小口地舀着吃。 李安达坐在一边，一手撑着脑袋不说话，好像在想什么。 “蓝夭夭。” 过了许久，李安达似乎终于忍不住了，迟疑地叫了她一声。蓝夭夭扭过头，单纯的脸上是迷惑不解的表情。 “嗯？怎么了？” “嗯……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啊！很有意义的日子——一年的最后一天。” “那……你知道一年的最后一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啊？” 蓝夭夭好奇地瞪大眼，澄澈的眼睛直视李安达有些失落的脸，阳光在她手中透明的小勺子上反射出淡淡的白光。 李安达低垂下眼睛，不自然地眨了眨。 “今天……今天……是我生日。” “啊？！对喔，前几天你才告诉我的……对不起啊，我忘了！” 蓝夭夭恍然大悟地低呼，愧疚地低下头，偷偷用余光看李安达失望的脸。不忍心看她那么难过，李安达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安慰她。 “笨蛋蓝夭夭，没关系的！能和你在一起就很开心了，真的！” 蓝夭夭快速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大盒子，笑着递到李安达的面前。 “李安达，生日快乐！” 李安达茫然地接过盒子，打开，是一条骆色的围巾。脸上瞬间绽放出开心惊喜的笑容，好像一个小孩突然得到自己期盼已久的礼物。 “可是学了很久，织了很久的……手都不知道被戳了多少遍，痛死了……” 蓝夭夭看到李安达那么开心，故意委屈地低头摆弄着双手，嘟囔着。 “这么笨还做这么复杂的东西，以后不许了！” 李安达放下手中的盒子，拿起蓝夭夭的手，仔细地端详。虽然心里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却仍心疼她的手。可是…… 李安达恍然大悟般抬起头—— “蓝夭夭，你居然敢耍我！” 从他来教室到刚刚，一直假装忘记了他的生日，一定是想看他失望出糗的样子。想到这里，李安达伸手去挠蓝夭夭。 “看你下回还敢不敢！” 蓝夭夭最怕别人挠她痒了，想笑又怕引起周围同学的注意，于是抓着李安达的手，小声求饶：“我错了错了，下回不敢了！” 转身看到了刚从后门进来的叶佳欣，她看到他们在玩闹，怔怔地站在门口。蓝夭夭觉得有点尴尬，便不好意思地先和她打招呼。 叶佳欣报以一个礼貌客气的微笑，把身后的东西藏了藏，走向自己的位置。 “李安达！” 中午放学，李安达顺着人流走出学校，站在一处人少的地方，等司机来接。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于是转过身。叶佳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向他走近。 “今天……是你生日吧？生日快乐！这个，这个送给你。” 说着，叶佳欣把纸袋递到他面前。 李安达礼貌地微笑。 “谢谢你的祝福！礼物就不用了，你还是拿回去吧。” 这是他第二次拒绝她了。为什么他总是可是用一个礼貌的微笑，一句礼貌的话语，就把她精心准备好的一切粉碎？连几秒的犹豫都不给。 叶佳欣轻咬下唇，手握成拳，强忍着眼里的泪水。 “可是，准备了很久呢……” 依然是礼貌的微笑，在温柔好看的脸上绽放。 “真的很谢谢你。可是，你不必为我做什么的，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蓝夭夭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大家都喜欢她？如果没有她，你会喜欢我的对不对？！” 叶佳欣突然激动的情绪让李安达怔了一下，虽然叶佳欣很优秀，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有想到叶佳欣会这样想。 “不是的，你是你，蓝夭夭是蓝夭夭，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可以用来比较。而爱情里，也没有第二选择。” 李安达的语气如此温和，顿了顿，他安慰她。 “佳欣，你很好，很快一定可以遇到真正的幸福的。” “不是的，不是的！都是蓝夭夭，是蓝夭夭！如果不是她，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叶佳欣语气笃定，眼中充满恨意。她恨蓝夭夭，如果不是蓝夭夭，像她这么优秀，李安达怎么可能不喜欢她？！ 李安达还想说什么，可是叶佳欣不等他开口，丢下礼物转身跑了。 “佳欣……” 第十一章:威胁 晚上洗了澡，蓝夭夭爬上自己的床。冬天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可以躺在被窝里取暖。 就要期末考了，韩雨还在复习功课，她总是那么认真。于希薇早早就躲在被窝里了。见蓝夭夭也上了床，于是从床上探了个脑袋出来，圆滚滚的眼睛把宿舍扫了一圈。 叶佳欣不在，自从李安达和蓝夭夭在一起后，她就常常不在宿舍。但她们还是一起玩闹，只是见到蓝夭夭，就只是客气地点头打个招呼。于希薇不喜欢这样，但她也没办法，至少叶佳欣没有再做伤害蓝夭夭的事，就已经很好了。 “夭夭，今天晚上我和你睡觉好不好？” 蓝夭夭看一眼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于希薇，笑着点头：“好啊！” 于希薇立马下床，“咚咚咚”地跑到蓝夭夭床上，钻进她的被窝，转身面对蓝夭夭。 “前天晚上是在李安达家里过的生日吗？他家漂不漂亮？” 刚想回答于希薇的话，蓝夭夭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条短信。于希薇似乎比她还激动，急忙问：“谁啊？李安达吗？” 蓝夭夭打开短信看了看。 “不是，是佳欣。” “佳欣？！” 于希薇有些吃惊地提高了音量。 “她怎么会给你发短信？” 蓝夭夭笑着反问：“她怎么不可以给我发短信？臭希薇，你应该替我开心才对啊！” “那……她和你说了什么啊？” 于希薇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滴溜溜地转着圆圆的眼睛问。 “她让我出去一下。” 说着，蓝夭夭掀开被子，起身换衣服。叶佳欣很久都没和她说话了，今天主动发短信约她，一定不能让她等着。于希薇难得过来和她一起睡，她却要出去了，于是蓝夭夭抱歉地对于希薇招招手。 “对不起呀，希薇，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出了宿舍。 “夭夭，你的手机！” 于希薇发现蓝夭夭没带手机，连忙冲着门外喊，可是蓝夭夭走得很快，根本就没听到。 “这个粗心的夭夭，开心得手机都不要了……” 于希薇嘟囔了一句，然后缩进被窝里。 眯了一会儿，于希薇突然反应过来，睁开眼，皱着眉。 咦？！刚刚自己是为什么要过来和蓝夭夭睡觉的？ 喔！对了！是要和她说童光的事……可惜蓝夭夭出去了，也不知道还要多久回来……算了，还是下回告诉她吧。 想着想着，于希薇又闭上眼，脸上浮现幸福的笑意。还是被窝温暖呀…… 夜晚的校园，行人少得可怜，只有路灯站在寒风里，孤单地发着光。 蓝夭夭把脖子上的围巾裹得紧一些，双手放在嘴边哈气，边走边轻轻地搓着。晚上的气温真的降了好多好多呢……不能让佳欣等太久。蓝夭夭想着，加快了脚步。 学校旁边的小路，没有行人，只有一盏路灯发出微弱的光，昏暗得有些吓人。蓝夭夭站在路口到处张望，却不见叶佳欣的身影。 说的是这里啊……可能佳欣还没来吧。 正想着，一只手从身后狠狠拽住她，把她拉进黑暗的小路。 “啊！” 蓝夭夭低声尖叫，差点跌倒。站稳了，发现眼前突然多出了几个身影，仔细一看，才看清是几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生，可个个却都打扮得像小太妹一样。 “你就是蓝夭夭？” 排头的一个小太妹化了很浓的妆，两个大耳环摇摇晃晃地在黑暗里闪着微弱的光，一副大姐大的模样，走近蓝夭夭问。 蓝夭夭在脑子里想了很久，可是怎么也想起自己有这样的朋友，只能疑惑地点着头回答：“嗯……请问你是？” 大姐大抓起她的脸，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扭头问后面一个留爆炸头的小太妹：“真的是她吗？达怎么会喜欢这种清纯型的女生？是不是搞错了？” 爆炸头小太妹走过来看了看，很确定地说：“涵姐，是她！那天篮球赛我也在场，老大就是跟她表白的！前天晚上我在联英广场也看到他们两个了！再说了，叶佳欣既然答应了要帮我们，怎么可能还骗我们？她可比我们还要恨她呢！” 大姐大于是又扭回头，盯着蓝夭夭的脸，眼里像有火焰在燃烧。 “前天晚上我给达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他不但不接，最后还关了机，就是和你在一起？！长得这么清纯，看不出居然是个狐狸精！” 说完，大姐大扬起手，狠狠地给了蓝夭夭一巴掌。 蓝夭夭的脸顿时传来火辣辣的感觉，痛得她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但她拼命忍着，伸手摸摸口袋，却发现自己走得太急，忘记带手机了。看来，连老天都不帮她了。 大姐大抓住她停在口袋里的手：“怎么？想找救兵吗？来不及了！” 说完对身后的几个小太妹做了个手势：“给我好好收拾她！” 几个小太妹走上来，蓝夭夭想跑，但已经来不及，被死死抓住了。于是只能不停挣扎着大喊：“放开我！放开我！”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男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太妹们循声望去，一个男生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路口的路灯下，正向她们走近。 隔着几步的距离，大姐大本来想把这个多管闲事的人骂走，可是眯起眼一看，是一张英俊的脸，于是口气好了一些：“不关你的事，你最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男生发出轻轻的嘲笑声：“不关我的事？蓝夭夭的事就是我的事！” 被围在中间的蓝夭夭这才看清了男生的脸：“欧阳司邺……” 大姐大干笑一声，望向蓝夭夭：“果然有不少男生为你卖命呢！这次算你好运，下回就不是这样了！还有，我劝你最好离达远一点！” 然后对旁边的几个小太妹扬扬手：“我们走！” 一行人便愤愤地走了。 欧阳司邺大步走到蓝夭夭面前，看着她低着头，担心地问道：“夭夭，你没事吧？” 蓝夭夭抬起头，牵强地笑笑。刚刚她还以为自己今天晚上可能要回不去了呢，怎么欧阳司邺却出现了。怎么……怎么不是李安达……但她也应该觉得庆幸了。 “没事的。” 借着微亮的路灯，欧阳司邺细心地发现蓝夭夭微微肿起的左脸颊。该死！自己还是来晚一步了……早知道……应该让那个可恶的人还回来的！ “夭夭，我带你去擦点药吧。” “不用了，明天醒来就会好的。” 欧阳司邺看着倔强的蓝夭夭，心疼却又奈何不了她，于是轻轻拥她入怀。因为李安达，蓝夭夭已经第二次被人打了，欧阳司邺所知道的两次，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他不知道的。 “夭夭，和他分手吧，他不可能给你幸福的。虽然他现在退出青鹰帮了，可是那种地方，只要踏入一步，就不是你想退就能退得干净的。现在他爸爸可以用钱买断那些关系，以后呢？如果一不小心……我怕，他们会对付你……” 蓝夭夭的身体僵了一下，虽然她对李安达的背景的确知道得不是太详细，很多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可她相信李安达。只要是他不想说的，她不会问。只要是他决定的，她都支持。所以，他决定牵起她的手，给她幸福，她便微笑着接受。可是，如果像欧阳司邺所说的那样，李安达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他的身体…… 蓝夭夭轻轻推开欧阳司邺，抬头微笑着看他。 “谢谢你，欧阳司邺。但是，李安达对我很好，他已经为我付出太多了，我不能让他再受到伤害。而且，我相信他，我知道他会给我我所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夭夭，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啊！” 欧阳司邺双手握住蓝夭夭的肩膀，俯身问她。李安达有的，他哪样没有？他不相信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可他是从我梦境里走出来的那个人，只要跟着他的脚步，就能够感觉安心。” 一想起那些和梦境重叠在一起的画面，蓝夭夭迷离的眼中便出现细细碎碎的幸福，好像轻轻一吹就会散成亮晶晶的粉末，一闪一闪飞向黑暗的夜，变成一颗一颗明亮的星星。 欧阳司邺的心揪痛得厉害。他想唤醒她，可面前的蓝夭夭如此固执坚定，以一种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的姿态微笑着，远远的，在他无法触及的那一端。 欧阳司邺松开放在蓝夭夭肩膀上的手，低垂下头，重重的失落……他对她来说，已经如此重要了吗？而自己，是不是再没有机会…… 许久，蓝夭夭才回过神。 “对了，你怎么还在学校？” “快期末考试了，想在这里多看会儿书，回家就没心思看了。刚刚出来等我爸爸来接，听到你的声音，就过来看看了。” 幸好他来得及时，不然…… “我送你回宿舍吧，免得又出什么危险了。” “嗯！” 蓝夭夭对他报以感激的一笑。 她又对他笑了，可是，为什么他却一点开心的感觉也没有呢…… 欧阳司邺看着地上他和蓝夭夭模糊的影子，嘴角牵起一个淡淡苦涩的弧度。 第十二章:内心的期待 “什么？！突然来了一个男生？怎么会……” 走廊里，叶佳欣对着电话低喊，冷风吹得她的头发乱飞。电话那头一个刺耳的女声不耐烦地冲着她大喊：“就你这种办事能力也想加入我们，我看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涵姐，对不起对不起，昨晚那么晚，我以为不会有人了的……” 叶佳欣一边道歉，一边猜想着那个人会是谁，扭头却看见怔怔站在一旁的蓝夭夭。于是匆匆挂了电话，不自然地看着她。 原来，真的是佳欣吗？ 昨晚虽然听那个爆炸头小太妹提起了她的名字，好像说佳欣答应帮她们什么忙，但蓝夭夭并没有往深的方面想，更没有想到…… “昨晚你为什么没来？” 本来回了宿舍她就想问叶佳欣的，可是她早就躺在床上睡了。 叶佳欣握着手机，没有说话。 “刚刚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昨天晚上没来，是故意的吗？” 蓝夭夭看着她的眼睛，艰难地吐出这么一句话，似乎只要叶佳欣说“不是”，她便会相信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 叶佳欣想了想，突然就轻声笑了出来，然后，她向蓝夭夭走近一步。 “谁叫你这么蠢？！让你出来你就出来，大晚上的，难道都没脑子想想的吗？真不明白李安达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女生！” 一番话把蓝夭夭说得愣住。她轻咬下唇，手慢慢握成拳，努力让自己有勇气直视叶佳欣，而不是转身跑掉。 “我会出去，是因为还把你当朋友。以后，不要再和那些女生玩了，她们不是好学生。” “我爱和谁玩不需要你批准！管好你自己才是关键。昨晚是你运气好，下回她们可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你！” 蓝夭夭想再说些什么的，可她知道不管现在自己和叶佳欣说什么，她也不会听进去。她只是不希望她再和昨晚那些女生有任何瓜葛，她们会害了她的！ “你们在聊什么？” 李安达温和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蓝夭夭和叶佳欣扭头看向越走越近的他，然后对视了一眼，一时都想不到怎么回答。李安达站到蓝夭夭旁边，看着她。 “没……没什么，就随便聊聊。” “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不会，聊完了。” “那快回教室吧，外面多冷。” 说完，李安达拿起蓝夭夭的手，帮她哈气。 “看，手都冻僵了！” 叶佳欣就站在他们对面看着，心里翻滚着某种无法克制的情绪。李安达似乎才想起叶佳欣也在旁边，于是扭头对她微笑。 “天冷，都回教室吧。” 然后拉着蓝夭夭转身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叶佳欣的手紧紧攥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手心，但和身体某个地方的疼痛比起来，这样的感觉，多么微不足道…… 宽阔的105国道两边是繁华热闹的商业街，行人穿着各异，带着各自的喜悲行走在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 蓝夭夭坐在黑色轿车里，看着不远处喧闹的人流，兀自发呆。 今天爸爸告诉她，妈妈生病了，想见她。当时蓝夭夭正在房间里收拾回学校要带的东西，她边忙边回头看站在门边的爸爸。 “这几天考完试就放寒假了，到时我们一起回去看妈妈吧。” 蓝爸爸走进来，坐在沙发上，看着女儿的背影。 “不急，等你妈妈病好了，再叫司机去把她接过来陪你过寒假吧。” 蓝夭夭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爸爸身边，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爸爸！妈妈都生病了，你还要她来这么远的地方。当然应该我们回去看望她呀！不然怎么能感觉到温暖呢？” 蓝爸爸抿着唇，表情有些严肃，似乎不愿意回去。 “爸爸！如果你不答应的话，那我可能就因为担心妈妈，期末考都没有心思好好考了，那如果要补考可是很丢脸的，还要请家长呢！” 犹豫了一会儿，蓝爸爸站起来。 “好，你好好考试，考完我们就回去看妈妈。” “好！” 蓝夭夭开心得从沙发上跳起来，蓝爸爸宠溺地笑着催促她。 “快点收拾好东西，司机在楼下等着呢。” 说完走出房间。 想着想着，包里的手机响起。蓝夭夭拿出来，按了接听键。 “喂。” “快到了吗？” 李安达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蓝夭夭往车窗外看了看。 “嗯，还有两三分钟就到！” “哦，我已经到了，在门口等你。” “好。” 挂了电话，蓝夭夭指指前面拐进学校的路口。 小陈哥哥，就停那里吧，我自己走进去就可以了。 “我开进去吧，大小姐，晚上一个人走不安全。” “不用，反正走几步就到了。还有，你忘记我们说过什么了吗？不许叫我大小姐，我是夭夭！” 话刚说完，车就停下来，司机小陈回过头，年轻干净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 “知道了，夭夭！那你小心点。” 嗯！ 蓝夭夭答应一声，打开车门，背着包下了车。走了几步，回头用力挥挥手，车子才慢慢发动，调了头，往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月色皎洁的夜晚，高大的教学楼只有零散的几间教室亮着灯。体育场的塑胶跑道上，两个身影在路灯下缓慢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 “这几天考完试，我就要和爸爸回去看妈妈了。” 走了很久，有些累。蓝夭夭停下来，一只脚轻轻地在跑道上踢来踢去。李安达拉起她的手，声音很温柔。 “不开心吗？是不是不想回去？” “想，当然想！” 蓝夭夭想起爸爸脸上担忧不安的神色，心里也不禁紧张起来。爸爸越是不想让她回去，她越是想要回去。那座她生活了十几年，却只有不到十年记忆的城市，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或者说是好奇心，对那遗失了的几年的好奇。 李安达的手颤了一下，紧紧握着蓝夭夭的手。她的眼中有种浓烈的渴望在闪着光，像每次她抬头看傍晚的天空时那样，让他害怕。 “要去多久？” “半个月吧，顺便过个年就回来。” “这么久啊？” “哪里有很久喔？就两个多星期！” 李安达突然拥住蓝夭夭。他知道那座城市有她遗失的记忆，也许还有一个人，一度占据着她的梦境的那个人……他怕他会再次出现，更怕她会因此离开他。 “可不可以早点回来？我想和你一起过年。” “可是妈妈肯定有很久没见到我了，要多陪陪她。” 想了想，蓝夭夭伸手抱住李安达，抬头看看他不安的脸。 “那我保证，过完年就马上回来，好不好？” “嗯。蓝夭夭，你要记住你说的！” “知道了啦！那你要好好等我回来喔！” “嗯！” 第十三章:最熟悉的陌生人 午后静谧的天空，连云朵都悄悄地停下迁徙的脚步，在这座海滨城市的上空安然停驻，偷偷俯望着瞬息万变的世界。 车子驶进一座豪华小区，停下。车门打开，女生穿着白色泡泡裙，笑着走向早已等在单元楼下的年轻妇人。 “妈妈！我回来看你了。”说完又转向站在一边的保姆：“张阿姨好！” 蓝妈妈搂过女儿，笑得格外开心：“回来就好。” 张阿姨拉起蓝夭夭的手，开心得合不拢嘴：“夭夭，你终于回来了，你妈妈可想你了！” 车窗缓缓降下，蓝爸爸在副驾驶座上朝正开心团聚着的三个人喊：“你们先上去吧，我和小陈去停车。”说完，车子慢慢往地下停车场开去。 吃过晚饭，蓝夭夭陪爸爸妈妈聊了会儿天就回了房间。 和记忆里的房间一样。 粉红色的大床，蓝色的月亮形壁灯，床头柜、书桌、书橱和大衣柜都是乳白色的，墙上贴着很多可爱的卡片，厚重的米黄色窗帘打开在两边，落地窗外的夜色直映眼帘。 蓝夭夭打开衣柜，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果然在这里！然后她伸手抱过泰迪熊，关好衣柜，躺到床上。记忆中泰迪熊和自己差不多一样高的，现在却比她矮了一大截。 好奇妙的感觉…… 想了想，蓝夭夭起身，坐到书桌前，打开抽屉。里面放着很多小东西，有的是她认得的，有的却丝毫没有印象。还有一本厚厚的《同学录》，安静地躺在最下面的位置。 蓝夭夭拿出来，一页一页翻看。 “阮阮……” 蓝夭夭的眼睛亮了起来，激动地念一遍页面上的名字，然后拿起桌上的手机，按着《同学录》上“联系电话”一栏的一串数字拨了出去。 心脏快速跳动着，因为紧张，蓝夭夭一只手不安地摆弄着睡衣的下摆，握着手机的手轻轻颤抖。许久，电话被接起。 “喂？” 蓝夭夭一下就听出是阮妈妈的声音。 “阿姨，我是夭夭，请问阮阮在家吗？” “夭夭啊？好久没你的消息啦！你在哪里？现在过得好吗？阮阮的表姐这两天回来，她去她家了。” “阿姨，我在外地上学，今天刚回来。那您帮我转告阮阮，说我找过她吧。谢谢！” “好好！你记得要来家里玩喔！” “嗯，好！阿姨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蓝夭夭无力地趴到桌上，心里有淡淡的失落。她随意翻看着剩下的几页，一个名字吸引了她的视线。 “铭天……好特别的名字。” 蓝夭夭自言自语。贴相片的位置有涂抹过薄薄一层胶水的痕迹，蓝夭夭把《同学录》又翻一遍，也没有看到多余的相片。 可能弄丢了吧…… 正想着，手机响了起来。 “喂？” “蓝夭夭，还没睡吗？” 蓝夭夭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蓝色挂钟，原来快十点了。于是她把东西都放进抽屉里，关上，走回床边躺下。 “正准备睡呢。李安达，你知道吗？这座城市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今天下车踩到这片土地的瞬间，我觉得心里酸麻得想哭出来。”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然后是一惯温柔的语气。 “应该是今天坐车坐太久的原故。有出去走走，联系以前的朋友吗” “还没，下午才到的。以前的朋友几乎都不记得了，只有九岁前认识的还记得，才两个……” 虽然听得出蓝夭夭有些失望，但李安达却莫明地松了口气，笑着安慰她。 “两个够陪你玩半个月了！不然就早点回来，我陪你。” 许久，见蓝夭夭不作声，李安达以为她困了，便问道：“是不是累了？累了的话就早点睡。平时一个人不要出去乱跑，不然迷路了我不能马上到那边找你……” “李安达……”蓝夭夭打断他的话。 “怎么了？” “我有点想你了。”这座城市没有李安达，蓝夭夭突然有些害怕，她早已习惯了有他的日子。 “傻瓜，今天早上才见过面……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带你去放烟花。” “嗯……” “想睡了？” “不想，想和李安达聊天。” “好，那李安达就陪着蓝夭夭。” …… 偌大的小区行人甚少，四季常青的树木在灰蓝色的天空下瑟瑟发抖，低矮的灌木和有些枯萎的小草在寒冷的微风里轻晃。 中午吃过饭，蓝夭夭一个人出去外面散步，结果回来就找不到自己家所在的单元楼了。她环顾安静的四周，心里突然一惊——这里似乎不是自己家所在的小区！可是这座小区也太大了吧，刚刚走了那么久，也没看见小区大门…… 好吧，今天蓝夭夭就承认一次，其实她是一个路痴。 她泄气地坐到小路边的秋千式休息凳上，摸摸空空的口袋——蓝夭夭！怎么还是没有改掉出门不随身带手机的坏习惯…… 蓝夭夭用脚向后推，让秋千轻轻晃起来，然后一手撑在扶手上，托着下巴发呆。 一辆山地车从面前呼啸而过，蓝夭夭轻晃着双脚，抬头望向遥远的天空。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迷路，她居然没有不安和恐慌，反而有种轻松与安定。 山地车驶出一小段路，突然停下来。 男生缓缓地回过头，风吹动他有点长的刘海，一双透着淡淡忧郁的眼睛望着前方竟失了神—— 不远处镂空花纹的金色秋千上，女生仰头在看天空，长长的直发在风中飞扬，嘴角微扬，白皙的脸被镀上一层浅淡的金黄色阳光。 许久，男生下车，向女生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就像走向这半年多来的梦境，走向自己剧烈跳动的心房。 “蓝夭夭……是……是你吗，蓝夭夭？” 男生的头顶有一缕头发被风吹起来，弯腰站着。他的声音有些微颤抖，脸上是淡淡的忧伤，夹杂着一丝惊喜。 女生盯着面前的他，黑色瞳孔里倒映出男生的脸，眼睛震惊地睁大，身体最深处的那根弦似乎被狠狠拨动了，震得她的心慌乱地加速跳动。她慢慢站起来，张了张口，还来不及说话，男生便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她。 “蓝夭夭，是你回来了对吗？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有些沙哑的声音，铭天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蓝夭夭，好像害怕她会随时消失。他曾经无数次梦见她回来了，可却没有一次能走近她。这一次他终于能够抱着她，真实的她，铭天多么害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好痛……” 蓝夭夭挣扎着要推开面前陌生的男生，可他抱得那么紧，好像要把她的骨头也握碎了。 铭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松开手，抱歉地看着蓝夭夭的脸，熟悉的脸，然后温柔地笑了，略带羞涩的温柔。 “对不起，蓝夭夭，我太……” “请问，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话还没说完，铭天的笑容僵在脸上…… 蓝夭夭是在和他开玩笑吗？可是，为什么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细如白瓷的脸上甚至因为紧张而潮红了一片，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 “我……我是铭天啊……蓝夭夭，你……你忘记了吗？” “对……对不起，我去年七月份就失忆了，所以很多人事都不记得……真的很抱歉……” 铭天的脑子“轰”地一声，一片空白，心像被千万根针狠狠地扎着，瞬间痛得呼吸不了…… “蓝……蓝夭夭……” 第十四章:矢车菊的花语 光线暖暗的西餐厅，整个格调以一种蓝色的花为主，墙壁，餐桌，随处可见这种优美中带点可爱的花朵，让人感觉像是走进了一座神秘的花园。 正是喝下午茶的时间，每个小隔间里几乎都坐了人。铭天和蓝夭夭上二楼找了一个靠围栏的位置，往下看可以看到一楼大厅中央的圆形舞台，舞台上摆着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一个穿着一袭白色礼服的女生手指轻灵地弹着一支耳熟的钢琴曲。 蓝夭夭看着桌上白色长颈瓶里一朵和装饰在周围墙壁上相同的蓝色花朵，觉得很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这种花好漂亮，叫什么名字啊？” “矢车菊，蓝色矢车菊。”铭天解释道，“它的花语是‘遇见幸福’。” 你说过，这是你最喜欢的花朵，可是蓝夭夭，为什么你现在却不记得了？ “哦……难怪这家餐厅叫‘蓝色矢车菊’。” 正说着，服务员送上餐单，然后站在一边等待点餐。 铭天没有看餐单，直接点了餐，服务员记完便退了下去。 蓝夭夭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铭天有些担心，难道…… “蓝夭夭，你是不是不喜欢喝柳橙汁了？还是今天想吃雪糕？” 雪糕…… 蓝夭夭更诧异了，放在桌子下的手不禁握紧…… “我们……我们以前很熟吗？”不然，他怎么会连她喜欢喝什么都知道…… 铭天松了一口气。虽然蓝夭夭失记了，忘记了他，但她回来了，只要她回来，便还有弥补和挽回的机会。他要帮她找回那些遗失的记忆，让她记起他。 “我们从小学就读同一所学校。初中还是隔壁班。可是……去年六月份你就转学了，听说是你爸爸把你接走的。”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转学吗？” 为什么妈妈既然回来了，却不跟她和爸爸到同一座城市生活？为什么她会生那么严重的病，最后甚至失忆了？为什么一家人不团聚，却要她转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为什么…… 想起刚生完病醒来时，蓝夭夭发现自己身在另一座城市，并且与很久不见的爸爸一起住，心里一直有很多疑惑，只是每次问爸爸，他都没有正面回答她。而关于那几年遗失了的记忆，爸爸也一直没有对她提起过。 铭天紧抿着唇，看着面前失忆的蓝夭夭，她微皱着眉，眼里充满对自己某些过去的困惑和渴望，那么无助地想要从一个陌生人的口里得知自己的一切。 突然间，铭天不知道该不该把一切告诉她。 虽然他那么想要让蓝夭夭记起自己，然而有些过去，毕竟……需要太大的勇气才能面对。他曾让她受到那么多的伤害，如今……不只是蓝夭夭，连他自己，都无法面对那时的自己。 “忘记的，就不要再去想了，或许会忘记，是因为不太重要。” 铭天微笑着安慰蓝夭夭，可他自己的心却刀绞般疼痛着。蓝夭夭选择忘记了他，忘记他给过她的伤害，他不能再让她因为记起而痛苦。也许就算不记起，从现在开始，他要给她新的记忆，那么，她便不会再离开了吧…… 铭天试着让自己振作起来，于是换了一种轻松的语调。 “蓝夭夭，你明天有空吗？我带你去逛逛吧！” 蓝夭夭还在想着心里的疑团，听到突然提高了的音量，于是回过神，抬头迎上了铭天的双眼，明亮的忧伤在他好看的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芒，好像落入了满天星辰。 在…… 在哪里…… 见过呢…… 蓝夭夭想，以前她和铭天一定很熟，因为他不但知道她喜欢喝什么，连她家在哪里都知道。今天如果不是遇见他，蓝夭夭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家了。 想着想着，蓝夭夭的脸上不禁开心地浮现羞涩的笑容。 她在门口换了拖鞋，边往客厅走边开心地说：“我回来……” 话还没说完，蓝夭夭便愣住了。很快，她反应过来，快步走向沙发前站了起来的两个人，兴奋地抱住她们。 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落在三个女生白皙美好的脸上，在她们的头发上闪着柔软温和的光。旁边看着的蓝爸爸和蓝妈妈也不禁露出欣慰的笑。 “阮阮，洛凡，我回来了！” 夏洛凡带着轻微抽泣的声音说：“臭夭夭，你害我们想死了！” 蓝夭夭松开她们，扭头对爸爸妈妈说了句“爸爸妈妈，我们进房间玩了”，便拉着阮阮和夏洛凡进了自己的房间。 蓝夭夭和阮阮，还有夏洛凡三个人是很要好的朋友。蓝夭夭和阮阮虽然小学一年级开始就读同一个班，却是在芭蕾舞培训班认识的，而夏洛凡则是四年级才转到她们班的。 蓝夭夭的芭蕾跳得很好，她一直认为阮阮的声音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而夏洛凡则弹得一手好钢琴。有很多男生喜欢她们三个人，可蓝夭夭总觉得自己是最不出色的一个，一有小男生说喜欢她，她就吓得目瞪口呆。 小学三年级，在芭蕾舞培训班，蓝夭夭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喜欢她。 这个培训班里都是一些姐姐，蓝夭夭和阮阮是最小的。只有一个男孩，比她大两岁。蓝夭夭已忘记他的样子了，也许因为他是第一个说喜欢她的人，所以对于他的名字，蓝夭夭才会直到现在也还记得。他叫“陈澄”。 陈澄和蓝夭夭读同一所学校，是五年级的学长。在培训班里，蓝夭夭从来没有注意过他，因为她的心里只有阮阮，阮阮几乎是她生活的唯一。可陈澄总是喜欢跑来坐在她旁边，拿一些小玩意儿逗她玩。只是蓝夭夭每次都厌烦地把他赶走，并且惹得老师和所有姐姐们在一边不停地笑。蓝夭夭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她只知道，在她心里，只有阮阮才是最好的朋友。 有一天，教室的后门突然围满了人，别班有好多同学也过来凑热闹。有一个姐姐笑着跑过来拉蓝夭夭。 “夭夭，你过来看看！” 蓝夭夭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拉到人群中央。陈澄站在她面前，蓝夭夭的视线落在他身后的那扇门上。浅褐色的木门上用粉笔赫然写着“陈澄爱夭夭”几个大字！陈澄望着蓝夭夭，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 “夭夭，我爱你！” 蓝夭夭吓了一跳，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呆在原地。但只是几秒，她冷冷地看了陈澄一眼。 “破坏公物的坏蛋！”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人群。围观的同学们一个个都笑得前仰后合，只有陈澄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蓝夭夭的背影从人群离开。 直到长大后，她才知道，那个“爱”的全名叫“爱情”。 “好久都没来过了！”夏洛凡躺倒在床上，一手抱过泰迪熊，把它举到面前：“小小泰迪熊，你有没有想念我？！” 看着夏洛凡对着泰迪熊挤眉弄眼的可爱样子，一旁的蓝夭夭和阮阮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坐在床沿边的阮阮扭头问蓝夭夭：“夭夭，你刚刚去哪里了？” “对啊对啊，我们都等好一会儿了！”夏洛凡凑过来。 “我中午吃过饭出去散步，结果迷路了，所以才晚了回来。”蓝夭夭瞪大眼：“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如果知道你们来我一定不出去！” 阮阮和夏洛凡对视一眼，然后笑着看向蓝夭夭。 “我们也不是来了很久了啦！是你爸爸妈妈打电话给我们，说你回来了，叫我们来家里玩，所以就匆匆来了。” “哦，这样啊……爸爸妈妈真是的，也不告诉我！” 半年多不见，蓝夭夭变了很多。头发长长了，直直地披着，脸上也没有了忧伤，笑容甜美可爱。阮阮突然有些庆幸，庆幸半年多前蓝夭夭的离开。 如果不是选择了离开，现在的蓝夭夭会是怎么样的呢？是不是还活在优离去的阴影里，找不到通往阳光的出口？是不是仍因为喜欢着铭天却无法靠近，所以悲伤难过？是不是依旧在关晓莫设下的圈套里，茫然不知所措？ 也许，是应该小小地庆幸一下的。 然而…… “对了！阮阮，洛凡，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些过去的事？” 玩闹了一会儿，蓝夭夭突然正色道。 阮阮和夏洛凡同时怔了怔，想起刚刚蓝爸爸和蓝妈妈的话—— 夭夭已经失忆了，十岁之后的事情几乎都不记得了。你们甚至比我们更清楚那些记忆对她的伤害有多大，所以，趁夭夭问你们之前，我们才把你们请到家里把情况说清楚。为了让夭夭可以一直开开心心的，希望你们能理解我们的做法，不要和她提起过去的事。 夏洛凡眨眨眼，不敢直视蓝夭夭的眼睛。 “什……什么过去啊？” “我……我失忆了。爸爸妈妈没有和你们提起吗？” 阮阮接过蓝夭夭的话。 “有啊，刚刚有和我们说了……不过没有关系，就算失忆了，你还是夭夭呀，还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我们不会介意的！” “可是……可是，至少我想知道，爸爸妈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而半年多前我又为什么会和爸爸离开？” 蓝夭夭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她曾试着问过爸爸几次，可他好像不想说。久了蓝夭夭也便不再问，她知道爸爸不会告诉她。可是，越是觉得爸爸不想告诉她，蓝夭夭就越是好奇，越是想要知道。 “夭夭，过去忘了就忘了，没有追究的必要，只要现在是幸福快乐的，就足够了，不是吗？” 阮阮微笑地看着蓝夭夭的眼睛。她的眼睛如此清澈，清晰地倒映着蓝夭夭的轮廓，然而又带着某种神奇的力量，似乎能把人催眠。 “对啊对啊，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夏洛凡也在一边附和。 蓝夭夭有些失神地看着阮阮的眼睛…… “嗯……” “咦……夭夭，你还戴着这个手镯啊？” 夏洛凡于是转移话题，放下手中的泰迪熊，凑到蓝夭夭身边，拿起她的左手。 “当然啊！这可是你们送给我的！” 蓝夭夭回过神，看看手腕上的蓝色水晶手镯。 “你怎么记得是我们送的？你还记得别的什么吗？” 阮阮不解地追问。夏洛凡是比优还晚一点出现在蓝夭夭生命里的，可是蓝夭夭似乎已经把优忘记了，却仍记得夏洛凡。她不知道被蓝夭夭选择失忆的这四五年里，到底还有哪些是没忘记的。比如，送手镯那天发生的事……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得，总之潜意识里就知道这是你们送的……别的……别的没了啊……”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送的，也不知道送的时候是怎样的情景，只是看到这个手镯，潜意识就反应过来是阮阮和夏洛凡送的。那种感觉，有谁能懂吗…… 阮阮怕蓝夭夭会再逼自己去回想那些过去，更怕引起她想要去探索的意识，于是赶紧安慰她：“没关系的，夭夭，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还在一起！” 如果有一种魔咒念出来是可以让你忘记悲伤的，那么，蓝夭夭，我愿意为你不休不眠，昼夜不歇地诵念，让你不再记起，关于那些痛苦的过去…… 第十五章:痛苦的抉择 傍晚的“雪芭比”，人不是很多，两三名服务员悠闲地站在吧台边休息，优美的小提琴曲轻轻流淌着，让人感觉很舒畅。 金色的阳光从擦拭得透亮的落地窗外照进来，在蓝夭夭的“雪天使”上折射出若有若无的光泽。 一大早，铭天便带着蓝夭夭到处逛。他们去了很多地方，几乎把这座小小的城市都逛遍了，逛累了便来“雪芭比”休息。 “这里的雪糕真好吃！以前我和阮阮还有洛凡也来过。” 蓝夭夭靠到椅背上，开心地轻晃双脚。 铭天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你记阮阮和洛凡？” “嗯，只记得九岁之前认识的人……你也认识她们吗？” “嗯，当然认识……” 铭天有些失落，透明的玻璃小勺子在雪糕球上来回擦着。如果他早点认识蓝夭夭，她是不是就不会忘记他…… 可是，她为什么会失忆呢？去年六月中旬蓝夭夭就转走了，听说当时虽然还发着高烧，但已经有些许意识了，那么，七月份又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她失忆了呢？ 正想着，一个女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铭天！” 铭天抬起头，手指条件反射般颤了一下。 “蓝夭夭，你吃完了吗？我们走吧。” 蓝夭夭错愕地睁着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女生已经来到他们面前。她看着铭天，脸上满是欢喜的神情。 “铭天，好巧！我和朋友来这边喝杯东西。” 女生转身指指不远处另外两个正在找位置的女生，还想说些什么，笑容却怔怔地僵在了脸上。她的手缓缓放下，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看着坐在铭天对面的人，有种即将窒息的感觉…… 蓝夭夭也看着她，觉得有点尴尬，于是先对她招招手，露出友好可爱的笑容。 “你好！” 铭天突然站起来，面无表情。 “我们走吧。” 蓝夭夭迷惑地跟着站起来，看看旁边的女生。 “可是你朋友……” 女生终于缓过神，扭头看向铭天。 “铭天，她……” “关晓莫，这不关你的事！” 冷漠的声音，冷漠的脸。这样的铭天，把蓝夭夭都吓了一跳。 “麻烦帮我们这桌买单。” 铭天把钱递给旁边经过的一名服务员，然后拉起蓝夭夭的手，快步走出了“雪芭比”，留下关晓莫一个人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蓝……蓝夭夭…… 她不是……半年多前就已经…… 死了吗…… 关晓莫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怔忡的眼神像是看到了那天发生的一切…… 华侨中学的教学楼高高挺立着，阳光穿透木棉树青翠的叶子，闪着亮亮的光，照在一张张满是朝气，纯真干净的脸庞上。小草上的露珠已经蒸发，只剩下潮湿的痕迹。 关以太和关晓莫聊着天向教学楼走去。 “晓莫，晓莫！” 远远地便听到有人在叫关晓莫的名字。关以太和关晓莫循声望去，只见白亦柔浑浑噩噩地迎面快步走来。走近了，她双手紧紧抓住关晓莫的手臂，惊恐的眼神，苍白的嘴唇，全身不受克制地颤抖，就像刚看了一部无比恐怖的惊悚片。 “亦柔，你，你怎么了？” “晓莫，夭夭死了，夭夭死了，她被我们害死了。刚刚我在办公室听到班主任和夭夭的爸爸妈妈通电话，说她服了很多的安眠药，已经……” “你说什么？！” 平日里冷漠镇定的关以太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激动地抓住白亦柔颤抖的双肩，想要问清楚。他不明白蓝夭夭为什么要自杀，更不明白为什么白亦柔要说是他妹妹害死了蓝夭夭！ 可是白亦柔似乎什么也没听到，空茫茫的眼睛死死盯着已经被吓呆了的关晓莫。 “晓莫，是我们害死夭夭的，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要你凑合我和你哥哥了，你快把夭夭救活吧……她对我那么好，我却把她害死了……晓莫，晓莫……” “你……你说什么？” 铭天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像一根木棒，敲醒了沉浸在悲伤和恐惧中的白亦柔。她转身抓住铭天的手臂。 “铭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把手表放在夭夭书包里陷害她的，是晓莫让我这么做的……她还假装摔倒，让我骗你是夭夭把她推倒的……铭天，夭夭一定是因为受不了大家那样对她，所以自杀了……铭天，夭夭那么喜欢你，可是她现在死了，怎么办……你快救救她吧，只有你才能救她了……” 白亦柔语无伦次地说着很久前就想和铭天说的话，她惊慌地一遍一遍重复着“夭夭死了，怎么办”这句话，煞白的脸上滚落一颗一颗泪珠。 关以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让大家都镇定下来，于是他加大了抓着白亦柔肩膀的手的力度，安慰大家。 “先不要着急，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我们去问清楚再说。” 铭天猛地抓起关晓莫的手腕，眼睛里迸射出从未有过的杀气，吓得她连手腕传来的疼痛也忘记了。 “关晓莫，如果蓝夭夭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熙熙攘攘的街道，铭天和蓝夭夭并排走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沉入地平线，路灯一盏一盏全部亮了起来。他们一直沉默着，直到蓝夭夭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她看一眼来电显示，是李安达，于是接了起来。 “喂。” “蓝夭夭，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呢，现在还在外面。我等会儿到了家再给你回电话吧。” “那你快点回家，要按时吃饭，胃才不会痛。” “嗯，知道的。就先这样吧，拜拜。” “嗯，路上小心。拜拜。” 挂了电话，才发现已经到了自家小区门口。蓝夭夭转身面对一直沉默着的铭天，夕阳在他的脸上勾划出好看的轮廓，淡淡的忧伤在眼睛里流转，蓝夭夭的心震颤了一下。 “那个女生……是铭天的朋友吧？” 铭天扭头看她，嘴角扯开一个浅浅的弧度。 “嗯，是……” “那铭天怎么可以对人家那么冷漠？她好像……很喜欢铭天呢……” 蓝夭夭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痛，莫明其妙的痛…… “蓝夭夭，我……” “你以后要对人家好一点，不可以伤人家的心！刚刚连我都被你吓到了呢。” 铭天不知道怎么跟蓝夭夭解释。难道要告诉她，如果不是关晓莫，他不会一次又一次误会蓝夭夭，不会一次又一次给她造成伤害，而她最后也不会…… 所以，他无法原谅关晓莫？ “蓝夭夭，如果你下回遇见她，不要和她接近，她不合适与你做朋友。”毕竟，这座城市并不是太大，有的人如果非要遇见，也不稀奇，所以还是事先告诉她。 “为什么呀？” 看着紧张兮兮，欲言又止的铭天，蓝夭夭好奇地问。 “相信我的话，蓝夭夭，我不会骗你的，永远不会。” 铭天看着蓝夭夭，眼中充满坚定，像在许下一个永恒的誓言。蓝夭夭也看着他，心里突然“嘭嘭嘭”跳得很厉害。 这个场景……这双眼睛…… 曾经在哪里出现过…… 可是铭天，很多年以后，你是否还会记得那时所说的话。 你说，蓝夭夭，我不会骗你的，永远不会。 “铭……铭天……” 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已经认识了好久好久，久到想不起相识那天的场景，久到想这样一直一直不分开……看着铭天的眼睛，蓝夭夭竟失了神……“铭天，你知道我的过去的，对不对？” 急切的语气。 蓝夭夭突然回过神，紧紧抓住铭天的手臂，用一种渴求的眼神望着他。 他是知道的吧？不然，为什么她总感觉他身上清爽的气息如此熟悉？为什么……她总感觉他在用一种不着痕迹的方法保护着她？ “铭天，告诉我好不好？” 铭天看着蓝夭夭感伤的脸，她微皱着眉，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想在他身上得到一点点肯定的线索。可是…… “蓝夭夭……” 铭天低下头，嘴角抿成一条悲伤的线，却仍努力露出微笑，浓浓的眉毛紧锁着，锁住眼里就要泛滥的难过和心疼。 “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会忘记的，是因为不重要，竟然不重要，那又为什么要去想起呢？” 其实，铭天又何尝不想告诉蓝夭夭呢？可这是一个多么痛苦而残忍的抉择……不告诉蓝夭夭，她便记不起他，于是，即使铭天就站在蓝夭夭的面前，她也感受不到他的心意。可是如果告诉蓝夭夭，后果会是怎么样呢？铭天甚至不敢想象…… 她会不会再也不原谅，曾让她那样绝望的他…… 临近过年，街道、商店和广场都挂上了大红灯笼，沿路的每棵大树都绕上高高的金色幕布，五彩的小灯在树上一闪一闪的，像挂了满树的星星。 三个女生从商场出来，拎着大包小包，融入热闹的人群中。 “我们找个地方喝杯东西吧，逛了一整天，都要累趴了。” 走在最左边的夏洛凡扭头向蓝夭夭和阮阮提议。 蓝夭夭首先举手赞同：“好啊好啊，我想喝一杯甜甜的柳橙汁！” 阮阮也笑着附和：“好！” “那我们要去哪里呢？” 有几家休闲吧和西餐厅都不错，夏洛凡一时难以抉择，只好征求蓝夭夭和阮阮的意见。 蓝夭夭想起铭天带她去过两三次的那家西餐厅，于是提议：“去‘蓝色矢车菊’吧，那里的柳橙汁超好喝的！” 阮阮和夏洛凡同时怔住，不安地对望了一眼。 “夭夭，你什么时候去过那里的？” 阮阮试探性地问。她知道因为蓝夭夭喜欢矢车菊，以前铭天就常常带蓝夭夭去那里，所以自从她回来后都一直不敢带她去，怕她会想起什么，可蓝夭夭怎么会…… “我上回迷路，然后……” “啊！” 夏洛凡因为扭头在听蓝夭夭说话，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发出低低的尖叫，打断了蓝夭夭的话。行人实在太多了，是自己没好好看路，于是夏洛凡抬起头，想向对方道歉。可是，当她看清对方是谁时，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蓝夭夭急忙帮她道歉。 “对不起，我们在聊天，没注意……” “夭……夭夭……” 高高的男生，霓虹灯打在他好看的五官上，透着冷漠倨傲的光。 他吃惊地看着面前的蓝夭夭，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原来前几天他的妹妹关晓莫说的都是真的，他还以为是她看错了。 “啊？”蓝夭夭迷惑地瞪大眼，难道他们以前也认识吗？ 阮阮立刻轻推夏洛凡。 “洛凡，我和他聊聊，你和夭夭去‘蓝色矢车菊’等我。” “嗯！”夏洛凡拉起蓝夭夭的手，边走边说：“他是阮阮的朋友，我们先走，不要打扰他们。” “哦……” 关以太扭头看着蓝夭夭和夏洛凡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海里，竟有些失神。然后他回头盯着低下头的阮阮，眼里闪着幽幽的光。 “夭夭根本没有死，为什么半年多前会有那样的传闻……” “半年多前，夭夭的确自杀了，虽然捡回来半条命，却一直发高烧，昏迷不醒。没有谁能确定她什么时候会醒来，换句话说，也没有人能肯定她一定会醒。至于传闻，还不是被白亦柔和你妹妹关晓莫那么一闹，才沸沸扬扬地传开的？！” 阮阮的眼里充满愤怒的泪水，一想起半年多前那场灾难，她的心就痛得呼吸不了。那是多么黑暗的日子……蓝夭夭躺在加护病房里，她和夏洛凡每天去看她，但却只能站在窗外张望。 几天后，当她们再次去看她时，发现蓝夭夭不见了。去家里问，蓝妈妈也只告诉她们，说被爸爸接去了别的城市治疗，再然后就一直没有消息。 第十六章:说好一同看烟花 “你知道，那些日子我们是怎么走过来的吗？我和洛凡也以为夭夭死了。每天醒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躲在卫生间里哭，怕被家里人知道，只能把水放得哗哗响……洛凡说，她常常在夜里突然醒来，想起夭夭的脸，然后拼命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直到现在想起，阮阮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浓浓的悲伤在她心里翻江倒海。她的声音却轻得像一缕烟，好像随时会飘散不见。 关以太怔住，喉咙像有团东西疾速膨胀开来，酸涩的胀痛感使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其实他，也没有多好过…… 在她们无比悲伤的日子里，他也每天都活在自责与痛苦中，用再多的方法发泄也没用。更痛苦的是，他每天只能远远看着夏洛凡，看着那双似乎永远红肿的眼睛和那张再不会出现笑容的脸……想走近，却又不敢，他怕自己的出现只会加重她的恨意。 “对不起，我……” “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洛凡当时太冲动了，无法克制自己，伤了你……现在夭夭虽然回来了，可是失忆了，十岁后的事情几乎都不记得了。” “怎……怎么会……” 关以太惊诧地稍稍睁大眼睛。难怪刚刚蓝夭夭看他的眼神，那么陌生…… “夭夭的爸爸说，夭夭被接到那边的医院后，不久就醒了，一直要回来，但他不肯。于是夭夭就常常不吃不喝，身体一直没恢复。七月初的一个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夭夭为了跑去救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小鸟，被花园的茉莉花枝绊倒，头碰在一块石头上，晕了过去。送去医院后又开始发烧，醒来就失忆了，选择性失忆。” 阮阮垂在两侧的手握成拳，努力不让自己颤抖得太明显。说完，她抬起苍白的脸，和关以太对视。 关以太倒吸一口冷气，这些，都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铭天……知道吗？” “不要再提起这个名字！夭夭已经完全忘记这个人了，不能再让她记起，不然……” 阮阮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她无法原谅铭天，是他把蓝夭夭害成这样！ “大家都知道铭天喜欢夭夭，夭夭出事后，他的痛苦也不比任何人少，我经常和他在一起，看得最清楚，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 “公平？怎么样才算公平？！你妹妹对对夭夭做那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对夭夭有多不公平？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不会容许任何人再伤害夭夭！” 关以太紧抿着唇，握紧的拳头骨节苍白地突出。在那个叫作“心”的地方，有种撕裂般的痛楚，无法遏制地蔓延开来…… 为什么一切要变成这样，而他们，又为什么如此无能为力…… “再给洛凡一些时间吧，现在知道夭夭平安了，也许她可能重新接受你，毕竟……她是喜欢你的。你们也没有必要因为夭夭而牺牲了彼此的幸福，不然，夭夭也会很难过的。” 阮阮平静下来，轻叹一声，关以太的心动了一下，手缓缓松开。 真的……可能吗？ 关以太和夏洛凡的初识，大概一年半前…… 清晨的阳光暖暖地洒下来，在叶子上折射出浅淡的光泽，还未完全消散的露水在阳光下闪着独特的光芒。九月的阳光照在夏洛凡白皙的脸上，像笼罩着淡淡的白光，美丽迷人。 夏洛凡现在可没心情享受这美好的阳光，今天是中学开学第一天，可是她居然起床起晚了，现在只能加快速度骑着她银白色的自行车往学校赶去。 在一个拐弯处，夏洛凡下意识地放慢速度，想不到—— “啊——！” 眼看自行车就要撞上一个人，夏洛凡急忙刹车，从那个人身边擦了过去，可是她却和自行车一起倒在了地上，对方闪得快，站到了一边。 夏洛凡从地上起来，左脚和左手掌擦破了皮，痛得她直咬牙，小小的脸涨得粉红粉红的，再看看时间，就要来不及了。想想自己第一天报到就这么倒霉，于是夏洛凡坐到路边的一条休息凳上，兀自哭了起来。 被撞到的男孩走过去，弯下修长的身子扶起夏洛凡的自行车，幸好他闪得快，只是手臂擦伤了一点。他走到夏洛凡面前，淡淡的影子把她小小的身子包了起来。想了想，男孩从斜挎的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一张给她。 “喂，被撞到的人好像是我耶。” 夏洛凡不理他，仍不停地哭，瘦小的肩膀不断颤抖。 “喂，你不要哭了啦，最多我请你吃雪糕好不好？” 夏洛凡终于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逆光站着的男孩。酷酷的发型，浓黑的眉毛笔直得有些凛冽，漂亮的双眼皮下是高高的鼻子，嘴角冷酷地抿着。 清晨微醺的阳光里，男孩稍微低下修长的身子，手里拿着一张洁白的纸巾向女孩递去，女孩坐在长长的木凳子上，抬着头，迎上男孩的目光，睫毛上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泪光，大大的眼睛怔怔地有些着了迷，竟然忘了哭。 “可，可是，我上学要来不及了，今天第一天报到……” 夏洛凡回过神，脸上飘起两朵红晕，她赶忙低下头，小声地说。 男孩帅帅的脸上浮起一丝轻松的笑意——原来是个可爱的精灵呢！但他又突然怔住——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会轻易对别人笑了？并且对方是个女孩子，陌生的女孩子…… 真不是他关以太一贯的作风！ “你，你是哪所中学的？” 夏洛凡再次抬起头，眼角的泪已经风干，她眨眨眼。 “华侨中学。” 关以太的唇角再次勾起一抹笑意，原来是他的学妹。 他牵过夏洛凡的自行车，坐上去，指指后座。 “快走，要迟到了。” 夏洛凡呆呆看了他几秒。难道，看上去这么帅的男生居然是个偷车贼？现在还要顺便拐卖自己？ 关以太看出了她的心思，举起手无奈地保证。 “学妹，请你不要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我关以太可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放心上车吧！” 夏洛凡咬咬牙，好吧，横竖都是死，就拼了这一次！于是跳上车后座。 风吹来，关以太和夏洛凡迎着风，往学校的方向赶去。白色t恤轻轻贴着关以太的胸膛，他觉得心情从未这么好过。 在小区门口和阮阮还有夏洛凡道了别，蓝夭夭拎着东西往家里走去，夜晚的小区到处亮着灯，照着她美美的心情。 今天逛了很多地方，买了很多东西，久违的开心的感觉，让蓝夭夭忍不住想唱歌。一直以来都没有改变的习惯，很开心和很难过的时候就会想唱歌。 “蓝夭夭。”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蓝夭夭循声望去，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一个人，高瘦的身影被路灯的光笼罩着，正向她走过来。走近了，蓝夭夭才看清是铭天。 “铭天，你怎么在这里？” 如果没估计错，现在已经九点多了。铭天低头看着蓝夭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为什么每次遇见她，他总是会有小小的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做什么样的动作，才能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于是他只能微笑，低着头，有些羞涩温柔地微笑，密密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里点点星光。 吃过晚饭，铭天想着出来散散步，没想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一呆就到了现在。刚刚关以太给他打了电话，他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了。 “其实，自从蓝夭夭回来的第二天，我就遇见她了。” 铭天告诉他，关以太沉默了一小会儿。 “前几天我妹妹说遇到你们了。” “嗯。” “铭天，那些过去对夭夭来说，可能是一个无法面对的噩梦，但我希望你……”“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铭天打断关以太的话，他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们早已成了有默契的好朋友。 “那就好，就这样吧。” “嗯。” 挂了电话一不会儿就看见蓝夭夭的身影，于是叫住了她。 “我出去散步……刚好经过这里。” “铭天不会也迷路了吧？” 蓝夭夭眨巴眨巴着眼睛，故意笑话他。 铭天依然低着头，有些羞涩地微笑，让人忍不住就一直一直沉溺在了这样的温柔里，不愿醒来。他一直都是那个有着明亮眼睛，会低下头羞涩地微笑，笑容干净温暖的铭天，而她，还是那个蓝夭夭吗？那个喜欢着这样的铭天的蓝夭夭。 “其实……过两天就是除夕了，文化广场那边有烟花会，我想问你……可以一起去看烟花吗？” 蓝夭夭浅浅地笑了，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她抬起头看铭天，轻点一下头。 “嗯！”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铭天，蓝夭夭的心都会莫明地加速。 月亮高高挂在天上，皎洁明亮，星星了了无几，零散地撒在天际。寒风中带着某种幽幽的花香，在男生和女生之间穿行。 如果时间从此停住脚步，该多好…… 让我们停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不去理会所有的纷纷扰扰。这样，即使生命就此止步不前，我依然可以微笑地站在你的面前，勇敢坦诚地看着你，任由心里因为开出一朵绝美的爱情而抽丝剥茧般疼痛着。 只是，我这般奋不顾身的决绝，你是否曾感受到？ 午后的“蓝色矢车菊”，一楼中央的圆形舞台，一身白色礼服的女生坐在三角钢琴前弹奏着那首熟悉的钢琴曲，和蓝夭夭第一次来时听到的一样。 七号隔间里弥漫着一种怪异的气氛。 今天蓝夭夭早早打电话给阮阮和夏洛凡，说要介绍一个朋友给她们认识，于是约了下午在蓝夭夭家的小区门口见面，一起过来。 当阮阮和夏洛凡见到蓝夭夭口中“长得很帅，人很好”的男生时，都同时愣住了，倒是对方很自然，落落大方地请她们坐下，招呼服务员过来点餐。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呀？” 蓝夭夭喝了口柳橙汁，打破沉默。 “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 铭天知道蓝夭夭说介绍给他认识的朋友一定是阮阮和夏洛凡，但他还是决定来赴约。他知道，这是迟早要面对的。 夏洛凡附和着笑一笑。 “是啊，我们早认识了。”然后她转过身问蓝夭夭：“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回来第二天我不是迷路了吗？就在他家小区遇见他的。”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命运，为什么你总是可以不管不顾地开着自以为是的玩笑，而让对这种安排还毫无招架能力的我们承担结果…… 一直到出了“蓝色矢车菊”，四个人也没说上几句话，几乎都是蓝夭夭一个人在说。这样有些压抑的氛围让蓝夭夭觉得莫明其妙，却无从下手解决。 繁华的闹市区，车辆行人永远那么多，路过的人不止一次地回过头，嘴角含笑地看着这四个长相好看的男生女生。 不远处，一个男生骑着机车，旁若无人地乱撞，一时没把握住方向，直剌剌地朝蓝夭夭奔过来。 “快让一让！” 蓝夭夭正想着怎么打破这种僵冻的局面，没注意到男生的喊叫声。 “蓝夭夭，小心！” 铭天边喊边一把拉过她，心不在焉的蓝夭夭没站稳，整个人跌进铭天怀里。 “对不起，我没站稳……” 蓝夭夭连忙站起来，低着头道歉，脸瞬间红了一片。 “没……没关系。”铭天也低下头，脸上传来滚烫的感觉。 “开车不带眼睛啊？！”夏洛凡鼓着小脸生气地对着已远去的机车背影大喊。 “夭夭，你没事吧？” 阮阮急忙走过来担心地问。 “没……没事，我没事。” 呼！虚惊一场！ 四个人于是准备继续往前走，却都不约而同地停住。 不远处，关以太和关晓莫隔着人流与他们面对面站着，大家都怔怔地忘了打招呼。 把蓝夭夭送回家后，铭天和阮阮还有夏洛凡再度陷入沉默。 “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夭夭的生命里？” 许久，阮阮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铭天愣住，他知道阮阮和夏洛凡直到现在也无法原谅他，可却没有想到阮阮会问得这么直接，心里难免有些悲伤。但他不想逃避，于是转过身面对阮阮和夏洛凡。 “因为，我喜欢蓝夭夭。” 阮阮轻声笑了，满是嘲讽的笑。 “喜欢夭夭？半年多前你怎么不说？怎么不告诉她？！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却说喜欢她，你想让她再痛苦一次吗？！” 第十七章: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阮阮……” 夏洛凡拉住有些激动的阮阮，等她平静下来，夏洛凡淡淡地对铭天说：“那段过去对夭夭来说，是无比痛苦的，优的离去和你给的伤害，让她最后甚至做出了离开我们的选择。已经够了……请你不要再让她承受一次那样的痛。再说，夭夭过完年就会走了，就算她知道你喜欢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铭天的眼神黯了下去，他垂下眼帘，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许久，他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我不是想让蓝夭夭记起那些过去，我只是……只是想从现在开始，给她新的记忆，让她记得现在的我。” “记得又怎么样？她不会留在这里的。” 阮阮冷冷地说。 只要是在这里，在铭天身边，她随时都可能恢复记忆。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知道该怎么做的，你们放心。” 说完，铭天低下头，踏着缓慢的步子离开。 他知道，阮阮和夏洛凡是不会原谅他的，不会让他再有半点伤害蓝夭夭的可能，不管是现在，还是那些记忆。但他，只是想要给她，那些他曾经没有勇气给她的一切，弥补给过她的所有伤害，这样，也是错的吗…… 想着想着，已经来到自家小区门口。铭天抬起头，看见一个身影站在风中等着他。 铭天想绕过去，却被叫住。 “铭天！” “我现在没有心情，不要烦我。” 冷漠地说完，继续往前走，关晓莫小步跑着跟上他。 “为什么还要和她在一起？！” 见铭天不作声，关晓莫跑到了前面，挡住他的去路。 “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已经不是那个喜欢你的蓝夭夭了，你难道不能清醒一点吗？！” 铭天呆住。 “你……怎么知道……” “我哥哥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的。” 关晓莫低下头，轻咬下唇，为什么就算她不记得他了，他却还喜欢着她？ “铭天，已经半年多了，为什么你还是忘不了她？你要我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走进你的心里？才能……让你忘了她？”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庞滑下来，迅速冷却。已经半年多了，铭天几乎没有正眼看过她，更没有好好和她说过一句话。她也自责过，忏悔过，只是这一切都换不回铭天的原谅。 她害死他喜欢的女生，他怎么可能原谅她？但现在不同了，蓝夭夭回来了，她并没有死，并且失忆了！铭天会因此原谅她吗？哪怕一点点……“关晓莫……喜欢一个人，是不可能说忘就忘的。虽然蓝夭夭失忆了，不记得我，不记得我们的从前，但我对她的喜欢却深深地刻在了心里，从来没有失忆过。” …… 除夕夜，街上的行人穿着艳丽，结伴而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幸福喜悦的神情。亮着大红灯笼和小彩灯的世界，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和童话般美好。 “小金钟”门口，女生穿着蓬蓬裙，领口处打着一个可爱的蝴蝶结，毛衣外套的帽沿，柔软蓬松的白色绒毛在风里轻颤。 她闭着眼，双手交握，自然垂放在身前。 “对不起蓝夭夭，刚刚有点事耽误了一会儿。” 男生匆匆赶来，不知道是因为感觉抱歉还是一路小跑的原故，脸微微红了。 “二十五！” 蓝夭夭睁开眼，笑着冲男生报了一个数字。 “什么？” “铭天，我闭着眼睛数了二十五个数你才到！” 铭天低头笑了，长长的睫毛映着商店里的光，亮亮的。蓝夭夭的眼前恍惚闪了一下，但很快又停顿下来。 “好吧好吧，原谅你一次！快走吧，烟花会快开始了。” “嗯！” 车水马龙的街道，男生走在外面，细心地帮女生注意过往的车辆人流。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不时传出开心的笑声。 人声鼎沸的文化广场，铭天和蓝夭夭散着步。当他们走到广场正中央的时候，突然一记炸响，黑暗的天空被照亮了！烟花在天空中一朵一朵绽放，巨大的爆响声引来一阵一阵的欢笑声和尖叫声。 “好漂亮呀！” 蓝夭夭停下来，兴奋地拉起铭天的手，指着最大的一朵烟花，笑得像个孩子。铭天的手抖了一下，抬高头望天空，不让蓝夭夭发现自己红了的脸。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烟花会结束，广场上的人也渐渐少了。铭天和蓝夭夭坐在长长的休息凳上聊天。 “我……过几天就走了。” 蓝夭夭低头轻轻摆弄着手指。她突然很舍不得离开这里，虽然十多天来，一点过去的事情也没有想起来，可她却浓浓地依恋着这座城市。 这里有妈妈、阮阮、夏洛凡，还有……铭天。 想到这里，蓝夭夭的心突然慌乱地跳起来。只是十来天的相处，为什么她总觉得他们已认识了好久好久？他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甚至身上清爽的气息，应该是曾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的。只是，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或许只能把这种感觉归为一种错觉。 “那你，还会回来吗？”铭天知道这一天很快便会到来，他想起那天晚上阮阮和夏洛凡跟他说过的话。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什么，只能期盼着下一次的相见。 “嗯，不过应该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那么……久啊……” “嗯……” 两个人陷入长久的沉默，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一片廖落。 时间像一条缓慢前行的河流，安静地从两个人身边经过。如果可以停下来不走，该多好……可蓝夭夭清楚，能够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爸爸妈妈是不会同意她留在这里在的。不然当初怎么会让她离开？ “蓝夭夭，我……” 铭天打破沉默，却欲言又止。该不该说呢……可是，那天晚上阮阮和夏洛凡的话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感到痛苦矛盾，不知如何是好…… “什么？” 蓝夭夭扭头看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铭天咬咬牙，站起来。 “我……我们走吧，很晚了。” “哦……好，好啊。” 蓝夭夭也站起来，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嘭！” 广场上空突然又开出一朵一朵绚烂的烟花，原来是一群男女在广场中央放着玩。蓝夭夭抬头看着盛大的烟花在黑暗的夜空疾速绽放，然后消逝，心里突然难过起来…… 为什么美好的事物，总是如此短暂呢…… 许久，铭天终于鼓起勇气，扭过头问蓝夭夭：“蓝夭夭，我……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就算她失忆了，就算她偏偏忘记了他，就算她会离开，就算她很久才会回来一次，就算……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他仍想要让她再次记住他，想要等着她，只要……只要她也愿意，把手交给他。 蓝夭夭回头看着铭天，烟花一次一次照亮他的脸，在他的眼睛里闪着温暖柔和的光。他长得那样好看，浓浓的眉毛下是漂亮的双眼皮，密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鼻子高挺着，总是低下头，带点羞涩地微笑。她似乎，喜欢上他了…… 可是…… “对不起……我已经，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这样啊……” 铭天愣住。 原来……她有男朋友了吗？为什么自己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当他下定决心想要告白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已经晚了…… 于是他尴尬地笑笑，伸手理一下后脑勺的头发。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没有关系……”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竟有些失落难过呢？ 手机突然响起，蓝夭夭急忙接起来。 “喂。” “蓝夭夭，吃团圆饭了吗？” 是李安达的声音。蓝夭夭下意识地看了铭天一眼，他低着头往旁边走了两步。 “嗯，吃过了。你呢？” “我……吃了啊。可是没有和蓝夭夭一起吃，很失落呢……” 蓝夭夭笑着安慰他：“还有几天就回去了。“ “都十二天了……”他每天都数着日子，想着她回来的那天。 “还有四天，四天后就能见面了。” “嗯……你在放烟花吗？我听到声音了。”李安达突然问。 “不是，是在广场上看别人放的。” “和爸爸妈妈去看吗？” 蓝夭夭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不……不是，和一个朋友。” “哦……”李安达沉默了一小会儿，始终没有问出口，只是接着说，“那你早点回家，晚些我再给你打电话，我们一起倒数。” “好，现在就要回去了。” “嗯，那就这样，路上小心。” “嗯！” 挂了电话，蓝夭夭走向铭天。 “我们，回去吧。” “嗯……好……” 烟花仍不停地窜上高空，绽放成最唯美的姿势，然后华丽谢幕。 铭天和蓝夭夭低头慢慢走着，他们曾无数次一起走过这条回家的路，这里也曾留下过他们的欢声笑语，然而这一次，却只剩沉默。 一条寂寞的路从缓慢迈着的步子下疾速伸延开来，把两颗原本试图靠近的心倏地拉向了两端，远得，再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第十八章:坚定的信念 在这座洋溢着除夕喜庆气氛的城市的另一端…… 阮阮和夏洛凡挽着手，开心地从甜品店出来，室内和室外的温差使她们小小的脸上很快腾起淡淡的一片红晕。 熙熙攘攘的街道两边，小贩们搭了临时的小摊，贩卖着各种各样好看好吃的东西，特别是一些像猜灯谜和套小玩具这种提供娱乐的摊子前，更是围满了人。 “阮阮阮阮，那个小兔子好可爱呀！我们来把它套下好不好？” 夏洛凡笑着伸手指前面一个小摊，用手臂碰碰正在出神的阮阮。 “啊？” 阮阮回过神，看向她，夏洛凡不开心地撅了撅嘴。 今天晚上本来是她们三个人一起出来逛街的，可是蓝夭夭却被铭天约走了。也许换成是别人，也没什么的，可因为是铭天，所以…… “阮阮，你还在担心夭夭对不对？”还不等阮阮回答，夏洛凡轻轻叹一口气，“其实我觉得，铭天是真的喜欢夭夭的。虽然他曾让夭夭受了那么多的伤害，但现在夭夭已经没事了啊，就算失忆了，可是现在，我觉得她似乎还是喜欢铭天的……阮阮，我们都是爱夭夭的，所以，让他们随缘吧。” 阮阮看着夏洛凡的眼睛，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好啦好啦！阮阮我好喜欢那个兔子呀，我们把它套下来好不好？” 说着，夏洛凡拉起阮阮，挤到小贩面前，要了一组塑料圈。不一会儿就轮到她们套了。夏洛凡站在划好的线外，抛了几个也没套着，围观的人随着每次抛出的塑料圈移动视线，时不时发出起哄的声音。 夏洛凡把手里剩下的三个圈递给阮阮。 “阮阮，我不行了，你来试试吧！” 阮阮已经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了，忘却了刚刚还在烦恼的事，于是接过夏洛凡手里的塑料圈，站到线外，瞄了半天，抛出去的塑料圈却一个也没套中小兔子。 夏洛凡嘟着嘴，气得直跺脚。 “是不是这个塑料圈太小了，怎么一个也套不进啦？！不行不行！今天晚上不把它套到，本小姐就不走了！” 说完转身向旁边的小贩又要了一组塑料圈，围观的人群见状又发出一阵哄闹声。夏洛凡毫不理会，憋着小脸径直站到线外，专注地瞄着小兔子，认真地抛出一个一个塑料圈—— 啊啊啊！ 如果不是她太没这方面的天赋了，就是今天运气不好了啦！有好几次，塑料圈都是擦着小兔子的边过的！ 眼看手中只剩下一个圈了，还愣是没把小兔子套上！夏洛凡拿着塑料圈，迟疑着该不该抛出去。想了半天，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在一旁看得紧张兮兮的阮阮。 “阮阮，你来吧……” “不行！我肯定套不中的啦……” 两个人正推诿着，一个高高的身影大步走过来，拿过夏洛凡手中的塑料圈，上前一步，伸手一抛，塑料圈稳稳当当地套在了小兔子的脖子上！ 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阵鼓掌声和口哨声。小贩走过去，拿起地上终于被套中的小兔子，笑着递给男生。男生接过来，转身微笑着递向夏洛凡。 “小兔子，这是你的。” 挂了一路大红灯笼的街道，热闹的人群驱走了夜晚的寒冷，明亮的路灯照在男生精致倨傲的脸和他手中递向女生的大大玩偶上，照着他眼中化开的温柔…… 女生早已愣住，看着男生完成一系列动作，然后转身将套中的小兔子递到自己面前，怔怔地，连呼吸也忘记了…… “关学长……” 阮阮看了他们一眼，低下头，微笑着转身融入身后的人流。 “谢谢！” 走了很久，夏洛凡终于仰起红扑扑的脸蛋，向旁边一直沉默着的关以太说了这么一句话。一路上心都“嘭嘭嘭”跳得很快，像是要把刚才怔忡时忘却的心跳补回来。 关以太低头看怀抱着一个大玩偶的夏洛凡，粉色的娃娃裙和薄薄的米黄色针织外套，披在肩头大大的蕾丝领子因为走动而轻盈地一颤一颤。 “晚上很冷，要多穿点！” 说着，关以太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俯身细心地帮她围上。盯着关以太如此靠近的脸，夏洛凡一动也不敢动，可爱的小脸却涨得更红了，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掩盖不住眼中的羞涩和慌乱。 帮夏洛凡围好围巾，关以太抬眼看见了她娇羞的神情，心不禁动了动。他连忙站直了身子，想掩饰自己的尴尬，脸上却浮现了淡淡的红晕。 夏洛凡也察觉到了，于是腾出一只手，想理一理脖子上的围巾—— 可能是围巾系太紧了，总觉得呼吸不了，脸很烫。 关以太以为她要解下围巾，连忙伸手阻止她。 “不许解下来！”依然是有些霸道的语气，顺势牵住的手…… 不远处的广场上正在举行烟花会，无数烟火倏地窜上头顶的天空，伴着一阵一阵的尖叫声和欢呼声，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花朵，光尽而灭。 整个晚上，他们牵着手，绕着这座城市走了很远。甜甜暖暖的感觉像一汪清浅的河流，唱着欢快的歌流过彼此的心房。 直到停在夏洛凡家的小区里…… “夏洛凡，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棕榈树的影子斜斜地倒在草地上，安静的小区，虽然很晚了，单元楼里的很多窗户却都还亮着明亮的灯。 夏洛凡抬起头，睁大眼，看着关以太认真的表情，愣住…… 许久，她慌忙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低下头，轻轻抽出被关以太牵着的手。 “我……” 低垂的眼帘，嘴角抿成了一条忧伤的线。 很久以前，她不是就一直期待着这句话的么……可是，同样的一句话，半年多前和现在听到，心境不同，结局却是……无法改变的。 “对不起。” “还是因为夭夭那件事吗？” 关以太抿着唇，眉宇紧皱。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况且现在蓝夭夭已经没事了，为什么她还是无法接受他？！再说…… “就算是，夏洛凡，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我有多不公平？！” 这一切并不是他造成的，却要他承担着失去她的痛苦…… 夏洛凡依旧低着头，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兔子，倔强地微皱着眉，一句话也不说。 “难道你对我，没有一点点的喜欢吗……” 许久，轻轻的声音传来，在寒风中僵硬成悲伤的姿势，却仍透着浓烈的不甘。 “可是……夭夭和阮阮是我这辈子最最要好的朋友，她们比我自己都重要，你懂吗？” 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一下一下，均匀而有规律地进行着。 那么，是不是她的心里，就再融不下一个他…… 关以太转身，踏着缓慢的步伐离去。夏洛凡终于抬起头，看着路灯下关以太越走越远的背影，沁心的悲伤袅袅升腾起来，模糊了视线…… 突然，朦胧的视线中，关以太转身大步走了回来，夏洛凡惊慌的视线还来不及闪躲，他便俯下身，吻住了她。 “夏洛凡，我会一直等着你，等到你能够接受我的那天，决不放弃！” 说完，关以太转身离去，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夏洛凡，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连心脏都似乎忘记了跳动…… 晴朗的清晨，稀薄苍白的阳光铺了一地，脆弱得好像轻轻踩上去就会听到细微清脆的碎裂声。 空荡荡的校园，高大的教学楼没有学生的陪伴，显得很孤单。木棉树枯黄的叶子落在地上，被风吹散开来。 蓝夭夭走在安静的走廊里，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校园，心里翻腾着莫明的情绪。喷泉广场，操场，形体房，教室…… 这是她呆过六年的地方，她的小学母校，怎么似乎和记忆里的差了一点？ 春节三天在频繁地走访亲朋好友中很快过去，明天，蓝夭夭便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回来的这半个月，没有人提起和她过去有关的事情，爸爸、妈妈、阮阮和夏洛凡，甚至是可能知道她的过去的铭天，每个人都告诉她，过去忘了就忘了，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坦然地接受着现在的她，记忆空白了四五年的蓝夭夭。可她自己却觉得不安。 昨晚她又做那个梦了，好长一段时间没做过的一个梦，梦里站在厚重的大雾后面，逆着光看不清脸的男生又出现了，蓝夭夭知道他在笑，是温暖的笑。她想拔开大雾看清他的脸，可他却越来越远，并且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 蓝夭夭…… 蓝夭夭…… 如此耳熟的声音…… 是她太想李安达了吗？一定是的，李安达曾无数次与她的梦境重合。 想着想着，蓝夭夭在一间教室门外停下来。 蓝夭夭透过玻璃窗往里面看，干干净净的教室，和任何一间教室一样，可是，她为什么会想停下来呢？这里……会不会是自己以前的教室？蓝夭夭被自己大胆的想象吓了一跳，然后自嘲地笑笑—— 断节的记忆，找不到能够用来连接的线索…… “哐！” 篮球进筐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校园，然后掉落在地上，弹起，再掉落…… 这个声音，似乎是响在蓝夭夭的心里和脑海里的，震得整个世界都晃动了起来…… 蓝夭夭从走廊上往下望—— 篮球场上，一个男生独自在打篮球。他反复练习着投篮，姿势优美。 那么熟悉的动作和背影……蓝夭夭觉得眼前的事物开始晃动，晃得她的头很痛很痛，仿佛整个人就要被卷入这个漩涡…… 这个场景，为什么如此熟悉…… 她似乎曾经常常站在这里，以同样的角度往下望，望着那个身影…… 那么…… 是……是他，一定是他！ 电光火石之间，蓝夭夭转身跑下楼，一直跑到篮球场，累得她上气不接下气。 第十九章:回不来的记忆 男生听到声响，回过头。 冬日的阳光暖暖地洒下来，干净纯脆，苍劲的木棉树直直挺立着，风吹动枯黄的落叶，在地上刮出小小的声响。 如果，闭上眼再睁开，会不会看到…… 一张温暖明亮的笑脸…… 如果，问他可不可以做朋友…… 他是不是会笑着反问，我叫铭天，你呢？ 他会不会默念她的名字，然后说，很好听的名字…… 蓝夭夭喘着气，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生…… 男生也愣住…… 许久，他走过来，一手扶住蓝夭夭，一手轻拍她的背，帮她把气抚顺。然后担心地询问：“蓝夭夭，你没事吧？怎么跑得这么累？” 气息慢慢缓下来，蓝夭夭抬起头看铭天。 原……原来……是铭天。看来，真的是自己太想李安达了，刚刚还以为看到的是他。 “没……没事……” 蓝夭夭对他虚弱地笑一笑。 刚刚的那种感觉，为什么不见了……明明看见了……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场景……好像……好像是李安达的…… 是不是，真的再找不回了…… 那遗失的记忆…… 在小区门口和铭天道了别，蓝夭夭独自往家的方向走去。她走得那么慢，抬头四处观望着周围的环境，像是想从中找到些什么。眼看就要离开了，她却一点记忆也没找回，心里难免失落。 “蓝夭夭！” 一个声音把蓝夭夭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回来，她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女生穿着橙色的毛绒外套，白色的泡泡裙，一双浅棕色矮靴。细碎的中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有点圆，显得很可爱。 蓝夭夭一下认出她，虽然铭天交待过她不要和她接近，但蓝夭夭还是对她露出礼貌友好的微笑。 “你是……铭天的朋友关晓莫，对吗？” 她们有过两次照面，铭天叫过她，所以蓝夭夭记住了她的名字。可关晓莫没有回答她，脸上也没有笑容，只是瞪着眼睛，盛气凌人地看着她。 蓝夭夭揣测不到她的用意，只觉得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于是又微笑着开口。 “我家就在这附近，上去坐坐吧。” “你明天就要走了吧？” “嗯，你怎么……” 关晓莫打断她的话：“听说你失忆了。” 蓝夭夭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向关晓莫走近几步。 “你……你知道我的过去吗？” “当然，你想知道吗？”虽然后悔过自己曾经的行为，但是，关晓莫以为蓝夭夭再也不会出现了，以为只要再给铭天一些时间，他便会慢慢忘却她。 可蓝夭夭却在所有人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突然回来了，并且让铭天更无法忘怀。这对关晓莫来说，无非是一个噩梦…… 如今，她只剩下这一个办法了—— 把过去的一切告诉她，让她因为痛苦而永远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要回来！ “你……你真的都知道，都会告诉我吗？” “是的。” 蓝夭夭有些激动，她想不到在这最后的时刻，会有一个人知道她的过去，并且愿意告诉她！她睁大眼，看着面前淡定的关晓莫，摒住呼吸，让自己可以平静下来，一字一句听清楚。 “你对铭天没有任何记忆吗？” “没……没有，我的过去，和他有关吗？” 关晓莫为什么会这么问呢？蓝夭夭疑惑地看着她。 看着像一张白纸般干净的蓝夭夭，关晓莫突然扯动嘴角轻笑了一声，然后幽幽开了口。 “很早以前你和铭天就……” “关晓莫，闭嘴！” 铭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他冲过来抓起关晓莫的手臂，脸色铁青。 “你又想对蓝夭夭做什么？我警告过你，如果再伤害她，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你！”然后转过脸冲蓝夭夭喊：“蓝夭夭你这个笨蛋！我不是叫你不要和她接近的吗？！” 幸好他突然发现她的围巾落在自己那里，想拿回来还给她，才刚好撞上了这一幕，不然…… 蓝夭夭被眼前的一切吓得呆住，盯着铭天说不出话。倒是关晓莫表现得很镇定。她冷冷地看着铭天，眼里有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为什么不敢告诉她？怕她痛苦，怕她不会原谅你当初的……” “你可以再说多一个字试试！” 铭天逼视着关晓莫的眼睛，眼里燃起无法熄灭的怒火。关晓莫怔住，想起半年多前铭天得知自己害死蓝夭夭时的场景。也是这种反应，这种表情，像是想要……杀了她！ 关晓莫盯着铭天，那个为了蓝夭夭会变得疯狂，可对她却永远冷漠的铭天，然后咬住自己的下唇。许久，豆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从她的眼睛里滚落。 她轻轻挣开被铭天抓着的手，转身哭着跑开。铭天没有去追她，甚至没有叫住她，只是回头看着蓝夭夭，眼中满是沉重的忧伤。 蓝夭夭看着这样的场景，心一下一下钝重地跳着，迷离的眼神在铭天脸上找不到停驻的焦点，只能怔怔地愣住。“铭……铭天……” 吃完午饭，蓝夭夭进房间收拾明天要带走的东西。 她把柜子一个一个打开，想查看有没有遗漏了什么。 “咦，这个柜子怎么上了锁……” 蓝夭夭用力拉了拉把手，还是没拉开。于是她站起身，伸手到书橱最高一层被书挡着的角落，当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小金属时，一股电流从手指一端疾速传遍全身—— 为什么她能够轻意地找到钥匙，就像回来第一天，打开衣柜，知道泰迪熊一定在里面一样，如此自然而然…… 蓝夭夭把钥匙插进钥匙孔，轻轻旋转—— 不小的抽屉里整齐地摆放着些可爱的小东西和一个海蓝色的铁盒子，蓝夭夭伸手取出有些重的盒子，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她一手拿住盒身，一手放在盒盖上，想把它打开。 咚咚咚！ “夭夭，你朋友来了！” 张阿姨敲着门，对里面的蓝夭夭说。 “哦，来了！” 蓝夭夭随手把盒子放进旁边的旅行箱，起身开门，阮阮和夏洛凡笑盈盈地站在门外。 “夭夭，我们来咯！” 夏洛凡拉住蓝夭夭的手，顺势走进房间，坐到床沿。 阮阮也走进来，问道：“收拾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 “夭夭，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呀？” 夏洛凡可怜巴巴地望着蓝夭夭，眼睛腾起薄薄的雾气，喉咙有些酸涩。为什么她们要分离呢……而这一天，又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明年吧，明年应该会回来。”蓝夭夭自己也不确定。她躺到床上，抱过泰迪熊，把脸挡起来。 阮阮抿着唇，仰起脸，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闪烁。这种分别，相聚遥遥无期的分别，为什么要发生在她们身上呢…… 蓝夭夭留阮阮和夏洛凡吃了晚饭，然后送她们到小区门口，依依不舍地道了别，独自往家里走去。 经过一棵树下的时候，蓝夭夭停下来。那个晚上，铭天就站在这里喊她，她回头看到他被路灯笼罩着，低着头，温柔羞涩的笑容那样迷人。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今天早上铭天担心紧张的神情又浮现在蓝夭夭脑海里。为什么关晓莫一出现，铭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应该是知道她的过去的，可是，为什么却不告诉她呢？ 只是尽管这样，蓝夭夭也相信铭天是为了她好，于是甘心不再追问那些已经遗失的过去。 只要是看着他的眼睛，她便无法遏制心里翻腾的某种情绪，也许是那根被狠狠拨动的弦，在弹奏着零碎的音符。于是她便无端端地说服自己信任了，信任着这个只相处了十几天的人。 然而蓝夭夭还是会偶尔偷偷地想，铭天是否曾在她的过去扮演过某个角色？不然为什么总能让她感觉熟悉安心？只要是和他在一起，蓝夭夭的心里就满满的都是充实的喜悦…… 可明天，她就要离开。 这样月光皎洁，星光灿烂的夜晚，怀着一种莫明矛盾的情绪，也许需要一杯柳橙汁的陪伴。 想着，蓝夭夭转身出了小区。 夜晚的“蓝色矢车菊”人很多，优美的钢琴曲夹杂着低低的谈笑声，蓝色的灯光隐藏在矢车菊花丛里，和暖黄色的主灯光融和成协调的色调。 蓝夭夭径直往七号隔间走去，那是她和铭天几乎每次来都坐的位置。 漂亮的服务员笑着走过来：“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就一人。” “请跟我到这边来。” 服务员伸手示意蓝夭夭跟她走，蓝夭夭指指她身后的隔间，礼貌地微笑。 “我想去七号隔间。” “不好意思，七号隔间里已经有人了。” 服务员露出职业化的礼貌微笑，蓝夭夭有些失望，但还是坚持道：“哦……那我等一下吧。” “蓝夭夭！” 七号隔间里突然站出一个男生，轻喊了她一声，蓝夭夭越过服务员的肩膀望去。 “铭天……” …… “你怎么会在这里？” 蓝夭夭喝着柳橙汁，开心地问道，如果不是遇见铭天，她都不知道得等上多久呢！铭天笑笑，没有回答，反问她：“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第二十章:和幸福失之交臂 “嗯……明天就走了，想再喝一杯这里的柳橙汁。” “哦……” 一提到离开，铭天再度惆怅起来。这次分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像是一种默契，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蓝夭夭把玩着桌上的矢车菊，突然问铭天：“你也喜欢喝柳橙汁吗？” 每次和他一起，他也只喝柳橙汁。 “嗯，很喜欢。” 蓝夭夭笑了。她想起李安达，他也喜欢喝果汁，所以她总是故意取笑他。 “为什么啊？男生不是应该比较喜欢喝汽水的吗？” “因为我喜欢的女生很喜欢喝柳橙汁。” 因为喜欢，所以喝她喜欢的果汁；因为喜欢，所以听她喜欢的歌曲；因为喜欢，所以常常来她喜欢的餐厅；因为喜欢，所以…… 不能让她痛苦，只好让她离开。 蓝夭夭的心不由得传来一阵绞痛……原来，他有喜欢的人了……多么幸运的女生，被如此完美的铭天喜欢着…… “铭天的女朋友吗？” “不是，她不是我女朋友。” “那就告诉她啊！铭天这么好，她一定不会拒绝……” 蓝夭夭笑着低下头，不让铭天看见她弯弯的眼睛里装着的淡淡忧伤……铭天修长的手指紧缩了一下。许久，他轻轻地微笑。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蓝夭夭抬起头，不解地问。 “因为……她去了别的城市，不在这里了。” “这样啊……真可惜……” 即使她不在他身边了，他却还深深地喜欢着她……一定是个完美的女生吧？和铭天一样……蓝夭夭突然羡慕起来，羡慕那个未曾谋面的女生…… “你现在还跳芭蕾吗？” 铭天想起以前自己躲在形体房外偷看蓝夭夭跳芭蕾，似乎是好遥远的事情了。那个在夕阳里旋转跳跃的蓝夭夭，是不是也已离他远去了？ “没有了，只是偶尔练习一下。” “怎么不跳了？”铭天有些惊讶，她的芭蕾跳得那么好…… “爸爸说，让我不要再跳了……”蓝夭夭眨眨眼，低下头。她想起那次饰演美人鱼跳舞时被送去医院，医生语重心长地和她说“最好还是不要再跳芭蕾了”时的表情，心里就有种无法抵制的难过在骚动。 芭蕾，那曾是她多么闪耀的骄傲…… “这样啊……” “你怎么知道我跳芭蕾？”蓝夭夭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以……以前在学校听说的。而且，学校举办晚会的时候，你和阮阮跳过啊，常常都是夏洛凡弹钢琴伴奏呢！” “是……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悲伤的遗忘了，快乐的也无法记得……蓝夭夭，这就是所谓的代价吗？ 阴霾的早晨，寒风一阵一阵地吹着，毫不停歇。厚重的铅色云朵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一点点的蔚蓝。这应该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了。 可能真的太冷了，连那几只常常在木棉树上愉快鸣叫的小鸟也不知去了哪里。空旷的篮球场，篮球落入篮框和弹在地上的声音响彻了整座安静的校园。 铭天疯狂地练习着投篮，虽然天气寒冷，可他的额头上却渗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蓝夭夭在准备离开了吧…… 也许很快，她便会忘记他……他只是一个在她记忆里存在了十几天的人，她怎么可能记得他？而他，在他们认识之前就喜欢着她，又要怎么才能忘了她…… “铭天！” 铭天停下来，转身看见了关以太，于是向他走过去。 “夭夭早上就要走了吧？” “嗯……” 铭天低低地应一声，拿起放在背包上的毛巾，擦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液。 “就这样让她离开吗？你，难道不会后悔吗，铭天？” 几天来，关以太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当初是他妹妹把铭天和蓝夭夭推上这条路，他觉得自己应该为他们挽回些什么。 再说，铭天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想看他这样下去。如果不把一切坦白，那么，这一次蓝夭夭离开，他又要用多长一段时间才能让自己再振作起来？换作是他，如果他和夏洛凡之间能有一线的希望，只是一线的希望，他也不会放弃。 “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新的人生，我想我应该……” “应该放弃吗？如果真的决定要放弃了，为什么还来和她初识的篮球场打篮球？为什么一脸沮丧失落的表情？！” “以太，我们真的改变不了什么了……这一切，是我自己造成的……” 关以太举起拳头，狠狠打在了他的肩膀上，铭天没有防备地退后了一步，跌坐在了地上。 “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新生活新人生是她自己选择的吗？夭夭是因为谁才变成这样的？！到头来你却选择放弃。你放弃的不只是你对夭夭的喜欢，也替她放弃了对你的喜欢和你们的过去！” 铭天低头坐在地上，他想起和蓝夭夭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每一个细节。曾经，她等着他来给她一点勇气，一点希望，可他却迟疑着，直到她绝望……现在，虽然蓝夭夭有关于他的记忆都空白了，但他也要告诉她，他喜欢她！不管她能否记起从前，或者永远不会再记起，他只是要对她说出曾经没有勇气对她说的那句话！ 铭天突然起身，顾不上收拾东西便朝蓝夭夭家的小区奔去。 小区门口，蓝夭夭焦急地等着阮阮和夏洛凡。昨天晚上在电话里，她们说今天早上会来送她的，于是蓝夭夭早早收拾好东西，在小区门口等她们。 手机响起，蓝夭夭急忙接起来。 “喂？” “夭夭，你朋友来了吗？东西都弄好了，就等你上车呢。” 爸爸利落的声音传来，蓝夭夭有些失望地答应：“嗯……快了，再等几分钟。” “嗯，那你快点。” “好……” 挂了电话，蓝夭夭往小区外面走了几步，朝阮阮和夏洛凡来的方向张望。 “夭……夭夭……” 蓝夭夭以为是阮阮和夏洛凡，开心地转过身。 一个陌生的女生站在她面前，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请问你是？” 蓝夭夭迷惑地看着她，礼貌地微笑。 “我……我是亦柔，夭夭，你不记得我了吗？” 女生走过来，失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蓝夭夭，嘴唇苍白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晕过去。她站在蓝夭夭面前，身体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着。 是蓝夭夭，真的是蓝夭夭…… “对不起，我……” 蓝夭夭正想和她解释，却看到阮阮和夏洛凡远远地赶来，于是她抱歉地对女生笑笑：“我有点急事要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说完留下一脸怔忡的女生，迎向阮阮和夏洛凡，三个人边聊边快步朝小区里走去。 “妈妈，你上楼去吧，有时间我就和爸爸来看你，不然就让小陈哥哥来接你去那边。” 蓝夭夭对妈妈说完，上了车。蓝妈妈探身到车窗边，想多看女儿两眼。 “嗯，好好。你要乖乖听爸爸的话，妈妈会去看你的。” “夭夭，明年你一定要回来！” 夏洛凡叮嘱蓝夭夭，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差点就要掉出来。阮阮很想哭，可是她努力让自己微笑着，即使声音有些哽咽。 “夭夭，一定要记得回来，我们都在这里等你呢！” 蓝夭夭从车窗里伸出手，握住阮阮和夏洛凡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拼命点头。然后，她向小区大门的方向望了望。 为什么，少了一个人…… 他，不来送她吗？ 铭天边跑边拿出手机，拨了蓝夭夭的号码。 车子启动，蓝夭夭松开手，和大家挥挥手，车子慢慢开出了小区。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零星的细雨，一点一点，和着冷风吹在身上，冻得身体快要僵硬。蓝夭夭直直地坐着，往车窗外张望着，紧紧攥在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蓝夭夭急忙按了接听键。 “喂？”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对不起，您……” 温柔的女声传来。铭天失望地挂断电话，加快了速度。 “喂，蓝夭夭，在车上了吗？” 是李安达的声音。 “嗯，刚上车……” “今天晚上一起去吃饭吧，我去接你。” “好。” “那先这样。累了就睡一会儿，要坐那么久呢。” “嗯，知道。” “晚上见。” “晚上见。” 原本，她不是很想念他的吗？不是想快快见到他的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当听到是他的声音时，竟觉得失落…… 出了小区，车窗缓缓升起，车子一拐弯上了公路，然后加快速度。蓝夭夭无力地靠到椅背，低垂着眼帘，眼里的光黯了下去…… 男生从远处一路跑来，跑到小区门口，刚巧碰到了出来的阮阮和夏洛凡。他停下来，站在她们面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蓝夭夭呢？还在里面吗？” 阮阮和夏洛凡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铭天，呆住…… 灰沉沉的天空让人感觉很压抑，星星点点的雨飘落在每个人的发梢，没有阳光的照耀却仍晶亮亮地闪着。许久，夏洛凡低下头。 “夭夭，刚刚离开了……” 铭天怔怔地呆住，失神的眼睛里一片荒凉，一颗心，也渐渐冷却…… 为什么，永远都差那么一点点呢？ …… 第二十一章:像糖果一样 从餐厅里吃了饭出来，李安达牵着蓝夭夭的手，慢悠悠地走在热闹的街道。 春节的气氛迟迟未消散，张灯结彩的广场上满是嬉闹的人群。大人、小孩、情侣，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和喜悦。 “好热闹啊！” 蓝夭夭看着周围的一切，忍不住感叹一声，弯弯的眼睛盈满笑意。李安达扭头看她，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感觉心里充实温暖。 “等会儿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蓝夭夭抬头眨巴着眼睛看他，李安达故作神秘地说：“一个……秘密的地方！” “快带我去！我现在就想去！” 蓝夭夭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了，她摇晃着李安达的手，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是什么地方。李安达想了想，牵起蓝夭夭的手。 “好好好！现在就带你去！” 很快，他们来到广场一处远离人群的地方，安静的四周只亮着几盏昏黄的灯，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不动声色地发着宁和的光。 “这里怎么没人啊？” 蓝夭夭看着远处热闹的人群，又看看冷清的四周，不禁纳闷起来。李安达没有回答，笑着拉她跑上一座小桥。 就在跑上小桥的一瞬间，连仅有的几盏灯也熄灭了，然后是一声炸响—— 黑暗的天空被几朵巨大的烟花照得通亮！ “啊！”蓝夭夭惊叫一声，拉着李安达的手，“快看烟花，好漂亮！”远处的人群也发出一阵一阵的欢呼声。 “还有更漂亮的呢！” 李安达的话音未落，小桥周围便喷出一束一束的烟花，就像喷泉金黄的水柱，明亮的火星欢快地四散开来。 看着天空不断绽放的烟花，还有周围金闪闪的一片，蓝夭夭开心地笑出声，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这么多的烟花一起绽放！她突然想起铭天，想起和他一起看烟花的场景。 如果他在，该多好…… “喜欢吗？” 李安达低头问她，蓝夭夭急忙回过神。 “嗯！” “看这个！” 说完，李安达变魔法般从身后拿出一捆烟花棒，递几根给蓝夭夭，帮她点燃。一瞬间，蓝夭夭手里的烟花棒都喷出大朵大朵密密的火花，像燃烧着的星星，照亮了她欢笑的脸。 蓝夭夭和李安达手里拿着烟花棒，在烟花喷泉里挥舞着彼此追逐，直到累了，才坐到草坪上休息。 “谢谢你，李安达！” 蓝夭夭扭头冲李安达开心地笑，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为自己准备的。 “傻瓜！只要你开心就好。” 李安达揉揉她的头发，低头看着蓝夭夭，温柔地笑。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许久。风轻轻从男生和女生之间穿过，吹动女生的长发，有几缕贴到了脸颊上。男生抬起手帮她把那几缕顽皮的头发拨到耳际。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静得只剩下两颗快速跳动的心在发出巨大的声响。 男生的脸慢慢靠近女生，然后闭上眼，女生慌乱地瞪大眼，摒住呼吸。 越来越近了，近得他们能够感受到彼此急促温热的鼻息。 蓝夭夭闭上眼…… 可是，就在闭上眼的一瞬间，她突然把头埋进李安达的肩膀，放在他手心里的手轻轻颤抖。 李安达僵住，睁开眼睛。他可以感受到她因紧张而轻微地颤抖着，而他自己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也让他说不出话。 许久，李安达因为紧张而粉红粉红的脸上浮现羞涩的微笑，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揽住趴在自己肩头的她。 蓝夭夭紧紧闭着眼，轻咬自己的下唇。 为什么…… 为什么闭上眼的瞬间，她看见了铭天的脸，有着温暖笑容的脸…… 开学的日子又来临了。 尚博中学里，春天微冷的风吹过篮球场的棕榈树，吹过体育场的绿草坪，红色的塑胶跑道旁又开出一圈不知名的小花，点缀着春天长长的裙摆。 周末的午后，三个女生躺在床上聊着寒假里发生的趣事。叶佳欣在开学第二天转去了别的宿舍，所以，四人间的宿舍就只剩下三个人。 “夭夭，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于希薇翻了个身，面对蓝夭夭。 “李安达说要来接我去吃饭，怎么了吗？” “嗯……” 见她支支吾吾，蓝夭夭又问了声：“怎么了？” “我想……如果你有空……可不可以陪我去挑一份礼物？” 蓝夭夭想了想，最近没有什么特别的节日，离她和韩雨的生日也还有很长时间，于希薇除了她和韩雨之外，也没有特别好的朋友了，这礼物…… “买礼物做什么啊？” 韩雨比蓝夭夭快一步，问了出来。 “我……买礼物……有一个朋友……他，他生日……” 蓝夭夭突然想起开学后，于希薇的一些“异常”行为。 中午有时候不和韩雨去打饭，上课偷偷发短信，有时候晚上会聊很久的电话……这些征兆之前蓝夭夭居然粗心地都没联想起来过！ 难道…… “希薇，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听到蓝夭夭的话，于希薇“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啊？没……没有啊……我……我没有！” 蓝夭夭和韩雨被于希薇过度紧张的反应逗乐了，“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完，韩雨翻身趴着，下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假装正儿八经地看着于希薇。 “夭夭只是随口问问，你反应怎么这么大？心里有鬼吧？再说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居然都不告诉我们，希薇，这你可就不对了！” “我……我……” 于希薇的脸胀得通红通红的，半天说不出话。 “快说快说嘛，希薇！” 蓝夭夭忍不住催促她。 “我……我们没有在一起啦，就只是……只是我喜欢他。” “这样啊……那他是谁啊？” 蓝夭夭把班里的男生都想了个遍，也没觉得哪个是能对上号的，于是只能亲自问“当事人”。韩雨也盯着于希薇，好奇地等待着答案揭晓。 “隔壁班的童光，就是……就是上学期撞到的那个人。” 想起童光，于希薇的心里便一片柔软。那次不小心撞到他的几天后，童光便跟别人问了她的号码，他们从此成了朋友。 整个寒假，童光带她去了好多好多好玩的地方。他会在过马路的时候牵住她的手，因为她小小的感冒而担心紧张。他带她去溜冰场和游戏厅，那都是于希薇从未接触过的地方，这一切对她来说，充满了太多新鲜感。 蓝夭夭和韩雨在脑海里使劲搜索了好久，才隐隐约约想起那个男生的脸，看着沉迷在幸福里的于希薇，大家都为她开心着。 突然，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蓝夭夭伸手去拿，看一眼来电显示，于是翻身往床里挪了挪，面对着墙壁接起来。 “喂。” “蓝夭夭，在忙吗？” “没有，和宿舍的人在聊天呢。” 于希薇狐疑地看了看蓝夭夭，撅撅嘴—— 和李安达讲电话还要这么神神秘秘，而且，怎么今天特别温柔……旁人只是听着这样的对话而已，心里都会觉得甜甜的，真幸福啊…… 想着想着，于希薇闭上眼，面前出现童光的脸，于是唇边也绽放出一个温柔幸福的微笑，缓缓进入梦乡。 …… “嗯……好，那铭天也休息一下吧。” 说完，蓝夭夭微笑着挂了电话。 她回头看看于希薇和韩雨，她们都已经睡着了，于是也闭上眼，带着甜甜的心情沉沉睡去…… 买完礼物回学校的路上，天已经黑了。于希薇拉着蓝夭夭走在小路上，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都是关于童光的。 “刚刚你在楼下等我回宿舍拿手机时，我在楼道里遇见佳欣了。” 于希薇不知怎么，突然提起叶佳欣，蓝夭夭便随口问道：“喔。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她问我要去哪里，我说和你去逛街，她就没说话了。” 顿了顿，于希薇皱起眉。 “觉得佳欣变了好多，一点也不像从前认识的她了。” 蓝夭夭垂下眼帘，想起从前和叶佳欣一起玩闹的日子，似乎已经遥不可及了。她现在应该还恨着她吧……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起。 “喂？” “蓝夭夭，你们买完东西回来了吗？” 李安达温柔的声音传来。 “嗯，正在回学校的路上。” “他是不是找你有事？”于希薇猜到是李安达，小声地问。 蓝夭夭朝她摇摇头。 “不行，就我和希薇两个人，我得陪她回去。明天上课就可以见到了。” 晚上，蓝夭夭为了陪于希薇买礼物，所以没和李安达去吃饭。于希薇不忍心蓝夭夭为了陪自己而忽略了李安达，于是扭头劝还在和李安达讨价还价的蓝夭夭。 “夭夭你去见他吧，就这么一小段路，我自己可以回去。” 蓝夭夭摇摇头。 “不行，这么黑，很危险的！” “笨夭夭，就算遇到坏人，你这么瘦弱的身躯也保护不了我呀！快快去吧！不然我心里可要过意不去了。” 受不了两边的软磨硬泡，蓝夭夭迟疑地问于希薇：“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当然！快去吧。” 第二十二章:不许你伤害我身边的人 想了想，蓝夭夭才点点头。 “那好吧，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知道知道！” 说完挥挥手，独自朝学校的方向走去。蓝夭夭看她走远了，才对电话那头的李安达说：“我在学校出来第一个十字路口右拐的红绿灯等你。” 然后挂断电话。 于希薇走了一小段路，觉得无聊，于是拿出手机给童光打电话。 “喂，我是希薇，你在做什么啊？” 听到童光的声音，于希薇就觉得心里很温暖，嘴角不禁轻轻上扬。 “我去外面买了点东西，现在快到学校了，你……” 话还没说完，于希薇感觉有人从背后狠狠拽住自己，把她往路旁黑暗的巷子里拉，惊得她连声喊“救命”，手机在拉扯中掉到了地上。 “喂！喂！希薇，你怎么了？！” 童光听到于希薇突然一声尖叫，那边的声音就小了，但可以听出很吵闹。童光挂断电话，披了件外套便往学校赶去。 当童光赶到的时候，于希薇正被几个小太妹围在墙角。她虚弱地靠在墙上，头发凌乱地披着，外套被扔在一边，身上只穿一件薄薄的贴身衣物，有斑斑点点的血渗了出来。 领头的小太妹正拿着明晃晃的刀子，玩味地逼近于希薇白嫩光滑的脸蛋，而她显然已无力反抗。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童光冲上去，一把夺过小太妹手里的刀子，反压在她脸上。后面几个小太妹见状，拔腿就跑，留在原地的小太妹吓得直哆嗦。 “不……不要跑，你们……你们不要丢下我！” “说！是谁让你们来的？不说我就给你留个纪念！” “不……不要，不要啊！是你们学校的叶佳欣，我们只不过收了她的钱，替她办事而已，请……请你不要弄花我的脸……” 小太妹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刚刚盛气凌人的姿态已荡然无存。童光把刀子甩到地上，小太妹见机撒腿就跑了。 童光蹲到于希薇身边，她已经虚弱得往一边倒去，他扶住她的肩膀，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希薇，希薇，你怎么样了？” 于希薇半睁开眼，看到满脸担忧的童光，一颗心终于安放平稳，她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晕了过去。 “希薇！希薇！” 童光抱起她，出了巷子，到马路上招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麻烦您快点，到最近的医院！” 出租车司机回头看了一眼，急忙踩动油门。 安静纯白的病房里，于希薇静静地躺着，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通过细细的输液管流入她的手臂。蓝夭夭红肿着眼睛坐在床边，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看着于希薇，害怕自己会错过她醒来的第一时间。 “蓝夭夭，你先休息一会儿吧，还有我们看着呢。” 李安达走过来，握住她冰冷的手。昨晚童光打电话告诉他们于希薇进了医院，他们便赶了过来，蓝夭夭一直守在病房边，一夜未睡，让他心疼不已。 蓝夭夭摇摇头，眼光却无法从于希薇的脸上移开。 “如果不是我丢下希薇一个人回去，她就不会这样了……我要等她醒来。” “你们都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不用担心，应该很快就会醒的。只要她一醒，我立刻通知你们。” 童光走过来，安慰他们。 正说着，于然薇缓缓睁开眼睛，蓝夭夭急忙握住她的手。 “希薇，你醒了吗？希薇，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丢下你的……” 说着说着，蓝夭夭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于希薇觉得全身都很疼，但还是努力对她露出一个微笑，可在苍白的脸上却显得若隐若现。 “笨夭夭，我又没事，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么？” “都这样了你还说好！”蓝夭夭知道于希薇是怕自己内疚，于是更难过了，“希薇，我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好啦好啦，一定一夜没睡吧？脸都哭肿了，快去洗个脸。” 于希薇碰碰她的手，示意她自己没事。 “我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夭夭，去吧，希薇在这里又不会跑。” 童光安慰她，李安达轻揽她的肩膀，扶她站起来。 “走吧，蓝夭夭，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们都在这里陪着希薇，我去一下就回来。” 蓝夭夭用手背抹一下眼睛，站起来，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 童光坐到于希薇身边，紧张地握住她的手。 “希薇，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们了！” 于希薇露出幸福的微笑，她记得昨天晚上最后看到的便是他的脸，所以她才敢放心地闭上眼。 童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轻皱眉头。 “希薇，你和叶佳欣有什么过节吗？她为什么要叫人打你？” 李安达一听到“叶佳欣”这个名字，提高了警惕。可他也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打于希薇，难道是因为她和蓝夭夭关系很好？ 于希薇看一眼旁边的李安达，又看看着急询问的童光，眼神飘乎不定。 “我……不是……” 李安达眼睛闪过一丝不安的光，难道…… “希薇，是……是不是她们……误把你当成蓝夭夭了？” 于希薇低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们。当她听到她们喊她“蓝夭夭”时，她没有辩解，因为她怕如果她们知道自己认错人了，会再找蓝夭夭。 李安达咬着牙，双手紧紧握成拳，于希薇担心地看着他。 “千万不要告诉夭夭，不然她一定会自责死的。” “你们是说，叶佳欣叫人打夭夭，可是那些人误把希薇当成夭夭了？” 童光把事情的脉络理了一遍，余光瞟到了病房门口的那个身影。听到这番话，小小的身影突然跑掉，童光迟疑地扭头望去。 “糟……糟了！刚刚夭夭站在外面。” “什……什么？！”李安达还来不及思考，对于希薇说了句“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看看蓝夭夭”，便追了出去。 病房外的走道只有一名护士推着一名病人，早已不见了蓝夭夭的身影。等他追到医院大门口，正好看见马路对面的蓝夭夭上了一辆出租车。 “蓝夭夭！” 李安达隔着车辆人流喊她，可她根本听不到。李安达着急地伸手拦出租车，却怎么也拦不到。 课间时分，闹哄哄的教室里，同学们都几个几个围成一堆，聊着永远聊不完的话题和玩笑话。 叶佳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边把玩着手机，一边和周围的人聊着天。 “夭夭！” 韩雨见蓝夭夭走进教室，起身叫她，想询问于希薇的情况。昨晚蓝夭夭在电话那边哭得厉害，她根本没怎么听清楚，正想着放学去医院看看，却见她回来了。 蓝夭夭没有理会韩雨，径直朝叶佳欣走去。 叶佳欣抬头看到气冲冲的蓝夭夭，呆住。同学们也好奇平日性情温柔的蓝夭夭今天的气势，纷纷转身看向这边。 昨晚她付剩下的钱的时候，小太妹不是和她说搞定了吗？怎么…… “看到我好好的，是不是很吃惊？” 蓝夭夭直直盯着她的眼睛问。 啪！ 还没等叶佳欣反应过来，蓝夭夭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到她脸上，围观的同学都惊讶地瞪大眼，不敢相信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蓝夭夭也会打人。 “以前，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无所谓，但是，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伤害到我身边的人，我绝对不会再这样任由你欺负！” “蓝夭夭！” 李安达追了进来，气还没顺就喊住蓝夭夭，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不应该的事。叶佳欣捂着被打的脸颊，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 “夭夭，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为什么要打我？” “蓝夭夭，你先冷静一下。” 李安达看一眼叶佳欣，然后拉住蓝夭夭的手，担心这种场面引来老师会对她不利，可蓝夭夭用力甩开他的手，倔强地忍住眼里的泪水。 “我要怎么冷静？如果昨晚不是童光赶到了，希薇现在会是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过？！她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啊！” 当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去叶佳欣这个朋友时，蓝夭夭只能更珍惜身边其它的朋友。而于希薇，这么久以来，不管叶佳欣在别人面前怎么抵毁蓝夭夭，她都一直站在她这边，从没怀疑过。蓝夭夭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朋友，何况那个人是于希薇！ 李安达拥住蓝夭夭，在她耳边低语，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该叫你去陪我吃饭。可是你这样，希薇会更担心难过，身体就会恢复得很慢了。” 这样说着，蓝夭夭才不再挣扎，趴在了李安达的肩头低声抽泣。 成片的阳光从大而明亮的玻璃窗外洒进来，同学们或坐或站，零散地围在男生和女生周围。 春天微冷的风吹得天蓝色的窗帘飞了起来，一个女生的脸被挡在窗帘后面，看不见表情。她的一只手捂着红红的脸颊，另一只手放在腿上，紧紧握成了拳。 第二十三章:幸福假象 在蓝夭夭和童光的悉心照料下，于希薇很快恢复。 李安达也每天都来看望她。还有韩雨，从学校图书馆借了很多书给于希薇看，还讲笑话给大家听。原本死气沉沉的病房每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出院后，童光和于希薇的关系也明朗化了。 童光每天陪着于希薇，课间陪她聊天，放学陪她吃完饭才回家，周末带她去玩，隔三岔五还给她惊喜。于希薇每当说到童光，眼里就会闪着某种异常炽烈的幸福。 蓝夭夭和于希薇趴在自己的课桌上，隔着窄窄的过道聊着天。 “夭夭，我觉得他是上帝赐给我最美的礼物，我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不管未来如何。” 明亮的阳光照在于希薇白嫩的皮肤上，发出淡淡的白光，她的脸上一直有浅浅的微笑，迷茫的眼睛像是透过蓝夭夭在遥望着幸福的彼岸。蓝夭夭看着完全沉溺在这段感情里的于希薇，心里既替她高兴，又有隐隐的不安。 她转过身继续趴着，呆呆地看着正在睡觉的李安达。 窗外吹进来的风轻轻扬起了他柔软的头发，一缕刘海掉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蓝夭夭伸手小心翼翼地帮他拨开，在看到他长长的睫毛时，心突然像被拧紧了，一动也不能动，细长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 怎么……这样的神情，和铭天那么那么，相似…… 正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蓝夭夭走到窗边，接起来。 “喂，爸爸。” “夭夭，今天星期五了，这个周末你回家吗？” 想想，开学都一个多月了，自己还没回过家，于是答应道：“嗯，今天下午放学就回去。” “好，放学了我让小陈去接你。今天……要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爸爸的声音突然有些含糊，蓝夭夭也没怎么在意。 “嗯，好。” “那就这样，你先上课吧。” “嗯，爸爸再见！” “再见！” 蓝夭夭坐回座位，李安达已经醒了。 “怎么了？” “爸爸让我这个周末回家。” 李安达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嗯……是挺久没回家了，要回去陪陪爸爸。” “嗯！” 童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和于希薇聊着天。蓝夭夭扭头看一眼旁边开心玩闹的两个人，眯起眼睛微笑。这样的生活真美好！有爸爸、于希薇、韩雨和李安达。 那时的蓝夭夭，还生活在自以为是的简单里，真的很幸福。 远离闹市区的郊外，几座别墅安静地散落在无边无际的宁和里。 金色雕花铁门打开，一辆黑色轿车驶了进去，在一幢两层高的欧式建筑前停下来。 蓝夭夭下车，保姆陈阿姨及时地迎了出来。 “大小姐，你可回来了！” 说着接过蓝夭夭背着的包，跟着她进了大门，从鞋柜里取出拖鞋放在她脚边。蓝夭夭换上拖鞋，对陈阿姨礼貌地微笑。 “陈阿姨，这些我自己都可以做得了。” 陈阿姨慈祥的脸变得有些严肃。 “大小姐，这是我的工作职责！” 蓝夭夭知道陈阿姨很尽职尽责，又疼她，便只能不再说话。其实她不喜欢这样，自己能做的事，她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就算对方有这种义务。 “你就是夭夭吗？长得真好看！” 突然听到陌生的声音，蓝夭夭诧异地回过头去。一位面容姣好的阿姨站在大厅的沙发边，朝她露出略显拘谨的微笑。长得不算很有气质，却透着一股和蔼与亲切，让人想要亲近。 “我是，请问您是？” 陈阿姨连忙介绍道：“大小姐，方小姐是老板的朋友。” “方阿姨好！” 蓝夭夭热情地和她打声招呼，然后回头问陈阿姨：“爸爸呢？” “老板刚刚打电话来说还在谈生意，要晚点才能赶回来。” “这样啊……”于是蓝夭夭懂事地陪着方阿姨坐着聊了会儿天，便上楼洗澡了。 晚饭时间，爸爸回来了，三个人在餐厅里一起进餐。 明亮的灯光，白色的实木餐桌素雅而纯静，栩栩如生的纹理和清纯亮丽的色泽，把整个餐厅装点得奢华高贵。餐桌上，细腻圆润的瓷器反射出点点光泽，各色菜式飘着淡淡的香气。 询问了蓝夭夭几句学习情况和在学校的生活，蓝爸爸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严肃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开口。 “夭夭，记不记得爸爸今天打电话跟你说要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蓝夭夭也放下筷子。 “嗯，是方阿姨吗？陈阿姨刚刚介绍过了。” 蓝爸爸和方阿姨对视了一眼。 “夭夭，我打算让方阿姨做你的妈妈。” 蓝夭夭睁大眼，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轻声笑道：“爸爸，你开什么玩笑？我们有妈妈啊！” 方阿姨尴尬地低下头，蓝爸爸伸手握一握她的手，扭头看向蓝夭夭，表情认真。 “夭夭，我和你妈妈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们已经离婚了。” 这一次，蓝夭夭是真的吓到了，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爸爸和方阿姨，脸色慢慢变得苍白，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和难过。 方阿姨见状慌忙起身。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我先回去了。” 蓝爸爸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先坐下。 “夭夭，我们知道这样瞒着你不对，可是之前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怕你接受不了，后来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现在……” “你们什么时候离婚的？” 冷冷的语气打断了爸爸的解释。 “去年六月份。” 那就是说，是在她失忆前一个月…… 蓝夭夭不再说话。 许久，她霍地站起来，红着眼睛一字一顿朝对面的爸爸和方阿姨大喊：“我不会接受你的！我讨厌你们！”然后跑了出去。 “夭夭！” 蓝爸爸站起身，想追却已来不及。 郊外的晚上格外安静，月亮高高挂着，皎洁如玉，星星像散落了一地的珍珠，调皮地眨着眼睛。 从家里跑出来后，蓝夭夭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身上除了手机外，什么也没带。记得附近有个公车站，走上半个小时应该能到，只是……现在天很黑，蓝夭夭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蓝夭夭抬头看着美丽的夜空，突然蹲下身哭了出来。 当她还以为自己很幸福的时候，却被宣告自己的父母离异了的事实，在她的记忆里，五岁时爸爸离开这个家，不久后妈妈也离开了。因为失忆，她甚至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时候又回到自己身边的，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和爸爸来到这座城市。 蓝夭夭好不容易让自己接受记忆断层所带来的现实与记忆的落差，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去在意丢失的四五年，可如今……爸爸却告诉她，他和妈妈离婚了，并且给她找了一个新妈妈！ 不久前，他们一家人不是还开开心心地一起过年吗？怎么说离婚就离了呢？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哪一个才是假的？还是，所有的所有，全部都是假象？ 那四五年里到底还发生了什么？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被她遗忘了的？那些事情会不会是一个一个埋藏在她生活里的不定时炸弹，在某个平静的时刻又突然爆炸？ 蓝夭夭的脑子很混乱很混乱，她拿出手机，无意识地拨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蓝夭夭吗？” 听到熟悉而温暖的声音，蓝夭夭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蓝夭夭，你怎么了？不要哭，谁欺负你了吗？” 焦急的声音传来，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一瞬间来到她的身边，让她依靠，给她力量。 “铭天，我……我好想你……” 说完，蓝夭夭哭得更厉害了。如果他能在她身边，该多好……那么，也许她便不会如此心慌和不安，如此……难过得想要躲起来。 电话那头，铭天怔怔地呆住，听着她悲伤的哭声从遥远的一端持续不断地传来，他的心窒息般疼痛着，难以平复。 他多么多么希望…… 伸出手，就能替她拭去脸上的泪…… “傻瓜蓝夭夭……乖，不哭。” …… 和铭天讲完电话，委屈难过的情绪好了一些，可手机却不合作地自动关机了。 蓝夭夭站到路边，看看脚上的拖鞋，又看看黑漆漆的四周，心里突然害怕起来……该往哪里走……还是，回去？不，她不会再回去的！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一辆车从远处向她这边开过来。近了，车突然慢下来，刺眼的车灯直直照在她身上。蓝夭夭难受地抬手半挡着脸，眯起眼睛朝车里张望，却什么也看不清。 车门打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下来，背着光，朝蓝夭夭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来。 “夭夭，你怎么会在这里？” 蓝夭夭看清了面前男生的脸，难堪地低下头。 “我……我和爸爸吵了架，就跑了出来……” …… 第二十四章:陷阱 简洁干净的大卧室，每件摆设都恰到好处地阵列着，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大大的鱼缸，几只可爱的小金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欧阳司邺给蓝夭夭端来一杯热奶茶，坐到她身边。 “谢谢！” 蓝夭夭双手捧着杯子，小小地抿一口。原来欧阳司邺的家也在这附近，幸好刚巧遇到他们一家从外面回来，看到了路边的她，不然…… “对了！怎么开学到现在都没在学校见过你？”蓝夭夭突然想起来，转身问旁边的欧阳司邺，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发呆，被自己突然转身吓了一跳，急忙别过微微泛红的脸。 “过完年我们一家人就去欧洲旅行了，今天才回到家里。星期一就会去上课。” “哦……” 为了避免尴尬，蓝夭夭起身走到鱼缸前，看着活泼的小金鱼，用指腹轻点鱼缸壁，逗一只正贴着玻璃的小金鱼玩。 “想不到你还会养金鱼！” “因为觉得它们很可爱。夭夭，你知道吗？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钟，所以，它们不会记得烦恼，每天都可以生活得无忧无虑。” 蓝夭夭不可思议地看一眼坐在沙发里回头和她说话的欧阳司邺——外表霸道的他，原来有一颗如此细腻的心……自己真是太不了解他了。 咚咚咚！ “进来。” 门轻轻打开，一名女仆走了进来。 “少爷，客房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知道了，等一下我带她过去就好了。” “是，少爷。”说完退了出去。 欧阳司邺站起身。 “我带你去客房，早点睡，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好。” 晴朗的清晨，一辆奔驰停在尚博中学的女生宿舍楼下。一个气质高贵的男生先下了车，绕过车身，绅士地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女生也优雅地下了车。 “谢谢你，欧阳司邺！”蓝夭夭抬头对欧阳司邺感激地微笑，欧阳司邺笑着揉揉她的头发。 “不要和我这么客气，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 “嗯！那你回去吧。后天见！” “好，再见！” 等蓝夭夭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欧阳司邺才上了车。谁也不知道，这一切早被恰巧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人拍了下来。 楼道里，蓝夭夭遇见了正往下走的于希薇。 “希薇，这么早去哪里啊？” 于希薇也看到了蓝夭夭，走过来开心地抱了她一下。 “和童光出去。对了，夭夭，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我……” 蓝夭夭还没回答，于希薇便接着说道：“昨晚李安达打我的电话找你，说你的电话关机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有，是手机没电了。” “那你赶紧给他打个电话吧，他都急疯了！我先走了，童光在等我呢。” “嗯，好！路上小心，玩得开心点！” 蓝夭夭朝于希薇挥挥手，于希薇也笑着向她挥手，然后匆匆下了楼。 回到宿舍，只有韩雨一个人，还在睡着觉。蓝夭夭急忙给手机换了一块电池，开机，看到好几条未读短信，有铭天的，也有李安达的。 她急忙给李安达打了个电话。 “蓝夭夭，你昨晚去哪里了？手机怎么关机了？” 电话接通，还不等蓝夭夭开口，李安达便焦急地问道。 “我……我在家里啊，手机没电就自动关机了，昨晚睡得早，没有注意到。”怕李安达想太多，蓝夭夭只能编了个谎言。 “哦……” 李安达沉默了一会儿。昨晚她的手机关机了，他就打了家里的电话，保姆明明说她不在家的。看来，应该是保姆搞错了…… “我刚刚……回学校了。” “怎么这么快回来？” “家里……太无聊了。”蓝夭夭还无法说服自己接受昨晚发生的事，所以，也不想告诉任何人。 “那晚点我去学校找你吧。” “嗯！” “就先这样，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蓝夭夭无力地躺到床上，一想起昨晚的事，心就一阵一阵地难过。她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却又不敢，她怕妈妈会告诉她这一切是真的，害怕自己从始自终都未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想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她不会接受那个女人成为她的妈妈的，绝对不会！ 英语课上，英语老师放了听力练习，同学们都埋头认真地听着，在各自的试卷上勾出自认为正确的答案。 感觉到抽屉里的手机在震动，蓝夭夭偷偷拿出来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她疑惑地打开。 “蓝夭夭，收到相片了吗？怎么样，抓拍得如何？” 今天早上来到教室，蓝夭夭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放着一个黄皮信封，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张照片，是前天欧阳司邺送她回宿舍时被拍的，因为角度问题，照片上的两个人动作显得有些暧昧。 蓝夭夭知道是有人恶作剧，但除了相片外没有别的东西了，所以她猜不到对方的用意。虽然觉得自己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毕竟怕李安达看到了不好，于是把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 现在这个发短信的人，似乎便是始作俑者…… “你是谁？” 想了想，蓝夭夭发出这几个字，不一会儿，对方便又回了过来。 “想知道我是谁的话，下午放学后到体育场后的旧器材室来。” “不好意思，我没那么无聊。” “哟！怕了吧？不然约别的地方？” “谁怕谁？！放学见！” 发完短信，蓝夭夭看一眼身边的李安达，他正沉沉地睡着，于是蓝夭夭拿过他的试卷，对照着自己的，帮他填好答案。 放了学，同学们都收拾东西，陆续出了教室。童光准时出现，按部就班地来接于希薇去吃饭，他和李安达还有蓝夭夭简单地打了声招呼便和于希薇走了。 “李安达，我今天有事，就不陪你吃饭了。” 蓝夭夭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课桌上的东西，扭头对李安达说。 “什么事啊？” 李安达撑着脑袋，不明白有什么事不能先吃了饭再做。 “紧急的事！” “那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一起去吃饭。” “不用了啦，你的胃不好，要按时吃饭！” 还没等李安达答应，蓝夭夭便对他挥挥手，匆匆出了教室。李安达想了想，一个人在学校也没事做，于是拿起蓝夭夭帮他收拾好的背包准备回家。 刚走出教室，一个低年级的男生走过来，递给他一个黄皮信封。 “学长，有人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李安达疑惑地接过来，道了谢，边走边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是几张照片，蓝夭夭和欧阳司邺动作暧昧的照片！ 略微的震惊。还不等李安达思考片刻，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一条短信，发件人是个陌生号码。 “看到照片了吗？可是星期六早上刚拍的。被人戴绿帽子的感觉如何？” 星期六早上……怎么会是欧阳司邺送蓝夭夭来学校？那么那天晚上，保姆说她不在家的事，是真的吗？可是蓝夭夭为什么要说谎呢？ 李安达没有回短信，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可对方却挂断了。不一会儿，又一条短信进来了，仍是淡淡挑衅的意味。 “怎么，着急了？如果现在过来体育场的旧器材室，会有更惊人的发现喔！” 到底是谁的恶作剧……李安达皱着眉，快步朝体育场走去。 空旷的体育场，李安达远远地看见蓝夭夭只身走进旧器材室。他想追上去叫她，脚却突然被钉在了原地，他看到—— 另一个方向，欧阳司邺看见蓝夭夭，于是小跑着跟在她后面进了器材室。 这一切……是真的吗？ 空荡荡的体育场，李安达孤零零地呆在原地，胃里一阵翻绞，手里的照片掉了一地。 “夭夭！” 听到门口有人喊自己，蓝夭夭回过头，看到逆光站着的欧阳司邺。怎么……会是他？！蓝夭夭正纳闷着，欧阳司邺走过来。 “你叫我来这边有什么事？” 蓝夭夭迷惑地瞪大眼：“我？我没有啊……” 呯！ 门突然被关上，小小的器材室顿时暗了下来，欧阳司邺警惕地转身，快步走过去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糟糕，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蓝夭夭也跑过来，用力推门，当证实门真的被反锁后，她颓然地蹲下身：“有没有搞错啊？！也不看看里面有没有人就锁门……” 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难道……我们是被设计了吗？！” 欧阳司邺一直沉默着，当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他便意识到这是一个陷井。可是，设陷井的人会是谁呢？而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夭夭，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有人发短信让我来的。” 蓝夭夭说着，想拿出手机看看，却发现刚刚走得急，手机忘在宿舍了。她站起身，不解地望向黑暗中的欧阳司邺：“那你呢？怎么会来这里？” “刚刚我准备回家的时候，有个人跟我说你找我有事，让我马上过来这里一趟。” 看来，他们两个都被设计了！只是，对方用意何在呢…… 第二十五章:终于被救 啪！ 器材室旧旧的灯管亮起微弱的光，蓝夭夭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原来是欧阳司邺开的。 开完灯，他慢悠悠地坐到一张椅子上。竟然猜不出，那他也不想猜了，难得能和蓝夭夭单独相处，真还得感谢设这个陷井的人呢！想着想着，欧阳司邺便暗暗露出一个不意察觉的微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蓝夭夭急急地走到他面前问，还没等欧阳司邺开口，她便伸手到他面前：“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我忘带了。” 欧阳司邺掏出手机递给她。蓝夭夭想了想，该打给谁呢……可是，除了铭天的号码，谁的号码她也不记得啊……蓝夭夭！平时不记号码，现在好了吧？！看你怎么办…… “你快打电话叫人来救我们吧……” 蓝夭夭挫败地把手机还给欧阳司邺，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皱着眉可怜吧叽地看他。欧阳司邺有点不情愿地想了想，拨了同桌的号码。 “怎么样？通了吗？”蓝夭夭着急地问。 欧阳司邺点点头：“嗯。” “怎么还不接啊？”见欧阳司邺拿着手机一直没反应，蓝夭夭有点不耐烦了。 “可能没带身上吧。”响了半天也没人接……于是欧阳司邺又拨了另一个同学的号码，很快便接通了，蓝夭夭开心地竖起耳朵仔细听。 “喂，我是欧阳司邺……” 突然，欧阳司邺的眼睛一亮，蓝夭夭看着他，紧张地坐直。似乎隔了那么两三秒，欧阳司邺把手机递到她跟前，一脸的无奈。 “没电，自动关机了。” “什么？！” 蓝夭夭瞪大眼，他们不会这么衰吧？难道他们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也就算了，如果一直没人发现他们不见了，或者发现了也不知道他们被关在这里，那怎么办？会不会饿死？ 越想越恐怖，蓝夭夭抓住欧阳司邺的一只胳膊，用力摇晃。 “欧阳司邺，你快想想办法吧！不然我们就等着变成两具森森白骨了！” “你再摇我的胳膊，还没等变成白骨我就先残废了！”欧阳司邺剑眉微蹙，弱弱地说。 这个蓝夭夭，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了啦！ “最迟到明天早上就会有人来上体育课，到时只要我们用力拍门或大喊，一定会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怎么可能变白骨……” 蓝夭夭松开手，撅着嘴无力地垂下头…… 李安达会不会发现自己不见了呢？会不会满世界地找自己？如果找不到，他一定会担心吧…… “夭夭？”许久，欧阳司邺凑过来，担忧地看着蓝夭夭。 “嗯？”蓝夭夭没有抬头，两边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欧阳司邺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不会哭了吧？” 难道是自己刚才语气太重，吓到她了？天地良心，他欧阳司邺完全没有凶她的意思！能和蓝夭夭这样亲近，他开心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 蓝夭夭抬起有些困倦的眼睛，迷茫地看着欧阳司邺。 “没，没有啊……我在酝酿着睡觉，睡醒就可以是明天了。”明天就会有人来这边上体育课，那么他们也就得救了！ 刚刚还担心得半死，现在居然就……也真够快进入睡眠状态的…… 欧阳司邺无奈地看一眼又低下头的蓝夭夭，叹一口气。许久，他碰碰蓝夭夭的手臂。 “这样坐着睡很累的，我可以……借……借你，靠一下。” 没反应…… 已经睡着了…… 欧阳司邺把自己身上薄薄的外套脱下来，披在蓝夭夭身上，然后把她的头靠到自己肩上，让她可以睡得舒服一点。 恬静美好的面容，密密的长睫毛在细如白瓷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呼吸缓慢而均匀。欧阳司邺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熟睡的蓝夭夭，心突然紧了一下—— 平时她总是对他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其实卸下防备，她也不过脆弱如孩童，让人忍不住想要心疼保护…… 男生总是高傲地扬起的眉宇，透着霸气的棱角分明的脸，这一刻，突然也变得柔软，于是嘴角轻轻勾起好看的弧度…… “夭夭！夭夭！你是不是在里面？” 不知道睡了多久，蓝夭夭被震天的拍门声吵醒，发现自己竟披着欧阳司邺的外套，靠在他肩上，而他也轻靠着自己睡着了。 蓝夭夭吓了一跳，想起身，脚却已经麻得动不了，站不起来了。于是她推推欧阳司邺。 “欧阳司邺，快醒醒，有人在喊我，好像是希薇的声音！” 欧阳司邺被推醒，微皱着眉，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蓝夭夭使劲捶捶自己的腿，站起来，虽然晃得有些厉害，可她还是吃力地走到门边，拍着门回应外面的人。 “希薇，你是吗？我是夭夭！” “夭夭！你真的在里面吗？！你等一下，童光去借钥匙来开门了！” 门打开，明亮的光线瞬间涌进昏暗的器材室，蓝夭夭和欧阳司邺急忙伸手挡住眼睛，好让它有几秒时间适应强烈的反差。于希薇已经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抱住蓝夭夭，哽咽起来。 “臭夭夭！你害人家担心死了！” 蓝夭夭的头有点晕，但还是努力笑着安慰她：“笨蛋希薇，不许哭了啦！”说完，她看看旁边的童光，微笑着向他道谢。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欧阳司邺开了口，蓝夭夭也恍然大悟般附和：“对啊，你们……” 于希薇终于松开蓝夭夭，用手背拭一拭眼角。 “昨晚我和童光吃完饭回宿舍，见你不在，以为你和李安达吃饭没回来。后来有人给你打电话，一直响个不停，我想你又忘记带手机了，怕对方有急事，就接了。结果是一个叫阿耀的男生打来的，说李安达在外面和人打了架，被送进医院，让你去一趟，我才知道你们两个没在一起。可是我和小雨到处都找不到你，早上童光来找我，我把事情告诉他，他……” “我朋友说昨天下午放学看到你来这里，我们就试着过来看看了。” 童光打断于希薇的话，简洁明了地把情况说了一下。 “那李安达呢？他怎么又和别人打架了？现在怎么样？” 一听到李安达又打架进医院，蓝夭夭又生气又担心。于希薇看一眼欧阳司邺，低下头没说话。 童光上前一步，替于希薇回答：“李安达昨天看到你和欧阳司邺来这里……可能他误会什么了，心里难受，一个人跑去喝了点酒，刚好遇上他朋友被人欺负，就和对方打起来，结果……” “那他现在在哪所医院？” 蓝夭夭实在没耐心了，她只想现在马上见到李安达，看看他的情况，和他解释这一切。 “市第二医院。” 于希薇急急报给她，末了又加一句：“夭夭，你还是先休息一个早上，下午再去看他吧。” “不了，我回宿舍洗漱一下就精神了。希薇，你帮我请个假，早上我不去上课了。”说完匆匆向宿舍的方向赶去。 “嗯，那你路上小心点！” 知道劝她也没用，于希薇只能嘱咐她。 “好，知道了！” 蓝夭夭头也不回地应了声。 “这个夭夭……” 于希薇正嘀咕着，回头看到欧阳司邺，他好像在思考些什么。感觉到她的目光，于是抬眼对她礼貌地微笑，道了声“谢谢”，又看了一眼童光便走了。 虽然喜欢的是童光，可于希薇还是在心里暗暗叹了声——“好帅”！扭头想叫童光也该走了，却发现他正盯着欧阳司邺的背影，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童光……” 童光猛地回过头，脸上恢复于希薇所熟悉的疼爱和笑容，牵起她的手。 “好了，我们也回去吧。” “嗯！”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感受到童光手心传来的温度，于希薇在心里想。然后露出幸福的微笑，祈祷着蓝夭夭和李安达能快快解除误会。 匆忙整理了一下，蓝夭夭带上手机，赶往医院。 几个未接来电，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还有一个短信。蓝夭夭打开， 是铭天发来的，可是现在她没有心思回任何人的短信。李安达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去打架，她担心得只想知道他的现状。 可是，当站在李安达病房门口时，蓝夭夭所有的担心和紧张突然变成沉甸甸的石头，重重砸在心上，然后再一起摔到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虚掩着的门，被风吹开一些，白茫茫的病房，白色的窗帘晃动着。阳光轻曼地抚过，停在男生和女生拥抱在一起的身上…… 就这样，蓝夭夭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躺在病房上的李安达和扑在他怀里的女生，然后悄悄转身离开。她记得这个背影，就是带人来打过她的那个大姐大——何以涵。 第二十六章:孤独的梦境 南方的春末已经有大片大片温暖的阳光铺落下来了，蓝夭夭穿着薄薄的白色长袖衬衫，大大的圆领子上是绣着细致花纹的蕾丝，乖巧地垂在肩上。 抬头看看人来人往的大街，应该是陆续穿上短袖的季节了，可穿着长袖的蓝夭夭却冷得轻轻颤抖，脸上是两片不正常的淡淡红晕。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经过什么样的街道，停下来的时候，蓝夭夭才发现自己站在学校门口，她突然自嘲地笑笑。 这座城市，始终是陌生的。又或许，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可以让她依靠的角落，李安达的怀抱，叫作“家”的温暖港湾，都没有了。所以她只能回到这里，唯一一个能让她“回来”的地方。 “夭夭！” 亲切和蔼的声音，蓝夭夭艰难地转动晕沉沉的脑袋，看向对方。感觉像是当头一棒，震惊却又让蓝夭夭清醒了一些。她冷漠地瞟她一眼，转身想走，对方却快步走了过来。 “夭夭，阿姨知道你心里一时接受不了，但我想我们可以聊聊。”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我有妈妈，请您不要自作多情！” 蓝夭夭回头尖锐地抛出这句话。方阿姨显然被她带着攻击性的语言刺伤了，贤淑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感伤，然后便又恢复可亲的笑容。 “夭夭，阿姨不是想取代你妈妈在你心中的位置，只是想好好照顾你和你爸爸……” “不用你的照顾我们一样可以过得好好的！想让我接受你的话，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 蓝夭夭几乎是吼出来的，然后转身往来时的路跑了。 她不相信，不相信好不容易拥有完整的家，最后竟是一个假象！她想不起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被困在空白的过去慌张得找不到出口，于是她只能逃，再多一秒来面对也会让她痛不欲生！ “夭夭！” 方阿姨站在原地，看着蓝夭夭远去的背影，担心地皱起眉—— 这个看起来乖巧柔弱的女孩，内心比任何人都敏感，并且用自己的坚持和原则划了一道界线，把自己的世界圈起来，只要别人稍微踏进一步，她便会变成一只警惕的小兽，竖起满身防备，不容许任何人有机会侵占这里的一事一物。 真让人，心疼…… 蓝夭夭跑啊跑，直到确定方阿姨不可能追上来时才停下脚步，靠着路边的一棵大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用手撑住心脏，那里传来一阵一阵绞痛，泪水不知不觉已经流了满脸。 蓝夭夭闭上眼，顺着树干缓缓坐在地上，不理会偶尔路过的行人投来的探寻的目光。等气稍微顺了，蓝夭夭睁开眼，看见阳光透过密密的叶子星星点点地筛落在地上。她伸手去接，却发现手抖得厉害，于是又缩回来，拿出手机给铭天打了个电话。 “蓝夭夭吗？怎么不用上课？” 每次听到他的声音，蓝夭夭便觉得温暖安心，她努力让自己微笑，这样，也许铭天听到的声音便会是开心的。 “今天请了假，在外面。”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是担心的语气。 “蓝夭夭，你怎么了？是不是哭了？” 微微的震惊—— 为什么呢？我已经用尽最轻松的语调，不让你发现我的难过，可你却还是轻易地察觉了…… 蓝夭夭忍住想哭的冲动，没有说话。她怕只要发出一点点的声音，都会是带着哭腔的，更怕悲伤会因此决堤。 “蓝夭夭，你要我怎么对你放得下心……” 一句话，蓝夭夭的泪便奔涌而出，再无法收拾。 她想念和他相处的日子，想念他对她笑的样子，想念他看她的眼神，想念……关于他的每一个细节，如此强烈。 可是，蓝夭夭不能告诉铭天，她有李安达，而铭天也有自己喜欢的女生。 一想起李安达，想起扑在他身上的女生，蓝夭夭便觉得难过。和铭天聊完电话，心里好过一点了，蓝夭夭决定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好好把事情理一理。 街道对面有家不错的西餐厅，李安达带她去过。蓝夭夭起身准备过马路，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于希薇，便接了起来。 “喂。” “夭夭，李安达怎么样了？我过去陪你吧。” “不用了，我不在医院。你下课了吗？怎么不去吃饭？” 一步一步过了马路，蓝夭夭觉得头更晕了，呼出来的气息都滚烫滚烫的。 于希薇没听出蓝夭夭的异常，继续说着：“喔……刚刚下课，童光说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了。不然我现在过去陪你吃饭吧？” 蓝夭夭刚要拐弯，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机械地问于希薇：“你刚刚说什么？” “童光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了，我现在出去找你吃饭！” 于希薇把刚刚说的话重复一遍，怕蓝夭夭听不清楚，还提高了音量。 “他说他家里有事吗？” “对啊！夭夭你在哪里嘛？我好饿……” 蓝夭夭听不见于希蓝还说了什么，她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的童光搂着一个打扮得很妖娆的女生一路走来。他们开心地说着笑着，就这样拐进蓝夭夭原本要去的西餐厅。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爸爸和方阿姨，扑在李安达怀里的女生，童光搂着的女生……难道，这些才是所谓的真相？而平时看到的，听到的，不过是用来虚张声势的假相。 是这样吗…… 可是为什么，一切像说好了一般，突然之间就都在她面前被撕扯掉华丽的面具，只剩下千疮百孔的脸，把她吓得怎么也缓不过神来…… “夭夭！夭夭你有没有在听我讲电话？！” “希薇，我在联英广场等你。” 说完，蓝夭夭挂了电话，转身朝与西餐厅相反的方向走去。 行人络绎不绝地从蓝夭夭身边路过，谈笑的，玩闹的，每张脸上都是笑容。蓝夭夭觉得自己每走一步都如此艰难，像踩在厚厚的棉花上，软绵绵的站不稳。脸烧得厉害，身上却一阵一阵打着寒颤。 刚才还好好的天不知怎么突然下起磅礴的大雨，和着风拍打在蓝夭夭身上。可她忘记了要躲雨，甚至忘记了天在下雨，一步一步朝联英广场走去。 当隔着厚重的雨幕，看到于希薇撑着伞匆忙朝她跑过来时，蓝夭夭终于闭上眼，缓缓倒在了湿漉漉的地上。 “妈妈！妈妈你不要走，夭夭会很乖，你不要丢下夭夭！” 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哭着求她留下来。可她却狠狠推开她，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的小女孩。 蓝夭夭在梦里越是拼命挣扎着想要醒来，就越是陷入更深更迷茫的梦境。厚重的大雾铺天盖地地笼罩着，看不清稍远一点的景物。 “夭夭，等在这里，等我回来。” 熟悉的声音空灵地回响着，蓝夭夭想回应他，却喊了半天也发不出任何声响。渐渐地，男生的身影近了，他的手里牵着一个蓝色的气球，似乎在向蓝夭夭走过来。 可是雾那么大，蓝夭夭看不清他的脸，她试图拨开大雾朝他跑去。像每次做这个梦一样，蓝夭夭越是靠近，男生越是远离，怎么也拉不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跑着跑着，蓝夭夭开始听到篮球落地的声音，空荡荡的，震得整个梦境都在晃动。幽幽的花香弥漫在蓝夭夭四周，是……潮湿的茉莉花香！ 蓝夭夭觉得空气慢慢变得浓稠，源源不断地灌进她的五脏六腑，堵塞着呼吸不了。雨打在叶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浓烈潮湿的茉莉花香充斥在白茫茫的世界里，让人窒息…… “夭夭！夭夭你怎么了？快醒醒！” 于希薇的哭声把蓝夭夭从噩梦中拉回来。她睁开眼，不安地紧皱着眉，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就看见趴在床边哭得淅沥哗啦的于希薇。 见蓝夭夭醒了，于希薇急忙拿纸巾帮她擦掉额上的汗和满脸的泪。 她不是故意要叫醒蓝夭夭的，可是她闭着眼，脸苍白得可怕，呼吸像潮涌般起伏，好像下一秒就会窒息。全身上下，连睫毛都在颤抖，眼泪就从那里一直一直流出来，任于希薇用纸巾怎么止也止不住。 于希薇是真的被吓到了，蓝夭夭一定在做着无比恐怖的噩梦，她必须叫醒她！ “夭夭你终于醒了，再不醒，希薇就得哭晕过去了。” 是童光，他站在于希薇身后，一只手放在她肩膀上，应该是刚刚在安慰她。蓝夭夭还有些许昏眩的脑子里又浮现之前看到的画面，那个玩世不恭的模样和现在体贴入微的童光，真的是同一个人吗？还是……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而已？ “夭夭，你怎么不说话？” 于希薇看蓝夭夭怔怔地不说话，于是摸摸她的额头，医生说是可能是昨晚着了凉，发了低烧，中午又淋了雨才会烧得这么高。打了吊针，烧已经退下来了啊。难道……于希薇心里一惊—— 难不成，把脑子给烧坏了？！ “夭夭！你不要吓希薇啊，快说句话吧！” 第二十七章:阴谋 童光怕于希薇的情绪会影响到蓝夭夭，于是俯下身，拉起她的手：“希薇，夭夭刚醒，让她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到外面去，不要打拢她。” 说完看一眼身后的人。于希薇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乖乖起身和他出了病房。 “蓝夭夭。” 沙哑的声线，掺杂着自责和心疼。 蓝夭夭这才回过神，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李安达，然后撇过脸不看他。李安达走过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握她的手。 “蓝夭夭，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和欧阳司邺是被人设计才去了器材室，还被锁了一夜。刚刚希薇把事情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蓝夭夭把手轻轻抽出来，不理会李安达的解释。因为误会她，所以就可以去找别的女生吗？还是，那个女生其实一直就存在着，只是她不知道？ “说句话好不好，蓝夭夭？”李安达慌了，他宁愿蓝夭夭骂他打他，也不希望她一句话都不说，除了生气，再揣测不到其它任何想法。 许久，蓝夭夭终于轻轻扭回头，看着担忧无措的李安达。 “李安达，你到底有多少个女朋友？” 蓝夭夭不是傻瓜，不是不知道有多少女生追李安达，不是没被一些疯狂的女生恐吓过，甚至上回于希薇因为被错认为她而被打得很惨。可是，她一直相信他只喜欢她一个。 这样想，是不是太天真了？就在今天，她看到了所有真相…… 李安达愣了半晌，握住蓝夭夭的手，紧张地问：“蓝夭夭，又有人找你麻烦了吗？除了你我没有任何女朋友，你知道的，她们只不过像叶佳欣一样罢了！” “那你为什么会和她抱在一起？！今天早上我亲眼看到的，你还想骗我吗？！还是你也和佳欣做过这样的事？！” 蓝夭夭用力坐起来，甩开李安达，心里的委屈和难过终于无法遏制地爆发了。她声嘶力竭地喊出一连串问题，每一个都是她心里破开的口子，渗出殷红的血，从早上疼到了现在。 “今天早上……你来看我了吗？” 李安达昨晚喝得有点多，刚好遇见何以涵和她的几个姐妹被洪帮的人欺负，然而，那帮人虽然看起来是在欺负何以涵几个，实质上却更像是冲着他来的。 道理还没理论完一番，洪帮的人就动起手来，不过，李安达还没和他们打起来，阿耀就赶来了。所以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然后故意躺在医院里一直等着蓝夭夭来和他解释，可她一直没有出现，李安达还以为她不会理他了呢。 原来，蓝夭夭已经来过了吗？并且刚好看到何以涵扑到自己怀里的那一幕？ 蓝夭夭没有说话，抿着嘴，一脸怨怒。她生气的时候便一句话都不想说。 “是以涵自己扑到我身上的，当时她在哭，我又不好马上推开她，毕竟我们是两三年的好朋友了。” “那她为什么不抱别人，非要抱着你哭？！” 难道……是自己误会他了吗…… “因为……因为她说喜欢我，可是我告诉她只喜欢你，她就哭着扑过来了。” 李安达微笑着低下头，虽然被很多女生表白过，但亲口把别人对自己的告白说出来，还是感觉会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蓝夭夭看着他，不像在说谎，知道自己误会他了，嘴上却不肯作罢。 “既然她那么喜欢你，那你就去喜欢她好了，还在这里干嘛？！” “傻瓜蓝夭夭。”李安达轻轻拉过蓝夭夭，抱着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这里装的全是你，怎么去喜欢别人？” 听着有些快的心跳声，蓝夭夭终于露出一个微笑。她突然又想起童光和那个女生，他们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的是自己做梦了吗？还是……看错了？ 夜晚凉凉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李安达闭起眼，闻着蓝夭夭淡淡的发香，心莫明地揪痛。 蓝夭夭，我的心里装的全是你，而你刚刚在梦呓里叫着的那个名字，又是谁呢？ 傍晚的夕阳倾洒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没有风，一切显得那么安静。 陪于希薇吃完饭，送她回了宿舍，童光一个人往校门口走去。 “上个星期为什么要把我和夭夭锁在器材室？” 听到声音，童光扭头看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然后，他挑挑眉，露出一抹玩味的笑：“你这么肯定是我？” 欧阳司邺冷哼一声：“童光，我不知道你想玩什么把戏，也没兴趣知道，但如果你敢伤害到夭夭，我绝对不会对你客气！” 两天前，欧阳司邺便托人查出了那件事的幕后指使者，正是和他同一个班的童光！可他不知道童光用意何在，并且，童光不是和蓝夭夭的好朋友在谈恋爱吗？为什么……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童光转过身定定看着他，还不等欧阳司邺开口，便又自顾自地说道：“追蓝夭夭，尽全力追到她，我会帮你制造机会和条件。” 欧阳司邺看着童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反问：“我凭什么要和你做这个交易？” “凭你喜欢蓝夭夭。”童光说着就笑了，阴冷冷的笑，“不必你损失什么就可以得到自己喜欢的人，这个交易怎么样？” 欧阳司邺皱皱眉，虽然他是很喜欢蓝夭夭，这个交易听起来似乎很不错，可他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你不必知道。但是，如果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只是别的办法，我可就不保证会对蓝夭夭造成什么伤害了。” “为什么是夭夭？” 欧阳司邺抿着唇，红火的夕阳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却在眼睛里燃烧成点点怒气。 “这就要问李安达为什么偏偏喜欢上她了！” 原……原来，是冲着李安达而来的！ “不管你和李安达有什么恩怨，我不会允许你牵扯上夭夭！” “这个我可不管，我只要让李安达一无所有，我要把他折磨死！” 童光平日里干净温和的脸瞬间变得扭曲，愤怒和仇恨在他的脸上燃烧。欧阳司邺心里一惊，然后恢复镇定。 “记住，只要是伤害夭夭的事，我就不会袖手旁观！” 说完头也不回地向缓缓开过来的黑色奔驰走去。 “欧阳大少爷，那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童光对着他的背影喊，见他僵硬地顿了一下，又假装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 复古的装饰，高高垂下来的暗红色窗帘上有繁复的花纹，古铜色的吊灯发着柔和的光亮，餐厅进门的柜台边摆着一架四五十年代的唱片机，正放着优扬中略带沙哑的萨克斯曲。 蓝夭夭靠着软软的椅背，侧过身对着镶在墙上的及地玻璃镜整理衣服的细节。 再看看手机，已经七点半了，今天是他和李安达在一起满四个月的日子，他订了餐位，约她七点在这里见面。 现在都过半个小时了，李安达却还没出现，以前都是他等她，今天李安达却迟了这么久，给他发了短信也没回。蓝夭夭百无聊赖地边喝果汁边对着镜子发呆。 手机终于响起，蓝夭夭连忙接起来。 “李安达！你迟到……” “蓝夭夭，我这边突然有点事，不能过去陪你吃饭了，你自己吃完就先回学校吧。路上小心点，明天见！” 蓝夭夭一句话还没说完，李安达便说了一大串，并且在她回答之前挂断了电话。蓝夭夭撅起嘴，看着面前一桌子已经凉了的菜，吃的心情都没有了，干脆背起包出了餐厅。 心不在焉地进了电梯，随着人流走出来，蓝夭夭才发现自己居然到了四楼！ 整层楼是一个很大的游戏厅。微暗的室内，嘈杂的游戏声和兴奋的喊叫声震天地响，蓝夭夭刚想转身走人，却突然止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投篮区，男生连续进了几个球，然后得意地搂过旁边一个正在给他加油的女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两个人便转身往别的游戏区走去。 蓝夭夭定睛一看—— 黑色吊带和短裙，细长的脚上穿一双高跟鞋，长长的火红色碎发，小小的脸上是浓艳的妆容，大大的耳钉闪着招摇的光。 就是上回自己看到的那个女生！ 之前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蓝夭夭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两个人面前，挡住他们的去路。 “童光！” 看见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满脸怒气的蓝夭夭，童光怔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刚才嬉皮笑脸的模样。 这个人，真的是学校里温柔体贴的童光吗？真的是会为于希薇担心着急的童光吗？真的是……让于希薇喜欢到愿意为他奋不顾身的童光吗？！ “童光，她是谁啊？”女生抬头对着童光娇嗔地轻跺脚，童光只是看着蓝夭夭，没理会她。 第二十八章:幸福的背面 “蓝夭夭，真巧啊！不过李安达现在可不在这里喔！”说完，童光伸出一个手指揩揩女生的脸，眼中带着戏谑，“她就是那个你们疯狂喜欢的李安达的女朋友咯！” 被说中心事，女生脸色一变，不情愿地嘟着嘴轻推一下童光的胸膛，然后把蓝夭夭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轻蔑地嗤笑一声。 “李安达在道里也混两三年了，怎么居然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生啊？” 蓝夭夭没搭理她，定定地看着童光。 “她是谁？” “眼睛长这么大都看不出吗？我当然是他女朋友！再说了，关你什么事啊？！” 童光没出声，松开搂着女生的手，站在一旁看好戏般无所谓地轻笑。 “那希薇呢？你把她当什么了？！” 蓝夭夭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于希薇那么喜欢童光，他怎么可以这么不专一？！而且，平时居然还伪装得那么好…… “于希薇？她当然只是一个对付你的工具。” 从李安达转来这所学校后，童光就一直观注着他身边的所有人。连接近于希薇，再进入他们的小圈子，都是他精心设计好的。 童光知道，蓝夭夭对朋友很是看重，特别是叶佳欣事件之后，她更珍惜于希薇和自己的友谊。所以，童光决定利用这个现成的工具，不相信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蓝夭夭震惊地睁大眼，满是疑惑和不解。 “你……为什么要对付我？”她和他根本没有任何过节！ 童光挑起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眼里的寒光闪得蓝夭夭全身的毛孔都不寒而栗。 “因为，李安达喜欢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见他提到李安达，蓝夭夭更惊诧了。 为什么童光会变成这样？！和她平时认识的根本不是一个人！可是，眼前的一切如此真实，不容她有丝毫怀疑的念头。 但是，不管怎么样，如果他接近她们只是为了伤害李安达，那么，她不会让他得逞！ 童光突然大笑，然后搂过站在一边的女生，绕过蓝夭夭，自顾自往前走。 算算时间，李安达现在应该已经赶到阿耀他们那边了。上回他派了几个人把何以涵她们几个堵在李安达喝酒的地方，借因李安达起冲突，然后又故意让阿耀他们打跑，就是为了今晚以此为理由去砸了阿耀的场子。 青鹰帮之前因为没了接班人就已经陷入困境，而这一次的事情又看似是由李安达而起，像他如此重情义的人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理，一定会想办法重整青鹰帮。 而童光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把李安达推回青鹰，让他永远无法从那个有着痛苦回忆，并且将会失去更多的地方解脱出来！ 走了几步，童光停下来，回头抛下一句话。 “我要让他像李安启一样！” 蓝夭夭怔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心里腾起一股不安。 李安启……是谁？ 从商厦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华灯初上的街道，匆匆的行人络绎不绝地穿行着。蓝夭夭低头走着，童光的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回响，使她无法平静。 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了蓝夭夭的面前，她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那个曾打过她的大姐大，扑在李安达怀里的女生何以涵！ 蓝夭夭看她一眼，绕过她继续往前走，何以涵回头叫住她，语气里有着明显挑衅的意味。 “怎么？怕了吗？连和我面对面站着的勇气都没有，真想不明白达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女生！” 蓝夭夭怔了一下，走回来，扬起下巴定定看着她。 “大庭广众之下，单枪匹马的，你以为你可以把我怎么样吗？我不想理你，是因为你还没有让我想理睬的资格。至于李安达为什么喜欢我而不是你们，你们不应该来问我，而应该回去反省自己！” 林立栉比的高楼，车水马龙的街道，闪烁变化的霓虹。 两个女生面对面站着，一个是干净利落的黄色短发，大大的耳环被风吹得轻晃，化着妆的脸上透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另一个是直直的黑色长发，个子稍矮一些，抬着头，一脸不屑和高傲。 经过那么多次莫明其妙的威胁恐吓，那个天真柔弱的蓝夭夭已经慢慢走向尖锐，懂得如何应对这种场面，如何保护自己。 何以涵明显感到有些出乎意料，恼羞成怒地指着蓝夭夭。 “就算达现在喜欢你，也并不代表什么，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不代表什么也比有人连得都得不到要强！还有，我们未来会怎么样，不劳您费心预测，你要真这么厉害，怎么没料到会有这一天？” 一口一个“达”，叫得蓝夭夭心里的小火山都要喷发了！到底谁才是李安达的女朋友啊？！ 何以涵被蓝夭夭一番话说得心里抓狂，画得比熊猫还黑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未来怎么样我是不知道，可达的过去我却比你清楚多了！过了今晚，他就未必会是你心目中的那个李安达了，所以，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今晚？蓝夭夭想起刚才李安达在电话里急切的声音，心隐隐不安起来，于是脱口而出：“李安达现在在哪里？”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何以涵觉得自己挽回了一局，于是又趾高气扬起来，“就算你找到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说完甩头离去。 蓝夭夭拿出手机，给李安达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对不起，您拨打……” 晚风徐徐地吹来，无力垂下的手臂，手机里传出不停重复的一句话。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了……蓝夭夭轻咬下唇，许久，她抬起头，疾步往学校走去。 一天， 两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 李安达都没来上课，蓝夭夭也再没有见到他。偶尔李安达会给她打电话，只是几句，便匆匆挂了，不然就是讲着讲着，不到一会儿就睡着了。 李安达似乎每天都很忙很累，可蓝夭夭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每次问他，他也总是说“没什么，有点事情要处理”，然后转移话题。 童光还是每天都来接于希薇去吃饭，周末带她去玩。他伪装得那么好，在蓝夭夭和于希薇面前，仿佛那天晚上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 很多次蓝夭夭想告诉于希薇，可看着沉溺在幸福里的她，始终开不了口。于希薇是她最好的朋友，蓝夭夭希望她可以一直一直幸福下去，如果要让她亲口去毁掉她的美梦……蓝夭夭做不到。 可是蓝夭夭，你怎么能不知道，童光正是抓住了你这一软肋！ “夭夭夭夭，漂亮吗？” 还在上课，于希薇突然趴到课桌上，扭头问正在做笔记的蓝夭夭。蓝夭夭听到声音，停下笔，偏头看于希薇，她手上戴着一个银制手镯，在课桌下开心地轻晃着，冲蓝夭夭笑。 “嗯，很漂亮耶！”蓝夭夭由衷地赞叹。 于希薇笑得更开心了，可爱的小脸上满是幸福的神色：“是今天中午童光送我的！夭夭你不知道，我们去吃饭的时候……” “希薇，你真的很喜欢童光吗？” 一听到童光的名字，蓝夭夭便显得很敏感，表情也变得严肃。于希薇愣了一下，然后把两只交叠的手垫在脑袋下，看着蓝夭夭。 “当然啊！夭夭你傻啦？不喜欢的话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那……有多喜欢？”蓝夭夭迟疑地问出这句话，于希薇立即眯起水汪汪的眼睛，阳光落在里面，闪着坚定而幸福的光芒。 “就是非他不可，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已经……这么喜欢了吗？” “嗯！难道夭夭没有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吗？比如……” 蓝夭夭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铭天的脸，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于是连忙眨眨眼，不看于希薇。于希薇以为蓝夭夭是被自己猜中了心思，于是掩着嘴偷偷窃笑：“李安达！” 下课铃响起。 “下课了！”蓝夭夭提高音量对于希薇说，以掩饰自己的促狭。于希薇撇撇嘴，继续趴着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夭夭，语文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班长走过来，敲敲蓝夭夭的桌子。 “好，谢谢班长！”抬头报以感谢的一笑，蓝夭夭起身往办公室走去。 课间时分，办公室的人有点多，冷气开得不太足。蓝夭夭站在语文老师面前，听他口沫横飞地讲着一堆大道理，额头上已经渗出细细的汗。 “蓝夭夭，我知道你语文成绩好，但也不能忽视平时的练习和积累啊！你这样是骄傲自满……” 蓝夭夭无奈地轻皱了下眉，上课专心做笔记，下课认真写作业，该完成的都完成了，还需要怎么样吗？哪来的骄傲自满…… “你看看你！”语文老师把一直拿在手里的一本“作业登记薄”扔到桌上，“从上学期末到现在，一次作业也没交过！现在学校抓得这么紧，每学期超过一半的作业不交，可是不给参加期末考的，难道你是想留级吗？！” 第二十九章:倔强的悲伤 蓝夭夭被语文老师这么一说，倒摸不着头脑了。她困惑地拿起《登记薄》，翻了几页，果然，凡是自己的名字后面全是大大的叉号！再看看每页的“登记人”署名，全是“叶佳欣”。 一切，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蓝夭夭在心里暗叹一声—— 叶佳欣为了对付她，还真是费尽了心思啊…… 还没等蓝夭夭辩解，语文老师摸摸自己的地中海，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蓝夭夭，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看在你成绩不错的份上，老师就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回去把作业都补回来！” “什么？！”蓝夭夭吃惊地瞪大眼——这个学期都过大半了，得有多少作业啊？！ “你也知道自己有多少作业没交了吧？还这么大声对老师讲话，你懂不懂得尊师……” “老师！我写，现在就回去写！”蓝夭夭识相地打断他濒临喷发的又一轮莫明其妙的大道理，转身就要出办公室。 “蓝夭夭！” 身后突然传来班主任的声音，蓝夭夭回过头，毕恭毕敬地走到他面前。 “班主任好！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班主任是个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脸上还是一副大男孩的青涩味道。他看了看四周，起身：“我们到外面说吧。” “喔。”蓝夭夭狐疑地跟了出去。 安静的走廊一角，明媚的阳光铺洒在光洁的浅粉色瓷砖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看着让人心里热辣辣地难受。高而健康的年轻男子和瘦小白皙的女生面对面站着，阳光在地上留下他们的剪影。 “蓝夭夭，老师一直很喜欢你，人长得漂亮，成绩也不错，但你不能仗着这样就欺负同学……” 原本微笑着认真听班主任讲话的蓝夭夭听到最后一句，不禁愣了一下，于是打断他的话。 “班主任，我想您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欺负过任何人。” 班主任年轻的脸微微一变色，皱起眉头。 “误会什么？开学初你是不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打了叶佳欣一耳光？” “是，可我……” “承认就好，还想狡辩什么？本来我当时就要找你了，如果不是叶佳欣懂事，不跟你计较，说不定可是要给处分的！” 又是叶佳欣…… 蓝夭夭在心里冷哼一声。她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更何况班主任根本就没有把事情调查清楚，居然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于是蓝夭夭抬头直视班主任。 “您当时还真应该找我，受处分的人还指不定是谁呢！”拿钱雇外面的人来打她，结果错把于希薇打成重伤，到底谁才应该受处分？！ “你……”班主任气急败坏地瞪着蓝夭夭，但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尽量让音量平缓些。这所贵族学校不大不小，但在这里上学的人也都有点来头，不是他轻易能得罪得起的。 “蓝夭夭，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抢了叶佳欣的男朋友？” 身为老师，居然口不择言地说出如此可笑的话……蓝夭夭忍不住轻笑一声，然后，她睁着纯净的大眼睛，看着班主任。 “班主任，您认为我需要和别人抢男朋友吗？更何况是一个叶佳欣？不然，您可以在年级里随便找个人帮您了解一下情况？” 说完，蓝夭夭留下脸已经憋成酱紫色的无知班主任，转身离去。在拐弯处，恰巧遇见从洗手间出来的叶佳欣。 叶佳欣瞟她一眼，低头要走。 “叶佳欣！”蓝夭夭叫住她，“请你以后不要再耍这些无聊的手段，你腻不腻？！” 叶佳欣抬起似笑非笑的脸：“怎么？我觉得挺好玩啊！” “这样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可我就是恨你，恨你！”叶佳欣瞪大眼睛，把“恨”字咬得紧紧的，然后重重地抛向蓝夭夭。 些微的震颤。 虽然蓝夭夭早已知道，可亲耳听见了，心里不免还是有些许震惊。 “有必要吗？只因为一个李安达……” “得到的人是你，你当然觉得没必要！”叶佳欣怒气冲冲地吼道，但很快，她眼里灼灼燃烧的火焰渐渐熄灭，换成一种冷冷的光，“不过，以后他可就不一定是你的了。” 蓝夭夭想起那天晚上何以涵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心里的不安又爬升起来。 “李安达他……” “他这么久没来上课，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叶佳欣轻笑一声，“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在一起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教室走去。 蓝夭夭看着她的背影呆了几秒，然后无力地蹲下身抱住自己，把头埋进手臂，在夏日午后毒辣辣的阳光里，冷得全身发抖…… 干净的白色运动鞋，一双修长的腿在蓝夭夭面前停下来，高大的身影投射下来，笼罩住她颤抖着的瘦小身子。 “夭夭。” 关切的声音传来…… 蓝夭夭猛地抬起头，看见逆光站着的欧阳司邺，连忙拭去脸上的泪，站了起来，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快要上课了，我先走了！” 那么倔强的微笑，让欧阳司邺的心微微泛着疼。他想叫住蓝夭夭，可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还是选择了放弃。 阳光落在欧阳司邺紧抿的嘴角上，闪着暗淡的光。 清早，熹微的阳光穿透薄薄的雾气，在叶尖的露珠上折射出独特的光芒。草长莺飞的夏天被几场太阳雨冲淡了思念的味道，苍白而漫长的日子在周而复始的生活规律中流逝。 “夭夭，你说李安达在忙什么呀？都一个多月没来上课了。” 蓝夭夭正收拾着东西，听到于希薇的嘟囔，愣了一下—— 是啊，而且近一个星期，连电话都没有打来了。 韩雨见她没说话，停下手中正在收拾的东西，对于希薇挤挤眼：“不来肯定有他的原因，再说，小别胜新婚嘛！过几天肯定就回来了。” 于希薇也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小鸡啄米般点着头附和道：“嗯嗯，肯定要回来了！” 蓝夭夭抱起课本和一大叠补写好的作业，催促她们两个：“快收拾收拾吧，我先去教室了！” 然后出了宿舍，往教室走去。 手机响起，蓝夭夭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喂？” “蓝夭夭，我是铭天。吃过早餐了吗？” “嗯，吃过了。你呢？怎么这么早打电话来啊？”听到铭天的声音，蓝夭夭的脸上不自觉浮现开心的笑。 “吃过了。今天……我们篮球比赛。”略带犹豫的口吻。 蓝夭夭马上反应过来，心里腾升起一股暖意：“那要加油喔！比完记得告诉我结果！” 听到蓝夭夭鼓励的话，铭天似乎变得信心满满。 “嗯！我会的。那你准备上课吧。” “好，拜拜！” “拜拜！” 挂了电话，已经来到教室门口，刚踏进后门，蓝夭夭便愣住了。 熟悉的身影趴在课桌上睡着了，清晨的阳光在他深棕色的头发上跳跃，白皙的皮肤笼罩在微微的白光里，近乎透明。而自己的课桌上放着一盒蛋糕和一瓶牛奶。 一切就像从来没有改变过一样，没有这一个多月的分别。 蓝夭夭轻手轻脚地坐到座位上，看着许久不见的李安达，心里既开心又难过，于是也趴到课桌上，安静地看着他发呆。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眉宇紧锁。李安达似乎在做着一个不好的梦，蓝夭夭突然就很心疼，忍不住伸手轻触他的眉头，想抚平他在梦里的挣扎。 李安达敏锐地睁开眼，看到是蓝夭夭，目光变得温柔。 “想等你过来的，结果睡着了。吃早餐了吗？” 蓝夭夭看了看他，然后换了个姿势，把头埋进手臂里，继续趴着不说话。李安达知道蓝夭夭在生自己的气，于是伸手理顺她的头发，趴到她耳边。 “蓝夭夭，不要生气好不好？这阵子太忙了，所以才没来上课。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许久，瘦小的肩膀开始颤抖，李安达慌张得手足无措。 “蓝夭夭，我错了，不哭不哭。不然李安达让你打，好不好？” “不要不要！走走走，不想见到你啊！说不见就不见，那就不要回来了！” 蓝夭夭抬起头，倔强的脸，大大的眼睛闪着泪花，打湿了细细密密的睫毛。李安达微笑，心疼地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不走，走了就见不到蓝夭夭了。李安达知道错了，只要不走，蓝夭夭怎么罚都行。” 听到惩罚，蓝夭夭突然来了精神。 “那……”她苦恼地转着眼珠子，想了想，罚什么好呢…… “罚李安达给蓝夭夭写情书，每天写一封！” “情书？”这个……好像有点难。他只收过，还没写过呢…… “嗯！”蓝夭夭用力点点头，前几天看了岩井俊二的《情书》，她突然就对这个词充满想象和期待，“你不想写是不是？” “写！只要是蓝夭夭想的，李安达全都会满足。”李安达宠溺地轻揉她的头发。 “这还差不多！”蓝夭夭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明天是希薇的生日了！晚上我们去给她挑份礼物好不好？” “当然好！” 第三十章:彼此的心 于希薇的生日party在教学楼的天台上举行。说是party，其实只是邀请了玩得比较好的十几个朋友而已。 人来得很齐，唱生日歌，许愿，送礼物和祝福，吃喝谈笑，一系列活动就这样开始了。 童光在摆成心形的烟火点燃后，拉于希薇站到中央，替她戴上一枚戒指。于希薇流着感动的泪水拥抱他，于是大家都鼓起掌祝福。 蓝夭夭的心却纠得紧紧的。刚刚童光经过她身边时，侧过脸对她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蓝夭夭的手条件反射地握成了拳。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看着热闹的人群，蓝夭夭晃一下头，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不愉快的事。她抬头仰望满天繁星，突然想起铭天，于是露出幸福地微笑。 旁边的李安达轻声咳嗽，蓝夭夭连忙回过头。 “闭上眼睛。”李安达突然对蓝夭夭说，她看着他，不解：“怎么了吗？” “闭上眼睛就知道了！”李安达催促她，蓝夭夭只好乖乖地闭上眼。当她睁开的时候，发现脖子上多了一条水晶吊坠，是她最喜欢的蓝色海星！ “好漂亮！谢谢李安达！” 看着蓝夭夭欣喜的模样，李安达轻揉她的头发，温柔地微笑。 “傻瓜，不许再和我说‘谢谢’。” 蓝夭夭看着他，有些失神—— 为什么李安达和铭天这么像呢？甚至连笑容，眼神和语气都那么像…… 李安达低下头，笑容中略带着羞涩，明亮的眼睛闪着点点光芒。 “蓝夭夭……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蓝夭夭回过神，脸上顿时浮现两片红晕，然后她瞪起大大的眼睛。 “李安达，你居然敢假装害羞？！”说完扑过去，伸手要掐他的脖子，李安达伸手轻轻揽住蓝夭夭，忍不住笑出声。 “蓝夭夭你怎么会这么可爱？” …… 放了孔明灯，人便三三两两地回去了。等送完人，蓝夭夭才发现，于希薇和童光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溜了…… 她看看一片残局—— 答应过保卫科的叔叔一定会收拾干净再走人，他才好不容易同意让他们在天台上开party的，现在……好吧，谁让于希薇是她的好朋友兼今天的寿星女呢…… 和李安达收拾完天台，蓝夭夭累得靠着蓄水池坐下。 真是一个难得的夜晚呀，星星比月亮还亮，密密麻麻地镶在暗黑的夜空。晚风抚过肌肤，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想起李安达在天台上和自己告白的傍晚，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自己很傻，居然被吓跑了。想到这里，蓝夭夭就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一个人在傻笑什么呢？” 李安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自己身边，蓝夭夭扭头看他，刚想说话就听到天台的铁门被“哐当”一声推开，伴着沉稳的脚步声，一束探照灯明亮的光扫了进来。 蓝夭夭下意识地看看时间—— 糟糕！原来已经到查校的时间了。如果被发现还呆在天台，明天就得上学生处被训一顿了！ 李安达看出了蓝夭夭的心思，用食指在唇边作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拉起她的手，猫着身子快步躲到蓄水池后。 因为走得急，又弯着腰，蓝夭夭一个不小心向后倒去，吓得紧闭上眼。李安达连忙伸手去扶她，可蓝夭夭的背还是重重地撞在了蓄水池壁上，她吃痛地睁开眼，看到了面前李安达放大的脸。 两个人怔怔地看着对方无比靠近的眼睛，甚至忘记了呼吸，只剩下慌乱巨大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着脆弱的耳膜。 许久，李安达闭上眼，轻轻吻上蓝夭夭。 有一刻的窒息。蓝夭夭慌张地睁大眼，又紧紧闭上，皱着眉头，抓着李安达的手一直颤抖，眼泪没由来地涌出眼眶。 柔软冰凉的触觉，青涩而笨拙的吻。直到舌尖泛开微咸苦涩的味道，李安达才感觉到蓝夭夭脸上的潮湿，连忙松开她，可是蓝夭夭却匆匆把脸埋进了李安达的肩膀，不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李安达抿着唇，抱着蓝夭夭的手有些微的颤抖，悸动的心莫明地抽痛。 “蓝……蓝夭夭……” 你……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李安达真的每天都来上课，但还是来了就睡，而且常常一放学就走，不再天天陪着蓝夭夭吃饭。蓝夭夭问他在忙什么，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有些事情要处理”。 可是，李安达到底在忙些什么呢？有几次蓝夭夭想把童光的事告诉他，和他商量，可又说不出口。毕竟直到现在，童光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害于希薇的事，反而对她更好了，就算她说出来了，也没人会相信她吧…… 夏天的午后，炽热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夹杂着低低的蝉鸣声。教室的冷气坏了，后勤人员还没过来修理。 蓝夭夭趴在课桌上，时不时挪动手臂，好让自己能睡得更舒服一点。 突然，梦里吹来一阵凉凉的风，赶走了一身烦燥，于是蓝夭夭舒展开眉头，嘴角轻轻上扬—— 凉爽的感觉好好喔！ 课桌传来一阵微微的震动，李安达正想叫醒蓝夭夭，告诉她有人给她发了短信，眼睛却被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吸引住—— 铭天。 李安达怔怔地看着蓝夭夭的手机，想起那天蓝夭夭淋雨发烧后，梦中一直低唤着的这个名字，脑子里空白一片，不停地“嗡嗡”作响。 许久，李安达咽了咽干涩的喉，迟疑地拿起了蓝夭夭的手机，按下“打开”。 “蓝夭夭，最近心情好些了吗？我昨晚梦见你了，可能是前阵子一直在担心你，所以想得有点多，就梦见了。” 他是想告诉她，他很想她吗？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蓝夭夭在发烧的时候会喊他的名字，而他也会因为担心而梦见她…… 李安达紧紧握着手机，两腮的肌肉绷紧。 许久，他低垂下眼睛，轻轻放下手机，继续扇动手里的笔记本。 好凉爽的风！ 蓝夭夭在梦里笑着笑着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李安达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笔记本在帮她煽凉。 “李安达……”蓝夭夭睁着朦胧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叫他，原来是他在帮自己煽凉啊……李安达帮她擦擦额头上又渗出来的汗，微笑。 “怎么不睡了？” 蓝夭夭坐起来，看看周围趴倒一片的同学，老师站在讲台上也显得无精打采，于是又趴回桌上，睡意未褪的双眼看着李安达。 “有一阵风把我吹醒了……” 李安达正想说话，下课铃声响起来，蓝夭夭不悦地嘟着嘴，不情愿地又坐直身子，感觉清醒了一点。 “你怎么不睡？“ 李安达居然没有睡觉，让蓝夭夭有点吃惊。 “因为……”李安达装作很无辜的样子，“蓝夭夭一睡，周公马上跑去找她玩，不理我，李安达很无聊就只能醒来了。” “乱讲了啦！” 蓝夭夭被逗得笑出来，彻底摆除了残留的睡意。其实，他应该是被热醒的吧……突然，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事，摊开一只手到李安达面前。 “今天还没给我呢！” 李安达从包里拿出一张折成两叠的干净信纸，放到蓝夭夭手上，不知道是太热了，还是害羞，脸微微地泛着红。 蓝夭夭不紧不慢地打开，一字一句地看起来。 “虽然每天都见面，还是常常觉得很想念……” 看到这句，蓝夭夭忍不住小声念了出来，然后抬起头，瞪着眼睛看李安达，一脸凶巴巴的样子。 “真的假的……哪有这么想喔？李安达，快点老实交待，这是从哪里抄来的？！” 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里星星点点的羞涩，李安达笑着轻揉蓝夭夭的发。 “笨蛋蓝夭夭，当然是真的。” “那……那你说，有多想？有没有天上的星星那么多？” 蓝夭夭天真地转了转大大的眼睛，托着下巴，可爱的小脸扬向一边，仿佛这是别人问她的问题，而她正在苦恼着该如何回答。 李安达看着她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低下头，宠溺的笑意在眼中流转。 “没有……” “没有那你还说想？！”蓝夭夭一听，气得吹胡子瞪眼，嘴巴撅得高高的，小小的脸涨得红彤彤，“李安达都没有想蓝夭夭，以后不想和他玩了！” 说完趴到课桌上，把头埋进手臂里，不再理李安达。 窗外的叶子被微风吹得“沙沙”细响，一望无云的天空碧蓝碧蓝的，阳光一泻而下，在眼前晃着明亮的光，恍若上帝恩慈的目光。 男生微笑着拿起笔记本，继续帮女生煽凉，可女生依旧只是趴着，动也不动。 许久，温柔的声音伴着凉凉的风吹进女生的耳朵里。 “因为不知道天上的星星有多少颗，所以不能说像星星一样多啊。但是李安达知道，心脏有多大，就有多想。蓝夭夭知道，李安达从不说谎的。” 清清爽爽的风，吹得蓝夭夭偷偷笑了出来…… 第三十一章:跟踪 整个暑假，蓝夭夭几乎都是和于希薇腻在一起，不是她去于希薇家里住，就是于希薇到她家住。 于希薇的爸爸妈妈很热情，蓝夭夭可以看出他们对于希薇有多溺爱，所以，她才从小养成了这种天真单纯的性格吧。生活在满满的爱里，无忧无虑，从未受到过任何伤害，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着她这份纯真和快乐。 相比之下，蓝夭夭的家便显得很单薄了，偌大的房子常常只有她和保姆，还有看守大门兼修整花园的林伯伯。爸爸总是很忙，小陈哥哥跟着他，很少回来。 方阿姨偶尔会来看蓝夭夭，给她带好吃的东西和漂亮的衣服，但蓝夭夭从来都不碰。 蓝夭夭始终是排斥她的，打从心里排斥，似乎只要表现出一点点亲近，便承认了这个家是破碎的，承认她再次被妈妈抛下。 这是蓝夭夭无法接受的。 于希薇喜欢蓝夭夭家的花园，里面种了各种水果树和各色花朵，还有一架白色的秋千，常常会有蝴蝶停在上面。 每次于希薇看见，便会静悄悄地靠近，再猛地扑过去，像一只贪玩的猫咪，可没有一次抓到过。于是她就张牙舞爪地追赶着蝴蝶，直到累了才坐到秋千上，嘟着嘴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蓝夭夭就会被她的样子逗得“咯咯”笑。 蓝夭夭不喜欢花园里的茉莉花，她常常在梦里闻到那种浓郁的香味，就会感觉呼吸不了，仿佛被粘稠的香味堵塞住气管，下一秒钟就会窒息。 有一次，于希薇追蝴蝶追得累了，坐在秋千上晃悠，突然转过脸问蓝夭夭：“夭夭，你之前听说了吗？李安达好像回青鹰帮了。” 蓝夭夭的心“咯噔”一响，脸上却露出一个微笑。 “应该不会吧？他都没和我提过……” “笨夭夭！他当然不会告诉你啊，因为不想让你担心嘛！”于希薇敲一下蓝夭夭的脑袋，然后又瞪着水汪汪的眼睛，一脸甜甜的幸福，“要是换成我，不管童光怎么样，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傍晚的风吹来，不远处的蔷薇在夕阳下如火如荼地盛放着，映着于希薇眼里点点闪烁的幸福，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蓝夭夭扭头看她，咬着的唇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 童光有时候会来接于希薇去玩，他说这个暑假家里给他报了补习班，所以不能天天陪着她。 李安达也很少来找蓝夭夭，除了蓝夭夭生日那天完整地陪了她一天，整个暑假他都在忙着蓝夭夭不知道的事情。他也没有每天按时“上交”情书了，蓝夭夭想，也许他已经忙得忘记了吧。铭天还是常常陪蓝夭夭聊天，开心的不开心的，只要蓝夭夭想说，他便会放下手里在忙的所有事情，听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讲。 这样，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很快的，闲暇得有点无聊的暑假终于过去，开学的日子又来临了。 晴朗的周末，逛街的人总是特别多。蓝夭夭和李安达坐在餐厅靠落地窗的位置，刚吃完饭，坐着边喝果汁边聊天。 抬头，天空是碧蓝碧蓝的颜色，大朵大朵的白云看上去很厚实，明媚的阳光照下来，亮闪闪的。往下，广场上，行人撑着的遮阳伞就像一朵朵飘浮着的五颜六色的花，盛放在阳光下。 整个世界显得如此和谐而美好。 蓝夭夭眯起眼睛微笑—— 很久都没有这样好好地和李安达吃饭聊天了！ “等会儿想去哪里逛逛？” 李安达慢悠悠地搅动面前的柳橙汁，微笑地问蓝夭夭。 “嗯……”蓝夭夭托着下巴，想了想，“去逛百英商场好吗？好久没去了！” “当然好啊！”只要蓝夭夭开心，李安达从来不会说“不”。虽然早就知道他会答应，蓝夭夭还是兴奋得轻晃着脚，吸了一大口柳橙汁，小脸一下子鼓了起来。 正开心着，李安达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老大，我是阿耀。” 李安达看向窗外，尽量不让蓝夭夭看到自己微皱着眉头的表情，可蓝夭夭还是从落地窗反射出的淡淡影子里捕捉到了。 “我现在在忙，有什么事晚点再说吧。” 说着正想挂电话，可阿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修长的手指骨节收紧。 “老大，你还是亲自过来一趟吧，是洪帮一个来头不小的手下，潜进我们场子好像是想偷东西，刚好被我们看到了。我估计他是想偷……” 李安达看一眼蓝夭夭，她正低头喝着果汁。 “那好，我现在就过去。” 挂了电话，李安达犹豫地看着蓝夭夭—— 自从回了青鹰帮后，他一直忙着重整帮派而忽略了她。现在，事情好不容易都处理得差不多，以为终于可以放松一阵子，好好陪她…… “有事情要处理吗？” 蓝夭夭突然抬起头，替他开了口。李安达迟疑地点点头。 “蓝夭夭，我以为最近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理的了……” “没关系，去吧。我再坐一会儿就回学校，希薇和小雨应该都在宿舍。” 虽然蓝夭夭一直微笑着，可李安达还是轻意地察觉了她眼里的失望和不开心。李安达起身，走到她身边，不在乎可能会被别人看到，轻轻俯下身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那我先送你回学校吧。” 蓝夭夭的脸一下子涨得红红的，她低头撅了撅嘴。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李安达招呼服务员过来买了单，然后拎起蓝夭夭的包，不由分说地牵着她的手出了餐厅。 在校门口道了别，蓝夭夭转身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李安达匆匆拦了一辆出租车。想了想，终于还是让这些日子来藏在心里的迷惑占了上风，忍不住跟了上去，也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麻烦跟上前面那辆出租车。” 跟着李安达乘坐的出租车，司机把车子停在了这座城市有名的酒吧街。 蓝夭夭下了车，远远地跟着李安达。因为是白天，酒吧都还没开始营业，整条街显得很安静冷清。 可是远处却隐隐传来一阵一阵的吵闹声，拐了弯，蓝夭夭抬头才发现这是一间游戏厅，刚刚听到的是打游戏发出的声音。 李安达便是从眼前这条楼梯上去的，于是蓝夭夭想也不想地跟了上去。 一楼的铺面应该是酒吧，还关着门，二楼则是一间很大的叫“小旋风”的游戏厅。很多和蓝夭夭年龄相仿或稍大几岁的男生女生，穿着相似地透出一种颓废的气息，兴奋地在玩游戏。 疯狂的叫嚣声和吵闹的游戏声充斥着灯光有点暗的室内。 李安达匆匆从人群中走过，很多女生都转过身，仰慕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好几次有人看到他，停下手中的游戏和他打招呼，李安达只是点点头，然后继续往游戏厅的里面走去。 保持一定的距离，蓝夭夭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旁边有人对这个装扮乖巧，与游戏厅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女生投来探询的目光，蓝夭夭于是低下头，不去理会。 穿过人群和两排包厢，李安达进了游戏厅最里面的一间包厢，蓝夭夭只能站在虚掩着的门外往里面张望。 “老大！” 看到李安达进来，原本坐着的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喊他。 “人呢？” 李安达点了点头，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俨然一副老大的模样。蓝夭夭抿了抿唇，突然觉得眼前的李安达有些陌生。 领头的男生对身后两个小弟模样的人使了使眼色。 “把他带出来。” 很快，两个男生从包厢的隔间里把一个穿黑色t恤的男生带了出来，推到李安达面前。男生一个没站稳，重重跌在了地上。 李安达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 “说！是不是洪帮派你来偷磁带的？” 男生无力地撑着身子，抬起头，凌乱的刘海遮住了半边脸。蓝夭夭这才发现，他的嘴角渗出了血，想必刚刚已经被狠打了一顿。 许久，男生一直没有出声。 “你们洪帮的人都这么蠢吗？以为那么重要东西会放在这种地方？！” 安静的房间，白炽灯的光照着李安达俊美的侧脸，他抿着唇，微皱的眉目里闪着寒冷的光，蓝夭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阿耀。” 领头的男生听到李安达喊他，于是走过来。 “老大，什么事？” 李安达扭头正想和他说什么，突然，门外一个尖利的女声响了起来。 “蓝夭夭，你在这里做什么？！” 蓝夭夭急忙回头，看到何以涵和两个小太妹站在自己身后，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盯着她看。蓝夭夭慌张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要走，何以涵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 “鬼鬼祟祟地躲在外面偷听别人讲话，被发现了就想逃跑吗？！” 第三十二章:利用的工具 “放开她！”听到外面有声响，李安达赶紧走了出来，“谁说她躲在外面偷听？是我带她来的！” 何以涵知道李安达是在替蓝夭夭解围，心里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不甘心地松了手。 蓝夭夭抬起涨红了的脸，看了看李安达和他身后跟出来的叫阿耀的男生，转身低头往“小旋风”的大门口跑去。 “蓝夭夭！” 李安达边喊边追了出来，终于在楼梯下拦住了她。 “蓝夭夭，你听我解释！” “我不要我不要！”蓝夭夭倔强地捂着耳朵，想绕开他。 原来，传闻都是真的，李安达真的回青鹰帮了吗？好不容易才离开了这种事非之地，为什么他还要回去？！蓝夭夭从来不相信学校里的流言，她只知道李安达不想说的，她就不会问。 可是…… 刚刚的一切已经向蓝夭夭证明了所有事实！即便已经在预料之中，却都是蓝夭夭所不想要看到的！ 李安达握住她的手腕，想让她冷静下来。 “蓝夭夭，你听我说！之前青鹰帮因为没人接管散成一盘沙，被洪帮的人欺负得很惨，这里的兄弟都为我做过事，受过伤，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况且，经过那么多次事情，他怀疑洪帮的人根本都是冲着他来的！ 蓝夭夭用力甩开李安达的手。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蒙在鼓里？对自己男朋友的事情一无所知，你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我的吗？！” 何以涵，叶佳欣，学校里对流言窃窃讨论的人……每一个都知道得比她早比她多！ “我……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李安达拉住蓝夭夭的手，试图抱住她，可她挣扎得那么厉害。 “你明明知道我会担心为什么还要这样？！为什么还要回这种地方？！我不想你和青鹰帮有任何瓜葛你知不知道？！” 这种几乎天天打架，天天斗殴的地方……李安达的身体原本就不好，万一…… 想到这里，蓝夭夭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只想他离开青鹰帮，马上离开！ 知道她是因为担心他才这样…… 李安达心疼地抱住不停要推开他的蓝夭夭。 “李安达保证，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就把青鹰帮交给阿耀接管，再也不会回来。” 有了李安达的保证，蓝夭夭心里的石头才稍稍放了下来，她停止挣扎，靠着李安达的肩膀，心里期盼他所说的事情能快点处理好，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她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 初秋的傍晚，安静的教学楼，金黄色的夕阳在尖尖的钟楼上停驻，然后流泻下来，漫过洁白的瓷砖和明净的玻璃，肆无忌惮地铺了一地。 空荡荡的走廊尽头，女生快步跟上，挡住背着包准备回家的男生的去路。 “童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看清来人，童光停住脚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前几天，他跟于希薇提出分手。他知道于希薇离不开自己，而两个人之前也一直好好的，所以，她一定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果然，这几天她一直不吃不喝，要他解释，直到最后甚至什么都不问，只是恳求他不要分手。他当然不会同意，找了种种的借口，只为拖到有人坐不住……如他所料，她来找他了。 “因为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他早已说过，于希薇只是用来对付她的一个工具而已。 “你这样是用希薇来要挟我吗？她这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蓝夭夭气愤地抬起头，盯着童光，像是想要从眼睛里喷出火，把面前这个有着深不见底的阴谋的男生烧成灰烬。可是她不能，于希薇哭得红肿的眼睛和悲伤的脸庞让蓝夭夭无比清楚—— 她不能没有他！ 童光，你到底是忍了多久，终于到了暴露本性的这一天了。 “那要看你受不受要挟了。” 依旧是玩世不恭的模样，有些邪恶的嘴角，风轻云淡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戏谑和挑衅。 “你真卑鄙！” 蓝夭夭攥着拳头。许久，却只能吐出这么几个字。 童光看她皱着眉头，脸颊气得红彤彤的，突然笑了出来。 “蓝夭夭，如果你不是和李安达在一起，我一定会得到你。” 童光毫无预警的一句让蓝夭夭觉得又羞又恼，小小的脸涨得更红了。 “你到底要我帮你做什么？！” 童光收了嬉皮笑脸的表情，目光变得严肃而深邃。 “去帮我偷一件东西，在李安达那里。想来想去，要完成从李安达身边下手的任务，你蓝夭夭才是不二人选。” 蓝夭夭突然想起前阵子在“小旋风”看到听到的一切。难道…… “你……你是洪帮的人？” 这么说来，一切就都不攻自破了—— 童光是洪帮的人，接近于希薇是为了利用蓝夭夭对付李安达！所以，上回那个男生没有偷到东西，童光就只能从蓝夭夭下手！ 这些人，到底和李安达有着怎么样的恩怨？为什么要一次次将他推回那个火坑？他们……到底想从李安达身上得到些什么…… 只是现在，蓝夭夭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于希薇才是当务之急。 “如果我帮你拿到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和希薇分手，而且对她像以前那样好？” “那当然！” 童光抬抬眼，爽快地应了一声，脸上的嬉笑让蓝夭夭看着很不顺眼，于是她不再理会他，转身快步朝宿舍走去。 和这种人多呆一会儿，蓝夭夭都觉得恶心！ 从食堂帮于希薇打了饭回来，蓝夭夭便去洗了澡。 从浴室里出来，蓝夭夭看到桌子上的饭没有动过的迹象，而于希薇仍躺在床上，怀里抱着童光送给她的洋娃娃，空洞的双眼茫然地盯着床板，似乎干涸得再流不出一滴眼泪。 自从童光对她的恳求无动于衷后，于希薇就一直这个样子，不吃不喝，每天都躺在床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瘦了一圈。夜里蓝夭夭从噩梦惊醒，便会听到她低低的抽泣声。 蓝夭夭走过去，坐到她的床边。 “希薇，可以吃饭咯。” 蓝夭夭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不让这些天来的心疼泛滥成灾。于希薇现在需要的不是她的眼泪，而是一个坚强的支柱。 许久，于希薇的目光从床板淡淡地落到蓝夭夭脸上，干裂的嘴唇苍白无力地翕动。 “夭夭，童光不要我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不要我了……” 红肿的眼晴再次湿润了一片，浅浅的眼眶承载不住疾速高涨的泪水，再一次溃不成军。 蓝夭夭的心那么疼。 那个天真无忧的于希薇，会小小地犯一下花痴，会和韩雨斗嘴然后输了就追着要挠人，会和蓝夭夭滔滔不绝地讨论“鸡鸭问题”，会开心得笑蹲在地上的于希薇，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傻希薇，当然不是你的错。可能童光一时和你闹着玩的，过几天就会好的。” 于希薇原本空茫茫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伸出一只手握住蓝夭夭的手。 “真的吗，夭夭？童光真的只是和我闹着玩的吗？他还会回到我身边的是吗？” “当然啊！只要希薇乖乖地把饭吃完，以后每天都按时吃饭，童光知道了就会回来的！” “那……” 于希薇撑着身子想坐起来，蓝夭夭连忙扶住她，用枕头帮她垫着后背。 “那希薇现在就吃。吃饱了，童光就会回来了对吗，夭夭？” “当然啊！过两天就会好的！” 蓝夭夭边说边帮她把饭盒打开，于希薇乖乖地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吃起来。看着于希薇的脸上露出几天来难得的笑容，蓝夭夭才终于有些放了心。 正想着，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蓝夭夭才起身去拿。 “喂。” “蓝夭夭，你好了吗？王叔已经来接我们了，现在在你们宿舍楼下。” 蓝夭夭看了看正在吃饭的于希薇。之前李安达就一直叫她去他家里吃饭，蓝夭夭都没去，因为她平时话比较少，怕见了李安达的爸爸妈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这一次…… “嗯，好了，马上就下去。” 说完，蓝夭夭迅速地换了衣服，和于希薇还有韩雨打了声招呼就下了楼。 黑白色格调为主的餐厅，白色实木餐桌上面是一层圆润细滑的黑色大理石，六张黑皮座椅让餐厅显得稳重而时尚。餐厅不远处是一个小小的吧台，酒柜里陈列着两排蓝夭夭看不懂是什么字母的洋酒。 黑色的椭圆形吊灯悬在餐桌上方，柔和的灯光照在正在进餐的三个人脸上。 李安达的爸爸是个沉稳而博学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比蓝夭夭的爸爸虚长几岁。他似乎很喜欢蓝夭夭，从蓝夭夭来后就一直和她聊天，吃饭时也一直给她夹菜。 蓝夭夭礼貌地点头道谢，李爸爸便和善地微笑。 “以后要常来家里吃饭，我学校那边事情比较多，不怎么在家，只有达达和刘姨在，他一个人吃饭会很无聊。”说完又扭头看向李安达，“达达，你可要照顾好夭夭，不能让人家受委屈！” 蓝夭夭虽然脸上微笑着，心里却困惑起来—— 那……李安达的妈妈呢……难道……他和自己一样…… 蓝夭夭突然有些难过，但她努力不让自己在这种时候去想不开心的事。 李安达看一眼和平时很不一样的爸爸，点点头。 “知道。” 第三十三章:放纵的爱 自从和妈妈离了婚，后来哥哥又去了世，爸爸就很少回家，也很少说话，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说个不停。 原来李安达的小名叫“达达”。蓝夭夭瞄一眼李安达，发现他的脸微微地有些红了，于是便在心里偷偷地笑了起来。 吃了饭，和李爸爸聊了会儿天，蓝夭夭便随李安达上了楼。 浅色的原木地板，图案细致而简单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让整个房间显得很明亮。睡房旁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会客厅，白皮沙发和纯白的绵绒地毯对面是挂在墙上的一个超大等离子电视机，两层实木台阶将会客厅和书房连在了一起。 干净简洁的男生房间。 可是……李安达的房间居然比自己的还大…… 蓝夭夭正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想着，李安达拉她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你先看会儿电视，我下去和爸爸说点事。” “嗯！” 蓝夭夭乖巧地点点头，拿着摇控器自己按起来。李安达微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转身走了出去。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吧…… 蓝夭夭看着李安达轻轻带上门出去了，心里像装了只小兔子，嘣嘣跳跳个不停。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进了书房，打开所有抽屉，仔细地看了一遍。除了一些复习资料和几盘限量版游戏碟，蓝夭夭没有看到童光所说的类似录像磁带的东西。 会不会，放在睡房…… 想着，蓝夭夭已经来到李安达的睡房里。 床头的壁灯亮着柔和的光，蓝夭夭的视线一下子就被床头的柜子吸引住。应该是在那里吧…… 蓝夭夭一步一步走过去，近了……她轻轻地拉开了柜子的第一隔—— 果然！一卷小小的录像磁带安静地躺着。没错，是它了！ 蓝夭夭连忙拿起来，紧紧攥在手心里，然后伸手去关柜子。 “蓝夭夭，怎么到睡房来了？到处都找不到你呢。” 李安达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蓝夭夭慌忙把攥着磁带的手背到身后，抬头看着李安达，眼睛慌乱不安地眨动。 “我……没有……我随便看看。” 李安达走过来，笑着轻揽过蓝夭夭。 “我刚刚让刘姨切了点水果，出来吃吧。” 蓝夭夭僵硬地任由李安达揽着自己的肩膀出了睡房，攥着磁带的手渗出细密的汗，心因为紧张而剧烈地跳动着，好像就要跳出胸腔。 心不在焉地呆了一会儿，蓝夭夭便借故要回学校。 李爸爸亲自开车带李安达送蓝夭夭到宿舍楼下，才放心地又开车回家。 “夭夭这个女孩子很不错。” 送走蓝夭夭，回家的车上，李安达正想着刚刚在睡房里发生的事，思绪被爸爸突然说出的这句话拉了回来。 他抬头看一眼专注地开着车，头也没回的爸爸，好像刚刚自己听到的只是幻觉。 “嗯，爸爸，我很喜欢蓝夭夭。” 李爸爸的心猛地一颤，握着方向盘的手缩紧—— 他有多久没叫过他“爸爸”了？然而，因为这个女生，他愿意改变这些年来和他对峙的立场吗？ 很快地，童光向于希薇认了错，他们的感情回升到了之前的温度，于希薇也变回了蓝夭夭熟悉的那个她，每天都无忧无虑地开心着。 李安达没有提起任何关于磁带或丢了东西之类的话题，倒是蓝夭夭，刚开始的几天都不敢面对李安达，她觉得自己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更害怕他因为这样而讨厌她。 可是，为了于希薇，她别无选择。 李安达有两天没来上课了，蓝夭夭知道，只有青鹰帮出了比较大的事情，他才会忙得来不了学校。蓝夭夭在担心了几天后，决定去“小旋风”找他。 中午，安静的酒吧街和吵闹的游戏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走上昏黄的楼梯，穿过跑马灯般闪烁着彩色光亮的拱门，蓝夭夭四处张望，大大的游戏厅热闹非凡，大家都自顾自地在玩游戏，不远处的吧台有人在喝着东西聊天。 看不见李安达，蓝夭夭猜他应该在包厢里，不想再遇到像上次那样尴尬的情况，于是决定先给李安达打个电话。 拿出手机正要拨号，一个眼尖的男生认出了她，走过来。 “你是来找我们老大的吧？” 蓝夭夭听到有人和她讲话，错愕地抬起头，看见是一个打扮类似服务生的男生，于是连忙露出一个微笑。 “嗯。李安达在吗？” “老大在最里面的包厢。”服务生笑着指指游戏厅里面的一排包厢，“我带你去吧？”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好。” 说着，服务生朝别的地方走去。 蓝夭夭正要把手机放回包里，它却响了起来。 “喂？” “蓝夭夭。” 听到阴森森的语气，蓝夭夭的心陡地一颤，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游戏厅很吵，她往门口走了几步，以便能够听清对方的声音。 “什么事？” 电话那头，童光干笑了两声，冰凉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轻挑。 “想麻烦你帮我办件事。” “你又想干什么？！” 经过一次分手对于希薇的打击，蓝夭夭已经完全被童光控制。可她又多么不甘愿做这种被人利用的工具，更何况，是一个用来伤害李安达的工具！ “没什么，就想让你和李安达说说情，放了一个兄弟。上回本来是让他去偷磁带的，没想到让青鹰帮的人给抓了，直到现在还不肯放。” “童光，你不要太得寸近尺！” 童光突然又笑了，然后是不紧不慢的充满挑衅的口吻。 “蓝夭夭，是你给我了得寸进尺的资本。不和你说了，你的好朋友于希薇快回来了。还有，你最好给我尽快把事情办好。”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蓝夭夭咬咬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整理好情绪，向最里间的包厢走去。 咚咚咚！ 不一会儿，一个男生来开了门，是阿耀。蓝夭夭对他笑笑。 “我找李安达。” 阿耀看到蓝夭夭，先是愣了愣，然后回头看一眼李安达。 “老大……” 李安达正站在一个跪趴在地上的男生面前，听到阿耀喊他，回过头，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然后和身边的人小声说了句什么，便转身朝蓝夭夭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出了“小旋风”。 “蓝夭夭，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你……你好几天没去上课了……” 打电话来也不肯说在处理什么事情…… 蓝夭夭低下头。她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李安达和这里有关联。刚刚看到的场面，让她的心又隐隐担忧起来。 李安达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蓝夭夭。刚刚在包厢里还一脸冷漠的男生，在见到自己喜欢的女生时，眉目里顿时都充满温柔。 “蓝夭夭是不是担心李安达了？” 蓝夭夭的脸微微地红了，长长的睫毛扑闪着，遮挡住眼里星星点点的羞涩。李安达明明知道，这样的担心，还包含着想念的意味…… 见蓝夭夭不作声，李安达微笑着又开了口。 “这几天有点事，快处理完了，明天就去上课，好吗？” “嗯！” 蓝夭夭于是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低垂下眼睛。接着，她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迟疑地看着李安达。 “刚刚那个人……是上回偷资料的人吧？” 小声地说出这句话，蓝夭夭觉得自己很心虚，连看都不敢看李安达的眼睛。 “嗯。怎么了吗？” 蓝夭夭突然关心起帮派里的事，李安达觉得有些疑惑。 “李安达……放了他好不好？” 蓝夭夭抬起头，用恳求的眼光看着李安达。 “不行，他是洪帮的人，而且听说和洪帮的新任接班人关系很不简单。直到现在，洪帮的新任接班人都没有露过面，一直是他接他的指示在办事，放了他简直就是放虎归山！再说，就这样无原无故地放了他，我怎么和帮里的兄弟交待？” 李安达的口气很坚决，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蓦地，他的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到他的睡房里拿走磁带给了洪帮，现在又让他放走洪帮的人，难道…… 李安达倒吸了一口冷气，曈孔倏地变灰，感觉整颗心像是疾速沉落进无底的黑洞，冰凉的惊恐油然而升。 “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顿了顿，蓝夭夭低下头，不敢看李安达，她越来越讨厌这样的自己，会说谎的自己，“不行的话就算了。” 说完，蓝夭夭转身要走，李安达对她这么好，可她却一次次地…… 蓝夭夭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对李安达，心里的愧疚感让她想要马上离开这里。 “蓝夭夭。”李安达拉住她的手臂，“不要走，我现在就让阿耀把他放了。” 蓝夭夭惊讶地抬起头，迎上李安达眼里的挣扎。很快，那些挣扎化成了宠溺的温柔。李安达上前一步，轻轻拥住蓝夭夭。 “李安达说过，只要蓝夭夭开心，不管怎么样都可以。” 第三十四章:身份暴露 南方的秋天，天气还没有变凉的迹象，金黄色的夕阳漫过天际，给每朵云朵染上了一圈金边。太阳缓慢地沉入远处郁郁葱葱的山，透过繁密的树投射出隐隐错错的光芒。 蓝夭夭从宿舍楼出来，急急地往校门口赶去，李安达正等着她一起去吃饭。 “蓝夭夭。” 阴冷冷的邪恶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蓝夭夭的身体僵硬地顿了一下，止住脚步，回头望向身后出现的不速之客。 “你又想干什么？” “蓝夭夭，这种冷漠厌恶的表情可不适合出现在这么可爱的脸上喔！” 蓝夭夭不耐烦地看一眼面前笑着越走越近的人。 “不好意思，我没空和你闲聊，再见。”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不要这么急着走嘛！” 男生大步上前，伸手拦住了蓝夭夭的去路。蓝夭夭抿着唇，不情愿地冷冷横扫他一眼。 “童光，你最好不要让我忍无可忍！” 一开始，蓝夭夭以为帮他拿来磁带，这个交易就算完成。可是童光似乎越来越不知足，而且每次让她做的事情都是必须从李安达身上下手，都是棘手得连他自己都办不到的。 “忍无可忍吗？”童光饶有兴趣地扯动嘴角笑了笑，充满邪气的眼里迸射出寒冷的光，“怎么？看来是我对于希薇太好了。” 一说到“于希薇”，蓝夭夭的手指便条件反射地握紧。于希薇悲伤不堪的模样在她脑海里不停地闪现，让她忍不住咬紧了牙。 “你……” 简直就是魔鬼…… “作为一个男生，你好像不应该用‘威胁’这么卑劣的手段来对待一个女生吧，童光？！” 听到声音，蓝夭夭和童光不约而同地扭头望去—— 不远处，欧阳司邺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斜挎着一个包，逆光直直地站着，微蹙的眉宇里有掩藏不住的不悦。他瞟了童光一眼，径直向蓝夭夭走过来。 “夭夭，我们走。” “再见，蓝夭夭，下次见！” 童光不理会欧阳司邺，朝蓝夭夭挥挥手，露出一脸痞笑。 “你……”，欧阳司邺既担心蓝夭夭会再被威胁，又按捺不住心里的气愤，于是上前一步把蓝夭夭挡在身后，“最好不要再找夭夭的麻烦，不然……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 “怎么？欧阳司邺，这么久了还不放弃？人家可是早就名花有主了！” 欧阳司邺的心闪过一丝疼痛，他抿着唇，眼里的怒火仿佛就要喷涌而出。他定定地看着童光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得很用力。 “记住我说过的话就好，这个不劳你费心！” 说完，欧阳司邺转身把手放在蓝夭夭肩膀处，轻推着示意她离开。 可是，就在他们转身刚迈出几步的时候，两个人又怔怔地停住了脚步。童光看着刚从校门口赶来，愣在不远处的人，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然后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夕阳大片大片染红了天边，火红的霞光把男生整个人都包围起来，柔软的头发被秋天的凉风吹得有些微的轻颤，闪着熠熠的光泽。他紧抿着唇，冷冷的眼睛里有愤怒的火在燃烧。 欧阳司邺轻轻地把放在蓝夭夭肩膀上的手移开。 “李安达……” 蓝夭夭轻咬着唇，知道他误会了，正想解释。可还不等她开口，李安达便大步走了过来，看都不看欧阳司邺一眼，拉起蓝夭夭的手就走了。 玫瑰色的天空下，空荡荡的校园，男生安静地站着，他的身后是空旷的篮球场，一个人，连心都空得发疼。 “李安达，停一停，我的手，好……好痛！” 不知道走了多久，蓝夭夭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李安达走得那么快，被拉着手的蓝夭夭也不得不跟上他的速度。可是……再这样走下去，她真的要断气了啦……而且，从他手里传来的力度，好重，抓得她的手生疼…… 又走了几步，李安达才停了下来。 暖黄色的路灯在幽蓝的天空下一盏一盏亮起来，偶尔有风悄悄吹过，和着蓝夭夭急促细微的喘息声，除此之外，世界仿佛只剩一片死寂。 李安达背对着蓝夭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揣测不到他的想法。 许久，蓝夭夭绕到他面前，抬头看他。 “李安达……你是不是……生气了……” 李安达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清晰的光影，剧烈地颤抖着…… “我们只是刚巧遇见了……” 怎么解释欧阳司邺把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呢……不能说是因为童光在威胁她，可是……蓝夭夭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好一点的理由。 许久，蓝夭夭轻轻踮起脚尖，双手环上李安达的脖子，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李安达，不要生气好不好？” 细柔的声音，带着些许委屈的恳求。除了一个拥抱，蓝夭夭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让他相信她，让他不再承受这种本不必承受的痛苦。 李安达猛地睁开眼，一路上冰痛得就要窒息的心在这一瞬间融化开来，他微微蹙眉，原本冷漠的脸浮现些许自责。然后，李安达缓缓抬起手，轻轻抱住蓝夭夭。 “对不起，蓝夭夭，我不应该怀疑你……” 那时候的蓝夭夭还不知道，李安达需要用多少的勇气和决心，才能每一次都这样无条件地相信她，包容她。然而，人的容忍并不需要任何天份，只要爱错一个人就足够…… 正说着，李安达的手机响了起来。 蓝夭夭松了手，让李安达接电话，安静地在一边等待。 “喂。” “老大，我们查出洪帮的新任接班人是谁了。就是童阳的弟弟，现在和你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他的名字叫童光。” 李安达原本满是不悦的脸上顿时因为震惊而怔忡住…… 童光…… 怎么……会是他……这个，一直潜藏在自己身边的人…… “老大，我怀疑他是为童阳的事而来的，难怪上回叫人来偷那盘磁带。老大，你和他一所学校，要小心防着点。还有……” “我知道了，就这样吧。还有什么事情的话晚些再说。” 李安达打断阿耀的话，然后挂断电话。他需要用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怎么了吗？” 蓝夭夭见李安达接完电话，神色有些不对劲，于是轻声问他。李安达恍了一下，然后回过神，对蓝夭夭露出温柔的微笑。 “没什么，去吃饭吧。” “嗯……” 李安达不想说的事，蓝夭夭从来不会多问。 安静的学校，风悄悄吹过冗长冗长的走廊，吹动呆呆望着火红色天空的女生长长的直发，她的侧脸笼罩着一层玫瑰色的光晕，轻柔而美好。 身后，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感觉脚步声很靠近自己了，女生撅起嘴，突然转过身。 “李安达，你怎么这么久？！很饿耶……” 可是，当蓝夭夭看清身后的人是谁时，便怔怔地呆住了……这样的反应让面前的男生满意地扯动嘴角，露出邪魅的笑容—— 他说过会再找她的。 “你好，蓝夭夭！” 童光…… 蓝夭夭回过神，不理会他，转身要走。童光急忙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每次见到我都急着要走，这样可不对喔，蓝夭夭！” 蓝夭夭停住脚步，却抿着唇不说话。 “帮我把这点东西放到李安达在场子的包厢里，然后我们的交易就算真正结束。怎么样？” 童光倾身靠近蓝夭夭，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用充满诱惑的声音。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包小药丸，递向蓝夭夭。“这……这是……什么？” 蓝夭夭皱着眉，不解地问他。童光只是微微一笑。 “这是什么你不必知道，只要照做就好。” “那好，你保证，以后都会对希薇好，而且不再把和她分手作为对我的一种威胁。” “成交！” 童光爽快地答应一声，看着蓝夭夭接过小药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蓝夭夭的心里突然感到揣揣的不安，比以往每次答应帮童光做事时都要不安，拿着小药丸的手不停颤抖。她希望这一次后，童光能遵守诺言，对于希薇好，并且，蓝夭夭希望自己和他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蓝夭夭。” 李安达的声音突然响起，童光和蓝夭夭不约而同地往旁边望去。看到李安达，蓝夭夭吓得把拿着药丸的手背到身后，倒是童光很镇定，自然地和李安达打招呼。 “来了？我和夭夭刚刚在聊天呢。” 李安达没有说话，大步走过来，敏锐的目光落在童光身上，他拉过蓝夭夭背在身后的手。 “不要……” 蓝夭夭正想闪躲，速度却远远不及李安达快，几包小药丸顿时摊开在三个人眼前。蓝夭夭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李……李安达……” “童光，有本事就冲着我来，不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第三十五章:冷战 原来……他都听到了…… 童光一怔，刚刚友善的笑容瞬间瓦解，他阴冷冷地勾起嘴角。 “不管是什么手段，我只在乎达到的目的！李安达，我会让你和李安启一样！” “我等着你！但是，你休想再对蓝夭夭做些什么！” 说完，李安达牵起蓝夭夭的手，向楼梯走去。 看着李安达和蓝夭夭消失在楼梯拐角，童光斜斜地靠着走廊的栏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然而，走廊的转角处，于希薇无力地靠着墙壁，身体慢慢地下滑，直到整个人坐到冰冷的地面。她把头靠在墙壁上，用力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干净简单的房间，空气仿佛凝固住了，落地窗开着，却没有一点风吹进来。 蓝夭夭低头坐在沙发的这端，李安达则坐在另一端，仰头把脖子靠在沙发的椅背上，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学校到李安达的家，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蓝夭夭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他们这样坐着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 突然，李安达站了起来，蓝夭夭马上把头又低回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两只手放在腿上，不安地把指甲陷进肉里。 李安达走过来，坐到蓝夭夭身边的位置。 许久，他拿起蓝夭夭的手，看着手心里几个深深的指甲印。 “傻瓜，这样掐着会很痛的。” 蓝夭夭的手一颤，慢慢抬起头，看到满脸心疼的李安达。她帮童光做了那么多事情，她以为他会狠狠骂她一顿，甚至做出更生气的事，可是…… “对不起，李安达……” 蓝夭夭低下头，轻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是李安达没有保护好蓝夭夭，害蓝夭夭被别人威胁，对不起……李安达保证，以后不会了。” 李安达轻轻拥住蓝夭夭。 一直潜藏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没有察觉，还让自己喜欢的女生受了那么多委屈，李安达只觉得沉重的自责感就要让他窒息，怎么可能会怪她？ 蓝夭夭的心酸涩地疼着。明明每一次都是她的错，可李安达却舍不得责怪她，总是独自把责任揽着，好像犯错的真的都是他自己。 “李安达……”突然，蓝夭夭像是想起了什么，“李安启是谁啊？” 为什么童光每次都说要让李安达的下场像他一样呢？ 李安达松开蓝夭夭。 “李安启……是我哥哥。” 蓝夭夭的心微微一震—— 和李安达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哥哥，就像不知道他没有妈妈那样。自己真的太不关心李安达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我都没见过……” “哥哥……哥哥以前也是青鹰帮的。可是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地方，而且不喜欢我呆在那里。”李安达突然失神地愣住，许久，他回过神，转移了话题，“对了，蓝夭夭，我最近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完了，正在把青鹰帮接交给阿耀，很快就会离开那个地方了。” “真的吗？”蓝夭夭只顾着开心，没有注意到李安达的异常，“李安达终于可以自由咯！” 李安达微笑着轻轻捏一下她微红的脸蛋。 “好了，爸爸快回来了，准备一下，下去吃饭。” “嗯……那我去洗个脸。” 怕被李爸爸看到自己红了的眼睛，还是去把脸洗一洗。蓝夭夭想着，于是起身进了洗手间。 放在玻璃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蓝夭夭的。 李安达起身把手机拿起来，无意地扫了一眼，正要向洗手间走去，脚步却因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而顿时怔怔地止住了—— 铭天…… 又是这个名字…… 他到底是谁……又和蓝夭夭有什么样的关系…… 李安达呆呆地站在原地，听着洗手间里传来的水声，慌张的心一下一下剧烈地跳动着，拿着手机的手犹豫再犹豫，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听到是男生的声音，对方明显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声音。 “请问，这是蓝夭夭的手机吧？” 这个声音，和自己的居然有些许相似……李安达听着，竟微微失了神。 “嗯，蓝夭夭在洗脸，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哦，这样啊……”对方犹豫了一下，“也没有什么急事的……就这样吧。” “嗯，那好。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李安达仍站在原地，没缓过神。然后，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按开某个文件夹。 蓝夭夭从洗手间出来，边走边擦着手，走到纸篓前，把擦手的纸巾扔进去。 “蓝夭夭。” “嗯？”蓝夭夭回过头，看到李安达拿着自己的手机，心“咯噔”一跳，脸色煞时也苍白了些，“怎……怎么了吗？” “刚刚有个叫铭天的男生给你打了个电话。” 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接了吗？” 李安达敏感地察觉到了蓝夭夭的声音里有些微的慌张。 “嗯……”虽然一开始并不是故意的，可是…… “你干嘛接我的电话？”蓝夭夭既生气又担心，伸手拿过李安达手里的手机，放进包包里，“我要回学校了。” 果然很紧张吧，脸都涨红了……李安达知道，蓝夭夭一害怕就会条件反射地逃避。 “因为我接了他的电话，所以很紧张吗？” 李安达看着蓝夭夭—— 已经是第几次了？他努力不去在意不小心得知的东西，努力假装不知道他的存在，就像现在努力克制着心里翻江倒海的巨痛一样。 蓝夭夭不知道，李安达有多么害怕，害怕那个人会是她失去的记忆里重要的一部分，害怕有天她可能恢复记忆，或者不恢复记忆却也因为别人而离开他！ “我……我没有……” 蓝夭夭低下头，眼睛慌乱不安地眨着。李安达突然抬起她的下巴。 “那么……蓝夭夭，和我接吻。” 紧抿的唇，眼里仅存的期望，还有脸上淡淡的悲伤…… 蓝夭夭被迫抬头看着这样的李安达，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着慌张和恐惧。李安达的脸在一点一点向自己逼近…… 近得……连一公分的距离都没有。 “不，不要……” 心，挣扎着……蓝夭夭突然把脸别向另一边。薄薄的雾气腾升起来，萦绕在大而明亮的眼睛里，隐藏着倔强和难过。 果然……是这样吗？ 蓝夭夭，因为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仅仅只是这一刻都不是我，所以，也无法和我接吻。是这样吗，蓝夭夭？ 李安达无力地跌坐在沙发里。 “蓝夭夭，为什么你的手机里，一条我的短信都没有存，而满满的全是他的短信？” 很快，深秋来临了。 整整一个星期，蓝夭夭和李安达的关系就像温度日益下降的的天气，持续冷战着。 童光开始不怎么来上课了，但于希薇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只说童光有事在忙。她还是每天都开心地笑着，有时见蓝夭夭一个人在发呆，还一直要给她讲笑话。 蓝夭夭每次都被她闹得哭笑不得。 看着这样的于希薇，蓝夭夭觉得心里有些欣慰。那么，不管童光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他在洪帮的地位如何，不管他和李安达有着怎样的恩怨，不管……就让他们守着这些秘密吧，只要于希薇可以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蓝夭夭不知道，其实那天的事情，于希薇都在无意间听到了，只是不想让她担心，或者是因此更珍惜她们之间的友谊，才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铭天因为感冒，请了几天的假在家里休息。蓝夭夭和他通电话的时候，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和频繁的咳嗽声，心里便会因为担心而难受。 他们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提起那次电话事件。 可是，在面对铭天的时候，蓝夭夭的心情总会变得难以言说。她知道，自己是喜欢铭天的，自从和他一起看烟火的那个晚上，蓝夭夭便一点一点看清了自己的心。可是她已经和李安达在一起，而铭天也说过自己有喜欢的女生，所以，她只能抑制着自己的情感。 这是不伤害到任何一个人最好的方法。 然而现在，已经有一个受到了伤害，即使这不是蓝夭夭所希望的。 周末的晚上，韩雨早早回家了。蓝夭夭和于希薇吃了饭，本来说要一起去逛街的，可是于希薇突然有事情先走了。 拥挤的人群，蓝夭夭独自站在商场大门口，抬头看着细密如针的雨丝从暗黑的夜空落下来，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情绪浮上心头。 失了很久的神，蓝夭夭毫不犹豫地走进雨中。 撑伞的行人都匆匆赶往目的地，空手的人低下头，快速躲进商店的屋檐。冰凉的风和雨吹在身上，蓝夭夭低头走着，觉得有点冷，于是抬手抱住双臂。 颀长的身影，停在面前。头顶的天空不再有雨落下来。 蓝夭夭抬起头。 明亮的路灯高高地立在一旁，光线穿过透明的伞面照在男生棱角分明的脸上，凛冽的眉目渗透出温柔的心疼。 为什么，当她落魄的时候，总是遇见他…… “欧阳司邺，好巧。” 第三十六章:一封陌生人的信 蓝夭夭对他露出一个略带自嘲的微笑，零星的雨点印着路灯暖黄色的光亮，在她浓密的睫毛上闪着微微的光芒。水灵灵的眼睛像装了一弯清澈的泉水，摇曳着，似乎就要滴落下来。 …… “听说李安达前些天退出青鹰帮了，还有……童光最近和其他小帮派之间的活动很频繁。好像是得到了一卷磁带，里面有之前童阳和很多小帮派之间的一些不良交易，本来是用来作为童阳量刑定罪的证据，现在倒好，人死都死了，就拿来威胁那些小帮派了。”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欧阳司邺把自己刚得知的消息告诉蓝夭夭。 “童阳是谁？你……你知道童光他是……” 欧阳司邺似乎知道得很多。蓝夭夭抬起头，略微的惊讶。 “嗯，童阳是童光的哥哥。”欧阳司邺点点头，沉默了一小会儿，又说道，“童光那边最近的行为不太对劲，要叫李安达小心，毕竟，他不可能让李安达就这样功成身退。” 蓝夭夭的心里一惊。 “你……你知道童光为什么要对付李安达吗？” “李安达的哥哥和童光的哥哥之间有些恩怨，所以童光不肯放过李安达。” 李安达的哥哥，是……李安启！他现在到底在哪里，怎么样？是什么样的恩怨呢……为什么童光每次都说要让李安达和他一样？那么，到底是怎么样…… “那他现在在哪里？” 蓝夭夭迫不及待地问，她的心里有太多疑惑，对李安达的过去的疑惑。以前，她可以对这一切不闻不问，可现在…… “李安达……没有和你提起过吗？”说着，已经到了学校宿舍楼下，欧阳司邺想了想，“这种事，还是等他自己和你说吧。” 蓝夭夭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嗯……” 欧阳司邺揉揉蓝夭夭的头发。 “傻瓜，不要想那么多，会没事的。” 刚刚，蓝夭夭的反应那么急切，一定很担心李安达吧？欧阳司邺低头看蓝夭夭，这个他喜欢了那么久的女生，她的心里却容不下他…… 可他却还想在她身边，不管她是否和别人在一起了，他都愿意为她守候。如果命运注定，只有做她的骑士，才能在她身边，那么，高贵倨傲如他，却也甘心做后备。 “谢谢你，欧阳司邺。” 蓝夭夭似乎看穿了欧阳司邺的心思，抬头对他报以感激的一笑。 “不用谢。”欧阳司邺也微笑，即使心在泛着疼。他指指自己的怀抱，“蓝夭夭，你要记得，这个位置，永远为你保留。”课间休息时分，稀薄的阳光从开着的玻璃窗外洒进来，抚摸上女生光滑白皙的脸。她趴在课桌上，沉沉地睡着了，恬静的面容看着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疼惜。 自从女生趴在课桌上，闭上眼睛，男生便呆呆地看着。这些天，他们每天见面，坐在一起，却一句话也没说过。 难过的情绪已经被很好地隐藏，他不想也不能失去她，只是现在还有些放不下面子。而她，也始终不肯先和他说话。所以，只有在她睡觉的时候，他才敢这样看着她。 一阵秋风吹了进来，有点凉。 女生温顺的眉目微微皱了皱，紧了紧叠放在一起的手臂。男生看着她，抿了抿唇。始终，还是敌不过翻滚着的心疼吧…… 于是，他脱下薄薄的外套，披到女生肩上。 细微的动作，女生被惊醒。她睁开朦胧的睡眼，看着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男生。 “李安达……” 李安达的脸突然染上淡淡的红晕。 “天气变冷了，这样趴着睡觉容易着凉。” 蓝夭夭露出浅显的微笑。 这样，算是和好吧？蓝夭夭的心情像被风瞬间吹散乌云的天空，豁然开朗了。冷战的感觉一点也不好，不要说是天天和自己坐在一起的李安达，就是换成天天照面的普通同学，也是会很难受的。 正想着，班长走了过来，把一封信放到蓝夭夭桌上。 “夭夭，我刚从公办室回来，看到有你的信就帮你带过来了。” 蓝夭夭抬头对她灿烂地一笑：“谢谢！” “会有谁给我写信呢？” 蓝夭夭的脑子瞬间闪过阮阮和夏洛凡的名字，但又马上排除——她们有她的手机号码啊，偶尔还有聊电话，不可能写信吧…… “谁啊？” 李安达轻声问道。 蓝夭夭摇摇头：“不知道。” 然后，她看了看寄件人姓名，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个名字：“白、亦、柔。”蓝夭夭绞尽脑汁想了想，泄气地看着李安达，“不认识耶……” “打开看看吧，也许能有点印象。” 蓝夭夭拆开信封，厚厚的几页纸，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看了起来。 “夭夭，我想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因为听晓莫说你失忆了。之前大家都以为你死了，我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与痛苦中，直到寒假再见到你，我想我终于有机会弥补曾经给你造成的伤害了。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的地址，给你写这一封信……” 蓝夭夭一行一行看着清秀的字体，心像沉入无底的大海，呼吸不了，于是一点一点窒息。原本微红的脸慢慢苍白，手指渐渐冰凉。 这一切……是真的吗？ 她的过去、铭天和关晓莫、陷害、误会、排斥和自杀…… 无数字眼从蓝夭夭的脑子飞逝而过。她艰难地把信看完，又看一遍，眼睛怔怔地盯着一行字，怎么也移不开—— “夭夭，对不起，请你一定要原谅我，如果不是我帮着晓莫，现在你一定和铭天幸福地在一起，而不是背井离乡到那么远的地方，铭天也不会这么痛苦。” 蓝夭夭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心快速跳动着，一下一下，重得像要把整个身子都震得颤抖起来。她想起铭天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起阮阮和夏洛凡对铭天的闪躲，想起回来前一天关晓莫对自己说的话，想起…… “蓝夭夭，你怎么了……” 李安达不知道信里说了些什么，可是蓝夭夭瞬间毫无血色的脸让他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突然降临。 许久，蓝夭夭才像回了魂般，扭头看着李安达，眼神却恍惚得找不到停驻的焦点。 “李安达，我……我想回家……” 幽暗的房间，门窗紧闭着，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灭。蓝夭夭蜷在沙发里，怔怔地出神。 沙发旁的玻璃台上放着一个蓝色的盒子，里面放着一串水晶石，刚刚好十三颗，在黑暗里闪着隐约的寒光。两本厚厚的笔记本叠放在一起，上面那本还翻开着未合上。一张小小的照片躺在翻开的那一页日记。 男生的脸干净好看，温柔的眼中有些许羞涩，微笑地看着镜头。 这张脸原来一直存在在自己遗失的记忆里，并且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吗？为什么看完信，看完日记，还是没有真实的感觉？就像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检阅了一个人的过去而已？ 当初自己只是无意识地把这个盒子装进行李箱，回来后放进柜子也一直没动过。原来自己苦苦想要探询的过去早就隐藏在自己身边，是她从一开始就疏忽了…… 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按下那串数字…… 电话迟迟没有接通，直到最后，一个温婉的女声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铭天，为什么你不接电话？ 是不是，命运又要让我们阴差阳错地奔向与彼此相反的方向？ 不！不会的，现在，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蓝夭夭挂断电话，起身到窗边，缓缓拉开窗帘，推开窗。 幽蓝的天空从天际泛起一片鱼肚白，黎明的曙光隐隐穿透薄如蝉翼的云片，微微发着橙黄的光。一阵凉风迎面吹来，蓝夭夭打了个寒战，转身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打开房间的门，下楼。 陈阿姨正在厨房做早餐，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于是走了出来。 “大小姐，你再等一等，早餐就要做好了。” “不吃了，我现在要走了。” “那怎么行？还有，老板今天就出差回来了，明天是周末，下午要不要让司机去接你？” “不用了，我想回来会自己回来的。” 蓝夭夭穿好鞋径直出了门，不理会身后陈阿姨的叮嘱。 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一个公车站牌。蓝夭夭随便上了一辆公车到市区，然后打的去车站，买了张车票便到候车室等待。 当广播提示乘客上车时，蓝夭夭站起来，看了看捏在手里的票，确定没错，于是深深吸了口气，向入口处走去。 等坐到车上，蓝夭夭才终于觉得一颗心稍稍安稳了。她弯下身趴在自己放在腿上的背包上，一夜未眠的眼睛酸痛得厉害，于是她合上眼，沉沉睡去。 第三十七章:被隐瞒的过去 高远的天空碧蓝碧蓝的，几朵绵长的云朵蜿蜒而过，临近傍晚，原本明晃晃的阳光变得轻浅柔和，油亮的叶子在微风中低吟浅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蓝夭夭站在一座小区门口，长长的头发披下来，眨动眼睛时，长长的睫毛像扑闪的蝶翼般好看，及膝的米黄色连身雪纺裙大大的裙摆时不时轻拍着膝盖。 远远的，一辆山地车向这边骑来，然后停在她面前。男生下车，可能因为骑车太快，额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但仍满脸欣喜地看着她。 “蓝夭夭。” 早上醒来，铭天看到有未接来电，便回了一个给蓝夭夭。她告诉他，她已经在车上，要来找他。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铭天心里始终有种难以言说的快乐，所以下午一放学就匆匆赶了回来。 “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下车就过来了。就等了一会儿。” 淡淡的口语，但铭天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蓝夭夭的不对劲，心里恍惚有种不安。 “对了，怎么突然就一个人回来了？爸爸妈妈知道吗？” “不知道，阮阮和洛凡也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了，还可能让她回来吗？如果他们知道了，一定会阻止她去找寻那些遗失的记忆，所以，她不能告诉他们。 “喔……那上我家坐坐吧！不过爸爸出差了，妈妈去了奶奶家里，可能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喔！”铭天微笑着指指小区大门。 “铭天……” 你真的是白亦柔信里所说的那个铭天吗？真的是日记里所写的那个铭天吗？那么，当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为什么竟可以如此镇定自若？如此……淡淡疏离地关心？ “怎么了吗，蓝夭夭？” 蓝夭夭抬头看着他，心里一阵酸软。厚重的铅灰色云朵突然从天边冒了出来，快速扩张，遮挡住了落在蓝夭夭眼睛里的浅金色阳光，使她看起来有种失魂落魄的错觉。 铭天的心倏地泛疼。 “铭天，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对吗？” 轻轻的声音，像飘落的雪花，接在手心里却有沁心的冰冷。难道蓝夭夭已经……铭天终于知道自己心里陡然而升的不安从何而来了，可他仍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是啊，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们十一岁就认识了。” “那我又是为什么转学的，你知道吗？” 蓝夭夭，我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你在所有人的误会和排斥中孤单着，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胆小和迟疑给你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怎么会不知道你在一直渴望拥有的家的温暖宣告破碎时却无能为力，怎么会不知道最后你是如何悲伤地选择了最决绝的告别？ 可是蓝夭夭，我可以告诉你吗？可以自私地只想让你记起我，于是让你再痛苦一次吗？或者……是我还不够勇敢，害怕你会因为记起过去，无法原谅而使我永远失去你…… 只是现在，你……都知道了吗？ “蓝夭夭……”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却要把我当傻瓜一样地哄着？！还是你们觉得这样很好玩？！如果不是白亦柔写信告诉我，那么，我永远也不会找出那些日记本，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过去，也就永远要活在你们的隐瞒中，你们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强装的淡然还是无法控制住奔腾的眼泪，终于让它决了堤。 蓝夭夭可以理解爸爸妈妈的顾虑，也能够明白阮阮和夏洛凡的担心。那么你呢，铭天？你为什么也要对我一次一次地隐瞒？！ 除非……你已经不再是信里日记里所说的那个铭天，而蓝夭夭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而已。 原来，她还没有恢复记忆……铭天仿佛松了口气，却又有莫明的失落感袭来，他紧张地握住蓝夭夭不住颤抖的双肩。 “蓝夭夭，你听我说，那些过去除了痛苦并不能带给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你现在能过得开心就好！” 是这样的吗，铭天？ 那么，如果我永远也记不起你了，你也不会难过失落吗？可是，为什么一想到自己永远都要和你保持着这样微妙的距离，我却恐惧得想要任性地毁坏它？ 还是我太天真了，那一切，也只不过是过去而已？可是…… “就算我对你来说完全不重要，难道你就不能当自己是在帮一个陌生的人找回记忆吗？！” 蓝夭夭用力推开铭天，跑开。 铭天，你说，只是希望我现在能够过得开心就好。那么是不是说明你已经放下所有过去，于是我所有的难过和不舍都只是自己一个人傻傻的自以为是？ 以为也许你真的是信里日记里的那个铭天，以为你心里对我还会有一点点的不舍，以为……可我已经做好了舍弃一切的准备，却仍得不到你一个肯定的眼神！ 蓝夭夭，你的自以为是让自己如此可笑，像一个小丑，演着一出让人费解的独角戏，却还天真地奢望对方能看懂。 豆大的雨一滴一滴落下来，打在蓝夭夭慌乱奔跑的脚步上，痛得她的眼泪也一直流个不停。很快，天被乌黑的云朵遮盖得严严实实，暗了下来。 蓝夭夭跑跑停停，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因为迷路而停了下来。 窄窄的道路两旁是参天的大树，郁郁葱葱的叶子却挡不住疯狂肆虐的雨。 全身被雨打得湿淋淋的蓝夭夭抬着头四处张望，想要寻找一个可以躲雨的地方，但放眼望去，除了树还是树，阴森森的很可怕。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自己的手臂，蓝夭夭吓得尖叫一声，转过身。 “蓝夭夭，我是铭天。” “放开我！” 蓝夭夭看到也淋得全身湿透的铭天，刘海贴在额前，忧伤的眼睛让蓝夭夭心疼又害怕，于是又甩开他的手往前跑。这算是同情吗？同情她仍未恢复记忆，同情她美好的愿望破灭，同情……她不再是他心里的蓝夭夭。 “蓝夭夭，你听我说！” 铭天边喊边追上去。 雨重重打在叶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昏暗的天，潮湿的气味伴着浓郁的……茉莉花香！越来越浓的香味让蓝夭夭不得不停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一闻到茉莉花的香味就觉得呼吸不了。好像那些浓郁的香味充斥在五脏六腑，化成粘稠的汁液，堵住气管。 眼前被大雨困住的世界开始晃动，晃成模糊的一片暗绿，混乱的画面像电影里剪辑出来的片断，从脑海里不停飞逝而过，头撕裂般地疼痛起来…… ——雨夜里的花园，大雨的声音，湿淋淋受伤的小鸟。 ——被绊住的脚，重心不稳向后倒去的身体，头部撞击重物产生的晕眩，失去知觉。 …… ——“嗨，你怎么了？我叫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你好像很累。” ——昏黄的路灯下，蓝夭夭抬起头，迎上一对明亮的眸子，忧郁得让人心碎。 …… ——“夭夭，十三颗水晶石代表‘一生’，我们要一生在一起。” ——优把一串水晶石戴在蓝夭夭的手上，微笑地看着她。 …… ——刺耳的车鸣声和人们的尖叫声。 ——被大型货车撞得飞起来的身体。 …… ——一辆山地车，熟悉的侧脸，深蓝色的上衣，风一样从她身边掠过。 …… ——和优一模一样的脸，站在离她四五米距离的前方，一直微笑地看着她，有点羞涩，好像伸出手去就能触碰到温度的微笑。蓝夭夭粉粉的脸上终于也露出淡淡的微笑。 ——“可以，可以和你做个朋友吗？” ——“我叫铭天。你呢？” ——“我叫夭夭，蓝夭夭。” ……——“我们班的同学，今天脚扭伤了，我送她回家。” ——关晓莫一手环着铭天的腰，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瞪大眼睛看着蓝夭夭。 …… ——“今天我们篮球比赛，你可以来看吗？ ——“下午放学后比吗？” ——“嗯。” ——“好啊。” …… ——铭天笑了，还是那样温柔的表情。他接过饮料，打开喝了一大口。 ——“谢谢你，蓝夭夭。” …… ——床的旁边，一个男生逆光坐着。他的头发在阳光里闪着金黄的色泽，半透明的脸上有担忧的神情和若有若无的微笑。 ——“蓝夭夭，你醒了吗？” …… ——“你也不相信我吗？” ——夕阳里，铭天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有点慌乱，有点迟疑。 …… ——扶着关晓莫，一直沉默着的铭天终于看向蓝夭夭。 ——“蓝夭夭，你为什么要说谎？真让人讨厌。” …… ——铭天背对着她们，蓝夭夭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缓缓抬手，拭去关晓莫脸上的泪。 …… 疯狂尖锐的耳鸣声，越来越痛的头……蓝夭夭用力捂住耳朵，可是头痛得好像要爆开了，痛得她蹲在地上忍不住叫出声。 “啊……！！” “蓝夭夭，蓝夭夭你怎么了？” 铭天跑了过来，蹲下身，紧张地握住蓝夭夭的手。 许久，蓝夭夭终于安静下来…… 世界只剩下大雨的声音，弥漫在空气里潮湿的树木味道和茉莉花香，还有铭天覆在自己手上不住颤抖的手掌和手背上传来的温热…… 第三十八章:谁是谁的幸福 蓝夭夭缓缓抬起头，雨顺着她的发丝滑下来，湿漉漉的眼睛闪着微弱的光，忧伤迷离…… 所有遗失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恢复，所有沉在心里的疑问全都浮出水面……眼前的铭天……是的，和优长得一模一样的铭天，她一直一直那么喜欢的铭天！ 那么，就算我已经迟了太久才记起从前，就算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喜欢蓝夭夭的铭天，也让我再任性一回吧。 蓝夭夭突然直起身子向前倾，跪在地上抱住铭天，伏在他肩上哭了起来。铭天慌乱地接住她，心里一颤，整个身体都僵住。 “蓝夭夭……” 我肩膀上浸透的，是雨水，还是你的泪水…… 雪白的墙壁，天花板的边沿有细致的雕花，隐藏起来的电灯管发着亮堂但不刺眼的光。传统的家具，干净而舒适的摆设，茶几上的青瓷茶杯有好看的暗纹。 蓝夭夭靠着椅背，双脚蜷缩起来，头发上的水滴在白色睡衣上，肩头湿了一小片。她双眼看着前方，怔怔地，仿佛在发呆…… “以后不要再这样一个人冒然行动了，很危险的。” 铭天站在蓝夭夭身后，手里拿着厚厚的毛巾，轻轻帮她擦拭着刚洗好的头发。 蓝夭夭回过神，露出甜甜的微笑：“铭天会担心吗？” 感觉到头上的手停了下来，然后又继续动作轻柔地按压头发，把水吸干。蓝夭夭扭头看着铭天，他的头发半干了，温柔的眉目下是高挺的鼻子，嘴角不禁微扬着。 “傻瓜，大家都会担心的。” 蓝夭夭扭回头，微酸的失望在心里飘散弥漫。 那么，“大家”是谁呢？那里面包不包括一个你呢？ 放在脚边的手机响了起来，蓝夭夭一看，是于希薇，连忙接了起来。 “夭夭！夭夭你在哪里？李安达给你打那么多个电话你怎么都不接？” 一按接听键，于希薇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 蓝夭夭的睫毛微微扑闪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希薇。昨天下午放学，蓝夭夭回了家便一直没和李安达联系，他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发了无数个短信。可她心里只有那封信，只有铭天，所以…… 铭天停下手中的动作，往离她最远的椅子走去。 “夭夭，你再不回来李安达就要担心死了！” “我明天就会回去的。” “夭夭！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可以对李安达这么漠不关心？！你知不知道他……” 蓝夭夭的耳朵被于希薇吵得有点痛，于是把手机拿开一点点。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看了那封信，特别是现在恢复了记忆，她觉得自己仿佛不再是之前的那个自己了。 “希薇，明天我就会回去的，你们都不要担心。我现在很好很安全。” 蓝夭夭打断于希薇的话。 “可是……” “就这样吧，拜拜！”说完蓝夭夭挂断了电话，看向铭天。 铭天见她讲完电话了，也大概听出了内容，于是先开口：“明天早点回去吧，大家都在担心你。” “嗯……” 蓝夭夭低下头，想起李安达。他现在一定担心地四处在找她吧……昨天，原本以为和好了，一切都会回到冷战前的状态。可是现在，蓝夭夭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面对他。 沉默了一会儿，铭天走到蓝夭夭旁边坐下。 “蓝夭夭，他……对你很好吧？” 铭天不敢看蓝夭夭，只能仰头把脖子靠在椅背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语气里透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情绪。 蓝夭夭没有出声，这算是默认吧…… “那……那就……回他身边吧。” 铭天闭上眼。 即使蓝夭夭恢复了记忆，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蓝夭夭的身边早就有了一个他，铭天知道，所以，不能有别的奢望。至少她不再计较从前的伤害，就应该足够了，不是吗？ 可……为什么心空得好痛…… 蓝夭夭扭头看铭天，闭着眼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应该要死心了吧，蓝夭夭？即使恢复了记忆，可也已经晚了，他不再是记忆里的那个铭天，不会再逗你开心，为你担心，不会再……把你放心上。 只是，为什么心竟如此之痛…… 蓝夭夭把头埋进双手环抱着的膝盖，困倦地闭上眼。睡一觉吧，蓝夭夭，也许睡醒会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那该多好…… 浅眠中，蓝夭夭听见有人轻轻旋转门把，走进房间，拉动窗帘的声音。接着，一张薄薄的棉被盖到身上，虽然一切都是轻轻的，可蓝夭夭还是睁开了眼。 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面前。而站在床边，手里还抓着被子一角的人显然不知道自己会醒来，被吓了一跳，连忙别过脸。 “我怕光线太强会影响你睡觉，所以……想进来把窗帘拉上，又看到被子被踢到了一边，就帮你盖上了……” 铭天边说边松了手，站直身子，抬手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蓝夭夭也别过微红的脸，把被子拉到眼睛下面的位置。 “喔……” “如果……睡醒了的话，就起床收拾一下吧，早餐已经做好了，吃完该准备回去了。”顿了顿，铭天又补充一句：“坐早一点的车，到那边才不会太晚，晚了危险。” 为什么每说一句话，都是在赶她回去…… 心里又开始难过起来……但蓝夭夭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应了声“嗯”，等铭天走了出去，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涌上眼眶。 吃过早餐，蓝夭夭把东西收拾好，铭天送她去车站。 安静的候车室，人坐得满满的。好不容易铭天才找到两个连在一起的空座，示意蓝夭夭坐下，把帮她拿着的包递给她。 “我去给你买瓶水。” 蓝夭夭默默地接过包包，没有说话。铭天看一眼蓝夭夭，从回来到现在没有露出过一个真正笑容的蓝夭夭，抿着唇，转身出了候车室，向不远处的超市走去。 蓝夭夭…… 是不是只要在我的身边，你都无法快乐…… 蓝夭夭的视线追随着铭天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觉得有些冷，于是低头，闭上眼睛，慢慢用力抱紧怀里的包包…… 是不是，他注定只会留给她背影…… 直到上车前，他们都只是沉默地坐在彼此身边，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在车上小心一点，到了给我发个短信。” 有点嘈杂的候车室，蓝夭夭低头站在铭天面前，拿过他手里的包，却不背。乘客陆续起身，从他们身边经过，向检票口走去。 为什么我们之间，那么靠近，却又永远隔着无法消除的距离…… 蓝夭夭抬起头看着铭天，红红的眼睛腾起薄薄的水汽，倔强而难过地抿着唇。 铭天看着蓝夭夭，眉宇颤了一下，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心里一直没停过的疼痛在这一刻就要把自己折磨得窒息。他轻揉蓝夭夭的头发，露出温暖柔和的微笑。 “蓝夭夭，你要幸福。” 如果留在我的身边，只能让你感觉悲伤难过，那么，蓝夭夭，我不会自私地把你留住。你应该是幸福的，拥有全世界最多的幸福…… 只是铭天，你不曾知道，除了你，没有谁能让蓝夭夭感觉到幸福。 然而现在，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铭天，已经放下了蓝夭夭，那么…… “幸不幸福，关你什么事？！” 蓝夭夭倔强而悲伤地抬头看着铭天，这个终于被她记起的，她深深喜欢着的男生，带些嘲讽地大声问道。铭天的心有一刻停止跳动，挣扎和矛盾就要让他痛苦得崩溃。 为什么，你还是没有反应呢？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从来不给一点希望。那么，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真的决定，就这样离去。 蓝夭夭仰起脸，努力让即将奔涌而出的眼泪流回去。然后，她闭上眼，好让自己不看铭天，转身朝检票口走去。 还没走出两步，手腕便被一个人握住，稍一用力，蓝夭夭整个人就被拉了回来，她被迫转过身。 “蓝夭夭，因为我在乎你，喜欢你，所以你的幸福当然和我有关！” 人潮涌动的候车室，急切而略微霸道的声音疾速扩张开来。 有人停下脚步注视，有人匆忙地侧目。男生颀长的身子稍稍前倾，阳光好看的脸上透出些许忧伤，他紧握着女生的手腕，似乎想要用手心的力量向她诉说心里隐藏已久的情感。女生大概完全没有料到男生会有这样的反应，抬头看着男生，漂亮的眸子怔怔地呆住…… 这，算是告白吗…… 下了车，蓝夭夭看到等在车站的李安达。 在车上的时候，蓝夭夭给李安达打了个电话，他便急急赶来，从中午等到了傍晚。自从蓝夭夭看了信，李安达的心里便充满了不安，即使他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也能猜到一二。 应该是有关于她的过去的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第三十九章:曝晒的荒凉 嘈杂的车站，远远的，隔着一重一重的人潮，李安达看到蓝夭夭，微笑着走过来，伸手帮她拎包。蓝夭夭并没有露出惯常的笑容，她迟疑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因为见到自己而开心的李安达。 “李安达，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即使明知这样的消息对李安达来说会有多么残忍，即使铭天并没有给予她任何承诺，但是，蓝夭夭还是决定要把一切向李安达坦白。 他对她那么那么好，好到让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欺骗他。特别是在感情上。 李安达的心空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消逝，很快又恢复。 “先去吃饭吧，我好饿，有什么事情晚些再说，好不好？” 蓝夭夭想摇头，可是，她看着李安达近乎恳求的眼神和拿着包，有些颤抖的手，突然就无法坚持住心里的想法。 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 “嗯……” 吃完饭，李安达送蓝夭夭回学校。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沉默像是一只巨大的兽，大段大段吞噬着两个人的时间。 快到宿舍楼下的时候，蓝夭夭终于停了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一封信。 “这是……前两天收到的那封信。” 蓝夭夭想了想，递给李安达。 “李安达，对不起，我已经……恢复记忆。” 已经，想起了那些遗失的记忆，已经，看清了梦境里男生的脸，已经，不再是你的那个蓝夭夭。所以，不能再留在你的身边。 可是，李安达，那么明显的迹象，即使是没有恢复记忆的蓝夭夭，在见到那个人之后，也早已经改变。你应该早就预料到了这些潜在的危机，为什么却还要这样执著地坚持…… “蓝夭夭……”李安达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明亮的眼睛失神地盯着蓝夭夭，攥着信的手细微地颤抖着，“我不想知道……蓝夭夭，我可不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当作，这封信没有出现过，当作，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其他人，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然后，你还是我的蓝夭夭。 不管你心里的人是谁，我只想要留在你的身边，永远和你在一起，没有别的奢望。 “李安达，我想，也许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 说完，蓝夭夭转身朝宿舍楼的大门大步走去，留下李安达站在寒冷的夜风里，怔怔地失神……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安达没有来上课，蓝夭夭既担心，又有少少的庆幸。她怕万一见到李安达，自己会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那么，就这样让彼此冷静地思考一段时间吧。蓝夭夭也不敢打电话给铭天，倒是铭天常常给她发短信。她想，或许应该要等到自己和李安达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才能着手处理她和铭天之间的关系。 因为，蓝夭夭天真地想，她要给铭天最纯粹的爱，这才是她的全部。 可是很多次，蓝夭夭想给李安达打电话，问问他的近况。她的心里始终还是有他的吧，所以担心他这么久没来上课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然而每次，拿着手机，蓝夭夭的手指停在通讯录里“李安达”的名字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于希薇哭着给蓝夭夭打电话的那个晚上。 在那之前，蓝夭夭把太多心思放在铭天和李安达的事情上，没有注意到于希薇的一些反常行为。她以为，只要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一切便都会有一个完满的结局。 然而，命运总是爱开玩笑，像是从玻璃上缓慢滑落的雨滴，拖着破碎的尾巴，从来不会走成你所想要的轨迹。 蓝夭夭一直觉得于希薇是他们所有人中最幸运的一个，即使童光并不是她所看到的那样，可她依然可以单纯地爱着，活在没有忧伤的爱情里。 可是…… 于希薇给蓝夭夭打电话的时候，蓝夭夭正洗完澡，在吹头发。 听到手机响起，蓝夭夭关掉吹风机，伸手拿起来接听。 “喂？” “夭夭，夭夭你在哪里？你快来救救童光吧。夭夭，我求你了，你再不来，他会被打死的！” 听到于希薇边哭边语无伦次地说着莫明其妙的话，蓝夭夭也着急起来。 “希薇，你不先不要哭，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小旋风’，就是酒吧街最里面的一个游戏厅。” 蓝夭夭的心“咯噔”一跳—— 是……是李安达的地盘！难道他们……最终还是面对面起了冲突？ 蓝夭夭赶紧换了衣服，跑到学校门口，拦了一辆的士。蓝夭夭给李安达打了个电话，可是没人接，想了想，她又给于希薇打了一个。 “夭夭，夭夭你到了吗？我在二楼。” 于希薇一看到来电显示的是蓝夭夭的号码，还没等她开口就先问道。 蓝夭夭安慰她：“我现在在的士上，就要到了。希薇，你告诉我，李安达为什么要打童光？” 虽然知道他们之间有些恩怨，可是，蓝夭夭从没想过一切会真正暴发，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李安达打童光，而且下手这么重，这……一点也不像他…… 电话那头，于希薇的哭声有几秒钟安静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 “夭夭，如果我说了实话，你也一定要答应我救童光，好不好？” “好。” 听到蓝夭夭的保证，于希薇才终于放心把一切说了出来。 “前几天，童光叫我帮他的忙，去疗养院接了一个叫苏丝璃的女生，把她带到童光一个朋友的家里。可是，夭夭，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为了要对付李安达。” “昨天，我无意中听到童光和他朋友的对话，说要设计让李安达去一趟‘小旋风’，然后叫苏丝璃去‘小旋风’把一瓶煤气引爆。我想告诉你，可是被童光发现了，他把我也关了起来。” “苏丝璃好像很怕童光，一直躲在房间的角落里哭。童光不让我接近她，更不让我和她说话。昨天夜里，她不知如何逃了出去，把事情都告诉了李安达。洪帮的人潜进‘小旋风’找她，被阿耀发现，叫人抓了起来，童光带人去要人，和青鹰帮的人打了起来，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夭夭，对不起，可是，你一定要救救童光。夭夭，我不能没有他……” 听完于希薇的这番讲述，车已经来到“小旋风”楼下，蓝夭夭来不及思考什么，答了句“我知道，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到了”，便挂了电话，匆匆下了车，朝二楼跑去。 明亮的“小旋风”，没有了平日的昏暗嘈杂，却变得混乱不堪。 大型游戏设备很多都被砸坏了，地上一片狼藉。一大帮人围在游戏厅的中央，几个男生被打倒在地上，李安达正站在其中一个被阿耀还有另一个男生托起来的男生面前。 “童光，我对你一再地忍耐，你却得寸近尺。现在，居然连苏姐姐都下得了手，是嫌当初害她害得不够吗？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说着，又是一拳挥了过去。 蓝夭夭刚想上前阻止，于希薇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边跑边叫蓝夭夭。 “夭夭，夭夭你快救救童光吧！快叫李安达不要再打他了……” 突兀的声音引来在场所有人的视线。李安达回过头，看到不远处的蓝夭夭，愣了一下。然后和身边的人小声地说了什么，那个男生便叫了几个兄弟，向蓝夭夭和于希薇走过来。 “小妞，刚刚我们老大已经叫我们不要伤害你，放你走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领头的男生冲于希薇说着，几个男生动手把蓝夭夭和于希薇往门口推去。 “我不走，我不走！请你们放了童光吧，不要再打他了！” 于希薇挣扎着哀求，嗓子有些沙哑，泪水流了满脸。 眼看自己和于希薇就要被几个男生推到门口，蓝夭夭只能大声喊了声“李安达”。果然，李安达的背影僵了一下，接着，简洁冰冷的声音响起。 “让她们进来。” 几个男生一松手，于希薇便向童光的方向飞奔过去，却被另一个男生抓住，不让她靠近。 “李安达，请你放了童光吧，不要再打了。” 于希薇哭着朝李安达喊，可他甚至没有扭头，依然冷冷地站着，淡漠得几近无情的眼里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蓝夭夭大步走到李安达面前，指着童光。 “李安达，放了他。” 李安达的嘴角动了动，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蓝夭夭，这不关你的事，不要插手。” 蓝夭夭看着李安达冷漠的侧脸，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是……她好不容易维护住于希薇的幸福，怎么可以就这样让它被毁坏？ 许久，蓝夭夭低下头。 “希薇已经这样了，你就……放了他吧。李安达……我拜托你了……” 她，是在求他吗？为了朋友，可以这样向他低头。可是，蓝夭夭，为什么你不曾为我也心软一次，不曾，为我也放下你的孤傲和倔强？ 然而这一刻，我的心却还是为你的恳求而痛苦矛盾着。 李安达抿了抿唇，往旁边走了几步。 “打！” 第四十章:李安达的过去 阿耀和另一个男生松了手，童光一个没站稳，差点跌在地上。三两个男生紧跟着围上来，对他一顿拳打脚踢。 “不要！不要再打了！” 于希薇见状，又哭着哀求起来，歇斯底里的喊叫充斥在封闭的室内，回荡在每个人的隔膜里，撞击得心脏发疼。蓝夭夭连忙跟上李安达，握住他的手。 “李安达，拜托你，放了童光吧……” 李安达背对着她，蓝夭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手指源源不断地传来的寒冷。她不知道，李安达只是怕回过头，看见她的眼神，便会让心里所有的坚持溃不成军。 “不要！” 伴着一声尖叫，蓝夭夭回过头，看见于希薇拼命挣脱开抓着她的男生，向倒在地上的童光冲去。旁边一个男生高举着一把随手从地上操起来的巨大器具，就要狠狠朝童光砸下去，蓝夭夭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脚就已经克制不住冲了过去。 背后传来一阵巨痛—— 痛得眼眶迅速涨满泪水，只是，还没等它们流出来，蓝夭夭便失去了知觉…… “夭夭！” 于希薇扭过头，看见护在自己身后的蓝夭夭慢慢向地上倒去，吓得惊呼一声。李安达转过身，看见蓝夭夭倒在了地上，眼睛瞬间惊恐地睁大，朝她大步冲了过去。 “蓝夭夭！” 昏暗的房间，门窗紧闭着，挡光窗帘把明亮的光线挡在了落地窗外。 海蓝色的床和棉被，女生的脸陷进枕头里，在阴暗的室内仍能看出些许苍白。许久，她慢慢睁开眼，疑惑地微微皱了皱眉，把房间扫视一遍，才舒展开眉目。 床边，男生趴着睡着了。白皙的脸上是熟悉好看的五官，眉头紧皱着，似乎在梦里也无法寻找到一点点的快乐。 女生小心翼翼地坐起来，还是感觉到背部传来一阵巨痛。她咬着唇，忍着痛，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想看看窗外的天色。 轻微的动作，男生睁开了眼，起身向女生走来。 “蓝夭夭，你醒了？” 蓝夭夭正要伸手去拉窗帘，听到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侧退一步，后背不巧碰到了旁边的墙。 “啊……” 蓝夭夭还没来得及应李安达，便吃痛地低叫一声，额上顿时渗出了细密的汗丝。李安达赶忙走上前去，扶住蓝夭夭。 “蓝夭夭，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为什么，受伤的明明是你，可我的心却无比地痛……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能够替你承担所有的伤。蓝夭夭轻轻点了点头，背部传来的疼痛让她说不出话。 “让我……看一看。” 李安达迟疑地说出这句话。从昨晚到现在，只有医生告诉他说背部伤得很重外，他不知道伤口到底怎么样。如果不是亲自看一看，他不能清楚地体会她痛得多厉害，也更无法放下心。 蓝夭夭怔了怔，看着李安达担忧心疼的神色，于是背过身去。 后颈上传来李安达手背冰凉的触觉。怕碰到蓝夭夭的伤，李安达一手轻捏住裙子的领口，不让它有碰到蓝夭夭背部的可能，一手小心仔细地，慢慢拉开裙子后隐藏的小拉链。 被拉开的裙子自然地向肩膀两边摊开—— 背部青了一大片，中间有一处紫色的淤血，原本光滑细致的皮肤微微红肿起来…… 李安达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瞬间潮湿，心里一阵绞痛。他颤抖着抬起手，想触碰那片伤，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傻，为什么，要跑过去挡这一下，为什么，此刻看着她的伤，沉重的自责就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李安达轻轻拥住蓝夭夭，下巴抵住她的肩膀。 “对不起对不起，蓝夭夭，我……” 有些哽咽的声音，听得蓝夭夭的心也一阵酸涩。 “李安达，放过童光吧，希薇不能没有他。不要再让这些伤害发生了。如果不是我，换成别人受了这样的伤，也一样会有另一个人像你这样心疼。” “好，李安达答应蓝夭夭，只要不对蓝夭夭造成伤害，李安达不会和他计较过去的恩怨。” 得到李安达的许诺，蓝夭夭才放下心，又突然想起…… “我怎么会在你的房间？希薇呢？” 李安达松开蓝夭夭，仰头眨了眨眼睛，然后小心翼翼地帮蓝夭夭把裙子的拉链拉好。 “医生说你的伤需要比较长的一段时间疗养，知道你不喜欢呆在医院，就接到这里了。希薇……她在医院陪童光。” “喔……” 但愿，童光能快点好起来，但愿，于希薇的爱情能快点好起来…… 安静的午后，稀薄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原木地板上。阳台外，花朵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盆栽光秃秃的细枝在冬天寒冷的风中轻颤。 温暖的室内，男生身上盖着一条纯色毛毯，侧卧在沙发上睡着了，女生坐在他旁边，一只手托着画册，一只手轻轻地翻页。 咚咚咚！ “少爷，你的……” 蓝夭夭扭头看向房门口站着的刘姨，赶紧作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放下画册，轻手轻脚地起身，向刘姨走了过去。 “李安达刚刚睡着了，刘姨，您有什么事吗？” 刘姨看一眼沙发上的李安达，怕吵醒他，于是细声细语地答道：“蓝小姐，少爷有个朋友来找他，现在在楼下。” 会是谁呢……蓝夭夭想了想。 “我下去看看吧。” “那也好。” 刘姨答应着，然后转身下楼，做自己的事去了。 蓝夭夭跟着下楼，看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的阿耀。看到蓝夭夭，他坦率的脸上浮现关切的笑容。 “夭夭，你好些了吗？” 有过几次交涉，蓝夭夭和阿耀已经有些熟络，于是露出友好的微笑。 “嗯，好很多了。”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坐吧，李安达睡着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两个人坐下。阿耀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喔，我也没什么事，主要是过来看看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还有……”阿耀低了低头，“是想来替兄弟向你道歉的，上次他不是有意要对你下这么狠手的，实在是没料到……你会跑过来。” 蓝夭夭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甜美的笑容。 “这个……没关系的，休息一个多星期，已经好很多了。” “那……那就好。” 听到蓝夭夭这么说，阿耀才松了口气般地笑了。 “我可以……问你点事吗？” 那些疑问萦绕在蓝夭夭的心头已经很久了。这些天和李安达住在一起，蓝夭夭一直想问他和童光之间的事，或者说，是询问关于李安达的过去，但一直开不了口。她怎么没有想过，问阿耀呢…… “可以啊！是什么事呢？” “李安达和童光之间的恩怨。” 阿耀抿了抿唇，犹豫着，然后开了口。 “老大……不，不是，他早就退出青鹰帮了，应该叫‘达’。达有一个哥哥，叫‘李安启’，你应该听说过吧？” “嗯！我一直有听说，可是，他现在在哪里呢？为什么从来没有露过面？” 几乎每个人说起李安达的过去，都会先提起这个人，蓝夭夭于是急切地问出口。阿耀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而忧伤。 “他……大概一年半前就去世了。”感觉到蓝夭夭震了一下，阿耀继续说道，“青鹰帮的老大因为犯了事，逃到国外，走之前他指定了达的哥哥，也就是李安启作青鹰帮的老大。当时童光的哥哥，童阳也是青鹰帮的人，他为了争青鹰帮老大的位置，投靠了洪帮，叫人绑架了李安启的女朋友——苏丝璃。本来只是想用来威胁李安启的，可是……后来童阳和那几个绑架的居然一起对苏姐姐起了歹念，把她……污辱了。李安启为了去救她，被错手捅了一刀，又因为和童阳他们几个一直搏斗，流血过多……死了……” 蓝夭夭想起于希薇和自己说过的那个叫“苏丝璃”的女生，惊恐地睁大眼，不敢置信…… “达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也是侥幸逃出来的一个，可他这么久以来都无法走出那个阴影。苏姐姐受到被污辱和心爱的人死亡的重创，精神时好时坏，住进了疗养院。因为达的爸爸的势力，童阳很快被判了死刑执行，所以，童光很恨达，发誓要让他的下场和李安启。” 原来…… 李安达有着这样让人心碎的过去…… “之前童光暗地里做了很多设计达的事，甚至……利用你，达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只是，他说想要忘记以前的恩怨，不让那些过去对你造成伤害。更重要的是，想要给你一个完整的，没有伤痕的自己，所以才一直对童光忍耐着。可是，上回童光居然威胁苏姐姐，让她去‘小旋风’引爆煤气！一年半来，苏姐姐的精神好不容易渐渐有了好转，童光……实在太过火了！所以，达才会克制不住，带我们去和洪帮打了起来。其实达一直不希望我们和别的帮派起冲突的，他重整青鹰帮，也是怕我们被欺负，毕竟……” 第四十一章:不安的承诺 “不要再说了！我说过不许对任何人提起这些的！” 果断的声音打断了阿耀的话。 蓝夭夭和阿耀蓦地回过头，看见李安达站在楼梯中间。浅淡的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笼罩在他周围，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变得苍白而透明。 蓝夭夭突然有些恍惚，仿佛李安达是站在遥远的彼岸，与她隔水而望，而江面迅速腾起的雾气就要把他推向另一个世界。 于是，蓝夭夭的心便不可抑制地疼起来。 “妈妈……妈妈……不要走……” 夜里，低低的呼唤一声一声持续不断地传来，蓝夭夭被惊醒，睁开眼，往沙发望去。 借着壁灯微弱的光线，蓝夭夭看见沙发里的李安达似乎正在挣扎着，一只手微微抬起，仿佛试图抓住什么东西。盖在身上的棉被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因为李安达担心蓝夭夭在陌生的环境，夜里醒来会怕，于是坚持让蓝夭夭住在他的房间，不许她住客房。所以，这几天一直是蓝夭夭睡床，李安达睡在沙发里。 蓝夭夭起身，慢慢向李安达走过去。 “哥……哥……我不会走的，除非我们一起走……” 李安达的身体不安地颤抖，额上渗出了一层细汗。蓝夭夭听清了他的呓语，知道他在做着痛苦的梦，于是轻摇他的手臂。 “李安达，李安达，快醒醒！” 李安达终于睁开眼，瞳孔紧缩，怔怔地发着呆，应该还没从梦魇中清醒。许久，当他看清了眼前的人，于是猛地坐起来，紧紧抱住蓝夭夭。 “李……李安达，你怎么了？” 见他不出声，蓝夭夭担心地问道，伸手要去开旁边桌子上的台灯。李安达急忙握住她的手。 “蓝夭夭，不要开灯。” 沙哑的声线，鼻音有点重。蓝夭夭的心像被紧紧揪了一下，把手缩回来，任由李安达抱着自己。 那些记忆，一定很痛很伤吧……蓝夭夭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李安达，像个小小的孩子，她无法不让他依靠。蓝夭夭抬起手，轻抚李安达的背。 “李安达，不要怕，都过去了。” 黑暗中安静的房间，空气仿佛不再流动。李安达紧紧抱着蓝夭夭，瘦高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把脸埋进她的颈项里，蓝夭夭可以感觉到冰凉的液体在颈部蔓延开。 “蓝夭夭，你知道吗？我和哥哥从小感情就很好，爸爸妈妈离婚的时候，妈妈选择带哥哥走。那时候我哭得很厉害，哥哥因为我而拒绝跟妈妈走，和我一起留了下来。可是，最后他却……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年我让他和妈妈走了，后来的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蓝夭夭，是我害死哥哥的……如果那年我让他走和妈妈走，他也许就不会死了……我也很想妈妈，但是哥哥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看过我和爸爸了。我真的好希望，好希望她能像疼爱哥哥那样疼爱我……” 一股酸涩的哀愁迅速从蓝夭夭的心脏膨胀到了喉咙，像是就要液化成泪水，然后溢出眼眶。李安达这种孤独而无助的感觉，蓝夭夭曾经是多么深刻地体会过…… “忘记那些不开心的过去吧，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爱着李安达，在李安达身边啊。对不对？” “可是，蓝夭夭……”李安达犹豫了一会儿，语气中略带着彷徨和不安，“你会不会……有天也离开李安达？” 铭天有着温暖微笑的脸在蓝夭夭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是那么那么地喜欢他，可是……蓝夭夭抿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我……我不会的。” 微微怔了一下，李安达抬起头，看着黑暗中蓝夭夭有些潮湿的眼睛，急切地问。 “真的吗？” 像小孩子得到最喜爱的糖果，李安达的脸上透露出欣喜和兴奋，忍不住要再问一遍重新确认。蓝夭夭看着他，咬了咬唇。 “嗯……不会的。” 等蓝夭夭背上的伤几乎恢复好时，已经快放寒假了。 李安达不放心蓝夭夭，所以坚持让她住在他家里，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于希薇照例每天都来帮蓝夭夭上药，陪她聊聊天。她告诉蓝夭夭，童光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他们的感情也和从前一样。蓝夭夭衷心地祝福他们，希望童光会为于希薇而改变，然后他们永远在一起。 自从回来后，蓝夭夭和铭天的联系越来越频繁，他们用电话和短信交换着彼此每天的见闻和心情。但蓝夭夭从不敢把受伤的事情告诉铭天，怕他会担心。 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显比以前深入了，却并没有明朗化，远远超越了朋友的界线，但始终没有触及恋人的那种关系。 好几次，铭天试探性地问蓝夭夭，却都被她绕开了话题。其实，蓝夭夭的心里是多么想要和铭天在一起，可是，李安达始终让她放不下心。他给予了蓝夭夭如此之多的爱，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蓝夭夭也知道自己对李安达的意义，所以，她无法弃他而去。 冬日难得晴朗的夜晚，吃过晚饭，蓝夭夭回到房间，站在阳台上看夜空里隐隐错错的星光。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蓝夭夭，吃饭了吗？” 是铭天的声音，蓝夭夭的脸上顿时浮现浅粉色的幸福。 “嗯，你呢？” “我还没呢，刚刚回到家。今天和以太还有几个朋友去海边了。蓝夭夭，大海真的好漂亮，看着心里都会变得舒坦。”铭天似乎很开心，滔滔不绝地说着，蓝夭夭便微笑着倾听，“蓝夭夭，嗯……等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海吧。” 听到最后一句，蓝夭夭仰起脸，甜蜜的笑意在眼中流转。 “好啊！” “那……你放假会回来吗？” “嗯！当然会啊！要回去看妈妈。” 其实，不只是看望妈妈，也想见他吧…… “嗯……那你要早点回来喔！” 蓝夭夭正想答应，一件外套轻轻地披到了自己肩上。她条件反射地转过身，看到李安达微笑的脸，于是说了句“嗯。你快去吃饭吧，有空再聊”，便匆匆挂了电话。 “我看到门没关，就进来了。天气冷，出来阳台要多披件衣服。” 李安达一边帮蓝夭夭拉好披着的外套，一边说道。蓝夭夭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里的不安，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 沉默…… 两个人坐在长凳子上看星星，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是沉醉在了美好的夜晚，还是都找不到能够用来打破这种局面的话题，于是，谁也没有出声。 “蓝夭夭，放假了……你会回妈妈那里吗？” 许久，李安达似乎不经意地问道。 蓝夭夭扭过头，李安达仍保持着抬头看夜空的姿态。他侧脸的线条如此柔和好看，从高挺的鼻梁到嘴唇和下巴，再到修长的颈项，柔滑流畅，精致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赞叹。 原来，李安达和铭天，果然是有几分相似的…… “怎么了吗？” 李安达见蓝夭夭一直没出声，扭头看她。 “没……没有。” 蓝夭夭连忙眨了眨眼，别开脸，不让脑海中铭天的脸和李安达的重叠上。 “那……会回去吗？” “嗯……嗯，要回去看妈妈……” 没什么底气的声音，放在腿上的两只手不安地交握。 “喔……”李安达微微地笑了，伸手温柔地抱住蓝夭夭，“那蓝夭夭要快点回来喔，李安达一个人等很久，会……会害怕的。” 蓝夭夭的心被紧紧揪了一下。 然后，她点点头。 “嗯……” 晴朗的夜空，灿烂的星光，蓝夭夭抬头失神地看着。突然想起铭天的眼睛，想起那些过往。 即使有过伤悲，想过逃避，但很久以前，蓝夭夭从未预料过，有一天自己会离开那个地方，会开始另一种生活。这一刻，所有遗失的记忆如脱缰的马匹，瞬间奔腾而来，过去，开始倒带…… 第四十二章:遇见奇迹 遇见铭天的那天，是五月底的傍晚，远处的钟声刚好敲了十七下。 蓝夭夭和阮阮还有夏洛凡正在分岔路口讨论完下个月毕业典礼的表演节目，道了“再见”，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转身离去。 安静的分岔路口，远处的钟声融入夕阳微微的余光里。就在蓝夭夭转身的瞬间—— 一辆山地车，熟悉的侧脸，深蓝色的上衣，风一样从她身边掠过。 时间似乎就在这一瞬停下来，连沙沙响的树叶也不作声了。阳光落在蓝夭夭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光芒。她的心好像被谁揪了一下，紧缩成一团，连呼吸也忘记了。 优…… “优！” 蓝夭夭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急忙追上去。可男孩和他的山地车已经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留下蓝夭夭的喘息声和街道两旁苍翠的树木。 淡蓝的天空，火红的太阳缓缓坠入地平线，脚边的蓝色矢车菊在初夏的微风里轻轻摇曳。夕阳把蓝夭夭细密的长睫毛染上一层光晕，薄薄的汗水被风轻轻一吹，沁心的冰凉让蓝夭夭微微抖了一下。 刚才的一切，是自己的幻觉吗？ 可为什么，如此清晰？ 在擦肩而过的一秒，蓝夭夭甚至闻到了男孩身上熟悉的气息…… 优，是你回来了吗？ 还是，我太想你了…… 幽蓝的壁灯散发着寒冷的光，月光从窗外悄悄爬进来，照在女孩子不安颤动的睫毛和紧抿的唇线上，似乎想让她在梦里能感觉到一点温暖—— “方医生，夭夭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脏病。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匹配的心脏，这些药必须要按时让她吃。” 刚放学回来的小女孩正在门口脱鞋，不料听到了张阿姨和方医生在客厅的对话。 是她，听错了吗？他们说，她有心脏病。 小女孩正在脱鞋的手停了下来，呆呆地蹲在地上，几秒后，她突然起身，跑出家门。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使存在吗？” 昏黄的路灯，形色匆匆的路人。小女孩不停地问路上见到的每一个人，像个黑暗中迷途的孩子，慌张地找寻光亮。 “傻孩子，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天使呢？” “不可能不可能，那都是骗傻子的玩意儿！” “你太天真了，天使是不存在的！” …… 无非是些类似如此的回答。 小女孩开始哭，蹲在马路边不停地哭。 这个繁华都市的霓虹灯妖艳诡异，醉烂在每个黑暗的角落，照在她因抽泣而微微颤抖的身子上，让人心疼。 小女孩其实是知道的，爸爸妈妈并不是去出差，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不停地争吵，最后各自离去，所以她才会和外婆一起生活。 外婆是唯一疼爱她的人，怎么可能会骗她呢？外婆说我们手指上的指纹也是天使飞过遗留下的痕迹呢！外婆还说天使不仅很善良，而且会保护善良的人。所以她也要善良地对待每个人，那么，她便也能得到天使的庇护了！ 两年前外婆永远闭上眼的那一刻，小女孩就趴在外婆床沿边。那一刻她与天使的距离是如此靠近，她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听到天使轻轻收展翅膀时发出的微微声响——她那么坚信，一直保护外婆的天使那一刻还在外婆身边。因为外婆脸上有安详满足的笑。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告诉她——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天使存在！ 是不是，世界上根本没有天使…… 所以，就算一直努力做一个善良的人，也没有天使保护…… 所以，她才会得心脏病…… 小女孩那么慌张那么无助地在灯火璀璨的街道上奔跑，她觉得每个人都在嘲笑她，他们的讥笑像一只庞大的魔鬼，恶狠狠地逼向她，想将她生吃活剥！ 她只能在心里努力安慰自己¬；——不会的，外婆和天使都会保护她的！ 于是，小女孩放慢脚步，终于停下来，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沾湿了发紫的唇，心脏隐隐作痛。 急促的喘息声打破了夜的宁静，蓝夭夭的身体开始挣扎般地晃动，眉头紧皱，手握成拳，企图从噩梦中醒来。但不一会儿，她便安静下来，舒展开眉头。 “嗨，你怎么了？我叫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你好像很累。” 小女孩抬起头，迎上一对明亮的眸子，忧郁得让人心碎。这是优给她的第一印象，这个唯美的画面成了后来优永远离开后她回忆优的唯一线索。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使存在吗？” 她问得那么轻，那么紧，像个溺水的人试图抓住救命稻草般。 优温柔地笑了，她依旧那么清楚地记得他的笑，那么温暖，像冬日里最灿烂的那抹阳光。优弯下身，一只手放在小女孩的肩膀上。 “有，昨晚我还梦见妈妈呢，她就和天使在一起。” 小女孩抬头看见路灯的光亮投射在优忧郁的眼中，闪烁着柔和的光，像装了满满的美好，于是她扑上去抱住优，伏在优的肩膀上哭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脏会那么那么痛……优颀长的身子稍稍弯着，僵住，忧郁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斜斜地拉长…… “啊……” 虚弱短促的低叫，蓝夭夭从噩梦中惊醒，坐了起来。她的脸和脖子上湿了一大片，挣扎着要摆脱因梦里奔跑而流的一身虚汗，也许还有泪。 这是优离开后她不停重复的一个梦，蓝夭夭和优初识的片段，几乎在每个夜里不停地重复上演。梦里优的脸，仿佛触手可及，却又虚无飘渺。 是她太想优了，才会又做这个梦，白天的时候，她居然还以为自己看到优了。 蓝夭夭自嘲地笑一下，望向窗外。 夏夜的风把米黄色的窗纱吹得飘起来，黑暗的夜安静得让人恐惧，几颗星星散落在一轮皎洁无比的月亮周围。又一阵风吹进来，怔怔发呆的蓝夭夭打了个寒颤。 擦干眼泪，快快睡吧，蓝夭夭，不然天又快亮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这样想着，蓝夭夭便伸手抹去脸上的液体，躺下身，闭上眼，双手紧紧抱住身边的泰迪熊。 课间休息，班里闹哄哄的。 蓝夭夭坐在座位上发呆，这是她每天不厌其烦重复做的事情。她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心里还在想着昨晚的梦，还有曾经在夜里争吵的爸爸妈妈。 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们了呢？也许，这已经不重要了，蓝夭夭的记忆里，只剩下外婆。外婆离开后，她遇见了阮阮和优，还有夏洛凡。 优是个很安静的男生，喜欢穿深蓝色的上衣。他是蓝夭夭九岁之前和九岁之后所见过的最俊美的男生，即使后来她遇见了和优长得一模一样的明天，却还是固执地这样认为。 优的朋友很多，但他对蓝夭夭特别好。也许是因为优觉得她太孤僻了吧，所以对她总是特别特别地好一点。刚开始蓝夭夭并不习惯优对她的好，因为她一直认为，在她的生活里，只有外婆和阮阮才会真正爱她真正对她好。 可是蓝夭夭很容易对别人产生依赖，所以她很快就习惯了，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优对她的好。 对于优所讲的一切，蓝夭夭从来没有怀疑过，她那么信任优，就像信任阮阮一样。优给了她一切，不同于阮阮所给的一切。以至于后来她亲眼看着优永远地从她身边离开，却仍固执地站在原地，等优回来。 蓝夭夭说优会回来的，优让她在原地等他回来的。 优，你知道吗？没有你的世界，我连方向也迷失了，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我常常抬头看天空，希望在抬起头的那一刻，可以看到你，看到你对我温暖地微笑，一如从前。可是，希望每次都落空了…… 优，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见到你…… “夭夭，夭夭。” 阮阮轻摇蓝夭夭的手。蓝夭夭回过神，抱歉地望着阮阮。 “怎么了，阮阮？” 阮阮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夭夭，我们到走廊上走走好吗？” 她不想再看着夭夭每天对着天空发呆。半年多了，好不容易，蓝夭夭才从一个残忍的现实里逃脱出来，却似乎陷入了另一个更深的，装满悲伤的泥潭里。 蓝夭夭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嗯。” 走廊上有很多人在打打闹闹，嬉戏玩耍。蓝夭夭抬起头看天空，自从优离开后，她的眼神一直是淡淡的，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但阮阮看得那么清楚。 “夭夭，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知道吗，你变得那么孤独，孤独得就算你站在人群里，也能让人一眼认出来。因为你似乎是独立的一个，和任何人、事、物都脱离了关系，并且姿势绝望。这样子，阮阮和洛凡会担心的……” 阮阮想说，优也会担心的，可是她不敢，不敢再提起这个名字。 蓝夭夭的眼中有细碎晶莹的液体在闪动，她不是不知道阮阮和夏洛凡的担心，只是，她还需要一些时间，再给她一些时间。现在的她，还无法走出那个阴影。 蓝夭夭转过头看着阮阮。 “阮阮……” 蓝夭夭像是要说什么的，可却突然不说了。她一直盯着阮阮，她的眼神从伤感变得复杂，再变成震惊！阮阮这才注意到，蓝夭夭看的并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方向。可是，还会有什么能让夭夭出现这种神情呢？这种带着希望的神情…… 第四十三章:你必须是我的 阮阮慢慢转过身，顺着蓝夭夭的眼神向后望去。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人掐住般，疼痛干涩，发不出声音。这，这怎么可能—— 阳光下，一个男孩正和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女孩说说笑笑，他脸上的笑容就像阳光般灿烂明亮。可重点是，那张脸，熟悉的脸，和优，和优一模一样的脸！ 阮阮回过头，她看到蓝夭夭的脸上浮现着的希望和细微的迷惘，有种飞蛾扑火般的奋不顾身。阮阮的心像被人突然紧紧揪住。但那一刻，那一刻是自从优离开后，夭夭的脸上第一次没有忧伤的神情。 这是，上帝的安排吗？ 蓝夭夭不再经常望着天空了，她沉默了几天后，终于去找了那个男孩。 下午放学后，人潮褪去的操场，蓝夭夭小步地向篮球场走去。 木棉花开的季节已经渐行渐远，操场旁几株苍劲的木棉树上零星地挂着几朵木棉花，地上掉了几朵，映衬着高远的蓝天，像是一滴一滴红色的泪。 很多天了，她知道男孩每天下午放学后都和朋友在这里打篮球。有时候男孩的朋友先走了，他就一个人练习着投篮。很优美的姿势，和篮球脱离手掌后稳稳当当地落入篮框，再弹在地上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就是蓝夭夭全部的世界。 蓝夭夭想了很多很多的开场白，只是在看着眼前这个有着一张与优一模一样面容的男生时，想说话，却说不出来。蓝夭夭闭上眼，阳光在她薄嫩的眼皮上留下淡淡的温度。 篮球不再弹落在地上，蓝夭夭知道，他一定看到她了。许久后，蓝夭夭慢慢睁开眼，和她想象的一样，男孩站在离她四五米距离的前方，一直微笑地看着她，有点羞涩，好像伸出手去就能触碰到温度的微笑。 蓝夭夭的心突然地，好像投入了一束阳光，温暖了起来。这个笑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于是，她鼓起勇气，终于开口。 “可以，可以和你做个朋友吗？” 男孩盯着蓝夭夭的脸，露出阳光般明媚的笑容。 “我叫铭天。你呢？” “我叫夭夭，蓝夭夭。” 原来，她叫蓝夭夭。 好几次，铭天在放学后，一个人到学校的形体房外，透过大大的窗户看她跳芭蕾。她总是一个人，反复放着那几支钢琴曲，孤单地旋转，跳跃。 有一次蓝夭夭在练习鞭转时跌倒了，铭天多想进去，扶她起来。可是他不敢，他怕吓到她。于是他只能心疼地站在窗外，看她坐在地板上小心地活动脚踝，然后站起来，扶着把杆来来回回走几步，再继续练习鞭转。 金黄的阳光透过窗户，笼罩着蓝夭夭。她在阳光里一圈一圈地旋转，决绝而悲伤，像一个天使，就要消失在黄昏金黄色阳光里的天使。 “呵呵，很好听的名字呢。” 铭天说完便抱起脚下的篮球，转身离去。蓝夭夭仍站在原地。 “铭天。” 铭天。 蓝夭夭望着男孩离去的背影，轻轻念着他的名字。接着，她的眼中闪过些许不经意的惊讶，然后是失望和害怕——背影…… 这一切，阮阮和夏洛凡都看在眼里，她们远远地站在教学楼的下面，看着操场上的他们。阮阮的手慢慢握紧—— ¬；¬；这是上帝弥补给夭夭的幸福吗？夭夭会幸福吗？ 蓝夭夭的脸上渐渐有笑容出现。她可以每天见到铭天，偶尔在放学后到篮球场上帮铭天加油，然后他们一起聊着天走回家。铭天的眼睛很明亮，好像装满了全世界的阳光。蓝夭夭在晚上看到，便会想起满天星辰。 一晃眼，这样细水长流的日子便过了一年多。 蓝夭夭想，她要给铭天最多的幸福。嗯，是全世界最多最多的。 好不容易，蓝夭夭和阮阮还有夏洛凡终于把夏洛凡的追求者甩了。 升上中学，蓝夭夭和阮阮还有夏洛凡仍在同一所学校，虽然分在了不同的班级，但放学后，她们还是约好了一起回家。常常有一些追求者放学后跟在她们后面，一路上时不时试图搭讪。这次是夏洛凡的追求者，她们绕了好远的路，终于把那个无聊的男生甩掉了。 “洛凡，你最近是不是走桃花运了？” 阮阮故意逗她玩。夏洛凡不甘心被取笑，撅撅嘴。 “不知道今天是谁被堵在走廊里，气得脸都红了。” “是某人一见到关学长才脸红吧？” 阮阮想起早上在走廊碰见关以太给夏洛凡送早餐时夏洛凡的表情，嘴上揶揄她，心里却替她美滋滋地乐着。 “阮阮你好讨厌！” 夏洛凡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没注意到旁边的蓝夭夭停了下来，目光怔怔地看着前方。敏感的阮阮首先注意到蓝夭夭的异常，扭头看向前方，也停了下来。 “夭夭，你怎么了？” 夏洛凡看看夭夭，又不解地看看阮阮。然后，她顺着蓝夭夭和阮阮的目光望去。 铭天骑着他的山地车，与她们迎面而来。车的后座，是和铭天一个班的关晓莫。她的一只手扶着车后座，另一只手圈着铭天的腰，脸就快贴到铭天的背上了。 看到前面的蓝夭夭，铭天放慢速度，停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下来，其实他可以只在路过时轻轻打个招呼的，可他停下来了，停在一脸无措的蓝夭夭面前。 “我们班的同学，今天脚扭伤了，我送她回家。” 关晓莫从铭天的身后探出脑袋，瞪大眼睛看着蓝夭夭。蓝夭夭扫了一眼关晓莫圈在铭天腰上的手，心里难受，却不敢表现出来。然后，她假装没事一样笑笑。 “喔，这样啊。” 夏洛凡见关晓莫看蓝夭夭的眼神很不友善，于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脚扭伤了吗？我看她脊梁骨也出问题了吧？整个人都要趴到你身上了。” 关晓莫一听，瞪大眼想反击，可是看着铭天在，便又压抑着忍了下去。 阮阮碰碰夏洛凡的手。铭天看着蓝夭夭，眼神黯了下去的蓝夭夭，一时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停下来，更不知道怎么缓和这样的气氛。顿了顿，和阮阮还有夏洛凡打了个招呼，便骑着他的山地车走了。坐在后座的关晓莫扭过头，一直盯着蓝夭夭，像在审视犯人。 原来，她就是蓝夭夭，很多男生暗恋的，芭蕾跳得很不错的蓝夭夭。 “铭天，你和蓝夭夭很熟吗？” “还可以，以前我们也是一所学校的。” “你是不是喜欢她？” 关晓莫问得很直接，她永远睁着天真的眼睛，好像单纯得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她喜欢铭天，而且一点也不想掩饰。就在刚刚，平时对谁都随和得略带点不拘小节的铭天，居然在面对蓝夭夭时，有点胆怯，有点惊慌。当他偏头和蓝夭夭说话时，关晓莫看到铭天眼里不易察觉的喜悦和羞涩。 车身明显晃了一下。 “我……我们是朋友。” 铭天加快了车速。他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微弱，可是关晓莫听得那么清楚，甚至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迟疑和掩饰。 铭天，你必须是我的。 关晓莫轻轻咬着唇，在心里默念。 天气很好，黄昏的天空有粉色的霞，薄薄地抹在碧蓝的天空里。安静的道路两旁是枝叶茂盛的大榕树，偶尔吹过的风扬起蓝夭夭的长发，拂在脸上，痒痒的。蓝夭夭突然哼起一首歌，她想着铭天的脸，觉得心里温暖得想要唱歌。 “蓝夭夭，你唱歌真好听。” 蓝夭夭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忘了歌词，转过身，傻傻地看着身后骑在山地车上的铭天。 漫天的霞光衬着郁郁葱葱的两排树，在铭天身后铺展开，有鸟儿振翅飞过，留下细微的声响。铭天笑得那么好看，就在蓝夭夭触手可及的前方。 蓝夭夭的心突然地抽痛，直到眼前铭天的脸模糊开来。她想起那天优站在马路对面，牵着蓝色气球对她微笑的模样，像一个降落人间的天使，在车水马龙、华灯初上的街道，微笑着向她走来。 “蓝夭夭，蓝夭夭你怎么了？我不是故意偷听你唱歌的，我在后面看见你，本来想打招呼的，可是听见你在唱歌，不敢打扰，就一路跟着。” 铭天慌乱地从车上下来，看着满眼剔透泪水的蓝夭夭，着急地想解释自己的行为，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那么干净的蓝夭夭，总是带着忧伤的蓝夭夭，白嫩的皮肤和瘦弱的肩膀，看着总是让人心疼，想要保护。也许她是玻璃做的，透明脆弱，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成一片一片。 蓝夭夭轻轻地笑了，眼睛弯成月亮的形状，水盈盈的两弯月亮，沾湿了细细密密的两排长睫毛。夕阳就投射在月亮里，连同铭天的心，一起融化成一片海。 “优……” 铭天愣住了。他的心钝重地跳着，每一下每一下，都那么痛。蓝夭夭明明是看着他的，蓄满泪水的双眼里倒映着的也是他的影像，为什么却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铭天低下头，很快又抬起。他扬起嘴角，伸手拭去蓝夭夭滚落在脸上的泪珠。 “蓝夭夭，我是铭天。你看清楚，我是铭天。” 第四十四章:遗失在梦魇里的天使 蓝夭夭终于回过神，有时候她会分辨不清，这张刻进她记忆里的脸，是优还是铭天。她急忙擦擦脸上的泪痕，眨眨眼，微微低下头，对铭天露出抱歉的微笑。 “你怎么一个人回家？” 铭天看着残留在蓝夭夭睫毛上的泪，首先开了口。 “今天阮阮和洛凡都有事，就先回家了。” “我送你回家吧。” 铭天骑上车，指指车后座。 蓝夭夭犹豫地看着铭天，如果换成以前，她一定想也不想，开心地坐上。可是，今天她突然犹豫了，她不知道这个后座是不是随便哪个女生都能坐。比如，昨天的关晓莫。如果是，那她宁愿不坐。 铭天见蓝夭夭站着不动，轻轻挠一下头，又下了车。 “那不然我们走回去吧。” “嗯。” 蓝夭夭点点头。 “今天不用送你同学回家吗？” 走了一小段路，蓝夭夭打破沉默。 “你说关晓莫啊？刚送完回来。” 铭天见蓝夭夭不出声，又补上一句。 “她的脚扭伤了，她爸爸妈妈工作比较忙，没空接她放学，就拜托我送她几天。” “哦。” 蓝夭夭低下头，心莫明地难受。也许，铭天是喜欢关晓莫的吧，不然怎么乐意跑两个不同的方向？ 她偏头看看铭天山地车的后座，长长的睫毛像对受伤的翅膀，颤了一下，掩盖住失望的眼神。如果那是专属于她蓝夭夭的后座，该多好。 铭天看着沉默的蓝夭夭，觉得自己有点傻。也许蓝夭夭根本不在意他和关晓莫的关系，可他自己却一次又一次试图解释什么。 他第一次面对一个女孩子的时候，会有点紧张，有点不知所措，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显得自然一些。如果蓝夭夭愿意像从前那样坐在他山地车的后座上，和他一起听风吹过耳际的呼呼声，然后肆无忌惮地叫嚣，那该会是多么美妙的事。 夕阳就要沉入地平线了，铭天和蓝夭夭走得很慢很慢，他们多希望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可却又怀着另一种与彼此想法背道而驰的心情，揣测着对方的心思。就这样沉默着，一直到蓝夭夭家的小区门口。 “到了。谢谢你。” 蓝夭夭对铭天挥手道别。 铭天也挥挥手，看着转身离去的蓝夭夭。想了想，又突然叫住她。 “蓝夭夭。” 蓝夭夭马上转回身，她似乎早就在等铭天叫她，她傻傻地期待铭天能够告诉她，其实他和关晓莫只是普通的同学。 可是铭天没有。他低下头，又抬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然后有点害羞地笑笑。 “蓝夭夭，如果以后你一个人回家，就叫我陪你吧。” 蓝夭夭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铭天便调了车头，指指不远处另一座小区。 “因为我家就在那里。拜拜！” 也不等蓝夭夭道别，就径直骑车走了。 蓝夭夭看着铭天的背影，嘴角有一丝甜甜的笑意。 或许，或许铭天心里对她是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的。 夜里，蓝夭夭又开始做梦。 天气很睛朗，傍晚时分的天空更美。蓝蓝的天空开始泛出淡淡的橘红色，云朵也是浅浅的粉红色，就像棉花糖一样，让人看着都觉得甜到了心里。 蓝夭夭穿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扎了个可爱的发型，左手手腕上戴着优送的水晶石。她高兴地从家里出来，走到楼下，优在那里等她，他们要一起去买学习资料。 优站在楼下，穿着深蓝色的上衣和宽宽的黑色牛仔裤，看到蓝夭夭的时候对她温暖地微笑。蓝夭夭一直觉得优的眼睛是深蓝色的，很深很深的蓝色，像一潭深秋的湖水，看着让人心疼却又甘愿沦陷。优是如此俊美的男生，并且温柔善良。 买完学习资料走在回家的路上已是黄昏时分，车水马龙的街道，热闹繁华。蓝夭夭突然指着马路对面一个卖气球的小贩手里的气球。 “优，优你看！好多好多气球啊，真美！” 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高高飘浮着的气球像一个个可爱的精灵，欢快地招摇着。优忧郁的眼中有掩藏不住的喜悦。 蓝夭夭摇晃着优的手，指着飘得最高的一个蓝色气球。 “优，我要那个气球，蓝色的气球！” 优指指他们面前一个同样卖气球的小贩。 “在这里买好吗？我怕你等一下回家晚了。” 蓝夭夭嘟着嘴摇摇头。 “不要不要啦！这边都没有蓝色的，我就只要那个蓝色的，蓝色的！” 优微笑，温柔的眼中是满满的宠溺，他的微笑从来都是如此温暖迷人。 “好。夭夭，等在这里，等我回来。” 然后优便穿过马路，到了对面卖气球的小贩面前。蓝夭夭看见优在对她微笑，手里握着一根纤细剔透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是一个高高飘浮在橘红色天空下的蓝色气球。 黄昏的天空下，车水马龙的街道，行人纷纷回过头来看着这个俊美得像天使般的男孩。他手中透明的绳子在夕阳下明晃晃地亮着，整个人像镀上了一圈金黄色，在这个繁华热闹的城市，他就像一个脱离世俗的天使，让人不禁砰然心动。那么唯美的画面。 画面突然变得混乱，刺耳的车鸣声和人们的尖叫声像一根根尖锐的针，狠狠扎在蓝夭夭的身上。她仿佛失聪了，听不到任何声响，只剩下全身刺骨的痛觉。 气球慢悠悠地飘向高空。蓝夭夭抱着的资料全部掉落在地上，她疯了一般冲到优身边，蹲下身，拉着他的手。 “优，优你怎么了？” “优，你快点起来，不要躺着。” “优，为什么你流了这么多血？” “优，你知道吗？明天就是我们认识满三年的日子了。” 优直直地盯着蓝夭夭，他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嘴唇无力地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久，蓝夭夭才听清楚，优仿佛轻轻在说“夭夭，要快乐地活着”，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有人报了警。当救护车将优带走时，蓝夭夭还一直站在原地。 她抬起头，看到被夕阳染得血红的天空布满小块小块的碎云，像碎了一地，天使的翅膀——手腕上那串优送给她的水晶石蔓延出寒冷的气息，冻得她全身发抖。十三颗水晶石，优说代表“一生”。优说过要一生和她在一起的，怎么反悔了？优还说过天使会保护善良的人的，为什么这么温柔善良的优却得不到天使的庇护？！ 蓝夭夭痛苦地从梦境中挣扎着醒来。她伸手到床头抽了几张纸巾，擦掉满脸的泪水，然后一手抱过旁边的泰迪熊，紧紧地抱在怀里。这样，也许她可以抖得不那么厉害。 一直以来，这都是蓝夭夭无法抹去的痛。她在每次做这个梦的夜里清醒地痛着，无法重新入睡。 只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蓝夭夭想，如果不是差那么一点点，那么，优一定会握着气球幸福地走到自己的面前，而她也一定会露出女孩子特有的娇羞，低着头接过，然后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最幸福的人。 可是，为什么只差那么一点点？因为这一点点，蓝夭夭眼睁睁地看着优的身体在自己面前开成一朵不败的红色寂寞的花，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依赖优，而优对她来说又是多么重要。她宁愿不要优帮她买街道对面那个蓝色的气球，宁愿那辆可恶的货车撞到的是她而不是优！ 蓝夭夭想起那天的场景，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渐渐苍白起来，眼睛惊恐地睁大，瞳孔紧缩，由梦境再次陷入回忆。 繁华热闹的街市渐渐亮起妖艳的霓虹灯，路人纷纷侧目。蓝夭夭一直一直安静地站在原地，她的眼神恍惚涣散，不带一点感情。 霓虹灯的光芒开始变冷，偶尔有一两个人走过，投来疑惑的目光。 当张阿姨找到蓝夭夭时，蓝夭夭仍呆呆地站着发愣。 张阿姨惊慌地跑过来拉她。 “夭夭，夭夭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快回家吧。” 说着便要拉蓝夭夭回家。蓝夭夭拼命挣脱开。 “不要不要，我要在这里等优回来呢。优说让我在这里等他回来的……” 张阿姨混浊的老眼泛着泪光。 “夭夭，你的朋友送去医院时就已经断气了，他不会回来的。我们快回家去。” 蓝夭夭怔了一下。她似乎突然醒了般，心脏骤然传来剧烈的疼痛，眼睛亮起来，但只是一瞬间。然后她重重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整整昏迷了两天。 当蓝夭夭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刺得她的眼睛微微生痛。可她仍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不多看几眼就再也看不见般。 蓝夭夭看到窗外的天空是淡蓝淡蓝的，云朵很厚很重的样子，但阳光很充足，只是充足得，有点讨厌呢…… 如果再看不见，是不是更好？ 优…… 优已经看不见了呢，他会不会，好孤独…… 泪水在蓝夭夭的眼眶里打转，然后陡然滑落。她的脸那么苍白，湿湿的睫毛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心里却一遍一遍地念着优的名字。 优，优…… 第四十五章:不能说的秘密 几天后，蓝夭夭的身体好些了，她剪掉了快及腰的长发，然后去找阮阮。 阮阮看着阳光里蓝夭夭细绒绒的短发，还有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庞，担心难过，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蓝夭夭的心再次剧烈地疼痛起来，但她不哭，她不可以哭…… 阮阮拉过她的手。 “夭夭，你的心一定很痛对吗？如果想哭，可以不用假装得这么坚强。” 阮阮的泪打在蓝夭夭的手背上，烧灼般的疼…… 蓝夭夭抱着阮阮哭了。 “阮阮，阮阮，都是我的错对吗？如果不是我那么任性那么固执，优也一定不会，不会死的对吗？都是我的错……” 阮阮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不是她的错。但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难过使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能不停地摇头。可是蓝夭夭还是不停地哭，她的声音抖得很厉害。 “阮阮，是我的错，一定是我的错。优他现在只有一个人了，他该怎么办？阮阮……” 蓝夭夭从回忆里醒来，把头埋进泰迪熊的怀里，虽然她努力闭着眼，可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下来。她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孩子，却在梦见优的每个夜里泪流满面。一想到优，蓝夭夭的心就痛到不能自己。 她又想起白天铭天对她笑的样子，和优那么那么像，像得害她差点误以为是优回来了，差点就在那个微笑里迷失了自己。 入冬的夜似乎特别漫长，寒冷而漫长。 蓝夭夭躺在床上，和泰迪熊一起，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夭夭，可以起床准备上学了。” 房间的门被打开，张阿姨的声音传来。 蓝夭夭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她起身换好衣服，站在窗前。天际淡淡的曙光穿透薄薄的云朵，照耀着大地，小区的树上有小鸟在欢快地鸣叫，蓝夭夭发了一会儿愣。 很快就要放寒假了呢，可是她一点也不想放假。 冬天的天空泛着苍白的光芒，蓝夭夭对着天空眯起眼，然后闭上，努力扬起嘴角微笑。蓝夭夭可以忘记悲伤的，她要迎接美好的每一天。 依然是嘈杂的走廊，一个寒假不见，大家都讨论着各自遇到的新鲜事。 蓝夭夭安静地站在一边透透气。冬天一晃就过了，春天姗姗来迟。蓝夭夭喜欢的是秋天，因为她和优就是在秋天相遇的，优的眼睛，是深秋的颜色。 “蓝夭夭，寒假过得好吗？” 铭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蓝夭夭回过神，收回望着天空的目光，扭头看铭天。蓝夭夭其实过得不太好，她有点想铭天。但这是不可以让铭天知道的，所以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嗯，还可以。你呢？” “我也还可以。” 春天的阳光洒在蓝夭夭浓密的长睫毛上，轻快地跳动。铭天看得有点入了迷。 整整一个寒假，铭天和蓝夭夭只有一次偶然在街上遇到，匆匆打了个招呼，后来他一直后悔没有鼓起勇气约蓝夭夭出去玩。终于，好不容易盼来了开学。 “今天下午我们篮球比赛，你可以来吗？” 想了半天，铭天终于问出口。 “今天下午放学后比吗？” “嗯。” “好啊。” 蓝夭夭甜甜地笑了，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她看着好久不见的铭天，脸微微有点红的铭天，心突然猛地一怔，眼前闪过一张面孔。她多么想拉着他的手撒娇，像对优那样。也许铭天也会像优那样，宠溺地轻揉她的发。 关晓莫就站在不远处，看阳光里笑得很温柔的铭天和略带羞涩的蓝夭夭。 为什么铭天从没对她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对谁都没有。关晓莫轻皱眉头，眼底泛起一丝妒意，转身走进教室。 “夭夭夭夭，铭天投篮的姿势好帅！” 夏洛凡激动地摇晃蓝夭夭的手。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篮球场人声鼎沸，夏洛凡要趴在蓝夭夭的耳边重复一遍，蓝夭夭才听清楚了。阮阮扭头看微笑着的蓝夭夭，她的眼中闪烁着细微的幸福，只有看着优时才会有的暖暖的幸福。阮阮也轻轻地笑，她想，也许铭天会让夭夭快乐起来。 暗暗的身影笼罩下来，阮阮侧过头—— 关以太穿着球服，酷酷的脸出现在她们背后，额头上有细细的一层汗，应该是刚比完赛。他的眼睛里冒着点点火花，盯着背对着他无比兴奋的夏洛凡。 周围一些女生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关以太，都顾不得看正在比赛的铭天了，转过来羞涩地盯着他，期待关以太是为自己而来。 蓝夭夭正为身边小小的躁动疑惑，转身也看到了关以太。 阮阮明显感受到他的怒气，小心地碰碰夏洛凡，可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仍在卖力地为铭天加油。 “洛凡！” 阮阮只好叫她，夏洛凡回过头，与关以太四目相对，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今天早上她答应过他会去给他加油的，可是一陪蓝夭夭和阮阮，夏洛凡就什么都忘记了。 “我……对不起，我忘记了……” 关以太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的任何目光，整个眼里只有夏洛凡。从比赛开始到结束，他一直在找寻她的身影，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差点输了球。可是她不但忘记答应过他的事，还跑来帮别人加油！ 但是…… 看着低着头可怜巴巴的夏洛凡，关以太却又不忍心生气了。 “那你陪我吃雪糕。” 说完霸道地拉起夏洛凡的手，不顾周围女生的低呼，向不远处的小超市走去。 阮阮和蓝夭夭看着温驯的夏洛凡被高高的关以太拉着，两个人略显僵硬的背影慢慢远去，便偷偷笑了起来。 中场休息的时候，夏洛凡回来了，脸上微微的红晕还没消退。她塞了瓶运动饮料到蓝夭夭手里，看一眼在不远处休息的铭天，对蓝夭夭眨眨眼。 “快点去。” 蓝夭夭还愣愣地没反应过来，阮阮故意推推她。 “不要不好意思，我的大小姐！” 蓝夭夭这才会意，害羞地低下头，接过夏洛凡手中的饮料，向铭天走去。 不远处，铭天正四处张望，好像在找寻什么，手里握着矿泉水，却没有打开的意思。眼看就要走到铭天面前，关晓莫却突然从旁边快步走过。 她比蓝夭夭快几步，出现在铭天面前，笑盈盈地把一瓶饮料递向铭天。 “铭天，你的球打得真好。” “谢谢。” 铭天笑笑，却没有接的意思。关晓莫一眼便看穿他的失落。 蓝夭夭尴尬地停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眼巴巴地盯着铭天的手。她轻咬下唇，害怕铭天会伸手接过，那她该怎么办？ 铭天发现不远处的蓝夭夭，眼睛亮了起来，嘴角自然上扬，扭头对关晓莫说了句“我有点事，下回聊吧”，便向蓝夭夭走去。 “蓝夭夭，你来了？我还以为你有事要忙，所以忘了……” “没……没有忘记，刚刚一直都在。”蓝夭夭的脸一下就红了，然后，她急忙用力把饮料递出去，好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这个……是，是给你的。” 铭天笑了，还是那样温柔的表情。他接过饮料，打开喝了一大口。 “谢谢你，蓝夭夭。” 蓝夭夭看到铭天喝了自己的饮料，终于才松了口气般，开心地笑了。 关晓莫一直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握着饮料的手变得僵硬，她紧紧咬着牙齿，眼中闪着寒光。 阳光很明亮的早晨，校园里回响着琅琅的读书声。 蓝夭夭拿着课本，精神却无法集中。从早上醒来，心脏就一直隐隐作痛，吃过药也没有好转。她的嘴唇微微泛紫，脸色有些苍白，在明亮的阳光里，渐渐变得透明。 心脏一阵阵地绞痛，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虚弱。蓝夭夭觉得自己喘不过气，就要窒息。 絮乱急促的呼吸声引来周围同学的侧目。同桌白亦柔吓坏了，焦急地轻拂她的背。 “夭夭，夭夭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呼吸不了？” 蓝夭夭想说话，可是急促的呼吸让她发不出别的声音，只能用右手抵住撕裂般疼痛的心脏。 有人叫来班主任，班主任是个年轻能干的大学毕业生，他不慌不忙地抱起蓝夭夭。 “蓝夭夭，不要紧张，调整好呼吸，老师送你去医院。” 说完便大步跨出教室，留下议论纷纷的学生们。 蓝夭夭睁开眼，充沛的阳光照进整个病房，她不适应地半眯起眼。 床的旁边，一个男生逆光坐着。他的头发在阳光里闪着金黄的色泽，半透明的脸上有担忧的神情和若有若无的微笑。 “蓝夭夭，你醒了吗？” 那么熟悉的声音，像穿过时光的轮回，从遥远的秋天缓缓而来。即使两张脸是如此如此的相似，但蓝夭夭知道，他是铭天，不是优。因为，优会叫她“夭夭”，而铭天叫她“蓝夭夭”。 “嗯……你怎么……” “我听你们班同学说你早上不舒服，被送到医院，就来看看了。阮阮和洛凡一直陪在你身边，刚刚回家了。你哪里不舒服？现在好一些了吗？” 第四十六章:莫名的罪名 “嗯，没事了，没什么事的。” 蓝夭夭低头小声地说。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病情，包括阮阮和夏洛凡，她不想被别人同情，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这时，门被打开，蓝夭夭和铭天向门外望去。 “夭夭，你醒啦？该吃饭了。” 张阿姨把饭盒放在柜子上，一层层打开。她转身看向铭天的时候，怔了一下。熟悉的脸，仿佛曾见过。 “夭夭，这位是？” 蓝夭夭看出张阿姨脸上的疑惑，连忙介绍。 “张阿姨，他叫铭天，是我的朋友。” 铭天笑着和张阿姨问好。 张阿姨和蔼地笑笑。 “你长得和夭夭以前一个朋友很像……” 蓝夭夭慌忙拿过勺子，打断张阿姨的话。 “张阿姨，我好饿，吃完我就要出院，下午还要上学呢。” 张阿姨皱皱眉。 “这怎么行？明天再出，方医生说叫要你多休息。” 铭天轻轻皱眉附和。 “蓝夭夭，你要听医生的话！” 蓝夭夭嘟起嘴，语气中充满倔强。 “我一定要出院，我讨厌医院。” 张阿姨了解蓝夭夭的性格，知道谁也逼迫不了她做她不喜欢的事，特别是呆在医院里。 “好好好，吃完再躺一会儿，吃了药就可以去学校。” 铭天第一次见到这么倔强的蓝夭夭，有点委屈地低垂着头，一脸不妥协。 “那等一下我送你回学校吧，我也要回去了。” 蓝夭夭抬起头笑了，天真单纯的笑，细细绒绒的头发在阳光里染了一圈光晕。铭天看着这样的蓝夭夭，心跳莫明地加速。 张阿姨看看蓝夭夭，又看看铭天。 她有多久没见过蓝夭夭这么开心地笑了？好像是从优离开后到这一刻。 铭天放好车，和蓝夭夭一起朝教室走去。 “蓝夭夭，你爸爸妈妈工作很忙吗？” 铭天只是有些好奇，早上到中午，蓝夭夭的爸爸妈妈都没来过医院，便随口问问。 蓝夭夭知道铭天指的是什么，可她那么倔强，不愿在任何人面前提起父母的事，即使面对的是铭天。于是她结结巴巴地附和。 “嗯，是，是啊，很忙的。” “那以后有需要我照顾的地方，尽管开口喔。” 铭天突然停下来，转身笑着揉揉蓝夭夭的头发。 蓝夭夭的手指紧了一下，怔怔地看着铭天。她的心有点疼，这样熟悉的笑容和动作，是她在梦里温习过无数遍的。蓝夭夭突然很难过，难过得眼底腾起薄薄的雾气。 铭天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满脸忧伤的蓝夭夭。 “蓝夭夭，蓝夭夭你不要哭啊，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没有，谢谢你，铭天。” 蓝夭夭赶忙轻拭眼角，对着铭天露出感激的笑。 铭天这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笑。可以照顾蓝夭夭，是他期望了多久的事情。 “不用谢。” 走廊里，关晓莫指着楼下不远处的铭天和蓝夭夭。她的表情冷漠得像一块冰。 “就那个，你们班的蓝夭夭。” “如果我做到了，你真的会凑合我和你哥哥吗？可是我听说他喜欢夏洛凡很久了。” 女孩犹豫着，其实她有点怕，蓝夭夭平时对她很好，她不知道这样做对蓝夭夭的伤害会有多大，可她真的很喜欢关以太。 关以太是关晓莫的哥哥，比她们高一个年级，校篮球队的队长，长得很酷，是很多女生偷偷暗恋的对象。就算没有那么优秀漂亮的夏洛凡，像她这样相貌平凡的女孩，也是不可能认识关以太的，更何况是和他在一起。 “我说了会自然就会，你到底做不做？” 关晓莫有点不耐烦。 “我……我做，我会做的。” 女孩咬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 只剩零散几个人的教室，夏天的热气逼进来，尽管风扇在卖命地吹，仍让人觉得全身不舒服。 “夭夭，你去上体育课吗？” 白亦柔脱下手表，放进抽屉，扭过头问正在整理书桌的蓝夭夭。 “嗯。” 蓝夭夭站起身，眼前一黑，晃了一下。白亦柔细心地发现了，扶住她。 “你还是别去上课了，外面太阳很大，你今天身体又不舒服，我帮你请个假吧。” 大家都已经到操场去了，教室里只剩她们两个。蓝夭夭想了想，点点头。 “那就麻烦你咯，亦柔。” 白亦柔温柔地笑一下，看着面带感激的蓝夭夭，恍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夭夭，班主任叫你回来后去办公室找他一趟，我陪你走过去吧。” “嗯，好！” 快走到办公室门口时，白亦柔突然想起什么。 “夭夭，我落了点东西在教室，现在要回去一下，你去完就早点回教室，不要太累了。” 蓝夭夭调皮地吐一下舌头，笑笑。平时那么细心的白亦柔，今天却有点粗心大意。 “嗯，拜拜！” “拜拜！” 蓝夭夭看着白亦柔急急忙忙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便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咚咚咚！ “请进。” 听到里面有人答应，蓝夭夭才走进去。可是班主任却不在。蓝夭夭在班主任的办公桌旁站着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班主任回来。 “老师，请问我们班主任来上班了吗？” 蓝夭夭终于忍不住问旁边在办公的一位老师，那位老师抬头看一眼蓝夭夭。 “林老师上课去了，你下课再来吧。” “哦，好的。谢谢老师。” 蓝夭夭道完谢，走回教室，拿出一本泰戈尔的诗集，安静地看起来。 下课的音乐声响起，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里的一小段。 很快，同学们便陆陆续续回到教室，一边喝水一边兴奋地聊着与体育课或有关或无关的趣事。 “回来啦？今天都上什么内容啊？” 蓝夭夭抬头，看见白亦柔一脸倦容，有点不解。 “很无聊的课吗？” “没，没有，和平常一样。” 白亦柔坐到座位上，也不看蓝夭夭，兀自喝水。 “哦。” 蓝夭夭觉得白亦柔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于是便不再说话，继续低头看书。 “夭夭，你看到我的手表了吗？” 过了一会儿，白亦柔翻着抽屉里的东西问蓝夭夭。 “没有啊。” 蓝夭夭再次抬起头，白亦柔的脸色有点苍白。 “那是我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很贵的。” “你再找找看。” 蓝夭夭放下书，帮她一起找。 “谁偷了我的手表？！” 白亦柔突然站起身，声音略带颤抖地朝全班同学喊。正好上课音乐响起，班主任走进教室。吵闹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只剩音乐声干净地流淌到每一个角落。 “怎么了？” 音乐停下来，班主任走到白亦柔旁边，想了解情况。 白亦柔低下头，眼泪湿了睫毛，两只手不自然地摆弄着。 “我，我的手表丢了，是爸爸送的礼物。刚刚去上体育课，怕戴着会弄坏，就放在抽屉。可是，可是现在找不到了。是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手表，很贵的……” 还没说完，白亦柔就哭了起来。同学们都把目光聚集在她和班主任身上，小声地议论。 “你先别哭，再找找看。” “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 “刚刚有同学留在教室没去上体育课吗？” 班主任提高音量问全班同学，大家都安静下来，瞪大眼睛面面相觑。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却足以让每个同学听得清清楚楚。 “蓝夭夭没去上课。” 教室瞬间又炸开了锅，大家的议论声明显比之前的大。 “不会吧，是蓝夭夭？” “看上去不像这种人啊！”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 “安静！” 班主任再次提高音量喊到，班里马上又鸦雀无声。班主任看向蓝夭夭。 蓝夭夭一脸茫然地站起来，面对班主任。 “老师，我没有偷亦柔的手表，没有去上体育课是因为今天不舒服。” 班主任推一推眼镜。 “蓝夭夭，如果你没偷，就让亦柔看一下你的书包吧。你介意吗？” 这样的质疑让蓝夭夭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她轻轻皱一下眉。 “老师，我说我没有偷东西就没有！” “如果你真的没有，就大大方方地把书包给白亦柔看看。” 蓝夭夭的小脸涨得红红的，她从来没有被别人这样对待过，像是一种污辱。 班主任见蓝夭夭一动不动，根本不打算让白亦柔看她的书包，便自己伸手去拿。蓝夭夭连忙想护住自己的书包，不小心的拉扯间，书包里的东西全部掉到了地上。 “啊……” “原来真的是她！” 教室一下子便沸腾了起来。 蓝夭夭怔怔地看着从自己书包里掉出来的手表，脑子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亦柔的手表会在自己的书包里…… 班主任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可当他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手表时，便又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了。 “蓝夭夭，你和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蓝夭夭抿着嘴唇，许久，她抬头望向班主任。 “我不知道手表为什么会在我的书包里，但真的不是我偷的。” 第四十七章:你也不相信我吗 她的眼中充满委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蓝夭夭知道，在这样“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没有人会相信她，可那真的不是她做的。 同学们都在窃窃地讨论，教室里充满诡异的气氛。 “你先和我到办公室去吧。” 下午最后一节一般是自习课，老师们都到各自的班里去维持纪律了。 安静的办公室，只有空调发出轻微的声响。 蓝夭夭站在班主任面前，低着头，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 “蓝夭夭，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把实话告诉老师。” “我没有，真的没有……” 蓝夭夭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水汽。 “那手表为什么会在你书包里，而你又为什么不让白亦柔看你的书包？” “我不知道手表为什么会在我的书包里，我只是不想让别人像审查犯人那样对待。” 很轻的语气，却透出一股凛冽的倔强。 班主任摇摇头，他知道蓝夭夭的父母很多年前就都不在这里了，他也想相信她，可是，刚刚全班同学都看到的事实，又该如何解释？ “你先回去吧，如果家里有什么困难，告诉老师，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蓝夭夭紧咬着下唇，她知道，没有人会相信她的。 她低着头走出办公室，没有目的地下楼，拐弯，一直走。 等蓝夭夭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停在了铭天的山地车旁。 下课的音乐响起。 来停车棚取车的人渐渐多起来。蓝夭夭站在铭天的山地车旁，听到有人在用无关痛痒的声音讨论着下午学校发生的“偷窃案”，这种事情在学校里总是传得特别快。 “嗯，就发生在我们隔壁班。” “听说是一个女生，女孩子家做这种事，丢不丢人？” “对啊，听说还被当场抓住了，全班人都看到那块手表从她的书包里掉出来！” …… 蓝夭夭在这样的议论声中呆呆地低头站着，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想，阮阮和洛凡会不会也和这些人一样，怀疑和嘲笑她？那铭天呢？她毫无意识想要找寻的那个人，会不会也不相信她？ 很快，停车棚里只剩下站在铭天山地车旁的蓝夭夭和几辆自行车。 “我说的是真的，大家都在传呢。你以后不要和她走得太近了，别人会说你的。” 关晓莫的声音由远及近。 蓝夭夭慢慢抬起头，迎上铭天惊诧的双眸。 关晓莫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蓝夭夭，有点惊讶，又有点窃喜地停下脚步站在铭天身后。 三四米的距离，他们就这样对望着，金黄色的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有点长。 “你也不相信我吗？” 蓝夭夭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无助，却直直地敲击在铭天的心上。 关晓莫见铭天不作声，急忙大声答应。 “大家都看到的事，你还有什么好狡辩？最不喜欢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了！” 蓝夭夭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直直地盯着铭天的眼睛，像是企图在那里得到一丝丝的信任。 可是，铭天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有点慌乱，有点迟疑。 蓝夭夭的心就这样一点一点碎裂开来。她的手掌慢慢握成拳，又缓缓松开。是的，铭天凭什么相信她呢？他不是优，怎么可能无条件信任她？ 铭天看着蓝夭夭。那么安静的蓝夭夭，站在夕阳里，没有反抗，甚至像是和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联系，没有任何反应，像是被人丢弃在角落里的布偶，自己也丢弃了自己。铭天多想上前牵起蓝夭夭的手，带她走过人来人往的街道，走过黑暗无人的小路，走过白天，走过黑夜，一直一直走下去，不要停下来。 可是，他不敢。 蓝夭夭的唇边竟然绽放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她的眼神慢慢变得迷离，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摇曳。 她低下头，从铭天和关晓莫的身边轻轻走过。 铭天回过头，空旷的天空一朵云也没有，远处有几个人在操场上打篮球。蓝夭夭孤零零地走着，踏着悲伤的步子，单薄的身影在夕阳里无依无靠，好像随时会被风吹走。 “蓝夭夭！” 铭天突然喊出声，转身要追上去。关晓莫伸手拉住他。 “铭天，她是一个小偷，不值得同情的。” 铭天呆呆地看着蓝夭夭就要消失在尽头的背影，说不出话，也挪不开脚步。 关晓莫的嘴角扬起一个胜利者的微笑——铭天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蓝夭夭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而哪里又是她所能够去的呢？ 那么纤细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缓慢地前行，没有方向。经过闹市区的时候，蓝夭夭在一个车站停下来。 霓虹灯的光亮醉烂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灯红酒绿的男女面容各异，却几乎都带着嘻笑的欢乐。蓝夭夭失神地凝望着一张张匆匆掠过的陌生面孔，好像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快乐，可这所有的快乐，却都与她无关。 一辆公车靠站了，蓝夭夭看也没看就走了上去，投了币，往最后一个靠窗的位置走去。 这个世界在蓝夭夭的视线里开始奔跑了。高大的树，绿化带，巨大的花球，一切从蓝夭夭眼前掠过的景色，都没能抓住她的心。也许，她的心早就遗失了，遗失在铭天迟疑的眼神里。 优，你在哪里呢？这个世界只剩下空荡荡的一个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你来带我走，快带我走，好吗？ …… 蓝夭夭全身僵硬地坐着，迷离的眼睛蓄满泪水，然后一滴一滴在脸上流淌成小小的河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小女孩，该回家了。” 蓝夭夭回过神，原来是司机叔叔，车已经停了，车上只剩他们两个。 司机叔叔热心地安慰满脸泪痕的蓝夭夭。 “是不是和爸爸妈妈吵架了，所以任性地跑出来？这样子可不好喔，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爸爸妈妈…… 这两个对别人来说很普通的称谓，让蓝夭夭的心突然抽痛，她努力在脑海里回忆爸爸妈妈的模样，可是无论如何却想不起。 爸爸妈妈…… 如果现在有爸爸妈妈在身边，是不是会有所不同呢？可是，为什么她的爸爸妈妈却都要丢下她呢？ 司机叔叔仍然满腔热心，指着马路对面。 “这车还没到总站，你到对面去坐同一路车，就可以回到刚刚上车的地方了。” “谢谢。” 淡淡的两个字，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冷漠，蓝夭夭向司机叔叔报以礼貌的微笑，然后径直下车。 一个晚上，蓝夭夭都没有睡好。她从睡梦中不断醒来，入睡，又醒来。 蓝夭夭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窗外的天从黑暗一点一点变亮，阳光渐渐充斥整个房间。 她不想去学校，她知道，一定有很多人在议论这件事，议论她。蓝夭夭其实可以不在乎的，可一想起铭天和眼神，她就难过得想流泪。 房间的门被敲了几下，蓝夭夭把头埋进被子里，不作声。 “夭夭，你的朋友来了。” 房间里没有动静，张阿姨旋转门把，打开门，让阮阮和夏洛凡进去。 阮阮和夏洛凡坐到蓝夭夭的床边，轻晃她的肩膀。 “夭夭。” “你们来看我做什么？我是小偷，难道你们没听说吗？” 小小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 阮阮和夏洛凡相视一笑。 “知道呀！我们早就知道了，你偷了我们的友谊，偷了我们的信任，所以，如果你还不理我们，那我们就决定要在这里不走了！” 夏洛凡说完顺势躺到蓝夭夭身边，凑近她。 蓝夭夭在被子里忍住没笑出来，可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们……你们真的相信我吗？” “夭夭，我们相信你，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永远站在你这边。” 阮阮的声音直抵蓝夭夭的心房，暖暖的，蓝夭夭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漫延开来。她慢慢掀开被子，大大的眼睛肿得很夸张。阮阮和夏洛凡心疼地看着她，她一定哭了一个晚上了吧…… 蓝夭夭突然起身抱住阮阮和夏洛凡。 “阮阮，洛凡，我好怕，害怕你们和他们一样……不是我偷的，真的不是我偷的。可是铭天他也不相信我了，他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阮阮的心一阵阵地疼，她的手紧紧握成一个拳，强忍着眼里的泪：“傻瓜，我们是你最好的朋友，当然会相信你……” 那么，铭天呢？为什么他选择了犹豫？ “夭夭，你回来啦？” 张阿姨给蓝夭夭开了门，帮她取下书包，脸上闪着异样喜悦的神情。 蓝夭夭并没有发现，她疲倦地换了鞋，往房间走去。 “夭夭。” 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从客厅传来。蓝夭夭颤了一下，站住，缓缓缓缓扭头望向从大沙发里站起来的身影，全身的血从脚底开始，一直涌到她头顶。 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洒在女人高贵而略带冷漠的脸上。她看上去很年轻，在阳光里，试图对蓝夭夭微笑。 第四十八章:浓烈的哀伤 蓝夭夭扭回头，努力克制住内心的颤抖，径直回了房间。 “这个孩子……” 张阿姨看到蓝夭夭一言不发地进了房间，又看一眼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立在沙发旁的女主人，叹息一声。 蓝妈妈牵强地笑一下，脸上有掩盖不住的失望。原来，她的夭夭已经长成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了，当年她离开的时候，她不过还是个孩童。 快八年了，她在外面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每次想回来看她可爱的女儿，却又不敢。是她决意丢下她的，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她拉着行李准备出门，蓝夭夭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跑出来一直哭着求妈妈不要离开。可是，那时心灰意冷的她并没有被女儿号啕大哭的悲伤所感动，就那样决绝地推开她走了。 紧闭的房门，厚重的窗帘把光线挡在窗外。整个房间暗暗的。 蓝夭夭直直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愣愣出神。她可以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有些快，有些重。 蓝夭夭想起这些天在学校，几乎每个人见到她，都用一种异样而轻蔑的眼光上下打量她，以前玩得比较好的几个女生也对她露出鄙夷的表情。很多人在背后用各种难听的语言窃窃地议论着蓝夭夭，她其实都知道。 白亦柔没有和她说话，好几次蓝夭夭主动想和她说话，白亦柔都找借口避开了。蓝夭夭想，白亦柔一定认定是自己偷了她的手表。 这样的生活让蓝夭夭感觉窒息，虽然有阮阮和夏洛凡陪着她，但更多时候，她一个人生活在别人质疑、厌恶的目光和语言里，压抑得想要逃跑。 然而这个时候，她的妈妈回来了。蓝夭夭闭上眼，清楚地想起刚刚她喜悦中掺杂着些许紧张的神情和那张曾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遍的脸。 蓝夭夭的妈妈曾对她说，不管任何人，居住在一起太久，感情都会变质。当时的她那么小，懵然无知地点头，然后拖着大大的棕色泰迪熊跑回房间。 夜里她常常听到爸爸妈妈的争吵。歇斯底里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大房子里，寂寞脆弱，然后摔得支离破碎，最后统统扎进小小的她的心里。 蓝夭夭一直悄悄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看到他们绝望的脸在做着徒劳的挣扎，然后他们开始相对无语地抽烟。她睁着惶恐的大眼睛，看着黑暗中那两颗烟火在他们各自的手中恍惚地明灭着，像两只疲倦的眼睛，藏着固执与不妥协。 蓝夭夭喜欢把自己和泰迪熊藏进被子里。她用全身的力气抱着这只泰迪熊，然后在心里想，幸好这只是一只玩具熊。除了泰迪熊，蓝夭夭不知道还有谁是不会突然离开她的。 五岁的一天，天刚亮，爸爸走进她的房间，帮她掖好被角，然后离开。蓝夭夭抱着泰迪熊趴在窗台边，看楼下爸爸越走越远的身影。他没有回头。 妈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站在她的背后，说：“爸爸去出差了，也许会好久以后才回来。”蓝夭夭不说话，扭头盯着妈妈的眼睛，妈妈却失神地望着窗外无边的天。 几天后，妈妈也“出差”去了。外婆搬来和她住。 七岁那年，外婆去世了。蓝夭夭没有去送葬。 她一个人跑到一条小河边。那里有大片大片高高摇摆的芦苇。 蓝夭夭躺在芦苇地靠河沿的地方，浅浅的灰蓝色天空有鸟儿振翅飞过。她把手伸入冰凉的河水中，轻轻握起来，想象自己握着满满的幸福，不会流失。可心里却只剩一片荒凉。 闭上眼。 梦里蓝夭夭看见外婆微笑慈爱的脸。外婆对她挥挥手，然后从背后长出一对翅膀飞走了。她微笑地看着飞走的外婆，没有预兆地泪流满面。 当初她是怎么忍心丢下她的呢？爸爸、妈妈、外婆和优，所有人都狠狠地把她丢下了。 蓝夭夭闭上酸涩肿痛的双眼，泪水早已泛滥成灾，被浸湿的睫毛在黑暗里轻颤…… 现在，她只要优，只想要优陪在她身边，那么，即使这个世界倾刻间崩溃，她也能够绽放淡然自如的笑容。 可是，夕阳里，铭天迟疑不定的眼神在蓝夭夭的心里一直一直挥之不去，她的心揪痛得厉害，好像在一下秒就会死去…… 怎么，他不是优吗…… 傍晚的学校，湛蓝的天空里有红色燃烧的云朵，像倔强的寂寞，悲伤地蔓延成最绝望的姿势。操场上有零散的几组人在打篮球。 关以太把夏洛凡接走了，蓝夭夭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等阮阮。 风轻轻吹动蓝夭夭的刘海，她闭上眼，微微仰起脸。世界似乎只有在这样安静的时候，才稍微有一点点的美好，不会让她想要逃。 “咦，亦柔，那个不是你们班的小偷蓝夭夭吗？” 蓝夭夭的身子僵住，全身的细胞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冻结。然后，她慢慢地睁开眼，紧抿的嘴角有些许颤抖。是关晓莫，蓝夭夭知道。 “怎么？居然还有脸出现在学校？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吗？！” 关晓莫尖利的声音一步步逼向蓝夭夭，脸上是赤/裸/裸的得意的神色。蓝夭夭不想争辩什么，她没有力气和任何人解释，如果所有人都认定她就是小偷，那么，再多言语的解释也是苍白的。可是蓝夭夭，你怎么可能知道，这全是一个阴谋！ “不敢说话了吗？被人孤立的感觉怎么样？铭天是不会喜欢一个小偷的！” 蓝夭夭的脑袋“轰隆”巨响，脸色变得惨白。她慢慢转身面对向她示威的关晓莫和她身后有意闪躲的白亦柔。 果然，只有“铭天”这两个字才能让她有所反应。 关晓莫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蓝夭夭的弱处，于是在心里暗暗地笑。 “铭天，你的球打得真不错，明天我们再一起打吧！我先走了！” “好，拜拜！” 楼梯里传来铭天的声音和越来越响的脚步声。 “啊！” 关晓莫不知怎么脚下一滑，重重往后摔跌在地上。 蓝夭夭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拉她，却被她狠狠拍掉手。白亦柔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转身看到了刚从楼梯走上来的铭天。 铭天听到声响，扭头看到跌坐在地上的关晓莫，惊慌地蹲到关晓莫旁边要扶她的白亦柔，还有站在她们面前的，面无表情的蓝夭夭。 教室窗户的玻璃反射着面容有些苍白的蓝夭夭，细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光影，手臂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她直直地站着，望向匆忙冲过来扶关晓莫的铭天。 那么混乱的场景，蓝夭夭一动不动地站着，她看到关晓莫捂着左脸颊，柔弱的身子靠在铭天身上，噙着泪水的双眼委屈地看着她。 “蓝夭夭，我只是叫你以后不要欺负亦柔了，你为什么要打我？” “我……我没有……” 蓝夭夭不敢看铭天的眼睛，她一个人面对着从未遇过的情景，慌乱得连话也说不清楚。 “偷了别人的东西你也说没有。亦柔你说，是不是蓝夭夭把我推倒的？” 关晓莫稍侧过脸，死死盯着白亦柔的眼睛。 “如果你敢把我抖出去，我就告诉大家，是你把手表放到蓝夭夭书包里去陷害她的，到时你的下场会比现在蓝夭夭的更惨，我哥哥一辈子也会讨厌你！” 白亦柔的耳边响起刚刚在教室里关晓莫和她说过的话，她的脑子很乱，心里挣扎了一会儿，却还是伸手指向蓝夭夭。 “是……是蓝夭夭打了晓莫，还把她推倒的。” “亦柔……” 蓝夭夭全身冰冷，怔怔地望着白亦柔，不敢置信…… 一直沉默着的铭天终于看向蓝夭夭。好些日子不见了，她有些消瘦，原本单薄的肩膀更显得弱不禁风，没有血色的脸煞白得近乎透明。 为什么她不解释呢？如果蓝夭夭解释，他一定会选择相信她。可她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地站着，像个被丢弃的布娃娃。铭天想，或者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蓝夭夭，你为什么要说谎？真让人讨厌。” 蓝夭夭轻轻吸一口气，她的心直直地往下坠，然后掉入寒冷的冰窖里。喉咙像塞着一团浓烈的哀伤，哽咽住所有她想说的话。 风轻轻地吹过，夹杂着远处飘来的花香。 蓝夭夭的眼睛氤氲着一层水汽，夕阳在水汽里化开来。可是，她的眼睛无法从铭天的眼睛移开，虽然那双眼睛里有的只是怒气和不信任。 蓝夭夭多么想伸手去触碰眼前的这张脸，可是，这张与优一模一样的脸，怎么会出现如此陌生的表情……因为他不是优吗？那为什么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却还只是想见他？ 而他，为什么不选择相信她呢…… “你凭什么说夭夭撒谎？你有什么资格这样指责她，伤害她？！” 阮阮的声音响起。 蓝夭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阮阮，冰冷的眼底满是愤怒的光。她走过来拉起蓝夭夭的手。 “我们走！” 铭天看着蓝夭夭像个没有灵魂的小木偶，被阮阮拉着手，消失在楼梯拐角。他的心裂开一个大大的黑色的口子，撕裂般疼痛的感觉传遍全身。 他的话，是不是真的太重了？重得把他自己也击伤了…… 第四十九章:对不起，我喜欢蓝夭夭 夏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窗外的蝉低低地鸣叫着，六月的阳光明晃晃地从落地窗外照进来，铺在地板和床上…… 蓝夭夭和阮阮已经平躺在床上一个早上了，沉默地平躺着，一句话也没说。 这会儿，蓝夭夭起身关好窗，把两层窗帘都拉上，开了冷气，又躺回床上。 光线暗下来，阮阮半眯着的眼睛终于可以自然地睁开。 “夭夭，你都好久没去学校了，不打算去吗？” 阮阮偏头问蓝夭夭，水汪汪的大眼睛澄澈地闪着些许光泽。 “过两天就去。” 淡淡的语气，阮阮知道她不想去学校，那是个会让现在的她压抑的地方。连蓝夭夭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去学校，她害怕会遇到铭天。如果遇见了，她该怎么办？他一定讨厌死她了吧……那天他逼视着她的双眼说，“蓝夭夭，你为什么要说谎，真让人讨厌”。 “昨天洛凡来过，她说关学长跟她表白了。” “关晓莫的哥哥吗？” 阮阮回忆起关以太的脸，冷冷的倨傲的脸，有很好看的五官。虽然酷酷的不太爱讲话，可是看着夏洛凡的眼神，永远是温柔的。他怎么会有关晓莫这么讨厌的妹妹？总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背地里却有一堆耍不完的手段。 “嗯，他对洛凡很好呢。阮阮，你千万不要把那件事告诉洛凡，会影响她做出决定的。” 阮阮知道蓝夭夭指的是关晓莫，她心里也明白关以太是无辜的，更不应该把夏洛凡的幸福卷入这场纷争。但她突然担心，担心关晓莫会不会也耍手段伤害洛凡？毕竟她们三个人的感情很好是大家都知道的。 “嗯……” 蓝夭夭握住阮阮的手。 “阮阮，我爸爸前几天也回来了。” 阮阮手指紧缩了一下。认识这么多年，蓝夭夭从未对她和夏洛凡提起过“爸爸”和“妈妈”这两个词，她和夏洛凡也从来不敢问起。 蓝夭夭闭上眼，想起记忆中爸爸的模样，和现在好像没有太大的区别。她记得小时候爸爸最疼她了。每次出门，不管是去朋友家串门、逛街或者是散步，去哪里都要带着她。 爸爸每天下班回家，不管是否疲倦，第一件事便是抱起她。有时爸爸会把她高高抛起，再接住，然后让她骑在肩膀上，满屋子跑。还会用他细细硬硬的胡渣蹭蓝夭夭的小脸，直到她痒得咯咯笑。 可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爸爸下班后总是很晚才回家，有时喝得烂醉，呛人的酒味弥漫在整座房子里。妈妈也不说什么，只是扶他进房间，帮他脱去外套和鞋子，让他躺到床上睡觉，然后自己坐在客厅整夜整夜地发呆。 再后来，他们开始动不动就吵架。蓝夭夭很怕，她最害怕的就是爸爸妈妈争吵的声音，在黑暗的夜持续不断地回响。就算蓝夭夭把自己和泰迪熊藏进被子里，用力捂着耳朵，却还是能听到。她在梦里被这样的争吵声吓醒，然后整夜无法入睡，抱着泰迪熊剧烈地颤抖。 “夭夭，夭夭，你怎么了？” 阮阮的手被蓝夭夭紧紧握着，传来一阵一阵的颤抖。阮阮侧过身看，才发现她脸色苍白，泪湿的睫毛颤抖着，像惊慌受伤的蝶翼。 “阮阮，他们在办离婚手续，争扶养权。” “阮阮，我以为他们回来了，是要还我缺失的亲情，那么，这八年的空白也许就可以慢慢填满。” “阮阮，以前我每天早上去你家找你一起上学，你正在吃早餐，你妈妈坐在身后帮你扎头发。那么娴熟的手势，脸上有慈爱的微笑。” “阮阮，你知道吗？我每次都低着头，紧紧攥着手中的书包肩带。我在想，如果我的妈妈可以帮我扎一次头发，只要一次就够，该多好……” “阮阮，为什么我始终无法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蓝夭夭的语气那么轻，像在自言自语。她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却是空茫茫的一片，在暗暗的房间里闪着淡淡的光亮，像黑夜里的露珠，倒映着点点星辰。 “夭夭……” 阮阮的心撕裂般疼，如果可以，她多想把自己拥有的父爱和母爱分一半给蓝夭夭，暖暖她那颗没有温度的心。 蓝夭夭，蓝夭夭，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多这么多的忧伤？ 阳光明媚的早晨，微风穿过繁茂的枝叶，吹进窗户。 蓝夭夭对着翠绿的叶子和湛蓝的天空发了一个早上的呆。很久没来学校上课了，她不知道班主任什么时候给她换了一个新同桌，而且听说是白亦柔要求换走的。 也许白亦柔再也不会原谅她了吧…… 那就这样吧。 蓝夭夭已经厌倦这样的生活，即使事情过了这么久，但她还是常常可以听到同学们的耳语，感受到他们鄙夷排斥的目光。走在这座学校的每个地方，蓝夭夭似乎随时随地都可能在这种氛围中窒息死去。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蓝夭夭在教室里等阮阮来找她一起回家。 窗外，炽热的阳光把所有人和物的影子狠狠推倒在地上，每寸土地都冒着腾腾的热气，蝉在树上没完没了地叫嚣。 “铭天，今天你可以陪我一起吃饭吗？” 铭天…… 一直怔怔发呆的蓝夭夭听到“铭天”这两个字，回过神，迷离的眼神仿佛终于找到焦点。 “不好意思，我得赶回家。” 久违的声线，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却牢牢抓住了蓝夭夭的心。她全身的神经都紧张起来，心脏快得好像就要跳出喉咙，就连手指的最末端，都可以强烈地感受到这种心跳的重量。 “可是今天是我生日！” 关晓莫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生硬地回响。 她原本以为，只要让铭天讨厌蓝夭夭，或者只要她不再出现，铭天便会把心思转移到自己身上。可是，为什么自从那天阮阮把蓝夭夭拉走后，铭天就几乎再没笑过，上课时她常常看到他在发呆，几次老师叫他的名字他都错愕地愣住。甚至，他也几乎再没正眼看过她！ 铭天每天下午放学都去打篮球，关晓莫就在一边看着。那张原本柔和帅气的脸，变得忧伤冷漠，激烈的动作和挥洒如雨的汗水，像在宣泄某种情绪。 这样的铭天是关晓莫所陌生的，甚至有些害怕。她害怕就算没有了蓝夭夭，她还是得不到铭天，更害怕，蓝夭夭其实一直在铭天心里。 “对不起，我真的没空。” 关晓莫想问他，如果换成是蓝夭夭，答案是不是会不一样。可她不敢，她希望铭天的世界里永远不要出现“蓝夭夭”这三个字。 “夭夭，我们走吧。” 阮阮不知道何时已来到蓝夭夭身边，看她在发呆，知道她一定是听到外面的声响。刚刚她经过他们身边时，铭天似乎想和她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阮阮也根本不想和他说话，一想起他让蓝夭夭如此伤心失望，阮阮就恨到牙痒痒。于是她瞟了他一眼就匆匆走过。 “嗯嗯……好……” 蓝夭夭听到阮阮的声音，赶忙低下头假装收拾东西。 “要不……我们等一下再走吧？” 阮阮怕蓝夭夭见到铭天会难过，可是蓝夭夭抬起头对她故作轻松地笑笑。 “没事，我们走吧。” “铭天，难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阳光在湛蓝的天空里一直闪耀，云朵停下脚步，叶子和风不再嬉戏。 怎么，如此刚好呢？ 蓝夭夭和阮阮一踏出教室，便听到关晓莫的告白。悲伤的声音在冗长的走廊里回响，撞击在洁白的墙壁上，弹开，再撞击，再弹开…… 蓝夭夭的耳膜被这句话撞得嗡嗡作响…… 铭天背对着她们，蓝夭夭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缓缓地抬起手，拭去关晓莫脸上的泪。蓝夭夭轻轻地，轻轻地吸一口气，很冰冷的空气，好像不这么小心翼翼，整个胸腔瞬间都会被冻僵。 阮阮拉起蓝夭夭的手，转身快步下了楼。 铭天的眼睛里装着淡淡的忧伤，可是脸上却浮现浅浅的温柔的微笑。他的声音轻轻的，在空气里僵硬地扩散开。 “对不起……” “我喜欢……” “蓝夭夭……” 简洁的装簧透出高雅的情调，落地窗外是高高的楼房和碧蓝的天，冷气充满了整个客厅。高档的牛皮沙发，精致的茶具。 男子站起身，年轻的脸上是优雅礼貌的微笑。 “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两位主人也站起身，女主人热情地招呼。 “林老师，今晚就将就在这里用餐吧，已经让人去准备了。” 男主人也笑着附和：“留下来一起进餐吧，林老师。” “谢谢，可惜我今天还有点事，下次有机会一定接受款待。” “那就不勉强林老师了。夭夭让您费心了。” “夭夭其实很优秀，上次的事情也是大家预料不到的，你们要多和她沟通，她的性格有些孤僻。” 说着，三人已走到玄关处，张阿姨从厨房出来开门。 女主人点点头。 “嗯，以后我们会的，谢谢您来这一趟。” “没什么，这是我应尽的职责。”说完挥挥手，进了电梯。 送走林老师，蓝夭夭的爸爸妈妈走回客厅，坐下，陷入沉思。 第五十章:最终的决定 许久，蓝妈妈先开了口。 “夭夭，怎么可能偷别人的东西……” 蓝爸爸叹了口气，说：“都怪我们从小不在她身边。” 说起当年的事，蓝妈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轻咬唇。 “如果当年你不离开，我会离开这个家吗？夭夭会从小感受不到父爱和母爱吗？！” 蓝爸爸被她这么一说，心里那道旧伤便隐隐作痛起来。本来他不想再提起的，这是这些年来他仍无法忘却的痛，可她却把一切责任推到他身上。他的表情冷淡，语气冰冷刺骨。 “我不离开？难道要留下来看你和那个男人……” “闭嘴！” 蓝妈妈霍地站起身，顾不得高贵的形象，大声喊出略微颤抖的声音，打断蓝爸爸的话。 玄关处，一个小小的身影静静地立着，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夭夭……” 蓝妈妈看到不知何时进来的蓝夭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说不出话。蓝爸爸扭头看到蓝夭夭，也连忙站起来，表情有些尴尬。 “夭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蓝夭夭没有回答，冷漠的眼神透着悲伤和厌倦，听到爸爸妈妈的声音，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她拉上厚厚的窗帘，让房间尽量变暗。这样会比较安全，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她一个人，再不会有伤害和不信任。然后直直地倒到床上，闭上眼。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要吵架呢？为什么已经决定离婚了，还是要吵架呢？为什么不能给她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会满足的家的温暖？或者，能不能干脆利落地，保持优雅的姿势退场？ 但是，也无所谓了。蓝夭夭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还有一个月就期末考了，可同学们似乎都没有任何紧迫感，依旧在教室里和走廊里玩闹、高谈阔论。六月毒辣辣的阳光在窗外闪着刺眼的白光。 “这是我趁我爸爸不注意时偷偷倒的，一次只能吃一颗。” 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到这边，同桌悄悄把一个小药瓶递给蓝夭夭，细声细语地讲。蓝夭夭接过小药瓶，把紧紧攥在手心里的一张百元大钞放进她手心里。 “谢谢。” “你失眠得很严重吗？怎么不去医院看看？” 同桌担心地问。蓝夭夭避开她的目光，低下头，声音很小。 “我不喜欢去医院。”她把小药瓶放进裤兜，站起身，“我找阮阮去。” “那你快点回来，快上课了。” 蓝夭夭笑笑，点了下头，转身走出教室。 新同桌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她对蓝夭夭很好，可蓝夭夭总和她保持着些许距离，她不知道，那些看似善良的脸庞背后，会不会又是一把把利刃。 蓝夭夭低头从铭天的教室外面经过，看到阮阮和夏洛凡在走廊外聊天。夏洛凡首先发现了她，笑着向她招手。 “夭夭，我们在这边！” “下午放学一起去‘雪芭比’吧。” 蓝夭夭笑着，脸上有难得的开心。夏洛凡最喜欢“雪芭比”的雪糕了，她连忙眨眨大大的眼睛，开心地答应。 “好啊好啊！夭夭，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看你今天心情很不错呢！” “没什么事啊，就觉得我们好久没聚了。” “对啊，某人几乎天天被关学长‘霸占’着，哪有时间陪我们！” 阮阮看一眼兴奋的夏洛凡，故意逗她玩。夏洛凡假装生气地撅嘴，话里却满是撒娇的语气。 “臭阮阮，你就只会笑人家！” 上课音乐正好响起，于是她们停止说笑，和对方挥挥手，说了放学见，便朝各自的教室走去。 六月的天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中午时太阳还大得让人受不了，下午就乌云满天了，还刮起凉飕飕的大风。蓝夭夭和阮阮还有夏洛凡走进“雪芭比”不一会儿，外面就下起暴雨。 虽然天气很不好，可蓝夭夭今天却好像特别开心，说了很多的话，阮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不过，只要蓝夭夭是开心的，那就什么都没所谓。 阮阮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笑着递给蓝夭夭。 “还有一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这是我和洛凡送给你的。” 蓝夭夭开心地伸手接过，夏洛凡催促她。 “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蓝夭夭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一只蓝色的水晶手镯躺在金色的绸缎上，闪着浅浅的光泽。 “哇……好漂亮！谢谢阮阮，谢谢洛凡！” 蓝夭夭感叹一声，欣喜地戴到左手腕上，然后左右摆弄着，所有的开心都显露在脸上。 雷声一阵大过一阵，闪电在乌黑的云层里一道一道闪现，雨打在落地玻璃上，哗啦啦往下流。 夏洛凡双手托腮，望着外面的景象，皱着眉头，嘟起嘴。 “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等一下可怎么回去啊……哎呀！” 额头不知道被谁敲了一下，夏洛凡一边吃痛地揉着被敲的位置一边猛地抬起头，正准备理论一番，却迎上关以太的目光。依旧酷酷的表情，却有温柔的喜爱。 “你，你怎么在这里？” 夏洛凡一时愣住，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 关以太没回答她，自顾自地跟蓝夭夭和阮阮打招呼，然后介绍站在他旁边的女生。 “这是我妹妹，关晓莫，和你们一个年级，应该都见过吧？” 阮阮的眼球都差点翻出来了。何止见过，“交情”还不浅呢！但她还是礼貌性地笑笑，请他们两个坐下来。 蓝夭夭看了一眼笑得很单纯的关晓莫，低下头。关晓莫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开心地笑着扭头看关以太。 “见过啊，我们还认识呢！” “这么巧？” “嗯！” 关晓莫转向夏洛凡，依旧笑得很美好。 “洛凡，我这条新买的裙子好看吗？哥哥和铭天都说我穿着很好看！” 关晓莫故意把“铭天”两个字说得很重，看到蓝夭夭放在玻璃桌上的手指颤了一下，她的笑里多了些许得意。夏洛凡瞪大眼，完全不记得眼前的女生就是当时坐在铭天车后座那个“脊梁骨有问题”的女生。 “你也认识铭天吗？” “当然啊！我们一个班，常常在一起玩呢！” “真的？呵呵……偷偷告诉你，铭天喜欢我们夭夭呢！” 关晓莫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但她马上又露出笑容，瞟了蓝夭夭一眼，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带着一点点苦恼。 “不可能吧？上回铭天当着我们的面说蓝夭夭很讨厌呢。我想也是，铭天怎么会喜欢一个小偷呢？” 有意提高的音量引来周围几桌人的侧目，蓝夭夭的脸色变得苍白，她轻轻咬着唇，想起那天铭天的话，全身都忍不住轻轻颤抖。 “晓莫！” 关以太听着觉得不对劲，于是打断关晓莫的话。夏洛凡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一直沉默着的阮阮站起身，语气冰冷。 “请问你哪只眼睛看到夭夭偷东西？铭天就算不喜欢夭夭，也不可能会喜欢你这种只会道听途说，搬弄事非的肤浅的人吧？！” “你！” 关晓莫涨红了脸，委屈地转向夏洛凡。 “洛凡，你的朋友怎么这样……” “夭夭，我们走！看到这种人，我都没胃口吃东西！” 说完，阮阮背起包，拉着蓝夭夭走了。周围的人都纷纷回过头来看她们。 关晓莫仍不甘心地对着她们的背影喊。 “不是没胃口，是心虚了吧？！” 关以太又气又恼，顾不得说关晓莫，转身抱歉地看着夏洛凡。 “洛凡，不好意思，我妹妹……” 夏洛凡怔怔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没有看他，背起书包，然后皱起眉头盯着关晓莫。 “关晓莫，你真让人讨厌！” 说完追了出去。 大雨依旧不停地下着，黑压压的天像要塌下来，几米以外的景物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阮阮，夭夭呢？” 夏洛凡看见在“雪芭比”门口四处张望的阮阮，焦急地问。 “不知道，刚刚还在的。我说先在这里等雨小些再走，可是一转身，夭夭就不见了。” “雨这么大，会出危险的！我们到处找找吧。” 说完，两人冲进雨里，往蓝夭夭家的方向一路找去。 “夭夭！” “夭夭，你在哪里？！” 大雨疯狂地打在蓝夭夭身上，疼痛冰冷。她蹲下身抱住自己，任由泪水和着雨水在脸上肆虐，指甲深深陷入手臂里。 世界如此之大，可哪里才能让她停靠呢？蓝夭夭多希望自己可以变得小小的，小得没人可以看见，那么，她便可以在开心的时候痛快地笑，难过的时候放声地哭。 蓝夭夭可以听到阮阮和夏洛凡快被大雨淹没的声音，可她不想答应。如果阮阮和夏洛凡因为和她做朋友而受到别人异样的目光，她会比她们难受一万倍！ 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不公平？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么多原本不该她承受的东西？为什么，最后一天，也不让她过得开心一点？ 就让她一个人走吧，不要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第五十一章:生命的断点 夏天安静的夜晚，星星很多，像点缀在黑发上的钻石。 紧闭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凉凉的风一阵一阵从落地窗外吹进来。蓝夭夭坐在落地窗边，看窗外的景色，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万家灯火像坠落凡间的星星，闪着温暖安逸的光。 蓝夭夭微微仰起脸，闭上眼，想到就快见到优，她便不自觉地露出甜美的微笑。这夏夜的风，安静的清爽的风，诱惑着她想要从背后瞬间长出一对硕大厚实的白色羽翼，张开成最大幅度，从此远走高飞。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直到路上车流变得稀疏，万家灯火一盏一盏熄灭。 蓝夭夭终于起身，倒了一杯凉开水，坐到床上，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小药瓶，打开。小小的白色药片一点一点倒出来，蓝夭夭微微蜷着的手指冰凉苍白，泛着淡淡紫色的指甲没有一丝血色。 铭天…… 铭天，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你知道吗？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你说，可是每次看着你，却又说不出口，只是希望时间能停下来，让我可以一直在你身边。 铭天，外婆不在了，优也不在了。而你活生生地在我面前，我却不能靠近……是不是我太懦弱了，所以，阮阮和洛凡因为我，也受到委屈了…… 铭天，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你会相信我。只要你一个肯定的眼神，一个温暖的微笑，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在乎，我只要你相信我。 可是…… 蓝夭夭闭上眼，细密的睫毛轻轻地颤抖。 铭天，如果，如果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蓝夭夭，你，会不会有一点点的想念？如果下辈子我们还能遇见，请你一定要记得我，再叫我一声“蓝夭夭”。 蓝夭夭仰起头，和着白开水，一口一口，把安眠药全部吞了下去。 她躺到床上，抱过泰迪熊。这是爸爸送给她五岁的生日礼物，这么多年，它一直陪着她，替代着亲人和密友的角色，这一刻，她只想抱着它。 慢慢地，蓝夭夭开始觉得头晕。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优。她努力想要睁开眼，可是强烈的白光刺得她的眼生生地疼。 优就站在白光里，悲伤的表情，深蓝的上衣和宽松的黑色牛仔裤，是离开那天的装扮。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个蓝色的气球，可为什么，却不走过来递给她呢？ 怎么，天使不是应该穿一身雪白的吗？ 优，夭夭就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了，你不开心吗？ 蓝夭夭缓缓伸出手，想拉住优的手，可是优却一点一点远去。 “优……” “优……”蓝夭夭轻轻叫唤着，想起身追他，可是她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看着优慢慢远去，而自己也慢慢失去了意识…… 第五十二章:无法触及的幸福 再次回到j市，蓝夭夭的心境和上一次是不同的。 因为这一次，她是带着回忆回来的。爸爸留在s市，打算和方阿姨一起过年，所以只让小陈哥哥送她回来。 和阮阮还有夏洛凡聚了两三次，夏洛凡便回老家去看奶奶了，阮阮也陪爸爸妈妈去走亲戚，蓝夭夭这两天就自己在家里，很少出去。 李安达每天都给她打电话，陪她聊天，有时候一天会打好几个。即便他不说，蓝夭夭也知道，他想要自己快点回去。 刚吃过晚饭，蓝夭夭陪妈妈在客厅里看电视，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蓝夭夭一看，是铭天发来的短信，便起身和妈妈打了声招呼，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蓝夭夭，在做什么？” “刚刚吃完饭，在陪妈妈看电视。” 看到蓝夭夭回复的短信，铭天的心怔了一下。 陪妈妈看电视……那是不是…… 于是，他快速地回了过去。 “你……回来了吗？” 蓝夭夭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按动手机。 “嗯……前几天回来的……” 这几天他们不是没有联系，可是，蓝夭夭为什么没有提起过自己回来的事……铭天看着手机屏幕的眼睛突然黯了下去。 过了许久…… “回来这几天很忙吗？” 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自我安慰，可铭天还是希望蓝夭夭给他的答案是肯定的，这样，至少说明他在她的心中不是一点地位也没有。 蓝夭夭似乎猜到了铭天的心思。其实她不是故意不告诉他自己回来了，只是，害怕说了，自己会更想见他。 “嗯……这几天……是比较忙。” “那蓝夭夭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吧。” 盯着铭天发来的短信，蓝夭夭拿着手机的手加大了力度。她可以想象到此刻铭天的笑容，甚至可以想象他的语气。蓝夭夭的心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想拒绝，却没有勇气。 许久，蓝夭夭紧攥着手机的手松了松，唇边弯起浅浅的弧度，按动键盘正打算回复，恰巧，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蓝夭夭看到屏幕上显示出的名字，心里“咯噔”一跳，手却已不听使唤地按了接听键，于是急忙放到耳边。 “喂，喂？” “蓝夭夭，怎么了？接这么快？” 这么快接通电话，还是第一次。李安达倒被吓了一跳。 “那个……手机刚好，刚好拿在手里。” “喔。吃饭了吗？”一贯温柔的语气，李安达似乎没有听出蓝夭夭的紧张。 “嗯，刚吃了。李安达呢？” “还没。刚刚陪苏姐姐去看哥哥回来，突然很想听听蓝夭夭的声音，就打来了。”顿了顿，李安达接着说道，“蓝夭夭，下回……我们一起去看哥哥吧，我想，哥哥一定也会很喜欢你的。” 期待而开心的口吻，可蓝夭夭仍听出了话里不易察觉的忧伤，想着此时李安达的脸，她的心突然泛起些许酸涩。 “嗯，好。等蓝夭夭回去，我们一起去看哥哥。” “嗯，哥哥一定会很开心的！那李安达先去吃饭了，晚点再给蓝夭夭发短信。” “好。” 挂了电话，蓝夭夭看着手机停在刚刚要给铭天回复短信的页面，咬了咬唇。 “嗯……最近可能不行，以后再说吧。” “这样啊……那好吧，不打扰蓝夭夭休息了……” 停顿在手机按键上的手指无力地松开。直到屏幕发出的光亮暗了下去，蓝夭夭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伸手拉过身边的泰迪熊，把头埋进它的怀里…… 临近春节，这座小小的城市到处溢满了喜庆和欢闹。 “小金钟”的门外站着两个女生，没一会儿就引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 一个穿着米黄色的纱裙，外面披一件粉色碎花的公主衬衫作外套，映衬着脚上一双浅粉色的矮靴。另一个穿着长款的粉色毛衣外套，领口处打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贴身的深蓝色牛仔裤和黑色的矮跟鞋，显出修长的身姿。 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阮阮怎么这么久都还没到啊？” 穿长款毛衣的女生嘟起嘴，略微生气的表情中掩盖不住隐隐的担忧。 “可能临时有事吧……” 穿米黄色纱裙的女生向阮阮可能到来的方向张望，轻声答应着，眉目里也透出些许不安。 “这个臭阮阮，迟到还要害人家担心……夭夭，我们等一下要让她请吃两份雪糕了啦！” “好了啦，不生气。”蓝夭夭忍不住笑了出来，“等一下夭夭的那份也给洛凡吃！” “好！”夏洛凡答应一声，盯着蓝夭夭的眼睛闪着兴奋开心的光。突然，她眼前一亮，手越过蓝夭夭，指向涌动的人流里一个穿绿格子外套的身影，“来了来了，那边！” 蓝夭夭朝夏洛凡手指的方向望去，然后扭回头，正想告诉夏洛凡说自己也看到了，却被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吸引了目光。 定睛一看—— “好久不见，夭夭！” 听到身后传来男生打招呼的声音，夏洛凡整个身体僵了一下，动也不敢动，仿佛身后站的是一个定时炸弹，并且只要她一动，便会开始倒计时。 “好巧，关学长！” 蓝夭夭笑盈盈地和关以太打招呼，刚好阮阮来到身边，于是挽起她的手。 “阮阮，刚刚我们还在说你迟到要罚请吃雪糕，看来现在有人替你分担了喔！” 阮阮看到关以太，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反应过来蓝夭夭话里的意思，于是朝关以太眨了一下右眼作暗示。 “好吧好吧，今晚就把洛凡先让给你，要把我们洛凡安全地送回家喔！” 关以太露出酷酷的笑容，点了点头，转身正想带夏洛凡走，却看见她刚刚还红润红润的脸色突然变得略显苍白，不禁担心起来。 “夏洛凡，你怎么了？” 夏洛凡怔怔的眼神掠过关以太，落在蓝夭夭脸上。 “夭……夭夭，你刚刚，叫他什么？” 蓝夭夭的心惊了一下，低下头，轻咬着唇。 “关……关学长……” 阮阮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也扭头看向蓝夭夭—— 她和夏洛凡都没有提起过关以太曾和她们同校，更没有说过关以太是她们的学长，可是，为什么蓝夭夭…… 许久，关以太打破僵化的局面—— 这么重要的事情，铭天当然和他提起过。 “其实夭夭……已经恢复记忆了。” 旁边马路上的车辆人流似乎瞬间远去，暖亮的路灯照着这处与喧闹隔绝的角落，一切，如此安静，静得可以听到阮阮和夏洛凡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声音。 “为……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阮阮……”蓝夭夭抬起头，担心愧疚的目光迎上阮阮，“我……我想告诉你们的，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我怕……” 怕你们会担心，怕你们会不安，怕你们又要因为我而日夜伤心难过…… 阮阮看着蓝夭夭，身体里翻腾着的某种情绪就要冲破心里的防线，汹涌而出。于是，她咬了咬唇，突然抱住蓝夭夭。 “笨蛋夭夭，你怎么可以每次都自己承担了所有痛苦悲伤，不让我们分担……” 天蓝色的窗帘缓缓升起，落下，又升起，又落下。如此往复。 夏洛凡坐在窗台上，两只手不停地来回拉动窗帘的收放链，时亮时暗的光线投射在她的侧脸，把整个轮廓映衬得更立体。 蓝夭夭躺在床上，抱着一只大大的兔子玩偶，自娱自乐地摆弄着。阮阮则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兔子小兔子，你的主人好可怜喔……”蓝夭夭瞄一眼窗台边的夏洛凡，对着兔子叹一口气，“长得那么帅，还要一直被某人拒绝。” 感觉到窗台上的夏洛侧了侧身，停下手中的动作。阮阮走过来，坐到蓝夭夭身边，从她手里抱过小兔子，转身让它面对着夏洛凡。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主人说了，他就是要屡败屡战，决不会放弃！” “臭夭夭臭阮阮，讨厌了啦！” 夏洛凡知道蓝夭夭和阮阮是在寻她开心，又羞又恼，随手抓起窗台边的一只小玩偶，丢向蓝夭夭。看到夏洛凡终于有了反应，蓝夭夭和阮阮才放心地笑了出来。 昨晚，夏洛凡不但没有和关以太走，还把他给赶走了。整个晚上到现在，自己却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得蓝夭夭和阮阮都着急。 “明明就喜欢人家嘛，还一直不承认！” 蓝夭夭笑着朝夏洛凡做个鬼脸，躲到阮阮身后。 “洛凡……” 其实阮阮心里一直都明白的，却又不敢说出来。蓝夭夭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顿时收了笑容，想了想，坐了起来。 “洛凡……是……因为我吗？” 因为关晓莫曾经对自己做过那样的事情，而关以太又是她的哥哥……所以，夏洛凡无法说服自己接受关以太吗？ 即使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沉默了许久，蓝夭夭起身走到夏洛凡身边。 第五十三章:真实的想念 “夏洛凡你是笨蛋喔？！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本来就不关关学长的事啊！这样对他很不公平耶！再说……如果因为我而让最好的朋友无法得到幸福的话……” 夏洛凡看着蓝夭夭，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在她大而明亮的眼睛里揉碎成潮湿的一片。 “可是……夭夭……” 阮阮走到她们身边。 “好了啦！夭夭都不介意那些过去了，洛凡当然也要勇敢地接受属于自己的幸福啊！”正说着，阮阮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了看，然后拿过自己的包包收拾起东西来，“我表姐到家了，我得去她家一趟。这几天可能要陪着她，没时间和你们玩了。” 蓝夭夭看看时间。 “阮阮，我和你一起走吧，从昨晚呆到现在，我也该回家了。” “吃了午饭再走吧。”夏洛凡边说边从窗台上下来，“妈妈都去买菜了。” “下回吧，又不怕没机会！” 阮阮笑着说。 大家已经来到门口，换好鞋，和夏洛凡告了别，蓝夭夭和阮阮便进了电梯。 在夏洛凡家的小区门口和阮阮分了手，蓝夭夭一个人往回家的方向走。 路过广场的时候，蓝夭夭扭头往广场中央望去—— 今天已经是除夕了呢…… 想起去年和铭天在一起看烟花的情景，不禁有些怅然若失。回来这么多天了，明明知道彼此就在同一座城市，仰望着相同的蓝天，呼吸着相同的空气，甚至行走着相同的街道，却无法拉近心的距离…… 自从拒绝了铭天的邀请，他们已经有两天没联系了……似乎很久没试过持续这么久不联络了……蓝夭夭心里是难过的，却容不得自己后悔。 “夭夭！” 蓝夭夭回过神，看到关以太站在自己面前，正微笑着和自己打招呼。高挺的鼻子让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更冷傲，一件白色的棉料t恤和黑色运动裤…… “关学长好！穿这么少不冷吗？” “不会，我们刚打完球回来……” 我们？ 蓝夭夭这才发现关以太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整颗心就像瞬间跌入海底，被海藻紧紧缠绕住，就要……呼吸不了…… “好久不见，蓝夭夭。”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呢…… 蓝夭夭看着微笑的铭天，一件棕色的卫衣和灰色的运动裤，干净而温暖的表情……阳光在他的发梢处镀上一层浅金色，他……变得比记忆里的任何一次见面都要成熟了一点，变得……比记忆里的任何一次见面都要更好看了呢…… “嗯……好，好久不见……” 蓝夭夭回过神，连忙低下头。 “我们刚好打算去喝点东西，蓝夭夭……有空一起去吗？” “我……我有点事，要赶着回家呢。下……下回吧……” “还……还很忙啊……” 这是……第二次拒绝他了……铭天不知道蓝夭夭为什么突然要躲着自己，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正迟疑着…… “那铭天你送夭夭回家吧，我们下回再聚。” 关以太看了看不知如何进退的两个人，出声打破尴尬的局面，试图为他们创造机会。可是…… “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再见！” 说完，蓝夭夭赶紧调头就走。 铭天看着她像是急着逃避的身影，原本鼓起的勇气被硬生生地逼退了回去，堵塞着心房，感觉……有些疼…… 一整天，蓝夭夭的心都空落落的，空得，甚至有些慌。 看电视，吃饭，上网，和李安达聊天，都无法填补心里的空缺。可脑海里却满满的都是铭天的脸，微笑的，失落的，怅然的……所有所有今天在他脸上出现过的表情，在蓝夭夭的脑海中来回盘旋着，怎么也挥之不去。 闹市区五彩的霓虹和放烟花产生的烟雾把夜晚灿烂的星光掩盖住，蓝夭夭和夏洛凡在广场看完烟花，然后分了手各自回家。独自穿行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蓝夭夭一路上不停地抬头仰望夜空。 去年的这个夜晚…… 蓝夭夭突然有些难过，于是晃晃脑袋，努力驱赶走脑海中浮现的场景。停下来，却发现自己站在了铭天家小区的大门口…… 愣愣地失了好一会儿的神，蓝夭夭对自己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静谧的小区，偶尔有零星的几个人影匆匆从蓝夭夭身边路过。抬头，满天的星光呈现在眼前，像一只只眼睛，眨着俏皮的光。 这个地方…… 蓝夭夭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秋千，嘴角不自觉染上暖暖的温度—— 是和铭天重逢的地方，那个迷路的午后，他们在这里重逢。那些日子，他们过得多么开心。即使时间很短暂，即使自己当时并没有记起他，但…… 这依然不会破坏那些时光的美好。 只是，为什么现在蓝夭夭恢复了记忆，他们却反而无法正视彼此了呢…… 正发着呆，蓝夭夭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蓝夭夭，我是铭天。” 蓝夭夭怔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颤，加大了力度，竟然忘了开口。听不到蓝夭夭的回应，铭天有些疑惑和着急。 “蓝夭夭，你……准备睡觉了吗？” “没……没有。”蓝夭夭终于缓过神，“还在外面呢。铭天呢？” “我也还在外面。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不约而同地问出了相同的问题，蓝夭夭和铭天可以听到彼此几乎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却看不见对方脸上也恰巧浮现的笑意。 沉默，各自犹豫了一会儿…… “在你家小区……” “在你家小区……” 几乎同时说出的话，同时落下的声音。然后，两个人都怔忡着，不再出声。许久，蓝夭夭听到铭天的喘息声，还有吹过的细小的风声。 渐渐地，一切都停下来…… “蓝夭夭。” 蓝夭夭收了耳边的手机，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还没看清对方的脸，对方就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将她紧紧地抱住…… 灯火辉煌的城市，嬉戏热闹的人群。 从广场到自家小区，夏洛凡抬头数着挂了一路的大红灯笼，快到小区门口，才停了下来。扭头看看马路对面成双成对幸福的情侣，心里突然有些寥落。 “哇！好漂亮的糖葫芦！好久没吃了呢！” 不远处，一个女生指着玻璃橱窗里五颜六色的水果糖葫芦，对着她身边的男生说。男生稍弯下腰，盯着糖葫芦看了看，倨傲的眉目微微皱了皱。 “这个东西有什么好吃啊？” 女生轻咬嘴唇，瞪大眼睛，完全不顾及原本甜美的形象，用手肘撞了一下男生的肚子。 “我喜欢不行啊？！” “好啦好啦！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喜欢的肯定要买！” 男生原本冰山般冷傲的脸浮现温柔的笑意，然后对服务员指了指玻璃橱窗里的糖葫芦。女生接过两串色泽鲜艳的糖葫芦，开心地朝男生比划。 “当然！我难得回来一次，你要是敢不买，回家看我不告诉姑丈！” 说着，两个人正准备往前走，转身的瞬间，男生却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笑容僵住。 三四米的距离，夏洛凡怔怔地站着，小小的脸上满是错愕，璀璨的灯火落进她大大的，眨也不眨的眼睛里，不安地晃动。 “夏洛凡……” 拿糖葫芦的女生看看面前表情奇怪的女生，又扭头不解地看看旁边的男生。 “以太，她是你朋友吗？” 关以太刚想喊住她，夏洛凡已经调头往身后不远处的小区跑去。关以太对旁边的女生说了句“姐姐，我有点事，你自己先回家吧”，便追了上去。 “夏洛凡！”尽管夏洛凡极尽全力地跑，但还是很快被关以太在小区的花园里拉住了，“夏洛凡你听我说！” “我不要不要不要！” 夏洛凡拼命捂住耳朵，想要挣脱开关以太的手，任他怎么制止也不安分下来。 “你必须听我说！你刚刚看到的其实……” “我没有看到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看到！” 关以太看着因为极力想掩饰什么而急得直跺脚的夏洛凡，突然被她的可爱逗得想笑，刚刚还很严肃的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那你突然跑那么快干嘛？” 明明就是喜欢他，所以看到他和别的女生走在一起，才会因为吃醋而跑掉吧…… 被关以太这么一说，夏洛凡像被人洞察了什么秘密似的，小脸没由来地气得更通红了，用力甩开关以太的手。 “不关你的事！我要回家！” 关以太连忙又拉住她。 “那个女生是我表姐，她家在外地，前两天回来过年，住在我家。她在这边没什么认识的人，爸爸妈妈就让我带她出来逛逛了。” 啊？ 刚刚好像有听到那个女生说什么“姑丈”……难道是指关以太的爸爸吗？那么，她真的是关以太的表姐咯？天哪！夏洛凡，你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糗！ 夏洛凡越想越觉得自己很丢脸，更加急着要回家。 “不关我的事，我不想听啊！” 说完，又甩开关以太的手，径直往不远处的单元楼走去。 “夏洛凡！你为什么每次都要甩开我的手？！”看着夏洛凡不但不听自己解释，还越走越急的身影，关以太有些气恼地难过起来，“如果你决定就这样走掉，那我……也会选择离开。” 第五十四章:最温暖的冬季 听到这句话，夏洛凡匆匆的脚步怔怔地停了下来。 选择，离开吗…… 或许吧，两年半来，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让他心灰意冷了吧……可是，今天夏洛凡才说服自己要勇敢地接受幸福，为什么关以太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夏洛凡无动于衷的背影，关以太勾起嘴角，对自己露出苦涩的微笑。然后，转身朝小区的大门口走去。 “关以太！去年的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你不是说要一直等着我，等到我能够接受你的那天吗？居然现在就要放弃了……关以太，你太可恶了！” 突然响起来的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扩散开，关以太愣了愣，缓缓地转过身。 夏洛凡站在原地，委屈地撅起嘴，一脸生气的表情。 关以太的心被狠狠触动了一下，想要离开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正想走上前去的时候，夏洛凡却突然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 “因为，我那么喜欢你……” 这应该是蓝夭夭生命中最美好的一个冬天了。 从铭天家里吃完饭出来，蓝夭夭走在张灯结彩的街道，怎么看都觉得这座城市比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要美。 这两天，除了必要的走访亲友外，蓝夭夭几乎都和铭天呆在一起。他们去了很多地方，即使大部分地方以前都去过，但仍然不会觉得厌烦。 走在路上，偶尔会遇到铭天的朋友，他们总会开着玩笑打趣，说些“铭天，不错啊，女朋友这么漂亮”之类的话。铭天就笑着绕开调侃，和他们随便聊几句，蓝夭夭便低下头，露出羞涩的微笑。 下午，铭天请蓝夭夭去自己的家里作客。铭天的爸爸妈妈都很喜欢蓝夭夭，一定要留她一起吃饭，说蓝夭夭是铭天第一个带回家里作客的女生，要好好招待。 蓝夭夭想推辞，却始终盛情难却，便答应了下来。 “铭天的妈妈厨艺很棒喔！”蓝夭夭想起刚刚丰盛的晚餐，不禁赞叹道，“特别是那道番茄牛肉，超好吃的！” “是吗？”铭天扭头看笑得很开心的蓝夭夭，“那铭天回去要好好跟妈妈学学。” “嗯？” “这样的话，蓝夭夭就会像崇拜妈妈那样崇拜铭天了啊！” 很多年以后，蓝夭夭才知道，铭天是想告诉自己，他想学她喜欢的菜，为她做一辈子。只是当时不曾敢亲口说出来。 “才不要崇拜铭天呢！” 蓝夭夭故意朝他吐吐舌头。铭天却毫不介意，宠溺地轻揉她的头发，脸上满是温暖的微笑。蓝夭夭看着这样的铭天，突然怔怔地失了神…… 如果我们可以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或者，如果时间可以这样停住脚步，该多好…… “怎么了吗，蓝夭夭？” “没……没有。” 蓝夭夭避开铭天的眼神，赶紧低下头。 “那……走吧。” 说着，铭天牵起蓝夭夭的手，继续向前走。蓝夭夭的手先是颤了一下，然后慢慢松开，冰凉的手指感受着从铭天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 这是……铭天第一次牵蓝夭夭的手。为什么一切却如此自然，没有尴尬，反而，有种甜滋滋的感觉溢上心头…… 然而，今晚的时间不知为何，走得特别特别地快。 送蓝夭夭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条小巷子。 昏黄的路灯和从别人家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显得暖和而温馨。 “还记不记得这个位置？” 铭天停下脚步，指着一个角落，扭头问蓝夭夭。蓝夭夭兴奋地笑着点点头。 “当然记得啊！” 应该是刚认识不久的时候，一有次，铭天和蓝夭夭走路回家，经过这边。蓝夭夭跟在铭天后面，突发奇想地躲起来，准备吓铭天。结果铭天还没被吓到，蓝夭夭躲着躲着自己倒迷路了。 等铭天找到蓝夭夭的时候，她就蹲在这个角落，委屈得泪水流了满脸。 现在想起来，蓝夭夭觉得当时的自己傻得有点好笑。 “后来还用石头在这上面作了个标记，说以后再也不会在这里迷路了！”说着，蓝夭夭往墙壁上凑了凑，借着微亮的光线想找出当年的“标记”。 “真的还在耶！”看到曾经自己留下的小小的三角形标记，蓝夭夭开心得差点跳起来，她激动地拉拉铭天的衣角，“看嘛看嘛！真的还在！” 铭天被蓝夭夭的孩子气逗得笑出来。他当然知道还在，因为自从那次以后，每次经过这里，他都会特别留意一下。 “铭天，你说它会不会一辈子……” 蓝夭夭扭过头，话还没说完，突然愣住—— 不到半米的距离，柔和的灯光照着男生高挺的鼻端，把他的整个侧脸剪辑出完美的线条。他正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女生，表情温暖得……就像冬日里最灿烂的阳光！ 铭天也怔怔地看着蓝夭夭，许久，两个人的脸上都不自觉地浮现淡淡的羞涩。蓝夭夭急忙眨眨眼，想看向别处。 “蓝夭夭……我们，接吻吧。” 蓝夭夭睁大眼，看着铭天微微俯下身，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突然想起李安达，正想伸手推开铭天，他的唇却已覆上自己的。 像是一股电流疾速流窜过身体的每个角落。细腻而青涩的吻，像轻盈的河流，欢快地流淌。世界仿佛只剩下两个人，还有耳边响彻的心脏巨大的跳动声。 蓝夭夭闭上眼，轻巧而笨拙地回应，抵在铭天胸口的手微微颤抖着，缓缓松开…… 春节刚过，喜庆的气氛仍围绕着这座城市，街上的人流几乎每时每刻都是满的。 大家一起吃完晚饭，阮阮说要去她表姐家，关以太陪夏洛凡去她阿姨家接小表弟，要带他去买新学期的学习用品，于是就只剩下铭天和蓝夭夭了。 道了别，走在拥挤的路上，铭天紧紧牵着蓝夭夭的手，像是害怕人潮把她和他挤散。而蓝夭夭显然没有在意，一路上跑跑跳跳，东张西望。 路过一个精品屋时，蓝夭夭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直直地往玻璃橱窗里看。 铭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橱窗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秋千，上面坐着一对情侣小熊，男生穿着蓝色的衣服和牛仔裤，女生穿着蓝色的衣服和牛仔裙，正幸福地彼此对望。 “喜欢吗？” 蓝夭夭扭头看向铭天，用力点了点头。 “嗯！” 铭天拉着她的手，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一名服务员顿时微笑着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麻烦帮我把那对小熊包起来。” 铭天指指橱窗上的小熊，服务员立即笑着点头。 “好的，请稍等一会儿。” 然后走过去，小心地取下小熊，往包装区走去。 从精品屋出来，蓝夭夭喜滋滋地抱着两只小熊，左看右看。 快到自已家小区门口时，蓝夭夭停下来。 “嗯……”端详着手里的小熊，蓝夭夭不禁有些苦恼——两只都一样可爱啊，“哪只小熊给铭天好呢……” 犹豫再犹豫，蓝夭夭把男生那只递给铭天。 “铭天要好好照顾小熊喔！” “好。”铭天微笑着接过来，“蓝夭夭也一样。” “那我……回去了……”蓝夭夭指指小区的大门，不等铭天回答，便开心地晃着手里的小熊，对着铭天手里的小熊招招手。 “小熊，不早了，回去要快点睡觉喔！” 铭天笑着轻捏一下蓝夭夭粉嫩的脸，也晃晃手里的小熊。 “知道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联系！” “蓝……蓝夭夭……” 蓝夭夭吐吐舌头，开心地笑着要说什么，听到身后突然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身体僵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回过头—— 小区门口明亮的路灯，一辆熟悉的黑色宝马停在一侧。 男生站在离自己四五米的地方，颀长的身影，紧抿着唇却依然好看的脸，红色的卫衣，海蓝色牛仔裤，脖子上系着一条骆色围巾。一大束紫色蔷薇跌落在脚边。 偶尔路过的人纷纷回过头，看着冬夜里这绝美的男生。 “李……安达……” 蓝夭夭的心不安地重重地跳动着，越跳越快，脸色逐渐苍白，拿着小熊的手瞬间收紧。 “蓝夭夭，这是……你的朋友吗？” 铭天感觉到气氛不对，于是看看李安达，又看看蓝夭夭，不解地问。 许久，李安达缓缓向怔忡的蓝夭夭和迷惑的铭天走过来，顿了顿，他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帮蓝夭夭系上。 “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晚上冷，要多穿点。” 然后，他扭过头，看向铭天，露出礼貌地微笑。 “你好，我叫李安达，是蓝夭夭的男朋友。” 铭天显然没有料想过这样的局面，他讶异的眼神先是快速地扫过蓝夭夭，然后停在李安达脸上，即使内心的情绪有些复杂，但也很快露出礼貌的微笑。 “你好，我叫铭天。” 果然……是他…… 夜有些深了，安静的马路，行人甚少。不远处，小区的楼房高耸在夜空下，许多窗户仍透出温暖明亮的光。寒冷的风吹过马路边一排排的树，发出不大不小的“沙沙”声。 第五十五章:守不住的天长地久 身高相差不大的两个男生，一样好看的眼睛，一样高挺的鼻子。然而，一个是阳光中略带着忧伤，另一个，则是柔美中略带点霸气。 “谢谢你送蓝夭夭回家，不早了，我们先走了。” 说着，李安达拉起蓝夭夭的手，转身要朝黑色宝马走去。 “铭天，我……” 蓝夭夭站在原地，抬头看着铭天，想解释什么。然而，铭天微微一笑，打断了她的话。 “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转身朝马路对面走去。 “铭天！” 蓝夭夭想跑上去和铭天解释，可是从李安达手上传来的力度那么大，紧紧抓着她的手，不容一点反抗。蓝夭夭看着铭天逐渐远去的身影，眼前开始模糊…… 宾馆里—— 色调暖和的壁灯，简单的纯色沙发，纯白床单和枕头对面是一台等离子电视机。落地窗外，闪烁的霓虹和零星的灯火映入眼帘。 男生站在落地窗边怔怔地发着呆，不知站了多久，他转过身，朝坐在沙发里的女生走去。 前几天，李安达从蓝爸爸那里得知了蓝夭夭在j市的住址。本来蓝爸爸打算叫小陈哥哥来接蓝夭夭回去的，李安达急忙接下了这个任务，好不容易盼着春节忙完了，就让王叔送他过来。 原本是想给蓝夭夭一个惊喜的，可是…… “困了吧？早点睡。已经和蓝夭夭的妈妈打过招呼了，明天再回家。” 李安达坐到蓝夭夭身边，伸手温柔地把她脸颊边的头发掠往耳后。蓝夭夭低下头，咬了咬唇，又抬起来，盯着李安达的眼睛。 “李安达，我们……” 话还没说完，李安达便出声打断。 “蓝夭夭，明天带李安达去随便逛逛吧，还是第一次离开s市，来这么远的地方呢。” 蓝夭夭怔怔地看着李安达，即便此刻的他是微笑着的，也无法掩饰掉眼里浓重的不安和乞求……蓝夭夭闭上眼，努力想要忘却从李安达眼里传递来的，足以让她动摇坚持的信息。 “李安达，我们分……” “蓝夭夭，我爱你。”李安达突然抱住蓝夭夭，“过两天我们一起回s市，好不好？那座城市，没有妈妈，没有哥哥，连蓝夭夭都不在的时候，就会空得可怕……” 蓝夭夭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疼痛得瞬间缩紧。她靠在李安达的肩膀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恳求的语气，还有身体传来的，不安的颤抖……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却仍然不肯面对事实……而我，却终究因为你的不安和无助，吞回了即将说出的话…… 也许年少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会用尽全力，拼尽所有地去爱一个人，不管是否盲目，是否值得，总以为只要能够在他身边，便是天长地久。 然而，年少的爱情，有多少是能够完满收场的呢？当时的我们，又有多少是能够清醒觉悟的呢？ 许久，李安达的情绪终于渐渐平缓下来。 “蓝夭夭，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嗯……在学校篮球场，那时你转学过来，我们刚好在上体育课。” 蓝夭夭轻声应答着，心思却早已不在。 “不是，是更早之前。你肯定不记得了……” 顿了顿，见蓝夭夭没有回答，李安达也不再出声。 也许，蓝夭夭早已忘记了吧，又或者，她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他。不知道她救了他一命，不知道他为了她才转学，不知道她是他生命最黑暗时出现的天使，不知道…… 他已经无法失去她…… 暖气充足的“雪芭比”，靠落地窗的位置，男生和女生安静地坐着。傍晚稀薄的阳光照进来，洒在有些化掉的雪糕上。 “蓝夭夭以前常常来这里吃雪糕吗？” 李安达微笑着打破沉默。 “嗯。和阮阮还有夏洛凡。” “知道吗？走在蓝夭夭生活过的城市，上过的学校，玩过的地方，吃过的餐厅……虽然没来得及参与，但也能够感受到蓝夭夭的过去，而不再觉得一无所有。” 听到这番话，蓝夭夭的心动了动，抬头迎上李安达温柔的眼眸，阳光在他密长的睫毛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晕。 “李安达……” “夭夭！” 蓝夭夭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蓝夭夭和李安达不约而同地扭头，循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 “洛凡！关学长！” 蓝夭夭连忙起身，李安达也随之站起来。 这时，关以太和夏洛凡已经来到面前。看到李安达，两个人都有点惊讶。夏洛凡看向蓝夭夭。 “夭夭，这位是？” “他是……李安达，我……我的男朋友……” “男……男朋友？”夏洛凡诧异地瞪大眼，“那铭天……” “你好，我叫关以太，曾经是蓝夭夭的学长。” 关以太露出友善的微笑，提高音量，打断了夏洛凡的话。 “你好！” 李安达对他报以礼貌的微笑。 夏洛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抿了抿唇，连忙也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夏洛凡！是夭夭……” “最好的朋友！” “对！”听到李安达准确无误地接过了自己的话，夏洛凡再次诧异地瞪大眼，“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常常都听蓝夭夭提起呢。还有一个，叫……阮阮！” 说着，李安达请大家坐下，招呼服务员过来点餐。 关以太往门外指了指。 “不好意思，我出去打个电话。” 说完转身拿出手机，刚要拨出一个号码，眼前出现的人影却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关以太的眉宇皱了皱，手指松开刚要按下去的按键—— 本来他们约好在这里见面的，没想到遇见蓝夭夭和……正想打电话叫他不要过来了，然而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夏洛凡看看脸色突然苍白的蓝夭夭，又扭头看看呆呆愣在原地的那个人。 “铭……天……” 寂静的夜色，月亮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星星发着暗淡微弱的光，仿佛只要有一阵风轻轻吹过，便能全部吹灭。 蓝夭夭从家里收拾了点东西，和妈妈告了别，一个人往宾馆的方向走着。原本李安达要陪她来的，可是逛了一天，蓝夭夭怕他太累，就没让他来了。 明天，他们就要回s市了。 蓝夭夭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远去的小区和周围的景物。 前两天还觉得闹腾腾的城市，怎么突然变得灯火阑珊了呢……下次回来，又会是什么时候，怎么样的光景呢…… 在心里叹了口气，蓝夭夭紧了紧手里拿着的小熊，低头继续往前走。 一束明晃晃的车灯照在蓝夭夭的身上，伴随着刺耳的车鸣……蓝夭夭猛地扭过头，被越来越近的车子吓得呆在原地，竟忘了动！ 司机紧急刹车，可眼看就要来不及了…… 一个身影快速闪现，抓起蓝夭夭的手臂，用力地把她拉到一边。 “蓝夭夭，你能不能改掉过马路不看车的坏习惯？！” 蓝夭夭站在路边，还没从刚刚的惊险里缓过神，就被眼前的人狠狠训了一句。她心有余悸地抬起头，迎上对方担心责备的眼神。 “铭天……” 铭天看着蓝夭夭，心触动了一下，却还是抿了抿唇，收回刚刚担忧的目光，转身要走。 “铭天！”蓝夭夭追上去，挡住他的去路，“我……” 铭天终于停下来，双眼盯着蓝夭夭，似乎在等待她说些什么。可是，蓝夭夭低下头，咬了咬唇，拿着小熊的手不自然地摆弄着。 许久，她抬起头。 “对不起……没有告诉你，我还没和李安达分手……” 只是……这样吗？没有别的了吗？ 那么，是不是说明，他们这些天的相处，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投入？只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幸福？在她的心里，他到底算什么？ 如果什么也不算……那么，他这颗将对她的喜欢隐忍了如此之久的心，以为终于可以坦然自若地站在她身边的心，又该安放在何处…… “可是铭天，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蓝夭夭，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铭天怔怔地看着蓝夭夭，微皱的眉宇和忧伤的眼睛都在诉说着心里的迷惑和痛苦。 “我……”蓝夭夭不安地看着铭天，“事情没那么简单，不是一句话就能解释得清楚的。铭天，给我时间，我会和他分手，只是现在还不可以……” “为什么？” 铭天低头逼视着蓝夭夭，语气里有的不止是困惑，还有……微微的怒气！蓝夭夭怔怔地看着铭天，想起曾经在夕阳里，他的迟疑和不信任，心突然惊恐而慌张起来。 “铭天，以后我会告诉你的，可是现在，请你相信我，可以吗？” 以后…… 铭天突然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那抹荒凉出现在他好看的脸上，既然有种慑人心魄的感觉！ “蓝夭夭，我们……会有‘以后’吗？” 这一次离开，没有意外的话，又是一年的分别。他在你身边的时间远远多过我在你身边的时间，我可以毫无戒备地作下这样的赌注，相信我们有未来吗？ 第五十六章:一辈子的誓言 说完，铭天转身丢下蓝夭夭，头也不回地走了。 蓝夭夭怔怔地看着铭天渐行渐远的身影，无力地蹲下身，拿着小熊的手微微颤抖。行人稀少的冷清街头，蓝夭夭把头埋进手臂，任泪水毫无节制地淌落…… “可是铭天，我那么那么，喜欢你……” 而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 “夭夭……” 听到有人叫自己，蓝夭夭猛地抬起头。熟悉的身影，难过心疼的脸，长长的头发在风中轻扬。 “阮阮……” 停顿了几秒，蓝夭夭起身抱住阮阮，嘤嘤地哭出声…… 清晨朦胧的天色，大朵大朵厚重的云遍布微亮的天空。 豪华而庄重的宾馆前，一辆黑色宝马。王叔整理完后备箱的行李，进了车里，在gps上搜索回去最便捷的路线。 蓝夭夭依依不舍地向阮阮、夏洛凡和关以太告别，李安达则热情地邀请他们有空去s市玩，说了很多的话，然后和蓝夭夭上了车。 阮阮往红绿灯的方向看了看—— 昨晚送蓝夭夭回了宾馆，她已经打电话把该说的话都和铭天说了。虽然阮阮在心里始终还是无法原谅铭天曾经对蓝夭夭的伤害，可是，昨晚蓝夭夭哭得那么伤心，她知道，不管命运如何变化，如何开玩笑，蓝夭夭始终是深深喜欢着铭天的，从开始到现在…… 可是，如果铭天不为她的话所动，那只能证明他并没有那么在乎蓝夭夭。既然这样，就让蓝夭夭和李安达走吧，毕竟大家都看得出李安达有多喜欢蓝夭夭，假以时日，或许蓝夭夭能够放下铭天。 “就这样，大家回去吧，我们也该启程了！” 李安达微笑着和蓝夭夭一起透过车窗向大家挥了挥手，靠回椅背上。车子准备启动的时候，夏洛凡突然拍拍车窗。 “夭夭！” 车窗缓缓落下，蓝夭夭把头微微靠过来，疑惑地看向夏洛凡。 “怎么了？” 远远的，一个身影加速跑了过来，还没调整好呼吸就俯下身，探头靠近车窗。 “蓝夭夭，对不起，昨晚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不要走好不好？” 蓝夭夭看着突然出现的铭天，愣了愣，眼里瞬间腾起潮湿的气体。她用力点点头，露出幸福的微笑，伸手要开车门下车。 “蓝夭夭。”李安达握住蓝夭夭寻找车门把手的手，把她拉了回来，“王叔，开车！” “是，少爷。” “不要！” 蓝夭夭想挣脱开李安达，可是他的力气那么大，让她动也不能动，急得眼泪开始往下掉。 车子缓缓启动，铭天扶着车窗，跟着车子跑起来。 “蓝夭夭，我相信你，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这辈子我永远也不会再丢下你，不会不理你！” 终于，铭天还是跟不上车子的速度，被远远地抛在了后头。他站在原地，脑子里充斥的全是蓝夭夭流着泪点头的画面…… 可是铭天，如果这是那年冬天你对我许下的誓言，那么，为何最后，我却依然独自一人？ 或许承诺，从来都是说的人健忘，而听的人，念念不忘。 灰蒙蒙的天，覆盖着厚重的云朵。花园里早已没了花朵的影子，只有几棵长青的树木和低矮的灌木仍然翠绿着。 偌大的房子，安静的房间，沙发里，蓝夭夭一个人望着落地窗外的天空发呆。 手机在玻璃桌上不停地震动，已经震了快一天了。 蓝夭夭想了想，起身，伸手拿到面前，看看上面显示的名字，正准备按掉的时候，它却自动停止了震动。 自从那天和李安达回了s市，蓝夭夭就再没有理过他。不管李安达怎么道歉，怎么恳求，蓝夭夭似乎是铁了心，抛下一句“我们分手吧”，便不再理会。 其实，她又怎么忍心这样对他呢……这个对她极好，爱她极深的男生。只是，蓝夭夭的心里除了铭天，已经装不下任何人。也许这样，反而能让李安达早点解脱。 正想着，手机又震动起来。蓝夭夭正准备按掉，看到上面出现的是阿耀的名字，有些惊讶，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喂？” “夭夭，我是阿耀。” 干净而略有力度的声音，就像他的人，坦诚而直率。 “嗯，我知道，有什么事吗？” “我现在在达家里……你和达怎么了吗？我看他最近的心情很差，不太对劲……” 蓝夭夭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咬了咬唇。 “我们……” 既然是这样的情形，大概什么事，阿耀也能猜到一二，于是不好再问下去。 “达说你一直不接他的电话，所以刚刚出门了，说要去你家找你，你和他……好好谈谈吧，达是真的很喜欢你。”顿了顿，见蓝夭夭没出声，阿耀接着说道，“那先这样吧，不打扰你了。” “嗯……谢谢你……阿耀。” 挂了电话，蓝夭夭觉得有些担心，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其实她想知道李安达怎么样了，却又害怕等一下自己会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蓝夭夭！” 蓝夭夭被一声叫唤吓了一跳，慌忙回过神，走到窗边，往下望。李安达站在自己房间的楼下，正朝她的窗户里望，看到蓝夭夭探出头，有些憔悴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开心。 “蓝夭夭，那天的事是我不对，可是，你不要这样，我们谈谈好吗？” 看着李安达充满期望的目光，蓝夭夭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坚持下来的决心会再次因为他的恳求而动摇，于是，她咬了咬唇，关上窗户，用力把窗帘拉上。 “蓝夭夭，蓝夭夭！如果你不下来，我就在这里不走了！” 李安达固执的声音透过紧闭的窗户传来，蓝夭夭捂住耳朵，趴到床上，闭上眼。 乌黑的云朵慢慢向s市的天空飘浮过来，重重覆盖住李安达头顶的那片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下一秒，整个天空就要坍塌下来。 瞬间，倾盆的大雨浇灌下来，被大风卷着，疯狂地到处肆虐。李安达定定地站着，望着蓝夭夭房间的落地窗，一动不动，任凭冰凉的风雨吹打在身上。 一直等在车里的王叔见状，赶忙下车，到后备箱里拿了伞，为李安达撑起来。 “少爷，下雨了，我们回去吧，改天等蓝小姐气消了再来。” “不，蓝夭夭会下来的，我要在这里等着。”顿了顿，李安达催促王叔，“王叔，你快进车里吧，不然淋了雨会感冒。” “少爷，如果你知道淋雨会感冒，就和我一起进车里吧，在车里等也是等啊。” 李安达显然有点不耐烦了，他皱了皱眉。 “我让你进去你就进去！” 王叔虽然心疼李安达，但也更了解他的脾气。听到他不悦的语气，只能收了声，点头说了声“是，少爷”，迟疑地看了看李安达，便进了车里。 过了一会儿，李安达似乎想起什么，于是朝车子走去。 蓝夭夭听到窗户上巨大的声响，睁开眼，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看到打在窗户上的雨，担心李安达还在楼下，于是急忙推开窗户往下看。 刚好看到身上湿了大片的李安达往停在旁边的自家车子走去，蓝夭夭赶紧又把窗户关上，拉紧窗帘。她拿起纸巾擦擦被溅湿的睡衣，整个身子蜷缩进旁边的沙发里。 到底……还是坚持不住回去了……这样，也好吧。 然而…… 李安达走到车子旁，弯下腰，敲敲车窗，王叔连忙把车门打开。 “少爷，快进……” 话还没说完，李安达便把车门合到只剩一条缝隙。 “王叔，我爸爸在学校，现在应该要下班了，你快去接他吧。” 意识到李安达不是要上车，王叔又担心起来。 “那少爷你……” “我没事。快去！” “我等一下回来接你。” 李安达回头看看蓝夭夭依然紧闭的窗，心里有些失望，但他还是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等一下再说吧，蓝夭夭会下来的。” 说完，李安达把车门关上，向王叔挥了挥手，便又朝蓝夭夭房间的窗下走去。李安达并不是觉得自己对蓝夭夭来说有多重要，他已经对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开始没有信心，然而，只是凭着他对她的了解，李安达知道，蓝夭夭会下来的。 的确，如果当时的蓝夭夭知道李安达还在楼下，那么，不管他们之间发生的是什么事，蓝夭夭也一定不会忍心让他在那么大的雨里等那么久。 这场大雨持续下了多久，蓝夭夭已经不记得了，她只知道，在她进入梦乡时，耳边仍隐约回响着雨滴敲打窗玻璃的声音。 当李安达的眼前逐渐模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晃动时，他对着蓝夭夭已经熄灯好一会儿的房间，张了张口，声音还没发出来，身体便已无力地倒在了满是积水的地面…… 第五十七章:隐忍的痛 再次见到李安达，是在开学后的一个星期。 还不算明媚的阳光投射在尚博中学茵茵的绿草地和长长的红色跑道上，清晨的篮球场只能充当通往食堂和教学楼的捷径。寒意还很重的春风，轻轻吹过整齐排列的棕榈树，吹得每个人的脸蛋都红扑扑的。 “夭夭！小雨！” 于希薇和童光从学校超市出来，刚好遇到从食堂吃了早餐，正往教学楼走去的蓝夭夭和韩雨，于是叫住她们。 蓝夭夭和韩雨循声望去，看见牵着手幸福的两个人，也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于是四个人一起朝教学楼走去。 几个人正开心地聊着天，快到教学楼时，蓝夭夭突然停了下来，笑容凝结在脸上。接着是于希薇、韩雨和童光，他们都停住脚步，不约而同地看了看蓝夭夭，又看向前方—— “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不要跟着我！” 不远处，李安达皱着眉，一边气冲冲地朝身边的女生吼，一边快步往教学楼走去。他身边的女生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路过的人投来的眼光，依然小跑着跟在李安达的身后。 “谁让你不好好呆在医院？既然你坚持要来学校，那在你身体完全恢复之前，我每天都要送你到学校啊！” 李安达止住脚步，突然转身，女生一时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差点都撞到李安达身上。她疑惑地抬起头，迎上李安达即将喷出火花的眼睛。 “何以涵，你赶紧给我回你的学校去，我说了，我们这辈子都只有做朋友的可能！” “为什么？！”何以涵脸上原本满满的笑容瞬间退却，“达！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她都可以这样对你了，为什么你还不肯和她分手？！” 说到痛处，李安达抿了抿唇，完美的侧脸在初春的阳光里却冷如冰雕。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说完，李安达转身要进教学楼，却看到了不远处的四个人，于是怔怔地呆住…… 何以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蓝夭夭一行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得意的笑，走到李安达面前，帮他领了领衣服。 “达，我先回学校了，放学我们一起吃饭喔！” 蓝夭夭连忙低下头，正准备走。于希薇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她直直地走到李安达和何以涵面前，伸手“啪”地一声，打落何以涵停在李安达肩膀上的手。 “没看到人家女朋友在这里吗？你懂不懂得自爱啊？！” 何以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音量不自觉地提高。 “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打我？！”顿了顿，她突然收了脸上的气焰，瞟了蓝夭夭一眼，“女朋友？谁的女朋友？我们达可没有女朋友！” 李安达显然已经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了，他扭过脸，眼睛死死地盯着何以涵。刚想爆发，蓝夭夭的一句话却让他什么也再说不出。 “希薇，我们……已经分手了。” “夭夭……” 韩雨吃惊地扭头看向蓝夭夭，童光的眉宇略微一颤，也看向蓝夭夭。于希薇怔怔地站在原地，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难怪开学一个星期了，李安达直到现在才来上学，而蓝夭夭，也从没提起过他…… 李安达看着蓝夭夭，原本愤怒的脸渐渐冷却，悄悄染上了一丝忧伤，最后，一切的一切，只剩下一个自嘲的苦笑。 蓝夭夭可以感觉到李安达的失望，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许久，她咬了咬唇，调头离开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或许蓝夭夭永远像一个贝壳，一旦意识到自己遭遇了被触碰的危险，便会条件反射地逃，瑟缩进自己坚硬的壳里。 只是，她不知道，她每一次的逃避对李安达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 课间休息时分，教室里和走廊外都闹哄哄的，同学们不是聊天就是嬉闹，一点都没有毕业考试不久就要来临的紧迫感。 蓝夭夭从洗手间回来，穿过热闹的走廊。不知道是哪个班，有几个男生站在教室外，看到蓝夭夭经过，于是叫着她的名字，吹起口哨。蓝夭夭稍稍低下头，不去理会，加快速度往自己的教室走去。 “真的吗？今天中午你真的可以答应和我吃饭？” “嗯。” 得到李安达确切的回复，叶佳欣开心得就要叫出声，但她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欣喜，转身想向旁边的女生说些什么。不料，因为动作太大，和迎面快步走来人撞到一起，两个人都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啊……” “啊……” 两声不小的惊叫立刻引来在走廊里玩闹的同学们的侧目和围观。 叶佳欣刚想站起来，看到对方是蓝夭夭，于是吃痛地揉着撞在地上的手臂，露出满脸的歉意。 “对不起啊，夭夭，我在和李安达聊天，没有注意到你。可是，你一个人走路，怎么也冒冒失失，不知道要看人啊？撞得我好痛……” 旁边和叶佳欣一起的女生连忙伸手扶起叶佳欣。 “佳欣，你没事吧？”叶佳欣瞄了一直站在旁边的李安达一眼，娇弱地摇了摇头，于是女生扭头冲蓝夭夭喊道，“蓝夭夭，你的眼睛是白长的吗？还是平时走路都不戴着？！” 围观的人群里传来几声轻笑和窃窃的私语声，蓝夭夭的脸涨得通红，她咬了咬唇，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状况。 李安达看着蓝夭夭，被撞得跌坐在地上，什么都还没说就被冷嘲热讽了一顿的蓝夭夭，心一阵阵地痛起来。他多想上前扶起她，甚至出口反驳这些带刺的言语，然而，他还是咬了咬牙，努力克制住自己即将要跨出的步子。 “你以为撞疼的人只有叶佳欣吗？她不是也长了眼睛么？怎么还往别人身上撞？还是你们现在想占着人多势重欺负夭夭势单力薄？” 冷凛的声音响起。欧阳司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影挡在蓝夭夭面前，高贵冷峻的脸即使略带着怒气，却也依然帅气迷人。 说完，他转身微微弯下修长的身影，向愣在地上的蓝夭夭伸出手。围观的人群里顿时传来几个女生低低的尖叫声。 “夭夭，你怎么样？没事吧？” 蓝夭夭扶着欧阳司邺的手站起来，对他露出感激的微笑。 “谢谢。” 欧阳司邺低下头，眼角有不易察觉的开心。 “我送你回教室吧。” 说完，欧阳司邺拉起蓝夭夭的手，回头看了李安达一眼，走出围观的人群。 李安达知道，从欧阳司邺眼神里传递出来的，并不是得意或示威，而是……不解和愤怒！于是，他的手指瞬间收紧，握成了一个拳…… 午后的花园，明媚的阳光安静地漫过每一朵盛开的花朵和每一片舒展的叶子，悄悄地抚上女生细腻白皙的面庞，在她失神的眼睛里落下一片黯淡的光斑。 蓝夭夭坐在秋千上，托着下巴发呆。 昨天，她和于希薇去逛百英商场，在二楼遇见了李安达和何以涵。 何以涵看见蓝夭夭，挽住李安达的手，把头靠在他身上。李安达也看见她了，没有打招呼，甚至表现得像个陌生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和何以涵离开了。 真的，变得足够冷漠了呢……虽然是自己伤了他，但…… 蓝夭夭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李安达身边的女生那么多，又怎么会执迷不悟于一个蓝夭夭呢？没有她偶尔的任性和捉弄，他应该过得更开心。 许久，蓝夭夭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踮着脚尖，轻轻往后推，让秋千晃动起来。 不远处是一排茉莉，幽幽的花香让蓝夭夭不禁皱了皱眉。她始终还是不喜欢茉莉花的香味，虽然现在恢复了记忆，可是每每闻到，都还会有种心有余悸的触动，厌恶的窒息感…… “大小姐，怎么不去睡午觉？” 蓝夭夭回过头，看到拿着工具准备修整树木，笑容和蔼可亲的林伯伯，于是微笑着答应。 “林伯伯好！我刚刚才睡醒啊，出来晒晒太阳！” 林伯伯笑着点点头，放下手上的工具，端详了一下面前的几株月季，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 “大小姐，上回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 “林伯伯说的是哪个朋友？” 蓝夭夭疑惑起来，不解地看着林伯伯。 “就是那个……上回在你房间楼下喊你的那个！那天的雨很大，我叫他进来躲一躲他都不肯，说一定要等你下来。” 是……李安达？！ “林伯伯，那天……他不是很早就走了吗？” 蓝夭夭迟疑地问道，脸上满是惊讶和不解。林伯伯连忙瞪着眼睛摇摇头。 “不早咯！他在楼下站了很久，后来都晕过去了！本来我想打急救电话的，刚好他家司机来接他，就送去医院了。我听说他好几天都没怎么吃饭了，那天雨那么大，站了那么久，也难怪会晕。”想了想，林伯伯拍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本来第二天要告诉你的，事情一忙，就都忘记了。他没有和你提起吗，大小姐？” 第五十八章:回不去的从前 听完林伯伯的这番话，蓝夭夭早已怔住—— 难怪李安达等到开学一个星期后才去上学……她想起那天早上李安达和何以涵的对话，似乎有提到“医院”。就是因为那天淋了雨，被送去医院的吗？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而她……居然完全不知情！ “大小姐？” 林伯伯轻轻叫了声怔怔呆住的蓝夭夭，等她回过神，笑道：“那个男生很不错呢！既然生病了，大小姐应该要关心一下。” “喔……谢谢林伯伯。我先回房间了！” “喔，好！” 林伯伯点了点头，目送蓝夭夭出了花园，走进旁边的房子，才弯腰拿起地上的工具，开始工作。 吃过晚饭，和铭天聊了一会儿电话，蓝夭夭收拾起书桌上的书，准备去教室温习。 于希薇从浴室出来，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 “夭夭，你现在去教室吗？” 蓝夭夭点点头。 “嗯！小雨刚刚已经过去了，你等一下也一起来吧！” “好！” 说着，东西已经收拾好，和于希薇打了声招呼，蓝夭夭换好鞋就出了宿舍。 夜晚的风吹在脸上，凉爽爽的。寂静的校道，偶尔有几个低年级的学弟学妹走过，伴着一路的谈笑声，蓝夭夭突然想起自己和李安达、于希薇，还有童光一起走过这校道的日子。 开学到现在，李安达不是迟到就是早退，没有一天好好上过课。他应该是不想看到蓝夭夭吧，就连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时候，李安达的脸也总是朝向背着蓝夭夭的窗外。即使是这样细微的改变，蓝夭夭也看得那么清楚。 其实蓝夭夭想告诉李安达，她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在她楼下等了那么久，甚至晕了过去。她还想问问他，身体好得怎么样了。然而，看着一天比一天瘦的李安达，她却已经没有资格和勇气和他说话。 一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正想着，已经来到教室。安静的教室只有十来个人，但每个人都认真地埋头看着书。蓝夭夭来到自己的座位，拿出手机正想调成静音模式，手机却响了起来。 蓝夭夭急忙起身，走出教室。 “喂？” “夭夭，我是阿耀。” 听到阿耀的声音，蓝夭夭愣了一下。 “阿耀……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犹豫了一会儿，阿耀接着说道，“最近半个月，达每个晚上都来‘小旋风’这边喝酒，而且每次都喝不少，上回他淋雨住了院，医生才说他有肠胃炎，这样下去……我怕他的身体会受不住。你也知道，我们说的话他根本不会听，你现在有没有空？可不可以……过来一趟？” 蓝夭夭拿着手机的手用力握紧，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夜风里艰难地跳动，然而每一下每一下，却都把身体震得也颤抖起来。 李安达，为什么你总是可以对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你难道不知道，这种自我惩罚，会让蓝夭夭因为自责而恨透自己？ 许久，蓝夭夭咽了咽有些发疼的喉咙。 “嗯，好，我现在就过去。” 夜晚的酒吧街，重金属乐器发出的声音和疯狂的喊叫声揉和在一起，充斥在闪着五颜六色霓虹灯的酒吧街，让人有种醉生梦死的错觉。 当蓝夭夭赶到的时候，阿耀已经站在“小旋风”的门口等她。 “李安达……” 还不等蓝夭夭问，阿耀便把她引进一楼和“小旋风”游戏厅同名的酒吧。 昏暗的光线，舞台上有乐队在演奏着一支美国乡村音乐，叫嚣声，碰杯声，摇色子声，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和在一起，让蓝夭夭感觉极度不舒服。 “达在那边。” 蓝夭夭顺着阿耀手指的方向望去—— 远离舞台的一处角落，李安达仰头喝下一杯酒，然后靠到沙发上。两个女生走过去，似乎想搭讪，旁边的何以涵站起来，厉声把她们赶走。 李安达……这……真的是李安达吗…… 蓝夭夭的心突然泛起些许难过。犹豫了一会儿，她低头朝那个角落走去。 “李安达。” 当蓝夭夭站在李安达面前时，他正伸手拿起酒瓶，要往杯子里倒酒。听到蓝夭夭的声音，李安达抬起头，怔了怔，险些将酒倒到桌面。 “你来干什么？达现在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何以涵见到突然出现的蓝夭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站起来朝她喊。李安达拉她坐下，不看蓝夭夭也不说话，仰起头，自顾自地又喝下一杯酒。 “不要再喝了！” 蓝夭夭生气地夺过他手里的杯子，一时没控制住的音量和动作引来了旁边一桌人的目光。何以涵再次站起来，指着蓝夭夭。 “蓝夭夭，你算什么？居然敢命令达！现在就给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李安达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比前两天更消瘦了，他低着头，让人猜不出情绪地沉默着。 “李安达，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有多少人在担心着你？！” 依旧是沉默…… 喧闹的酒吧，沸腾的人声，此时此刻，每个人都沉溺在属于自己颓废的悲伤和快乐里，只剩这一处角落，像是与世隔绝般地寂静着…… 何以涵看着泪水溢上眼眶的蓝夭夭，嗤笑一声。 “蓝夭夭，没看到达都不想理你吗？你怎么还这么厚脸皮地粘着人家不放？！” 或许是吧……李安达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李安达，不会再因为蓝夭夭的一个表情，一句话，费尽心机地逗她开心。那么，蓝夭夭，你也应该有所自知之明，应该，适时离场了吧…… 蓝夭夭仰起脸，眨了眨眼睛，试图让即将涌出的泪水流回去。 然后转身。 突然，一只手抓住蓝夭夭的手腕，将她用力拉进自己怀里。蓝夭夭毫无防备地退后一步，撞上一个胸膛，她慌张地抬起头，迎上李安达戏谑的眼神。 “那么，蓝夭夭也担心我吗？” “达……” 何以涵吃惊地看着站了起来的李安达，想制止他的行为却已经来不及。 蓝夭夭呆呆地看着李安达，不知道他的眼神他的话语真正想表达的到底是怎样的意思，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真的担心他，为什么可以为了别人而丢下他，为什么可以忍心让他在那么大的雨里苦苦等待，为什么可以对他的病情不闻不问？！ 然而现在，又为什么要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吗？”李安达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蓝夭夭，突然回想起来，这么久了，也不过是我一个人在一厢情愿呢……” “不是的！李安达，不是这样的……” 蓝夭夭打断李安达的话，她低下头，不让他看见滴落的泪水。李安达空荡荒凉的无助和濒临绝望的悲伤让蓝夭夭的心痛得无以复加。她到底，欠了他多少…… 李安达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蓝夭夭，低着头，瘦弱的肩膀轻微地颤抖着。于是，他的心便再度不可抵制地痛起来…… 许久，李安达伸手轻轻拥住蓝夭夭。 “蓝夭夭，送我回家。” “少爷，你怎么又喝了这么多酒？” 来开门的是刘姨，一看到满身酒味的李安达，慌忙从鞋柜拿出拖鞋给他换上。等看清李安达身旁的人时，刘姨的脸上露出些许惊讶。 “蓝小姐……” 蓝夭夭尴尬地和刘姨打了声招呼，便扶着李安达上楼去了。 倒了杯温水让李安达喝下，蓝夭夭又去洗手间洗了条毛巾，帮他擦了擦脸。李安达靠在沙发上，看着蓝夭夭因为自己而忙碌的身影，唇边浮现浅浅的笑意。 “以后不要再喝酒了，对身体很损的。”蓝夭夭说着，拿起旁边桌子上的水壶，往杯子里又倒了一杯温水，“这个学期就要毕业考了，不要再迟到早退，上课睡觉，不然会考很差的！” 说完，蓝夭夭站起来，拿过旁边的包包。 “喝了这杯水，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记得准时去上课。我先走了。” 李安达突然站起来，拉住她。 “蓝夭夭，不要分手好吗？” 蓝夭夭抬起头，看着李安达期待而难过的表情，抿了抿唇。 “李安达，不要这个样子。” “蓝夭夭，我从来没有答应过分手，我不想分手！” 执着而倔强的语气，像个脆弱不安的孩子，努力想要保留住自己无法挽回的一切，仿佛一旦失去，便会一无所有。 “李安达，你喝醉了！”蓝夭夭挣脱开李安达的手，“我要回家了。” “我没有醉！我清醒得很！” 李安达上前一步，一手抱住蓝夭夭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头，俯身重重地吻了上去。 “李安达，放开我！” 温热的鼻息和浓重的酒味喷在蓝夭夭脸上，手里的包包跌落到旁边的沙发上，她挣扎着想推开李安达，可他的力气那么大，一点也容不得蓝夭夭反抗。 李安达霸道地吻着，当他的舌尖触碰到蓝夭夭的舌尖时，蓝夭夭感觉心脏被什么狠狠揪住，全身的神经都停止了运作，脑子一片空白，连反抗也忘记了。 第五十九章:不幸降临 感觉到蓝夭夭一瞬间的震颤，李安达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她了，于是放慢舌尖的动作，吻也渐渐变得温柔。 沾湿的睫毛，冰凉的脸，抵在李安达胸前不住颤抖的手…… 透明的液体在脸上晕开，再一点一点渗入唇际，在舌尖泛开咸涩的味道…… 李安达慢慢松开蓝夭夭，低头怔怔地看着紧闭双眼，脸上布满泪水的蓝夭夭，抿着唇，心撕裂般疼痛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跳动。 蓝夭夭，为什么……要流眼泪呢…… 许久，蓝夭夭睁开眼，抓起沙发上的包包，跑出了房间。 李安达看着蓝夭夭消失在房门外的身影，无力地跌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仰头闭上了眼…… 李安达果然再也不迟到早退了，虽然偶然会睡觉，但更多的时候都抬着头在听课。 蓝夭夭心里为他这样的改变而开心着，却从没表现出来过。毕竟，他们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曾经一起拥有过的幸福时光，像是一场梦，醒了，便看不到感觉不到了。 可蓝夭夭不知道，李安达所受的伤，却会因为醒来而更真实地痛着。 但他仍想守护在她身边，就算只能安静得像空气。 傍晚，吃过晚饭，蓝夭夭和于希薇去了一趟书店，买了些复习资料就回学校。 一路上，于希薇又开始叽叽喳喳，在蓝夭夭的记忆里，于希薇似乎有永远说不完的话，永远挥霍不完的快乐。然而，这所有如水晶一样透明的纯真，只是在这个春未夏初之前。 正聊得尽兴，于希薇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抱歉地朝蓝夭夭吐了吐舌头，然后按了接听键。 “喂？” “喂，希薇，是我。你现在和夭夭在一起吗？” 听到是童光的声音，于希薇脸上瞬间漾起甜甜的幸福。蓝夭夭扭头看看她，低头不禁也替她露出了一丝开心的笑容。 “嗯，是啊，我们刚刚从书店回来，怎么了吗？” “你现在可不可以过来联英广场一趟，我……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啊？很急吗？” “嗯……”顿了顿，童光反问道，“现在不方便吗？” “也不是……那好吧，我跟夭夭说了就过去。” “好！” 挂了电话，于希薇还没开口，蓝夭夭就拿过她手里的书。 “去吧！不要让童光等太久了。” 于希薇用力抱了一下蓝夭夭，笑得像个孩子。 “谢谢夭夭！那我走咯！” “嗯，路上小心！拜拜！” “拜拜！” 道了别，两个人就往各自的方向走去。 可是，在联英广场等到天都黑了，于希薇也没有看到童光的影子。给他打了电话，也一直没人接。可能童光又临时有了别的事吧，最近总是很忙的样子。明天上学再问他。 这样想着，于希薇便悻悻地回了学校。 宿舍只有韩雨一个人，正坐在书桌前复习，听到开门声便抬起头。 “回来啦？怎么这么久？夭夭呢？” 于希薇的心情有些低落，鞋都还没脱便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水。 “夭夭？夭夭她早就回来了啊！” “没有吧……从你们出去到现在，我一直在宿舍啊！”韩雨用手里的笔戳戳下巴，继续埋头看书，“不过，可能她去教室或图书馆了吧。” 于希薇的脑子“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坍塌下来，铺天盖地的烟雾瞬间弥漫住双眼。 她颤抖着手，拿起手机，拨了童光的号码，关机。 果然，还没有放弃吗？即使李安达已经退出青鹰帮，即使蓝夭夭为他挡了那致命的一下，即使……一切恩怨看起来似乎都完美化解了。 “小雨，我出去找夭夭，如果她回来了，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还没等韩雨反应过来，于希薇已经跑出宿舍。 “喂，李安达吗？夭夭……夭夭她不见了！” 于希薇边跑边拿出手机给李安达打电话，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倒是李安达显得镇定一些，或许他已预料到，这一天迟早会来。 “我知道，刚刚已经有人给我打了电话，说蓝夭夭在他们手上，叫我现在去一趟西区发展园后面那排旧厂房。我现在在路上了。” 旧厂房…… 一定是那里了！洪帮的地盘，于希薇曾跟踪童光去过几次。 “我现在也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希薇，你……还是不要过来了，我去就可以了。” 如果换成蓝夭夭，也一定会这样说吧？这样对立的关系，一边是自己的男朋友，一边是自己的好朋友，他们害怕她会为难。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于希薇才更要去！ “我必须要去！” 说完，于希薇挂断了电话，加快速度往校门口跑去。在一个拐角处，因为走得急，又没注意，狠狠撞上了一个人。 “啊！” 幸好对方眼明手快，伸手拉住了她，于希薇才没跌坐在地上。 “希薇，你怎么走这么急？” 看清了对方是谁，欧阳司邺问道。不料，被他这么一问，于希薇刚刚还紧张的神经稍一松弛，一直忍着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夭夭……夭夭被洪帮的人抓了……” “什么？！”欧阳司邺大吃一惊，“那你告诉李安达了吗？你现在要去哪里？” 欧阳司邺顿时也紧张起来，于希薇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 “嗯，通知他了。我现在要去找夭夭。” “我和你一起去！” 于希薇愣了愣，抬起头，用力点了点。 “嗯！” 寂静的夜，伴着几阵虫鸣声，几间旧厂房的灯亮在荒僻的郊外。 于希薇带着欧阳司邺穿过隐蔽的小路，慢慢向被铁丝网围起来的旧厂房靠近。这一带原本是工厂，因为城市规划要重建，所以就拆毁了，只剩这几间用来临时堆放一些货物的厂房。 因为这一片是童光的爸爸负责管理的，所以这里顺理成章就成了洪帮的经常活动用地。 “就是这里。他们应该在最左边那间大厂房，后面都是仓库。” 于希薇指着几间厂房，和欧阳司邺说了大概的地形，两个人决定先到大厂房里看看事情的进展。于是翻过铁丝网，正要从隐秘的角落朝大厂房接近，面前却出现了四个身影。 “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一个混混厉声喝道，欧阳司邺和于希薇意识到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对方人多势众，又是在人家的地盘，想了想，于希薇上前一步。 “我是童光的女朋友。” …… 出于戒备，几个人把欧阳司邺和于希薇押到大厂房里。 有些旧的厂房，但灯光很明亮，因为机器都搬走了，所以整个都显得空荡荡的。 李安达被两个人固定住，童光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指着旁边桌子上放着一的台监控电视机，脸上浮现阴冷的笑。 “我说如果你叫救兵，就要让蓝夭夭成为第二个苏丝璃，你果然就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来了，李安达，难道你不怕我出尔反尔吗？” 说完，又是一棒打下去。 李安达忍着痛，一声也不吭，血丝从紧抿的唇渗出来。 “停手，童光！” 童光听到于希薇的喊叫，诧异地抬起头，看到欧阳司邺和于希薇被自己的手下押着站在门口，领头的混混急忙走过来。 “老大，他们翻墙进来，那个女的说是你的女朋友，我们就想带过来问问你……” 说着，人已经被押到跟前。童光看着于希薇，抿了抿唇。 “你来做什么？” 他之所以打那个电话，就是为了把她引开，怎么居然还找到了这里…… 于希薇看看旁边的监控电视，显示的是一个仓库，蓝夭夭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嘴巴贴着一张胶纸，旁边站着一个混混。 她咬了咬唇。 “童光，放了夭夭和李安达！你失去了哥哥，李安达不也失去了他的哥哥吗？这一切其实早就可以了结了，为什么你却要困在那些仇恨里，不让自己解脱出来呢？！” 童光怔了怔，看着悲伤难过的于希薇，握了握手里的木棍，愤怒和仇恨溢满双眼。 “你知不知道我哥哥原本可以不用判死刑的？！他只是失手杀了人，是李安达的爸爸让人调出了别的证据，非要置我哥哥于死地！”说着，童光冷笑一声，“今天，我要让李安达和他哥哥一样，我要让他爸爸再次尝尝失去儿子的痛苦！” 于希薇看着整个头脑已经完全被仇恨占据了的童光，心痛的泪水涌上眼眶，却找不到可以说的话。倒是一直站在旁边不语的欧阳司邺开了口。 “那你呢，童光？你有没有想过，你也会和你的哥哥一样？！” “我不管！”童光恶狠狠地喊道，然后，他扭头看向眼中盈满泪水的于希薇，“希薇，你难道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于希薇咬着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她闭了闭眼。 第六十章:让我一直守护你 “童光，如果你非要这样对我的朋友，那么，先放我走，我不想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和自己的好朋友对立的场面。” “希薇……” 欧阳司邺扭头看向于希薇，突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于是低下头…… “放她走。” 童光想了想，一声令下，抓着于希薇的混混顿时松开手。于希薇抬头看了看固执地把脸撇向一边的童光，抿了抿唇，跑出了大厂房。 当李安达被打得倒在地上时，欧阳司邺实在忍不住，挣脱了抓着自己的两个混混，想上去制止童光，旁边冲上来几个混混，和他厮打起来。虽然欧阳司邺的身手不错，但也始终敌不过那么多人，于是再次被抓住。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混混趔趔趄趄地跑进来，慌张地要和童光说什么，于希薇和阿耀已经带着一帮人走了进来。 看到带着木棍水管的一大帮人，童光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站在阿耀旁边的于希薇，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希薇……你……你出卖我？！” 于希薇直直地看着童光，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心痛和冰冷。 “童光，你为什么还不清醒呢？我只是不想再做你的工具，不想出卖和夭夭的友情！” “童光，上回达已经放过你，不想因为过去的恩怨再纠缠不清，可你的行为却一次比一次过分！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人带走！” 阿耀朝童光喊，然后对身后的兄弟们挥了挥手。 “上！”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童光冷笑一声，也向身后的兄弟们挥挥手，“给我狠狠地打！” 话音一下，两边的人便冲上去厮打起来。眼看两个帮派越打越激烈，于希薇连忙冲上去，扶起李安达，往安全的角落走去，让他靠着墙坐下来。 “蓝夭夭……快……快救蓝夭夭……” 李安达艰难地对于希薇说，嘴角的血不停地滴到地上，于希薇吓得拿出纸巾拼命帮他擦掉，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李安达，你先不要着急，等一下会救出夭夭的。” 洪帮的势力终究还是敌不过青鹰帮，当童光他们陷入困境，不知如何脱身的时候，一个混混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喊：“不好了，后面仓库着火了，怎么扑也扑不灭！火势已经朝这边过来了！” 蓝夭夭！ 李安达努力撑起身体，于希薇连忙扶住他，两个人向摆放着监控电视机的桌子走去。 浓浓的烟雾弥漫着整个仓库，画面已经变得模糊，只能看见蓝夭夭坐在椅子上，挣扎着却动也动不了，原本站在她旁边的男生早已不知去向，身后不远处的一些纸箱很快引来了火苗。 “蓝夭夭！” 李安达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脚步不稳地拼命往厂房的大门冲出去，于希薇想阻止他已经来不及，只能跟着跑了出去。 “李安达！” 阿耀见状，立刻踹开面前的混混，也追了出去。 洪帮很多人见机都趁乱跑掉了。 “蓝夭夭！蓝夭夭！” 于希薇扶着李安达，一个仓库一个仓库地找，直到最后一个失火最为严重的仓库门口，李安达的体力几乎已经用尽，撑着身体不住地喘息。 浓重的烟雾从这个仓库的门涌出来，充斥着整个空间，呛得每个人的喉咙不舒服，于希薇的眼泪都被薰出来了。 “只剩最后一个仓库了，蓝夭夭一定在里面。” 李安达缓了缓气，正要冲进去，阿耀立刻拉住了他。 “达，你不可以进去！” 这么浓烈的烟雾，李安达被打成这样，又有哮喘病，进去的话无疑是送死！ “放开我！蓝夭夭在里面！” 李安达想推开阿耀，可是全身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他拼命挣扎着，却怎么也推不开。突然，他开始急促地喘息，伴着剧烈的咳嗽，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达，达，你怎么了？” 阿耀看到李安达突然病情发作，扶住他着急地问。 李安达却越咳越厉害，慢慢地，整个人无力地晕了过去。阿耀急得拿出手机，拨了急救号码。 于希薇见状，拔腿就要往仓库跑进去，却被一只手拉了回来。她回过头，看见急急赶来的欧阳司邺，还不等她说什么，欧阳司邺就冲进了仓库。 许久，隐约可见的烈火，冒着浓烟的仓库门，欧阳司邺背着晕了过去的蓝夭夭艰难地走了出来，自己也被呛得不住地咳嗽，于希薇和一个男生急忙上去扶住不省人事的蓝夭夭。 “阿耀已经把李安达背到外面去了，大家都在外面，我们也赶紧出去吧！” 欧阳司邺点点头，正想跟着于希薇出去，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口袋。 “我有点东西落在里面了！” 于希薇看着仓库里熊熊的大火，惊讶地看着欧阳司邺：“算了吧，已经烧成这样了！” 欧阳司邺想了想，说了句“你们先到外面去吧”，就又冲回了仓库。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着了火的货物倒塌下来，欧阳司邺一闪，货物便把仓库的门重重堵住。 “小心，欧阳司邺！” 于希薇惊恐地睁大眼，声音回响在浓烟环绕的走廊里。欧阳司邺转过身，发现身后的货物也紧接着倒下，朝自己砸过来…… 医院病房里，微薰的阳光透过浅蓝色的窗帘，落在女生白皙干净的脸上，在她密长的睫毛上折射出浅淡的光芒。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生缓缓睁开眼，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最后，目光落在一个趴在床边的女生身上。 “希薇……” 蓝夭夭的头有点痛，她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伸手想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于希薇被细小的动静惊醒，看到蓝夭夭醒了，连忙伸手拿起水杯，递到她面前。 “夭夭，你醒啦？来，喝杯水。” 慢慢喝下一杯水，蓝夭夭的意识才逐渐清醒过来。她习惯性地伸手拢一拢长长的黑发，手怔了怔，停在了半空，眼睛微微睁大…… “希薇，我……我的头发……” 原本长至腰际的头发，怎么在肩膀处就没了？ 于希薇放下从蓝夭夭手中接过来的杯子，难过地抿了抿唇，抬起眼看蓝夭夭。 “夭夭，前天欧阳司邺把你从仓库里救出来的时候，火已经烧到你的头发了，所以，医生把灼伤了的那些……给剪了。” 前天…… 蓝夭夭在混沌的脑海里拼命搜索昏迷前发生的一切…… 不知从何引燃的火苗，攀附着高高叠起的货物往上爬，越来越大…… 看守着自己的混混拿起旁边的帆布不停地扑扇，试图把火扑灭，意识到火势已经无法遏制，于是丢下她跑了出去…… 浓重的烟雾，货物燃烧发散出的刺鼻的气味，胸腔里的窒息感，不受控制的急促的呼吸，耳鸣声，昏眩感，开始模糊的视线，隐约听到李安达的叫唤…… 是……欧阳司邺把自己救出来的吗？ “欧阳司邺呢？他现在怎么样？” 于希薇稍稍侧过脸，紧紧皱着眉，试图忍住即将漫过眼眶的泪水。蓝夭夭的心空了一下，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许久，于希薇从旁边的包包里拿出一个星形水晶发卡，递给蓝夭夭。 这个发卡…… 是自己的！ 是去年和爸爸吵架，跑了出去，遇到欧阳司邺一家，于是到他家里住了一个晚上时，忘在他家里的。第二天想起，原本是要问欧阳司邺拿的，后来觉得不好意思，就想算了。 怎么……会在于希薇这里？ “本来欧阳司邺把你背出来后，大家都已经安全了。可是，他突然说有什么东西掉了，又跑回去找，被倒下来的货物堵住了门。等消防人员把他救出来的时候，发现他手里紧紧握着这个发卡，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你的……” 他一直……把这个发卡带在身上吗…… 蓝夭夭紧紧握住手中的水晶发卡，原本迷惑不解的脸上浮起浅浅的忧伤，然后，她的眼神瞬间变成惊恐，猛地抬起头。 “那……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手被烧伤了，整个人也昏迷了过去。他爸爸妈妈赶来医院后，看了伤势，马上联系了国外的医院，当机立断地把他接走了。”顿了顿，于希薇小声地说道，“还有……前天晚上，李安达的爸爸在医院守了一夜，昨天李安达的妈妈赶过来，他们商量后，让李安达的妈妈把他接走了……” 蓝夭夭想起李安达曾和自己提过他的妈妈，应该不是在s市。 “带……带去哪里？还有……李安达怎么也进了医院？”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带去他妈妈生活的那座城市。前天，童光用你威胁李安达，把他打成重伤，后来，他的病情又发作……” 说到这里，于希薇的眼泪已经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她仰起脸，吸了吸鼻子，拼命地眨眼睛，努力忍住就要哭出来的冲动。 蓝夭夭怔怔地听着，心像针扎般痛得就要窒息，泪水在眼睛里涌动着，然后滚落。许久，她微皱起眉，低下头，侧过脸，抬手止了止泪水，然后又抬起来。 “童光……现在怎么样？” 蓝夭夭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个问题。于希薇愣了愣，然后起身，走到窗边，缓缓拉开窗帘。一瞬间，窗外明亮的光线涌进来，让蓝夭夭不得不半眯起眼。 许久，于希薇扭过头，苍白的脸笼罩在阳光里，看不清表情。 “童光……被警察带走了。” 第六十一章:青春的暖伤 春末夏初的傍晚，玫瑰色的云朵飘浮在天际，夕阳从擦得透亮的落地窗外洒进来，铺在浅色的原木地板上，爬上墙壁细致的花纹。 空荡荡的房间，熟悉的摆设，从书房到会客厅，再到睡房。蓝夭夭一个人，在李安达的房间里徘徊。 一起看过书的实木桌子，蓝夭夭偷偷把李安达的笔藏起来的第三格书架，躺着聊天的原木地板，李安达睡午觉的沙发，一起坐在纯白色绵绒地毯上看电影的午后，蓝夭夭专用的有史努比图案的抱枕，衣柜旁挂起来的骆色围巾…… 一切的一切，就在触手可及的眼前，却又恍若隔了无数个时间轮回，遥远得，再看不清…… 蓝夭夭拉开睡房的窗帘，阴暗的房间顿时亮了起来。 夕阳照在海蓝色大床上，蓝夭夭回过头，仿佛看到李安达安静如孩童般的睡颜，干净白皙的皮肤，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睫毛，高而挺的鼻子，饱满的薄薄的嘴唇。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 “夭夭，你在哪里？” 是蓝爸爸的声音，蓝夭夭有些失落地垂下眼帘，然而，刚刚她的心里到底是在期待什么呢？ “爸爸，我在朋友家。” “喔。是这样的，刚刚方医生打电话来，说z市有医院联系他，说是找到和你匹配的心脏了。我们简单商量了一下，这个手术要尽快做。你准备一下，这两天就要启程了。”顿了顿，蓝爸爸接着说道，“还有……学校的事，也联系好了，正好也是在z市……” “嗯……我知道了，先这样吧。” 蓝夭夭打断了爸爸的话。 “那好，你早点回家准备一下。” 挂了电话，蓝夭夭发了一小会儿的呆，刚抬起头，视线就被床头柜上的一条方巾吸引住，她轻轻地走过去，拿起来…… 浅蓝的底色，零碎拼凑的字母，是……很久以前，阮阮送给自己的！ 怎么会在李安达这里？ 蓝夭夭闭上眼，努力让记忆倒带回最后一次看到这条方巾的时候…… 是十四岁生日的晚上，系着它去买蛋糕。好像……遇见一帮人在追一个男生，他流了很多血，所以自己把方巾解下来，帮他包扎伤口。 那个男生……难道，是李安达吗？！ 蓝夭夭突然想起李安达到j市找自己的那个晚上，好像提起过他们初次相遇的场景，他说不是在篮球场，而是更早之前。难道，说的就是那次吗？！ 蓝夭夭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她眨眨眼睛，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放下方巾，正想出去，刘姨就走了进来。 “蓝小姐，你在这里啊？你随便看看，我进来把少爷的房间收拾一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很多东西要归类摆放好。” “嗯，好，刘姨您忙吧，我出去外面。” “好，蓝小姐你自己随意。” 蓝夭夭礼貌地微笑着点点头，正想出去，走到睡房门口，却听见刘姨低低的惊叹声。 “咦……这些是什么啊？” 蓝夭夭回过头，看见被拉开的床头柜，摆得整整齐齐的一抽屉信。她的心顿时一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回去。 “刘姨，可以……让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刘姨抬起头，慈详的目光停在蓝夭夭脸上，“你慢慢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先下楼去做晚饭。” 说着，转身拿起刚刚带来的一条抹布，出了房门。 蓝夭夭坐到床边，看着满满一抽屉的信。天蓝色的信封，每个信封前都写着“给蓝夭夭的情书”。许久，她伸手拿起一封，取出白色的信纸，闻到和李安达身上一样清新的气息。 是半个月前写的。 “……蓝夭夭，虽然分手了，但每天可以看到你，还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你有没有看到李安达在很努力地学习？上课不迟到，不早退，不睡觉，认真听讲，写作业。努力成为蓝夭夭喜欢的样子。这样，或许有天蓝夭夭会再次接受李安达。……” “蓝夭夭，这是我们第一次冷战的第一天。其实我很气自己，为什么要接那个电话，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凶，为什么……要知道他的存在。你知道吗？我真的无法忍受自己有可能失去你。……” “……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你，笑容那么幸福甜美呢？我看见你拿着和他手中一样的小熊，为什么心会痛得如此厉害……蓝夭夭，是不是我们真的无法回到最开始的时候，无法拥有属于我们的幸福？可为什么我却还是说服不了自己放手？……” 蓝夭夭一封一封地把信拆开，看着干净整洁的字迹，看着李安达像是心情独白一样的情书。原来，他一直都记得那个玩笑话，每天都在写。可是，李安达为什么不拿给她呢？为什么明明承担着很多伤和痛，在她面前却永远只露出温柔的微笑…… 夜幕已经缓缓落了下来，最后一抹粉色的霞光退到了天际，镶了暗蓝色的天空一圈。 当蓝夭夭放下手中的信，抬起头时，已经满脸泪水…… 许久，她伸手取下戴在脖子上的蓝色海星项链，放进最后一封信里。如果有一天李安达回来，会不会知道，她曾经回来过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夭夭，以后只有一个人了，你凡事都要小心点。” 于希薇边说边稍稍弯下身，帮蓝夭夭把裙子上被风吹得有些翻上来的蕾丝边理好，然后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才又抬起头。 旁边，小陈哥哥正在把车子后备箱里的东西整理好，陈阿姨把蓝夭夭昨晚收拾好的东西从房间拿下来，让小陈哥哥放进车里。 方阿姨也在一边帮着忙。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住进这个家，给蓝夭夭做她喜欢的菜色，帮她整理房间，有时候还会买一些小玩意来做摆设。爸爸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再只忙于工作，会和方阿姨一起陪着蓝夭夭看她喜欢的电视节目。 这些改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蓝夭夭已经记不太清了，但这并不代表她已经接受了方阿姨。周末回家，蓝夭夭依然不会和她说话，甚至不会多看两眼，像是只默许了她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我会的，希薇也是，要照顾好自己。” “嗯……”想了想，于希薇又开口道，“夭夭，明天……我也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座城市。” 蓝夭夭有些许的震惊，很快，她用力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微笑，或许只有这一刻的于希薇才能读得懂的微笑。 “夭夭，我们什么时候才会见面呢……” 于希薇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花园，蓝夭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想起了那个于希薇追着蝴蝶跑的夏天。那时她们的笑容还像阳光一样明媚，即使偶尔会有点小忧伤，却是纯粹透明地快乐着。 是啊，哪一天呢…… 前天，从李安达家里告了别，李爸爸送她到门口…… “昨晚达达的妈妈打电话来，说他的身体已经慢慢在恢复了，只是，可能还需要比较长的一段时间休养。达达现在和他的妈妈一起住在……” “李伯伯，”蓝夭夭急忙打断他的话，“我过两天也要离开s市了，爸爸已经在别的城市给我联系了学校，以后，应该也很少会回来了。” 李爸爸显然有些惊讶，但还是露出慈详的微笑。 “这样也好，到另一座城市，开始新的人生，忘记在这里不开心的一切。” “嗯。”蓝夭夭点点头，迟疑了一会儿，她抿了抿唇，抬起头，眼中有细细碎碎的泪花，“李伯伯，对不起……” 李爸爸怔了怔，轻轻叹了口气。 “夭夭，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是我们……让你受委屈了。以后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夭夭，该上车了！” 蓝爸爸的声音打断了蓝夭夭的思绪，她回过神，上前抱了抱于希薇。 “以后吧，以后总会见面的……” 于希薇用力点点头，看着蓝夭夭上了车子，和方阿姨还有陈阿姨目送着车子慢慢开出了大门，然后上了公路，加速离去。转身也上了自家的车，和方阿姨道了别，然后回家。 蓝夭夭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疾速倒退的风景，正发着呆，手机响了起来。 “喂？” “蓝夭夭，我是铭天，启程了吗？” “嗯，刚刚启程。” “蓝夭夭，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又要到别的城市上学？” “爸爸在那边有个好朋友，说让我过去……” “这样啊……那蓝夭夭到了要发短信和铭天说一声喔。” “嗯，好。先这样吧，拜拜。” “嗯，拜拜。” 挂了电话，蓝夭夭扭头继续望向窗外。 这座蓝夭夭已经慢慢熟悉的城市，每一个地方，甚至是每一寸土地，都见证着她和李安达走过的日子。然而，这座城市蔚蓝的天空，繁华的街道，热闹的人群，一树一木，一花一草…… 还有，给过蓝夭夭华丽的十五岁的李安达。 在这一刻，蓝夭夭都要告别了。 第六十二章。 此文未完结。因为接下来有很多考试，所以会休笔一段时间，请亲们谅解！小贝会尽量抽出时间码字，相信《纯爱》会给亲们带来更精彩的内容~！敬请关注！！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