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恶少》 ☆、一枪毙命 “这段时间你不用过来了。”霍家太子爷压在莫凡身上,愉快地欣赏着他的表情:“我觉得徐子清挺有趣,先跟他玩玩。” “嗯。”莫凡早就习惯这种事,即使对霍家太子爷口里的人恨之入骨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低头想了想,他询问:“霍少可以给我一把枪吗?” 霍家太子爷挑挑眉:“你要枪做什么?” “我想杀掉一个我觉得很恶心的人。”莫凡说完,又补充:“放心,不是徐子清。” 霍家太子爷似乎一点也不想阻止莫凡的疯狂念头,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最新的无声手枪拍拍他的脸颊:“拿着吧。”语调温存,仿佛在说最动听的情话。 莫凡握着枪与站在门内的卫旭僵持。 卫旭表情平静,丝毫没有被那支颤抖着的枪杆吓到:“你不敢开枪。” 虽然不知道莫凡是怎么拿到枪,但卫旭认识莫凡快二十五年,几乎从出生起就呆在一块,他可以断定,莫凡绝对不敢开枪。 “我没要杀你。”莫凡也很冷静,除了手有些发抖以外,心跳和表情都很正常。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说:“我把你叫过来,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卫旭想要上前,却刺激了莫凡。他抬枪瞄准他的胸口,泛白的五指仿佛威胁着要使力。 卫旭只好停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害怕了?莫凡冷笑一声:“你不是说我不敢开枪吗?” 卫旭不耐烦地皱起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自觉已经够容忍了。他在莫家倒台时救下莫凡,不为别的,就为了小时候的情谊。莫凡在莫家得势时可是很有名的,光是那把得理不饶人的嘴得罪的人还真不少,很多人当面“二少二少”地喊,背后却叫他“恶少”。当时他为了把莫凡摘出来可没少奔走。 可是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卫旭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莫凡怕他过来抢枪,后退了几步。 安静地看着对面的卫旭一会儿,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场笑话。看看吧,现在想要跟他好好说话都得出动枪杆,有意思吗? 他抬起头说:“卫旭,我以前瞎了眼才会喜欢上你。” 卫旭一怔。 当初卫旭不顾家族反对要把莫凡救回来,不少人打趣说是不是忘不了你家“童养媳”,准备把他养起来?卫旭没当一回事,只是把莫凡保护起来。 这几年体谅莫凡失去了亲人,卫旭偶尔会过来和他吃个饭,可是对莫凡的观感也没多大改变——至少他自认为没有多大改变。 他以为自己喜欢子清,可是和子清呆在一起时他又会控制不住地想起莫凡,想到自己和莫凡越来越僵的关系。 小时候莫凡很可爱,也很爱黏着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他居然有些想不起来。 “不用摆出这表情,我早就不喜欢你了。”爱情这么奢侈的东西,他怎么要得起?莫凡目光平和:“我知道你讨厌我,你何必勉强自己当个好人?当初还不如让我跟家里人死在一起,至少我不会觉得这么恶心。” 卫旭脸色变了。 “觉得我说话难听?有些事做了就不要怕人说出来。”莫凡说:“徐子清是你捧在手里的宝贝对吧?” “提子清干什么?”卫旭不高兴。 “徐子清能耐可不小啊,看把你迷得。”即使是讥讽的话,莫凡的语气仍然平淡。对于卫旭他是真的放下了,所以把话摊开来说:“如果不是我借用了别人的情报网,还真查不出来他是巨贪徐家的后代。‘倒徐行动’以后你把他接回了卫家,帮他隐藏身份——你不是有收留罪犯后代的癖好吧?” “他当时还小……” “是挺小的,但比我厉害多了,不然怎么能无声无息地把莫家弄垮。”莫凡说:“我可没有能耐可以向你们卫家报复……”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说徐子清很厉害,卧薪尝胆十几年终于借你们卫家的势力把莫家搞垮了。”莫凡目光寒冷如冰:“而你一边把徐子清当宝一样宠着一边跑来救我,是想恶心我还是想恶心他?” 莫家人都大公无私、刚正不阿,只有他这个不学无术的“恶少”是异类。 莫父明明是被人栽赃陷害,却一声不吭地服从组织处理。但莫凡不会,他不甘心,这几年他一直在想办法追查当年的事,什么手段都用上了,才慢慢发现一些线索。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知道主谋是徐子清以后依然住在卫旭提供的地方,徐子清可以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他也可以。 莫凡也知道卫旭是无辜的,可是这事实在太恶心人了。 每次想起卫旭出现时自己有过的感动就像吞了苍蝇一样。 偏偏他连报复也别想了,因为当年徐子清利用卫家毁了莫家,而现在徐子清傍上了霍家 太子爷,准备调转枪口对付卫家!看来徐子清也被卫旭恶心得不轻,卫旭这十几年给他的关爱都不要了。 忽然又想到那个把这事当笑话告诉他的霍家太子爷,那家伙最爱看人痛苦,徐子清被他盯上了恐怕也不会太好过。 这样最好,让他们凑一堆去吧。 想到这几年自己为了调查当年的真相所做的一切莫凡就觉得荒谬,他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到这些人! 早知道多活几年是为了看这种笑话,他就该跟家里人死在一起! 如果能回到当年,他拼死也要阻止父亲出门检举徐家,拼死也要离这些疯子远远的! 可惜回不去。 真可惜。 不管卫旭的表情有多精彩,莫凡冷冷地说:“你还是让你们卫家当初参与过‘倒徐行动’的人都收敛点,别让人抓住把柄了。” 不知怎地,卫旭有些心慌。他确信莫凡不敢开枪,可是总觉得不对劲……卫旭厉声质问:“莫凡!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莫凡微笑着说:“我跟人要这把枪时就说了,我要杀掉一个我觉得很恶心的人——真的,我觉得我居然活到现在,实在有够恶心!” 没有给卫旭任何阻止的机会,莫凡把枪对准自己的心口,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呯! 他仿佛早就演练过无数次,看起来丝毫没有痛楚。 一枪毙命。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浇灌!!!只要有人看,我坑品很好的!看我真挚的眼神……→_→ ☆、回到1990(上) 1990年的临阳,几乎整个冬天都在下雨。 张习远是张老首长的孙子,在首都惹了祸被送到临阳老家好好反省。可就算回到临阳这偏僻的地方他也有办法撒野,这天天稍稍放晴张习远就喊了一伙狐朋狗友、领着只有五岁的小莫凡去游泳——纯粹想找刺激! 之所以带上小莫凡是有原因的。由于莫父和莫母都是公职,白天很忙,莫父这段时间还下乡去了,就把莫凡托给卫旭,让他帮忙照料着。年纪不大的卫旭性格却很沉稳,对莫凡又上心,大人们都放心得很。 张习远把莫凡拐出去就是看不惯卫旭那少年老成的模样。 大家都一样大,凭什么老被他压上一头? 莫凡这么小小的个头当然不会游泳,只好巴巴地蹲在岸边看他们耍水。谁也没想到老天突然变脸,转眼就乌云密布。张大少爷还是很有担当的,数好人头后拖着莫凡往回跑。 可这也来不及了,瓢泼大雨哗啦啦地落下来。张大少爷那几个军人家族里出来的狐朋狗友自然没问题,小莫凡却遭殃了,刚回到家就病得昏昏沉沉,气得一直以莫凡哥哥自居的卫旭把张大少爷一行人赶了出去,一点面子都不给。 卫旭一个人忧心地守着小莫凡,隔壁的老军医来了都笑他:“心疼你童养媳哪?” 卫旭一板一眼地说:“小凡从小最容易病,偏偏张习远那家伙还害他淋雨,林爷爷你快给他瞧瞧。” 老军医呵呵一笑:“没事,小凡体质好,病也好得快,你看着,我去给他熬药。” 老军医蹒跚着走出去以后,卫旭惊喜地发现莫凡睁开了眼。 “小凡,小凡,你醒了?”只有七八岁的卫旭一脸又是摸莫凡的额头,又是握他的手:“烧差不多都退了,下次别跟张习远他们到处跑知道吗?” 刚刚睁开眼的莫凡皱起眉。照理说他应该不可能没死,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看见小时候的卫旭? 开什么玩笑啊! 说实话,卫旭从小就把懂得照顾人,莫凡一直很喜欢黏着他。可后来莫凡才发现这种老好人性格也不怎么好,他不信卫旭一点都不知道徐子清做的事——就算救他的时候卫旭一无所知,接手卫家时也一定会有所了解。偏偏他还像个没事人似的两边跑,真不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莫凡不相信眼前这一切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场景,想谁也不会想卫旭不是吗?又不是嫌自己死得 不够难看。 莫凡想说话,可喉咙有些发干,咽口水都发疼。 果然还是自己的身体!每次自己一感冒就是这种症状,严重时都直接不愿说话了,只会啊啊呜呜地回应。 莫凡抿抿唇,抬起脑袋看着一脸关切的卫旭。 如果老天给他的另一次机会,他不敢说要翻盘,但他一定不会让莫家重蹈覆辙。 刚刚卫旭提到了张习远,莫凡就有印象了,大概是1990年年底张习远他们从首都来这边小住。 张习远是出了名的顽劣,平时没事就带着他到处撒野,可以说后来莫凡的性格几乎都是受他们影响。说起来如果不是张习远帮忙,莫凡也搭不上霍家太子爷那条线——比起人人都会夸好的卫旭,他们这堆“恶少”的往来反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无论卫旭现在再怎么好,也没有办法抹掉留在莫凡记忆里的惨痛经历。如果是1990年的话,为“打贪”树典型的“倒徐行动”还有三四年,父亲如今也只是临阳小小的农业局局长,说话都不怎么管用。父亲要脱出“倒徐行动”那个漩涡,别的先不提,首先就要远离卫家……当初就是卫家把父亲推了出去当枪使,后来又是卫家把父亲当弃子放弃!卫旭知不知道那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个人、他背后的家族都是莫家必须要远离…… 小莫凡认真思考着未来道路,没有像往常一样依赖地钻进卫旭怀里,而是直接躺回去,闭眼,装睡。 卫旭以为他不想吃药,安慰说:“别睡,药很快好了,我给你偷偷拿点冰糖就不苦的,乖。” 以前卫旭是这么哄自己的吗?这样的卫旭莫凡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而且既然重来了一次,莫凡不想再要这份关心——如果不是卫旭曾经把他捧在手心,后来他也不会因为卫旭变得冷硬的态度而叛逆起来,更不会因为无法为家人复仇洗冤而万念俱灰。 莫凡睁开眼,静静地看着缩小了很多的卫旭,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像只小狗。可是这只小狗好像带着戒备和疏远,一旦谁想靠近,就会飞快钻进黑暗里再也不出来。 卫旭一愣,小孩子是很敏锐的,莫凡一向爱黏他,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任谁都拒绝不了。但就在刚才——就从莫凡醒来的那一瞬间开始,那种信任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对陌生人时才会流露的防备。 卫旭蹲在床前拉住莫凡的手:“小凡,我是你旭哥哥啊!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旭哥哥?莫凡觉得牙酸。不过谁没有过黏糊糊的小时候啊?他在心里给幼稚的自己开脱了两句,喉咙还是疼,又闭上眼就不说话了,等着林老军医拿药过来。 说起来林老军医是他们这片的宝贝啊,早年大江南北几乎都跑过了,经验足,人又慈祥,孩子们都很喜欢他——就是有点讨厌他开的药。现在西医刚刚流行起来呢,都说学习西方先进文化,吞个药丸子就好,口里几乎不留苦味。可林老军医不干,始终坚持开方子治病。 莫凡小时候但凡生病都是林老军医治的。 他记得林老军医有个失散了的女儿,听说早年他在部队里不时还念叨:“等我找到我的女儿,就把这身医术传给她,哎哟,她可聪明了。”后来时间长了还是音信全无,也就不念了。大约是1997年林老军医的女儿才找了过来,她找的丈夫脾气好、家境也不错,开车把林老军医接了过去,筹备着帮他开间诊所。可惜由于常年积虑过深又一下子放松下来,孤苦了大半辈子的林老军医居然没享几天天伦之乐就去世了。 莫凡是很久以后才听到这些消息的,那次他回去扫墓正好遇上了林老军医的女儿,于是安静地听那个跟林老军医很相像的中年妇女絮叨了很久,来来回回都是说不完的遗憾。 要不想办法帮林老军医早点找到自己的女儿?莫凡在自己的未来计划里加了一笔,他是知道林老军医女儿的下落的,目前她应该还在中南地区一个叫叙州的地级市,只是不知道怎么将这消息告诉林老军医。 莫凡正思考着,林老军医就推门进来了,见莫凡还闭着眼,问道:“怎么又睡了?” 卫旭用手指刮刮莫凡的鼻头,说:“这小子怕吃药,装睡呢!” 莫凡不适应卫旭亲密的动作,往后退了退,睁开眼坐起来,抱着被子用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 林老军医看着莫凡长大,打心里疼爱他,以为他躲着药呢,立刻劝道:“叫你别跟张习远那群小子出去野,这下好了,病了吧?来,乖乖喝药。” 卫旭说:“我来喂他!” 莫凡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我自己喝!” 林老军医呵呵直笑:“既然小凡这么勇敢,那就自己喝吧。我会盯着你的,别想倒掉或吐出来。” 莫凡看了眼有些茫然若失的卫旭,也发了一会儿愣,回过神后心想:就从这里开始吧,从这碗药开始。 莫凡乖巧地捧起药,咕噜咕噜地灌 了进去。有了药的滋润,喉咙总算没那么疼了,他把空碗递了回去,抹了抹嘴说:“谢谢林爷爷!” 林老军医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真是乖孩子。”说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卫旭,难道两小娃儿闹别扭了?以前可都要卫旭好劝歹劝才皱着眉头喝下去的,喝完还巴巴地望着卫旭讨糖,卫旭笑着掏出一小块冰糖喂到莫凡嘴里。那情景,任谁看了都得打趣说“卫旭可真疼你家小媳妇”——也怪莫凡生得可爱,从小就白白净净,带出去老被人当女娃儿。 莫凡也看着卫旭。 既然老天当真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他会做到的。他有太多的事要做,所以他并不想去报复什么、不想去挽回什么,只想保住莫家,保住父母,其他的,他没心情去理会。 也许将来某一天他会放下对卫旭的心结,但绝对不是现在。 因为他一看到卫旭,就想起子弹穿过心脏的感觉。 ——他得承认,那很疼。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这里的1990年……是架空的1990年!单纯用来表示文里的社会经济政治等等的发展程度,千万不要考据!(也没人会考据吧…… 我很勤奋更新哦哦哦,求夸奖!求夸奖! 小莫凡用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你:“留个言吧!留~个~言~吧~” ☆、回到1990(下) 而这时,1990年的首都开始下雪了。 霍家大院显得很安静,可是在这寂静之中又透着一种沉重。 霍老爷子久居高位,不怒而威的气势令人畏服。可看着床上的孙子,他的语气也不觉透出了一点忧虑:“阿劲怎么了?” 霍老爷子刚去跟一批国外要员接洽,回头听到霍劲病倒的消息,遇事稳如泰山的霍老爷子也不由着急了。 霍劲不是霍家长孙,但是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很得霍老爷子疼爱,连谈正事也经常带上他。 霍母有些局促,霍劲病倒的原因她不好说出口,其实医生一说思虑过深她就明白是因为娘家的事。霍母的娘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可是在霍老爷子这样的实权要员面前显然不够看,因而有话要说时霍母一般都带上霍劲来缓冲。这次霍母的长兄出了问题,霍母不敢一下子把事情捅到霍老爷子那儿,就先跟霍劲提了一下,想让霍劲从中斡旋。 等到霍劲病倒以后霍母就后悔了,霍劲再怎么早熟也只是个小孩子,这么大的事哪能担着? 当下霍母也不敢再隐瞒,把娘家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在1990年这个时间看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霍母的大哥在中南地区的罗海市算是二把手,在某些事上面跟一把手发生了一些冲突。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冲突实在太正常了,没听说过那个地方一把手二把手连成一气的。 可霍母的大哥却犯了一个要不得的错误,他在罗海日报发表了立意为“改革不可行”的文章,写得妙语连珠灿若锦绣。 这下糟糕了,下边的人立刻也跟着发表相关文章。罗海市一把手是坚定的改革派,已经开始反击了。 最近国际关系紧张,霍老爷子都忙着外交的事,也没注意到中南地区那小小的火星。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点火星,后来以燎原之势烧遍全国。 霍老爷子听完后紧闭着唇。以他多年养成的政治嗅觉,敏锐地感觉到这事的严重性。 霍家一向不站队,标准的中间派。虽然立场不明有时也会惹人嫌,但霍家的家训是“稳”,霍老爷子就是稳打稳扎地升上来的。本来也不是什么事儿,他打个招呼就能解决了。 可霍母娘家人来了这么一手,不是逼他表态吗?保守派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沉着脸理清其中关节,霍老爷子不留情面地训斥:“阿劲还小,你 也还小?这么大的事,你还拖了几天才告诉我!那边恐怕也没及时跟你说吧?这一来二去,我们就变得被动了,事情如果已经闹开,我还有什么办法压制?” 霍母不敢说话。 这时霍劲缓缓睁开眼,事实上在霍母跟霍老爷子说话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有些东西还没理清。 从母亲和爷爷的交流中他推测出了目前的时间——1990年底。 那是霍家走向没落的开端,虽然在他死前霍家看起来依然风光,可那是霍老爷子还活着,作为少有的元老级人物还是能让不少人忌惮的。 他最后一次去看霍老爷子的时候,霍老爷子拖着病体和他一起盘算着霍家的未来,算得两个人都心寒。 霍劲记得当时母亲确实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想办法。他想的办法就是把罗海市的声音压下去,虽然没有动用什么极端手段,可那已经大错特错。 后来两派论战蔓延到全国,他的那点小动作也落入了有心人眼里,再加上后来种种意外,逼得霍家把立场偏向了保守派。 后来改革之风吹彻神州大地,霍家的处境就变得微妙了。 ——都是因为走错了开始的一小步! 霍劲是自责的,虽然还挂着霍家太子爷的名头,但后边几年除了攸关霍家存亡的大事以外他都没参与,并且一力将呆在军中打拼的大堂哥霍凛往上推。 军方和政界不是一个体系的,只要霍凛能够在军方出头,霍家重新站起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再想风光无限,难! 可是现在他回到了1990。 霍劲忽然想到莫凡。 当初之所以给莫凡机会是因为张老首长的孙子张习远亲自开口。霍凛在军方打拼,如果有张家人照拂肯定能更轻松——所以他见了莫凡。 一开始莫凡是怎么样的人霍劲没太注意,可是慢慢地,他发现莫凡比看起来更有趣。跟张习远说的不一样,莫凡很能忍,似乎把所有的脾气收了起来,无论怎么试探都没太大反应。 霍劲也特意去调查过当年的事,不是没想过帮莫凡,只是在他开始行动时卫家就有动作了——卫家固然远远比不上霍家,可霍家也到了风雨飘摇的时刻,终究腾不出手来应对。 也就暂时放下了。 后来徐子清就找上门来,口口声声说要借霍家对付卫家。霍劲是什么人啊?哪会看不出 徐子清的心早就挂在了卫旭身上?肯定是别有用心。 人家想玩,霍劲也乐意奉陪,反正他也不打算在仕途上闯出什么名堂,名声再恶劣一点又有什么? 还能衬托一下霍凛这个内定接班人的好。 霍劲完全没想到一直没脾气的莫凡会自杀,他以为莫凡要枪是想跟卫旭断个干净,当然欣然应允——卫旭那摇摆不定的心思霍劲早就看不顺眼了。 那时他的花名在外,莫凡却从来不介意,好像只当自己找了个临时炮|友。他也没解释过,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而且他性格本来就很恶劣,莫凡越是表现得不在意,他就越想刺激莫凡,平时没少在莫凡的伤口上撒盐——只为了看他表露一点情绪。 事实上霍劲看人很挑,没几个人是他看得上眼的,倒是默许过不少人把自己当绯闻对象去传。 从他不想接霍家的班开始,首先做的就把以前的好名声败光,要是能够恶名远扬他就更满意了。 所以在对莫凡下手以前、下手以后,他身边其实都并没有其他人。 莫凡作为那难得的“唯一”,在霍劲心里终究是有些不同的,他也说不出有多大的不同,但是他的死确实让他无法接受。 如果不是他临时起意调出监控影像、看到莫凡开枪的那一幕,也不会让徐子清有机可趁。 发现自己身处1990年时,霍劲心里有种奇妙的预感——莫凡也回来了。虽然这种感觉很玄乎,可也没有回到二十年前这种事来得玄乎,霍劲决定相信它。 1990年,莫凡的父亲应该在临阳……面对未来那间接让莫家倒台的“倒徐行动”,莫凡会怎么做? 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但霍劲还是很快把心思转到跟霍家命运息息相关的“两派论战”上来。 慢慢“转醒”,霍劲润了润喉,开口说:“爷爷,对不起。” 他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这时的霍老爷子还没有未来那满头白发,也没有病痛缠身,许多大场合都能看到他威严的面孔,俨然是国内的旗帜性人物。 后来那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沧桑而病弱,咬着牙跟死亡对抗,只为了多庇佑一下他们这群不争气的子孙——霍劲多希望那一切不曾出现过。 霍老爷子却不知道霍劲的复杂感情。虽然这事有点严重,但还没有严重到令霍老爷子色变的程度。他看着孙儿那夹 杂着愧疚和痛苦的眼神,伸手拍拍他的脑袋:“你想清楚了多少?” “大舅想推我们霍家到保守派那边。”霍劲第一句就点出了整个问题的核心。 就算他一开始不想承认,后来发生的一切也告诉他,母亲那边的人就是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着霍家。 既然老天让他重新活一遍,那些发生过的错误他不会再犯,那些想算计、想利用、想谋害霍家的人,他都不会让他们如意! 当初就是站错了边,父亲那一辈所有实权人物全都被架空,才让霍家逐渐衰落。 理了理思路,霍劲说:“虽然苏联改革改出了乱子,可是国内的情况不一样,我认为最后定然是改革派占上风……” “只占上风?阿劲你这判断也太保守了。”霍老爷子说:“郑老有意南巡的消息你还不知道吧?” 郑老南巡! 郑老是谁?是国内政坛的中流砥柱!他拒绝接受最高的位置并且提前退了下来,但这并不影响他在所有人心里的地位。如今郑老要南巡,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国内的风向要变了。 霍劲心头剧跳。 也许别人不清楚,可他很清楚这事的重要性!但霍老爷子没有重生者先知先觉,却也看出其中的意义,不得不让人钦服。其实如果不是后来他们这些后辈弄出那么多烂摊子,以霍老爷子的睿智,又怎么可能跳进保守派那个火坑? 儿孙都是前世的债!霍劲自责地说:“是我不好。” 感觉出一向聪明的孙儿心事重重,霍老爷子安抚说:“你还小,慢慢学着就好。你能察觉出你母亲娘家那边的用意也算不错了,只要不往里跳,我们霍家的根基不会被这点小事动摇。你也别想太多,先好好休息,这事我让你父亲去处理。” 霍劲点点头,在霍老爷子的示意下重新躺回床上梳理脑海中的各种信息。 重生后的博弈,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莫凡又能不能带莫家出险境,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霍劲缓缓眯起眼。 真是期待啊…… 作者有话要说: 改几个错字…… ☆、改变未来(上) 12月离春节其实还有点远,不过记挂着家里的幼子,莫建东夫妇一完成手里的工作就匆匆赶着回家。 莫母李香云是知识分子出身,莫建东一个没背景的人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少不了李香云的扶持,夫妻之间的感情是很深的,只是因为工作问题,平时三天两头不着家。 莫建东夫妇也不是不负责的父母,念小学的长子还在他大伯家寄住,这次要下乡本来打算把小莫凡送回他外公家,可小莫凡爱黏着卫旭,卫旭也处处照顾着他,很有密不可分的架势。最后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就把他留在家里了。 没想到回到家莫凡正跟张习远那群小纨绔在打牌。夫妇两对视一眼,没出声苛责,小孩子爱玩点也没什么,至少没出去捣蛋不是吗? 莫凡手还小,有点抓不稳牌。可他牌技非常好,身边作为筹码的小橘子都堆成了小山,输得张习远他们哀嚎不止。莫凡还想逗他们玩,却眼尖地看到父母回来了。 虽然知道父母在这个时空依然活得好好的,依然为着心里坚守的理念而奔走,莫凡在见到莫建东两人时还是鼻头一酸,仗着自己年纪小跑过去扑进他们怀里。 一开始只是想抱一抱,可感受到父母一温暖的体温,他的眼泪就不停往下掉。 李香云当然不知道这是莫凡积聚了将近十年的眼泪,以为儿子一个人在家太想念父母,一下子也红了眼眶,心疼地搂住他说:“乖儿子,下次不会再留你一个人在家。” 莫建东一贯严肃,被小莫凡这么一哭心也软了下来,摸摸他的脑袋说:“出门前你自己拍着胸脯说你也是小小的男子汉了,这么多朋友在这里你也好意思哭鼻子?” 莫凡有着成年人的灵魂,眼泪来得快收得也快,立刻就不哭了。 李香云却突然发现少了个人,问道:“咦?你旭哥哥不在?” 又听到这个令人牙酸的称呼,莫凡表情微微扭曲,然后回答:“卫旭他要温习功课,我跟张习远他们玩就好。” 张习远也跑过来很有礼貌地打招呼:“莫叔叔好,李阿姨好,我们最近老借你们家的炉子来聚餐,浪费了不少蜂窝煤。”说完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 李香云见屋里却还是整整齐齐,只有打牌那片有点乱,对他们的印象也就好了许多。她笑着说:“没事,我们家的蜂窝煤都是小凡他小叔卖剩的次品,多得很。你们还没吃饭吧,今晚在这儿吃。” 到莫家玩 了这么次,张习远看得出莫家实在不怎么富裕,哪有那么多闲钱张罗一堆人的饭菜?再来莫建东夫妇一路赶回来,看起来也很累。 张习远给狐朋狗友们使了个眼色,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们得回去了!叔叔阿姨再见!”说完一群人像阵风一样溜走。 “这孩子倒是跟传言中不一样。”莫建东说:“小凡你爱和他们玩也行,可是江边、水库那些危险的地方千万不要去。” 老爸倒是挺了解张习远对游泳的喜爱!莫凡没敢说已经去过一次,还淋雨到感冒。 李香云已经张罗开了,又是烧热水给莫建东洗澡,又是热锅做饭。莫凡想帮忙却被李香云不耐烦地赶开,只能瞅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叹气。 莫建东被他的小表情逗得发笑,把他拉过去询问:“我们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莫凡说:“有天我淋了点雨,病了,林爷爷给我看的,卫旭要给钱,我没让他给。爸你去给好不好?” 莫建东注意到他的称呼:“怎么不跟以前一样喊旭哥哥了?闹别扭?” 莫凡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又不是女孩子,为什么要当别人媳妇儿?” 莫建东哈哈一笑,很高兴自己儿子开始注意自己的性别了,这样好,免得长大后没点男子气概。他把莫凡抱到腿上,想也不想就答应:“我明天就去把钱给你林爷爷。” 莫凡试探着说:“林爷爷是不是有个女儿啊?” 莫建东也知道林老军医的往事,被莫凡这么一问不由严肃起来:“林爷爷和他女儿失散二十多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别在林爷爷面前提这件事知道吗?那是你林爷爷的心结……你在哪里听说的?” “我以前听说过林爷爷有个女儿,前几天我跟张习远他们去看火车,听到有个叔叔说在一个什么地方……对了,是叙州。他说在叙州见到个跟林爷爷很像的女人。”莫凡尽力模仿五岁孩子的语气:“我还问他叙州在哪里,他说在中南地区那边……爸你说那个叔叔见到的女人会不会是林爷爷的女儿?” 见他说得有板有眼,莫建东连忙追问:“哪个叔叔说的?” 莫凡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其他地方的商贩?远远看到林爷爷就随口跟他的朋友说了几句。” 莫建东沉思起来。莫凡字都不认识几个,不可能胡诌出中南地区、叙州这种详细的地名,难道真的有人见过跟林老军医很相 像的女人?如果是那样,说不定能了了林老军医的一桩心结。 莫建东说:“这事你先别跟别人提起,我托人问问情况。” 第二天莫建东去付药钱的时候也没多说,只是去车站叫相关车次的人帮忙留意一下。 有名有姓,还有李香云画的几张林老军医的素描画像,托几个顺路的人去叙州打听打听不是什么难事。 非常幸运,两天以后就有回音说确实有个叫林素馨的女人,跟画像有六分相像。而且帮忙去询问的那个人正好也见过林老军医,直说那双眼睛特别像,很好认。之所以打听得这么顺利,是因为林素馨的丈夫正好在那边任公职,一听有北边的来打听就上心了。那边也是想念得紧,得知林老军医的消息夫妻俩就筹措着请假过来了。 莫建东示意莫凡可以去跟林老军医透点风,莫凡乐颠颠地跑去和林老军医说事儿。 他这人蔫坏蔫坏的,很不老实地搬出在莫建东面前的那套说辞想吊林老军医胃口——也就是消息被证实了他才敢这么干。 没想到林老军医瞅着他一会儿,哈哈笑道:“你老爸最近跑车站就是为了这事吧?你们还以为瞒得很好,可那车站那群小毛头口风不紧,早把你们都卖了。” 如果不是看到林老军医眼角有泪光闪现,莫凡还以为这消息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莫凡也嘿嘿一笑:“听说他们买到了后天的票,林爷爷千万得准备参片含着,可别昏倒了,那多丢人啊!” 林老军医赏了他额头一记爆栗:“好啊,还埋汰起我来了是不是?” 莫凡捂着头直笑。 这段时间他悄悄观察着张习远他们,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言行调整到跟周围的同龄人同步,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紧绷着的心也慢慢放开。 重生都能遇上,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林老军医不就快要提前跟女儿相见了? 莫凡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两天后林素馨果然和他的丈夫王言平用传呼机转来消息,准备立刻北上临阳。 到了傍晚时分,余晖之中缓慢驶来了来自中南地区的绿皮火车,莫凡第一次觉得那老旧的铁轨和突突突直响的火车头都是那么可爱。 林老军医却忍不住老泪纵横。这几年他没再跟人提起找女儿的事就是怕期望越高就越失望,只好藏在心里不再说起。 林家人团聚,一时有说不完的话。莫凡完成了接人 任务就退场,跑去找张习远他们玩儿。 一伙人没了莫凡家做“基地”,都好几天凑齐人玩了。正好这天张习远家里没人,于是叫上一帮狐朋狗友过来聚一聚,玩的还是老玩意,打牌。 过了一会儿,莫凡很没成就感地收筹码,这次赌的是花生米,他又赢了满满一碟,这不是欺负小孩吗?真是娱乐匮乏的年代啊! 莫凡张开小胳膊伸了个懒腰:“不好玩,我要回去了。” 张习远拉着他:“不行,每次你都是赢了就走。” 莫凡乐了:“你们倒是让我输啊!” 没人再吭声。 莫凡没让张习远他们送,一个人往回跑。 张习远这边的情谊是他不想丢下的,那个惨痛的未来告诉他,要离卫旭远一点,而张习远这些兄弟值得深交——即使他们看起来有点混账。 想什么来什么,莫凡回到门口,正好就看到卫旭等在那儿。 卫旭见他止步不前,带着稚气的脸有些苦涩:“小凡,旭哥哥哪里做错了?你说出来,旭哥哥改,我们和好好不好?” 莫凡突然觉得冬天的风始终是冷的,冷得入骨。 那时他也没做错事,只是不知怎地传出了“恶少”的名声,卫旭就开始疏远他,他也困惑过,甚至追上去解释过,卫旭只是失望地看着他,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 现在他要跟卫旭当初拒绝自己一样拒绝卫旭吗? 小小的动摇出现得很短暂,莫凡很快就把它抛开。卫旭不是他,卫家也不是莫家,所以小小的拒绝,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他不同,莫家还有险恶的未来在前面等着,他必须提防着可能让莫家触礁的危险。 莫凡最终还是说:“我跟张习远他们玩就好,旭哥你好好念书,不要来找我了,你可是得考大学的人。” 连少年都算不上的卫旭还不理解心里的痛楚是什么原因,可清楚地感觉到莫凡的话刺痛了他某根神经,于是他转身走了。 走到一半不甘心地回过头,却听见莫凡欢快的声音:“爸!妈!林爷爷,王叔叔,林阿姨!” 小小的身影已经挤进门里,又紧紧关上门。 卫旭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那天醒来后莫凡看见谁都打心里高兴,见到自己却非常抗拒。 再怎么少年老成,卫旭都还只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他看着那紧 闭的门,心里也有了火气——不来就不来,他稀罕带着个跟屁虫玩吗? 于是这一次的分道扬镳,比莫凡记忆中要早了许多年。 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他先作出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视觉交错可能会弄混,可是很早就想尝试这种写法(^o^)/~我觉得很有趣啊,大家和我一起体验吧!! 小莫凡忍辱负重状:“大家都留个言的话,下章我把自己邮给霍少!” 群众:“……你骗谁啊!下章霍少主场!!” ☆、改变未来(下) 1990年12月底的霍劲也很忙碌,没有人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只知道他常常呆在老爷子的书房不出来。 霍老爷子把他疼进了心里,知道他捣鼓自己的传真机对外联系也没反对,只是摸摸他的脑袋说:“要好好休息。” 霍劲休息了挺久的,眼看1990年快要到头,他决定出去活动一下筋骨,目标地点:临阳;目标人物:莫凡。 他是觉得莫凡也回来了,可预感到底只是预感,还是要去见一下莫凡才知道是不是。 简单地和霍母杨秀蓉交代了几句,霍劲揣着钱自己来到车站。 遭遇了1989年的风雨飘摇,国内经济屡遭重创,城里“入城淘金”的农民少了,偶尔才能看见几个衣着朴素、脸上带着期盼的外地人。剩下的都是坐在红白行李袋上,目光呆滞、表情迷茫的返乡人群。 霍劲买了张票等在候车室,有人来兜售报纸,很便宜。霍劲挑着买了十几份,乐得对方抓了一把瓜子送给他。 于是曾经叱吒风云、人人闻而色变的霍家太子爷就稳如泰山坐在那里磕瓜子、看报纸…… 过了一会儿,一个黑瘦的年轻人坐到霍劲身边,用商量的语气说:“小娃儿,报纸能不能借我看看?”他看起来生活很拮据,说出这话也有些局促。 霍劲倒是无所谓,抬头看了一眼,匀了一份给他。 年轻人谢过后专心看报,没一会儿,又盯着霍劲剩下的报纸看。 霍劲探出脑袋瞅了瞅,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记起来了。这不是莫凡的小叔莫建礼吗?早年辍学,以沿街叫卖蜂窝煤为生,后来听说心里最仰望的文坛大师胡一岸要在首都开讲堂,瞒着家人拿着积蓄到首都求学。从那以后,他开始了边卖煤边写作的生活。 是个文学狂人。 莫家出事时莫建礼正大江南北地采风,根本一无所知,莫凡开始还想他的消息,后来就慢慢不提了。 真是巧啊……霍劲微微地笑了起来,还没到十岁的脸极具欺骗性:“叔叔刚去过胡老先生的讲堂?” 莫建礼一愣:“你怎么知道?” 霍劲胡诌:“听过胡老先生讲课的人才会看见报纸都有狂热的渴望。” 莫建礼见他年纪小,说话却冷静又早熟,而且还知道胡一岸,不由攀谈起来。 霍劲是什么人?忽悠一个文学狂热者自然不在话下,没两下就 让莫建礼折服。 到了最后,莫建礼忍不住感叹:“你比我侄子也大不了几岁,可见识比我还广。” “你侄子?”霍劲表现出对同龄人的好奇。 莫建礼看到他终于有点小孩子样,觉得是想知道侄儿的消息,于是不知不觉地把莫凡给卖了:“他啊,叫莫凡。今年才五岁,不过鬼精鬼精,抱着喜欢的东西就不撒手。去年卫家搬到隔壁,有个孩子叫卫旭,这两小孩一见面就看对眼了,莫凡那小子黏人特别厉害,旭哥哥旭哥哥地叫,卫旭也差不多,路都舍不得让他多走,整天抱着他,最后人人都笑他是卫旭的童养媳……” 霍劲眉头微微动了动,心里思考着如果到了临阳看到的是这画面,自己会不会做出点什么不该做的事?好像很有可能啊…… 他得承认,莫建礼说的画面让他有点不爽。 不对,是很不爽。 霍劲开口打断莫建礼的话:“车好像快到了。” 车站的广播也适时地响了起来。 莫建礼惊奇地问:“你也去临阳,就你一个人?” 霍劲点点头:“在家里呆闷了,想出去走走。” “这不安全。”莫建礼不赞同。 霍劲连行李都没带,两手空空,可他知道在附近肯定有老爷子带来的人跟着,这会儿老爷子恐怕已经知道了。既然没阻止,就是同意他出去了。 不过这事不好跟莫建礼说,霍劲冷淡地回应:“没什么不安全的。” 莫建礼还想劝,可瞥见霍劲的神情又安静了。他就算再傻也该看出来了,这娃儿肯定不简单! 莫建礼浇熄了劝霍劲回去的心思,转而邀请:“我是临阳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下车后去我们家吃顿饭吧。”他又出卖莫凡:“刚说到我侄儿小莫凡,还有一事儿没提。事实上他长得老可爱,谁见了都会喜欢。” 为了增强说服力,他掏出一张照片给霍劲看,不过表情有些哭笑不得:“我临出门前被他知道了,偷偷塞来张他的宝贝照片,说什么‘看到照片就像看到我,小叔早点回来’,黏乎乎的性格也不知像谁。” 这年头拍照片挺贵,质量还不怎么好,不过莫凡的照片是四周岁生日时拍的,跟现在的莫凡也相差不远。霍劲接过照片一看,上面的莫凡不知在想什么,整张小脸皱成一团。 那可爱劲已经出来了。 对比一下“未来 ”的莫凡,霍劲更期待接下来的会面。 然后他就拿着照片不还回去了。 莫建礼一愣,哈哈两声,笑着打趣:“你是不是也想讨小莫凡当媳妇儿?那可得加把劲,卫家那小子都把小莫凡当宝了。” 霍劲正经地点点头:“嗯。” 莫建礼傻眼了。 这时候的火车都被刷成青皮,车厢里头闷热而拥挤,不时有人拿出收音机摆显身份,放着“东方红”或者小虎队的□。再加上此起彼伏的交谈声,顿时显得有些吵杂。 莫建礼不放心霍劲一个小孩,跟霍劲身边的人商量着换了票。 霍劲在车上继续看报,莫建礼不由更确信他出身很好——同龄人都拿着小人书在看,谁会看报纸?如果不是胡一岸老先生指出“作家的灵魂依附于时代,依附于社会”,莫建礼也不太喜欢那些枯燥的时政新闻。 不过有人看不惯了,嘿嘿一笑:“你个小鬼懂什么?拿着报纸装模做样给谁看……” 霍劲抬眼瞅了瞅,发现那是个暴发户一样的胖子,那嘴脸只差没在额头上刻一句“我有钱”。但很显然没文化,不然也不会酸溜溜地刺一句了。 胖子旁边的女人踩了他一脚,看来刚刚她跟胖子耳语几句就是说他连个小孩都不如。 旅途无趣,霍劲倒是不介意逗逗这人:“我是有几个字不认识,你教教我?” 胖子拍拍胸脯,豪气干云地说:“没问题。” 霍劲点了点“我国”的我字。 胖子很利索:“我!" 霍劲的手指移到“是否”的是字边上。 胖子更有底气:“是!” 霍劲点点“养猪”里的猪字。 胖子面带鄙夷,得意洋洋地说:“猪嘛!这你都不知道!” 他嗓门本来就大,整个车厢几乎都听到了,先是安静下来,然后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胖子太逗了,居然说用炫耀的语气说:“我是猪嘛!这你都不知道!” 胖子的媳妇狠狠掐了他腰间的肥肉一把:“见过笨的,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胖子见鬼一样瞪着霍劲。 霍劲已经重新埋头看报。 莫建礼也快笑出泪来了,没想到这小鬼看起来冷冷淡淡,耍起宝来也这么厉害。 临阳离首都只有两 个小时的路程,霍劲看完报纸小睡了一会儿就被莫建礼推醒,原来是喊他下车。 霍劲没有行李,所以很轻松地跟着莫建礼挤下车。这时候月台聚了不少人,卖山货的、卖水果的、接车的、下车的,鱼龙混杂,好不热闹。 莫建礼去首都没告诉莫建东,回来也没敢吭声,这会儿带了个“自己出门散心”的小孩一起去见哥嫂,顿时有底气了:看!我也做了件有意义的事,要是没碰上,这孩子路上被人拐了怎么办? 安慰着自己,莫建礼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听到背后有人惊喜地喊:“小叔回来了?!” 在这里喊莫建礼小叔的只有莫凡吧? 霍劲回过头。 四目对视。 霍劲看到莫凡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些发僵,惊喜还没褪尽呢,就变成了惊吓。 不过五岁的莫凡白白净净,一头柔顺的小碎发,黑溜溜的眼睛,薄薄的唇,凑在一起实在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 霍劲很有礼貌地微微笑:“你就是莫凡?怎么没看见卫旭?” 莫凡整张脸都扭曲了。 “他不在就算了,以后都不用出现了。你好,我叫霍劲。”装完了第一次见面,霍劲很自觉地跑过去,在他脸颊吧唧一下,亲了一口,然后抱着不撒手。 莫凡不停地挣扎,发现挣扎不开后泄愤似的用手擦被亲过的那边脸。 霍劲把另一边也亲了。 莫建礼目瞪口呆。 霍劲抬头说:“小叔不开门?” 莫凡抬头对上霍劲的眼,不由浑身僵硬——那双眼睛,他太熟悉了! 不妙的预感越来越浓,莫凡挣扎着作最后反抗:“我不认识你!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路……” “小叔说你喜欢被人抱着走。”霍劲搂紧他:“不认识没关系,现在不就认识了?你也可以叫我……劲、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更的那章有我的雷点。。而且看着很枯燥,改掉了orz 不过他们终于见面了!!!xdddd ☆、同床共寝(上) 莫凡不知道霍劲怎么跟莫建东和李香云说的,反正接下来的日子他得当东道主招待这尊大神。事实上就算莫建东两人不发话,莫凡也是必须得陪着的,毕竟以霍家太子爷那劣性根,谁要敢让他不高兴,那谁也别想高兴。 饭后领着霍劲出门,莫凡一脸正经:“有钱吗?” 霍劲对他脸上的神情很熟悉,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那种强作正经的表情配上那张正太脸显得格外有趣。唉,得趁着这家伙还小,能多抱就多抱,再大点可就没那么好商量了。收紧了抱着莫凡的手,霍劲拿下巴蹭蹭他的小脸儿:“都出门了,缺什么也不能缺钱啊。” 呆在霍劲身边的时间不算短,莫凡早就习惯拿出自己面不改色、目不斜视的忍耐力,他点点头说:“那好,我们去买点东西。” 别看霍劲以前风光无限,其实他这人生活能力极其有限,凡事都是打个电话叫人解决。这年头电话还没那么普及,手机更是没影的事,真是委屈了这位太子爷啊!在心里默默埋汰着霍劲,莫凡指路百货楼,熟门熟路地给霍劲挑衣服、挑日用品,顺便还买了点这年代对普通人来说挺稀罕的牛奶——霍劲从小失眠,以前经常以“我睡不着谁也别想睡”为理由折腾别人——比如他。 莫凡可不想顶着黑眼圈见人。 霍劲一路付钱过去,顺便把买的东西拿在手上。 专注于挑东西的莫凡没发现周围的人一直瞅着他直看,霍劲也没提醒。他早就发现莫凡是个宝——谁能想象一个有“恶少”名声的家伙有着一手好厨艺?而且莫凡热衷于购物,还喜欢精打细算,连住处附近哪家店哪一天哪个点开始优惠活动都有详细记录。 可惜这家伙有点倒霉——小时候他黏着卫旭,结果卫家利用莫建东的大公无私展开“倒徐行动”,从中获利。那群老狐狸既想拿好处,又不想伤了和气,落个坏名声,于是个性刚直的莫建东就成了牺牲品。后来徐子清报复不动那些大家族,只能拿莫家开刀。 如果不是莫家遭逢剧变,莫凡肯定就打算混混日子过一辈子。至于他这种个性怎么会混成“恶少”,大概是从初中一次见义勇为开始?那一次他把见义勇为搞得像欺侮良善一样,还被有心人拍了下来,上了报又上了网。那时候网络热潮刚刚兴起,难得有这么劲爆的新闻出现当然立刻传疯了。 所以那时莫凡是舆论自由的小小牺牲品。 总之,莫凡在那个“未来”里真是倒了血霉!如果没 有那些事,想圈养这么个家伙可能会更省心些——至少不会圈养到一半搞自杀吧? 莫凡不知道霍劲在感叹当初的圈养计划进行得有多艰难,按着心里的清单一一买好以后分了两小袋东西自己抱着走。如果不是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实在不堪重负,他都想把全部都包圆了。 以前谁敢差遣霍家太子爷拿东西! 莫凡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霍劲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停,在路边买了个饼,一手抱着东西,一手把饼喂到莫凡嘴边:“晚饭都没吃几口,饿了吧?来,吃一口。” 莫凡:“……” 这位大爷没病吧? 霍劲一向没什么哄人的耐心,他哼道:“不吃完就不回去了,你说莫叔会不会担心?” 莫凡只好忍着强烈的不适感一口口吃掉霍劲手里的饼,为了快速解决,他的脸颊被塞得鼓鼓的,都来不及下咽。 霍劲细心地帮他擦了擦嘴角,目光扫了扫不远处消失的身影,满意地说:“乖,别急,没人跟你抢。” 乖,别急,没人跟你抢…… 乖,别急…… 乖…… 莫凡第一次觉得保持镇定冷静是这么难的事。 霍劲的脑袋是不是不小心被门夹了? 咬咬牙,莫凡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回走。霍劲也不介意,紧跟在他身后。 90年的夜空还没有参杂太多的污染,满天繁星趁着最近天晴大大地露了脸,散布在整个苍穹闪烁不定。可饶是这些星斗历经千古,恐怕依然无法理解这是多奇妙的事——同样的时代居然有人可以经历两次,而且有幸拥有这种奇遇的还不止一个人。 低头想了想,莫凡觉得一直战战兢兢地相处也不是办法,不如早点交个底。所以他难得主动开口:“你这次准备住几天?” “三四天吧。”霍劲说。 “这么久……”瞅见霍劲脸色变得不善,莫凡改口:“这么久不耽搁你正事吗?照理说你应该忙得很才对,毕竟未来的两派论战、中南洪灾,都等着你去解决啊!” “四五天。”霍劲淡淡地说道。 “……” 莫凡没再说话。 当初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就能知道这两件大事。 两派论战主要是改革派和保守派的斗争,一派坚持改革开放是正确路线 ,一派从苏联动荡出发认为改革不可行。政治斗争不见硝烟,但比战场更残酷,不少大家族就是因为站错队而没落——比如霍家。 中南洪灾则是1991年开春那场令中南地区大片良田被毁、死伤近万人的洪水,以这场洪灾为开端的1991年也被称为大灾年。 这两件大事也是有关联的,“那个未来”里两派论战就是以中南洪灾为导火索、中南各家报纸为战场展开的,然后蔓延到北边、燃烧到南边,最终燎遍全国。 说真的,莫凡也很想知道霍劲怎么解决横在眼前的危机。首先两派论战,当年霍家站到了保守派那边,随着改革派出头、保守派翻船,霍家的没落也开始了。而直接关系到霍劲的另一场危机则是“中南洪灾”,那百年一遇的巨大洪灾当初可是把不少官员彻底拉下马——其中就有霍家的父亲霍继海。 可以说霍家的处境比莫家还要艰险,不过霍家势大,表面上看不太出来而已。 霍劲会怎么做?而且开春那场洪灾实在太让人揪心了,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就算有着重生者先知先觉的优势也阻止不了猛兽一样的洪水天灾啊!霍劲到底准备怎么把伤害降到最低? 莫凡皱眉思考。 瞅见莫凡满眼好奇却又不吭声,霍劲说:“我过来的时候买了提到中南那边的几份报纸,有兴趣可以看看。” 莫凡立刻加快了往回走的脚步。 很快他就知道霍劲到底做了什么。霍劲的大舅杨安民在罗海市,父亲霍继海则在那边的省会开阳。也不知霍劲怎么说服他父亲的,反正中南地区开始以开阳为中心全面展开“防洪计划”,明确表示春天将近,暴雨天气多,要时刻关注潮汛。 中南那边的教育体系首先运作起来,开展了一系列的“防洪月”活动,该普及的材料都迅速下发。 接着就是紧密的工作布置,霍父第一次这么雷厉风行地下达指令,背后似乎隐隐有霍家的影子,下边的人不由认真起来。 好家伙!检查河道、自救宣传、营救训练、实地演习都齐了,为了增加演习的真实性还号召储备淡水,条件允许最好也储点粮食。 为了做定点示范,市区的几个公用仓库也购进了一些米面粮食——这点虽然有争议,可霍父据理力争:“买进粮食并不浪费,即使没有洪灾,粮食也能就地售出,过年物资耗得快,整个中南区能吃下的粮食多不多?进一步说,万一洪灾发生了呢?相信大 家都承认洪灾发生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否则我也不会大力开展防洪计划!” 罗海市杨安民杨书记首先响应号召,亲自联系商人让他们从其他地方运来货物,迅速安排妥当,并表示这是对人民生命财产安全负责、对国家财产安全负责。 被杨安民的大帽子一扣,各市的一把手二把手也不得不效仿。 一时间整个中南地区高速运转,仿佛真的在为一场巨大的洪灾做准备。 这些在报纸上都只是简单提及,莫凡却看到了站在霍父背后的霍劲。 这一切恐怕都是霍劲的手笔吧? 就算霍劲这样做是有私心在里面,却也确实可以减少洪灾造成损失和伤害。 这是明着拿下来的政绩,堂堂正正,没人能指斥半句。 莫凡反复思考着霍劲的计划,不得不承认自己挑不出刺。 难怪当初那么多人甘心当霍劲的走狗,霍劲有那种背景和手段,如果他有心仕途铁定谁也没他升得快——他为什么始终不愿意接霍家的担子? 莫凡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他叫霍劲去洗澡,然后很自觉地去帮霍劲冲牛奶,顺手也冲了两杯到莫建东和李香云的书桌上。 他小时候是一直被卫旭照顾着没错,但卫旭搬走以后他过的就是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莫建东和李香云都很忙,他们有太多的事要奔走,所以莫凡慢慢就不再当被谁捧在手里当宝贝,反而还学会了照顾人。 ——可惜后来却没有人需要他去照顾了。 不对……真要算的话也有一个。 只是…… 其实也并不需要。 这时霍劲从卫生间擦着头发走出来,看见莫凡对着父母的房门发愣,不由微微眯起眼,走过去拍拍他的脑袋:“发什么呆?去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 纠结,昨天删了八千字,导致思路有些中段,写得有点慢。 不过今天很高兴,因为录用结果出来了,明天就去签协议xddddd 睡觉养精神去! ☆、同床共寝(下) 莫凡家是两室一厅,并不宽敞,本来莫凡自己睡一间,偶尔莫建礼过来的话他得腾出来。现在霍劲来了,莫建礼只好睡客厅。 霍劲看到桌上那杯具有90年特色的现冲牛奶,知道莫凡又自动进入角色了。他也不嫌弃难喝,一口一口慢慢喝光,等莫凡洗完澡后还是没睡意,躺上床把莫凡抱在怀里说话:“徐家的事你准备怎么解决?” 莫凡这段时间也在反复琢磨这个问题,一开始他是想给父亲多拿些政绩,可自己这不才五岁吗?别说自己没有话语权,就算有也不成!归根结底,如果父亲的心态没有转变,依然像那时候一样刚正不阿,揉不进半点沙子的话,没有“倒徐行动”也会有其他。要从根本上解决莫家的危机,只有改变父亲这条路。 过刚易折啊! 莫凡想了想,说道:“我想把母亲拉到我这边,然后慢慢扭转父亲的性格。” 霍劲点点头,他也在尝试着改变霍继海,不过他连母亲也不能依靠……想到忙得不沾家的父亲,只想着娘家的母亲,霍劲有些叹息,不由把莫凡抱得更紧,低声说:“如果有需要的话……” “什么?” “没什么。”霍劲一开始对莫凡毫无愧疚,吃了就吃了,那些哭着喊着爬上他的床的人他还不想动呢。 可莫凡有点呆,被吃了就被吃了,也没想过要点其他东西,比如说让他帮忙报复。他真的只是单纯地借用情报网,然后就没事了。 在遇上莫凡之前,霍劲的生命中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明明有着最多的“需要”,怎么就不肯开口?他一直在等待,结果却等到莫凡要那把枪。 一直到最后,莫凡也只肯伤害自己。 算了吧,别逼这家伙开口。 霍劲把下巴搁在莫凡颈边:“你的香皂味很好闻。” 莫凡耳根都红了:“霍少,我不可能像以前一样跟你在一起了。你要带霍家出险境,我要帮莫家出困局,我们……我们再活一次,都不是为自己而活的。” 听到他久违的称呼,霍劲心头发闷,不高兴地说:“这并不冲突。” “你允许喜欢的人跟别人结婚吗?” “不允许。” “我也不答应。” 霍劲听他这么说就想明白了,原来这家伙也不是没考虑过的。都想到结婚那个环节了。如果霍家没有没落,他又始终是霍劲最受看重的第三 代的话,确实很难不结婚。而莫建东和李香云既然没有出事,也不会让莫凡和男人在一起,肯定早早催他娶媳妇了。别看人人都打趣说莫凡是卫旭的童养媳,真要玩真的第一个反对的就是他们——因为觉得不可能,所以才会挂在嘴边开玩笑。 卫旭后来不就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思吗?如果不是莫家出事,他还不敢见莫凡呢…… 想到卫旭基本已经出局,霍劲弯起嘴角:“都不是难事。以前我作恶惯了,现在要我正正经经还真做不到,所以我还是打算把大堂哥推上去,顺便拉一把父亲,霍家让他们去操心就好——反正我是不打算累死累活去打拼。” 霍劲语气里的认真让莫凡一愣。 在他的印象里,霍劲从来不是认真的人! “我有决心,你有吗?”霍劲吻吻他的脸颊,又恶劣地说:“没有的话我多住几天让你好好想想,等你想清楚我再走。” “……” 莫凡安静了很久。 其实从见到霍劲开始在莫凡就想这个问题。他了解霍劲,如果是不在意的人他连半个眼神都不会施舍,更别提特意跑一趟。他既然亲自过来了,就代表他不想当那个“未来”的事没有发生过。 听到霍劲亲口说出来,莫凡的表情比霍劲还严肃:“你听说过我妈年轻时的事吗?” “什么事?”霍劲挑挑眉,不知他怎么突然转了话题。 “我妈啊,嫁给我爸前别人给她介绍过一个。”莫凡说:“那家伙作风不好,有次终于被我妈撞见了,直接踢了那人的命根子一脚。如果不是我爸够正派,早就没我了。” “……所以?” “我跟你说,我的性格随我妈。” 沉默了一会儿,霍劲把脑袋埋进莫凡颈窝里闷声大笑。 这算是表态了吧?瞧这弯绕得,忒可爱。 想了想,霍劲说:“既然你这边也得慢慢来,不如等中南洪灾退了以后让你父亲调到那边帮我父亲。别忙着拒绝,你应该相信你父亲的专业,如果他在那边的话,农业这一块灾后重建会顺利很多,同时你父亲也可以远离漩涡。” 莫凡摇摇头:“我爸不会同意的。” 霍劲说:“交给我就好。” 莫凡追问之下,霍劲才说出一串需要莫建东这样的人去主持才适合的灾后重建计划——这些已经足以说服莫建东。 至 于霍老爷子那边霍劲也有打算。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让莫建东写份相关的材料给他带回去,这就得看莫建东的真本事了。 这个倒没问题,莫凡相信自己老爸经验够,水平也够。 只是这样一来就真的上了霍家这条船。 莫凡犹豫片刻,终于说:“只要你能说服我爸,又能说服你爷爷,我当然没有意见。”他不是清高的人,既然霍劲愿意帮忙他也不会矫情。 经过一番沟通,两个人都有了睡意,很快就进入梦乡。 莫建东和李香云却有点失眠,听莫建礼说霍劲是个自己出来玩的孩子,他们也没在意。没想到霍劲和莫凡前脚刚出门后脚就有人来拜访,说霍劲身份特殊要小心对待。本来这也没什么,张习远还是张老首长的孙子呢,可人又说不一样,霍劲是他这一代里最出息的。 这可就难办了,莫建东夫妇有些烦恼,要是出了事怎么办?才想出去找,莫凡和霍劲就回来了,两个人好像已经很熟稔,谁也插不进嘴。 最后很自觉地睡一块去了。 李香云躺在床上叹气。莫凡从小就讨人喜欢,也不怕生,跟谁都玩得好,可在李香云心里是不想他和那些高官子弟打交道的,莫建东已经一头扎进政界,难道儿子也要进去? 莫建东劝慰:“你担心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李香云就难受了:“你这人太直,下乡去干点实事还行,一回到市政我就胆战心惊,就怕你着了别人的道。那些大家族是那么好相与的?我们还是别牵扯进去的好。” 莫建东点点头:“孩子间玩玩而已,你真以为自己生的是女儿,可以嫁去别人家?” 李香云不好说自己的担心。在市政很多人不想出头的事,通常都推给莫建东,别人背地里笑他傻他还不知道。或者说他知道,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出头了。 耿直是莫建东最大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缺点。他这不等于在脸上贴着“把我当枪使吧,我弹药很足”的标签吗? 李香云看得很远,在市政小打小闹没问题,最多严重也只是免职而已。如果是再大点的纷争呢?莫家没有根底,掺和不起。 莫建东拍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建礼不也说是偶遇吗?我们又不图别人什么。” 李香云没说话,翻了个身。 又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第二天所有人都起得很早,霍劲挤在莫凡身边和他一起刷牙。这年头的牙膏没有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口味”,但气味也算清新自然。 霍劲过去的生活里除了财和 权带来利益关系外基本没有朋友,到“朋友”家作客的经验为零,但这不代表他不通人情。正相反,只要他想,谁都能让他哄得眉开眼笑。 刚好这天是莫建东休假,霍劲瞅着气氛有些不对,就跟莫建东聊了起来。莫建东是农业专业毕业,上山下乡比谁都勤,眼下的位置是他风里来雨里去累积出来的。这样的人背着污名死掉,连霍劲都觉得不值。 所以霍劲投其所好,说起了农业上的事。霍劲家里不少原文书都被他翻了个遍,再加上对后面二十年的趋势了如指掌,莫建东很快就被他吸引了,到最后几乎忘记他只是个小孩。 莫凡和李香云面面相觑。 霍劲忽然拿起自己昨天买的报纸,状似随意地提起中南的防洪计划,询问莫建东灾后重建的相关事宜。莫建东有过几次经验,也不藏私,一一说了出来,期间霍劲又提出一些后来才出现的新事项,一来二去,竟聊到了中午。 霍劲说出最终目的:“莫叔,内容太多了我记不清,不如你把刚才说的都整理出来,我带回去给爷爷和父亲看吧,也许以后会用到。” 莫建东还没完全消化完刚才的话,闻言点头说:“好!我自己好像也要好好梳理一下思路,行,我这就去!” 李香云已经做好午饭,正端着菜出来呢,听到这话气得都乐起来了:“你不饿我们还饿!吃完饭再去。” 莫建东急了:“万一忘了怎么办?” 莫凡扬扬手里的一叠稿纸,说:“妈早就记下了大部分内容。” 霍劲也说:“莫叔先吃饭吧。” 莫建东这才发现自己在后辈面前丢了脸,只好一个劲地夸霍劲转移话题。 下午莫建东就把自己关房里写东西,莫凡琢磨着两个小孩子玩也没什么意思,就把张习远那家伙喊来了。 谁知道张习远像见鬼一样瞪着霍劲一会儿,带着他的狐朋狗友撒腿就跑。 莫凡看着他们绝尘而去,眼里满含泪水:其实自己也想成为他们的一分子啊!看那腾跃的英姿,看那矫健的步伐!逃难都没那么迅速…… 霍劲却一把将他抱起来,指着不远处的两个人说:“看,徐子清,卫旭。” 莫凡转头看去,卫旭也以同样的姿势抱着一个三四的男孩子。 跟莫凡小时候的可爱不同,小时候的徐子清很漂亮,漂亮到让人一看就喜欢上了。 莫凡回忆了一下,卫旭在这时候确实见过徐子清的,只是当初他病得严重,卫旭守了几夜,后边索性寸步不离,生怕他再跟张习远出去胡闹,自然没再去找徐子清玩。 同时见到徐子清和卫旭,又勾起了莫凡那段不好的回忆。他咬咬牙,气愤地说:“走,我知道张习远他们的窝点,一个个踩过去准能找着!敢放我鸽子?非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可……" 霍劲用眼尾余光扫了卫旭和徐子清一眼,欣然应允:“指路,我抱你去。” 看着他们走远,卫旭怀里的徐子清说:“卫旭哥哥,你抱太紧了。” 卫旭才意识到自己用了太大劲,连忙说:“对不起,弄疼你了吗?” “没有。”徐子清摇头,然后好奇地问:“那两个人是谁?好像有点眼熟……” 卫旭撇开脸,说:“不认识。” ☆、兄弟重逢(上) 霍劲在临阳呆了三天就回去了。莫凡最近很高兴,当然,也不全是高兴霍劲终于走了、自己终于可以自由活动,而是因为快到年底,父母决定去把哥哥莫平接回来。 莫建东和李香云都有单休日,于是想一起去,也趁这机会好好和大伯莫建德还有莫凡的爷爷好好聚聚。 想起从小最疼爱自己的爷爷,莫凡就难以释怀。父亲被栽赃后的判决爷爷就一病不起,为了照料爷爷,大伯家的小饭馆三天两头休业,生意越发惨淡,租金都交不齐,只能关门,堂姐也不得不辍学,整个莫家算是毁了。 莫凡每次想到那一切心就不停地滴血。霍劲明里暗里的试探他不是没感觉到,只是他有什么心情去在意。默默地帮大伯家重新站起来,又联系已经小有盛名的小叔帮堂姐莫雨重新入学,莫凡那时候其实已经没什么想活着的念头了,所以听到霍劲说要和徐子清玩玩,他决定去跟卫旭做个了断。 霍劲在见到徐子清和卫旭那晚已经别别扭扭地解释过几句,当初他想彻底解决送上门来的徐子清,又怕他狗急跳墙见谁都咬两口,所以才让莫凡暂时别过去。谁能想到莫凡最后是对自己开枪。 其实重生后莫凡就想清楚了,以霍劲的性格怎么可能对徐子清有兴趣,说到底都是他自己经历了卫旭的摇摆不定、反复无常后不愿意再相信别人而已。 这种心理上的缺陷碰上以看别人苦恼为乐的霍劲以后一点点被引爆,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如果他迈不过那到坎,就只能让它毁灭自己。 他终究没能迈过去。 回到1990年,莫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梳理前尘往事,所幸他的记忆力似乎不错,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都有点印象,而且想到那些事全都没有发生,分析起来也更客观。 霍劲做得不好,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的性格跟老妈李香云相像,莫建东死后李香云自杀,因为她所有的理想与莫建东是连成一体的。 而那时候支撑着莫凡活到最后的是那些需要替父母去承担的东西,颓靡不振的外公外婆、卧病不起的爷爷、穷涂潦倒的大伯……除了这些想努力改变的事,他几乎没再腾出半点心思去关注其他。 所以轻而易举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现在他有了重来的机会。 莫凡像安静的尾巴一样跟在莫建东和李香云身后,抬头打量着“莫记饭馆”的招牌,这几个字 还是莫建东写的,虬劲有力,有棱有角,不见半点圆滑,依稀像莫家人的性格。 还没到饭点,饭馆的生意有点冷清。走近两步,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传来婶娘的呵斥:“女孩子不学做饭以后怎么嫁人!我们家就你一个女儿,以后饭馆也是给你的,你还不乐意了是吧?” 莫凡乐了,堂姐莫雨从小立志要当女强人,一点都不愿意进厨房。还是后来家里出了事才死了心早早嫁人,换了笔礼金给爷爷当药费……因为没有嫁妆,还被婆婆冷嘲热讽说莫家卖女儿。 想到这些事莫凡的愧疚更深,所以他挣脱李香云牵着自己的手,跑过去抱住莫雨:“堂姐我来了!” 婶娘一瞅,是莫凡!顿时眉开眼笑:“小凡,你们来了?她二叔,她二婶,快坐快坐。” 莫雨也惊喜地喊人:“二叔二婶!”然后蹲下伸手捏了捏莫凡的小脸:“小凡也来了,雨姐带你去买糖吃。” 然后果然拖着莫凡出门,熟门熟路地找了家小店称了把水果糖。 莫凡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的糖。这种水果糖在他小时候很流行,各种颜色都有,绿的可爱,红的诱人,黄的澄亮,其实吃起来都一个味儿,不过孩子们喜欢。莫凡也喜欢过,还挑着颜色吃,不过现在他可是二十几岁的人,好贪这个就太可耻了。 下一秒,莫凡做出了更可耻的举动:“雨姐我跟你换,我要绿色的。” 疼爱堂弟的莫雨很无奈地摊开手让他挑。 莫凡眉开眼笑。 这是他的家人,很好很好的家人。 谁想伤害她们,谁就别想好过! 父亲耿直,大伯厚道,莫凡不介意自己担着恶名,反正恶名远扬这种事他早就习惯了。就好像母亲一样,永远站在后方为父亲奔走。 跟霍劲在一起那么久,真恶少的作派他也能学到七分相像。霍劲那些手段他多少也学到了一点,更何况霍劲本尊也在呢,实在不行就去讨教一下好了。 脑袋里想着事儿,莫凡仔细地把绿色水果糖挑到自己这边,又把红色的还回去,最后才塞进兜里,掏出一个,剥开糖纸送进嘴里。 甜丝丝,又香又软。 看他吃得一脸满足,莫雨也高兴,自己家弟弟简直可爱死了,带出去谁不喜欢。她牵着莫凡往回走,忽然挥起手来:“喂,莫平,你看谁来了!” 原来是莫凡的大哥踩着那种高得 吓人的单车回来了。 莫平把车一停,也很高兴,跑过来一把抱起莫凡:“哎哟喂小凡,想死哥了。” 莫凡也激动了。莫平是他心里的一块隐伤,在莫家出事前他就早早地去了。那时莫平当了消防员,他冒着大火进入现场救人,结果人救出来了,他却被砸下的火柱砸中,抢救无效而死。 更令莫凡难受的是,莫平之所以想当消防员是因为自己七岁时不小心遇到商场着火,差点困死在里面。 莫凡抱住莫平的脖子,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老天多仁慈啊,让他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莫平察觉有泪掉在自己颈边,还以为莫凡是想自己,立刻得意洋洋地说:“瞧,我家弟弟想我想得掉金珠子了,在小凡心里果然还是我最好啊!” 莫雨很吃味:“臭美!” 莫凡在莫平肩膀上抹掉眼泪,挣扎着下地,一手拉着莫平一手拉着莫雨,转头一脸讨好地对莫雨说:“我有个办法让婶娘不再唠叨雨姐!” 那发亮的小眼神让莫雨萌心大发,有心逗逗他,弯□说:“真的吗?来吧,悄悄告诉我!” 莫平凑过来:“我也听听小凡的妙计。” 莫凡先说了点前情提要:“这是老爸他们下乡时,我跟张习远那群人天天呆一块,琢磨出来的办法……" 接着莫凡开始进入正题,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火锅的汤底配方。那时他很留恋喜欢家的感觉,所以特别爱琢磨新菜式,光是火锅的汤底他就会做几十种,而且他舌头灵得很,出去尝了两遍回头自己捣腾几天,相似的味儿就出来了,所以什么重庆火锅、鸳鸯火锅乃至哈根达斯他都能模仿得像模像样。不过一下子拿出手恐怕会吓到别人,所以他把最容易做、最受欢迎的一种先告诉莫雨。 婶娘是个活泛人,不然也不会在这年头就拉大伯出来开饭店——这时候私营根本还不普遍呢。有自己在旁边鼓动一下,莫记饭馆兼营火锅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逐步拿出配方,莫记一定会越来越红火。 果然,当晚爱现的莫雨就破天荒地主动把晚饭任务包圆了。 婶娘看到火锅就明白莫雨取巧的小心思,笑骂了两句,就放手让她去折腾了。 等看到莫雨有条不紊地选料,然后差遣莫平去熬高汤,婶娘的眼睛就亮了。 这汤料选得有水准啊! 等高汤慢火熬足来时间,一揭 盖,香气就出来了。 婶娘盛了小半碗尝了一口,马上就爱上了那味道,如果用这种汤底做火锅,肯定鲜味十足! 莫雨见自家老妈一脸惊喜,很得意地扬起下巴:“怎么样?我厉害吧?” 知女莫若母,婶娘一瞅莫雨那小表情就看透了:“肯定不是你想出来都,说吧,谁的主意,我去跟他说说,给点钱把方子拿到店里用。” 婶娘果然是有眼光的人啊!都不用鼓动了……莫凡也盛了半碗,咂巴两口,立刻尝出不对的味儿来:“醋多了点。” 莫雨瞪着莫凡:“因为我喜欢醋啊!老香老香的……不过你怎么尝出来的?” 婶娘心思灵敏,一下子听出来了:“难道是小凡想出来的?也对,小凡的舌头从小就灵,店里一些菜式还是小凡以前尝出不对才改进的……死丫头,弟弟的便宜都要占!” 莫雨做了个鬼脸,还是很得意,搂着莫凡捏他的小脸蛋:“弟弟乐意让我占。” 婶娘做人很分明,吃饭时就把事情说了出来,并且说要把用这种汤料赚的钱分一成给莫凡。 莫建东当然死活不愿意,这年头什么技术入股还不流行,哪有出个配方就分钱的? 最后还是大伯莫建德端出大哥的威严:“就当我给小凡的媳妇钱,不行吗?我就小雨一个女儿,嫁妆老早就存够了。再说我是给小凡又不是给你,没你说话的份!” 爷爷也帮腔:“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万一小凡长大后想起自己白白拿出了好主意,讨厌上他大伯家了怎么办?你这不是破坏家庭和睦吗?” 得了,又是情又是理,莫建东不敢吭声了。 在莫家莫凡这几个小孩是没话语权的,所以三个半大小鬼就埋头吃吃吃,不时还交头接耳—— 莫雨问:“小凡要有老婆本了,想取什么样的老婆?” 莫平代答:“当然是漂亮,温柔,顾家。" 莫凡正在喝水呢,下意识把莫平说的形象和某人一对比,差点没呛死。 那家伙漂亮,温柔,顾家?开玩笑也不是这么开! 见莫凡呛得厉害,莫雨心疼地拍着他的背,同时还白了莫平一眼:“瞧你你那品味,连小凡都不乐意。小凡当然喜欢女强人!新时代的女性就应该自立自强。” 莫凡:“……” 虽然那家伙是挺强的,不过好像不是女 的…… ☆、兄弟重逢(下) 在莫凡两家团聚的时候,霍劲也回到了首都。 见了霍老爷子霍劲把路上偶遇的莫建礼的事提了提,又挑了些临阳趣事讲出来,最后才着重介绍莫建东。 这时中南洪灾还没有任何征兆,霍老爷子却也重而视之地把莫建东写的材料收起来,经验到哪里都是经验,攒着总没错。 不过莫建东毕竟只是个小官员,霍老爷子很快搁下了,转而问道:“听说卫家第三代的卫旭也在那,你见着了吗?” 霍劲说:“远远见了一面。” 霍老爷子说:“现在的第三代里出息的就那么几个,你看着结交吧。在你这年纪开始累积人脉是最好的。” 霍劲点头应是。 霍老爷子的意思很明白,卫旭可以结交的人。不过在那个“未来”里一路朝“伟光正”方向走的卫旭连自己家做过什么事都弄不清楚,还被小他好几岁的徐子清捏在手里搓圆搓扁,也许有人觉得他这种人内心很光明吧,但霍劲并不喜欢。 更何况有莫凡在,他怎么可能去跟卫旭做朋友? 霍老爷子看出来他的不以为然,也没勉强,以霍家现在的地位还不需要霍劲特意去做些什么。他叹了口气:“你大堂哥休假了,现在住在招待所所,你去把他喊回来。后天你爸也回来,你或者你妈随便一个去接车吧。” 这就交待了两件事。 霍劲的大堂哥霍凛这时候和家里闹翻了,本来连春假都不想休,还是或老爷子跟s军区的人打招呼,硬是把他扔上了火车,他才会回首都。 霍凛之所以和家里闹得这么僵是因为他父亲霍继江在他母亲病逝后很快给他物色了后母人选,霍老爷子也支持。 霍凛当时咬咬牙考去了军校,后来表现优异,被分去了s军区从底层小军官开始打拼。 虽然因为这些事和家里闹僵了,可霍家陷入困境后第一个赶回来的就是霍凛。 这才是霍家真正的顶梁柱,他刚直凌厉,但更重感情和家庭。 霍凛当然是一定要见。父亲霍继海要回来的事霍反倒劲还没那么看重,霍继海的为人和莫建东有些相像,一投入工作就什么都忘了,属于适合干实事、不适合搞政治的那种人。 霍劲早就计划好了,多给霍继海找些志同道合的同僚,让他好好完成他的理想。而他自己则收罗一些心思多一点的人当霍继海的智囊团,让霍继海无再无后顾之忧。 至于母亲杨秀蓉……霍劲还没打算好。 不是霍劲冷漠,而是在那二十几年中、从他懂事开始,杨秀蓉找上他都是为了娘家那边的事。 说实话,霍劲早就忘记父母的关心是什么滋味,而霍老爷子虽然疼他,平时却也是训示多于关怀——所以要霍劲出谋划策还好,要他处理感情问题就太困难了。 霍劲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莫凡。 一开始认识莫凡的时候,霍劲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家人死的死,痛苦的痛苦,却还是留恋着家的感觉,难道他就不怕再失去一次?明明知道没有人会和他共度余生,却还是期待着有人会打开那扇门,难道他就不怕一再失望? 莫凡档案不行,正规工作干不了,只能偶尔给美食杂志写点稿子赚点家用。卫旭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事,他觉得自己提供食住,已经是最好的了,却没想过一个人最需要的是尊重、认同和归属感。 卫旭也并不知道平时莫凡总是做好饭菜,等到饭点过了才一个人开始吃。霍劲嘲笑的时候他也不生气,只是好脾气地说:“万一有人来了呢?” 这个“人”也不一定要是卫旭,像霍劲造访,莫凡也乐意张罗饭菜一起吃饭。霍劲都忍不住想,也许莫凡没有多喜欢卫旭,只是单纯地想营造出自己依然有人可以“等待”的表象而已。 霍劲也慢慢留恋起那种感觉,后来不满足于偶尔的造访,就直接把莫凡拖回自己的住处吃干抹净。 霍劲得承认,他不喜欢莫凡等待着别人。 霍劲将调查进度刻意“放慢”了,慢慢地告诉莫凡卫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随着真相一点点铺开,莫凡一天天沉默下去,还是不吝惜他那无微不至的关心,还是偶尔拿出新菜谱寄给他大伯莫建德,还是一直坚持给他外公外婆汇钱,还是会去远远地看几眼他堂姐莫雨和外甥,只是很少再说话。 他并不知道这种慢动作仿佛在凌迟着莫凡。 就连莫凡要那把枪,他也以为他是要去跟卫旭摊牌,却没细想像他那种永远不会对别人开枪的人到底要枪去做什么。 霍劲回到1990年以后脑袋就在不停地运转——只有尽快地安排好所有事,他才能好好地思考如何与莫凡重逢。 霍劲害怕自己再次轻率地做出错误决定。 思来想去,霍劲选了最直接的方式,直接去了临阳。 事实证明莫凡也很喜欢这种方式,虽然一开始那迅速从惊喜转成惊吓的神情让霍劲有点不痛快,但莫凡后面的表态也证明了他需要的不是试探与拐弯抹角——他喜欢更明确、更直接的感情,因为他吃够了摇摆不定的苦头。 霍劲揉揉额头。中南洪灾如果照常发生的话,霍老爷子肯定会想起莫建东,到时候莫建东成了霍继海的班底,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多起来。不过自己念书一定会在首都,莫凡那恋家的死脑筋肯定不肯来的,只能争取假期所有权。 这么一想,未来主要“情敌”是莫家那一大家子人啊! 霍劲在脑海里浏览着关于“未来”的信息,为了尽量多地争取到“莫凡使用权”,他会倒腾足够的事邀莫凡加入的,只要对莫家有利,莫凡肯定舍不得拒绝吧? 啧,这可不是阴谋——是阳谋! 满意地评价完自己的计划,霍劲雷厉风行地找到了霍凛落脚的招待所。 报出霍凛的名字就有人领着霍劲上楼,这时霍凛正拿着本原文书在看,跟密码学相关。霍家对孩子别的不强求,学问是一定要跟上的,所以霍凛啃英语和俄语像啃白菜一样简单。 看见霍劲到来,霍凛不乐意地说:“老爷子让你来当说客?” 霍劲以退为进,摇摇头:“听人说凛哥你回来了,你跟罗矮子挺熟的吧?叫他带我们去靶场玩玩……” 霍凛一书拍到他脑袋上,乐了:“毛都没长齐去什么靶场,当时可能没事,那后劲疼死你。” 这年头可没什么好枪,一般靶场用的后坐力都很猛,霍劲这小身板要敢玩上两手第二天就别想好过。 霍劲瞅瞅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也就作罢了,不过他又想起另一件事。他记得以前也是这时候把陪了自己十几年的大黑要了过来,这次不知还能不能遇上?莫凡跟大黑也相处得不错,没事就躺地毯上喂狗玩……想到那画面,霍劲说:“那陪我去跟罗矮子要只军犬吧,军犬马上要入档了,到时候可不好弄。” 霍凛一向拿霍劲没辙,这厮觉得自己小,要什么东西都是理直气壮。偏偏老爷子疼他,上上下下没一个敢让他不高兴,所以他从来都过得顺风顺水。 虽然霍凛现在不需要看老爷子的脸色,但霍劲这堂弟打小没少帮他出主意,哥儿俩感情也好得很。 听到霍劲的要求,霍凛也只能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无奈地说:“军犬计划上头很看重 ,你要也只能给你负过伤或者不达标的。” 霍劲点点头。 大黑刚到霍家时腿也不怎么好,后来慢慢照料回来了,也凶猛得很,可没想到老了以后遇上莫凡却温顺了,一人一狗都像个老头,没点脾气。 后来大黑死的时候从来没哭过的莫凡哭得稀里哗啦。 当时霍劲弄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后来想想,莫凡大概是把大黑当家人了吧? 霍劲跟着霍凛去找他在首都的好友罗矮子。正是罗矮子帮忙瞒天过海,霍凛才能摆脱霍家跑去军校,在首都的第三代中罗矮子也算数得上号的。 罗矮子现在一米八三,黑瘦黑瘦,根本不算矮,所以大伙才敢拿小时候的绰号来称呼他——否则他早翻脸了。 罗矮子听说霍劲要军犬,也很爽快,不过就跟霍凛说的一样,原则不能变,只能挑不达标的。但有他在,霍劲的可挑范围也大了一点,有些三两个月以后有可能恢复的也列出来了。 霍劲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未来”里的大黑。 那只军犬仿佛也感觉出了霍劲友善的目光,站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霍凛和罗矮子见到这场景都觉得奇异,军犬通常都凶煞无比,寻常人养不得,驯养员都得花好些心思才驯得妥帖,难道霍劲跟这只狗真的有缘? 罗矮子当即拍板:“就这只吧,它叫大黑,临时编号是0609,驯养大黑的小李在那边,你跟他说一下,顺便记住一些必要事项。” 霍劲当然没意见。事情顺利得都出乎他意料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莫凡看见大黑时的表情——一定会很惊喜吧? 可惜年底近了,霍家最忙的时候也已经到来的,霍劲是不能再跑临阳的了,因为很快他就陷入没完没了的应酬之中。霍劲跟在霍老爷子身边见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时不时就往招待所跑,在霍凛面前装得连吃饭都打盹。 重感情的霍凛最后终于熬不住了,跟着霍劲回家尽长孙的责任。 霍父不知道又在忙些什么,把归期又推后了一段时间,等霍劲成功把霍凛喊回来“两班倒”的时候才到家。 霍继海跟杨秀蓉的关系没有太僵,但也就那样了。夫妻之间都不算和睦,也不能怪他们腾不出心思来关心霍劲。 霍劲似乎已经很习惯一家人相对无话的气氛,他的身体里装着快三十岁的灵魂,早就不需要父母的关心。 一大早见到父母在,霍劲冷淡地喊了人,转身去院子里看大黑,一人一狗玩了起来。 如果莫凡在,一定会发现这一刻的霍劲和当年刚见面的那天一模一样。 那时候莫凡不知怎么地,突然就觉得霍劲好像很需要一个人陪他。霍劲后来的表现曾经让莫凡不断怀疑自己的感觉出了错,可事实证明它其实是对的。 比如霍劲现在就在想,如果莫凡在身边,那该多好。 ☆、番外:枪声之后 徐子清被判死刑。 这段时间卫旭病倒了,徐子清的事卫家上下都瞒着他,直到看见判决相关的新闻时卫旭才知道徐子清居然杀了霍劲。 卫旭去探视徐子清,徐子清拒绝了。 卫旭实在想不明白徐子清怎么会去杀霍劲,莫凡不是说徐子清打算借霍家的势力对付卫家吗? 所以他要求狱警强行把徐子清带到探视厅。 徐子清看起来很狼狈,在狱中似乎受了不少“照料”,脸颊削瘦,目光带着几分绝望。其实霍家已经算宽容了,这事要是发生在其他家族的话根本不会考虑走法律途径,直接把徐子清杀掉泄恨都是轻的。 卫旭怔怔地看着徐子清一会儿,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徐子清实在忍受不了卫旭的目光,咬牙说:“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吧?你心里一定恨我逼死你家莫凡,可是你不知道,他早就不是你家的了!早在你刻意把目光转到我身上,不敢正视自己对他的心思时,你就已经把他推走了——没有什么人会永远等待一份无法开花结果的恋情!何况你们根本没开始过……” 卫旭只觉得心里的疤被狠狠揭开了,痛得无法自抑:“住口!” 徐子清反而冷静下来:“你看着我的时候常常走神,你敢不敢说出来,你那时在想些什么?想一个跟我一样依赖着你的人吧?那个人是不是莫凡——你、敢、说、吗?” 卫旭一时无话可说。 徐子清看着他:“在你心里就算莫凡的名声再差,我也比不上他,所以你不敢让他面对卫家施加的压力,却理所当然地把我扔在风口浪尖!你是真的不知道你给我多一分‘关爱’,都会让你们家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也多‘关爱’我一分?” 卫旭握着拳,追问另一件事:“莫家的事真的是你做的?” 徐子清坦然承认:“是我做的没错,当初你们卫家推莫建东出来对付我们徐家,我要报复当然就找莫家,这不是你们卫家当初打的算盘吗?我把徐家秘密转到海外的钱一股脑儿砸下去,砸得莫建东以我们家同样的罪名获罪,哈哈哈,没想到吧……不过这也少不了你们卫家帮忙,你还问我做什么?这几年你想知道应该很简单吧?或者你根本就已经知道了……否则你也不会不敢去见莫凡。”他像个得意赢家一样炫耀着自己做的事。 卫旭一拳打在墙壁上,闭上眼睛。 接触到卫家的 权力核心以后,他确实知道了不少事,然而知道得越多,就越不敢去触碰当年的真相,他怕最初的美好彻底变成一堆死灰,所以一直逃避着逃避着,逃避到连莫凡都不敢见。 “到现在你都不敢问我为什么杀霍劲,”徐子清根本没打算让他好过:“是害怕我的答案最后也会让你痛苦是不是?我很清楚,你这人看起来光明伟大又正直,骨子里却跟卫家其他人一模一样,你最爱的永远是你自己!” 卫旭一语不发。 “你不问,我偏要说!”徐子清抬起头:“我杀霍劲,是为了你……你还不知道吧?莫凡和霍劲早就在一起了,霍劲还曾经试图对卫家下手,那时他们交往得还不太深,发现卫家有了防备霍劲就收手了。现在霍凛立了大功,马上要成为军中要员,霍家的元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正愁没法立威呢,你以为你们卫家能挡得住吗?” 一直沉默的卫旭眼底有了愤怒:“你有没有想过你杀了霍劲,霍家会有什么反应?你以为霍家不会为霍劲报仇?” 徐子清侧头看着卫旭一会儿,忽然低着头笑了起来,像是刚见面那样天真烂漫:“所以,你们卫家一起来陪我呀!” 卫旭不停压抑着在胸口翻腾的情绪,他第一次觉得当初收留徐子清是个错误,他根本就是个疯子! 看着狱警把安静下来的徐子清带回去,卫旭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每一次都是那么艰难。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莫凡的决绝和徐子清的绝望反复在卫旭脑海里交替出现,一路上他的脑袋都处于混乱状态,等回到家门口却意外地收到一份不知是谁寄来的包裹。 卫旭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份监控录像复件。 他迟疑了很久,终于还是点开了里面的视频。 那是几年前的录像了,画面还没出来,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说:“喂,我在这里放了个摄像头,你没事过来晃一圈勾引勾引,我就会大发慈悲地过来看你两眼。”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好像监视着别人家是很合理的事情一样。 莫凡好脾气的声音也传来:“好。”像是在哄小孩。 画面开始清晰起来,这时正对着厨房,莫凡在那里切菜,刀法很好,菜刀碰到砧板的声音笃笃笃地响个不停。很快地,他就把切好的汤料放进了瓦煲里,调好火候,转头又开始准备另一个菜式所需要的材料。 客厅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今晚去我那 边吧。” 莫凡握刀的手明显一顿,背对着摄像头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犹豫。 客厅里的男人终于走进厨房,从后面伸手搂住莫凡的腰,笑着说:“今天不是你生日吗?今晚我送你生日礼物啊,你不敢要?敢不敢?”语气一点都不认真,仿佛什么事都只是玩玩而已。 莫凡又开始有条不紊地切菜:“出去,别在这里妨碍我。” 如果不是耳根有些发红,他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男人哈哈大笑,转身走回客厅。这时他的正脸出现在画面上,是……霍劲。 卫旭自虐一样看着莫凡和霍劲说说笑笑地吃完饭,一起离开莫凡的住处。 卫旭一颗心揪了起来,他从来没想过莫凡会认识霍劲。二十七八岁的霍劲很有做一个花花公子的资本,他有权有财,外表不俗,言谈诙谐——可是他风评不好,名声又花,不适合当恋人,尤其是那个时候的莫凡的恋人。 心里想着事,卫旭点开第二个录像。 日期已经是很多天以后,仿佛是为了证实他的担心,莫凡回来的时候脸上有些疲惫,他的神情茫然之中又带着些苦涩。 停顿了一会儿,莫凡打开笔记本敲打键盘开始写着什么,画面慢慢拉近,原来是在写一份美食心得。不过他显然很不在状态,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莫凡关了那份文档,登陆联络工具跟上面一个备注为编辑的人说:“这期的稿子给不了了。”然后他查了查自己的银行账号,余钱不多,只剩几千——这时他用的账号显然不是卫旭给他的那个。 莫凡拿出纸和笔,似乎在写信,而且写了不止一封。 做完那一切后,他似乎准备关掉电脑,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在联络工具上慢慢敲下一个账号。 那账号很短,他却足足输入了一分多钟,那种犹豫足以传递到画面外。 卫旭心脏蓦然揪起! 卫旭的心情画面里的莫凡当然是不知道的,他像是习惯了一样,点开好友栏里唯一一个头像,在弹出的对话框里输入:“卫旭……” 他停了很久,似乎在仍然在犹豫。 最后他缓缓敲打键盘:“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上这个账号,以后我不会再想以前的事……你应该比我还早忘记的,因为你很早就扔掉了这个账号……如果他没有出现的话,也许我可以一直等下去……我知 道他不是认真的……可是人一旦习惯了有人陪伴,就不想再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生活……算了,不说这些了,反正你也不会看到。” “再见。” 卫旭只觉得那两个字刺目无比。 他急迫地暂停了录像,点开桌面上的联络工具,拼命回忆着那个账号的密码。他记得那时这个软件刚刚出来,莫凡不高兴他整天跟别人聊天,他只好哄人:“我给你注册一个,我也再注册一个,以后这个账号咱不加别人,好不好?” 莫凡眉开眼笑。 莫凡是个很容易哄的人。 密码是……密码是莫凡的生日!他设定自己的号是莫凡的生日,而莫凡的号则是自己的生日,那时候他们黏糊糊,一整天黏在一起都可以。 当然,那时候他们只是小孩子,所以做什么都可以,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大人们也不会反对,只觉得两个孩子感情真好。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那是卫旭有一次懵懂地梦见自己抱着莫凡又亲又吻,不是大哥哥对邻家弟弟的那种吻,而是恋人之间的深吻,那种感觉太真切,真切到他刚刚步入成年的身体忍不住有了反应……他醒来后甩了自己一记耳光,骂了自己一声“禽兽”,从此不敢再面对莫凡那毫无防备的目光。 自然也没再登陆过那个只有莫凡的账号。 刚一上线,除了间杂的广告以外,都是莫凡的留言,累积了将近十年,有些已经丢失了,有些还在,林林总总,竟有近千条。 一开始是抱怨或报喜,零零碎碎,后边却变得很有规律,好像变成了日记一样。 “今天很开心……” “今天有点难过……” “今天天气还不错……” 中间断了很长时间,看日期,是莫家的那段时间。 过了大半年,留言重新开始出现了,那时两人的关系彻底变僵。 卫旭记得那时候他越来越少去看莫凡,因为每次见完莫凡,他晚上就燥热得无法安眠。然而莫凡好像不怎么在意,话越来越少,似乎他出不出现都无所谓。看到莫凡那模样,他更烦躁了,于是表现得越来越冷漠,语气也越来越冷硬。 他从来没想过,莫凡会在当年约定好只有属于彼此的账号上留下那么多话。 “今天堂姐结婚,我远远地看了堂姐一眼,但是不敢参加她的婚宴。她不开心。堂姐本来想念完书 好好经营饭店的,没想到爷爷会病得那么重。我不小心听到她的婆婆讽刺莫家卖女儿,我觉得……我总要做一些事……你会支持我的吧?” “今天想出了几个好菜谱,寄给了大伯。真心觉得开饭店不容易,要计算菜的成本,要琢磨客人的口味……希望大伯的饭馆早点好起来。” “今天联系到小叔了,不过是通过编辑那边联系的,他不知道是我。小叔的书卖得很好,许多大家都夸个不停。等他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 “今天你还是没来。编辑说准备把我以前发表的稿子收集起来出书,等我拿到稿费就把房租打到你给的卡上,当是我租你的房子。” 留言到这里又中断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后一个留言,就是那段“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 如果不是知道最后的结果,卫旭也许不会太痛苦,至少他可以安慰自己莫凡找到了喜欢的人,过上了快乐的日子——那些给他带来苦难的的遭遇只是他人生中很小的一段而已。 可卫旭知道霍劲是怎么样一个人,他有手段,有背景,他要的东西从来不会得不到,包括莫凡。但他恶名远扬,跟莫凡那种恶名不一样,霍劲的“恶”是坐实了的,他为了霍家可以使出最狠戾的手段。 霍劲从来没有朋友,在他的心里仿佛只有“可以利用”和“没有用”两类人,就连他的堂兄霍凛也看不惯他,有次他把霍凛的好友陷入险境,兄弟俩差点反目,那还是明面上的。 像霍劲这样的人,怎么会对莫凡认真? 卫旭回忆了一下,按照录像的日期算,他们在一起以后霍劲的花边新闻还是不断出现,明里的暗里的情债都一堆。虽然其中有不少是捕风捉影的事,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霍劲作风正派些或者稍微压制一下,又怎么会让这些新闻和传言传得沸沸扬扬? 说到底,他是没有认真对待。 可是自己有资格说霍劲吗?卫旭用手捂住双眼, 如果自己不是一直逃避,又怎么会有这种结果? 过了很久,卫旭又开始看录像。 画面上莫凡出现的日期偶尔会间断,很多时候他都是在写东西,或者在厨房做菜,霍劲最后总是会来接他。 不过有时候是当晚,有时候是两三天后,有时候却是大半个月。 莫凡似乎已经 很习惯霍劲的“不确定”,但人却变得越来越沉默。 他不开心,越来越不开心。 有一天莫凡带回了一只大狗。那似乎是只军犬,只是年纪有点大,少了几分凶狠,多了几分温驯。 莫凡跟它好像已经很熟了,进浴室给它洗完澡后就带着它躺在地毯上说话,声音有点低,具体说的是什么根本听不清楚,不过莫凡看起来挺开心。 一人一狗玩了一会儿,就躺在地毯上睡着了。 这一睡就到了傍晚。 醒来的莫凡又开电脑写东西,大狗就躺在他身边,不时用舌头舔舔他的手臂。 莫凡写完稿件后才拍拍它的脑袋安抚:“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做饭。”那语气和神情,仿佛在跟家人说话一样。 然后他又进了厨房忙碌。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莫凡一愣,出去开门。 门外的是霍劲。门一开,他什么话都没说就吻住莫凡的唇,这还是霍劲第一次莫凡的住处做出这种亲密的举动。 莫凡推开霍劲。 霍劲神情不善,哼道:“你敢带着大黑私奔……” 这指控明显让莫凡一呆,等他反应过来时霍劲已经大步跨进门。他似乎打定主意要把莫凡就地正法,把他往沙发一拖就吻了起来。 莫凡很抗拒,挣脱出来喊他的名字:“霍劲!” 霍劲继续哼哼:“敢私奔就要付出代价。” 莫凡很清醒:“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霍劲把脑袋埋在他颈窝:“不要再回这里。” 莫凡沉默。 霍劲语气不善:“你不答应,那我就在这里吃了你。”他也真的有动作,手掌用力地抓着莫凡的腰,不让他挣脱自己的控制。 莫凡气恼地瞪着他,然后目光转到右边,喝道:“大黑,上!” 一直蹲在一边的大狗听话地扑向霍劲。 霍劲闷哼一声,不得不放开莫凡,回头对着大狗骂道:“吃里扒外的家伙!小心我把你送人……” 大狗摇摇尾巴。 占了上风的莫凡挺高兴,转进厨房继续捣腾。 坐在客厅的霍劲神色阴晴不定。 卫旭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停止自己的自虐行为,只能无意识地盯着屏幕上的画面,一边看着录像一边回想着当时的情况。 那时他隐隐触及了当初的真相,霍劲大概也查得差不多了,莫凡呢?也许还不知道吧,否则他不会有任何犹豫。 莫凡虽然很好哄,但他对家人的重视永远高于一切。 如果莫凡知道当初是卫家把证据给他父亲,后来卫家不仅没有伸出援手,还落井下石过,他绝对不会再留恋任何东西——即使那是他曾经全心信任、全心依赖的“旭哥”。 在这一刻,卫旭终于认同了徐子清的话。 他害怕莫凡露出痛恨或厌恶的表情,所以他不敢去触碰那些掩埋得并不深的真相。 他害怕莫凡摆出冷漠的脸,所以他先竖起冷硬的墙,把自己藏在里面、把莫凡隔在另一边。 结果把莫凡推上了绝路。 如果不是心里有太多痛苦,像莫凡那么容易满足的人怎么会选择朝自己开枪? 如果早点发现莫凡遇见了霍劲,结果也许会不同吧? 如果莫凡发现真相的那些日子有个更细心的人陪在他身边,结果也许也会不同吧? 不不不,这都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卫旭感觉到有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屏幕上那些越来越不愉快的画面渐渐变得模糊。 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莫凡认识了卫旭。 如果莫凡没有认识他,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莫建东不会被卫家当时掌权的那批人当成棋子,“倒徐行动”不会有莫建东参与,徐子清不会报复莫家,莫建东不会被诬陷,李香云不会自杀,莫老爷子不会病倒,好好的莫家不会穷途潦倒。 莫凡既不会遇见卫旭这个人,也不会跟霍家太子爷扯上关系,他也许就是个很懂事的儿子,很听话的孙子外孙,很讨人喜欢的弟弟。他也许会早早遇上喜欢的女孩,然后拿出一手好厨艺把人拐回家;可能会跑去参加几个美食比赛,拿个美食大家的称号;又或许会正正经经地考个大学,开开心心过完一辈子……不管如何,莫凡都有不会拿枪对着自己的胸口,说觉得自己活下来是一件很恶心的事。 卫旭感觉胸口里的心已经不属于自己,它仍然在跳动,只是没有了任何鲜活的活着的感觉。 有什么能比“连相遇都是错误”更痛苦的? 一整晚,卫旭都在反复地看那些被自己错失的一幕幕。 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以后,卫旭仿佛已经恢复如常,他给可以代 替霍家上下拿主意的霍凛打电话:“我要重查莫建东的案子。”意含整顿卫家的决心。 这是想弃车保帅留卫家一线生机。 霍凛顿了顿,冷冷地说:“既然你有决心就最好,毕竟谁也不想撕破脸。” 于是心照不宣之下,这一年对卫家的清洗从内部开始了。 只是无论活着的人愧疚也好、痛苦也好、遗忘也好,死去的人终究不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摸头,小卫别自责,莫凡他们回到过去甩掉你啦……(被踹飞 今天是传说中的高考日……好想去家对面瞅瞅考情……(继续被踹飞 好长的番外!==我这一周从八千写到了三万五!好厉害!!(自带掌声 ☆、家庭纷争(上) 莫凡当然不知道霍劲在想着他,年关将近,张习远那伙人就“服刑期满”,准备回首都继续当祸害。 临走前一天张习远悄悄抱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玩意儿送给莫凡,神神秘秘地问他打牌的必赢秘诀。莫凡瞅着“奖励”丰厚,“忍痛”传了他两手。 张习远乐颠颠地跑了。 他不知道的是后边又有几个人陆续来找莫凡——不愧是狐朋狗友,心里想的都一样:都想跟莫凡偷师一下过年赢光其他人的压岁钱! 莫凡在心里嘿嘿直笑,如果过年时他们都想用自己教的窍门去赢对方的钱,那就有趣了! 第二天再次跑车站把张习远他们送上车,莫凡还在偷着乐。 可惜张习远一伙人并没有“自相残杀”,从临阳到首都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呢,他们都琢磨着试试自己新上手的“诀窍”。结果打了几局,都发现不对劲。 张习远忍不住骂道:“那个小滑头!” 于是一伙人交头接耳,决定团结友爱一致对外,出去坑死首都那些混球儿。 莫凡可没想到张习远他们要去祸害别人,他正乐颠颠地跟在李香云身后买办年货,莫建礼没娶老婆,在李香云再三要求之下也来莫凡家里过年,这会儿负责给李香云母子两拿东西。莫平和莫建东则在家擀面,准备做些油角、春卷儿之类的吃食拿去走亲戚。 手写的春联和大大的福字很快出现在每家每户的门上,没有后来那么多花样,年味儿却更浓。这年头鞭炮烟花还没禁,到了晚上孩子们就忍不住了,纷纷磨大人想要去放烟花、放土炮。 九零年大家的日子过得紧巴巴,大人哪里舍得让他们早早把烟花浪费光?只能给几毛钱赶他们出去逛夜市。 眼看小孩子们都结伴出去,莫平也有些心动地撺掇莫凡跟他一起出去玩。莫凡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马上就答应了。 两兄弟跟李香云说了一声就高高兴兴地出去溜达。 莫凡可不是光想着玩,他准备观察一下目前的市场,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 当初莫家吃亏在钱上,莫凡心里记得太深了,所以他想赚钱,赚足够多的钱——至少不让人有机会拿钱砸死莫家。而且未来如果莫建东升官顺利,很多项目都要钱,钱不够就得去求人。 既然重生回来,莫凡不想看到自己父亲拿着好项目却被迫东奔西走地筹措资金,甚至被人算计利用! 可他一个五岁的人,要干点什么真不容易,就拿炒股来说吧,眼下临阳还没有证劵所,只有一些黑市可以交易。那些地方可不是莫凡能去的,而且他也没钱——虽然婶娘说要分钱给他,可他也不能真的去要吧?他要敢做出那种事,莫建东非打死他不可。 再仔细想想,自己根本不懂股票,要是莽撞地冲进去铁定会赔死。 所以要莫凡自己一个人跑去炒股是行不通的。 既然快速捞钱的法子不行,那就慢慢来。 莫凡不着急,跟在莫平身后这里玩玩那里走走,开心得很。 两兄弟走到一个卖羊肉串的摊位要了两串,正等着要吃,莫平忽然“咦”地一声,说道:“小凡,那不是你旭哥哥吗?” 莫凡挺久没听到这称呼了,闻言一愣,转头一看,就听到徐子清奶声奶气地说:“卫旭哥哥,我想吃羊肉串。” 卫旭刚想说“我去买”,就看到莫凡站在那儿,他不高兴地抱着徐子清转头:“羊肉串不卫生,我带你去吃别的。”然后他快步走开。 其实卫旭已经听说张习远回首都了,他想着如果莫凡自己找过来就原谅他,可是莫凡没来。 卫旭也不乐意了,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对人这么好,凭什么要他拉下脸凑上去。 所以他决定当不认识莫凡。 莫凡倒是不在意,真的不在意,卫旭不理他他更高兴;要是卫旭软下来再哄哄,他也不知自己能忍心伤他多少次——像现在这样最好,大家都不用烦恼。 莫平见他面无表情,不由捏捏他的脸:“和你旭哥哥闹别扭了?还是你的旭哥哥被那个小鬼抢了?” 莫凡瞧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你是想我告诉对面的胖妞当初不小心看到她洗澡的人不是我,还是想我跟老妈说说把老爸的裤子开了个洞还不自首结果让老爸直接穿着出去的是谁?或者说……” 莫平举起双手:“好弟弟,我错了!不提他,不提他。” 莫凡撇撇嘴,很是不屑:“没骨气。” 莫平被他那可爱样气逗得笑了。 这弟弟从小很讲兄弟爱,平时出了篓子他都愿意帮忙背黑锅——他人小,没人会真的责怪他。可莫平就不同了,从小吃棍子长大的,真要犯了事可没办法躲过去。 莫凡够义气,莫平也对莫凡是真的打心里疼——这么好的弟弟哪儿找啊! 莫平抱起莫凡:“肯定是卫旭见那个小鬼漂亮,喜欢上了吧!没事,咱不稀罕,有亲哥在,外面的人算什么哥哥啊!走,哥带你玩儿去。” 莫凡认真地看着他一会儿,郑重点头说:“好。” 哥儿俩玩到九点,莫凡不知怎地就开始犯困,慢慢地趴在莫平的小肩膀上睡着了。 莫平有些无奈,只好抱着他回家了。 刚走进家门,莫平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一瞅,原来是一只大狗凶恶地盯着他,看向大狗身后,那是个没见过的小孩,大约□岁。 他也在正看着莫平,那目光没有那只狗那么凶,不过莫平心里却莫名地一突。他感觉眼前这家伙看似平和,其实对自己有着莫名的敌意。 莫建东也发现小孩子间的气氛不对,开口说:“莫平,这是霍劲,上回就来过我们家玩,不过你还在你大伯家,没见着。别看他年纪小,学问比你好多了,你们要好好相处。” 其实他心里也纳闷,怎么霍家就这么放心地让霍劲整天往外跑? 不过莫建东是想错了,这次霍劲是心情不好自己走了出来,暗里保护他的人拦也拦不住,只好顺了他的意。 霍劲心烦的主要原因是父母吵架,母亲杨秀蓉想帮她的堂弟谋个差使,霍继海不同意,说她那个堂弟好吃懒做,塞进岗位也是白瞎的。这本来是很小的事,杨秀蓉和霍继海也没吵开,只是霍继海黑着脸,杨秀蓉在一边一直哭。 霍劲觉得没劲,很没劲。 娘家娘家娘家,杨秀蓉永远惦记着娘家,她主动跟丈夫和儿子说话肯定是为了那边的事,他们这个家维持下去还有意义吗?她那个堂弟在未来可没少给霍家使绊子。 心里不痛快,所以霍劲带着腿伤好得差不多的大黑来临阳。看到莫凡舒服地趴在莫平身上睡觉,霍劲心里更不痛快了。 他也知道莫凡有多爱他的家人,如果让莫凡排个名次的话,莫凡很有可能会把“霍劲”的位置挪到很后面,可是知道归知道,亲眼看见却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霍少毕竟是霍少,再不痛快,他还是露出友善的笑容:“你好,我是霍劲。” 莫平总觉得他嘴角有两只獠牙露出来……这家伙到底哪来的啊? 好在这时莫凡醒来了,他迷茫之间看到熟悉的大狗在眼前,马上就清醒了。揉揉眼镜确认来一下,莫凡立刻挣扎着下地,扑上去喊:“大黑!” 大黑虽然理解不了莫凡突如其来的热情,但能感觉到莫凡身上友好的气息,所以它破天荒地让他抱个正着。 其他人一开始看见莫凡的动作都吓了一跳,看到这一幕总算放下心来。 李香云拍着胸口,勉强地说:“没想到这狗儿开起来凶,却还挺亲人的。” 听到李香云的话莫凡总算从惊喜里缓过神了,大黑怎么来的?自然是跟着霍劲来的。 他抬头一看,霍劲果然在盯着自己。 莫凡想不明白霍劲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跑来临阳,但碍于父母和哥哥都在场,莫凡又不好立刻问。 正有点犯难,李香云就催促说:“小凡快去洗澡,等会儿就去睡。房里窄,你叔跟你哥到客厅打地铺好了,你和霍劲睡里面吧。” 嘿,老妈英明! 莫凡听话地去洗澡。 等莫凡从卫生间出来以后大家已经散了,霍劲和大黑都进了房里。想了想,又去把上次剩下的牛奶冲了杯给霍劲。 见他进房,一人一狗都用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大黑为了更抢眼些,还卖力地甩了甩尾巴,表示它挺喜欢莫凡。 莫凡差点就想去跟大黑玩儿,可霍劲在一边瞅着他,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要是他敢不理这位太子爷,今晚就别想睡好觉了。以前就有过这种情况,结果大半夜霍劲拉他去靶场练枪,弄得他手腕疼了整整一周。 莫凡把牛奶递给霍劲,正要开口问点什么,霍劲却一口喝光牛奶搁下杯子,直接拉他进被窝睡觉。 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修个文…… ++++++++++++++++++++++++++++ 话说今天在某点看了一文,主角各种编写游戏、各种打压各类网络巨头、各种牛叉抖一抖网络就为之震颤……自从重生之网络娱乐以后很久没看过yy得这么欢乐的文了!而且这文的主角跟他脑海里的智脑很萌有没有,送一车黄瓜给作者求你别把“主角遭遇危险时出现并狂化平时各种软糯各种撒娇”的智脑写成女的!你要是写了我就……不看了……&(一边吐槽一边看的捂脸 最讨厌的是“女主角”真心多……跪了 ☆、家庭纷争(下) 霍劲第二天醒来时莫凡还在睡。不知怎地,霍劲忽然就想到了以前的事。那时他睁开眼时莫凡通常已经起来煮早餐,发现他起了床,会好脾气地说今天煮了什么什么,对失眠有好处。其实只要莫凡在身边他大多时候能睡得很好,倒是很多次撞见莫凡挣着眼没有睡。 霍劲当然知道他为什么睡不着,可霍劲哪里会安慰人呢,在他“选修”的人际关系理论里从来没有安慰这个课程。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想把莫凡心里的事逼出来,按照他的经验,受了伤只要自己想办法发泄出来,隔天就没事了。 至少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回来后的接触告诉霍劲,这种方式对于从小生长在莫家这种好家庭的莫凡来说是多么残酷。莫凡不是霍家那种家庭出身,不光是莫建东、李香云、莫建礼、莫平这些家人,就连左邻右里对莫凡都好到心坎上去。他从小腌在糖罐子里,可能连摔个跤都能收获甜甜蜜蜜的怀抱和安慰。 回到1990年这么久,霍劲想得最多的就是当初到底哪里出了错,最后终于找到结论。 他是被家人以养“狼”的方式养大的,莫凡不是。后来他被逼迫着一点一点地学会像“狼”一样生存,也就一步步走到了绝境。 霍劲凑近莫凡的额头,轻轻印上一吻。 莫凡感觉到动静,马上醒了过来。睁开眼对上霍劲的眼睛,他的呼吸蓦然慢了一拍。 霍劲见他的目光有一瞬的恍惚,不由把他抱起来亲他的脸颊:“醒了。” 莫凡彻底清醒了。回到这边以后他一直睡得很好,可刚刚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又到了很多年以后,莫家没有了,大黑也死了,那天早上霍劲少有地早起,他却在装睡,霍劲也是这样看着他,然后等他“醒过来”就说:“学点东西跟我做点事吧。” 那以后他和霍劲的话题多了一些,霍劲有时会扔他几本书让他自学,有时可能带他去见几个下属,甚至慢慢开始让他处理一些不太困难的事。只是以霍家太子爷那“恶少”式的行事方式,从目光到语气到动作都总带着些施舍味儿,甚至还以看莫凡变脸为乐,所以莫凡以前并不知道那已经是霍劲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慰方式,。 现在莫家安好,再回顾那段相处,莫凡觉得自己以前对霍劲的评价也有失公允。 那时他们都不够坦诚。 不过他们的人生现在才刚刚开始。 想通了这一点,莫凡麻利地 翻身下床穿衣服,笑眯眯地说:“老妈应该已经煮好早饭了,我们去刷牙吧。” 霍劲见那一晃神并没有影响莫凡的心情,点点头说:“好。” 两个人走到外边,莫平就扑上来搂着莫凡说:“哎哟喂弟弟你知不知道昨晚好多蟑螂出来溜达,一个劲地往我手臂上爬!” 一旁的霍劲瞅着莫平的手臂不放,把那眼神翻译一下大概就是“怎么蟑螂没把这手啃掉”。其实霍劲也只是习惯了独占着莫凡而已,倒没想过要阻止他们兄弟俩交流感情,所以他瞅了一会儿就自个儿刷牙去了。 莫凡也想起这老房子蟑螂有点多,幸灾乐祸地说:“哥你晚上睡觉可别张嘴,不然就吃到好东西了。” 莫平的脸皱成一团。 莫凡哈哈直笑,跑去刷牙。 一家人吃完早饭,霍劲说:“小叔,我在首都寄了点东西到这边的邮局,有点多,等下能不能陪我去拿?”霍劲一声小叔喊得很顺溜,因为他已经喊莫建东“莫叔”,对莫建礼自然得另找称呼,他年纪小,跟着莫凡喊小叔也没什么不对。 唯一觉得不对的就只有莫凡了,他抬头瞅着霍劲。 霍劲也看着他露出笑容,那笑容像条小尾巴在那摇了摇,得意地告诉莫凡他已经在行动——霍劲是很有行动力的人,既然准备继续完成那充满遗憾的“圈养计划”,他会从眼前开始抓起。 当然,他并不是心理扭曲到想把莫凡关起来。正相反,他的计划是以莫凡和自己为中心,不停扩大“圈”的范围。比如他准备慢慢把莫家人的心拉向自己,让他们看到自己最适合莫凡,莫家人以后就不会反对他们在一起。又比如他准备把父亲扶上去顶个几十年,大堂哥跟着接班,他就可以自由一辈子了。 霍劲很快就开始执行第一条。 等莫建礼从邮局搬回个大包裹,霍劲把从胡老先生那讨来的许多原稿、笔记还有一些文学类的原版书给了莫建礼,并告诉莫建礼如果他明年可以写出篇自己觉得满意的东西就交给他帮忙转交胡老先生,对方可能有意收个关门弟子。莫建礼不知道自己扛回来的包裹有这么珍贵的东西,一下子懵了,都没想起要跟兄嫂解释去年他花光积蓄去首都上课的事。 莫建东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莫建礼以前成绩不好,但他语文好,从小到大的老师夸他写的东西有灵性,他自己也喜欢写东西,常常把稿纸写满两面,拿去向语文老师请教。辍 学那年他没让两个兄长烦恼,自己干起了卖蜂窝煤的活。他从来不喊苦,家里人问起他未来的打算他也含糊地带过,大约是不想让家人担心。 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这段时间,有野心都去闯荡了,连农村都没青壮留着,城里人占着天时地利,怎么可能不静下心来写东西。所以在这时期新冒头的作家很少,靠写作生活的人就更少了,国内文坛好像枯萎了一样。 谁也不知道莫建礼一直没有放弃写作。 莫建东对自己的疏忽感到很愧疚,上回莫建礼含糊地说起如何遇到霍劲,他如果问得深一点可能早就知道了。不过莫建东也深知自家弟弟的性格——沿街叫卖他不觉得丢脸,那是靠自己的力气过活,可如果要本来就不富裕的兄长拿出钱来让自己去追求所谓的“梦想”,他会觉得很难受。 李香云是个感性人,瞧见莫建礼看着那堆书稿就红了眼眶。以前莫建礼就爱看书,家里的书都被他看了个遍,临阳这个小地方的书店和旧书摊也被他天天光顾。本来她邀莫建礼住家里,可他不愿,说直接住煤厂那边早上出工方便。别人都说女人很难跟婆家的人相处,可莫家人不一样,他们一家子都是先为别人着想的。 莫平觉得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闷,一个个都不说话,表情还各有不同。在他这个年龄还没想过梦想之类的东西,所以无法理解莫建礼的失态和父母的心情。他伸手拉拉莫凡,小声问:“这是什么事啊?” 莫凡也在发愣,听到莫平的话后才回神:“好事儿。” 真是好事儿啊,他虽然也想过要改变莫家,不过一时还没想出办法。可霍劲来了两回,就解决了两件最让他挂心的事。 这就是霍劲的能耐,只要他想,什么事都能轻而易举地完成。 可是,霍劲呢? 霍劲自己呢? 莫凡看向霍劲。 霍劲也转头看着他。 然后就微微地笑了起来。 对比起昨晚一声不吭的霍劲,莫凡像是被一记闷拳打在胸口。 他以前表面功夫是做足了,也确实把霍劲的生活照料得无微不至,可也从来不曾真正敞开心扉去了解霍劲。 那时候他做得不够,很不够。 莫凡拉住霍劲的手:“我们出去玩一会儿吧。” 霍劲点头:“好。” 莫建东这时正拍拍莫建礼的肩要说话, 莫平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了,竟没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倒是一直趴在旁边的大黑似乎被憋坏了,看到莫凡和霍劲往外走就摇摇尾巴跟上。 两人一狗慢慢走到附近的小广场,这时人还挺多,莫凡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安静说话的地方。 霍劲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事实上他很高兴,因为莫凡第一次这么主动——这证明他目前的方案非常正确。他一把将莫凡抱起来,走到不远处的河堤上找个坐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迎着江风,霍劲低声把在家里呆着难受的原因说出来。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首都哪怕消息灵通一点的人都知道霍继海和杨秀蓉貌合神离。 莫凡听完后沉默下来。 后来霍劲和父母关系很僵莫凡是知道的,如果不是霍老爷子还健在,他恐怕一年到头都不回两次家,也没听他提过几次父母。那时的霍劲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并不是。 他在意父亲不关心家庭,所以那时他有那么大的能耐,却没想过扶他父亲一把;他在意母亲偏向娘家,所以他连替父母从中斡旋都不愿意,任由一家三口形同陌路。 难道回到了1990年,霍劲的心结还是没解开? 莫凡低头想了想,突然转移了话题说:“如果遇到了以后可能会走上歪路的人,你准备怎么办?” 说上别人,霍劲的眉毛就扬了起来,理所当然不地说:“只要不犯到我头上,他爱怎么走就怎么走。”他又不是救世主,每天跑歪的人那么多,他总不能一个个追上去感化他们吧?思考了一会儿,霍劲继续说:“至于不长眼撞上来的,预防为主治理为辅,凡事防范于未然,绝不能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旧道路……” “……你把人都当污染处理了?”莫凡都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霍劲把头埋在莫凡颈边笑了出声。 他知道莫凡绕了一圈是想说什么,莫凡是想劝他主动出击。 这想法也没错,他确实有很多种办法让家庭和睦起来。可维持表面上的和睦很容易,隐患却仍然埋在那里——要彻底解决那一切就得把母亲的娘家捏在手里、掐断在杨家背后觊觎着霍家的隐秘势力。 他是有这个计划,可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完成。所以主动出击是要的,但不是现在。 一想到短时间内没办法解决家里的问题,霍劲心里憋着一口闷气,就带着大黑到临阳了。 他习惯了心情不好的时候有莫凡陪着。 抱着莫凡说出大致的打算,霍劲才缓缓询问:“我知道你有很多遗憾想改变,但是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想办法把两家绑在一起——那样的话我们就能用最短的时间摆脱过去的轨迹,去做更多的事。” 莫凡一直都知道自己与霍劲有差距,可听完霍劲的计划才知道这个差距到底有多大。 如果霍劲还是他以前认知里的那个“霍少”,他肯定不敢把莫家绑到霍家身上。眼前的霍劲却不一样,他先给出了他们以前最缺乏的“坦诚”。 所以莫凡这次并没有迟疑,点点头说:“我当然同意。” “同意?”霍劲指指自己的唇:“那先盖个戳证明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很肥的一章……=333333333=大家要不要留个言证明一下!! ============================ 爪机抓个错…… ☆、新生入学(上) 1991年夏天接近尾声,中南省会开阳仍然沉浸在一片欢欣鼓舞之中。 首都那边已经直接下达嘉许文件,特别点名表扬了霍继海牵头的防洪计划:由于在洪水到来前进行过各项防洪工作,1991年的中南洪灾并没有造成太大的生命、财产损失,再加上及时而科学的灾后重建工作,不仅没让这场洪灾造成灾难性的打击,还给全国防洪抗灾树立了良好典型。 事实上在这场洪灾到来之前中南地区出现过将近两个月的旱情,不少人都在背后嘲讽“霍继海防洪防得好啊,洪水都不见影了”。 就在这种笑话流传最盛的时候,令人措手不及的连续暴雨天气来到了中南地区。 这下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马上翻出前几天还当成笑料的防洪计划快速行动起来。 莫建东也在此期间紧急调动到开阳,成为霍继海手下的一员——霍劲跑了两次临阳,又把莫建东写的材料带回首都,分明是很看重莫家。既然孙子要做这个人情,霍老爷子也不介意去打个招呼。 在霍老爷子眼里霍劲肯经营人脉就是好迹象,肯给霍继海出谋划策就更好了。霍老爷子本来就打算把霍劲培养起来,到时让他在霍继海背后使一把力,延续霍家的辉煌。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女儿霍继红已经外嫁了,不可能出什么力;大儿子霍继江是个混账,整天花天酒地;霍继海性格太直,走政治这条路实在有点吃力——第二代实在挑不出个能扛事的,霍老爷子只好着重培养两个孙子。 霍凛也不错,可惜脾气太拗,他父亲霍继江又不争气,想来想去,唯有霍劲适合。 霍老爷子的苦心霍劲在那个“未来”里早就体会过,不过他在“未来”既然能说服霍老爷子一次,当然就有把握在这边说服他第二次。他并不急着表明自己准备撂担子不干,眼下他要靠“霍少”这个名头做的事还很多,有些东西还是要循序渐进地来。 现在霍继海不仅没有因为中南洪灾而遭到牵连,还有望更进一步,真正成为开阳市的一把手;听老爷子的意思,霍家马上就该摆出鲜明的立场支持改革了,往后就天高海阔任遨游了——至少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不会再陷入困境。 在大局势的碾压下,什么阴谋能影响到霍家的地位?杨秀蓉娘家的那边也是小事而已。 中南洪灾从坏事变成好事让霍劲的心情变得很好,他心情好的表现是他直接从首都飞到了开阳跟霍继海住一块, 顺便把母亲杨秀蓉也带了过来,让他们夫妻俩培养感情。 没想到见面就有个惊喜:原来李香云和杨秀蓉是同学! 只是普通的同学倒没什么好说,惊喜在于杨秀蓉对李香云的态度,杨秀蓉似乎很崇拜李香云——没错,就是崇拜。这种情绪出现在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身上有些奇怪,但联想到杨秀蓉的性格,这也没什么。 原来在她们念大学时有一小撮年轻人以“学习西方”为名嘻嘻哈哈,聚众狂欢——这犯的是“流氓罪”。杨秀蓉本来就内向,不喜欢这些东西,偏偏她哥哥杨安民一些朋友爱堵她玩儿,吓哭了她好几次。结果有次李香云撞见了,二话不说站出来把那群“流氓”赶跑。那时候李香云可是风云人物,杨秀蓉偶尔也会关注李香云的事,但不敢多打听。 在开阳见到李香云,杨秀蓉又惊又喜!她以前也没敢去结交李香云,也一直没什么朋友,现在莫建东调到霍继海手底下做事,简直让她欣喜无比。 两个女人很快从旧识变成知交,霍继海和莫建东也觉得彼此的脾气很对胃口,再加上莫建东分的机关宿舍离霍继海家也近,一来二去,往来就频繁了。 这种转变的主要受益人是霍劲和莫凡两个小鬼。 他俩的相处其实挺乏味,经常是一人捧着一本书猛看,偶尔霍劲把莫凡抱到膝上瞅瞅他在上面的批注,然后说点自己的意见。他们都不是爱玩的人,想法很一致:赶在还能把握住大势之前把局面铺开,后期才能更好地施展手脚。 时间虽然倒退了二十年,他们要做的任何一件事却也都不容易,为此他们必须走在其他人前面、学更多的东西。 以霍家的地位,拿到各类专著和资料根本不是难事。霍劲还很低调地跟开阳大学的一些教授搭上了线,这个低调是指没有亮出身份,事实上他和莫凡只要遇见不懂的问题就跑去人家家里叨扰一番。 莫凡一开始脸皮薄,没敢像霍劲那样一个劲地发问。后来发现这时候很多搞学问的人心胸很开阔,只要不是胡搅蛮缠的问题基本都会耐心解答,而且答案对他这种非专业出身的人启发很大,莫凡也就豁下脸了,每次都问个够本——偶尔还跟霍劲错开行动,回头再交流心得。 两个月过去,开阳凡是跟经济、政治沾边的学问人都知道了有两个难缠的小鬼经常拿些古怪问题上门刁难,都在猜测这两满口京片子的小家伙是不是首都哪个高人派来砸场的。 不过,这两个小 孩实在太聪明了! 开阳说什么也是中南地区的一线城市,开阳大学就算搁在全国也排得上号。作为开阳大学的教授,遇见的聪明学生不是没有,但这么小就能吃透国内外相关专著、还“稍微”涉猎外文知识、统计知识的,真没有! 更难得的是,他们真的肯下苦功夫去学。人家带来的书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连自己带的研究生都没看得这么深——更不用说其中还有不少国外的原文书! 这两个小家伙到底哪来的? 这个疑惑盘绕在开阳学术圈。 接下来的事更令人吃惊,他俩似乎并不满足,又开始把手伸到计算机领域。1991年的计算机水平还很落后,微软去年才有资格跟ibm争争个人电脑市场,视窗操作系统才发行到windows3,很少人会花几千大洋与买台电脑回家摆着。 至少霍继海就没买,霍劲和莫凡还是听到开阳大学也开了计算机课程才开始琢磨这事的。 他们一开始琢磨,搞计算机的那撮人又有麻烦了,接下来的日子就没闲过。 就在这时候,远在首都的胡一岸突然创建了一本杂志——《时代思潮》。这几年胡老先生一直是文坛的砥柱人物,笔锋也逐渐趋向现实化,针砭时弊,犀利无比,倒也撑得起《时代思潮》这个名字。 说这杂志出现得突然倒也不准确,至少霍劲是知道的。 莫凡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忘记了91年曾经出现过一本《时代思潮》,但瞅着霍劲气定神闲的模样也就明白了,这是霍劲的手笔来着。 霍劲见莫凡没追问,只好开口解释:“胡老先生以前是我爸的老师,过年时我去拜访了几次,谈了一些想法,他似乎很赞同。对了,你小叔在灾情最严重时直奔前线,帮忙抗灾之余还写了一篇不错的东西,胡老先生对他挺满意,《时代思潮》应该缺不了他。” 莫建礼牢记着胡一岸说的话——“要到灾难中去,要到苦难中去,才能写出最甘甜的文字”,所以他听见莫建东往灾区调动也跟过来了,而且自愿奔向灾情最严重的地方,参与过很多次救援行动。 本来上边还准备嘉奖莫建礼的,可他已经扑到稿纸上,刷刷刷地写个不停,好像着魔了一样。后来他又去了首都,捎过两次信后似乎就专心跟在胡老先生身边了——莫建礼本来就是一投入就容易忘我的人,也难怪莫凡和莫建东都不知道他参与创建《时代思潮》的消息。 也正是这种“忘我”造就了后来的莫建礼。 莫凡却看到了更深一层的用意:“两派论战要拉开序幕了,时代思潮是你给谁准备的舞台?” 改革派和保守派本应在中南洪灾爆发后接踵而至,可被霍劲横插一脚就延后了。 但这件大事也不可能延后到哪里去,就国内的形势而言改革是势在必行的,而且必然会以摧枯拉朽的强势姿态改变国内的经济形势、政治格局。 霍劲既然能让霍继海在中南洪灾这种本应是祸事的事件中得好处,肯定不会放过改革这股东风。 霍劲跟莫凡在公事上早就有了一定的默契,闻言笑着说:“这段时间我们跟开阳那些教授们交流的一些东西,你觉得有没有用?” 莫凡点点头。 霍劲继续说:“如果他们一起在《时代思潮》上发表文章,首都那边的人肯定不服气,开始想办法反驳。到时候我在首都那边‘请教’,你在这边‘请教’,你说会有什么局面?” 什么局面?当然是好局面! 学术圈如果也开始“论战”,国内的大部分理论会在短时间内飞速进步。 理论成熟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实践可以开始了! 作为“论战”的重要一方,开阳应该会受到重点关注。在那个“未来”里主要受益的是南方沿海城市,这一次中南地区应该也可以分一杯羹! 到时霍继海和莫建东在适时地在开展一些项目、在省报上发表一些文章,趁着改革风潮坚定立场多干些实事,这几年之内职位更进一步根本不是问题。 莫凡和霍劲对视一眼,眼底隐隐有着兴奋。 大势一旦改变,接下来的一切就要靠他们自己去探索! 这时霍劲和莫凡已经把目光跳出“保住霍家/莫家”这个范围,着眼于更大的方向。 这个时代充满挑战,也充满机遇! 莫凡两人都有些跃跃欲试。 不过振奋之余,要做大事的霍劲和莫凡迎来了开学的日子:霍劲要回首都一小上……五年级;莫凡要去开阳一小报道,上……学前班。 如果他们拜访的那些人知道这一点,一定会把眼珠子瞪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被塞了个宝宝过来抱着,所以更晚了……(请想象一下一手抱宝宝,一手敲键盘的画面……) = ==================================== 早起改错字,顺便修修…… ☆、新生入学(下) 临阳的八月干燥而炎热,仍然暑气逼人。 也许是不适应这种鬼天气,快要开学时卫旭忽然就病倒了,这场病不像莫凡和霍劲一样玄妙,却也有些不寻常的地方。 卫旭在病中作了一场很长的梦,那个梦里一开始就是一个长得很像莫凡的二十四五岁的人拿着枪站在他面前,指着自己的胸口。他想阻止,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他决然地扣下扳机。 然后时光开始在梦里不停地跳跃。 仿佛是为了告诉卫旭那支枪是怎么举起来的,一幕一幕缓慢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撑得他的脑袋几乎快要裂开。 最后画面回到了一九九一年九月一日的临阳小学。那是开学第一天,莫凡黏着他不肯放,他抱着莫凡走了进去,跟老师打招呼说:“这是我们家莫凡,从小没离开过家里,请你们要照顾好他。” 莫凡有些怕生,直到接触到老师们和善的目光才肯下地,吸吸鼻子说:“旭哥哥你放学要来接我。” 他摸摸莫凡的小脑袋说:“当然会来,回头旭哥哥给你买好吃的。” 莫凡破涕为笑。 莫凡莫凡…… 八岁的卫旭还不知道什么是心痛,他只知道脑海里那些画面快要让他的心炸开了,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感觉周围的空气太稀薄,让他难以呼吸。感觉到一阵热意在脸上流淌,他摸摸脸颊,发现满手都是泪。 那一切真切得让人无从怀疑。 卫旭安安静静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看向桌上的日历,一九九一年八月三十一号。 明天就是九月一日,开学日。 莫凡已经不在临阳了,自然也不会再去念临阳小学,所以那个未来根本不可能发生。 就算在冷战,他还是喜欢莫凡的,他怎么可能会对莫凡生出那种可怕的心思? 他怎么可能让莫凡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痛苦的事? 卫旭不停地安慰着自己。他捂住脸,像是催眠自己一样:“不可能,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脚在发抖,手也发颤。 心也在颤。 同样是八月三十一号,莫凡和霍劲这边却显得安宁许多。莫凡当然不知道在卫旭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和霍劲这三个月里都在忙着啃书和“请教”,开学前的最后一天他们觉得给自己放半天假,早早地起来溜大黑。 下午霍劲就要赶火车回首都了,路程有点远,要凌晨才到,莫凡又去打包了一些零嘴和食物给霍劲路上吃。眼下莫凡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这段时间还抽空写了一份饭店策划出来试手,霍劲知道他是给大伯莫建德写的,也提了不少意见,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可行。 莫凡以前本来就琢磨过不少菜谱,分类整理出来不是什么难事。餐饮业也有多种市场,在莫凡的计划里莫记最重要的改变就是搞好定位:专营高档饮食的是一类,中档餐饮的是一类,面向工薪阶层的快餐也是一类。 现在麦当劳肯德基还没有在国内流行,快餐的市场还很大,只要把那种“方便、省时、卫生”的思路带过来,再加上莫凡打算陆续拿出来的菜单,日后也未必不能“未来”各大连锁店争一争!他们的起步可也不晚……至于其他的,等这一块抓好以后再慢慢开拓。 这个计划,莫凡确实是给大伯莫建德,不过这次他会主动要求要一部分股份。这个钱不是他自己需要,而是为莫建东准备的。在那个“未来”里莫建东就被“外商”所骗,导致管辖地区出现了一堆烂尾工程,同时老家那边又被搜出一笔巨款,心灰之余莫建东没有上诉,接受了判决。 如果自己有钱的话,这种事就不会出现了。 所以莫凡要尽快把莫建德的饭馆推上一定的高度。至于能不能说服他们莫凡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他有的是办法。 下午把霍劲送到月台,莫凡和霍劲因为大黑而僵持:莫凡的想法是不要让大黑再被扔到专运车厢受罪,干脆留在这里得了;霍劲却认为莫凡不愿意去首都情有可原,连大黑也留下就太不够意思了,看大黑那哈巴样,在跟莫凡腻几个月还像军犬吗? 霍劲瞅着莫凡搂住大黑的那只手,气定神闲地下最后通牒:“要么你跟我回首都,要么大黑跟我回首都,你选一个吧。” 莫凡默默地松开手臂。 霍劲把大黑招到身后,然后低头在莫凡额头上亲了一记,转身上车。狗是不能进乘客车厢的,只能扔到最后边的专运车厢,莫凡其实更想目送被乘务员带走的大黑,可迫于霍劲的压力,只能“专注”地看着已经坐到位子上的霍劲。 本来莫凡是不太伤心的,可是对上霍劲从车窗里透出来的目光,心里蓦然柔软了一片,然后许许多多的细针扎在上面。他们两个人都从“未来”里溜了出来,偷偷地偷来了这段时光,也许一睁开眼这一切都会变成虚无,可是只要这颗心还在跳动 ,他们就会尽力地往前奔走。 那些曾经失去的,他们要抓住。 心还会为离别而难过,这就是活着的证据。莫凡蹲在月台上,听着列车驶远的声音和耳边呼啸的风,为这一刻的真切而哭了出来。 忽然,一条温热的舌头舔上了他的手背。莫凡抬起模糊的泪眼,猛地发现原来大黑并没有上车,他一愣,想到霍劲在首都的日子更难熬,霍劲更需要大黑,所以他一下子跳了起来。 莫凡正要把大黑带过到转运车厢,车上突然跑下一个人,飞快地给莫凡递来一张字条。 “刚才骗你的,大黑留给你。” 抬起头,又正对上了霍劲的目光。 列车缓缓启动。 霍劲没有再看向窗外,莫凡抱着大黑的脖子站了一会儿,握着手里的字条说:“我们回去。” 第二天莫凡就正式去开阳一小报道。 由于莫建东是紧急调动,莫平又舍不得本来的同学和莫雨,所以他继续寄住大伯家没有跟到开阳。眼看莫凡也到了入学年龄,李香云只好抽出时间和他去开阳一小报名。 为了说服李香云不必接送,莫凡很快摸清班里的状况,把同路的一伙人拉到了一块。李香云见莫凡天天有这么一大群人陪着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干脆就由他去了。 学前班的小鬼有些闹腾,莫凡开始想出各种各样的玩法忽悠一堆精力过剩的小鬼们去玩儿,顺利把整个班级收服了。 班主任很喜欢看起来安安静静的莫凡,见他在班里又小有威望,很快就把他任命为班长。 后来小鬼们自己想出好玩的活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组织好,就会去征求莫凡的意见。莫凡从来不拒绝,大项目小项目都是经验嘛,莫凡完全以爱岗敬业的精神把认识的小鬼们出的主意变成可行方案。慢慢地,就连高年级的小鬼也眼热了,跑来问有没有适合他们的好活动。 于是九月的开阳一小就在莫凡的影响下热闹起来。 首倡者莫凡舒舒服服地窝在大树底下做笔记,晚上他还得去“请教”呢,得抓紧点。 跟莫凡混得熟的几个高年级生也都住在机关宿舍那边,家境不凡,有些东西自然接触得比较多,多观察了一段时间就明白了莫凡的心思。 几个高年级生没像学前班那堆鼻涕虫一样被莫凡随随便便打发掉,这天凑到一块找上了在看“课外书”的莫凡,为首的梁 凯作为代表打招呼:“嘿,莫凡,小莫凡。” 莫凡把包着故事书封皮的“课外书”合上,笑眯眯地问:“梁哥啊,有事?” 梁凯一脸认真:“你搞了那么多活动,其实是想借这些事锻炼自己吧?梁哥几个也有点兴趣,你让我们跟你一块试试看吧。” 其他几个高年级生脸上其实有点茫然,大概还不太明白,肯定是梁凯把他们拉来的。 这就是圈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每个人从小就会跟特定的一群人呆在一起,延伸出一张复杂的关系网。 莫凡没有仗着自己有重生优势去跳级就是因为想逐步搭建好自己的“圈子”。 露出笑容,莫凡一本正经地伸出小手,接纳了自己第一批真正的朋友。 接下来的日子里,莫凡和梁凯几人开始高调地组织一些活动来练手。 这个秋天,开阳一小变得格外精彩。 校长李复知道了这个情况,乐了,这可是好事啊,值得发扬!他其实也没打听得多仔细,一听到自己老朋友梁立新的儿子梁凯也在其中,心里就有了个新主意。 于是在临近开阳一小三十年校庆的前两周,梁凯被找到了校长室。 梁凯正忐忑着呢,没想到校长李复拍着他的肩,感慨地说:“你做的事我都听说了,我跟梁立新可是同学,没想到他生了这么个好儿子。” 梁凯明白了,是为了莫凡搞出来的事!他立刻把莫凡卖了。 李校长听说出主意的另有其人,笑着说:“那好,你回班里把莫凡同学也叫来吧,他是你们班的吧?” 梁凯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很古怪,然后他说:“莫凡……今年刚入学。” 李校长:“……” 没多久,莫凡就来到了校长室。看着只比办公桌高出一点点的小不点,李校长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索性开门见山直入正题:“你们的事我了解了一下,如果让你们把下个月的校庆搞得精彩一点,你们能做到吗?” 莫凡一愣,然后是兴奋——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搞大活动的机会!不过兴奋归兴奋,莫凡也没有满口答应,仔细想了想,他抬头问:“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没问题。” “由我们全权负责,除非重大决策,其他人不干涉?” 李校长乐了,这小家伙还真是不见 兔子不撒鹰,钱权都要到位他才肯点头。其实李校长本来只想让莫凡出几个小节目,可听到莫凡一开口就要吃掉整个校庆,他的想法就变了,他想看看莫凡能做到什么地步。 李校长笑着说:“学校已经有大致的方案,你们可以拿回去看一下,如果看完以后你们还是想要全权负责,那就必须在这两天内拿出更好的方案。不能再晚,再晚就来不及了。” 莫凡对李校长的安排很满意,要真是随便把校庆交给学生去整,这学校还不乱了套?先拿出方案是应该的。 他伸出一只手定在半空:“击掌为证!” 李校长被他正经的表情逗笑了,也伸出手:“击掌为证!” 啪! 清脆的击掌声回响在校长室,一大一小脸上都带着笑容。 梁凯和莫凡离开校长室后都很振奋,叫上“圈里人”开始分工。莫凡是负责统筹规划的,几乎所有点子都会经他的手细化,变成切实可行的详细步骤。梁凯不知道莫凡这本领哪学来的,不过很佩服就是了。 当晚莫凡暂是推后了“请教”时间,把白天集思广益弄出来的方案进一步完善,加入了经费预算、人员安排等等具体细节。 第二天莫凡又跟梁凯他们碰头,把完整的方案拿给他们看。 梁凯扫了几眼,直接把稿纸还给莫凡,目光很复杂:“真想知道你脑袋是怎么长的……” 李校长的感受也跟梁凯相同。 在莫凡写的方案里,整个校庆被他分割成三部分,可是这三部分看似断开了,实际上是层层推进,高|潮连着高|潮!原来准备的一些传统节目也被保留了,不过那些普通的活动被他一串联,似乎精彩了很多……有了这个方案一对比,李校长觉得原来的方案只适合在垃圾桶呆着。 难道这些小鬼回家找人操刀了?李校长有些怀疑。 不过既然这确实是个好方案,谁拿出来的就不重要了。如果人家有意从小锻炼自己的小孩,几个小鬼又够机灵,那放手一回又 有什么关系? 李校长笑着履行诺言:“好吧,这次校庆就交给你们。” 就在莫凡接到重生以后的第一个大项目的同时,1992年慢慢走近了,这时《时代思潮》上的学术论战也进入了高|潮,伴随而来的就是各大报刊上关于改革与否的辩论……也正是这个时候,郑老南巡的计划终于确定下来了! 莫凡和霍劲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南方的定点改革即将开始! 新的时代正悄无声息地萌芽。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太小的问题……总要先给他们弄点班底……不然一眨眼就到了十年后,都不知道从哪写起,前面挖的坑也要填好=w= 现在基本把大背景交待完了,谁来猜猜下一章咱可以坐时光机穿梭到哪儿?原地踏步?高中?大学?直接变“恶少”? 今天好安静,大家都冒头说说话啊……来嘛来嘛xd =================================================== 下午明明因为觉得剧情有些干,锁文了呀……为啥前台没锁上//_ 噗这里加了点内容哟……有没有更多的话要说! ☆、番外:见识事件 光阴飞逝,流年荏苒。 一九九九年六月的高考刚过,莫平就直奔墨海市。 墨海是西北地区偏北的一个城市。目前华国分为五个行政大区,东北地区、东南地区和中南地区相对富裕,西南地区和西北地区的发展就比较落后了,而且“两西”辖地以下有很多“多民族聚居地”,管理起来比较困难。一般被外派到“两西”地区的官员都是挤破脑袋地往回调,莫建东却与众不同,他明明和已经当上中南区委书记霍继海成为至交,居然自动加入“两西计划”,要到西北地区发展。 别人无法理解莫建东的做法,却不知道是李香云和莫凡促成的决定:他们都认为在落后地区搞建设比在权利漩涡挣扎要好。 莫建东一向很重视李香云的意见,他和霍继海商量过后,很快就提交了西调申请。“两西计划”本来就缺人,报告打上去没多久,调令就下来了。 在西北地区打拼了五年,莫建东顺利当上了墨海市的市委书记,是墨海市实实在在的一把手。西北的特点就是地广人稀,一个墨海市的地理面积其实可以媲美东南、东北那边的好几个市了,更别提旁边还有个理论上也归墨海市管辖的“第一沙漠”。 莫凡常开玩笑说自家老爸是全国“最大”的市委书记。 因为莫建东调动时莫平的学习永远卡在关键时期——中考和高考,所以一直寄住在他大伯家。莫建德的“华夏美食”已经有了非常响亮的名声,不过一家人相处时还是一个样,新房子倒是买了,可为了莫平和莫雨上学方便连家都没搬。 莫平走出出站口,个儿高又帅气的小伙子到哪都引人注目,不少小姑娘都偷偷地盯着他瞧。这种目光莫平早就习以为常,他往外围扫了几眼,立刻就看到了一条差不多有一米六的大狗。 大黑都在了,莫凡自然也在。比之莫平的帅气逼人,莫凡没那么显眼,不过微微扬起的眉头看起来比同龄人多了几分早熟,虽然年纪小,同样也吸引了不少关注。 这是肯定的,也不看看是谁的弟弟!莫平对自家弟弟的回头率很满意,乐颠颠地朝莫凡挥手:“小凡,这里!” 两兄弟出了火车站,一辆野性十足的跑车就刷地开到他们面前,接着张习远从里边探出头来:“莫凡他哥是吧,上车,我送你们回家。” 张习远的老爸几年前调到了西北军区,他觉得首都呆着没劲就跟了过来。虽然出身军人世家,张习远对家里的安排却没什 么兴趣,跟莫凡一商量,决定弄个影视公司玩玩。 张习远是标准的纨绔,小时候他病过一场差点死掉,从那以后张母就开始无条件宠溺他,听见他的想法后张母二话不说就赞助了启动资金——比起出去打架闯祸,这已经出息很多了! 张习远这小老板当得很欢,他这人天生就爱看美人,男的女的都很爱,所以旗下搜罗了一水的俊男美女。 后台够硬、钱够多、人够猛,折腾了几年还真被他拿下了不少地方台的黄金档,有几个节目连央视都看上了。 不过就算当了“老板”,张习远还是那个仗义的张习远。这不,听到莫凡要来接车,张习远就自告奋勇来当司机——其实看见莫平以后张习远习惯性地想调|戏两句,但一想到莫凡护短的个性,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得罪谁也别得罪莫凡啊!记得有次有几个人想给莫建东添乱,莫凡把对方收拾得没了脾气,还要挤出笑容给莫建东送政绩,莫建东一头雾水,还以为这边的地方干部特别热情。 这些事莫凡可都没瞒着张习远。 等莫凡兄弟俩带着大黑上了车,张习远随口拉起话头:“莫凡,施余英对你上次提的那个合作节目很感兴趣,你有空可以跟他见个面。” 制片鬼才可不是盖的,眼下远东娱乐大多数项目都要施余英拍板才能开始筹备,以前莫凡有什么新想法都是直接跟张习远商量,现在还得过施余英那一关。莫凡倒是不介意,施余英可是他和张习远费了老大劲才挖过来的,这才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不过自家老哥在,莫凡不想讨论远东娱乐的事:“哥,你这次考得不错吧?” 莫平想到自己估算的分数,点点头说:“我觉得应该上线了,不过还是要成绩出来才知道。” 莫凡当然知道自家老哥报了首都大学的法学系,也知道他想当个律师。理了理思路,他说出自己的意见:“哥要真想用好大学四年的话,就把这个暑假先省出来吧。家里有不少适合入门的书,你先花两个月看完,不懂的地方我给你介绍几个人,通过网络也好电话也好,甚至直接上门请教都行,总之打个底子。等差不多开学我帮你联系个好一点的事务所,到时你可以先去熟悉一下大环境。” 莫平老半天都没能消化他的话。 张习远从后视镜看见莫平的表情,笑道:“别这么快被这家伙吓到,他能耐大得很,有时我看着他就觉得自己这十几年都活到狗身上 去了……” 莫凡撇撇唇:“张老板最好不要说这种话,小心犯了众怒。” 莫平也点头。自家弟弟再厉害也没法像张习远这样搞得有声有色,光是他这辆车就羡慕死其他人了吧?这么拉风的跑车,就算首都也不一定有第二辆。 张习远不说话了。装吧装吧,莫凡爱装就让他装去,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何必自找麻烦? 他不接腔,莫凡就转移了话题:“远哥你这两天不用往外跑吧?” 张习远脑瓜子好使得很,一听莫凡的语气就知道有自己的活儿:“不用?怎么?要我陪吃陪玩陪睡?” “差不多。”莫凡笑着说:“你现在可是墨海一霸,带我哥出去见识见识吧。” “你说的‘见识’是指什么?” 莫凡伸手松了松自己的衣领,露出个“你懂的”的笑容,意有所指地说:“就是哪里够诱惑你就带他去哪里,明白吧?” 张习远差点把车子开岔了。 莫凡的意思他当然懂,但他马上都要十八了,能不懂吗?可是莫凡才十四! 瞥见张习远狐疑的神色,莫凡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听说过一点而已,难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真枪实弹地玩过?” ……真枪实弹…… 话都挑明了,莫平当然也明白过来,他有点恼羞成怒:“小凡,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吧?哥又不是那种人!” “我是怕哥以后被骗了。”莫凡说:“首都不是临阳,也不是墨海这边,那里的水深得很,不先打个预防针,万一有人设套让哥你钻进去怎么办?现在多和远哥一起去见识一下,有好处。” 张习远忍不住笑了起来。莫凡真是什么都考虑到了,想这么多他就不嫌累得慌吗?他打趣道:“干脆今晚你们一起出来得了,莫凡你也是时候该‘见识’一下了吧?你高中不是也准备去首都念吗?” 莫凡琢磨着莫平脸皮薄,让他自己一个人出门的话他可能会不肯去,于是同意了张习远的提议:“也好。” 莫平的注意力却被转移了:“小凡你去首都上高中?” 提到这事,莫凡脑仁隐隐发疼。小学初中他都是跟着莫建东到任上随便念的,霍劲也没意见。高中就没法商量了,霍劲表示已经“忍让”了这么多年,莫凡再不去首都,他就到墨海来。眼看这问题已经不能回避了,莫凡只好把提前“串供”好的话搬 出来:“杨姨说有个老同学可以把我安排进首都一高,教学条件比这边好很多,老妈也同意。” 首都一高可是号称升学率百分之百的好学校,能进去当然就最好。所以一听到首都一高的名号,莫平就赞同地说:“这样也好,你也该收收心了,考个好大学比什么都重要。” 张习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莫平疑惑地抬头。 张习远胡扯:“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好笑的事,别管我,你们继续聊。”莫家人大概都不知道从莫凡小学开始就有不少学校在打他的主意吧?某些教授每年招生都恨不得莫凡马上长大,他要想上好大学还不容易?不过莫凡不想说,他还是别多事地点破他们了。 哼着歌把莫凡兄弟俩送到家门口,张习远挥挥手:“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安排好再过来接人。嘿,远哥带你们领略一下墨海的夜生活!” 他们都不知道远在首都的霍劲忙碌了大半个月,昨天总算忙完手上的事。霍劲觉得自己可以适当地放松一下,于是他拿起了电话:“梁凯,帮我买一张去墨海的票,要明晚就能到的那趟车。” 算算路程,火车应该快要到站。 对此一无所知的张习远三人正奔向墨海夜生活…… 当霍劲被迎进监控室的时候,底层的大厅里正进行着无数赌局。他并不急着下去找人,反而还交叠着双腿坐在监控室里,准备好好观察一下张习远想带莫凡“见识”什么。 这时莫平正在和人对局,莫凡在一边看着。之所以到这边来是因为张习远说安排的人一时还不能到齐,怕玩得不尽兴,就先来大家常混的赌场玩玩。莫凡当然没意见,权、财、色对于男人而言都是诱惑力极强的事物,小赌一把也能刺激一下自家老哥。 可怜莫平从来没想过赌也有这么多花样,一下子被晃花了眼。不想玩吧,莫凡还不许,硬是逼他继续玩下去。莫平也是爱玩的人,可真的不适应这种环境,那明晃晃的灯光落在自己身上,简直是煎熬啊!他觉得每一次出牌都像把自己摆在火炉上烤! 正要跟劝莫凡离开,一个侍者忽然走过来对莫凡说:“莫少,张少找你。” 张习远却是遇到了麻烦。 他这次却碰上个强悍的对手,一连输了五六局。只是输倒也没什么,这点小钱他还输得起,关键是对方的态度太嚣张,张习远咽不下这口气。 这才叫莫凡过来帮自己找回场子。 看见莫凡和莫平从外围走进来,张习远立刻咬牙切齿地说:“好弟弟,过来帮我玩一把。” 这晚莫凡本来不准备玩的,可一看到坐在张习远对面的那个男人就改变了主意。 他认识这个人——或者说他在“未来”里认识这个人。 那人是周其炜!莫凡因为霍劲的关系和这家伙打过几次交道,霍劲给他的评价是:“那是个天才一样的疯子。”当“天才”成为“疯子”的前缀,后果总是不那么美妙的。比如眼前这家伙就是因为倒卖军火而触及国家底线,不得不亡命海外。据说直到最后他都没被抓着,反而在美洲一些战区频频露面。 这是个天生就热爱“危险”的家伙。 周其炜怎么出现在墨海?在脑海里搜索着跟周其炜相关的消息,他唯一的弟弟周其烨好像就在墨海,在沙漠边缘那个研究所当研究员。难道是为了这个弟弟?不过周其炜的情绪有点不对……就算年轻了几岁,周其炜那种人也不会来这种小赌场找乐子,更不可能有闲心把张习远气得咬牙切齿。 莫凡皱了皱眉,决定亲自试探一下。哥哥发现就发现吧,反正也不能瞒一辈子。他让侍者送来足够的筹码,在周其炜对面落座:“那这位先生,我们来赌一把吧。” 周其炜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兴味:“这么小也是这里的会员?我不欺负小孩子的,不如这局就不用筹码了,改成别的的赌注怎么样?” “什么赌注?”莫凡眉头微挑。 “黄毛小子也学人来这种地方,真有趣!如果你输了就脱光衣服给我们看看你的‘发育程度’……”周其炜讽刺地笑笑:“怎么样?” “也好,如果你输了也照这个办吧。”莫凡笑了,他扫了对方一眼,一语双关地说:“就让大家来看看你到底‘行不行’。” 周其炜闻言眯起了眼,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对手”。这种年纪的小鬼不是最容易被激怒的吗?言语挑衅可是他最得意的手段,这一次竟然失灵了,而且他还被这小鬼挑起了心头的一丝邪火。 >好家伙,看来值得让他拿出三分实力……周其炜体内的好战因子开始活跃起来! 娱乐厅的灯光设计得非常巧妙,除了对局中的两个人以及赌桌以外灯光都有些昏暗,这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赌局中。 对局中的人则把目光集中在对手身上。 周其炜有条不紊地翻牌。 莫凡同样稳如泰山。他以前跟周其炜玩也不见得会输,面对好几年前的周其炜就更不用担忧了,尽力就好。 当然,一开始先不要用力太猛。 莫凡很有技巧地延长了停顿时间。 周其炜一直在观察着他的表情和动作,到开局三分钟后他就松了口气——虽然这小鬼比刚刚那些家伙要厉害一些,可他什么人没遇到过?这小鬼在他遇到过的对手里勉强只能算三流。 莫凡当然也在观察着周其炜,又拖延了几分钟,等周其炜彻底放松警惕,他才开始加快布牌动作。 周其炜刚把节奏放缓,他突然的“快”无疑是致命的。 很快地,周其炜就不得不把三分实力变成五分,然后是七分、八分、九分…… 可惜迟了!他一开始就没把莫凡放在对等的位置,后面即使发挥出十二分的赌技也回天乏力。 耀眼的灯光下,莫凡抬起头笑着说:“你输了。” 居然被这小鬼阴了?!周其炜面沉如水地看着对面的莫凡,从齿缝里蹦出一句话:“再来一局。” 莫凡可不是傻子,刚刚自己是抓住周其炜的心理才赢得比较轻松,周其炜要是认真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他给张习远使了个眼神,微笑说:“有人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张习远兴奋地一拍掌:“脱!” 刚才被输给周其炜的人也不少,张习远一发话立刻有人哄笑应和:“脱!脱!脱!” 周其炜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会儿更是盯着莫凡:“再来一局。” 莫凡慢悠悠地说:“先脱。” 周其炜静默几秒,竟然真的伸手去解衬衫的衣领。这家伙是混血儿,本来就长得不错,身材又高大,看着那慢慢显露出来的健壮身体,众人不由安静下来。 周其炜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唇角弯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莫凡。 张习远咂舌:“人不要脸起来真可怕。” 莫凡拉着莫平的手:“哥,我们走。” 他的反应让周其炜很不满意:“站住!” 莫凡转过头,笑眯眯地说:“你还没脱完吧?赶紧地。” 周其炜继续也不是,停下也不是,不由有些恼怒。 作为始作俑者的莫凡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赌场。 张习远和莫平当然也走了。 见他们准备到别的地方去,一直呆在监控室里的霍劲终于站了起来,朝旁边的人吩咐:“找人盯着那个周其炜。” “是。”赌场的管事恭敬地应完,站在原地目送霍劲离开。 那边的三个人一迈出大门,张习远就伸手搭着莫凡的肩:“干得好!这种人就是要让他自己挖坑自己跳!走,那边应该人齐了,我们过去庆祝一下。” 莫平对张习远的印象已经从“弟弟的好友”变成了“疑似带坏弟弟的家伙”,听见张习远这话皱起眉:“不要再带小凡去乱七八糟的地方!” 这次莫凡的变化太大了,莫家的孩子怎么可能接触这些东西?是因为爸妈太忙,自己这个哥哥又不在身边,莫凡才会整天跟张习远混在一起吧?莫凡以前是不是经常来这些地方? 莫平越想越不安,板着脸说:“小凡,哥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你不用想这么多知道吗?像刚才那种地方我以后都不会去,你也不要再去。”说完他还不满地扫了张习远一眼。 张习远觉得自己有点冤,莫凡是自己能带坏的吗?看他刚才露的一手就知道了,谁带坏谁还不一定!可这也没法解释,谁叫莫凡平时装得好?张习远只好自认倒霉地摸摸鼻头:“都安排好了就一起过去吧,我保证就今晚,下不为例!为了招待你们,我可是下了血本啊,猜猜我把什么人请来了?我们远东娱乐的一哥一姐,还有……”话说到一半,还准备卖力游说的张习远猛地住了口。 他他他、他看见了谁?! 霍劲! 霍劲啊! 张习远牙齿发颤。 霍劲是什么人?就连自家老头子听到他来都要以正经地迎接,你说他是什么人?那个卫旭据说是第三代里挺有出息的,在霍劲面前也吃过好几次亏——而且是大亏。 莫凡和霍劲的关系张习远也是知道的,这会儿“带坏”莫凡被抓了个现行,他能不心惊胆颤吗? 似乎没看见张习远扭曲的表情,霍劲微笑着发问:“还有谁?” 语气之平和,神情之平静,真是……真是可怕!太可怕了! 不过张习远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眼珠子一转,哈哈笑道:“还有我们的制片鬼才施余英啊,我们要一起商量个新栏目。就是华夏美食和远东娱乐合作,搞个美食中国大赛,如果反响好,以后就一直做下去。都说民以食为天啊,我觉得这节目肯定会火的,霍少你说是吧?” 幸好张习远机灵!莫凡也忍不住在心里擦了把汗。他要是知道霍劲会过来,说什么也不会跑出来“见识”——真要被霍劲撞见了什么不该有的场面,后果就严重了。 等等……霍劲刚刚没看见他跟周其炜的对局吧? 莫凡有些忐忑地看向霍劲。 霍劲也看着他,然后微微掀唇,宣判了他的死刑:“我也这么觉得,而且如果你们这档节目由莫凡上场的话,收视率肯定会更高吧?像刚才那样多刺激,多能带动观众情绪——连我都很好奇谁、会、脱、光啊。” 这边的张习远和莫凡战战兢兢地面对即将发飙状态的霍劲,“见识事件”的另一个主角却更痛苦。 周其炜也不是一开始就是疯子,至少这时候还不是。他过去二十几年里犯|贱的次数不多,每次都跟周其烨有关。 这次他之所以到赌场发泄就是因为周其烨避而不见。 他可没想到会碰上个赌技比自己好的小鬼。 心情更糟糕了。 周其炜开着车来到华国最大的沙漠边缘,拿出手机拨打“墨海研究所”的号码:“我找周其烨。” “我就是,有事?” 冷漠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仿佛在周其炜眼前勾勒出那张跟自己毫不相似的刚毅的脸。 那个人太正直,明明是周家的私生子,那直挺的背脊却怎么折都折不弯。 自从知道什么是感情和欲念以后,周其炜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这个跟自己同年同月出生的弟弟身上。 但周其烨并不买他周大少的账,就算他脱光衣服站在他面前也会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 “我在沙漠外面,”周其炜的声音带在几分决绝:“你不见我,我就开车进去。” “周其炜!”周其烨严厉地斥喝:“回家去,别再胡闹。” “瞧你这气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哥哥,”周其烨低笑出声:“回家?你明明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周家。” 他母亲是海外大财阀的唯一继承者,嫁过来生下周其炜就不明不白地去世了,周其炜年岁渐长,才知道当初周父娶自己母亲只是想拿到她的财产。 所以周其炜最恨的就是周家。 “我不是同性恋,更不会跟你在一起。”周其烨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见你。” “妈|的,你不 是同性恋那我十七岁生日那晚算什么事儿!虽然大家都是男人,睡了也就睡了,但你做了却不敢认,算什么男人?还跑到西北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躲着。”周其炜咬牙切齿:“我就是犯|贱,才会追着你跑!” “这几年你的情人少吗?”周其烨声音也拔高了:“东南地区的小周少爷到处留情,谁不知道?床上的人换了又换,还把几年前的事拿出来說,有意思吗?” 周其炜看着无垠的夜色,沙漠的苍穹幽远而深邃,仿佛一汪深蓝的海水。温柔的星光点缀期间,就像细碎而平和的浪花。可是夜里的沙漠是危险的,它就像一直蜇伏在夜色中的猛兽,随时准备吞噬误入其中的一切活物。 “那些绯闻,我都解释过的。”周其炜一字一字地说。除了在周其烨面前,骄傲无比的小周少爷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 “我不信。”那边斩钉截铁。 “总之你就是不见我是吧?”周其炜启动引擎,一脚踩下油门:“那好,这一次我死,你解脱;我不死,你也会解脱。”他咬牙挂了电话。 也许只有跟危险作伴,才不会再有任何眷恋! 墨海研究所那边的电话很快就变成了忙音。周其烨还是第一次被周其炜挂断,心头蓦然一跳,强烈的不安让他坐立难安。 如果周其炜真的跑进了沙漠的话…… 周其烨一阵胆寒,犹豫片刻,他敲响了顶头上司罗老博士的办公室门。 罗老博士见是他,和气地问:“其烨,有事?” 周其烨想到周其炜那言出必行的执着个性,面带歉意:“老师,我想退出这个项目。”本来这几天他刚过了考察期,马上就要签保密协议开始展开封闭式研究。 罗老博士沉默片刻,叹息着说:“是因为那个小周少爷?周家人都是……唉,你去吧。不过你要知道,这一次擅自退出,以后就很难拿到机会了。” 周其烨闭上眼,自己的梦想和周其炜之间孰轻孰重很难说清楚,但他知道如果周其炜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必然会后悔终生。 回到房间,周其烨拨通周其炜的号码,却发现对方已经关机。他心头一紧,正准备出门找人,电话又突兀地响了起来。 “周其炜在桑干镇,阻止他往沙漠里跑的人为了打晕他不小心下手重了点,你去领一下吧。” “你是谁?" “霍劲。” ☆、首都一高(上) 天高云爽,桂子飘香。 首都一高迎来了一九九九年的新学年,为了接待它的新成员,一高学生会的成员们忙碌起来,高二的生员纷纷提前回校筹备新生接待工作。这种开明的学生自治制度是从中南地区开展的,据传早在八年前中南地区的最高省会开阳就有由学生组织大型活动的先例,首都一高一向是教育先行者,自然是第一个效仿的。 “小凡,首都一高就是不一样啊!如果不是这里面的学生嫩了一圈,我还以为进了大学!你能进这间学校实在太好了。”负责护送莫凡到学校的莫平拉着行李,啧啧感叹着。 莫凡以前在学校做的事也是没告诉过家里的。他这人喜欢低调,达到了锻炼自己的目的就慢慢淡出了开阳一小的“隐形学生会”——至于开阳一小的小小变革会不会引起全国范围内的变化,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对于他后期的疲懒表现,李校长只差没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鼻子骂上一顿。当然,就算他骂了莫凡也只会掏掏耳朵当没听见,因为他已经把自己的精力放到别的地方。 对于自家老哥的感叹,莫凡也只是点头应和。 兄弟俩顺着一个高年生的指引来到新生宿舍。不愧是号称“华国第一高中”的好学校,硬件条件过硬,连宿舍都是宽敞明亮的四人间,甚至还拉了网线。虽说现在个人电脑的普及度高了不少,可就连一般大学也没有新生带电脑的现象,学校这种安排实在令人咋舌。往里面走一圈,居然还有个小厨房,这还是高中吗?大学都没这样的! 莫平这次算是见识了首都的厉害,心里更为莫凡进了好学校而高兴。这时宿舍门又开了,原来莫凡的准室友也是今天来报道,这家伙带着厚厚的黑边眼镜,刘海又厚又挫,身上的衣服看上去灰溜溜的,也不知穿了多久。 莫凡停下收拾的动作,友善微笑:“你好,我叫莫凡,这是我哥莫平。未来三年我们应该是舍友,都是三班的吧?” 这位准室友看起来有点木讷,支吾着说:“我、我叫张仲春,是三班。” 看来不是个多话的人,不过应该也不难相处。莫凡说:“我等下要跟我哥出去一趟,你有没有什么要我带回来的?” 张仲春摇摇头。 莫凡也不勉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跟自家老哥去吃饭。回头想到宿舍里的小厨房,索性就买齐一堆厨房用具差遣莫平往回搬。 等他们再次回到宿舍,四个人已经齐了 。除了张仲春以外的两个舍友似乎是熟人,其中一个人已经装好一台崭新的电脑,另一个人坐在他的桌子上兴致勃勃地聊着什么。看见他们回来,那个坐桌子的家伙热络地挥手:“嘿,你是莫凡?我叫钱威和,这家伙叫蒋安,都是三班的。” 蒋安也转过头,礼貌地打招呼:“你好。” 张仲春拿着本书低着头,也不知有没有看进去。 莫凡大概也能摸清三个舍友的背景,随意地说:“仲春,你会做饭吧?” 张仲春一愣,点点头说:“我会。” 莫凡指挥自家老哥把东西搁进厨房:“那以后我们有空可以在宿舍开伙。” 莫平从后面的小厨房里探出头来夸自家弟弟:“我弟做饭也很棒,你们有口福了。” 张仲春又有些发愣。 蒋安和钱威和也好奇地望向莫凡,这家伙怎么看都是养尊处优的主,很难想象他拿起菜刀的样子。 被自家老哥泄了底,莫凡不客气地赶人:“哥你可以先回去了,我们宿舍几个内部交流交流。” 莫平摸摸鼻头,跟其他人挥挥手告别。 蒋安确实有事要和他们交流,莫平一走就立刻转入正题:“既然人已经齐了就来商量一下吧,开学的迎新庆典每个寝室都要出节目,你们有什么擅长的吗?首先说明,我没特别拿得出手的才艺,钱威和以前是校足球队的,但也不能表演踢足球。” 莫凡本来是准备来打个酱油的,倒是不知道首都一高有什么活动。听到蒋安这么说不由重视起来,如果首都一高很讲究团体合作他就不能太漫不经心了,那会显得不尊重其他人。 可要莫凡策划活动还行,要他上场就有些勉强了,他赌技不错,厨艺也不错,可这能表演吗?都不能。唱歌跳舞之类的,不是他的风格,他喜欢低调做人。 莫凡摇摇头:“我也没有。” 三个人把目光转向张仲春。 张仲春似乎吓了一跳,头摇得跟钟摆似的:“我也没有。”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无奈,刚入学就被一道坎拦住了,谁都不甘心。还是莫凡先开口:“这样吧,我们搞个小型辩论赛好了,只要辩题够激烈,也能吸引人,应该也算表演的一种?” 蒋安三人呆了呆,小型辩论赛? “如果大家都没有才艺的话,这是最好入手的了,根本没有门槛。”莫凡 想了想,说:“既然连宿舍都有网,迎新庆典的设备应该也不错,我们可以用电脑先准备特别点的辩论材料。最好在网上找一个远程主持人,这样我们就能成功吸引别人的眼球了。” 钱威和很兴奋:“这个好!耍嘴皮子我最擅长了!” 蒋安惊诧不已。莫凡家庭不错他看得出来,却没想到他能在转眼间想出这么奇妙的主意,一般人能想到吗?都说即将到来的二十一世纪将是个信息时代,网络会成为流行,所以莫凡这个构思太妙了——说不定还有可能拿到奖项! 蒋安很确定莫凡在此之前根本不知道有迎新庆典。 张仲春眼底也闪现一丝光彩。 四个人一致通过,兴致勃勃地商量起辩题来,最后确定为“信息时代利与弊”,正好与莫凡提出的“远程主持人”设想相呼应。各自的任务也确定了:在莫凡和张仲春的推脱下,钱威和和莫凡为正方的一辩二辩、蒋安和张仲春为反方的一辩二辩。 蒋安本来就已经在网络混了挺久,主动提出去邀请“远程主持人”。有能干的人在,莫凡也乐得清闲。 本来这一年是qicq这个以模仿出名的即时通讯应该出现了,可由于某只蝴蝶翅膀扇了扇,一款就hm的即时通讯工具在几年前就横空出世,隶属于现在相当于网络霸主的欧氏网络——明面上是由霍继红的丈夫、也就是霍劲的姑丈欧良汉一手缔造。 至于真正的缔造者是谁,不言自明了。hm的功能已经很强悍,至少语音连线功能就完善得很,有它在,“远程主持”不是难事。 蒋安拉出好友列表找出几个信得过的人拉进一个新的hm群里,说出这边的情况。这时候网上的人都热心得很,蒋安一发话就有不少人自动请缨,当天没空的人积极地提供辩论素材。 蒋安也是一个hm语音频道的管理员,被他拉来的就有不少他们频道的成员,大伙越讨论越觉得有趣,纷纷要求直播。 蒋安转头和莫凡商量,莫凡说:“那这个辩论可以搞大一点,我们先确定几个激烈的观点在迎新庆典上走过场,然后再在你们频道深入探讨。这时候网上应该有不少电脑技术不错的人,把网络带来问题和网络的发展前景拿出来讨论一下应该会有不错的收获。” 蒋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直接把莫凡的话发到群上。 这时莫凡的手机响了起来。莫凡掏出一看,是霍大少爷的召唤。眼看迎新庆典的节目差不多确 定了,莫凡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接下来你们商量就可以了吧?” 钱威和拍拍胸脯:“没问题,你去吧!” 蒋安和张仲春都点点头。 “我给你们外带……”本来想说外带晚餐的,可想想和霍劲在一块可能会回来得比较晚,莫凡改口说:“我帮你们带点宵夜回来吧。” 蒋安也不客气:“谢了。” 张仲春还是没说话。 目送莫凡出门,差点憋坏的钱威和终于忍不住说:“安子啊,莫凡到底是什么人来着?怎么看着比你还厉害?” 蒋安也有些服气。本来他觉得自己还不错,可是在莫凡面前他有点底气不足。别看事情都是他在做,他敢保证莫凡要是出手,这点小事绝对是小菜一碟——莫凡既然能想出来,就说明这对他来说是很简单的事。要是根本不懂网络、根本不知道hm软件,哪里想得出这主意?而他虽然玩得比较透,却也从来没有想过怎么利用它。 所以相比起来,莫凡就高出了不止一层。 这时一直沉默的张仲春突然开口:“如果是莫凡的话……一点都不奇怪。” 钱威和和蒋安都惊讶地看着张仲春。 “记得一高搞学生自治的原因吗?开阳一小九一年的校庆被全权下放到学生手里,那次校庆一高当时的校长也去了,回来后就开始在一高开展教育改革。”张仲春说:“当时策划那次校庆的人就是莫凡。” 钱威和不敢置信地睁大眼:“那时他才几岁……?” 张仲春说:“六岁。” 蒋安:“……” 钱威和:“……” 这还让不让人活! 作者有话要说: 在yy的康庄大道上奔走……我写的果然是爽文(捂脸 今晚被扔了个宝宝过来,所以更新晚了orz ☆、首都一高(下) 莫凡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老底在小范围内被掀了,他正开心地跟大黑叙旧。霍劲为了防止他反悔不来首都,直接把大黑带走当“人质”。 有一段时间没看见自己的爱犬,莫凡一见面就扑上去猛蹭:“想死我了。”在那个“未来”里莫凡见到大黑时它已经很老了,带它出次门都很困难,这是莫凡心里的遗憾。所以莫凡跟“年轻”了很多大黑特别好,到哪都带着它。这段时间没见着大黑,莫凡也真有些不习惯。 霍劲虽然不想承认他在和自己的狗较劲,但看到莫凡跟大黑那么亲密他确实有些吃味。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家伙养熟?这样子很难下口啊…… 霍劲摸了摸下巴,笑着说:“我们去看看郑老吧。” 他们和郑老的缘分起源于<时代思潮>上那场学术辩论。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傻乎乎地被人当枪使,如果不是霍劲和莫凡从“未来”带来的观点确实有启发性和前瞻性,也不会引发大范围的讨论。可以说霍劲和莫凡要借用他们的名声,他们也要借用霍劲和莫凡的观点,等于是双向利用。 郑老作为改革派的中流砥柱,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契机。很快地,他就注意到了在背后推波助澜的霍劲和莫凡,并特意跟他们聊了几次。一来二去,一老两小的关系就拉近了不少。 莫凡对郑老的尊敬由来已久,自然不会反对霍劲的建议。两个人带着大黑直接去了郑家。 郑老已经年过八十,精神不大好。对于这位见证了华国建国到改革开放这段艰辛历程的老人,随意并没有特别宽容。他依然两鬓花白、皱纹满脸,日渐老去。 霍劲和莫凡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心酸。生老病死这东西,从来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也许活着的人能做的,只有把握好眼前的光阴。 郑老从来不为自己的衰老而伤怀,可见到两个后辈的目光心里却一阵温暖。从第一次会面开始他就知道这两个小子不是一般的小孩,他们的目光似乎比成年人看得更远。原本那种岁月淬练出来的成熟根本不应该出现在那种年纪的人身上,可多聊了一会儿,又会觉得他们表现出来的成熟跟他们真正的思想一对比,竟然显得有些不够了。 可惜不能看到他们彻底成长的那天……郑老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笑着说:“莫凡终于肯安心念书了?首都一高是个好学校,你可以好好享受一下校园生活。” 莫凡当然点头应是。 郑老只是顺嘴一提而已,莫凡真正的心思在哪里,彼此心知肚明。他说道:“跟我说说你家华夏美食在海外的情况。” 跟当初海尔公司走出国门的轰动不一样,华夏美食悄无声息地在国外铺开了市场,平时是以“方便、干净、营养”作为卖点经营即时餐点,每逢节日则会搞一些特别的节目吸引客人。 海外发展的方针是莫凡定下的,霍劲则帮忙物色负责海外经营的人选,期间跟他们熟识的老教授们、甚至是郑老也有帮上忙。华夏美食这些动作很低调,等有人发现时,它的店面已经像雪花一样飘散在世界各地。不少收集爱好者都以集齐具有华国特色的陶娃娃、九连环等小小纪念品套装为乐趣,顺道也把一些传统文化和传统技艺传扬到海外。 霍劲戏称为“美食侵略计划”。 郑老算是最清楚霍劲和莫凡到底在这上面投入了多少的人,虽然目前已经开始盈利,可当初他们的付出是难以用估算的。他们是真正以“打出国门”为目的,这些行动所带来的目的只是附带的而已。 有时候郑老都觉得这两个孩子是老天赐给华国的礼物,否则他们所站的角度,怎么远远高于其他人? 郑老一开始劝莫凡享受校园生活也是真心的,霍劲从小就是那德性,劝也没用;莫凡不同,他偶尔也会展露出属于他那个年纪的笑容。郑老是真的心疼这两个相当于自己孙子的后辈了,哪怕他们之中的一个能过得轻松一点儿,他都觉得宽慰些。 莫凡也能感受到郑老的关心,他挑些比较好的事情说了出来:“张习远的远东娱乐发展得不错,这两年一些节目慢慢成熟了,我要了点翻译成海外版,直接在华夏美食的连锁店里投放,反响还不错。” 这就是取巧了,要想直接打进国外电台都不知道会遭受多少刁难,可拿了有版权的东西在店里直接放,能说不对吗?能禁止吗?不能吧。 所以华夏美食又吸引了不少忠实顾客,而远东娱乐几个当红小生也在国际上小小地露了脸。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除了那些外媒,华国也有了对外展示的小平台,不会被外媒任意泼脏水。随着“餐桌文化”的扩张,华国的形象在国际上也慢慢丰满起来。 很难想象当初两个小鬼稍一讨论,就能做出这种站在战略制高点的计划,而且还实施得这么成功。 当然,这些年并不是一帆风顺,不少反华人士闹事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不过总的来说,一切都 让人非常满意。 莫凡报喜不报忧,郑老一听就明白。这么一个大摊子不是好玩的,他们不求利益,能保证其他人也都不求吗?所以为了把华夏美食的好状况延续下去,莫凡和霍劲必须拿出最好的策略,保持既能获利又能开拓的双赢局面。 他们还没成年啊! 既爱惜两个后辈小小年纪的辛苦,又觉得他们年轻是好事,可以走得更长远。郑老矛盾地叹了口气,拍拍莫凡的脑袋:“有困难就说出来,别老是自己藏着,当我们是外人吗?” 莫凡连连点头。 又聊了一会儿,郑老有些疲乏,霍劲和莫凡就带着大黑告辞了。这时已经接近黄昏,璀璨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一人一狗随意地走在人行道上,享受着少有的闲适。 见一路逗大黑玩的莫凡似乎很开心,霍劲突然说:“莫凡,我爷爷想见见你。” 莫凡差点把手塞进了大黑嘴里。似乎察觉他受了惊吓,大黑安温柔地舔舔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莫凡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家老爷子见我做什么?” 他“以前”是见过霍老爷子的,不过那时霍老爷子已经是垂慕之年,霍家也不像现在这样蒸蒸日上,所以那时霍老爷子并没有为难莫凡,只是嘱托了几句。 现在霍家情况大好,霍老爷子怎么可能同意霍劲和男人在一起?莫凡不是没有努力的,他一直在提升自己,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实力堂堂正正地和霍劲并肩而立。 但是他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已经能获得霍老爷子的认同。 霍劲说:“不用想太多,只是见见面而已。”霍劲从来没隐瞒自己和莫凡的事,负责保护他的人肯定也如实回报给霍老爷子。 霍老爷子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大概是认为莫凡还太小,还不需要过于重视。现在莫凡进了首都一高,等于是正式步入首都这个圈子,有些事就必须摊开来讲了。 霍劲也不担心,只要莫凡和自己一样立场坚定,霍老爷子也奈何不了他们。婚姻很重要吗?他有把握让霍家比任何时候都要辉煌,而不需要联姻来稳固。至于后代问题,不是还有霍凛吗?霍凛现在己经结婚了,虽然由于军职在身他们夫妻相处时间不多,但夫妻感情好、婚姻稳定却是不用怀疑的。 所以几年前察觉了霍老爷子明里暗里的试探,霍劲索性就摊开来谈了一次,表明了自己的决定。 霍老爷子一 开始确实暴跳如雷,还发过好几次火,后来就直接派人盯着他们了。 霍劲见莫凡面带为难,就把霍老爷子的态度都说了出来。这是他们俩的事,如果莫凡实在不想面对的话,慢慢来也没关系。 莫凡根本不知道霍劲已经跟霍老爷子坦白过,还一个人顶着压力过了这么久。听完霍劲的话他停下了脚步,安静地看着霍劲。 霍劲也静静地回视,目光坦然。 沉默片刻,莫凡伸出手拉住霍劲的右手,缓缓开口:“走吧。” 最先听懂他的话的似乎是大黑,它欢快地绕着莫凡和霍劲转了一圈,然后才跑到前面带路。 笑意从霍劲眼底泛开,慢慢蔓延到他的唇角。 这还是他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因为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紧扣着的双手握住了。 其实目前的霍家显得有点冷清,霍继红出嫁已久,霍继江早就搬出去了,霍凛在军中,霍继海和杨秀蓉在中南那边,平时只有霍老爷子和霍劲在家。正因为霍老爷子和霍劲这个孙子的感情最深,所以即使他早就知道霍劲和莫凡的关系不同寻常,也不忍心剥夺这唯一可以让他开怀的事。 其实认真了解过他们相处的情况后,霍老爷子已经基本被说服了。 换了别人,能跟上自己孙子的思路吗?换了别人,能和自己孙子一起制造当初那场学术论战吗?换了别人,能和自己孙子携手打造出遍布世界的“华夏美食”吗? 最重要的是,换了别人,还能让自己孙子开心吗? 霍老爷子方方面面都考虑过了,最终决定按兵不动。 一切还是要见了莫凡才能下最后结论。 看见莫凡和霍劲一起走进门,霍老爷子表情不变:“回来了?”也不等他们回应,就叫佣人把饭菜送上来。 三人入座,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习惯,谁都没说话。只是霍老爷子偶尔看莫凡一眼,莫凡偶尔也回看一眼。 唯有霍劲吃得最没负担,感觉饱了就搁下筷子等待自家老爷子的宣判。 霍老爷子的第一句话却非常出人意料:“莫凡,你家里人知道你们的事吗?” 莫凡没想到霍老爷子会有这么一问,坦白地摇摇头。 霍老爷子哼了一声:“那就等他们知道了再说吧。”孙子喜欢男人其实也没太大问题,可大家都是男的,凭什么他孙子 要付出得多一点?想到霍劲为了让自己同意他们在一起做了那么多努力,莫凡却连提都没提,霍老爷子就很不满意:“如果你连这点担当都没有,那还是算了。” 莫凡多聪明的人啊,眼珠子一转就“理解”了霍老爷子的“意思”。于是他满脸诚挚地说:“我明白了!我会尽快让家父选个好日子过来提亲……” 噗—— 霍老爷子刚送进嘴里的开水喷了出来。 霍劲忍着笑给自家老爷子递上纸巾,还不忘暗暗给莫凡竖起一个大拇指——这几年能让自家老爷子这么失态的人还真没有。 莫凡的表情更诚恳了,只是眼睛上面那两条小眉毛弯出了点小得意。 ——春风得意的那种小得意。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一下,今天好像爬到了频道高手榜最后一位……下面的那位,没能露脸(噗 为什么到我艰辛地爬到这位置时,频道高手榜居然会飙到一千万分!!!(仰望…… 今天滚到学校准备搞离校手续……没有电脑而且各种聚会你懂的!这章是火车上写的……晚上就不更了哟(默默遁…… 谢谢妖怪和筱笙扔的的雷!!(继续感叹好有钱…… 这几天只有爪机可能没法回留言,不过都有爪机刷着看的,别不吭声嘛>///////< (怎么感觉用爪机写作者有话说特别罗嗦……) ☆、迎新庆典(上) 莫凡在霍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怒骂声中灰溜溜地跑了。他也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儿肥得敢跟霍老爷子开玩笑,他是知道霍老爷子真心疼爱霍劲,才会让那话一不小心就溜到了舌头底下。 没敢让霍劲出来送,莫凡自己坐车回首都一高,顺便买了四份宵夜。 回到宿舍,钱威和居然也搬了一台电脑过来,三个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莫凡顿时有些愧疚,这本来是团体活动,他却没真正参与进去。 钱威和倒是大大咧咧地挥手:“莫凡回来了?我们正在讨论怎么利用大屏,蒋安找了不少人参谋,你也来说说看啊!” 原来蒋安去实地调查过来,学校礼堂里有立体大屏幕,所以他们准备各自把己方材料做成影音片段,与辩论过程紧密结合,进一步深化“信息时代”主题。 莫凡拉过自己的椅子坐到钱威和电脑边:“我觉得既然主持人选已经定了下来,剩下的事应该由正反双方分头准备吧?提前通气可不会精彩。” 蒋安挑挑眉,这个提议显然很对他胃口。 张仲春则是感到意外。 莫凡真的会对学校的活动感兴趣吗? 张仲春以前就是开阳一小的学生。从小到大,张仲春在学习上一直输了莫凡一头,记得有次他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准备某个竞赛,心里很兴奋,结果转头却听见老师在对人说“如果莫凡肯去就好了”——那种被当头泼了一瓢冷水的感觉,张仲春记忆犹深。 默默地推了推自己的黑边眼镜,张仲春刘海下的表情变得有点复杂。他不是“关系户”,而是靠自己的实力考进首都一高。 一想到莫凡总是轻而易举地把别人的努力踩到脚下,他心里就有了斗志。 就从这次辩论赛开始吧! 张仲春跃跃欲试。 于是四个人约法三章后都下了真功夫去准备,后边连宿舍都分时段使用,以防相互窥探。 节目已经报上去了,一高学生会很快批复下来,还热情询问需不需要支援。盛情难却之下,莫凡几人只能接受两个准备念计算机系的“专业人才”分别加入了正反双方。加入莫凡和钱威和这边的是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高三师兄凌辰,据说他已经保送首都大学计算机系,最近很闲。蒋安和张仲春那边的卓明辉更闲,好像是因为听说凌辰要加入,他才顶掉别人搅和进来。 据传卓明辉和凌辰是死对头,恩怨似乎是从 卓明辉喜欢的女孩被凌辰泡走开始的,后来延伸到上课抢座位、下课抢厕所,考试比成绩、撒尿比……这么不雅的事就不要挑明了,大家都懂的。 总之被这两个风云人物参了一脚,莫凡他们的迎新节目还没有定下来就已经声名大振。 莫凡也觉得非常有趣。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这两位“师兄”应该是“未来”两大网络安全公司的老板,那两大公司斗了好几年,却在国外网络巨头准备垄断国内市场时意外地联合到一块。他们俩的往来简直是“兄弟阋于墙,共御外侮”的最佳写照。 既然遇上了,是不是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当晚莫凡跟霍劲商量了一下,霍劲也认为现在适合来一场大辩论,给国内喜欢计算机的人画一张未来的网络蓝图。欧良汉手里的“欧氏科技”毕竟不能长期霸占网络市场,想要保持国内网络事业的活力只依靠他们那点先知先觉肯定行不通,新鲜血液也是非常重要的。 欧良汉对霍劲的意见他一向非常重视,霍劲稍稍把辩论的事一提他就有了动作。 hm软件的负责人跟蒋安那个频道的负责人商量了一下,直接把频道进行大规模改版,并进行小小的更新,在电台模式、k歌模式等频道模板后面添加了一个“辩论场模式”。临近首都一高校庆,从登录框到主页都添加了这场大辩论的广告。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动作,但是这些动作只为了一个小小的辩论赛,在别人眼里意义就大了。 “……我能不能问一下,这个莫凡到底是何方神圣?”临时加入反方的卓明辉觉得自己有必要先了解敌情。 蒋安和张仲春有默契地摇摇头。 不管莫凡为什么喜欢低调过日子,他们都不应该戳破他。卓明辉毕竟只是半路杀出来的,莫凡可是他们未来三年的伙伴呢。在首都一高确实最注重合作,如果你失去了你的团队,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连舍友都团结不起来,还指望你领导整个班级,整个年级——甚至整个一高吗?不可能吧。 这一点莫凡入学前确实没了解过,等他明白以后就很注重配合蒋安几人的行动。当然,他认为自己是在配合,但蒋安、钱威和和张仲春却一致地觉得他才是四人中的领袖。往往他说“提点意见”,那个“意见”基本就是一锤定音的事。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就连以前心里对莫凡有点小疙瘩的张仲春也服气了。本来张仲春一直以 为自己已经很勤奋,最近却总是一睁开眼就看见莫凡坐在阳台的小餐桌上看书。至于看的是什么,莫凡也没藏着掖着,都是各种各样的专业书籍。 张仲春也不是没怀疑过莫凡只是装装样子,可他借着去洗漱悄悄看了几眼,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疑问和注解。 莫凡都努力到这程度了,张仲春还能因为以前输给莫凡而不服气吗?那种小家子气的心思如果说出来,恐怕谁都会发笑吧?人家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这种幼稚的较量上面。 张仲春难得插话:“不管莫凡是什么来头,我们都要拿出十二分的认真,不然脸就丢大的。” 蒋安和卓明辉点点头。开始这还只是迎新庆典的节目之一,最多也只会引起全校范围内的关注,现在不夸张地说一句,整个华国网络几乎都有可能关注这场辩论!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hm软件刚更新完、又大肆宣传,各大媒体闻风而动:“‘信息时代利与弊’是个好辩题啊!能让欧氏科技这么配合,肯定有大新闻可挖。”“开场在首都一高?快去联系校方让记者进去。” 首都大学的计算机系也不淡定了:“听说许老和赵老选定的学生也参与了,是不是那两位也有辩一辩的意向?”“那我们要支持许教授还是赵教授?” 跟霍劲和莫凡有着“请教”之缘的许老教授和赵老教授却是哭笑不得,最近他们被明里暗里试探过很多次,不得不打电话给莫凡和霍劲问明原委。莫凡一向很尊敬他们,立刻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这下许赵两老更无语了。不就是个迎新庆典吗?就算首都一高名气再大也没有他这么玩的……有这么个能来事儿的学生,一高校长现在一定做梦都在笑吧? 怎么莫凡就不肯直接升上来呢? 想到这个,扼腕的就不只是两个老教授了。 虽然现在已经有个霍劲让他们解解馋,可只有一个终究还是不够啊!这两个小鬼脑袋里装着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谁都想多挖点出来,好不容易轮到计算机系吧,还得经过内部斗争才能拉他进自己的课题。 这种日子过久了,迟早还得再来一次“学术论战”——为那两个小鬼的“使用权”而战! 没办法,这些年只要他们肯参与,几乎每一个课题都会成功,相关论文就算实在国际上也有一定的影响力。更重要的是,只要是有价值的项目,尤其是民生相关的,莫凡和霍劲都 有办法找来全额——甚至是超额的经费。 他们一向只有一个要求:可以尽早进入实践环节。 经过这几年的交流,两个小鬼的立足点圈内人都摸清了。他们就是“实用”,要跟他们讲“纯学术”或者不切实际的东西他们非跟你急不可。 刘三石那老头当初有不就因为“油掺水可以提高原油利用率”那个课题和莫凡闹翻了吗?转头去找霍劲,霍劲也直接拒绝,他就梗着脖子骂他们“不支持好项目”。 结果怎么样?结果被刘三石说服参与“油掺水计划”的车主们一个月后把供油系统报废的汽车拖到刘家门口叫他赔偿。 这事还是莫凡看刘三石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不忍心他老来身败名裂,才帮忙压了下去。 虽然这么说有点夸张,可在圈里人看来两个小鬼的加入简直是一种荣誉——不仅钱有了人有了,名气都有了。当然,为了不吓着别人,这种事也只会在小范围内传扬。 辩论赛的事一传开,听到莫凡就读首都一高的首都老学究们兴奋了,虽然不是直接进首都大学,可这有区别吗?两边近着呢!莫凡有疑问还不是得找上门来? 兴奋之余,包括卓明辉和凌辰的未来导师许赵两老在内的不少人都存了同样的心思:既然是莫凡亲自出场的“迎新活动”,他们就去捧个人场吧…… 所以首都一高的迎新庆典在不知不觉之间越搞越大,其变化速度比滚雪球还快! 始作俑者对此一无所知。 他正遭遇着一场意外的重逢:“卫旭?” 在莫凡的印象中这年纪的卫旭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这么沉默,这么疲惫……这么地心事重重。 他记得当初这个时候“局长儿子仗势欺人”的视频正在网上大肆流行,他救下的女孩子本来想要帮忙澄清,可他没答应。为了洗干净自己的名声而让一个女孩子忍受别人猜疑的目光,莫凡做不到,人言可畏这种事放到女孩子身上是致命的。反正他觉得吧,认识自己的人都不会在意那种传言,像父母,像张习远,像……他以为像卫旭这样的,也不会相信不会在意,谁知他去找卫旭却常常被拒之门外,好不容易见着了解释了,还是渐渐被疏远。 光是这样也就算了,最让莫凡无法忍受的是“莫建东巨额贪污案”案发之后整个网络上立刻充斥着对莫建东的骂声,而那个一夜之间散布到整个网络的视频也被当成了罪证。虽然那个女孩站出来解释过, 可是听到她声音的人有几个?没有用了。 不过就算到了最后,卫旭仍然保持着冷硬和冷静。他永远维持着他高高在上的疏离,仿佛害怕“莫凡”的恶名会沾到他身上。 像这样静静看着自己的卫旭,莫凡没有见过。 他也不想见。 但对于卫旭,莫凡早就生不出任何激烈的情绪。他扬扬手里的菠菜和瘦肉,像是跟所有普通朋友重逢一样笑着说:“我们宿舍有两个人感冒了,我得赶回去给他们煮点粥。你也有事要忙吧?再见。” 他的态度十分自然,甚至还站在原地准备目送卫旭离开。 卫旭嘴里泛开一阵苦涩,他张了张唇,最终还是只挤出两个字:“再见。” ——“卫旭”啊“卫旭”,你做的一切为什么要我来承担?你为什么要把小凡推得那么远,让我再也得不到?你为什么要让我意识到……我是这么、这么不堪的一个人? ——如果你是想让我不要打扰他,你做到了。 我已经不敢站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渣出没注意……(噗 今天终于爬上频道高手榜啦啦啦@_@ 今天一大早出去排队盖各种章。。又热又累!今晚必须要早睡。。。趴地 话说爪机看不到谁扔的地雷,感觉好神秘。。。好神秘。。。好神秘。。。这是没有电脑的第二天,目测应该还有两天。。有错别字之类的错误回头再改>//////< ============================== 结果还是无法忍受错别字君。。。改掉orz ☆、迎新庆典(中) 莫凡并没有被卫旭的出现影响心情,只是在心里感叹卫旭那张脸果然与以前所有不愉快的事挂钩,同时更确定自己当初贯彻“远离卫旭”这个行动方针果然是正确的。 现在他遇到了一个难题,那就是蒋安和钱威和都感冒了,嗓子发哑,那声音莫凡听着都疼。眼看后天就是迎新庆典了,他们还能当一辩吗?如果要卓明辉和凌辰上他们倒不是不愿意,可这是新生出的节目,代表着他们四人小团体,换卓明辉和凌辰当主角算什么事? 蒋安的意思是莫凡和张仲春当一辩。 莫凡是没意见的,他不喜欢出风头不代表他害怕出头。 倒是有点担心张仲春不肯。 没想到这次张仲春推推眼镜,大方地说:“其实我从小到大是泡在竞赛里长大的,考试和竞答对我来说都很轻松,辩论应该也没问题吧……你们怎么都看着我?” 钱威和差点就从床上跳下来了:“一开始你那说话都哆嗦的德性果然是装出来的!瞧你这话自恋得,都跟蒋安差不多了!” 张仲春还没说话,蒋安就不乐意地反驳:“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莫凡乐了:“两把鸭公嗓最好还是别吵架,否则嗓子真的会坏掉。” 这时凌辰和卓明辉一人提着一个水果蓝来探望两个病号,顺便商量一下迎新庆典的事。 凌辰说话一向开门见山:“明天就是迎新庆典,你们商量好了吗?还有服装的问题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卓明辉心没那么细,一听凌辰这么问也关心起服装问题,不过他的想法十分简单粗暴:“这算什么问题?都包在我身上。” 凌辰一点都不鄙夷卓明辉的暴发户脾气,反而还帮他解释:“你们明辉师兄家里有涉及服装生意,其中一家店面离一高不远。” 卓明辉额角的青筋跳了起来。凌辰就是这种人,无论你表现得粗俗还是肤浅他都不会表露任何一丝嫌弃,只是永远会以比你优秀一百倍的表现把你比下去。 凌辰对别人怎么样卓明辉不知道,可在过去十几年里凌辰都是他生命里挥之不去的阴霾。卓凌两家是世交,凌辰从小彬彬有礼,到哪都有人夸,什么都能拿到最好的;而他卓明辉永远都生活在他的光环之下,出去踢个球被说不务正业,考个第二被说学习不行。好不容易上了高中想谈个恋爱吧,还被凌辰捷足先登,卓明辉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总之,卓明辉对凌 辰感觉很复杂。 不过刚才都拍胸脯保证了,卓明辉当然不会反悔:“没错,就这么定吧。要不我们现在就去?” 莫凡几人都没意见。 两个病号不想下床,莫凡和张仲春拿了他们的尺码跟卓明辉两人出门。 “明远服饰”是卓父为长子卓明远打造的,卓明辉一向没心没肺,秉承着“哥哥的也就是我的”的单纯思想,常常呼朋带友地到店里挑衣服,挑完签个名就拍拍屁|股走人。好在他家里人对他的败家习性早就很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 莫凡也是看见卓明辉吆喝店员才想起另外一些关于卓明辉的事。卓明辉家里这种做法与其说是宠着他,不如说是把全部资源都放在了他哥哥卓明远身上。卓明辉小打小闹地挥霍卓家确实不在意,等他后来要自主创业却只能自己想办法贷款,后来还找到了霍劲头上。 当初那个肯为了自己的理想和理念而到处奔走的卓明辉,十多年前会是这么轻浮的小纨绔吗? 莫凡狐疑的神色没有逃过凌辰的眼睛,他侧头和莫凡耳语:“你也认为你卓师兄表现得不太自然吧?他也就能在其他人面前装装。”望了正拉着张仲春挑衣服的卓明辉一眼,凌辰继续说:“他那个人就是傻,别人进一步,他就退一步,什么都让出去了他也不在意——只要别人哄他几个句,他心里就乐开了花。”他眼镜下的目光有些莫测:“跟我正好是两个极端的人。” 莫凡一怔。 当初的“凌辰”他也听说过,确实跟卓明辉是两个极端,他一成年就把整个凌氏捏在手里,凌氏上下几乎都看着他的脸色过活,后来他直接把凌氏转型了也没人敢反对。 这样的凌辰会和卓明辉针锋相对是令人费解的,然而更令人意外的事还在后边——卓明辉在两家联手后才发现自己从霍劲那借来的启动资金居然来自于凌辰! 这些事霍劲当初都是随口提起,莫凡也只是随便听听。现在真正跟两人接触了,却又有了不同的感悟:凌辰从这时候开始,就对卓明辉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吗? 莫凡忽然就想到霍劲当初评价凌辰的话:“也就凌辰有那耐性绕十年二十年的圈子,要是我就直接……” ……直接怎么样? 当时莫凡嘴贱地问了出口,霍劲就干脆地以行动告诉他……简单来说就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再这、这样那、那样! 莫凡的耳根刷地一红。 这几年霍劲都没有越界的动作,莫凡也很少想起当初两个人相处的情形,可那些足以点爆浑身血管的激烈画面偶然会在他脑海里冒头。 也正因为霍劲以前那种恶劣的性格,莫凡到现在都还挺怕霍劲发飙,每次心虚时都小心地哄着——虽然当中很多误会霍大少爷已经屈尊降贵地解释过了,莫凡还是觉得“心情不爽”状态下的霍劲不是自己能应付的。 不过凌辰的隐忍,正是因为他太在意吧?凌辰和霍劲大约是同一种人,回到1990的霍劲也是自己慢慢劝服了霍老爷子以后才让他去面对……莫凡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清霍劲对自己的维护?不过卓明辉能不能看清楚就不是莫凡能知道的了,至少在那个“未来”里凌辰还会有将近十年的长跑。 凌辰当然想不到莫凡在回想他和卓明辉的“未来”,所以他误解了莫凡沉默的原因,凑得更近:“你们的事霍少都跟我说了。”这是解释他为什么会跟莫凡说这些。 莫凡先是一愣,然后平静下来。 霍劲应该已经开始收拢以前用惯的人手,而凌辰就是其中之一——否则凌辰那句”霍少”不会喊得毫无勉强。 如果是这样的话,凌辰的突然加入应该也是因为霍劲开了口——莫凡可没忘记霍劲最爱做的就是把他推到风口浪尖,看他是咬牙应对还是开口求助。 不过莫凡并不反感。 当初他在开阳一小那些动作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这次进入首都一高才是真正的开端——这意味着他可以开始搭建自己的班底! 这也是许多人抢着把子女进入首都一高的初衷。 莫凡正要继续和凌辰说点什么,那边已经把张仲春推进试衣间的卓明辉就在嚷嚷:“喂,你们不是也要挑衣服吗?还是你们正方想直接不穿吸引人气?我觉得吧,真那么做也没用!就你们那没二两肉的干瘪身材,谁爱看啊?特别是凌大少爷你那小身板儿,啧啧,能有什么看头?” 莫凡:“……” 不管这是装的还是本色演出,这年纪的卓明辉都太嘴贱了!莫凡总算知道当初“辉煌科技”的彪悍作风是怎么来的了,敢情根源在卓明辉身上…… 凌辰的笑容倒是温厚而宽容:“莫师弟别放在心上,你们明辉师兄一向是有口无心的。” 卓明辉被他憋得没话说。这就是最令卓明辉堵心的地方,无论怎么挑衅凌辰都能轻而易举地打回来,而且通常还会 以“别和我家小孩计较”的语气帮他圆场。 这算什么?他凌大少爷跟他有什么关系? 心里憋着一口气,卓明辉正要发飙,却突然目瞪口呆地看着打开了门的试衣间:“这是张……张仲春?” 莫凡和凌辰也有些惊讶,因为那个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家伙摘掉了眼镜,微微眯着眼,似乎有些不适应,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那张脸实在太祸国殃民了,以至于那又厚又挫的刘海都已经被人无视。 张仲春显然很不适应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他局促地说:“莫凡能帮我找一下眼镜吗?它不知掉哪里去了。” 莫凡都忍不住想劝张仲春别再戴他那副眼镜。可回头想想张仲春只有在熟人面前才能自在说话的性格也就明白这种脸蛋对他来说只是一种负担,所以莫凡很快帮张仲春把眼镜找了回来。 张仲春若无其事地戴回脸上。 穷挫顿现。 这下糟糕了,所有人都觉得那几乎遮住了张仲春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很碍眼。 卓明辉直接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居然真有两秒钟美男变丑男这种事!” 凌辰则是摸摸下巴:“这事可大可小啊……要不要通风报信呢?” 卓明辉跟他站得近,扭头问:“什么通风报信?” 莫凡也转过头盯着凌辰。 这位也不是简单的主!凌辰哈哈哈地干笑两声,正色否认:“你们听错了。” 莫凡哪会看不出凌辰的心虚?恐怕一转脚这家伙就会跟霍劲说“出现可疑人物一只,日常距离,近;危险系数,高;威胁系数,高”……到时霍大少爷一个不爽,莫凡就倒霉了。 难道要投案自首?也不行,霍大少爷会直接判为“心虚自首,有明显作案倾向,罪名成立”,把他就地正法。 反正无论怎么样,霍劲都会先可着劲折腾他一次,折腾让他一看见刚刚那张脸就条件反射地扭开头就是了——以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那家伙的种种行径实在恶劣至极…… 莫凡的耳根又悄悄红了,红得他都觉得自己今天有点不正常……怎么老想起那些不太和谐的画面?难道这身体正式进入青春期,开始发育了? 不不不,一定是霍劲当初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了! 可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莫凡决定在事发之前叫张仲春在宿舍多脱掉眼镜养养眼。 作者有话要说:有刷留言看哟,大家要多冒头,你们的支持是更文的动力有木有!>_< 卫旭就是那样的性格,就算预知了未来也是没法迈出那一步的,所以他注定插不进莫凡和霍劲之间。 关于高中生活太yy问题,一开始就说了这是爽文嘛……而且前面也提到过一高与众不同,进去的都是关系户跟人才(?)……所以里面的人际关系其实比一般高中特别,要咱以前的高中……除了明恋暗恋地下恋以外没啥特别关系(噗 今天很多事忙,打包行李啦毕业典礼啦拿毕业证学位证散伙饭啦睡觉啦(咦好像有什么东西混进去了),不知能不能更新哈…… ☆、迎新庆典(下) 一九九九年九月雨下得不多,偏偏这天正好就是瓢泼大雨。东南地区沿海城市里早就由夏转秋,白玉兰的叶子变得金黄金黄,被这雨一打就落了满地,蔫巴巴地躺在那儿。人行道上不少人冒着雨拔腿狂奔,脾气暴躁的口里还操着地区方言大骂:“顶你的肺啊,乜嘿天气,突然间落雨。” 赵宇彬也是其中之一。咒骂了几句,他掀起湿答答的衣服直接脱掉,然后顺手登陆他的hm账号。 他是“自由者”频道的管理员之一,本来他们这伙人活跃于早期很热闹的业余计算机论坛,经常聚在一起玩玩电脑组装和写点小软件,后来hm出现了,他们的主要阵地就转移到自由者论坛的专属频道和hm群。 今天赵宇彬去帮老师修电脑,那破机器早就跟不上时代了,而且windows98都出了它还傻傻地跑着dos系统,看得赵宇彬心里恨堵。老师自己都对计算机不感兴趣,怎么去教学生?赵宇彬越来越后悔上了个三流大学,生生把他对计算机的热情磨掉了。老天似乎想趁着赵宇彬心情不佳落井下石,雨不要钱似地往下泼。赵宇彬暗啐一声,自认倒霉地剥下湿淋淋的裤子换掉。 这时他家的hm已经跑了起来。赵宇彬赶紧就坐,其实他不顾大雨赶回来就是为了赶上这边的活动。 自由者频道第一次被hm官方又是公告又是登陆框地卖力宣传,具体原因到现在他们几个主创人都还云里雾里,没搞清楚状况。不过要抓好这个活动是肯定的,否则以后他们就没脸自称计算机爱好者了。 赵宇彬利索地戴上耳机:“场控大彬就位。” “主持人大猴就位。” “场控老七就位。” “正方放映员薛雪就位。” “反方放映员鹌鹑就位。” 听着“准备室”里清晰地响起来自全国各地的声音,赵宇彬觉得这种感觉非常美妙,不由感激起这个把所有同好聚集起来的辩论赛。 眼看人都到齐了,大猴开始正式介绍这个辩论赛的主角,据说真正发起人叫莫凡,临阳人,只有十四岁,是正方一辩;反方一辩叫张仲春,开阳人,十五岁,他俩都是因为原一辩蒋安和钱威和临时病了一场才会顶上去。 赵宇彬自己也搞过辩论赛,不由有点替他们担心,临时换一辩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啊!可紧着听到大猴说出卓明辉和凌辰的名字,赵宇彬直接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别人没听过 这两个名字,他可是清楚得很。 记得当初他怀着满腔热血跑去参加青少年软件设计大赛,前面有两个小参赛者你一句我一句地贬低对方,把对方说得一文不值——结果怎么样?结果那年他俩并列冠军! 难怪他们敢临时换手,原来都请了高人坐镇。 赵宇彬想象着卓明辉和凌辰在辩论席上对吵,乐了,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当初那两个小鬼成长到什么程度了? 大猴还在介绍:“因为卓明辉和凌辰分别是首都大学的赵秉老教授和许坤然老教授选中的学生,许多人都猜测这场辩论其实是由许赵两老授意。许赵两老没有反驳这种船传言,反而还告知一高校方到时将作为公证人出席——为此校方决定把迎新庆典挪后了一个小时,先举行这场辩论赛。所以这次活动的意义可能比我们以前预料的还要大,希望连线提问的时候我们自由者的内部成员可以多争取机会。” 赵宇彬呆愣在电脑前。 有时候人的心理是很玄妙的,明明早就遗忘的东西一旦被触碰到了,就会如潮水般涌现,直至把你淹没才干休。 赵宇彬现在满脑子都是当年自己在首都虽然什么名次都没拿到,却还是满腔豪情地对卓明辉和凌辰那两个小鬼说:“明年你们就可以去首都大学找我了!你问到哪里找?还用问吗?哥哥我不是许坤然的学生就是赵秉的学生,很好找的。” 结果几年过去,他窝在这散发着霉气的单间出租房里,念着专业人数都凑不齐、专业老师不懂专业的三流大学。 赵宇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有所谓“梦想”的东西,可是听到那两个有过几面之缘的小鬼去了他曾经憧憬的最高学府,成了他曾经崇拜的导师的学生,心里的遗憾突然翻江倒海地涌上来。 像现在这样混下去,自己大概永远只能当“业余计算机爱好者”。赵宇彬私聊负责组织人手的大猴,开门见山地说:“大猴,我想退出这次活动。” 大猴有些惊讶:“为什么?” 赵宇彬跟大猴现实里是认识的,彼此的过往都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赵宇彬直接把实话说了出来:“我要去首都。” 没错,去首都。 虽然机会很渺茫,但是赵宇彬知道如果自己不去尝试,心里的遗憾迟早会把自己吞没。 大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加油。” 赵宇彬当天就北上,他要赶去首都一高,直接观摩 那场引起广泛关注的辩论赛。上了火车他几乎没有合眼,脑海里不停地回想着各种程序语句和算法,手也在纸上不停地写着曾经设想过的一些程序。 他想准备一点能够拿出手的东西,用它们去告诉以前的朋友们自己这些年也没有放下。 临近首都站,赵宇彬到车厢尾部洗了把脸,用水清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他身上的衣服带着一路上憋出来的古怪味道、除了满背包的笔记没有其他的行李,看起来像所有北漂的异地人一样落魄。 赵宇彬怕错过辩论赛,也来不及找旅馆洗漱,直奔首都一高。 到了校门前却遇到了难题,平时的话还容易混进去,可今天有许多重要人物要到场,一高校门把得特别严。赵宇彬正想重拾翻墙的本领,却听到背后有人跟他打招呼:“赵宇彬?” 赵宇彬转过头,立刻看到一个依稀有几分眼熟的男生,不过个头拔高了,几乎超过了他这个二十几岁的人。赵宇彬嘿嘿一笑:“凌家小子啊,你现在才进场?” 赵宇彬还在赵家的时候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两个世交家的小鬼也是小子来小子去,可惜后来他离开了赵家,失去了所有可以依仗的东西…… 凌辰仿佛没看见他的勉强,笑着说:“南方太阳毒,你被晒得真黑!你这次是来给我们的辩论赛捧场的吧?走吧,我给你找个好位置。” 如果是以前的赵宇彬,他肯定会拒绝,可是他现在已经被生活磨得没了脾气,沉默着跟在凌辰身后走进首都一高。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会儿,周围的行人变得稀疏,凌辰转过头说:“如果你以前肯像现在这样妥协,怎么会被逼到那地步?” 赵宇彬也不避开他的目光,说:“就算是必须妥协,也要看是对谁。在你和卓明辉面前,要我怎么认怂都不是问题。” 凌辰沉默片刻,说道:“我把你介绍给一个人吧。只要你拿出你的真实水平,他一定会乐意帮你摆平赵家那边的麻烦。” 赵宇彬诧异地问:“谁?” 凌辰说:“霍少。” 赵宇彬沉默了。也许其他地方的人没有听过这个名号,可在东南地区和中南地区“霍少”的名声是很响亮的,至少赵宇彬就听说过很多次。“霍少”具体做过什么没有人能说清楚,但是事实表明肯听他话的人似乎都过得比别人好,而跟他作对的人似乎都活得比别人痛苦。也因此,一般需要依靠他的人 都喊他“霍少”、吃过他亏的人则骂他“恶少”——虽然谁也没证据证明他曾经支持谁或者针对谁。 安静了好一会儿,赵宇彬才说:“你应该不需要依附于谁吧?” 凌辰并不意外他会有这样的疑问:“人总是有比‘需要’更想要的东西。如果你只想随随便便混日子过,也不会到首都来。” 人总是有比‘需要’更想要的东西。 是的,比如实现“梦想”,比如获得“爱情”。如果决定认命了,从此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也不会觉得活着有什么遗憾,毕竟那些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的东西。可是心里一旦对某样东西有过憧憬,而且始终放不下,那就会陷入魔障。 即使并不是一定“需要”,也会想拼尽一切去争取。 赵宇彬停下脚步,凌辰也停顿下来,转过头等待赵宇彬的最终回答。 赵宇彬露出苦涩的笑容:“我想先看完你们的辩论赛。”就算他再怎么落魄,要他向比自己小很多岁的家伙低头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接受的。 凌辰倒是没有强求,他又不是拉皮条的,赵宇彬不愿意他也不会强拉他去见霍劲。想了想,凌辰又说:“如果你不想找霍少,找莫凡也是一样的。他是今天的正方一辩,你可以好好听听。” 赵宇彬点点头,坐在凌辰特意帮他要来的座位上等待辩论赛开场。 大约十五分钟以后,正反双方分别穿着己方队服出现在辩论席位上,正方一辩席位席位上的莫凡看起来比其他人小一点,不过看起来很镇定;反方一辩的是个留着厚刘海和土掉渣黑框眼镜的家伙,名牌上写着张仲春;双方二辩分别是凌辰和卓明辉,三辨则是钱威和和蒋安。 看着他们稚嫩的脸庞,赵宇彬有些迷茫,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那时候的模样。 应该也曾经这样意气风发吧?赵宇彬不由转开目光。 相比台上的安静,台下显得非常热闹,除了挤满了一高各年级的学生外,记者席、嘉宾席统统爆满。 卓明辉和凌辰自然不用说,钱威和和蒋安也是准备考计算机方向的专业的,所以嘉宾席上的人他们居然都认出了大半。比之对此一知半解的其他人,他们的感受更为强烈。 当然,这时候热闹的也不止是现场。这边的状况也有人在hm频道里直播,有眼尖的人认出了徐坤然和赵秉,网络上一下子就沸腾了,一传十十传百,蒋安所在频道的在线人数在成倍成 倍的增加。 好在hm官方早有准备,频道依然运转得非常稳定。 “远程主持人”大猴早就知道谁会来,所以并没有被到场的人吓到:“我这个主持人和几个场控都是来自自由者论坛的业余计算机爱好者,见到许老教授和赵老教授也都很兴奋!不过我们今天的主角是我们正方和反方的六位辩手……” 来自东南的声音透过长长的网络回荡在整个礼堂之中,清晰而有力,又一次展现了hm的强大语音功能。 当然,主持人的开场和hm软件的性能很快就被所有人略过,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正方一辩的立论吸引过去。 什么是信息时代?莫凡的语速因为时间限制而有些快,不过由正方放映负责播放的背景画面紧跟着他的声音变化,波澜壮阔的网络大时代仿佛已经跃然眼前——由各种漂亮界面展现的种种精彩设想证实了他的话有多高的可行性。 网上交易、网上创作、网上管理……远程教学、远程研讨、远程互助……都是信息时代带来的便利! 作为反方一辩的张仲春似乎也被莫凡展示的一切震惊了,在主持人大猴的第二次提醒下才猛然回神。好在张仲春观察力很强,张口就指出了最直接、最尖锐的问题——如何应对层出不穷的网络骗局?如何应对网络行业对传统行业的冲击?如何应对网络文学、网络影音、网络舆论可能带来的社会问题?抓住了要点,张仲春侃侃而谈,毫不怯场。 大屏幕中展示的材料同样紧跟着他的话变化。 等双方立论完毕,整个自由者频道已经炸开了。巨大的信息量在好友之间口口相传,又引发了新一重的讨论。 短暂的停歇之后辩论赛进入攻辩阶段。 到了这会儿,其实那边辩赢已经不重要了,每个人心里所想的都是如何把正方的设想化为现实,同时解决反方提出的问题。 后面还有自由发言、观众提问、连线提问几个环节。赵宇彬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脑海里还在回放着双方理论时的那些构想,并用自己的方式把它们架构成完整的程序——很快 地,赵宇彬发现那一切几乎都可以化为现实。 赵宇彬走出礼堂,安静地看着远处。九月的秋风还没凉透,高高的天空飘着几丝游云,看起来空旷而漂亮。 刚才的辩论赛让他想起了当初《时代思潮》那场“学术论战”。那时《时代思潮》上各种改革思路百花齐 放,利弊都讨论了一轮又一轮,讨论到最后,总能遇上敢于应用于实践的实施者。 《时代思潮》后来被称为“改革的温床”。 两件事情摆在一起,看起来多么相似!经过今天这一“辩”,hm的这个辩论场模式也许会变成“信息时代的温床”也不一定。 如果能够追随这样的人,有什么不服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卡卡卡卡文了…… 今天各种泪流……一大早坐着车去另一个校门等车,一路上好想大喊永别了母校……跟好基友坐同一趟火车,我在前一站,下车时跟她说“永别了”……被拍飞…… 基友表示以后写包子文要召唤她捧场……写不出来啊,忧伤 结果回来后被老妈扔去帮老姐看店……傍晚下大雨回不了家,蹲店里饿了一晚上,更忧伤 辩论这章试过从霍少角度写,从莫凡角度写,从各种角度写,都写不顺手,今晚蹲店里已经扔了一版了……想来想去,干脆就就地取材,从大雨的角度写(喂 人生何处不卡文,大家忍忍就过了,其实收个小弟也挺爽的嘛(…… 谢谢筱笙和苦逼陌310(明明在店里看不是这名字呀)的地雷!!回归电脑终于看见你们的名字了/_ ☆、郑老辞世(上) 莫凡和霍劲并不知道赵宇彬的来意,因为郑老一通电话打过来喊他们到郑宅一趟,他们立刻放下手里的事赶往郑宅。 一路上莫凡莫名地有些心惊,在那个“未来”里,郑老就是在一九九九去世的,即使早就有过心理准备,他还是无法接受。 可就算是霍劲也没有办法改变生老病死的规律。郑老身边没有好医生吗?郑老身边的人没有照顾好他吗?当然不是!所以就算莫凡和霍劲来自“未来”又能有什么办法?霍劲也是第一次有这种使不上劲的感觉,他与莫凡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底的担忧。 到了郑宅,佣人把霍劲两人领到书房。莫凡和霍劲以前都不知踏进过这地方多少次,这一次却有些迈不开脚步。 郑老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听到开门的动静抬起头,和蔼地说:“进来吧,愣在那里干什么?把椅子拉过来坐到我身边。” 莫凡和霍劲一左一右地落座,一眼就扫见了郑老桌上的地图。华国的疆土在白纸上显得非常清晰,分崩离析的前苏联在最上方,它跟其他邻国一样被描成了灰色,只是有几个的地点被特别标了出来。相比其他国家的暗淡,国内就显得丰富多了,五个大区已经以不同的底色划分开来,西南青、西北黄、东北褐、中南绿、东南蓝。 青色代表辽阔的草原,黄色代表广袤的沙漠,褐色代表肥沃的土地,绿色代表广阔的森林,蓝色代表繁华的都市——这是每一个地区的特点,既有它们各自的优势又有潜在的危机。 郑老年轻时走过了大江南北,将近八十岁时仍然坚持完成了南巡之旅,在他心里整个华国几乎都已经从零到整又从整到零地拆分和组合,来来回回地思考过无数次。 什么样的路线最适合华国? 郑老从抽屉里拿出两叠材料分别递给莫凡和霍劲:“这是我几年的心得,以后也许会出版。不过这一份稿件比出版版本多了不少案例和数据,以后你们可能会用上。” 莫凡和霍劲都有些激动。“未来”那份出版稿他们当然烂熟于心,那时候他们没机会接触郑老,只能从那些断章里揣摩郑老的本意。不过这份激动很快就消失了,他们都记得这份稿件是在郑老去世后才印刷成册广为传播的。莫凡还学不来霍劲的沉稳,神情很快就变了。 郑老是什么人,还能看不出莫凡的心思吗?他笑着开导了几句就让莫凡和霍劲回去。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虽然很想多和莫凡和霍劲聊聊,可他知道 还有更多的事等着自己去做。 时间越是紧迫,事情看起来就越复杂。 莫凡和霍劲走出郑宅,天空忽然下起了雨。老佣人送来两把大伞给他们,霍劲伸手接过一把,道过谢后就和莫凡慢慢走进雨里。莫凡负责抱着两叠文稿,他觉得怀里沉甸甸地,既压抑又难受。 首都的天空蒙着一层黯然的灰,无情地挤压着远处的楼宇,雨丝像断了线的珠帘一样随风飘飞,飘摇不定。 不知走了多久,霍劲的住处到了。 大黑站在门边迎接他们,似乎感受到两个主人之间的沉重气氛,它没有上前,只是甩了甩尾巴,用那黑溜溜的眼睛看着霍劲和莫凡。 莫凡搁下手里的文稿,趴在地毯上和大黑玩,脑袋在大黑脖子上蹭啊蹭,蹭得霍劲看不下去了,也跟着扑上去,两人一狗不是你按倒我就是我按倒你,最后都累到躺着不动。 歇了一会儿,莫凡才开口:“一旦郑老不在了……首都这边就要重新洗牌了吧?” 霍劲也皱起眉。郑老可以说是稳住局势的一根平衡木,只要他还活着,国内就乱不起来,就连国外也会有所忌惮。可如果郑老倒了呢?东南这块大蛋糕,想伸手的人少吗?北方稳定的局面还能维持吗?郑老留下的东西,最后会被分到谁的手里? 虽说霍家目前形势大好,可首都的水实在太深了,霍继海在中南地区撑得起来是因为霍老爷子的面子还在。区长很大吗?再大也只是一方大员,放回首都实在不够看——如果淌进这趟浑水,连霍家都有可能赔进去! 这件事已经不算是郑老个人的事了! 郑老恐怕也在着急,所以连多聊一会儿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这不是霍劲和莫凡可以插手的事。他们搞搞民生、搞搞商业没有人会阻止,因为哪家没有三两个这样的子弟?张习远不也靠着张母的支持把远动娱乐玩得有声有色吗? 但是权力相关的东西不能碰。即使他们早就达到了很多同龄人无法达到的高度、即使他们不停地吸收各方面的知识、即使他们再努力,大佬们的博弈也由不得他们伸手进去搅和。 那是禁区。 莫凡趴在大黑背上,伸手让大黑舔了舔自己的手背。 他觉得自己这双手真是太小了,除了拿到一些虚名以外,实质的东西根本碰不到。 他们回来以后都做了什么?除了避免了中南洪灾造成的重大 损失以外,也就只有那场学术论战算是比较大的事——可惜那其实也并不是他们的功劳,只不过他们提供的论点刚好是别人用得上的而已。后来华夏美食“走出国门”也只是前期舍得砸钱砸人,没什么好夸耀的。 至于他在开阳一小的小打小闹、在首都一高的小小辩论,都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顶多只是仗着自己先知先觉的优势帮其他人开拓思路。 所以自己看似风光,其实根本没有骄傲的本钱。这几年来他无惧无畏地向前走,不过是仗着有郑老在后面支持。 郑老是整个华国的脊梁,更是莫凡的心理支柱。 意识到郑老即将离世,莫凡那刚刚冒头的那一丁点沾沾自喜被毫不留情地掐灭了。莫凡意识到自己就算比别人多了二十年的记忆,始终也只是莫家的幺子;父亲莫建东即使成了墨海市市长,也仅仅是厅级干部一个;霍劲再怎么厉害,霍家始终也只是首都各大家族中的一员……他们能做的,毕竟太少了。 对于游说父亲西调这件事莫凡也说不清是对是错。没了父亲这把枪,卫家不也看着越来越“肥美”的徐家干瞪眼吗?而且目前徐家立场坚定地黏着卫家,如果徐家事发,卫家恐怕也会被牵连吧?所以徐家的底气越来越大、胃口越来越大,国家利益和普通人利益受到的损害也越来越大。 莫凡当然知道是因为父亲躲开了、霍劲也还没成长到可以随意决定其他家族命运的程度,徐家才有机会活蹦乱跳到现在。但是莫凡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还没有大公无私到明知父亲插手这件事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仍然傻乎乎地让父亲一头扎进去。 而且有件事也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徐家居然跟霍家一样没有再犯当年站错队的错误。本来他以为经过那一件事徐家蹦跶不了多久,所以安心地和家人去西北,没想到徐家居然也变了立场! 对于现在这种局面,莫凡也无可奈何。情绪有些低落,莫凡把头埋在大黑颈边,安安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去做饭。” 其实根本没心情做什么菜。在厨房莫凡的心一向是最安静的,因为教给他这身厨艺的爷爷说过:“食物这东西吃进去以后是要经过五脏六腑,给人的感受是最直观的。要是经常把多余的心情带进厨房,永远做不出好饭菜。”这时莫凡却做不到心静。 在厨房里站了一会儿,莫凡从冰箱里拿出还很新鲜的蔬菜和肉类准备开始洗菜和切菜。 霍劲从外面走进来,很自然地 接过莫凡手里的蔬菜放在清水里清洗。莫凡沉默着在另一边的水池洗了洗新买不久的牛肉,放在砧板上熟练地把它们切成漂亮的薄片。 窗外传进来的雨声已经不太清晰,到了耳里只能听见一阵阵稀里哗啦的乱响。不久以后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耀亮了半边天空。 莫凡蓦然停顿下来,眼微闭,眼角有微光闪现。 霍劲从踏进厨房开始就视线就锁在莫凡身上,莫凡的情绪他当然不可能注意不到。事实上这样的莫凡霍劲以前见过不知道多少次,莫凡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心里有多少想法,他都说不出口,一个人压在心里。他那时也没多想,单纯觉得把他心里压抑着的东西逼出来就好。 后来才知道,自己低估了莫凡的忍耐力,也高估了莫凡的承受力。 霍劲伸手从后面搂住莫凡,抬唇亲吻莫凡的眼角,感觉到眼泪咸涩的味道在口里泛开,他低声安抚:“不要紧的,就算郑老真的走了,他也会安排好一切。反正无论怎么样,也不会比以前更糟糕……” 是啊……无论怎么样,也不会比以前更糟糕…… 可是心怎么就定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不带你们这么打击人的!居然都选在今天一起把那残酷的事实说出来!我可是冒着暴露智商(你有这东西吗……?)的危险艰难地挤出那些内容,你们怎么可以这么直接!你们应该这样说的:“哇,好文哇!看起来一点不费脑!老轻松了!哇,我好喜欢!哇,原来做大事这么容易,好励志!我也去干一票!” 这样多治愈//_ 你们太坏了,罚你们留言一百遍啊一百遍!//_ ☆、郑老辞世(下) 秋季如同它带来的满枝果实般低着头颅,谦逊地迎接一九九九年的冬天。蒋安和张仲春这会儿已经是一高学生会的干事,钱威和依然踢他的足球,只有莫凡的存在感越来越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莫凡整个学期都低调得耐人寻味,几乎只和张仲春三人接触。 一九九九年的最后一天,整个一高都沉浸于迎接千禧年的激动中,莫凡却裹上围巾走出校园。 霍劲早就开着车等在一高门口,手里夹着一支烟,背靠在驾驶座上,神情有些阴郁。 莫凡迟疑片刻,还是打开车门上车。 霍劲也不开车,把烟送到唇边缓缓吸了一口,又缓慢地吐出一口烟气。无论是在那个“未来”还是在这边,霍劲都是很克制自己的人,很少需要借助尼古丁来舒缓心情。 莫凡皱起眉,但终究没有抢掉那根烟。郑老在上个月去世,首都果然有了乱象,霍家也受到了波及,首当其冲的就是早早上位的霍继海。 这段时间霍劲确实是累了。 而且这几个月里莫凡都没有主动找霍劲。莫凡这段时间在思考未来的规划,莫家已经远离了权力漩涡,霍家却是不可能退出来的,霍继海还在局中,霍劲肯定会不断为霍家谋划——这样走下去未来会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郑老如期而至的死亡给莫凡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这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他们需要留一条退路。霍家上一次不就败落得迅速无比吗?别看霍家现在这么风光,一旦卷入了最高权力的斗争里,什么都是虚的。 但莫凡知道霍劲一定不会赞同他的想法,霍劲有多骄傲他是知道的,怎么可能为了未知的风险而同意他退开?所以他只能另外想办法…… 莫凡正沉浸在思绪里,霍劲却已经摁熄了手里的烟。 他转过头,九年来霍劲第一次用凌厉到冰冷的眼神看着莫凡:“你最近经常去找卫旭了?” 莫凡没有说话。他确实以“询问课业”为理由找过几次卫旭,而且是趁着人最多的时候去,霍劲也在首都大学,听到传言也很正常。 霍劲的脾气一向不算好:“说话。” 莫凡依然沉默。 霍劲自认也算了解莫凡,这次却真的看不透了。以前莫凡喜欢过卫旭他是知道的,如果没有喜欢过莫凡后来就不会那么痛苦。可是这九年加上“未来”的三年,他们相处的时光也将近十二年,难道比不上少年时期朦胧青涩的感情吗?霍劲不 相信。 但莫凡瞒着他去找卫旭又是不争的事实。 霍劲骨子里其实是非常狠戾的一个人,以前他跟莫凡在一起从来没有掩饰过。回到这边后一切都很顺利,霍劲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再在莫凡面前展露自己的这一面了,可莫凡的沉默惹恼了他。他伸手把莫凡按在椅背上,整个人欺了上去,带着淡淡烟草味的唇直接抵在莫凡鼻尖,语气变得更不好:“我叫你说话!” 莫凡鼻端一下子充满了霍劲的气息。这几年他们虽然没少相聚,可霍劲的自制力一向很好,最过分的也只是亲亲脸颊,从来不曾真正越界。感觉到霍劲身上透出来的躁怒,莫凡忍不住想后退——但他已经无处可退,反而让自己的意图暴露在霍劲眼底。 霍劲目光一沉。 他的唇微微下移,直接找上莫凡“这辈子”还无人光顾的唇,不深也不浅地吻了下去,淡淡烟味在彼此间的唇齿间交融。 莫凡一向适应不了烟草的味道,口腔突然被它填满,他连呼吸都有些难受,下意识地将手肘一抬,顶向霍劲最没有防备的下腹,隔开了霍劲。 霍劲也没再欺近。 一时间有些沉默,这是九年来他们之间第一次这么僵持。莫凡心里也不好受,但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多聪明的人——要是他够聪明,当初也不会看不出卫旭对自己有多厌烦,一心要凑上去解释。以他的能耐,真要光明正大地霍劲在一起,他没有把握可以不拖霍劲后腿的人;而要是偷偷摸摸地在一起,他又没有把握瞒得滴水不漏,还能怎么办? 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他当初以为的那样轻松,在华国这地方一旦正式出柜,前程恐怕也就断得差不多了。霍劲在那个“未来”里再怎么肆意妄为,还不是经常制造一些绯闻瞒下自己的真正性向? 本来前程这东西莫凡是并不在乎的,他只要所有人都好好活着就行了。可郑老死前的殷殷嘱托经常在莫凡脑海里就不停地翻腾着,有些事他做不到,霍劲是能做到的。 他已经有了父母,哥哥,堂姐……比“未来”要幸福太多,不能再贪心。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未来真的有个万一,自己也可以成为霍劲的退路之一。 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彻底断个干净是最好的方法。 莫凡抬头看着霍劲,目光毫不躲闪:“你可以忍受我心里有另一个人吗?” 霍劲死死地盯着他:“你再说一次。” 莫凡说 :“我觉得这几年我做的事对卫旭不公平,‘未来’的一切和这边的卫旭根本没有关系,我想给他一个机会——” “闭嘴。” “我们分开吧。” 霍劲定定地看着他一会儿,怒极反笑:“我知道原因,你的心里始终是你的家人最重要!郑老不在了,你觉得霍家有点不安全了对吧?你只是想让莫家远离霍家而已,何必找这种蹩足的借口?” 那天见完郑老以后莫凡就心神不宁,到后来就直接避而不见,霍劲也不是没找过原因的。思来想去,也只有莫凡最看重的家人能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见莫凡抿着唇不反驳,霍劲也动了真怒。莫凡重视家人他很理解,可是他把他们的感情放在哪里?在这种时期他不想着一起渡过难关就算了,竟然还提出分开?霍劲本来就不是脾气好的人,莫凡这么多年来又一直顺着他,突然发生这种转变,霍劲能不生气吗? 霍劲一向是骄傲的,既然莫凡不珍惜,他也不会赶着求着让他回应自己。 所以霍劲看着莫凡刘海下平静的眼睛,吐出最后一句话:“你可以下车了。” 莫凡微微一怔,依言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在他离开车子的那一瞬间,霍劲就毫无停顿地发动引擎、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莫凡转过身,看着空旷下来的街道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他往回走,走进喧闹的校园里。 为了迎接千禧年,学校里到处都张灯结彩,正对着操场的挂钟下更是摆满了鲜花和气球,看得出所有人都对即将到来的新世纪充满了期待,那是他们的时代,那是他们的未来! 莫凡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校园里。这样的喜悦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其他人的兴奋似乎无法感染到他。如果刚踏进一高时他还有过在这里闯出点名堂的想法,那他现在是一刻都不想呆下去了。 没有了霍劲的下一步应该走向哪里? 莫凡这边是思索,霍劲那边却依然处于盛怒之中。 他把车开回自己的住处,上楼,开门。 大黑听见他的脚步声立刻跑出来迎接,尾巴摇得欢实,一脸哈巴像。 霍劲总算找到了转移注意力的事:“瞧瞧,你现在都被养成了宠物!我带你去练练。” 靶场和军犬的训练场相距不远。霍劲把大黑扔去训练场,然后拿出罗矮子给自己办的证件走进靶场要了枪支和子弹。触摸 到枪身那冰凉的金属质感,霍劲又想起了莫凡当初那决绝的一枪,就算是自绝的举动,莫凡也选择在卫旭面前做出来。 莫凡有爱过他吗?这九年里霍劲第一次摇摆不定起来,这种心情直接体现在他每次都脱靶的命中率上。 该死! 就算以前莫凡没有爱过他,来到这边的九年时间也应该足够软化莫凡的心了吧?可是莫凡说了什么?他说“我们分开吧”! 这算什么? 卫旭曾经去一高找莫凡的事霍劲也是知道的,他很清楚这不可能是真正的理由。如果莫凡要动摇,刚回来那会儿早就动摇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唯一的解释就是莫凡怕莫家会再次成为家族斗争里的炮灰。 连这点信任都不愿拿出来,有意思吗?他又不是卫旭,连自己家族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莫凡更信任他一点,他说什么也不会让莫家遭遇任何意外。回想起来,这几年几乎都是他去找莫凡,莫凡主动联系他的次数用手指头都能数的清。 过去种种在霍劲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最终指向一个结论。 莫凡不爱他。 从来都不爱他。 该死! 霍劲稳住心神,对着远处的标靶射出最后一枪。 正中靶心。 ——他霍劲,永远不会让不在乎自己的人有机会影响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 踩着点写完,端午快乐哟!!!瞧瞧这章多厚道,他们亲上了哟…… 大家的意见都有看,我也很想找到适合自己的写法qaq总之会不停尝试! 其实今天干了件很囧的事,跑去围观美国达人秀,同时翻开历史书……真是古今中外双管齐下……(噗 美国达人秀里面有些还挺感人的,而史书里面选看的是《梁书》……萧家真是一窝深井冰,妥妥的! ☆、分道扬镳(上) (1) 莫凡回到了墨海。这片土地是他熟悉的,至少过去的五年他都呆在这里,已经令他有种类似于对“故乡”的眷恋。 回到这个地方让莫凡安宁了不少。 和霍劲分开是莫凡和郑老最后一次见面之后决定好的事。在那次霍劲不在场的交流中郑老单独和莫凡聊了很久,内容当然是跟霍劲有关。虽然他们从来没在郑老面前表现出任何亲密的举动,郑老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所以郑老把莫凡叫到病床前,说起了这件事。 这么多后辈里霍劲最让郑老满意,无论出身还是思想,都最适合成为第三代的领头人。而且霍家日益强盛,如果霍劲能够接霍家的班子,无论做什么事都会顺利很多。 但霍劲认定的事很少有人能改变,他不愿接班谁也奈何不了他。 郑老思来想去,只能从莫凡这边下手。比之霍劲莫凡虽然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但他的心更柔软,也更能忍耐。 郑老知道莫凡一定会同意,毕竟他们暂时先分开对彼此都有利。以华国目前的情况他们还不适合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大众舆论的压力和政治前程的中断会让他们失去很多。现在他们还小,腻歪在一块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等他们长大一点再这么亲密无间谁都会看出来。 他们有达到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高度吗?没有。 因此先把这份心思放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面对真心为自己和霍劲着想、真心期盼他们能走得更远的郑老,莫凡说不出拒绝。 于是郑老去世后,他就开始营造自己“畏惧”和“退却”的假象。 霍家在这时期面临的压力很大,却也正是莫凡最好的退场时机。 正如他了解霍劲一样,霍劲也了解他,所谓的“找卫旭”不过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一场戏,也是莫凡设计的导火索——在这种情况下霍劲要猜原因,肯定会往他想保莫家上面猜。 至于莫家能不能脱离霍家莫凡根本不担心,霍劲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这次过后就算他再巴巴地凑上去霍劲也会把他踢开。 ——他了解霍劲的。 随后发生的事果然在莫凡的预料之中。 “华夏美食”国外的大部分分店迅速从莫氏分割出去,莫建东最近的一些工作也遭到了抨击。 不少知道内情的人都没少打电话来追问。 莫凡对此只能沉默以对。 接下来的期末考莫凡的成绩差得一塌糊涂。 首都一高从来不收庸才,出了名的“门槛低要求高”,像莫凡这种走关系进来的一旦没法跟上一高的步伐,踢了没商量。尤其是莫凡在首都的“关系”似乎也没有保他的意思,校方很快就给他下了拟退学通知。 本来莫凡也是首都大学许多导师眼里的香饽饽,可他在首都这半年似乎露了怯,跟进的课题屡屡遭挫就算了,平时表现也像变了个人似的,毫不出彩。所以最近他们提起莫凡都忍不住摇头叹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同时也更多的人开始猜测:其实莫凡以前的优秀表现根本就是靠霍劲撑起来的,现在他们一闹崩,莫凡马上就原形毕露。 莫凡早就猜到这个结果。 这正是霍劲要告诉他的事:没有霍劲,莫凡一文不值;没有霍家,莫家什么也不是! 莫凡比谁都清楚对霍劲而言,任何“背叛”都是不可饶恕的,就像在那个“未来”里他连杨秀蓉都没有原谅——这种性格源自于霍家当初的困境。那时候霍劲不能不狠,他像只孤独的恶狼,注定独自在狼群里拼杀。无论是在“未来”还是在这边,恶狼始终是恶狼!只不过现在霍老爷子还没病倒,霍继海和杨秀蓉的关系逐渐好了起来,梁凯、凌辰、赵宇彬这些人也都是真心追随着他,霍劲的这一面没有机会展现而已。 这次莫凡真的惹恼了他。 莫凡平静地接受了首都一高的退学处理。 因为退学的事首都一高直接通知了家长,所以莫凡回到家时李香云和莫建东已经等在客厅。 莫凡从小就懂事,从来没让他们担心过。两个小孩有多好他们也是清楚的,无论他们搬到什么地方,霍劲都会不时地过来见莫凡,有次莫凡跟着他们下基层,傍晚又是下雨又是刮风,只能在山里的小村借宿。没想到晚上霍劲见不到人心里担心,直接找了进来。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霍劲确实优秀,优秀到莫建东两人都商量过了,如果两个小孩真的想在一起的话,他们也不要阻挠。他们都做好了心理建设,只等莫凡自己开口。 没想到莫凡才去首都半年就成了这种情况。 莫建东和李香云对视一眼,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毕竟莫凡和霍劲的事从来没有摆到明面上,他们能问什么? 父母沉默着等待自己开口,莫凡也只好放下行李,半蹲在李香云和莫建东膝边 :“爸,妈,我喜欢霍劲,是喜欢爱人的那种喜欢。” 莫建东两人没有说话,等待莫凡的下文。 “虽然一直都没有说出来,”莫凡说:“但我知道如果我们开口,你们一定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就连霍老爷子那边也会点头。因为你们爱我,而霍老爷子爱霍劲,所以你们不忍心让阻止我们在一起。但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他们不会去了解我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一块,他们只会看到结果——最直接的就是霍劲的前程会受到影响。我们家还有哥哥在,所以就算我要家里养一辈子,你们也不会说什么……可是霍劲不一样。霍家身上有很多人的期盼,像霍叔和杨姨,像郑老……还有追随他的梁凯、凌辰……相比之下,我就像他前进路途上的一个阻碍。” 看着李香云和莫建东的眼睛,莫凡继续说:“现在霍劲风头正盛,不知道有多少双在盯着他。他的表现自然是无懈可击,可我呢?我还没有聪明到让人找不到破绽。爸,妈,霍家现在卷进了漩涡中心,未来也许会走到最高的位置,也许会从上面跌下来。如果是前者,我会成为他前进的绊脚石;如果是后者,我们更应该早作准备……九年来我在霍劲的郑老的庇护下活得张扬肆意,这段时光对于我来说快乐得像在别处偷来的一样。” 也确实是偷来的,在“未来”里他根本一无所有。老天给他重来一次,他很感激,能比以前多了这么一段快乐时光对莫凡而言已经足够了。说他自讨苦吃也好,说他作茧自缚也罢,自己做出来的事,后果始终是要他自己去承受的。从把“分开”说出口开始,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莫凡说:“我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就算到最后都派不上用场,至少也不要成为霍劲的负累。” 看着儿子稚气犹存却无比坚定的脸庞,李香云和莫建东就知道已经不需要往下说。 自家儿子做了什么才让霍劲那么恼怒,李香云已经不想去追问,作为莫凡的母亲她觉得莫凡选择走这条路是对的。毕竟莫家跟霍家相比确实是“高攀”,虽说自己儿子这些年的表现也算不错,可跟霍劲一比就逊色多了——那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论家世论能力都是一等一地好。看霍劲最近那一系列动作就知道,即使这几年对莫凡再怎么好,他依然是首都那地方养出来的权贵子弟,说翻脸就翻脸。 莫凡想要站在他身边,太难了。 莫建东也这么认为。 虽然在开阳时霍继海与他十分投契、李香云也和杨秀蓉要好, 但这几年一家在中南一家在西北,两家的交情也就逐渐随时间冲淡。既然霍劲已经把莫家踢出霍家这艘船,他们也不想再攀上去——想想吧,如果这次只是小争执,霍劲那么做实在让人心寒;如果是彻底闹翻,他们贴上去也没用,人家根本不会接受。 至于儿子要给霍家帮忙的想法,莫建东觉得儿子太想当然了。霍家就算真的面临什么危机,小小的莫家能做什么?还是“不拖后腿”这个想法比较靠谱。和李香云对视一眼,莫建东伸手拍拍莫凡的脑袋:“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回墨海吧。” 墨海毕竟还是莫建东管辖的地方,虽说他最近的工作进行得不太顺利,但要找个学校接收自己儿子还是不成问题的。首都一高念不下去就算了,听说那里边关系复杂,儿子搅合进去也不是什么好事。 李香云也点头赞同:“回来也好,就算高考考不进首都,墨海大学也是不错的。” 莫凡搂住父母,头埋在他们之间。 这是他最后一次表现出自己的软弱。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激动…… 好多好多负分,比我以前的坑加起来还要多,积分都直接凝固了……想不到我也腥风血雨了一回!!看得我都不敢回留言了(比以前有进步,以前都直接不敢看的…… 原来这转折很突然吗……明明是按照设定写的呀…… 又没有要虐,只是分开一下而已……分头行动多棒啊……两根金手指堆一块多不保险……恶少x恶少的对决不也很带感吗!!! 24、分道扬镳(下)... 莫凡回墨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张习远耳里,他刚下了从a国飞回来的飞机就直奔莫家。 说实话,张习远早就觉得莫凡和霍劲那样下去不行,霍劲太厉害了,莫凡会吃不消。 要知道一切长久关系都必须建立在“对等”这个条件下,不对等的两个人即使勉强绑在一起,最终也会分开。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所谓的“灰姑娘”或者“灰小子”?别忘了灰姑娘也是出身于有资格参加那个舞会的家庭。真要是与上流社会格格不入的“灰姑娘”嫁进了皇家,真的能过得好吗?不可能。 所以莫凡这会儿和霍劲分开是好事不是坏事。 张习远直接把莫凡拖上车:“走,韩涛他们都来了,我们出去聚聚。” 张习远为人豪爽,从小身边就聚着一批人,现在这群 狐朋狗友在张习远的带动下个个都钻进钱眼里了。他们这伙人虽说不是个个都出身显赫,可家里都有人在首都。华国有句老话叫“京官大三级”,许多人稍微一打听他们的来历,立刻就会卖个方便、给个优惠,许多大大小小的项目有时也直接批给他们——反正又不是自己家的,这人情不卖白不卖。 事实上华国就是“人情主义社会”。 张习远最先尝到甜头,没过多久就开始呼朋唤友来赚钱。其实他们这伙人平时不捣乱就能让人感动得泪流,见他们终于把旺盛的精力转移走了,每家都要钱出钱要力出力无比支持,并且纷纷在心里把自己这种行为定义为“破财消灾”“为民除害”。 现在张习远在搞娱乐这块,方乐主营科技产品,钟岳在玩物流,王胖子和罗广安分别在东南和中南做房产,韩涛经营各种娱乐场所。当然,他们这些小打小闹加起来都没满世界跑的何健飞那么强悍。何健飞这家伙什么都玩什么都碰,揣着钱觉得哪儿有趣就砸哪里,美其名曰“风投”,实际上就是钱多得烫手换着法儿花。 张习远就是载着莫凡去找这群“灾害”。 一踏进包厢,莫凡就知道张习远有多想想宽慰他“失恋”的心情,不仅同在墨海发展的韩涛到了、中南那边的方乐和罗广安来了,就连远在东南沿海的王胖子、钟岳也跑了过来。如果再凑上满世界飞着玩的何健飞,他们这伙人就统统齐了。 莫凡有些感动,他是真心喜欢这群“狐朋狗友”。当初莫家出事后也就只有张习远他们这群首都有名的祸害还不时地跟他联系,相比其他立刻翻脸不认人的“朋友”,还是他们那种直接而坦诚的感情更真。 谁都没往莫凡伤口上撒盐,见他们进来纷纷吆喝:“迟到自罚三杯!”“三杯怎么够?三瓶吧!” 张习远也老实不客气,一屁股坐过去就猛灌了两瓶。王胖子和方乐是有名的酒鬼,被他豪迈的喝相勾得馋了,拖过莫凡说:“来来来,我们来摇骰子,输了喝!” 韩涛直接给自己倒了一杯:“想喝就直接喝嘛,何必自己找输?” 王胖子不乐意了:“我就爱喝罚的酒,怎么着?碍着你了?” 韩涛真想朝他那胖乎乎的大屁股上踢上一脚。 他们抬杠时方乐已经和莫凡玩上,罗广安和钟岳也不甘落后地拉张习远和韩涛去玩飞镖,大家都很熟,一开场马上就找到以前一起吃喝玩乐的感觉,喝得十分奔放。 结果所有人喝得烂醉如泥。 莫凡倒是还清醒着,他瞅了瞅东倒西歪的一屋子人,直接拿过张习远的手机叫他的助理找人过来开车。 酒后驾驶不科学!还是让专业的来吧…… 莫凡正耐心地等着助理赶过来呢,方乐就拉住他开始说醉话:“莫凡啊,方哥跟你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王胖子应和:“方乐你喝醉了吧!”钟岳也没听清楚他说的是谁,直接插话:“我呸,你才喝醉了!”罗广安伸出手掌:“胡说,我没醉!这里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十一……咦?好多手指!” 莫凡被逗得乐死了。 听着他们胡说八道老半天,张习远的助理终于带了几个人赶过来。由于有王胖子这种吨位的人在,几个负责开车都倒霉了,折腾得满身是汗才把他们分别抬上几辆车。 晚上他们在张习远的别墅窝了一晚。 第二天莫凡早早就醒来,正准备起床呢,突然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莫凡的心跳蓦然加快。 正在响起的音乐是他专门设给霍劲的! ——他还以为它最近都不会再响起。 迟疑了一会儿,莫凡按下了通话键。 两个人都很安静,安静到彼此的呼吸声似乎都清晰可闻。 “在你心里,我还是以前那种人吗?九年来,你真的觉得我一点都没有改变吗?”霍劲先打破沉默,他伸出食指敲打着桌沿,缓缓说:“五年够不够?” “什么?”莫凡微愣。 “你和郑老最后见过面的事我查到了,你为什么突然说出那样的话我也知道了。你想脱离霍家的庇佑、你想我和你暂时分开,我都帮你做到了。你想自己闯出一条路,我也会给你这样的自由。”霍劲说:“五年以后,你有没有回到我身边、并且一直站在我身边的信心?” 霍劲一开始确实很生气,所以他第一次抛下莫凡走掉。可是从靶场回去以后,他就开始寻找真正的原因。 霍劲第一时间就把目光放在了郑家那边,毕竟莫凡的异常是从郑老去世开始的。老天似乎也从来不会为难霍劲,很快他就从熟悉的郑家佣人那知道莫凡曾经和郑老独自交谈过,结合着自己对莫凡的了解,霍劲就摸清了莫凡的想法。 既然这是莫凡想要的,他很快就配合莫凡演了那一出大戏,唯一的目的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莫凡已 经和霍劲“分开”、莫家和霍家也已经没有关系。 其实霍劲一直在等,等莫凡开口质问他为什么那样做,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任何声响。 霍劲都有些愤怒了,难道莫凡真的认为他会那么对他?是该气莫凡的不信任,还是该反省自己以前给了莫凡太多的“不确定”? 最后霍劲主动打了这通电话。 霍劲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即使莫凡没跟他商量就擅自决定了彼此的将来,他也不会因此而放手。其实就算莫凡真的跑去找卫旭,他也会正正当当地把卫旭打败,何况莫凡是为了郑老的嘱托和彼此的未来才说出那样的话? 当发现莫凡完全把他的这些举动当成报复,沉默着回了墨海,霍劲恼怒之余又忍不住心疼。 如果莫凡一直都是以这种心态看待他,那这些年莫凡是怎么过来的?还是跟那个“未来”一样不停忍耐着,直到再也无法忍受的那一天吗? 霍劲很清楚要是莫凡这个心结不解开,他们之间迟早还会出问题。 所以他决定给莫凡一个限期。 霍劲接着说:“我要的是永不动摇、永不退缩的信心——你想清楚,然后回答我。” 莫凡整颗心都在翻腾。 霍劲的话带给他的冲击,不亚于当初发现自己回到1990年的震撼。 自己和郑老都没有真正了解霍劲——正是因为自己自以为的了解,才会有这段时间里的无谓纠结。如果他更信任霍劲一点,如果他不是擅自做决定,根本不会有这些事。 他缺少的,其实就是霍劲所说的永不动摇、永不退缩的信心。 莫凡把眼睛埋在枕头上,沙哑着声音说:“对不起。” 霍劲用最平静的语气问:“你是想为你上次说的话道歉,还是想拒绝我刚才的要求?” 事实上霍劲这一刻并不平静。他正摩挲着摆在桌上的莫凡的照片,并在脑海里对应着描绘出莫凡如今的表情。 如果可以,霍劲不希望莫凡以后再用这样的声音和自己说话,更不希望莫凡再遇到想要流泪的事。但是成长的过程必然会遇到许多痛苦和挫折,莫凡既然想要成熟起来,有很多事就注定得靠他自己去经历。 霍劲再怎么舍不得,也只能暂时撤开手让他自己走一段路。他的手指停顿在照片里那双眼睛上:“如果是后面那个,你说一万次我都不会接受。” 听着那熟悉的语气,莫凡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性格。 霍劲早就开始改变自己,他却还在原地踏步!这九年他就是仗着霍劲对自己的好,一味地逃避那些自己应该去面对的东西! 莫凡把脸从枕头上转出来,低声说:“好,五年。” 结束了和霍劲的通话,莫凡抹了把脸,钻进卫生间洗漱完毕,走出房门。 这时张习远他们都坐在客厅里聊了起来,仔细一看,一个两个眼里都冒出了几根血丝。 莫凡又感动又愧疚,他的一时犯傻让身边所有人都跟着他难受了。 这也是最后一次! 莫凡暗暗发誓。 作者有话要说:虐完了哟xddddd 其实我觉得根本没有虐嘛!! 分明还是温馨·爽文!性格决定命运,只有克服性格弱点,才能大步往前走有木有! 因为字数飙太快了(一个月不到都九万了……!),最近变成隔日更,周四入v,三更xdd 时速一千都不到且写好不发会死星人默默跟存稿决一死战去…… 入v后会保持日更,这种折腾的情节保证不会再有啦……你们的承受能力弱爆了== 谢谢夕姬的霸王票>//////< 25、各据一方(上)... 莫建东是华国官场的一个传奇。 他出身东北临阳,因为中南洪灾紧急调动到中南开阳,等中南地区恢复元气以后,他又申请西调西北地区,五年后成为墨海一把手,为“两西计划”做出巨大贡献。本来他已经是西北区长呼声最高的人选,没想到他又递上一纸申请转战西南地区,一去又是好几年。 世上真有这种一心为公毫无破绽的官员吗?没有人相信。所以很多人找他的茬、很多人盯着他的所有动作,最后这些人不得不承认人家的作风正得不能再正。 你说贪财?人家大哥可是“华夏美食”的第一股东,手指缝里漏一点都比下面能拿出的贿赂多。你说爱色?人家有个温柔漂亮而且手腕了得的妻子,别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 至于吃喝玩乐之类的应酬,搁在莫建东身上简直是天荒夜谈——他根本就是一个工作狂,在西北那边上过山、下过乡、进过沙漠,在西南这边他走访过大部分少数民族聚居地,几年下来居然连各个民族的语言都能来上几句。 当然,莫建东也并不是完美的。他的不完美之处在于他有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儿子,跟毕业于首都大学的高材生大儿子莫平不一样,他的小儿子莫凡根本就是西南有名的恶少。 据说他高中曾经托关系进过首都一高,结果因为学业跟不上被勒令退学,从此以后性格大变,以兴风作浪为乐,以安分守己为耻。 可惜这也不是很好的切入口,因为这莫凡实在太狡猾了,许多想从他这边下手算计莫建东的人反而被他坑得灰溜溜地离开西南。 更令人吃惊的是,由于这位“莫少”与张家、方家、钟家、王家几家的第三代有着紧密的联系,莫家的人脉正在缓缓扩张,似乎隐隐有跃升为新兴家族的趋势。 “小凡!小凡!”一声带着喘息的叫唤让准备翻下马背的莫凡停顿下来,他胯|下是一匹鬃毛黑得发亮的好马,马腹健壮,衬得他的长腿也格外漂亮。可惜喊话的家伙没心思欣赏这一切,他小跑着走过去说:“小凡,糟糕了,西边那两个宗族真的打起来了!” 莫凡挑挑眉,翻身下马。 这边是西南,比西北还要落后、还要复杂的地方,青色的大草原是它最大的特色。 另一个特色就是各民族混居,许多地方还保留着山寨、宗族等等古老的聚居方式,宗族械斗也时常发生。这是连张习远那群祸害都不愿意碰的地方。 莫凡来到西南的第一件事就是学骑马。经过这五年来的磨练,他的马上功夫已经很不错不错,就连跟当地牧人玩马上射击还能赢多输少。由于大黑这名字有主了,莫凡的爱马退而求其次地改叫小黑。 把小黑交给马场的工作人员,莫凡转头说:“我爸还不知道吧?” 来通风报信的青年是莫家一个远亲,叫刘恒,前几年来开始借住莫家,住着住着就被莫凡诱拐了。好好的一个正直青年现在成了莫凡最得力的耳目和爪牙:“莫叔正在几个牧场之间视察,去通知的人我们已经拦下,改为通知李姨,现在李姨已经叫王叔去处理了。” 这是莫家现在的默契,李香云和莫凡负责处理类似于宗族械斗这种敏感问题,莫建东就安心搞建设。莫建东也不是没有气急败坏过,可莫凡两人对他的所有不满虚心接受,拒绝悔改,照样不让他碰这种事。 这种做法也有意外的收获,那就是莫建东的政治嗅觉似乎在与妻儿对招的过程中慢慢提高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空有满腔热血而不知变通的莫建 ☆、分道扬镳(上) (2) 莫凡的自行车被霍劲的举动带得有些倾斜,似乎立刻要向霍劲那边倒去。 莫凡猛地刹车,抬头瞪着霍劲。 前有张习远几人,后有媒体无数,霍劲却还是干脆利落地扔开车,吻上那近在咫尺的唇。 久违的甘甜让霍劲难以自控,他一次又一次地引诱莫凡与自己唇舌交缠,直到自己吻得心满意足,才满意地放开莫凡。 彼此的心还在为那从众人眼皮底下的吻而不安分地跳动着。 瞅着莫凡似乎没有回过神来,他又顺势亲了亲莫凡的脸颊,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这几年你欠下太多了,我先讨点利息。” 莫凡的反应却和以往截然不同,他挑了挑眉,说:“你讨完了?那该换我讨你欠下的了吧?” 他第一次主动吻住了霍劲。 有那么一瞬间,霍劲心里仿佛要开出一朵花来。 心花怒放。 29少年神厨(上); 莫凡的马场毗邻洛兴南边一个小镇,仅仅三年时间,镇里以前黑压压的一片低矮的平房已经变成繁华的度假村,到处都是来自各地的外乡人。作为东道主,莫凡本来就负责了张习远的吃喝住行,现在霍劲一行人来了,他当然也得招待。 由于张习远那二货忘了说哪里是终点,他们五个人以飙车的速度横跨了大半个桥型公路,最后统统累趴在地。 莫凡直接叫人开车过来把人接到目的地。 他没想到的是刚下车就碰上个小意外。 “莫少,”马场餐厅负责人一见到莫凡就迎了上来,看起来十分焦急,满额头都是汗:“有个少年把我们的大厨全挑了!” 莫凡有些讶异。他爱美食,马场作为他这几年的主要据地,仗着自己刁钻的舌头刁难了老长一段时间,这边的大厨或多或少都远胜于其他地方。他家餐厅有个成文的规定:外来大厨可以对这里的大厨提出挑战,如果能以厨艺胜出就会获得高额奖金,而且可以受聘为“华夏美食”的特聘厨师,待遇好不说,还有极大的机会可以出国深造。 能让这边的大厨全部认输,可见这家伙确实了得。莫凡问:“那就照最高奖励的标准把奖金给他吧,如果可以,尽量把他留下来。” 餐厅负责人汗流得更急了:“他不要奖金,也不愿意受聘。” “那他为什么想参加挑战?” “他说 ……他想找到厨艺的巅峰。”餐厅负责人都不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 他都老大不小了,根本无法理解那种所谓的追求,其实就连莫凡养的那群热衷于挑战的大厨们他都有些看不太明白——照理说谁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地位随时被威胁,可他们听到有人上门却比谁都兴奋。 作为一个管理人员,他觉得省心之余又有些迷茫,因为他的生活永远忙碌于一切与餐厅相关的事务之中,跟他们相比起来总像少了些什么。 餐厅负责人突然一拍脑袋,哪有少什么,分明是忘了正事!他说道:“对了,他还没有走,因为听到有人说起你的舌头很灵,所以他现在呆在餐厅等你。” 莫凡对这个来挑战的少年很感兴趣。不过霍劲和张习远都还在,他倒是不能退场,只好说:“你先把他留下吧,就说我会去找他。” 霍劲提议:“他还在你们餐厅?我也饿了,不如现在就一起过去吧。” 张习远几人体力消耗更严重,都点点头。餐厅离莫凡准备的落脚点并不远,几位大少爷难得地劳动双腿走着过去。 莫凡很快就见到了前来挑战的少年。 这会儿正是饭点,透明玻璃窗后边的厨房已经忙碌无比,那个少年就搬了张椅子蹲在外边看着里面的大厨忙碌个不停。少年的打扮有些奇怪,像是清朝向民国过渡那个时期的服饰,头发很长,不过是整整齐齐的长辫子,他背后背着个布包,隐约能看出里面那套刀具的轮廓。 张习远都惊奇起来:“这……这是走错片场了吧!” 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他们的到来,一看领着莫凡几人过来的是那个餐厅负责人,他把辫子甩到后面,黑得发亮的眼睛盯着他们看:“我叫向平安,你们谁是那个舌头很厉害的人啊?” 餐厅负责人看向莫凡。 少年虽然打扮有些不同于常人,心智却是很正常的,看见餐厅负责人的目光就知道莫凡是正主。他“哦”地一声,说:“他们对你都很服气,你肯定比他们更厉害。听说你是餐厅的老板,为什么没有让他们做自己喜欢的菜?总是让别人来点单,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菜,进步不了的。”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这里是餐厅,要把一道菜摆上菜单,需要考虑成本、考虑时令、考虑客人的接受度。”看得出眼前这少年似乎真的很喜欢厨艺,莫凡笑了:“要做出花样繁多的食物并不难,可是那并不适合这里。我爷爷说过以前对我说过,‘好厨 子不应该挑剔,即使是最简单的菜也应该认真去做’,他们现在虽然在重复着相同的菜色,可每次的使刀、抓味、烹调都有不同。只要能抓住每一次细微的变化,对他们以后做更复杂的菜式肯定会有帮助。” 向平安被他说得有些迷茫:“是这样吗?” 张习远一手搭着莫凡的肩:“那是当然的,也不看看我们家莫凡是谁?他说的话能有假吗?” 向平安直接无视张习远,转头问莫凡:“你会经常在这里?” 莫凡说:“这段时间有点事要忙,应该不常过来。” 向平安又“哦”了一声,然后问:“那你住哪里?我去找你好了。听说你舌头好,我想你帮我尝尝我做的菜。” 如果不是看得出向平安一心扎在厨艺上,没别的意思,霍劲肯定会把这不知死活的家伙有多远赶多远。不过莫凡难得遇上个感兴趣的人,这孩子又明显是个“厨痴”,霍劲倒是没阻挠。事实上他提议一起过来就是为了“视察敌情”,而“警报”在见到向平安那一刻就顺利解除。 嗯,没威胁。 对于没有“威胁”的人,霍劲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他已经表现出泾渭分明的假象,带着梁凯四人落座,点菜,喝茶聊天。 张习远原本还下意识地看向霍劲,想着他会不会像以前那样给任何企图接近莫凡的人一个下马威。谁知道人家一派平和,他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叫你乱想!人家早就不在意了。 虽说觉得他们分开是对的,可看着曾经好成那样的两个人真的形同陌路,张习远心里又有点难受。哪怕他们像在学术会议上那样针锋相对,也比这样平平静静地好。 莫凡当然不知道张习远在想什么,这时候他的注意力还放在小平安身上:“我不能随便把自己的住址给别人,这样吧,你就在餐厅的厨房里面你做觉得最想让我尝的菜,我在这里等你。如果你觉得有用,以后可以再找我。” 向平安认真地点点头。他跑进厨房跟那几个曾向他认输的大厨说了几句话,就自发地到菜堆里挑食材去了。 莫凡几人都坐在厨房的玻璃窗外,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的一切。少年咬着自己的长辫子把挑好的肉类、蔬菜、调料一一洗净,然后利落地把身后布包的一排刀具拉了出来,莫凡这才发现那些刀具的刀套居然是麻绳结成的。 瞧这架势,真有隐世名厨的派头。 向平安挑刀,专心处 理食材。从刀亮出来开始,他的手突然就像快进了几十倍的电影一样,把刀使得溜溜地转——快而精彩。 原本只是莫凡和张习远在看,这一刻,整个餐厅的目光几乎都被吸引了!因为餐厅采取透明化作业,所以向平安那惊人的刀功从外面可以一览无遗。 因为“国际美食节”在这边举行,许多欧美各国的游客陆续到来,有些是想熟悉场地,有些则单纯是想游玩。本来他们就已经被这个作为“会场”的小镇所吸引,此时更是忍不住惊叹:“华国功夫!” 莫凡都沉默了。他确实跟厨艺打了“两辈子”交道,爷爷以前也是小有名气的老厨,可是跟向平安这种还真是没法比的。不过其实他也就是业余玩玩而已,没什么“登上厨艺巅峰”的想法,很快就平静下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难怪大厨们都服了他。 瞅瞅他热好的锅位,莫凡发现他准备把蒸、炒、焖、炙都用上,处理完的食材在刀尖上一转,就均分为四分、落入四个瓷盘。 向平安一进入状态,旁边的人似乎自然而然就成了打下手的学徒,整个厨房都在围绕着他转动。外人的注视根本没让向平安分出哪怕一分的关注,他早就专注地投入到食物里,仿佛那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像这边所有大厨一样,莫凡也不愿意错过尚平安的任何一个动作。 同时进行四种烹饪方式在向平安这儿一点都不显局促,他还能腾出手把配菜雕出各种精致的外观。 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分别代表春夏秋冬四季。 在这位少年手里,下厨已经不是一门技艺,而是一门艺术!莫凡这是完全相信了尚平安想要“寻找巅峰”的话。 张习远马上就动起了另外的脑筋:“如果能让他上我们的《美食总动员》,一定能让收视率更上一层楼。” 莫凡有点不希望让这样的少年沾上娱乐圈这大染缸,皱着眉说:“他可能不会愿意。” 张习远眉头一扬:“哥哥我是什么人啊?我跟施余英商量商量,专门给他设一个挑战者环节,以他对厨艺的追求肯定很乐意的,这事准成!看看这次他不也才参加你这边的挑战吗?” 听张习远这么说,莫凡倒是不再反对。一来他信得过张习远的人品,平时花归花,原则还是有的,人家不愿意跟他玩他也不会勉强;而来向平安似乎真的很执着,与其让他自己到处找人“切磋”,还不如直接照张习远 说的那样安排。而且同不同意还是要看尚平安自己的意愿,莫凡也没办法替他决定。 不过已经见到了,莫凡还是忍不住嘱托两句:“如果他真的答应了,你要看着他一点,别让他吃亏。” 张习远都拿莫凡没辙了:“殷时扬来时你说了这么一句,安佳佳来时你也说了这么一句,你别操那么多心好吗?远东娱乐的名声是圈内有名的好,什么时候闹过丑闻?远东内部绝对没问题,而到了外边谁又敢动我们远东娱乐的人,胆儿太肥了吧?” 莫凡也知道自己瞎操心了。他当初让张习远多照顾殷时扬和安佳佳是有原因的,在那个“未来”里殷时扬和安佳佳在娱乐圈都走得不太顺利,殷时扬在演一个配角时摔成了植物人,安佳佳由于卷入绯闻被封杀。两个人的遭遇都让人唏嘘,所以听说张习远把殷时扬和安佳佳挖到了远东娱乐,莫凡就向张习远提了两句。 这么多年来事实早就证明,有张习远坐镇的远东娱乐可以说是圈里最干净的地方。 莫凡举起茶杯:“我不该怀疑远哥的人品,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张习远哼哼两声:“这还差不多。”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向平安已经把菜端了出来。 “第一道菜用蒸,主清鲜,加少量姜蒜,去春寒,保胃;第二道菜用炒,主淳鲜,加少量酒醋,去夏厌,开胃;第三道菜用焖,主甘鲜,加少量糖蜜,去秋燥,养胃;第四道菜用炙,主辛鲜,加少量辛香料,去冬倦,活胃。”向平安说:“合起来叫四季烩,是我们向家的基本菜式。” 30、少年神厨(下)... 霍劲并没有参与莫凡那一桌的事。他和梁凯四人吃完午饭后,就跟莫凡和张习远道别,去见自己这边回国参加“国际美食节”的代表。 这次国际美食节虽然是非官方组织的活动,却已经引起了广泛关注。 莫建东还被现任西南区长林光颐喊过去再三叮嘱,林光颐眼看就要逼近退休年龄,再进一步是不可能的了,他也想在退下去前能给仕途画一个完美的句点。看出了莫家与张家的“交情”,这三年来林光颐对于莫建东的工作无比支持,平时在许多事情上也没少给莫建东提点。得知“国际美食节”是张家长孙牵的头,大的乱子绝对出不了,林光颐立刻告诉莫建东:“要大办!” 所以这次国际性活动不是官方胜似官方。 当然,这都不是霍劲在意的事,连 接见这次的负责人也都是走个过场而已。 霍劲在意的是徐家那个徐子清也过来了。 如果是在那个“未来”里,徐家肯定对饮食业这种“没赚头”的行业没兴趣,可徐子清前年也参股一家国际性大酒店,并且陆陆续续在西北接手了不少娱乐场所。有张习远那伙人的先例在,他的举动倒是不太引人注目。 但比别人多了一个“未来”的莫凡和霍劲都不得不关注。说实话,霍劲还真不太记得徐子清的样子。以前之所以把莫凡支开直接接触徐子清,是因为发现徐子清背后似乎还有推手——那个推手与躲在母亲杨秀蓉娘家后边给霍家下绊子的秘密势力有关系。 这一世霍劲从一开始就把杨家压得出不了头,那狡猾的幕后黑手见无机可乘,早早地缩了回去。这两年莫家和霍家都很谨慎,莫建东和霍继海一向都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偶尔有篓子也有霍劲和莫凡悄然补上,倒是没再出什么事。 只是现在越平静、越顺利,就越显得那个“未来”的不寻常。 霍劲这几年也没少盯着徐家,徐家避过危机的次数太多了,就跟当初霍家频繁碰上危机一样不寻常。 这也是霍劲当初愿意和莫凡一起演那场大戏的原因。如果不是潜在的黑瘦还没真正找出来,霍劲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发展“地下恋情”。不过经莫凡那么一开口,霍劲终于把自己的怀疑统统告诉了莫凡,因为他意识到一个人扛下去很有可能会再重复“未来”的悲剧。 这也是莫凡会把让自己变为莫家最大的“破绽”的原因。莫建东再怎么行得正站得直,以前还不是被人找到了突破口?主动给出一些小把柄,有时并不是坏事。 现在霍劲和莫凡都挺乐意在无关痛痒的小事上相互拆台,没事就给对方泼点脏水,恶少和恶少有什么不好? 正好般配! 简单处理完国际美食节的事,霍劲悄然交待赵宇彬关注一下徐子清的动作。 赵宇彬的嘴巴一向比梁凯还严,同时一行人中唯一不牵涉家族利益的——他跟赵家早就翻脸翻得连虚笑应付都做不到了。 听到霍劲对个徐家的幼子感兴趣,赵宇彬有些诧异,但还是照办。以他现在的技术,只要徐子清还使用任何通讯工具他就有办法盯着对方。 霍劲没想到的是两伙人这么快就遭遇上了。 这天卓明辉提议去马场骑马,霍劲也觉得天气不错,适合私会,于是抽 空拨了莫凡的电话,让他也出来溜达溜达。 接到这通电话时莫凡在和张习远、施余英商量事情。 施余英是个工作狂人,据说灰衬衫是他永远不变的打扮,而且无论春夏秋冬他衬衫上的纽扣从来没有解开过半颗,整个人透出一种严谨而禁欲的感觉。 张习远那么一个没羞没臊的人也从来不敢开他玩笑,只会在背后和莫凡嘀咕“施余英也三十好几了吧,可真没法想象他会跟人谈恋爱”。 莫凡也从来没和施余英开过玩笑。他和这几天整天做菜给他尝的小平安有些像,不过他似乎已经摔过跤、碰过壁,那双深邃得过了头的眼睛没了向平安那种单纯的执着,有的只是没有人能看懂的坚持。 听说张习远要在远东娱乐的招牌节目上加个人,施余英是反对的。向平安他见过了,厨艺确实很厉害,但这个少年肯定不会长久地留在远东娱乐。《美食总动员》的爆点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来个随时会走的新人。照施余英的意思是就算要加人,也要在华夏美食里面找,至少那里的厨师都是知根知底的。 莫凡和张习远本来已经和向平安说了这事,听施余英这么坚持,都想起了向平安那黑亮的眼神。 最后还是莫凡开口去当那个恶人。 向平安还是照例“哦”了一声,表示了解了:“远东娱乐的决策人是那个施余英?” 他不这么说莫凡倒还真没注意,仔细一想,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吗?张习远对施余英简直信任到极点,这几年远东娱乐的所有事几乎都是要施余英拍板才定案的,张习远这个老板就只负责和艺人口花花地联络感情。 只能说施余英气场太强,他们乖乖听话这么多年都没发现有不对的地方。还是向平安这单纯的娃儿厉害,直接看本质说话。 不过莫凡才不会介意别人比自己强,他相信张习远那家伙察觉这个事实以后也会说:“哈哈哈哈真是捡到宝了,这年头能当策划能当导演还能当ceo的全能人才上哪找去啊。” 所以莫凡直接承认:“节目相关的事确实是施策划在做决定。” 向平安点点头,又问:“他住哪儿?” 莫凡:“……” 也不知向平安是怎么做到的,今天施余英居然主动重提在《美食总动员》里加上“挑战环节”的事。莫凡和张习远都觉得很惊异,就连他们两个要说服施余英改变主意都得拿出严谨的数据分析、详尽的具 体方案,否则打回来没商量。 向平安到底做了什么? 在张习远挤眉弄眼的示意下,莫凡揪着眉头把疑问问了出来。 施余英没什么朋友,连张习远他都划分为“东家”,只有莫凡勉强算一个,这还是因为莫凡有时候能提出很多他感兴趣的想法。莫凡开口问起,他也没有隐瞒:“他天天来找我我都没同意,所以他去把我以前做的节目从头到尾了解了一遍。结果他最后跑来跟我说‘你已经不敢冒险了’——我觉得他分析得非常到位,所以我决定把这次机会给他,也让《美食总动员》这档节目尝试一下突破。” 果然是施余英的风格!要说服他除了“合理”两个字以外什么都行不通。 莫凡刚想把好消息告诉向平安,手机就响了。 霍劲喊他出去骑马。 于是莫凡、张习远、施余英外加新加入的小平安一起来到马场,准备与霍劲一行人在马上“一决高下”。 意外的相遇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莫凡还没有见着霍劲就见到了两个“故人”,确切点说是两个人以及一帮对他们点头哈腰的陪客。 除了当初“分开”闹剧莫凡和卫旭有过几面之缘以外,莫凡根本没再见过卫旭,而且那时他也算不上是去找上卫旭,只是去向卫旭的导师请教,“正巧”碰上卫旭而已。这种直接的偶遇,还真是几年来的第一次。 而且,卫旭身边还站着一个徐子清。 如果是几年之前,莫凡或许还会有点儿复杂的感觉,可了解到卫旭的父亲卫家明在西北干的事,莫凡对这边的“卫旭”的最后一丝不忍也没有了。即使没有“未来”的记忆,没有徐子清,他们也不是一条路上的。“未来”的卫旭难道没发现卫家的事吗?不可能。只是卫旭并没有做出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伟大光明正直,涉及卫家的利益,他仍然选择“一无所知”。 莫凡和霍劲都有共识,不是不能捞好处,真没好处有几个人会好好做事?可像徐家和卫家那样捞不行,把自己的利益立足于对其他人的利益、甚至国家的利益的破坏上,说是一群蛀虫也不为过。 莫凡这时候见到卫旭,心里已经连半点涟漪都掀不起来。他只是略略一顿,然后露出微笑:“是卫少?还有这位……是子清吧?上次见到你二叔时他还提起过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们。” 这不全是假话,徐家二叔莫凡前段时间还真见过。 这个 徐二叔在“倒徐行动”开始时就出了国,他似乎跟国外某些洗钱组织有关联,后来对莫家报复时的资金就是他拿出来的。莫凡在那个“未来”里跟霍劲在一起的几年里多少也接触过这些黑暗面,当然明白这些洗钱组织里面牵涉着太多利益关系。所以当莫凡直接面对真正的“仇人”,根本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负面情绪,反而还以东道主的身份招待了这位徐二叔、闲话了几句“家常”。 徐子清显然没想到莫凡会知道自己,还跟自家二叔有交情。不过他的应变能力一向很好,微微一愣过后就笑着说:“二叔那天回家后也说起了莫少。”他的五官无疑是非常漂亮的,一笑起来眼睛微微合拢,仿佛流淌着无比动人的光华。 最爱“收集”美人的张习远看得呆了一呆。 向平安倒是没受影响,直接问莫凡:“不是说要骑马吗?不骑的话我就回去了。” 张习远立刻回神,爪子一把勾住小平安的肩:“别!小平安你当然得跟哥哥我去杀杀那几个家伙的威风——这还是四对五呢,亏死了。” 向平安瞥了他一眼,奇怪地说:“为什么不是四个赢了五个,赚大了?” 张习远:“……” 瞅着张习远那无言以对的模样,莫凡被逗乐了。小平安还真够敏锐,一眼就看透了张习远的底气有多不足。 就在这时,迟迟等不到莫凡的霍劲也找了过来。 读档重来这么多年,可还是第一次这么人齐。 31冲突骤现(上)[vip] 卫旭这三年来第一次见到莫凡。他今年已经提前从大学毕业,正式步入仕途。他父亲卫家明在徐子清父亲的撺掇下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卫旭也是知道的,可他自己新到任上本来就忙不过来,哪有可能再去管家里的事。 最近一个项目展开得不太顺利,堂弟卫阳和徐子清邀他过来这边散心。卫旭迟疑了一会儿,也就答应了。 卫旭知道莫凡在西南。这几年莫凡断断续续地出现在一些新闻版面、一些圈中传闻里,他就算不去打听也很清楚莫凡的近况。可就算“听说”再多,也比不上亲眼一见。 这时候的莫凡一见褪去了所有稚气,无论是见诸报端还是私下跟拍的照片他都是拥朋簇友、满脸笑容。十几岁那场梦里的那个沉默得惊人的莫凡,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这些年来那声永远作为梦的终结把他惊醒的枪响,似乎也只有他一个人 ☆、分道扬镳(上) (3) 法帮他的。与其让他自己折腾,还不如大家一起商量对策。不过他们现在还处于“敌对”状态,这种状态也许等五年之约到了也不一定会解除,张习远这边的事还是只能让莫凡自己去应对。 霍劲只能说:“小心行事,对手太莫测也太极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莫凡点点头。 这个“对手”的大致轮廓莫凡和霍劲已经勾画清楚,与其说对方是针对某一个家族,不如说它是类似于“联盟”的东西。他们的目的很简单:扰乱华国的一切、掠夺华国的财富、给华国养一堆贪婪的蛀虫……总之就是“”。 虽然直至他们死亡为止,那个庞大的势力都没有浮出水面,莫凡和霍劲却都能感受到从那边透出的危机!为什么在那个“未来”里张习远所在的部队会那么危险、霍凛可以在短短时间内屡立军功?因为乱象一开始,军人的时代就到来了! 莫凡和霍劲都不希望看到那一天。 只是他们可能面对的威胁太多了,邻国有、远国有,同胞有、对手有,真要着手调查,反而无从查起——他们甚至可能是毫无组织的一伙人,看见有机可乘就下手;或者他们本来并没有这种念头,只是在有心人唆使、利益的引诱下开始动手。 总之那简直是防不胜防的。 莫凡握住霍劲的手,用力之大连自己的手心都在发疼。在那个“未来”里接触不了这种层次的事,所以只看到国内一片欢欣鼓舞,海空两军常常英姿勃发地起航,然后带回各种令人高兴的消息,并没有更进一步去思考。 其实在国际大舞台上,华国还是只小白兔,无数的人盯着它、觊觎他。 郑老看到了这种情况,急了,所以急着进行改革,经济腾飞了,科技发展了,综合国力才能提上去。 谁能说经济不重要?养军队要钱,研发武器要钱,国防要务哪样不要钱?提升国力哪样不要钱? 想要尽快给小白兔装上钢牙,华国的步伐必须迈得更大一些,走得更快一些! 这也是郑老不愿意霍劲和莫凡自毁前程的原因,他是真心地看好两个小辈,想让他们做更多的事。这些事私心少、公心多,如果不是看着霍劲和莫凡长大,明白他们的秉性,郑老也不会对他们寄予厚望。 想到那个病重之后仍然没有停下思考的老人,莫凡咬了咬牙:“霍劲,我们可以做到的,对吧?” “我们可以的。” “即使五年之约到了,我们也这样过下去吧。因为敌人太多了,莫家和霍家都需要更大的成长空间。” “这个我要考虑考虑……要不我们在首都买两栋楼,两边凿通?” “……” “不用太担心。”霍劲眯起眼说:“总有一天我们能让所有人知道,谁敢打华国的主意,谁就别想完整着回去!” 第35章 夏日初至,烈阳爽飒。五月底的洛兴迎来了它最热闹的时刻,各方来客似乎觉得落单而来不太尽兴,一个个呼朋引伴,浩浩荡荡地到访。霍劲和莫凡明面上毕竟是“敌对”关系,除了晚上偶尔腻在一起以外几乎就没有见面了。 莫凡正亲自开车去接人。这人不是别人,是他堂姐莫雨,莫雨本来在东南那儿边念书边管理华夏美食的东南分部,听说莫平和蒙家姑娘快要修成正果后马上风风火火地放下手上的事情赶过来。 别看三姐弟在一块的时间不多,可感情都好得不得了。一见到人,莫凡就被莫雨揪着脸捏了又捏,也不管他已经成年很久,笑嘻嘻地抱着他好一会儿,那疼爱到心里的模样就像怀里的堂弟一点都没长大一样。 莫凡也是很想念的,他也伸手搂住莫雨,然后接过莫雨的行李:“走,先回家。” 两姐弟正要往外走,却听到一把略带惊喜的声音喊道:“莫凡?!” 莫凡回头一瞅,居然是许久不见的钱威和! 当初莫凡为了营造出“消沉”的假象,没少拖宿舍三人的后腿,不过钱威和他们都没嫌弃他,钱威和甚至大咧咧地说:“没关系,别理那些没眼光的家伙!莫凡你主内,我们主外,照样拿第一。” 听到莫凡退学的消息,钱威和还直接去校长室质问校长。蒋安和张仲春虽然没钱威和那么冲动,可也打过好几通电话来追问。后来蒋安如愿考了首都大学,最近已经成功保研,钱威和和张仲春却都出了国——只不过一个在美洲那边,一个在欧洲那边。张仲春去美洲是为了那边的教育条件和高额奖学金。张仲春家境不好,从小到大的学费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赚来的,有这么好的条件自然不会不答应。 钱威和是为了他的足球而去欧洲。一别三年,本来就高大英俊的钱威和显得更为阳光了,三年的异国生活没有改变他的嗓音,还是地地道道的首都口音。 莫凡一拳砸在钱威和肩膀上:“什么时候回国了?也不说一声!” 钱威和疼得龇牙咧齿:“你小子这劲道使得有够狠,怎么练的?” 故友重复,自然恨不得聊个没玩,不过莫凡是来接堂姐的,站在原地聊了一会儿话就把钱威和拐上了车,三个人一起回莫家。一路上钱威和说起了自己在欧洲的事,欧洲的足球事业无疑是兴旺了,否则钱威和也不会特意跑出去“偷师”。 说起足球,钱威和一脸兴奋,眼睛也在发光:“莫凡你知道我碰上谁了吗?‘魔鬼教练’魏尔曼!而且他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能够给他看到满意的场地和合格的成员,他就来华国!” 莫凡虽然不太关注足坛,却还是听说过魏尔曼的大名。这个人带出了五个冠军队,却因为行事偏激、不留情面而被封杀。他是一个争议很大的人物,明明他为所在队伍带来了胜利和荣耀,可球员痛恨他,球迷唾骂他,当他跳槽到其他俱乐部时被骂得更狠,说他是靠窃取旧东家的资料而一次次获胜的。无论这些非议是真是假,“魔鬼教练”的名头都非常名副其实。 莫凡很快就明白了钱威和的想法:“你是想到西南这边发展?” “当然,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去找你商量呢!”钱威和运动神经发达,头脑也是一等一的好:“‘跃动西南’可是你们这边提出的口号,运动项目你们也开发了不少,也不在乎多一个足球吧?” 事实上以洛兴为中心,西南展开的大小竞技项目数不胜数,就连“国际美食节”也融合了比赛环节,无疑是在配合“跃动西南”的主打建设方案。 普通人觉得热闹,美味有了、娱乐有了,三天两头还有令人热血沸腾的比赛,几乎每个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参加的项目,都很高兴;更高一个层次的人却在那多种多样的新兴项目里看到了一条清晰的线索——“动”!最明显的就是随着马上竞技的展开,西南的各个民族渐渐融合在一起,竞技是最好的交流方式,令人血脉喷张的激烈运动过后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你喝一杯我喝一杯,感情就近了。 这是一片充满了野性和活力的土地。 钱威和觉得自己还没来到西南,就已经喜欢上它了。他笑着说:“莫凡我跟你说,这次我是认真的。出发前我家老头子对我说他支持我,就算老爷子再怎么生气,他都帮我顶着。这可是他第一次明确地支持我玩足球,我觉得自己如果不做出成绩来,实在对不起我们家老头子。接下来莫凡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天天跑你家楼下用球砸你家窗户……” 莫凡 气得笑了:“还真不要脸。” 见他们好友重逢话题多多,莫雨一直没有插口,坐在后排津津有味地看他们聊天——她觉得自家堂弟怎么看怎么好看!尤其是见到远道而来的朋友后眼里满满的都是高兴,更是让他那黑溜溜的眼睛添上了别样的神采。 她喜欢这样的堂弟。 小时候兄弟姐妹见了面,莫凡眼里总是流淌着一些他们那个年纪还无法理解的感情,有时大家夏天一起在露台打地铺,莫凡总是最后一个睡着,她和莫平若是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总能发现莫凡在安静地看着自己,或者看着远处灿烂的夏夜星空。那一刻的莫凡看起来总有点遥远,像是有一个饱受孤独和寂寞煎熬的灵魂隐藏在他黑幽幽的眼底。 莫雨和莫平也背着莫凡悄悄聊起过,两个人都说不清这种感觉到底从何而来,但很确定那是存在的。不过弟弟就是弟弟,虽然小莫凡有时候让他们完全看不透,也不影响他们疼爱弟弟的心。 莫雨追问过莫平选择放弃当律师、决定参与“两西计划”下基层的事,莫平一开始还是那套“夫妻齐上阵”的说辞,后来莫雨逼急了,他才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是想弟弟不要活得那么累。莫平确实很喜欢蒙奈佳,和蒙奈佳结婚他也是早就有这意愿的,但那还不足以让他放弃梦想。 当初莫平被莫凡和张习远带去赌场以后,他就格外注意这个弟弟。弟弟怕他会跑偏,他这个哥哥就更担心弟弟会变坏了。结果看到后面,就知道弟弟花了多大心血在他们的家里面,弟弟和母亲为了让父亲走得更高更远而付出了太多,相比之下,他这个长子就显得太没担当了。 他知道弟弟对自己有多好,只要他想,莫凡甚至会立刻给他成立一个事务所,想尽办法帮他完成他的梦想。正因为这样,他才不能继续心安理得地享用弟弟给自己的无条件的爱,他也想要成为父亲的得力帮手,为他们的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所以莫平把未来的计划改得很彻底。 这些想法莫平只告诉了莫雨,没有告诉莫凡,莫雨也很默契地没有和莫凡说起。 他们的弟弟,本来就是用来宠的! 回到莫家,不仅莫建东和李香云在家,连莫平也在。本来他们都在客厅里聊着呢,见到莫雨三人都是满脸的笑。 李香云先站起来,搂住了莫雨:“雨丫头来了?看起来更漂亮了,果然是我们莫家的闺女。还有这位是……” 钱威和在长辈面 前还是非常乖的,他礼貌地说:“伯母您好,我是莫凡在首都一高时的同学兼舍友钱威和。” 李香云立刻就想起来了:“小凡跟我们提过你,你一个人在欧洲那边过了两年可真不容易,听说你们家一开始不支持你,连生活费和学费都没给你?” 钱威和大咧咧地说:“没什么,有手有脚的成年人还需要家里养着吗?我能赚钱的,那时候我如果实在穷得没饭吃了,就去端盘子洗碗、地铁站外面炫球技、帮街头踢黑球,只要肯干,总能赚到一口饭钱。在这期间我还混进过很多俱乐部,直接观看他们的联系,琢磨他们的球技,这叫什么来着?——师夷长技以制夷!” 看着钱威和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在欧洲的苦日子,莫平和莫雨都喜欢上了这个跟自家弟弟年纪相近的大男孩。莫建东虽然始终没说话,眼里却还是充满了赞许。 莫凡知道钱威和已经把家里人的好感度刷得很高,立刻趁热打铁地跟莫建东说起钱威和的打算。 发展体育事业本来就已经列入莫建东的计划,前些年由于种种原因,西南地区的体育事业一向落后于其他四个地区,无论是哪个项目都不曾拿过全国冠军。去年和前年的华国冬运会情况虽然有所改观,却还是无缘于大部分奖项。 足球也是冬运会的项目之一,西南却连个像样的足球俱乐部都没有,只能零零散散地凑出几个野鸡队——简直就像勉强把沙子揉成一团,人数是齐了,可一上场就散了。 听了钱威和的想法,莫建东觉得这是件好事,于是包下了行政部分的手续,只要钱威和拿到的投资到位了,人员也凑齐了,立刻就可以着手建立西南地区的第一家正规足球俱乐部。 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钱威和心里乐开了花。投资他倒是不愁,因为他家老头子这次是站在他这边的,再不济蒋安那边也能借点,实在不行的话,不还有莫凡吗?队伍成员他心里也是有底的,前段时间他也去试探过那些人的口风,得出的结论是跑动一下就能把人要过来。 西南这边有莫建东支持,要个场地还不容易? 所以说,等“魔鬼教练”魏尔曼正式加入进来,他们通向梦想的第一步就彻底迈出去了! 钱威和很振奋,在莫家吃完午饭后提议这几天去莫凡马场那边玩。 要知道那地儿是举办国际美食节的重要场地,听说到时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参与展览,还会有各国、各大行业巨头派出的代表进行厨 艺比拼——当然,对于游客来说最大的福利是可以放开肚皮吃个尽兴。 光是想想会看见满眼的美食,钱威和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了起来。 --- 这边是甜甜蜜蜜,另一边的张习远却有些手足无措。他无疑是喜欢施余英喜欢到了心里,可在他还是个懵懂大男孩的时候施余英就是那种冷静到令人抓狂的模样。到了后来,光是想想施余英解开一颗钮扣的样子,张习远就会心跳加快。 出了名油嘴滑舌、没脸没皮的张家大少,面对静静看着自己的施余英时突然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好不容易才挤出自己的声音:“大英……” “你也没有问过第一次见面时为什么会坐在那里,”施余英走近,俯身把双手放在张习远身侧,鼻尖几乎抵着他的鼻尖:“就妄自猜测在我前二十几年里有过一段不堪的感情……等不到你来问,我就直接告诉你吧,那时带我入门、手把手教会我很多东西的前辈死了,留下我们共同的梦想死了,所以我才那么难过。” 一种狂喜跃上张习远心头,然后这份喜悦又很快被浇熄,他可不想施余英误以为自己居然为他前辈的死而开心。 这时候应该做点更应该做的事!他的双手环抱住施余英瘦削的腰身,顷刻间就把主动和被动的位置逆转了。 手掌传来的滚烫触觉让张习远心尖发颤,这可是施余英!他喜欢了很多年的施余英! 施余英的唇都已经送到跟前来,张习远当然就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甘甜的银液在彼此口中交融着,仿佛要把彼此的舌头都缠在一块。 施余英这时的模样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似乎消失了,整个人都被张习远强而有力的手臂带进怀里。 那一吻还没结束,张习远已经一把抱起他进了房间里,搂着他滚上了房间中央的大床。 看着施余英表情有些吃惊,张习远依依不舍地把唇从他唇上移开,整颗脑袋凑到他颈边,用呼吸时喷出的灼热气息刺激着施余英耳朵:“抱不动?你真以为我抱不动?当时我是急了,真的,看着你从马上摔下来我整个心都快裂开了……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差点哭出来。”他略略抬头,直直地看着施余英的眼睛。 看着张习远那幽深莫测的眼神,施余英有些后悔自己送上门。 后悔也没用了,张习远已经吻上施余英的耳垂,饱含撩挑地细细□:“没想到你骗我。 ” 施余英被他恶意地亲昵弄得呼吸微促:“张习远!” 张习远双臂把施余英搂得更紧:“不喊张总了?你害得我好苦!本来成年以后就应该适当地、适时地‘运动’一下,你却让我‘自给自足’了这么久,你说该怎么补偿我?要不就来个最容易的吧……今晚就不下床了,一直做到天亮?” 施余英没来得及反对,张习远就把手探到他胸前解开那扣得整整齐齐的纽扣,脑袋也移到施余英的另一边,舔吻着他的另外一个耳垂,喷出热气扰乱他的呼吸。他还很不不要脸地说:“我保证就只有今晚失控一下,以后会很有规律的。” 施余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我是没问题,你行吗?如果做到半夜不行了的话,换我上?” 张习远虚张的声势蹭地往下摔,怎么能忘了施余英那根毒舌!跟他耍嘴皮子没有好下场!不过他是男人,施余英就不是男人了吗?如果是施余英的话,让他上一上又有什么关系?张习远脸色不自然地哼哼两声:“行,如果到时候你还动得了的话。” 施余英倒是一愣,他听得出张习远这话并不是赌气,张习远是真心的。虽说在这种关系里谁上谁下并不重要,可张习远平时脾气那么犟,他还真没想过他肯乖乖地躺在下面给自己上。 施余英的心第一次有种要跳出胸口的感觉。 这些年张习远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张习远时不时看着自己失神,张习远无条件地支持着自己的“梦想”,张习远总是有意无意地流露出对自己的“喜欢”……他都一一看在眼里。之所以一直没有挑破是因为他还在挣扎,毕竟张习远小他七八岁,最开始几年他相对于自己来说还是个实打实的孩子。对个孩子动心?他没那么禽兽。 只是感情的发酵总是无法自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觉得张习远和小艺人们的调笑、张习远故意和他那群好哥们勾肩搭背的画面都很碍眼。 施余英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确定了自己的心就立刻行动起来。 但这结果远比他想象中要好。 他主动而热烈地吻上张习远。 那向来平静的眼底蓦然绽放的神彩让张习远无法思考,他几乎是靠本能扯开施余英的衣服,整个人压了上去。 这是属于他们的夜晚。 同样的夜色,有些角落却透着难以散去的阴霾。 徐子清被卫阳从身后侵犯着,膝盖和 手掌被迫撞击着冷硬的地面,头则被按在沙发上,痛苦的闷哼都被闷在沙发那滑腻的皮质里。这种姿势非常侮辱人!其实卫阳还不算变态,卫旭哪一次玩得不比他狠?可卫旭从来不找徐子清,徐家说什么也和卫家有些交情,卫旭在徐子清面前从来都很客气。 卫阳和他弟弟卫敏则从来不会给徐子清这样的待遇。 徐子清咬着牙不让自己流下眼泪来,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哭了,卫阳一定会想出更难堪的法子来玩他。 谁会一生下来就这么犯-贱呢?以前他在徐家一点都不好过,他们根本没把他当人看,不时就指着他嘲笑说:“你跟你妈妈长了一样的脸,长大后是不是也很会勾引人?”有些人不仅嘲笑,他们还会动手,并且从一开始的毒打发展为后来一次次恶毒的侵犯,就连徐家的佣人都敢对他下手! 如果不是父亲和二叔要拿他去讨好别人,那种无边无际的痛苦时光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没想到碰上的又是这种人! 虽然也看过卫旭的另一面,可徐子清有时还是会想起曾经对自己温柔相待的卫旭。他甚至忍不住会想,如果小时候那个卫旭存在得更久一点,卫旭也许会成为他的救赎,把他带离这痛苦的一切,而他也许会爱上卫旭,忘掉那肮脏的过去。 可惜那个温柔的卫旭,早就消失不见。 卫阳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想什么呢?是不是看上了白天那个张大少,还是霍大少?”看见徐子清的手掌慢慢握成拳,他的动作变得更粗暴:“是不是把我当成他们了,是想他们轮着上你还是一起上?真下|贱。” 徐子清熟悉卫阳的性格,当然清楚他是因为白天出了丑,憋着一股邪火没地方发,只能在他身上发泄。 如果是别人徐子清还会出出主意让卫阳出了这口气,可也不看看他在谁面前惹是生非?张习远是什么人?霍劲是什么人?别说是他和卫阳,就算是卫旭也不敢开罪! 尤其是霍劲,前几年卫旭不是不时地针对人家吗?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屡屡遭挫,最后提都不敢提了。 所以徐子清咬着牙承受卫阳的施暴。 “够了,阿阳。”这时一把声音打断卫阳的进一步动作,是卫旭开了口:“别玩得太过分,地上都看见血了,你想玩死他吗?” “哼。”卫阳啐了一声,最后狠狠地贯穿了徐子清一次,才找到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齐。 卫 阳站起来后,卫旭才看见徐子清的身体里居然还插着另一根“假东西”!他一开始并没有太关注这边的一切,所以也不知道卫阳这次居然玩得这么过。他不赞同地皱起眉:“下次别这样了,真出了事你怎么和徐叔交待?” 卫阳拍拍徐子清的屁|股,笑笑说:“这家伙浑身上下就是这里有能耐,什么都吃得下。子清啊,你自己说是不是?是你自己求我这么做的,是吧?”语调威胁似的加重。 一阵恨意爬上徐子清心头,可他还是咬着牙说:“是。” 他恨!这一次他不仅恨卫阳,他还恨卫旭!以前他只知道卫旭曾经看过自己这种惨况,这一次卫旭却是由头到尾都坐在另一边看自己手边的文件,似乎把他的痛苦当成了调剂品间中扫上一眼,直到刚才才喊停!早就知道卫家没一个好人,他根本不该奢望什么“救赎”! 卫旭所在的角度其实正好可以看见徐子清脸上一闪而过的憎恨。 他没有任何愧疚。 那个“梦”里的“自己”就是被徐子清蒙骗,从梦中的一幕幕交谈中卫旭知道徐子清一边在自己面前百般乖顺,一边利用自己的外表跟家里那些人交易。莫家的冤案也是他做的,他向远在国外的徐家二叔出卖卫家的机密要来了巨款,又哄骗家里那群利欲熏心的家伙对莫家动手! “梦”里的自己根本不敢去追查真相,所以一直不清楚徐子清在里面的作用,而这个“梦”却将一切都展现在卫旭眼前。 原来莫家的悲剧,竟然起源于自己对莫凡的执念。那种长满了整颗心的渴望虽然被他极力压抑着,却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泄露出来,其他人只要有心总能发现。 徐子清就发现了,所以他恨上了莫凡。他对莫家动手的本意才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他根本不是为徐家报仇,徐家那么对他,他怎么可能对徐家有感情?他只是想把莫凡变得跟他一样一无所有,他只是想要莫凡也尝尝痛苦和绝望的滋味! 今天见到了莫凡,又勾起了那个“梦”带给卫旭的刻骨的痛。所以这一次他在徐子清面前也没再假装客气,而是冷漠旁观卫阳在他身上驰骋。如果不是一碰到徐子清就觉得恶心,他甚至不介意加入进去玩玩。 他觉得徐子清真是从身体脏到了心里。 无论是用身体和别人交易,还是恶毒地栽赃莫家,都是卫旭无法容忍的。前面那个徐子清已经在他面前做得很彻底,后面那个……若是真要像“梦”里那么发 ☆、分道扬镳(上) (4) 市的用水问题,并不能从根本上满足农业浇灌和小城镇饮用水供应等等需求。 海水的淡化和净化一直是水资源利用的研究热点,成功淡化的方法数不胜数,只是要做到以低廉的成本大规模淡化海水终究是个巨大难题,就算是欧美那边也无法做到。供应淡化海水的消息由华国官方公布出来,引起的震动无疑是巨大的!不仅国内爆发出一阵大议论,国外许多有心人也将目光牢牢锁定了华国。 淡化海水是谁都用得起的吗?也只有坐拥无数石油的阿拉伯国家才用得起,他们可以用大量的石油资源去进行海水淡化,因为他们那最不缺的就是石油。但华国的情况不同,华国的石油资源并不丰富,根本没法像阿拉伯国家那样豪迈! 难道华国真的研究出了成本低廉的海水淡化技术? 这个疑问盘旋在许多人脑海里,无数无形的手已经纷纷伸向华国,想要一探究竟。 六月底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被大片黄色沙海覆盖的西南更是热浪重重。 西南区长卫家明正以惊骇莫名的目光看着自己那个变得有些陌生的儿子:“阿旭,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旭把一叠照片扔在卫家明桌上,一点都没了往日那好儿子的模样:“你玩也要玩得节制一点,徐朝义那家伙值得你那么信任吗?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如果我不是一直找人盯着他,你还不知会被他抓住多少把柄!你看看他底下的产业,黄赌毒三样,只差没沾毒品了。” 卫家明看着那些主角是自己“艳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些照片你哪来的?” 卫旭冷笑:“徐朝义找人拍的,不过他找的人刚好是投靠了我的人而已,这会儿是拿不到了。还有,他其实是三叔的走狗,准备在七月那场大会把你拉下来——你还当他真的掏心掏肺对你?” 卫家明的资质在几个兄弟之中不算好,只不过卫家讲究长幼有序,卫老爷子护短归护短,在这事上还是拎得很清的。从卫家明出生开始,整个卫家都在为他铺路,要是有了对卫家明不利的事件出现往往还会让其他人站出来顶缸。正是这种倾举家之力捧高一个人的做法,让卫家明有机会坐上西北区长的位置。很不幸,头脑比卫家明好很多的卫家奕就在前几年被迫替卫家明背了一次黑锅,被迫接受革职处分。 卫旭记得在“梦”里,这个四叔就没少给父亲下绊子。可惜父亲被拉下来后也没有轮到他、更没有轮到三叔四叔,而是直接由他这个 长孙接了上去。当然,也被迫接手了一堆烂摊子。卫旭不太清楚“梦里”自己到底要面对什么,但从现在这些事看起来,那些日子一定是万分艰难的。 既然他接到了“梦”的警示,那就绝对不会让历史重现。 卫旭看着自己的父亲,说出了一番惊人的话:“妈妈死了很多年了,爸你也该找个伴了。依我看赵家的赵姨不错,虽然带着个女儿,但看起来还非常年轻漂亮的。家里没个厉害的女人真的不成,爸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帮你去跟赵老爷子说。” 卫家明终于忍不住开口大骂:“说的什么混账话!”赵老爷子那个小女儿可不是省油的灯,听说她因为发现前夫在外面拈花惹草直接把她前夫的下面废了、提出离婚,由于她前夫家里越来越不行,也不敢吭声,遮遮掩掩地把这事揭过了。听到卫旭要自己娶那样的女人,卫家明能不急吗? “既能管住你的下半身,又能让你积极争取保住自己的地位,一举两得的事爸你怎么能不同意?”卫旭说:“刚刚我问你的意愿只是客气一下而已,这件事我已经和爷爷说了,他也同意了。作为你牺牲自己和赵家联姻的回报,爷爷会把四叔和卫阳、卫敏都送出国,再也不让他们在暗中捣乱。” “你——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卫家明指着卫旭鼻子大骂。 卫旭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卫家积弊太多,他不得不下狠药把它治一治。 没看见卫家落后了多远吗?霍家已经和最高首长那边越走越近,霍继海隐隐有了接班人的苗头;这几年刚崛起的莫家也在西南做得风生水起,只要没出大篓子,它会慢慢成为新兴家族的领头人;钟家、张家、方家这些老系家族都是相互交好的,地位稳如泰山。 就算不谈家族发展,就谈在西北的作为,卫家有哪样拿得出手的?本来西北也有不少好项目可拿,可惜自己父亲眼睛被人带歪了,没看见西北藏着的金子,反而被徐家用一点小钱砸出的虚假繁荣蒙蔽了双眼。继续任由自己父亲这样掌舵,卫家恐怕辉煌不了多久了。 和赵家的联合已经迫在眉睫!卫家需要赵家在军方的影响力相助,真正地把西北开发好。 他也需要……他也需要做更多的事,去压下心底那永远无法如愿以偿的渴望。 他早已清楚既然生在卫家,就不能奢求亲情、友情、爱情,只能用最果决的手段斩断拦在前方的无数经纪。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父 亲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要知道小时候他可是常常地死死抱着父亲不让他另娶他人,父亲也曾经把他疼进心里,直说:“不娶不娶,谁也不娶。”遇见小小的莫凡时,他还直接把莫凡抱回家跟父亲说:“爸!你不用找别的女人生弟弟了,我帮你找了一个,你看看是不是老可爱老可爱的?”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样的环境,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将会给莫凡家里带来痛苦,只是不想别人来打扰自己的小家,单纯地想把父亲和小莫凡都留在自己身边。 被那场“梦”扼杀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卫旭已经不愿去回想曾经美好如今却已经支离破碎的天真愿望。 他只能坚定地认为:父亲永远是那个疼他爱他的父亲,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莫凡永远是那个黏他依赖他的小莫凡,无论他离自己有多远。 这是他唯一可以保有于心底的东西。 父子俩的对视终于在卫家明愤怒地把桌上所有杂物扫到地上后结束。 卫旭转身大步迈出门去。 那步伐急促得失去了他成年后的从容,仿佛再多呆一秒他心底压抑着的痛苦和煎熬就会爆发。 无论是首都爷孙俩的愉快交流或者是墨海父子俩的尖锐交锋,莫凡都是不知道的,他心里正为近陆海星的面世而欣喜! 莫平和蒙奈佳立刻就要走马上任,西边那儿他们除了“从内部突破”外还没找到好办法,这个消息简直给他送来了枕头:对于西南这个旱灾高发地,近陆海星的作用并不比在东北小!只要“海星”落户西南,他一点都不怕西边那一块不加入进来——除非他们想继续为了小小的水源频频恶斗。 在西南呆了三年,跑的地方也不少,莫凡最清楚对于相对落后的地区最要不得的就是摆出“救济”、“施舍”的姿态——碰上讲尊严一点的会觉得你在侮辱他们,碰上没脸没皮的会觉得这是不劳而获的好机会。最好的办法还是拿出大哥的气派来,用实际情况展示给他看:瞧着吧,跟着我有肉吃! 郑老生前留下的八字方针就是“共同发展,和平崛起”。共同发展是对国内和友邦而言的,和平崛起则是指华国应该在国际上摆出的姿态。这方针莫凡和霍劲在“未来”就已经掰碎糅合仔细分解无数遍,早把这个最高准则刻进骨子里了。 共赢思想无论在哪儿都是受欢迎的。 莫凡在心里评估了一下西南可以借着“海星”这股东风做什么,然后开车到市政 找自己的父亲。 莫建东正好有事出去了一会儿,莫建东的秘书立刻把莫凡放进了办公室,给他倒了杯水。 莫建东很快就回来了,看到莫凡来了,就让秘书去做自己的事,自己坐到位子上:“小凡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爸你应该也想到了的。”莫凡说:“七月你去北京时一定要争取让‘海水淡化技术’落户西南!” 莫建东显然也是这样想的,这事他肯定会争取。只是莫凡三年前和霍劲闹翻,莫家和霍家的关系也僵住了,三年来甚至有过几次争端,虽说每次的结果都是双方痛快改过,他也不觉得这是在针对对方,可霍家那边心里能没有疙瘩吗?种种迹象表明,除了最高首长那边外,拥有这个技术的话语权的就是霍家了,如果霍家不同意将技术给西南,他也没办法。 莫建东说:“我会尽力争取。” 听出莫建东有些担忧,莫凡开始坦白他今天真正要跟父亲说的事:“爸爸你是不是把霍叔看得太差了?霍叔不是会因为私事而影响公事的人,他也看得到西南有多需要它的。” 莫建东这几年已经被训练得异常敏锐,很快就抓住了莫凡话里最关键的地方——莫凡对霍继海的称呼还是“霍叔”。 莫建东不说话,盯着自己儿子直看。 莫凡也不露怯,直接和莫建东对视。 最后还是莫建东先沉不住气了,他抬手给了莫凡一记爆栗:“立刻给我说清楚你到底瞒着家里什么!” 这指节敲上来的力道可真不轻,莫凡捂着脑门龇牙咧齿:“疼!” 莫建东才不会被他混过去:“快说。” 莫凡一手继续捂着脑门,一手移着椅子后挪,挪到莫建东够不着的地方才小心翼翼地说:“爸,其实我和霍劲还在一起。” 41、调任西南(上) 七月的首都艳阳高照,不时有蝉鸣声在高峭的行道树上传来。霍劲就在那阵阵蝉声之中出示自己的证件,踏进了坐落于首都核心位置的松柏园。 松柏园是最高首长以及首都几位排得上号的大佬们携家眷入住的地方,本来霍老爷子也有资格住进来,但霍老爷子一向非常有性格,直接说老地方住惯了不想搬。 霍老爷子的兄长当年也是华国开国元勋之一,手里的军功那得一把又一把地算,而霍老爷子又是政坛里刚升起的一颗新星,霍家的“一文一武”连开国那位都赞 誉有加。后来兄长去世后没有留下后代,霍老爷子也没去顶军中的位置,霍家慢慢就淡出了军方。 不过虽然没再抓住军权,人情面子还是在的,所以霍凛到了军中也能混得顺风顺水。 这也是“未来”里的霍家能在短短时间内重新恢复元气的原因。 下车后静静地看了眼沉穆而庄严的松柏园,霍劲大步迈向最高首长的居所。作为整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最高首长的住处并不奢华,横看竖看也只有保护措施比别的地方好。 这并不是一次正式的接见。 霍劲把名字报上去,很快就被人带到书房,最高首长一见到他就露出笑容:“阿劲是吧?坐。” 霍劲依然拉开椅子坐在最高首长对面。 最高首长是郑老的“学生”,这件事算是公开的秘密,没人能把它搬到明面上讲,但最高首长从行事到做人,无比彰显着他的“郑派”本质。对上郑老晚年最看重的后辈,最高首长也没有遮掩,他叹息着说:“海星马上就要正式面向世界了,老师如果多活三年,遗憾应该能更少一点。” 霍劲说道:“郑老并不是带着遗憾离开的,他知道您会延续着他的信念走下去。” 最高首长说:“我毕竟也老了,老师最期盼的是我后面那一位,还有你们这一代。” 霍劲安静地听着,他知道重头戏还在后面。 最高首长果然说出了霍劲最想听到的消息:“七月过后我就将你父亲调进首都。这些年你父亲的改变我们都看在眼里,如果说中南洪灾之前他是个只会干实事的好官员的话,现在他已经具备了当个好领导的资质。”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霍劲愉快地回应:“父亲一定会很高兴。” 最高首长继续说道:“我把你找来要商量的是你自己的问题,你不能总在体制外逍遥自在——都放任你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真正进来吧?” 换了其他人被最高首长关心这种问题,恐怕早就高兴坏了,可霍劲不是其他人。在“未来”里他面对这位长者的次数也不少,他在“未来”就曾经认真研究过郑老和最高首长的所有举措,然后坚定地把霍家带上这艘稳妥行驶了将近三十年的大船上。只不过那时他做的都不是明面上的事,霍家也没有如今的好气象,唯一相同的只有坐在这里交流的人。 霍劲脸上的惆怅神色一闪而逝,仿佛从未显现。他点点头说:“是的,首长,我也 有这个意愿。” 最高首长问道:“那就先给我说说你的具体想法,你下一步想去什么地方?” 霍劲想也不想就给出答案:“西南。” 最高首长有些诧异,惊讶地看着霍劲:“我记得你和莫家有过节。”小辈的斗争虽然很少传到他们这种层次的人耳里,可莫凡和霍劲当初都是时常在郑老跟前出现的后辈,他当然多了几分关注。明眼人都知道三年前他们肯定结下了大梁子,否则怎么会闹到莫凡退学的地步——莫凡能进首都一高靠的可是霍家的关系,霍家不点头谁敢开除他? 霍劲选择去西南,这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霍劲的理由无比地冠冕堂皇:“西南最需要‘海星’。” 最高首长没话说了。要把“海星”带到西南,最适合的人选无疑是霍劲,因为他对近陆海星的了解远胜于任何人,而且他对保密工作这一块驾轻就熟,交给他比交给任何人都要放心。 不是他们自私不愿外传,当年杂交稻技术成熟,华国就有着“全球共享”的想法。然而当华国将杂交稻技术传授出去后,却有大量刊物无授权刊登杂交稻研究成果,造成“杂交稻非华国原创”的困窘局面。 无论如何都要确保“海星”技术属于华国——因为它本来就由无数华国人的心血哺育而成。 想要技术?可以,拿出足够的筹码来换。 这种利益扯皮摆到明面上来谈确实有失大国风范,可华国现在还不是“大国”不是吗?它还是只小白兔嘛。 霍劲从加入海星计划开始就拼命向郑老灌输这种想法,郑老当面老骂他“小家子气”,转头却还是和最高首长谈过这个问题。华国现在确实不适合太清高,该拉下脸来争取的利益必须去争取。 “海星”是华国的! 最高首长点点头说:“这个问题会摆在接下来的会议里讨论,如果果真要在西南筹建海星工程的话,我可以保证你会是第一负责人。当然,明面上会给你另一个职位,你回去准备准备吧。” 霍劲起身告辞,出了松柏园,叫自家司机慢慢绕着远路开回霍家。 细微的兴奋在他心底缓慢萌芽。 本来他还想迂回一点,通过“海星”那边迂回地申请调往西南,现在得到最高首长直接首肯就不用那么麻烦了。早前他们就商量过了,莫凡虽然还没毕业,可凭他在西南大学的人脉,想要拿一个特批推荐是很容易的 。 只要莫凡也加入西南的“海星工程”,光明正大见面的机会有的是。这是他坚持的,都把“海星”弄出来了,再搞异地恋多不好? 地下恋他不反对,可“地下”到连面都见不着就太不人道了。霍劲严肃地和莫凡商量过这个问题,最后“商量”到床上,莫凡终于咬牙说:“只要近陆海星完成了,就可以想办法在一起。” 虽然还不是真正的携手,不过这已经足够了。眼下他们有太多要做的事,还没办法分出心来应对舆论的压力。就算他不在乎,莫凡能不在乎吗?如果莫凡真能一点都不在意,三年前也不会提出“分开”了。 要知道莫凡在“未来”就是被各种传言弄得声名狼藉,也因为自己和父亲背负的恶名而不愿再回莫家,只敢暗暗相帮。有谁能比莫凡更清楚地体会过“人言可畏”这四个字? 所以霍劲不准备逼得太紧。 霍劲转头看着繁忙的首都。 如果说洛兴有一张年轻的面孔,那首都则是成熟的。它周围依附着五个同样繁华的“护卫”城市,经过开国数十年的飞速发展,巨大的产业网络以首都市中心呈辐射状延伸至它的“护卫”身上,宛如被安上了强劲有力的心脏,迅速向全国输送着足以让各行各业焕然一新的“新鲜血液”。 比如网络娱乐的发展。最近凌辰推出的网游这几年已经抢占国内大部分市场,在国际游戏展上也大获成功,有几款游戏早就被日韩和欧美地区分别代理出去。而莫凡在网络上伸出的手十分隐蔽,就是他的小叔莫建礼建了目前最大的中文文学网。莫建礼还说服胡老先生网络文学说话,并设立了奖金丰厚的年度优秀网络作品奖,更了不得的是这个网站已经与远东娱乐签订了长期的影视改编合约,重重诱|惑之下,莫建礼的文学网逐渐壮大,大有独占网络文学鳌头的趋势。 这都是他们把别人走过的路去芜留菁,再把它们交到适合的人手上。 也许这会有“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的嫌疑,但霍劲没太愧疚。就华国目前的形势而言,即使他和莫凡不下手,这些行业也会落入其他家族的手里。从古到今,“家族式政治”这种默认的规则在华国都不曾改变,只是当权的家族有些不一样而已。 而且他们也没耐心等华国慢慢长大,他们需要更快一些,快到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心生畏惧。 如果那些人害怕得狗急跳墙,做出点不该做的事,他们也不介意反击回去! 霍劲闭上眼,让自己的脑袋休息了一会儿。 司机依言在首都绕了大半圈才把霍劲载回霍家。 日已西斜,霍家笼罩在一片光华灿烂的晚霞之中。即使临近夜晚,漂亮的园子里依然苍翠满目、翠碧盈盈,看起来充满生机。 这回大黑居然没有出来迎接,霍劲不太习惯。他打开门走进去,大厅依然没有大黑的身影,正奇怪着呢,他就听到厨房那边传来老爷子催促的声音:“好了没有啊?你到底行不行?看起来不怎么像样。” 霍劲有点惊讶,自家老爷子什么时候用过这种语气说话?刚准备进去一探究竟,里面就响起了另一把声音:“怎么可能不像样?我可是特意跑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人才研究出这种做法,以前吃过它的人都说像极了。” 老爷子哼哼两声:“你找的那些人能和我比吗?我有时候可是一天吃两顿的。” 这两个在斗嘴的人是老爷子和莫凡! 霍劲忽然有些无法动弹。 这种场景他并不是没见过的。 在那个“未来”里老爷子病得昏昏沉沉时会念叨着想吃奶奶做的碗糕。偏偏奶奶的手艺似乎又特别好,谁都做不出她那种味道,后来莫凡知道了,尝试了无数方法,终于找出最近似的做法。老爷子口上说不欢迎莫凡,其实挺喜欢他了,只是还在嘴硬而已。 偏偏莫凡心眼太实,别人说什么他都当真。 霍劲站在厨房外,隔着门听那一老一小说话。 莫凡的声音轻快中带着几分愉悦,那是真开心时才会有的;老爷子的语气虽然还有些嫌弃,不过明显是闲着没事瞎挑刺,说着玩的。 莫凡怎么会突然登门造访?瞧这架势,他似乎是在……讨好老爷子? ——而且还讨好得很成功。 42、调任西南(下) 莫凡敢上霍家当然是有原因的。西南想要“海星”,他往霍家跑就再正常不过了,不跑怎么符合他这三年厚脸皮咬着霍家不放的形象?为了利益不要脸皮才是他的“本质”。 所以莫凡跟着父亲来到首都,马上就往霍家跑。 今儿霍家的佣人都休假,霍老爷子正准备打电话让酒店送点晚餐过来,莫凡就来了。 霍老爷子其实也挺开心,他那两个孙子以前都跟他不太亲近,霍凛不用说了,直接连家都不会;霍劲还算好一点,这 几年总算比较贴心,不过要盼着他跟同龄人一样还是不太可能。至于关系远一点的,在自己面前就更放不开了。像莫凡这么个敢跟自己耍嘴皮子,又能乐颠颠跑厨房给自己做饭的晚辈,霍老爷子还真找不着。 于是就有了霍劲看到的那一幕:莫凡、老爷子和大黑其乐融融地挤在厨房里斗嘴。 莫凡最先注意到霍劲的存在,也看见了他脸上的一丝惘然。他知道这种表情以前也常在自己脸上出现,而霍劲一旦发现就会立刻把他拉回现实里,因为尝试去对比“未来”和“现在”会是非常难受的事——“现在”有多快乐,“未来”就有多伤怀。 所以莫凡第一时间笑了起来,朝有些出神的霍劲打招呼:“霍少回来了啊?” 霍劲当然很快就回神,他也露出笑容:“莫少怎么来了?” 霍老爷子不打算听自家孙子和莫凡故作生疏的交流,直接把莫凡做好的碗糕端走了。别的不说,这莫家小子在下厨方面还真有一套啊,味道没尝不知道,这香软松绵的卖相还真有点像早逝的妻子做出来的。霍老爷子平时多强硬的一个人?妻子死后从来没把想念挂在嘴边,也没想过再娶。三个孩子当时都十几岁了,已经过了承欢膝下的年龄,霍老爷子当然不会和他们说起心里的想法。 霍老爷子对着那再普通不过的小小碗糕,心底蓦地生出一种暖洋洋、软乎乎的感觉来。 就当多一个孙子吧! 厨房这边只剩下两人一狗。 莫凡朝霍劲张开双臂,笑眯眯地说:“惊喜吧?” 霍劲干脆利落地抱上去,来了个重逢的短暂拥抱。莫凡的改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至少对于争取增进彼此关系这方面就变主动得让人惊喜,这种意外的收获让霍劲觉得这几年的分别简直是物超所值。 这里毕竟是霍家,他们也没有做出逾矩的举动,抱过以后就立刻分开。莫凡把霍劲推出厨房,开始给霍劲开小灶,其实霍劲很好养的,不挑嘴、不拣食,做什么他都吃。只不过霍劲口味偏淡,稍稍加点辛辣都会受不了,误吃以后那眉头皱得……啧啧,莫凡有种想亲手喂霍劲吃辣味的冲动。 跟霍劲呆久了,他性格里的恶劣因子似乎也开始冒头。 ——不应该啊不应该! ——要不在他最爱的蒸鱼里面加点泡椒? 莫凡无耻地向一直呆在自己旁边的大黑发问:“这主意不错吧?” ☆、分道扬镳(上) (5) 霍劲说:“如果您不出面那些属于您的荣誉和利益都会落在莫家头上,这样您也不在乎吗?” “那种东西我根本不需要。”赖老头看了他一眼,说:“我看得出来,莫家那小子很需要,否则他也不会跑去干那么多自损名声的事——他太着急了,急得不愿用任何慢了半点的方法去达成目的。你叫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放一放吧,明儿就来这边找我。他现在这样下去不行,走出来的岔路太多,又没有一条正路把它们串起来,小心把自己给毁了。” 霍劲不说话了。 人比他看得更清楚,根本就是有心要帮莫凡一把,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莫凡再怎么不愿意,赖老头都能把他掰成愿意——瞧瞧,贺老那个人够顽固够正直了吧?还不是咬着牙承认净化系统和淡化系统是出自自己的手。 莫家的好气运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谁告诉你们会有肉的……就算有肉上章也肉完了喂 =w=爽文必备拜师情节出现了!作为爽文主角,没个把毕生功力喂传给你的师父不怎么好意思出门! p.s.一千个更晚的理由之“全家人挤在这间房间商量买各种家电以及下个月庆贺我找到工作的请费用如何分摊于是没法面无表情地敲字”……==…… 46正文师从赖老(下) 莫凡当然不知道赖老头早就有那样的决定,他心里郁闷得很。^//^ 赖老头这人有多挑剔莫凡是知道的,这种挑剔不在于环境、不在于吃喝住行,而在于做人。 去年开春莫凡为了迅速压下一场由民事纷争引起的骚乱,直接从马场找了一批退伍军人过去解决——军人对上普通人有着碾压性的优势,处理自然这点小事既快又准,一点风声都没传开。 谁知过后几天他来南乡时赖老头却直接不让他进门。 那时莫凡不死心地天天在门外守着,守到第三天,赖老头才肯说出原由:“莫家才刚有了那么点能耐,你就已经开始对普通人抬起你的枪。既然你是这样的人,以后都不要再到我这儿来。” 这话对莫凡而言无疑是当头棒喝。 他处理某些事时确实太着急了,着急到失去了从容,生怕它会给父亲的仕途留下污点。虽说他看起来好像已经完全走出“未来”留下的阴影,某些东西却还是牢牢扎根在心底无法拔除。 遇事不从根源上寻找解决方案,反而选择“以暴制暴”,简直是最愚蠢的做法。 可以说如今的莫凡会有那么大的改变,受赖老头的影响最大。霍劲过来时他没把赖老头供出来,其实就是想再争取一下,看看赖老头肯不肯继续教他——他们以前虽然没有定下师生关系,莫凡心里却早就已经这么认为了。 赖老头主动要见霍劲,莫凡郁卒无比。 他决定今晚大黑归他了,麻利地拐带大黑钻进地下房回了自己那边。 叫大黑趴在边上,莫凡打开电脑解决一些需要他处理的事。 现在马场他基本已经交给刘恒;哥哥和嫂子已经按照走完“双西计划”的流程,一毕业就赴任,正式着手处理西边的事;父亲虽然刚刚继任西南区长,但他已经不像当初那样过分耿直,林光颐的班子又是他早就熟悉的,做起事来反而比以前更加得心应手——就算偶尔有疏漏,也还有母亲在那边看着;西南大学那边的架子已经搭好,项目课题接二连三地出,新生代人才也不断补充上来,没有他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所以莫凡要做的也不过是和张习远他们联系一下。 钟岳和王胖子在东南混得风生水起,结果乐极生悲,家里开始张罗他们的婚事了。张习远大有兔死狐悲之感,拖着施余英回了首都一趟。回来后收获了几个拐杖印,不过人倒是更精神了,整天叫嚷着要一起聚聚,跟大伙晒晒他的大英。[]. 可惜他们毕竟都已经老大不小,各有各的事要忙,再也不是当初那群可以聚众在首都闹事的“祸害”。 刚连通视频电话,张习远就忍不住和莫凡抱怨说:“难怪当初我们出来时家里会那么欢喜,老爷子恐怕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吧?以前再怎么无法无天,我们都会被自己一手打造的事业绊住脚。” 莫凡当然知道张习远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张习远那颗喜欢冒险的心还没完全被抹掉,所以他总觉得自己被困住了。 有时候莫凡脑海里会出现“未来”那个张习远,那时的张习远依然是无法无天的张习远,他敢把战斗机开进激战中的海域,也敢只身潜入敌方岛屿,越是危险就越兴奋。 乍然爆发的海洋战争仿佛给了张习远最好的舞台,使他最强悍的一面得以完全爆发。 可是如果那种辉煌的代价是天天踩在死亡线上,作为他朋友的莫凡宁愿它永远不再重现。 就当是他的一点小自私吧 ! 压下被张习远勾起的“记忆”,莫凡说:“你回去坦白你和施余英的事,肯定被迫签订了很多不平等条约吧?” 张习远唉声叹气:“别提了,下半年我肯定要忙死。而且大英比我还忙,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对了,何健飞说过段时间会回国,到时我们真的聚一聚吧。” 莫凡点点头:“好。” 张习远总算来精神了:“那到时我们再商量个准确的时间。” 切断了和张习远的通话,莫凡突然就有点困。他趴到大黑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大黑脖子上的毛,没过多久就打起了哈欠,慢慢趴在大黑身上补眠。 大黑似乎被他传染了,也将脑袋搁在前爪上眯着眼。 霍劲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人一狗睡得正香的画面。 一种安恬宁静的感觉悄无声息地在霍劲心里漫开。 在“未来”这种画面特并不是没有过的,只是那时候顾虑太多,所以他不能沉溺——或者说自信如他也不敢沉溺。 现在也许也还不适合。 霍劲叹了口气,躺到莫凡身边搂着他的腰,和他一起小睡一会儿。 临近傍晚,两个人几乎同时醒了过来。 霍劲这才和莫凡说出赖老头的意思。 莫凡听到后面直接愣住了。 霍劲看到莫凡有点不敢置信的表情,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微张的唇,说:“赖老说得很对,你这几年做的事太杂了,还是需要回到正路上来。而且莫家在西南已经稳得不能再稳,你已经不需要走那条路了——难道你真想跟我以前一样做到连军火都敢沾的地步吗?那不适合你。” 三年前的西南鱼龙混杂,而且有很多涉及民族问题不能伸手去管的地带,黑道和地下行业都挺兴盛,莫家要在这地方站住脚自然不容易。莫凡头上没官帽,甚至还没成年,做事放得很开,该抓的抓,该捣毁的捣毁,甚至还扶植某些道上人让他们窝里斗;后来马场开始接纳西南军区退下来的一些退役军人,莫凡就变得更肆无忌惮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简直比道上的老大凶名更甚。 等洛兴收拾停妥莫凡确实收敛了很多,可他后来处理一些事情时还是会带着那时候的影子。这种做法看在明眼人眼里就落了下乘,毕竟真正有能力的人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粗暴。 人是很容易被戾气控制的,习惯了暴力的人有时候会不自觉地 遵循内心深处最本能的念头——用拳头说话。 如果不是赖老头及时点醒,莫凡恐怕真的会走偏。 然而即使赖老头偶尔愿意开开金口指点几句,莫凡还是觉得赖老头瞧不上自己的。他不算聪明,充其量只算是起步得早、投入得快,而且他分心做太多的事,其中有很多都曾让赖老头嗤之以鼻,怎么看都不像能入他眼。 沉默了一会儿,莫凡说:“我去做饭。” 两人一狗窝在房里吃过饭,霍劲知道莫凡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就自己回去了。 莫凡躺在床上睡不着。 他早就明白自己需要找到一条“正路”,否则也不会什么都去试一试。后来马场建过了、学术搞过了、霍劲“未来”选的路也走过了,可惜尝试越多,前面就越像堵着的墙就越厚,他绕来绕去都绕不过去。 要知道他以前不是在霍劲那样的家庭长大的,如果不是霍劲后来总爱带他出去,他甚至连真正的社会都没接触过。虽然看起来很忙碌,可是他知道自己遇到了瓶颈,已经原地踏步很久了,横在他前面的墙既无法绕过、也无法突破。 赖老头真的愿意给他引路吗? 这个意外的惊喜来得有点突然,以至于莫凡一整夜都没有睡。 他在愁着以后怎么面对赖老头呢。本来以前莫凡没事就往赖老头那边跑,心里完全没压力,而且挺爱玩层出不穷的试探把戏,一老一小呆一块简直是有益身心的斗智斗勇嘛。可现在赖老头摇身一变,真正变成了相当于“老师”的角色,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实在找不着睡意,天还没亮莫凡就跑在赖老头的菜畦上挖红苕,作为偷挖熟练工,他很快就把一堆红苕整整齐齐地垒到水池旁,然后一根根地把它们洗干净。赖老头种这个很有一手,挖出来的看着都紫红紫红,而且肚儿胖溜溜,肉多。 莫凡正洗到倒数第二根,就听到赖老头的骂声:“你个混小子,一大早就过来偷挖我的红苕!太闲了是吧?” 回头一看,满面怒意站在那的还能是谁?可不就是平时那个脾气有点坏、嘴巴有点毒的怪老头么。 莫凡露出两个纯良的酒窝:“我这不是准备给您做早饭来了吗?我准备做红苕甜汤红苕煎饼芋丝饺子鱼香粥……您看合口味不?不合咱换。”语气狗腿,神情阿谀,进入角色的速度非常快。 赖老头额角微微抽搐,最后只能骂道:“……真没出息!” 早餐过后就是莫凡噩梦的开端。 编外“学生”和正式学生的待遇是不一样的,比如莫凡终于有机会踏进那个自己以前想尽办法都进不去的地下室。跟他和霍劲那边一样,赖老头也没把它当地窖用,莫凡在里面看到了一台超级计算机。所谓的超级是指它的体积几乎占了半个地下室,硬件设施十分完备,很多东西莫凡根本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经赖老头介绍莫凡才知道这台性能超前的计算机随时都在接收海洋各个位置传来的大量数据,它是赖老头所有测试工具的终端。至于这台计算机和那些高端的测试工具是从哪来的,赖老头不准备解释,同时也没给莫凡追问的机会。 他开始布置第一个任务:“我给你一天时间掌握这台计算机的用法,明天我再教你怎么用这些数据。记住,从每一个部件、每一种功能到每一条指令都要熟悉。” 莫凡跳脚:“……一天?当我过目不忘啊!” “你最好祈祷自己能过目不忘。”赖老头说:“要是明天你操作起来达不到我要的精准度和熟练度,我就让你来来回回练习三个月,练到你吐都不能停。” “……”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掉落了留言却不能拾取……回复它好抽!/_ 今天终于赶在当天了=-= 我越看越觉得赖老头是外星人穿来的!喂你够了!什么叫越看越觉得!这文是你写的! ☆、现学现卖(上) 霍劲很久没能好好地和莫凡说话了。莫凡忙,他自己也并不悠闲。三花群岛那边虽然有驻军,但各方面的条件还是先天不足,他作为打前站的人当然要负责处理这些事。初期建设是最麻烦的,虽说心里早有了大概的章程,真正忙活起来还是把霍劲累得够呛。 等“三花”岛居中那朵半开半合的“桃花”渐渐有了海星研究基地的雏形,霍劲又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莫建东要见他。 莫凡这会儿还在赖老头那接受魔鬼式训练呢,霍劲只能自己跑一趟洛兴。 莫建东今年四十六岁,比他父亲霍继海还要年轻两岁。比起十二年前第一次见面,莫建东变了不少,至少脸上没了那种棱角过于分明的严肃。 以前那个不苟言笑的莫建东似乎消失了,他身上多了种难得的温和和疏朗。听见敲门声抬起头的莫建东一看是霍劲,带上了面对晚辈时的笑容:“进来吧,带上门,坐。” 在西南这边关于“海水淡化技术”的决议都是一路绿灯,原因在于十月初东北地区果然如期开始供应淡化海水,从海洋返回陆地的水网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架满了整个东北,大幅度的新闻报道已经占据所有报刊及门户网站整个十月的头版头条。看着这一切,同样缺水的西南能不眼热吗? 其实眼热的还不止西南,霍劲那家伙蔫儿坏,外媒不给正面报道,他就在华夏美食里面插放宣传片——好处大力渲染,技术死死捂着,给看不给吃。 这事要换了莫建东和霍继海肯定不能干,霍劲却没什么好顾忌的,他还年轻嘛,年轻时谁没做过不成熟的事? 莫建东把霍劲喊过来是想跟进一下三花群岛那边的进展。没办法,霍劲封锁得太严密,连他这个西南区长都没法了解真正的进度。 既然是公事,霍劲也迅速进入状态。即使莫建东是莫凡的父亲,不该说的他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如果他自己都做不到真正保密,还怎么要求别人做到? 莫建东倒是不在意,他也是要给下边一个交代而已,了解个大概就成了。 正事说得差不多,莫建东状似无意地问:“莫凡最近在忙什么?” 这话题转换得太突然,霍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答案差点就脱口而出。 不过霍劲是什么人啊?他硬是把话重新咽回去,客气地说:“莫区长说笑了,我怎么知道令郎在忙什么?” 虽说霍劲没露出丝毫破绽,莫建东还是得到了 两个信息:一、他们真的还在一起;二、儿子并没有把自己已经坦白的事告诉霍劲。 莫建东像所有关心儿子的父亲一样抱怨:“莫凡那小子不知怎么搞的,非要跑去梅岩那边‘实习’,而且一去就没影了,最近都没和家里联系。你也在梅岩吧?帮我看着他一点。” 霍劲笑眯眯地点点头:“好的,莫叔。” 什么叫打蛇随棍上?这就是!瞧这称呼换得多顺溜。 莫建东知道霍劲是鬼精一个,再这么绕下去永远别想套出话来,他索性直接说:“小凡已经跟我说了,你们还在一起。” 霍劲一愣。 ——莫凡真没把这事告诉他。 沉默了一会儿,霍劲说:“对不起,莫叔,是我不肯放手的。” “如果我要追究这个,根本不会让小凡去梅岩。”莫建东说:“你给我说说莫凡到底在做什么?他最近电话都太少,他妈不放心。” 事关海星计划,霍劲只能说:“莫凡在学东西,恨不得把一秒掰成两秒来用,不过我可以保证他做的事没有危险。” 莫建东没再多问。 霍劲和莫凡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像是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说起话来旁人根本插不进去。莫家命运开始改变,似乎就是在霍劲出现以后发生的,霍劲到他们家,接着是中南洪灾,然后是他紧急调动,之后莫家似乎就成了“霍派”的党羽。 西调时不少人揣测他是不是和霍继海闹僵了,否则怎么会霍继海即将高升时跑去鸟不生蛋的西北?其实他和霍继海是同一种人,私交再怎么好在正事上都不会徇私。他决定要去西北支持“两西计划”,霍继海自然不会阻止——这大概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莫凡和霍劲“闹翻”时,他西调的老账也被翻出来当两家关系破裂的证据。局外人仿佛看得比他们这些当事人还要清楚,言之凿凿地说“早有征兆”。 得知“闹翻”根本就是一场阴差阳错的“大戏”时,莫建东都忍不住怀疑两个孩子是上辈子就认识了的——像他们那个年纪的孩子谈恋爱应该都偷偷摸摸、不敢声张,他们却已经在考虑怎么才能更好地走完一辈子。 叹了口气,莫建东说:“我和他妈都不会反对你们的事,希望你父母那边你也要说清楚,我不想我儿子到时要为这些事烦恼。” 霍劲郑重地说:“我保证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这场半正 式半家常的见面就这么结束了。霍劲自己开车回南乡,经过梅岩镇的时候苏广南发现了他,就叫他停了一会儿,帮忙捎点他家里那位腌的酸菜给莫凡,莫凡爱吃这个。以莫凡大哥自居的苏广南化身唐僧:“外面的酸菜大多是黑作坊出来的,要是用的菜没问题那腌制过程肯定有问题,吃多了不好,这是他嫂子腌的,比外面干净得多,你给他带去吧。” 霍劲又是一怔。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他像“未来”没有及时发现莫凡的求死念头、三年前没有及时发现莫凡的“分开”意图一样,还是很不了解莫凡。他没有像莫建东那样爱屋及乌地接受莫凡身边的人,也没有像苏广南这样把莫凡的喜好牢记在心,他对莫凡的“不放手”好像光顾着抓住莫凡不肯放,根本没有付出任何东西。 霍劲带着两坛子酸菜回到南乡,停好车刚准备进门,就看到两个娃子拎着两条肥鱼在莫凡门前蹲着。 看见是他,俩娃儿跑上来说:“霍劲哥,你回来了?最近莫凡哥好忙,我们抓了很多次鱼给他送来都等不到人,你能不能帮我们给他啊?” 霍劲“嗯”地应了一声:“没问题。” 大娃儿叮嘱:“你要先养着噢。” 霍劲点点头,又问:“你们为什么给送鱼?” 小娃儿说:“上回哥他在海里抽筋了,还好莫凡哥把他救回来!那时马上要涨潮,老危险老危险的!”说起这事时小娃儿还有些后怕,就着他哥的手臂狠狠捏了一把。 大娃儿痛得整张脸皱成一团却没喊出来,反而还一脸正经地说:“莫凡哥对我们最好了,你一定要记得把鱼给莫凡哥……这是我有帮忙拉网捞上来的!我们明天还得上学,晚上又得写作业,不能来了。” 霍劲答应下来,把鱼拿了进屋。他没去自己的厨房,而是直接从地下书房去了莫凡那边。莫凡不在,天色渐渐暗了,灰紫色的天空在窗帘中央漏进一线微光,安安静静得照在静寂的羊毛地毯上。 霍劲把鱼和酸菜都放进厨房,然后回去搬来一台手提电脑。登陆hm通讯一瞅,梁凯正好在线,他直接发了个信息过去:“帮我找个有耐心而且信得过的厨师,让他和我连线。” 梁凯有点纳闷,不过发话的人是霍劲,他当然得照办。说什么他们手里也捏着华夏美食的一部分,找个厨师还是很容易的,没过多久霍劲就拿到了一个hm号。他打发梁凯去做自己的事,自己和对方联系。 没错,霍劲是准备现学现卖。 对方并不知道霍劲是谁,但梁凯的身份对方是很清楚的,所以听到霍劲他“远程教学”,就从怎么处理活鱼到需要什么左料都详尽地解说了一遍。他甚至还找来了相同的材料,通过在线视频把每一个步骤分解演示给霍劲看。 霍劲学什么都上手很快,没一会儿就把酸菜鱼的做法都搞懂了。 嗯,还得用鱼头做个汤,莫凡最近用脑过度,得好好补补。 霍劲又跑去hm里发问。 等他终于下手把鱼宰掉、切分、洗净,梁凯又忍不住打电话来追问:“霍少,你到底在做什么?” 霍劲面不改色地回答:“做菜。” 梁凯:“……” 霍劲挂掉电话,转身继续把熬汤的料放进汤煲。 莫凡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外边早就黑透了,厨房却溢满了暖色调的灯光。在那微微泛黄的灯光下边有个人在忙活,他卷着袖子、敞着领子,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生涩无比,但他很认真。 酸香酸香的味道从里面传了出来,闻起来让人口舌生津。 这回轮到莫凡开始发愣。 霍劲隐约听到了声响,探出头笑眯眯地说:“回来了?”瞧见莫凡微怔的神情,他搂住他的腰、就着他的唇亲了下去。 这个吻情|欲的意味很淡,更多的是缠绵和缱绻。 莫凡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慢慢发酵,然后涨满了整颗心。 ——那里面仿佛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晚!不!知!道! 我记得前一章有人抓了个虫想着更新时改的!可是电脑or久久抽了抽了,前台后台都搞不定评论qaq 电脑你到底怎么了!准备罢工吗!……说好的毕业买新电脑至今都没买qaq 等它好了再一一回=33333333= 谢谢八月桂花香的地雷>//////////< ☆、现学现卖(下) 莫凡知道自己和霍劲回来后改变的东西很多,霍家变了、莫家变了、梁凯变了、张习远变了……事情发展到这一天,先知先觉的优势已经越来越小。 他急着找到适合自己的路,霍劲又何尝不急?有过那十几年轻浮浪荡的生活,既稳当又低调地走法霍劲也不擅长。 霍劲最终还是放弃从正式的途径走进官场,转头扎进了“海星计划”里面。 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海星对华国的意义,它就像老天送给华国的礼物——可惜在“未来”他们没有机会把它拆封。事实上淡化海水、深海能源、海洋生物等等每一样都是华国领先于世界的重要筹码,霍劲急着要做的,就是把这份珍贵的馈赠留在华国。 不知不觉间,他们自己也在改变。 莫凡已经不再是那个太过渴求温情——渴求到厌恶自己的“莫凡”;霍劲也已经不再是那个不知温情为何物——只相信“实力”和“利益”的“霍劲”,他们看起来似乎是朝着不同的方向变化,可是在这一刻却顺利会师了。 莫凡安安静静地和霍劲吃完饭,两个人傍着大黑躺到地下书房的羊毛地毯上。 地下书房的天花板有张黄褐色的大地图,那是整个世界的全貌,亚欧美三大洲像是在海洋上漂浮着的木筏,亚欧地理上相近,但欧美却是“精神伴侣”,各国的航向仿佛也随着起伏的波浪沉沉浮浮、时刻更迭,而在浩大的海洋上还有着不少由小国管辖的岛屿,全球的国家数以千记,有些即使消失可能也不会有人发现。 华国能够在遭遇重创后迅速回到大国行列是个奇迹。 这是值得他们热爱、值得他们骄傲、值得他们为之努力为之付出的国家。 莫凡伸手扣住霍劲的手掌。 两只已经可以握紧很多东西的手就这么静静地交握在一起。 回顾过去的十二年,很多事其实并不一定要他们亲自去做,他们大可不必经常出头,就像把网络的事交给欧良汉、凌辰、卓明辉、赵宇彬,把华夏美食交给莫建德,把马场交给刘恒……前面那种失去了从容的忙碌和焦躁,根本就是因为他们信心不足。 他们不相信自己可以在风浪中站住脚跟,所以急着把能抓过来的东西都抓在手里。 是时候脚踏实地地做事了。 过了许久,莫凡看着那幅巨大的地图开了口:“我希望我们的敌人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盟友也不像想象中那么 少。” 霍劲反握住他的手:“你的希望会成真的,强者向来很容易获得友谊。” 第二天莫凡跟请了两天假飞去西北墨海那边和“祸害”们聚首,这是早前就约好的。张习远做东,何健飞、钟岳、王胖子、方乐、罗广安、韩涛,曾经的“首都七恶”齐了,莫凡作为“七恶”的编外成员自然也得到场。 第一次见面时他们都还是光屁股玩水的小毛头,这会儿却一个个都西装革履,要多成熟就有多成熟。王胖子那把嘴是没上栓的,一见面就嚷嚷:“不错不错,一个比一个衣冠禽兽。” 韩涛的皮鞋向来最钟爱王胖子的屁|股,踹起来非常精准:“就你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接下来就是一堆没营养的磕叨。 这是张习远的私人别墅,后面的泳池大得不得了,张习远把工作狂施余英也拉来了,叫嚷着要大伙一起下水游泳。方乐和韩涛懒得脱衣服,都表示在一边看着就好,结果张习远直接把他们踹进进水里。 那个曾经气得无数长辈跳脚的张习远仿佛又出现了,他乐滋滋地对其他人说:“看到没有,反抗的下场就是这样!” 那得瑟的模样让人很想揍他一顿。 何健飞眉毛一挑,一手搭在施余英肩上,整个人倚了过去,语带感慨:“你怎么看上这家伙的?” 施余英跟何健飞还挺熟的,被他那么靠着也只是皱了皱眉。 张习远炸毛:“移开你的狗爪。” 这时方乐已经悄悄挪到了张习远身后,趁着他不注意,手臂一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他的腰杆把他也扔进水里。 张习远怒了,叫嚣着要给方乐个好看。 方乐得意洋洋地仰泳往后游。 莫凡看戏看得正开心呢,一双的爪子也朝他伸了过来。他可没像张习远那样被抱个正着,反而一个转身,顺脚把摸过来的韩涛重新踹回水里。 韩涛甩甩湿漉漉的头发,不甘心地大喊:“老安!大岳!还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快把这小子弄下来。” 莫凡不客气地反击:“我觉得观察一下小涛子能闭气几分钟更有意义,有没有人想和我一起把他按下去?” 王胖子立马响应:“算我一个!” 一伙人就这么打闹到一块。 何健飞和施余英倒是很安全。施余英怎么看都不是参与这种事的人,而何健 飞是“首都七恶”中最特殊的一个,他从来没有恶名,更算不上“祸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和张习远他们呆一块。其实如果他认真经营一下,成就绝对可以超过大部分“第三代”,可惜他很享受不务正业的生活。 何健飞和施余英认识得更早,张习远能如愿将施余英挖回远东娱乐还是何健飞在中间的搭线。他在泳池边的石桌上坐下,一边翘起二郎腿喝啤酒,一边瞧着在泳池里边游边脱、玩疯了的家伙说:“我是真的想不到你会和习远在一起。毕竟你们看起来就像两个极端,他太热,你太冷,要真正契合并不容易。” 施余英说:“我也想不到。” 何健飞看着正和韩涛、罗广安几人打闹的莫凡说:“不过霍劲那种人都能被拿下,你和习远走到一块也不出奇。” 施余英转过头。 何健飞说:“你也知道吧,以前我曾经被家里往霍劲那方向培养。霍劲做的事在我手里都有一份——相信不止我家,钟岳家应该也有,只不过钟岳还没资格知道而已。那时霍劲风头出太大了,不少人一直在等他出错。可他就那么走过来了,错事不是没做过,但早几年他有郑老护航,这两年又有最高首长青眼相待,谁敢动他?远的不提,光说最近的吧,他去西南之前就进过松柏园——这已经算是最高首长最直接的表态了。” 施余英点点头。他虽然不算圈里人,可他以前的恩师就是何家出来的,对这些事多多少少也有所了解。霍劲太优秀了,所以盯着他的人数不胜数,可盯得再紧也没用,人家还是走得顺风顺水,说是“第三代”里的最出色的也不为过。 何健飞轻声笑了出来:“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吧,最终还是栽在爱情上面了——我敢肯定他和莫凡还在一起,虽然他们伪装得很好。” 施余英问:“理由?” “像霍劲那种人,真正厌恶一个人不是这样的,真正反目成仇更不会这么温和——要是真闹翻的话,别说继续和莫凡纠缠了,他连多看一眼都不屑。” “像你一样?” 何健飞用啤酒罐轻轻和施余英手里的白开水相碰,笑着应道:“像我一样。” 施余英没再说话。 这时候莫凡他们已经累趴了,衣服也统统都不知道已经飘哪里去,身上全部只扒剩一条内裤,头发也滴滴答答地滴着水。一个两个喘着气要求休战,傍着泳池的边儿仰躺在那看着西北格外幽深的苍穹。 今晚的天气好得很,星斗散落在整个天空,但光有些淡,因为月亮特别亮、特别圆。 张习远招手让施余英和何健飞扔几罐啤酒进泳池,然后和莫凡他们一人捞了一罐喝了起来。 施余英却在这时候接到一个电话,看到来电显示时他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他给何健飞亮了亮手机屏幕。 何健飞看了眼挤在那堆狐朋狗友中间闲聊的莫凡,唇角勾起一个幸灾乐祸的弧度:“快接。” 施余英按下通话键,那边说门卫不放行,要他打个电话过去打声招呼。 施余英点点头说:“好。” 何健飞问:“什么事?” 施余英说:“如果你的猜测准确的话,那就是抓奸的来了。” 何健飞哈哈大笑。 被挡在门外的自然是霍劲。他这次正巧也到西北办点事,事情提前办完后就过来了。冠冕堂皇往这儿跑的理由也不是没有,他接下来本来就要和钟家合作一次,钟岳不是也在吗?就当是先过来相互熟悉熟悉好了。 霍劲来到泳池这边看到的就是张习远那伙人裸着上身、喝着啤酒,一脸贱笑地闲聊。 霍劲伸手松了松衣领,大步走近泳池。 第一个就发现了霍劲的是张习远,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其实他这人最警觉。 意外瞅见了霍劲的身影,张习远先是下意识地看了眼正在和钟岳、王胖子聊着东南的莫凡,然后又骂自己干嘛想到莫凡身上。在自己的地盘他可不会跟霍劲假客气,挑挑眉说:“哟,这不是霍少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张习远这话一出,莫凡手里那罐啤酒差点掉进水里。 ——霍劲怎么跑来了!老天是想玩他呢还是想玩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实在回不了留言…… 于是我用爪机回完了=ww= 作为一个人名识记无能,写多人物场景就是一杯具=-= ☆、小病宜情(上) 莫凡和张习远都进入了一级备战状态,谁知霍劲接下来却连瞟都没瞟莫凡一眼,径直走到何健飞和施余英那桌坐下。 这地方是张习远搞出来的,几张石桌有规律地散布在岸边,几乎成了露天小餐厅,视野好,空气也好,没事坐着喝喝茶、聊聊天,倒是个不错的好去处。 施余英给霍劲递了罐啤酒:“佣人都不在,没准备别的,霍少将就着喝吧。” 霍劲拉开灌口,也没喝,只是说道:“健飞什么时候回来的?何伯伯上次还和我念叨说你连过年都不回家。” 何健飞仰头喝了口酒,狭长的凤目里有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还不是周其炜那疯子又发疯了?他跑去新苏联那边玩,顺便把我拉上了。我看从那边回国还挺方便的,就过来和张习远他们聚聚。” 霍劲的心思被何健飞带跑了:“新苏联?” 何健飞把啤酒罐放在桌沿,做了个从左往右移动的动作,肯定般复述:“新苏联。” 霍劲笑了起来,举起手里的啤酒:“祝你们顺利。” 何健飞也举起啤酒罐和他碰了一下:“承你吉言。” 金融这块霍劲并不擅长,但新苏联最近的动荡他还是很清楚的。这几年新苏联一直在搞经济改革,去年年底似乎由于决策错误引发了国内大罢工,于是这个重新站起来没多久的大国身上被生生撕出了血淋淋的巨大伤口,无数贪婪的投机者闻腥而来,大有重现九十年代初期那场危机的趋势。 何健飞和周其炜也是投机者之一,但他们和那些无底线的吸血鬼是不一样的。何健飞向来追求共赢,而且头脑非常了得,基本是做什么成什么;周其炜更变态,那家伙根本没把钱放在眼里,他纯粹是喜欢往硝烟味最浓的地方跑,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一感觉到危险就浑身兴奋”。 这两个人一个稳一个奇,合作起来简直无往不胜。听到他们要从欧洲那边转战新苏联,霍劲是赞同的。他看着何健飞微笑:“有空多联系。” 张习远裹着毛巾跑过来准备继续战斗时听到的就是这一句,于是他一下子就想岔了:敢情霍劲是来勾搭何健飞的! 说实话,如果不是何健飞从小到大也没少和他们出去厮混,连他自己都觉得何健飞不该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何健飞比他们能入他霍劲法眼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他跑过来这里勾搭就太混蛋了,他要莫凡怎么办啊?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想想又觉 得不对,霍劲勾搭谁关莫凡什么事?张习远恶狠狠地往施余英身边一坐,巨大的怨念开始往周围飘送,主要对象是霍劲,次要对象是何健飞。 何健飞被他逗乐了:“莫凡哪去了?是不是不敢过来?” “谁不敢了?为什么要不敢?”张习远左右一瞅,很没眼色地朝正想和方乐他们一起溜去穿衣服的莫凡猛招手,拉开身边的椅子:“莫凡过来!给他们瞅瞅什么才是真男人——真男人不怕露!” ——尼玛!你知不知道只穿着内裤、披着大毛巾很不“安全”啊远哥! 对上霍劲投来的玩味目光,莫凡就知道这家伙脑袋里根本没想什么好东西。可张习远都点名了,他还落跑的话脸往哪儿搁?于是他也很光棍地坐到张习远旁边,笑眯起眼打招呼:“霍少来了?” 霍劲瞅着莫凡光溜溜的上身:“大晚上游泳,几位真是好兴致。” 张习远直接插话:“没办法,我们这不是没事干嘛。像霍少这种大人物当然忙得很,别说游泳这么耗时耗力的运动了,说不定连床上运动都排不上档期啊!”他不知死活地瞟了霍劲下半身一眼,语带惋惜,“哎,肯定憋坏了吧?” 莫凡:“……” 霍劲往椅背一靠,笑着啜了口啤酒:“憋不坏,谢谢关心。”光是说说也就算了,偏偏他还盯着莫凡直看,那眼神里蕴含的意味明显至极。 莫凡磨牙。 连大咧咧的张习远都觉得有点不对,霍劲的目光似乎太热情——也太放肆了?可莫凡是他喊过来的,总不能挖掉霍劲的眼睛不让看吧?真是……不,不对!不对劲! 莫凡的反应不对! 张习远一把拉起莫凡:“风大了,有点冷,我们先去穿好衣服,失陪一下。” 张习远走得很快,莫凡也早就觉得裸着不好了,立马迈步跟上。 两人进入更衣室,张习远一语不发地穿衣服。 莫凡有点纳闷,不过也从自己的储物柜拿出替换的休闲服,瞅见张习远在旁边盯着自己看,他问道:“远哥?” 张习远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什么?” “没有就算了。”张习远转身要出去:“以后我再也不会问。” 莫凡心头一跳:“远哥!” 张习远回过头来,平日里疏朗阔达的眉宇带上了说不出的 锐利:“既然心里没把我当哥,就不要再叫我远哥!刚才你们那是什么眼神?你他、妈当我是瞎子!” 哪有“仇人”一到对方的地盘,对方马上就过来迎接的?像霍劲那样的人要真和莫凡闹翻了,哪还会时不时地“约战”?像这次吧,莫凡前脚才来没多久,霍劲后脚就来了。 他要看见他们刚刚那种眼神交流才发现不对劲,简直像个傻子! 张习远压制着心头燃烧的怒火:“我最后问一次,你和霍劲是不是还在一起?” 莫凡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是。” 张习远破口大骂:“每次看着我在霍劲面前上蹿下跳很好玩是吧?每次我替你难过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心里偷着乐啊?你他、妈真够意思!” 听到张习远的骂声,原本出去的方乐几人都跑了进来,钟岳第一个追问:“怎么回事?” 张习远看向莫凡:“你们问他!” 面对方乐他们的询问目光,莫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是他从回到这边开始他就决定要珍惜的朋友。他们重新开始的友谊比“未来”更深厚,他们一起上过山、下过河,摸过鱼虾、偷过瓜枣,闯祸翘家没少相互帮瞒,你背我黑锅我替你圆谎这种事也做得不少,即使后来长大了、各奔东西了,这份感情依然没改变。 他们对他一直是好得没话说的,可以说莫家之所以能迅速在西南站稳脚跟,少不了他们借家族名义帮的忙。 无论他有多少借口,都不能成为他没跟他们开诚布公的理由。 莫凡觉得脑袋有些发疼。 他的沉默让张习远再也呆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方乐他们想了想,追了出去。 霍劲终于发现莫凡有点不对劲,以莫凡的性格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张习远走掉?霍劲走过去一摸莫凡的额头,那烫得吓人的体温马上从掌心传了过来。这段时间莫凡的精神高度集中,神经绷得死紧,今天突然放松了,还光着身体吹了那么久的风,能不病吗? 霍劲一把将他带进怀里,抱了起来:“你发烧了。” 莫凡把脑袋埋向霍劲,左右摩擦着,减轻高温带来的痛楚。 霍劲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如果你刚才肯拿这模样面对张习远他们,张习远还会生你的气吗?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吗?每次处理感情问题你的脑子都不太顶用。” 莫凡把脑袋埋得更深,声音听起来都已经有些模糊:“前面已经骗了他们,后面还要利用他们的同情?” 霍劲说:“这怎么能说是利用?感情不能这样算得清清楚楚的。” 莫凡不吭声了。 霍劲也没再多说,抱着莫凡准备去开自己的车。 可刚一出门就撞上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折返的张习远。 张习远还是那风风火火的脾气,他一个箭步上前抢人:“把莫凡给我!” 霍劲根本没防备,眨眼间莫凡就易手了。张习远抱着莫凡一溜烟地往别墅里边跑跑,边跑还边喊:“大英,快喊个医生过来。” 施余英说:“已经喊了。” 张习远一路小跑,把莫凡拎回房间用被子盖个严实,劈头盖脸地骂道:“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发烧了也不说?” 莫凡刚要说话,张习远就粗鲁地把一个体温计就塞进他嘴里。 莫凡只能乖乖含着。 看到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张习远不由想起小时候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的小莫凡。那时候这家伙的身体可真不好,每次病起来那模样都有够可怜。偏偏这家伙又容易犯病,有一回他只是害这家伙淋了点小雨,这家伙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场,弄得他愧疚了好久。 没想到那次以后莫凡就不黏着卫旭了,反而整天和他们这伙人混在一起,一混就是十几年。 这家伙对他而言是比亲弟弟还亲的。 张习远伸手恶意地揉乱莫凡的短发。 莫凡也顾不得心虚了,怒瞪着他。 张习远停止了蹂躏,正经地说:“我早该想到你这家伙有多喜欢藏事,以前你撺掇我帮你瞒着你家里的次数还少吗?刚才是我反应太大了。” 莫凡:“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施余英把体温计拿出来看度数。 张习远追问:“你刚刚说什么?” 莫凡口齿清晰地重复一遍:“别走温情路线了,一点都不适合你……” 张习远暴跳如雷:“你行啊莫凡,我记着了!等你病好你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今天想双更的…… 结果下午一瞅早上写的……什么玩意儿,删了=-= 结果就单更了(蹲地 ☆、小病宜情(下) 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巧,施余英喊的医生刚过来没多久,另一个不速之客就上门了。 这时霍劲已经开着车离开,别墅里只剩下张习远这伙人。张习远那家伙正忙着和莫凡斗嘴呢,只能由何健飞出面招待这位来客:“卫旭,好久没见啊,怎么过来了?” 卫旭伸出右手:“刚在附近办点事,想到接下来有很多事要和张少合作,索性就冒昧上门来了。没想到健飞你也在!这倒是意外收获啊。回国了也不说一声,何伯母上次还向我问起你。” 何健飞也伸出手和他交握,心里却忍不住发笑。 见面就说父母,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们家交情有多好。他和卫旭、霍劲三个人虽然年龄相近,家里也有些往来,可他们平时根本混不到一块。 这种客套话霍劲说的时候何健飞不接,卫旭说的时候他自然也不接——不仅不接,他还挑着卫旭的痛楚踩:“听说下个月卫家要办喜事,我会请人送礼的。” “你满世界跑,喜帖都送不到你手上,不过我爸是二婚,也不办大的。”卫旭说起这事倒是很自然,不过显然也不想多提,应了一句就另起话头:“刚才霍劲也在?我在门口正好碰到他。” 何健飞倒没想到卫旭会刚巧看见霍劲。莫凡和霍劲的事是不能卫旭知道的,何健飞把霍劲造访的理由引到自己身上:“是啊,难得在同一个地方,过来聊了几句。” 他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卫旭反而想到了更多东西,他想的是霍家是不是开始联合何家。现在霍家势头那么猛,何家和他们走近一点也不出奇,可他们走得近,卫家的处境就会变得尴尬——除了即将“联姻”的赵家,卫家已经没有分量足够的盟友了。如果连原本的中立派立场都开始偏倒,日后的首都可能再也找不到卫家的位置。 但何健飞也不能代表何家,没必要担心太早。卫旭转移了话题:“怎么不见张少?” 何健飞的笑容更深了:“他们几个大晚上的光着膀子游泳,玩脱了。最倒霉的是莫凡那小子,他那小身板儿顶不住凉,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等着喝药呢,烧都没退。” 莫凡病了? 卫旭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他是真的不知道莫凡在这儿,自从决定了不去打扰莫凡,他就没再自虐地盯着莫凡的动向。 小时候那个时时刻刻黏着自己的莫凡、“梦”里那个自己时而想靠近时而想推远的莫凡都没少在他面前病 倒,那时他当然又着急又心疼,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床前寸步不离。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资格。 莫凡选择远离他,他也选择远离莫凡。 停顿片刻,卫旭还是说:“莫凡病了?我能去看看他吧?” 何健飞倒是没讶异,以前他也陪着张习远“流放”到临阳。刚到那边时莫凡和卫旭可真是好得让人牙酸。后来莫凡和张习远这边走得近,而且莫建东又调动去中南那边,莫凡和卫旭也就断了联系。 前几年莫凡和霍劲在首都“闹翻”时,莫凡似乎曾经想要重新接近卫旭,只是后边霍劲的动作来得太快太狠,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即使莫凡没能和卫旭“恢复邦交”,莫家也肯定已经和卫家接触过——墨海市相当于西北地区的心脏,而在卫家明接手西北之前莫建东可是墨海的一把手,两家要是没有提前通气,职权交接能顺利吗? 明面上卫家和莫家总归是有交情的,卫旭要去看莫凡也很正常。 何健飞打电话给张习远说了一声,就把卫旭引上楼。 这时候莫凡正捧着药在喝,眉头皱得死紧,一口一口慢慢抿。一旁的张习远瞅着他那磨磨蹭蹭的模样想一掌拍过去,偏又下不了手,只能骂道:“是你自己要喝中药的,赶紧解决了睡一觉!” 莫凡已经挺久没喝过药,感觉这味道比林老军医给他开的苦太多,简直让他没法忍受。可他死活不想打点滴,那才叫受罪,还不如喝药!他振振有词地为自己开脱:“这你就不懂了,药就是要慢慢喝效果才能出来。” 张习远把手搁在莫凡脑袋上:“信不信我直接捏着你的鼻子灌进去?” 莫凡喊救星:“大英!” 施余英这回也不帮他,这人最讲究效率,他抬起腕看了看时间:“你已经和这碗药耗了十五分钟,晾得越凉苦味越浓,自己悠着点。” 施余英都这么说了,莫凡只好放弃挣扎,痛快地闭上眼把药喝个干净。 睁开眼时一颗糖很适时地出现在他面前。 莫凡张开嘴把糖吃了进去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何健飞真没愧对他“贱人”的绰号,他笑哈哈地朝莫凡亮出用手机拍下来的画面:“莫凡啊,这场景真够温馨,瞧瞧你那小表情,我都快想起你小时候给卫旭当童养媳的日子了。” 莫凡额角青筋直跳。 刚刚张习 远是说了卫旭要上来,可他都全副心神都放在和那碗药的“战斗”上,哪还有空在意卫旭有没有到? 这就有了何健飞拍到的“卫旭喂莫凡吃糖”那一幕。 莫凡很确定何健飞已经很贱地把照片发给最不该看见的那个人,因为那家伙刚才唇角挑得老高,贱笑着拿起手机按了好几下。 所谓损友指的就是何健飞这一种! 可莫凡还不能去想那照片会带来什么后果,他得先打起精神应对卫旭:“卫少怎么来了?找远哥谈合作的事吗?” 他会这么猜测当然是有原因的。施余英觉得远东娱乐一直“卖脸”是行不通的,所以有些节目已经逐步转型,资深一点的主持人都开始迈入民生和时政这一块。西北自然还是远东娱乐试水的第一站,照例还是施余英拍板,张习远出面。和政府的合作是转型计划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卫家那边也挺上心的,所以莫凡觉得卫旭来找张习远肯定是为了这事。 事实上他也没猜错。 卫旭一时间却没法回应。他看着莫凡那疏离的表情,心就像是被钝物击中了一样。 莫凡这人很好哄,对他的一点点好他都会很开心。可他一旦决定取消对方踏进他心里的权限,就会随时牢记着保持距离。 如果是朋友来了,莫凡会觉得是一种负担吗?不会。 但他来就会。 因为他们连朋友都不是了。 有些东西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有时候越是想逃离,就越是深陷。 卫旭把目光从莫凡因为发烧而有点儿发红的脸颊上移开,压下那想要把他按回被窝、替他盖好被子的念头,温声说:“莫少猜对了,但莫少你烧得这么严重,张少恐怕没心思和我谈正事。”他看向张习远。 张习远确实不太想搭理他。 卫家都是些什么货色,张习远上次从西南回来后就查得清清楚楚。如果卫旭那两个堂弟不是被他送到了国外,张习远肯定会把那两个人渣阉掉——叫他们再玩小男生! 卫旭也不是什么好家伙,平时装得那么正派,背后比他的堂弟们玩得更过火,整一个衣冠禽兽。 要不是最近卫家慢慢回到正轨,张习远还真想把远东娱乐搬到西南去。 他才不管卫旭心里怎么想,摆摆手说:“如果你想了解合作的细节,跟大英聊也一样。去书房就好了,那儿资料很齐。” 卫旭没刻意多留,和施余英去了这边的书房。 何健飞若有所思地看着卫旭的背影一会儿,转过头笑了起来:“莫凡啊,你家桃花开得挺好的。” 莫凡还没接话,张习远就很不乐意地说:“你说的桃花不是指刚才那家伙吧?” 何健飞说:“不是他难道是你?” 张习远哼哼两声:“要不要我跟你说说那家伙做过什么?” 何健飞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男人嘛,谁没做过点坏事?但张习远是眼睛里揉不进半颗沙子的人,他当然不会当着张习远的面把这话说出来。瞅了眼已经把头埋进被窝里的莫凡,何健飞说道:“让莫凡休息一下吧,方乐他们还等你过去解释。” 莫凡烧成那样方乐他们当然没法追问刚才的事,所以去了外边等着张习远给个说法。 张习远愤愤地扯开盖住莫凡脑袋的被子:“这都什么事儿,你这家伙还没给我解释,还得我帮你解释?”见莫凡似乎想开口接话,他又说:“算了,你睡吧。” 张习远和何健飞带上门,把房间留给莫凡。 莫凡睁着眼看向天花板那昏黄的吊灯。 其实他已经很少想起“未来”的事,但对着卫旭那张脸,他想忘记都难。 刚才发现给自己递糖的人不是张习远而是卫旭时,莫凡很想跳起来给卫旭一顿痛揍! 就算四五岁的时候他黏过他,他也没必要在这么多年后“重现”当初做过的事吧?那么小的时候发生过什么,用得着记住吗?虽然在“未来”他也记住了很久,可那不一样,那时是卫旭先在莫家出事后向他伸出援手,他才会觉得“旭哥”还是“旭哥”。 现在能一样吗?不一样。 莫凡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这时搁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莫凡一听就知道是霍少来电,拿过来按下接通键:“霍劲?” 霍劲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烧退了没?” “已经喝过药,退得差不多了。” “好好休息。”霍劲叮嘱。 “好。”莫凡乖乖答应。 “回南乡后我们再算总账。” “……算什么总账?” “何健飞给我发了你们在泳池里互撕衣服的照片,拍得不错,激情四射。” “……” “何健飞给我发了卫旭喂你吃糖的照片,也拍得不错,温馨感人。” “……何贱人!” “好好休息。” ——这语气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好好把自己养肥了等我来宰”?一定是他烧出错觉了对吧?一定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一千个晚更的理由之“家里来了客人需要当陪客”……咳 我可是连今天的中国好声音都没看,努力写文来着………… 卫哥你又出来刷存在感了xdddd ☆、过境游轮 十一月的南乡算是迈入深秋,既是丰收期,也是捕捞期。霍劲毕竟还挂着“乡长”的名头,回到南乡后就和这边的村官们坐下来聊天。 南乡没多少耕地,连真正有点规模的牧场都没有,每家的牛羊马都是散养,地儿偏,人又少,纷争自然不多,捕捞季的到来已经算是南乡最大的事了。其实这也没霍劲什么事,他只要强调一下渔民出海的安全问题就好。 莫凡回来时南乡已经热火朝天地动了起来。对于他因病在墨海那边多留了几天,赖老头没说什么,因为这个非常合群的老头正准备捋起袖子跟渔船出海。 瞅着赖老头在屋里爬上爬下收拾着出海要用的东西,莫凡实在忍不住了,纠结地发问:“既然还能去海里玩儿,为什么前段时间要赶得这么紧……?” 赖老头瞟了他一眼,满脸的理所当然:“那不是看你挺急的吗?你都绕着我转了两三年了,不给你来点猛的肯定没法满足你。” 莫凡:“……” 眼看莫凡快要跳脚,赖老头把大网往肩上一背,翻过手腕看了看表,语气瞬间又变成了那个严苛的怪老头:“给你半小时回去准备你的东西。” 咦,他也一起去?莫凡马上从忿然转为欣喜,出海好啊!他就是愁着霍劲要“算总账”才会直接跑来赖老头这边投案自首,正经地累垮总比“不正经”地累垮来得好。 于是莫凡屁颠屁颠地奔回家打点行头。 这时节海边的景致就是天连水,水连天,蓝汪汪一片,差别只在于海水更深,天空更远。相比景区林立的东南沿海,南乡这边看起来有点儿原始,码头是海边唯一的人工建筑,大大小小的渔船零散停靠。他们的目的地是远处已经化为一点的小海岛。 这座小海岛叫沙岛,面积和南乡差不多大,上边的植被稀疏,裸岩处处可见,因此无人定居。不过历代南乡人都已经习惯以沙岛为中心营捕捞生活,对沙岛的感情十分深厚。 当了梅岩镇这地儿的镇长,苏广南自然也跟霍劲一样“清闲”,难得碰上捕捞季这样的大事儿,他带着几个好友跑到南乡邀霍劲去沙岛那边溜达——不不不,是去视察。本来他是想叫上莫凡的,结果一过来就听说莫凡那家伙面都没露,急着赶着和赖老头出海去了。 霍劲本来就要去逮那个畏罪潜逃的家伙,当然不会拒绝苏广南的邀请。苏广南自己就是这边出去的,很快就找好了去沙岛的船,一行人连说带笑地出海。 快要接近沙岛时,苏广南忽然站了起来,指着沙岛东边说:“有情况!” 霍劲的眼睛也利得很,马上就看清楚苏广南所说的“情况”:一艘大型游轮泊在那儿! 这时苏广南的手机响了起来,居然是来自西南区政的总机号码。 苏广南连忙接通:“我是梅岩苏广南。” 电话那头开门见山地说:“我是莫建东。苏镇长,有艘游轮意外越境,而且动力系统出现了故障,迫靠你们梅岩沙岛,你立刻过去处理。游轮上有不少国际友人,要小心对待!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尽量满足对方的要求。” 苏广南立刻意识到这事的重要性。 莫建东说出这番话当然不是因为他脾气软,而是目前国内对待涉外问题都是这态度,既要宽容又要小心,避免不必要的纷争出现。这种游轮越境事件非但不能责难,还得大方地出人出财出力,尽力援助! 苏广南把情况和霍劲说了说。 游轮!霍劲眉头皱了起来。游轮越境的事虽然少见,但也绝对说不上罕见,关键是这事故出现得有点微妙。他想起“未来”海星计划泄密事件之前也出过这类事故,那时是出现在日本与华国东北海域之间,调查时很多证据都指向那艘游轮,只是游轮上的人太杂,牵涉太广,实在难以锁定目标。 但他记得徐家的徐韬在“未来”那艘游轮上!如果这次游轮事故也有徐韬的身影,就可以正式把他列入嫌犯范围了吧? 这种推理同样适用于游轮上的其他人。 虽然不能揪出所有黑手,但顺藤摸瓜找出一部分是不难的。 不过这种事霍劲当然不会和苏广南说,他开口建议:“不如苏镇长回去镇政府那边坐镇,我去和他们交涉,这样的话一有进展苏镇长就可以第一时间行动起来。” 苏广南点点头。 如果霍劲只是个小乡长苏广南肯定不放心这么分工,可霍劲是谁啊?他可是霍家的太子爷,如果他都不适合出面那就没人适合了。 一行人很快就分成两批,同行的人里面有三个跟着苏广南回去,另外三个和霍劲去沙岛。苏广南朝旁边的渔船一吆喝马上就喊了人载他们调头,霍劲四人还是坐着原来的船只前往沙岛。 霍劲一路上都没再说话,他在脑海里把当初曾经出现在游轮上的人过了个遍,准备等会儿再和莫凡一起确认一次。其实他大肆宣传“海星”打的 就是引蛇出洞的主意,毕竟现在他们手里只有近陆海星,就算真被他们窃走了也不算太大的损失。 想到暗中窥伺华国的毒蛇即将露出爪牙,一丝兴奋钻进霍劲心底。 碰到敌人从来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的敌人! 莫凡比霍劲更早知道越境游轮出现在沙岛的事,因为赖老头好巧不巧就选了东边撒网。瞧见那艘巨大的游轮急冲冲地迫靠,莫凡的想法和霍劲一样:他们等待的契机终于来了! 然而赖老头似乎没看见一样,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张网。 莫凡有些坐不住了。 在莫凡第十次欲言又止时,赖老头终于看了他一眼,语带鄙夷:“别丢人显眼了,跟我还掩掩藏藏?事情还不够明显吗?无非是有人眼红了,想来分杯羹而已。你回来时我正好确定这艘游轮会停在沙岛,要不然我也不会出来。” 莫凡:“……” 赖老头瞅着他说:“你要真想去那上边打探什么就去吧,反正也不指望你能帮上忙,当是开开眼界好了。不过那种地方变态挺多的,你这小胳膊小腿囫囵着进去也不知能不能齐整着出来,小心点儿。” 明明是叮嘱的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莫凡正要和赖老头顶了两句,就听到一个侍者模样的人跑到离他们最近的海岸边喊话:“请问是莫凡莫先生吗?” 赖老头说:“看来那里有你的熟人,这下你可以光明正大上去了。不过这人没事拿着望远镜乱瞟,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真的要小心。我很快就会回去,真遇到危险就想办法求救——病了一场,没忘记该怎么给主机发信号吧?” 这话才是真正带上了关心,莫凡点点头:“没忘。” 赖老头把莫凡送到岸上。 莫凡和侍者交谈过后就知道了被赖老头断定为“不是好东西”的人是谁——徐韬。 这么快就确认徐韬在游轮上,莫凡也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叹一口气。 要是可以选择,莫凡实在不想给莫家找个这样的敌人。但徐韬如果是“未来”那一切的黑手之一,他们不成为敌人是不可能的。 通过了基本的安检,莫凡很快就见到了徐韬。 几个月不见,徐韬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他穿着一身相对休闲的西服,领带没系,衣领的扣子松了两颗,看起来少了几分压迫感、多了几分洒脱不羁。 三十几岁正巧 是男人介于冲动与成熟之间的年龄段,这年纪的男人仿佛有种独特的魅力,格外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徐韬把这份魅力发挥到了极致。 但是!就算给莫凡一颗天大的胆子,他都不会被徐韬的外表迷惑——别说有霍劲在了,就算没霍劲他也不可能招惹这种人。 又不是活腻了。 莫凡笑着说:“徐先生,又见面了。” 徐韬微笑示意他入座:“本来是想渡个假放松放松,没想到回碰上这样的事。不过可以在这里见到你,感觉倒是没那么糟糕了。”顿了顿,他又问道:“你刚刚在一艘小渔船上吧?在干什么?” 莫凡脸上带着几分郁闷:“我闯了点小祸,被老爸发配到这边吃吃苦头。” 徐韬一脸兴味:“你能闯什么祸?” 莫凡言简意赅:“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他的说辞虽然简单,但稍微了解内情的人都能听懂——反正徐韬是“明白”了。 徐韬说道:“你父亲要你吃点苦头,你就真的那么听话?我在你这个年纪可从来不会这么老实。这样吧,反正都已经上到这里来,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渡假好了,玩够了再回去。” 莫凡看起来更郁闷了:“前几天我偷溜去墨海时老爸已经气得暴跳如雷,要不然我也不会乖乖跟船出海。要是再跟着你们的游轮跑,他非打死我不可。” “这还不简单。”徐韬说:“我给你父亲打个电话,他一定会放人的。” 莫凡还没点头,徐韬拿起手机当着莫凡的面找上了莫建东。三言两语把情况说清楚了,徐韬才将手机递给莫凡:“你父亲要和你说两句。” 莫凡刚接手,莫建东就问:“小凡你要跟着游轮走?” 徐韬微笑看着莫凡,那温和的目光绝对没有半点咄咄逼人的意思。可就算他表现得再怎么温文尔雅,也改变不了他始终把主动权抓在手里的事实。 从一开始莫凡就只能照着他的意思走。 在心里叹了口气,莫凡对莫建东说:“我挺想在这儿玩玩。” 作者有话要说: 晚更的一千个理由之“……习惯了”(跪 总账君你又得延后了! ☆、过境游轮(下) 莫凡上游轮时畅通无阻,霍劲一行人被拦下了,而且拦下他们的安保人员操着欧洲某地区的小语种,听得霍劲一头雾水。 霍劲倒也没觉得太为难,虽说他没那个闲情逸致去学繁杂的欧洲小语种,但他可以一个电话去找坐镇首都的梁凯。梁凯那家伙正在搞外交工作,人脉又广得很,一个翻译还怕找不到? 霍劲简明扼要地把情况给梁凯说了说,翻译很快就到位。他开了免提让连线双方直接交流,游轮的安保人员就明白他们的身份和来意,拿出对讲机和游轮那边通话。 过了一会儿,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出现在入口通道那儿,他有着一头微卷的褐发色短发,眼睛灰蓝而深邃,俊美的五官属于典型的欧洲人。而且他的衣领上还有着欧洲皇室的标志,看起来是欧洲某国的皇室成员。 他含笑说:“不知道有贵客前来,刚才实在是怠慢了。霍先生你好,我是阿尔菲艾德华,这艘游轮的主人。” 其实就算阿尔菲没报上名字,霍劲也知道他是谁。这家伙是欧洲各皇室中有名的花花公子,十五岁就和邻国的萝拉公主有了私情,等对方不顾国内反对放弃一切奔向他的怀抱时,他已经搂着其他人恩爱去了。萝拉公主曾经控诉说:“他是一个多情的绝情人。” 温柔与冷酷糅杂在阿尔菲艾德华身上,令他浑身上下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霍劲当然不会是被吸引的那个人,但他对阿尔菲也没有恶感。 他可以确定阿尔菲艾德华和“未来”那艘游轮没有半点关系,而且在这个时候阿尔菲确实呼朋唤友满世界游玩,这人喜欢新鲜,兴致来了还会突然改变航线,意外越境这种事出现在他的游轮上一点都不稀奇。 令阿尔菲艾德华改变的转机出现在明年初春,他的哥哥,现任的王储布拉德艾德华在那时遇刺身亡,他不得不放弃浪荡的生活回国成为王储,并在两年后继承皇位。 这个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的人曾经主动跟霍劲联系过,并且给出不少好处和霍劲合作了几次——目的是找出兄长遇刺的真相。同时他也开始和议会扯皮,不断扩大皇室的权力,积蓄力量为兄长报仇。 霍劲稍一追查就知道那是有人想把布拉德艾德华拉下来,换上另一位拥有皇室继承权的皇室成员。当然,那个人肯定不是阿尔菲。本来紧接而来的还有一场场针对阿尔菲的阴谋,没想到阿尔菲知道布拉德遇刺后突然变得强硬起来,并且还立即与萝拉公主订婚,以碾 压所有人的实力坐稳了王储之位。对方见“替换”计划失败,迅速缩回了伸向艾德华皇室的手。 这种做法可不就是某些人在华国这边用过的吗?霍劲再熟悉不过!可以说在“未来”,阿尔菲与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他们是很好的盟友——至少再华国最孤独的时刻,艾德华皇室曾经站出来为华国说话。 当然,那都是“未来”的事,并不能断定眼前的阿尔菲也可以定位为“盟友”。 霍劲笑着说:“什么贵客,我只是小小的乡长而已。” 阿尔菲也没有非要霍劲承认他的身份,只是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那就请霍乡长到我的游轮上玩一玩吧,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我也这么觉得。”霍劲说:“不过我想先了解一下你们游轮的情况,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会尽量想办法帮你们修复。” 阿尔菲彬彬有礼地说:“你们的好意我们能够领会,但具体的问题还是要等我们的专家过来再说——希望你们能理解。” 阿尔菲话里的未尽之意霍劲很明白,自己防着别人窃取技术,别人自然也在防。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霍劲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想了想,说道:“我有个朋友还在附近,我想把他也叫过来,应该没问题吧?” 以霍劲的身份,能被他冠以“朋友”称呼的人能是普通人吗?阿尔菲点点头说:“欢迎。” 霍劲拨通莫凡的电话。 莫凡这会儿正和徐韬聊着新苏联,徐韬前阵子又去了新苏联一趟,说起新苏联那边的趣事自然信手拈来,不时还抛出些游玩路线邀莫凡一起去一趟。 听到莫凡的手机在响,徐韬体贴地停了下来,微笑让莫凡去听电话。 莫凡只能跟霍劲坦白自己上了游轮。 一听莫凡在上面,霍劲心里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等莫凡用带着几分弱气的声音坦白他早就和徐韬单独见过面时,霍劲恨不得立刻掐死他。徐韬是那么好相与的吗?就算他有着“未来”的先知先觉,在那种狠人面前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场合不对,霍劲心里再怎么恼火都没有立刻发飙。他脸色平静,语气也很平静,只是出口的话却让人很不平静:“回头我们要算的账又多了一笔。” 莫凡:“……” 霍劲挂掉电话,重新回到阿尔菲面前,叹着气说:“我的朋友已经上去了。” 阿尔菲有些讶异,喊来守在入 口的安保人员一问,就转过头笑眯眯地说:“原来霍先生的朋友认识徐先生,那霍先生就更该上来了。” 这次霍劲没再拒绝,放莫凡和徐韬那种人独处他实在不放心。同行的三个人却有点迟疑,拉过霍劲商量:“我们就在沙岛组织渔民避开这片海域吧。”不是他们怯场,而是那艘游轮看起来华贵过了头,别说上去了,光是看着就觉得不舒坦。而且霍劲和阿尔菲交流时他们根本没听懂几句,连语言都不通,去了也是白去吧?还是算了。 霍劲也没勉强,打电话给苏广南说清楚这边的状况后就和阿尔菲登上游轮。 阿尔菲已经让人去把徐韬请出来。 这算是霍劲在这边第一次见到徐韬。事实上在“未来”他接触徐韬的次数也不多,但很多事明里暗里总能看到徐韬的影子,比如那次游轮越境事件。 霍劲一直对徐韬有很深的忌惮。 徐韬实际上就是海外徐家的掌权者,他不仅代表海外徐家斡旋于各方政要之间,还充当着投机者的角色,巧妙地切入每一个他认为有利可图的游戏里。 没错,很多事对徐韬而言完全是游戏。他没有国家的概念,更没有善恶之分,觉得有意思就去做。 比起有明确目标的破坏者,徐韬这种人其实更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根本无从防范。 霍劲朝徐韬伸出右手:“霍劲。” 徐韬也伸手和他交握:“徐韬。” 两个人都带着友善的笑意,不见丝毫硝烟。 这样的见面比预想中平淡太多了,阿尔菲有些提不起劲。但他看到莫凡后眼睛突然又亮了起来,兴冲冲地上前给了莫凡一个熊抱:“嘿,莫,真没想到霍先生说的朋友是你!张和何呢?他们在不在?” 莫凡被抱了个严实,等阿尔菲松开后才发现这家伙原来是自己认识的。那是挺久以前的事了,何健飞见他和张习远挺闲的,就把他们抓去美洲那边玩儿。 就他们这脾气能玩什么,无非去些找刺激的地方——比如赌场。他们就是在那里遇上了阿尔菲,那家伙当时赢得太过分,几乎整个赌场的赌客都在盯着他。张习远手痒去挑战,输得很惨;换何健飞上,半输半赢;最后莫凡也去玩了几把……阿尔菲输得把赢来的筹码全吐了出来。 虽然在赌场厮杀得那么狠,出了赌场他们却觉得彼此臭味相投,于是自己的身份大致地交了底,成了真正的朋友— —阿尔菲这人大方而热情,莫凡马场里至今还有阿尔菲送的良种马。 “他们都在别的地方,只有我在这边。”莫凡满脸促狭:“想不到是你这家伙的游轮。” “本来还想好好玩玩,哪知道动力系统会突然出现故障?”阿尔菲很郁闷:“要不是发现得及时,我恐怕要游泳去找你了。”突然想到徐韬和霍劲还在,阿尔菲礼貌地道歉:“抱歉,徐先生,霍先生,我们没挺久没见了,所以一见面就忍不住聊了起来。” 徐韬倒是不在乎:“他乡逢故知,谁都会高兴。” 霍劲却笑着问:“艾德华先生和莫凡怎么认识的?” 阿尔菲并不介意和人分享自己和莫凡他们认识的经过:“那时我溜去美洲那边,在赌场碰上了莫和张、何三个人,除了张以外,他们的赌技都很不错,尤其是莫,他让我输得只能提前回欧洲了。” 莫凡插话:“那时候你自己本来就准备回去的。” 阿尔菲说:“反正你比我厉害就是了。” 徐韬兴味盎然:“在这艘游轮上能赢阿尔菲你的人可不多。” 阿尔菲说:“汤尼你不就是一个?”汤尼是徐韬的英文名。 徐韬笑了起来:“那你觉得如果我们来一场,是我会赢还是莫会赢?” 这可把阿尔菲难住了,不过他是个爽快人,从来不纠结自己。他马上提议:“直接来一场不就知道了?” 霍劲也参上一脚:“我也来吧。” 阿尔菲很高兴:“没问题。” 游轮里本来就设有赌场,设施十分完备,大大小小的赌法有两千多种。赌场老油条们最常玩的当然是国际牌,这玩法最普及,也最刺激。 阿尔菲叫人清出两张赌桌给他们,莫凡和徐韬一桌,他和霍劲一桌。 徐韬微笑看着莫凡:“其实我不太擅长国际牌,你可要手下留情,别让我输得太难看。” 莫凡反驳:“能赢阿尔菲的人说自己不太擅长,也太虚伪了吧?” 徐韬笑意更深。 这边开始布牌,霍劲那边也已经开场。没过多久阿尔菲脑门就开始渗出汗来,莫凡对他报以无限的同情,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和霍劲成为对手是多么痛苦的事——那家伙有的是办法让你输得无比惨烈,而且整个过程你会被他死死地吊着,永远都别想轻松。 莫凡才走神了一会儿,徐韬 就发现了,他敛起笑容:“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专心吗?” 莫凡猛地回神,然后一丝“苦涩”的笑从脸上一闪而逝。这表情他做起来驾轻就熟、收放自如,表达的是和霍劲“友谊破裂”给他带来的痛苦与失落。 莫凡那微妙的神色徐韬当然捕捉到了,但他不会因为这样就放过莫凡。在徐韬面前打感情牌最愚蠢,因为他最喜欢看人为难:“肯定是赌注不够,所以你提不起兴致吧?不如换一个赌注好了。” 莫凡有种不妙的预感。 徐韬凤眼微睐:“拿一个吻做赌注怎么样?赢了的人可以要求输了的人去亲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无论男女。哦,当然了,输了的人自己还得想办法征求对方同意,强来可不行。” 莫凡说:“我……” 徐韬堵住他的反对:“年轻人要放开一点,来吧,翻底牌。” 双方最后的底牌统统揭晓。 毫无疑问,输的人是刚才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赌局上的莫凡。 徐韬扫视了一圈,微笑着问:“你说我该要你亲谁好?” 莫凡沉下脸:“徐先生!” 徐韬挑挑眉:“你想亲我?” 莫凡说:“我没有同意这个赌注。” “这可不行,耍赖不是好习惯。”徐韬绕到赌桌另一边,双手撑在莫凡两侧的桌椅上:“你自己说要‘徐先生’啊……” “我只是想说我没有同意!” 徐韬的唇在莫凡的眉心上轻轻印下一吻,然后抬起手揉了揉莫凡的发顶,语气愉快:“行了,我把赌注拿了。” 莫凡脑海里只剩下三个字: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作者是大叔控,但……但还是得说徐大叔你……真勇敢。 霍少会和你死磕到底的=w= 最后,莫凡啊……赌博有风险,赶紧收山吧…… ☆、与虎谋皮(上) (1) 霍劲和阿尔菲这桌的赌局比莫凡那边结束得更快,看见徐韬居然亲上了莫凡的额头,阿尔菲立刻跳了出来:“汤尼,你注意点!这里可不是欧洲。” 霍劲也走了过来。 莫凡还没来得及观察霍大boss的表情,徐韬又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 徐韬的动作落在旁人耳里暧昧无比,唯一能够听清他声音的莫凡却只注意到他话里的内容——“海星”! 徐韬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多惊人,他抬起手帮莫凡拢了拢大衣的领子:“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下午茶,你也这么认为吧?阿尔菲,我和莫先走一步。” 阿尔菲一脸不放心。 徐韬挑挑眉:“你以为我会对一个比我小十几岁的小家伙出手吗?而且莫本来就是我邀上来的,你没有抢人的立场吧?” 阿尔菲语塞。 徐韬刚才的举动显然已经不是他以为不以为的问题!熟悉点的谁不知道徐韬这人有洁癖,别说亲吻了,就算是最普通的握手他也不喜欢。他对莫凡又是亲吻又是耳语,哪个认识他的人不怀疑莫凡和他的关系? 可徐韬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阿尔菲反而不好再说什么。 阿尔菲没话说,徐韬微笑着和霍劲道别:“霍先生,有机会再聊。” 霍劲依然维持着一贯的冷淡:“好。” 光听语气莫凡就知道霍劲在闹别扭了,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种状态下的霍劲绝对不能直接撞上去! 莫凡选择和阿尔菲说话:“阿尔菲,你要是能把明天的时间腾出来跟我上岸,我就把小黑借你骑骑。” 阿尔菲抱怨道:“什么借我?要不是你把亚历山大骗走,我早就带着它赢遍欧洲了。” 小黑本来确实叫亚历山大,阿尔菲从它还是马崽的时候就看上它了,平时没少亲自去喂它,准备等它长大后带出去炫耀。后来听说莫凡要搞马场,阿尔菲很豪气地打开马圈让他随便挑,没想到他家亚历山大和莫凡非常投缘,没两下就被莫凡拐跑了。 阿尔菲没少捶胸顿足。 莫凡说:“我不想小黑太出风头,那多累。” 阿尔菲显然不赞同他的想法:“那是属于亚历山大的荣耀,你剥夺了它应该获得的赞誉。” 这就是心理上的差别。 当初郑老觉得莫凡不适合担任“ 领导者”的位置就是觉得他少了点进取心,他总是想给周围的人营造安逸的环境,自己也更喜欢安稳平静的生活。 就拿西南的事来说吧,如果霍家放到西南,霍劲肯定不会急着把隐患铲除——他会计算着怎么把它们控制起来慢慢和它们玩,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寻找更多的机遇。莫凡有时候还是太直了,他不是不明白先做一些牺牲能够换取更大的利益,但还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这一点就连卫旭都比莫凡做得好。那家伙能够一直冷眼看着徐家和自己家里那群叔伯和兄弟在西北横行,等到火候差不多了才收网。卫旭不会在意这中间损害了多少人的利益,他甚至不介意偶尔参与一下——反正只要最后的赢家是他,根本没人会计较那种小事。 莫凡也清楚自己和霍劲他们相比差在哪里,可有些手段他永远也狠不下心去用。 跟阿尔菲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莫凡和徐韬一起离开赌场。 阿尔菲的游轮设计得豪奢无比,光是徐韬住的地方就有两室两厅,附带宽敞的露台。 徐韬把莫凡领到露台上,吩咐侍者送来茶点和水果。 莫凡瞧见桌上还搁着徐韬“发现”自己时用的望远镜,随手拿起来远眺西南沿海的景致。 陡峭的“魔鬼海岸”是大自然的杰作,最奇妙的有一处飞流从黑漆漆的岩石上落向大海,而翻腾的海浪又不甘心地冲击岩壁,瀑流与浪涛相遇处仿佛两个雪球被人可着劲砸到一块,白花花地溅开了,相隔再远都能感受到那种炸裂般的碰撞。 在这种险急的岩壁之上却还能瞧见夹黄带绿的草色,要是再看仔细点,还能发现零散分布的、瓦蓝瓦蓝的屋顶。 这是西南,华国的西南。 莫凡放下望远镜,坐回椅子上喝茶。他的好舌头可不是假的,一入口就尝出了不同,笑眯眯地说:“极品大红袍,徐先生可真会享受。” 徐韬觉得很有趣。当初莫凡听到他的名字时整个人明显有一瞬间的绷紧,那是遇见害怕的事物时才会有的表现,莫凡掩饰得再好也瞒不过他的眼睛。后面这两次见面莫凡显然也还是有点儿绷着,可就在刚才那短短数十秒之间,莫凡给他的感觉又变了。 这小家伙似乎在那短短的一刹迅速把心态转变过来。 变得从容了。 魔鬼海岸有这种神奇的魔力吗? 徐韬也端起茶缓缓品尝:“比起呆在噪杂的赌场 ,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和朋友共渡下午茶时光。” 莫凡说:“我很荣幸。” 徐韬话锋一转:“你很好奇我怎么会说起‘海星’吧?” 正题来了!莫凡点点头。 徐韬微笑起来:“不瞒你说,在这艘游轮上就有不少对‘海星’很感兴趣的人,阿尔菲这次被人当枪使了。” 莫凡不动声色:“徐先生是指有人想窃取海星的资料?” “难道你们没有这种怀疑?”徐韬伸手按在莫凡的脑袋上,目光锁住莫凡漆黑的眼:“小家伙,其实你最怀疑的是我吧?而且……你是不是在害怕我?” 莫凡一时没反应过来,直直地撞进了徐韬那过分幽邃的眸底。 那是一双让人难以看透的眼睛。 莫凡很快回过神来:“没错。” 这回换徐韬微顿。 莫凡也是破罐子摔破:“知道徐先生是‘徐韬’后,我确实在害怕。事实上我一直以为这个名字的主人充满侵略性,毕竟海外徐家的发展势头实在太猛了,风头几乎盖过了比你们早十几年在欧洲站稳脚跟的向家——而这个海外徐家这些年几乎是由‘徐韬’一手撑起来的。” “我喜欢坦白的人。其实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真正有能力动手的人都还在观望,现在跳出来的只是些小猫小狗,你和霍家那位太子爷不用在这上面太费心。”徐韬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莫凡的黑发,愉快地说:“说起来,那位太子爷就是你‘不该得罪的人’吧?家里让你来修复你们两家的关系?好好加把劲。” 莫凡着着实实地愣了一下。 徐韬话里的内容倒是没让他惊讶,西南想要“海星”,在其他人眼里这是西南有求于霍家,自然也是莫家这边急着要和霍家重修旧好。这种情况下,莫凡追着霍劲跑实在太正常了——这也是莫凡敢光明正大和霍劲腻在一块的原因。 令莫凡惊讶的是这些话出自徐韬口里。 虽说“未来”的敌人在这边不一定还是敌人、盟友也不一定可以再成为盟友,可莫凡从来没想过要将徐韬拉到自己这边。 这人的心思太难把握了,实在让人无法信任。 ——徐韬要的恐怕也不是所谓的信任。 莫凡安静地看着徐韬。 徐韬似乎有意要让他更吃惊:“你和阿尔菲是朋友吧?我可以卖你一个更大的情报,和阿尔菲 有关的。” 莫凡心头一跳。 徐韬提起阿尔菲,莫凡就联想到“未来”里艾德华皇室的那场巨变!他曾经特意向霍劲问起关于阿尔菲的事,自然知道阿尔菲的哥哥布拉德艾德华会在明年遇刺身亡。可欧洲毕竟离华国那么远,他和阿尔菲见面的次数又不多,根本没法插手——总不能直接和阿尔菲说“明年x月x日有人会刺杀你哥哥”吧?阿尔菲甚至没在他们面前提起过他的哥哥。 莫凡忍不住追问:“什么情报?” 徐韬比他想象中更直接:“有人想刺杀布拉德艾德华,因为他们觉得某些人比他更适合当国王。当然,阿尔菲他也不适合,布拉德艾德华死后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陷阱在等着他,比如把他变成主使人之类的。”他往椅背一靠,悠然地喝了口茶,然后看着莫凡微微一笑,“我不会告诉情报的来源,但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可靠的线索。” “徐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我说我觉得这样会更有趣,你信不信?” “不信。”莫凡直截了当地说。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荣幸之至。” “我知道你有一群很好的朋友,更知道他们或多或少都遇到了一点麻烦。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帮助,但你应该也清楚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的任何付出都要拿回足够的回报。” “我们似乎没有能力可以回报徐先生。” “你们现在的小打小闹我确实看不上眼,不过我很期待你们以后的发展,不介意先做点前期投资。”徐韬的目光定在莫凡身上:“我想以你和你朋友的秉性,以后不会翻脸不认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熬太晚了,早上又照常六七点醒,各种没精神……昨晚想调成正常作息……就早睡了早睡了== 所以就没更新了……== 一定会想办法补回昨天那章!! 54、与虎谋皮(中) 莫凡在和徐韬深谈,霍劲却已经和阿尔菲道别。其实他根本没太生气,因为他相信自己和莫凡之间不会再有其他人——他不会移情,莫凡也不可能别恋,平时的大醋小醋都是调剂身心而已。 霍劲在意的是徐韬到底想做什么。 徐韬这人对感情毫无兴趣,他有个五岁的儿子,不过是个试管婴儿。据说他厌恶和人进行肢体接触,五 年来没给过儿子半个拥抱,父子关系淡漠无比。徐韬对国内徐家的态度就更不用说了,卫旭将卫家明那份罪行也推到徐家头上时,徐韬还在新苏联那边玩得很开心,没有半点要伸出援手的意思。霍劲怀疑卫旭能够这么快完成“清扫”工作,恐怕还和徐韬达成了某些协议。 要说徐韬会对只见了几面的莫凡有意思,那纯粹是扯淡。 不过也不能让莫凡和徐韬相处太久……开国那位最高首长曾经说过,我们要从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霍劲正思考着怎么把莫凡拉出虎口,苏广南就给他送枕头来了:苏广南让他给莫建东汇报游轮的事。 于是霍劲一本正经地把阿尔菲的意思复述一遍,又“顺口”将莫凡和徐韬见面的事告诉了莫建东,并认真严肃地告诉莫建东徐韬这人有多危险——他没资格把莫凡揪回来,莫建东总有资格了吧? 如今的莫建东早就修炼成人精,一听霍劲提起徐韬时带着一股敌意,马上就明了霍劲在纠结什么。但霍劲给出的理由很有说服力,徐韬这人怎么看都不是善茬,莫凡和他往来深了可不是好事。 莫建东点点头:“我这就让他回来。” 霍劲弯起唇角:“岳父英明。” 莫建东啪地挂掉电话。 霍劲愉快地收起手机,拉出电脑登陆内部的联络工具,找到了万年在线的赵宇彬:“帮我查查徐韬最近的动向。” 赵宇彬很快回复:“其实一直在关注。五月底你不是叫我盯着徐家的徐子清吗?我发现徐子清最后一次出现是和徐韬在一起,后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一直盯着徐韬。不过徐韬防得太严,能查到的事不多,最近和徐韬相关的只有新苏联那边的动静,大致来说就是周其炜坑了他一把,何健飞也参与了。” 何健飞?霍劲隐隐抓住了一点灵感,不过也不太确定。他说道:“把徐韬最近的东西发我一下。” 赵宇彬说:“好。” 霍劲接收那边传来的资料后随意翻了翻,很快又搁下了,他还得开始着手准备贺老他们入驻的事,这才是他的正事。 一直到天差不多黑了,霍劲才伸了个懒腰,跑去莫凡那边的厨房做饭。 莫凡气势汹汹杀回来时看见霍劲在厨房忙碌,一下子噎住了。他也挤进厨房,和霍劲凑一块洗菜切菜熬汤。 直到弄得差不多了,莫凡才 一脸憋屈地抱怨:“你知不知道我妈念叨了我整整一小时!从感情不专一有多不道德到同时身体上有多危险,多角度多层侧多方位地阐述‘是我儿子就赶紧给我回来’、‘你要敢在外面勾三搭四就别喊我当妈了’两个观点——人民矛盾应该内部解决,你跑去那告状算什么事儿!” 霍劲说:“我像是那么无耻的人吗?” 莫凡说:“您哪是像,你简直就是!” “我今天连丈母娘的声音都没听过。” “西南区长莫建东的声音呢?”莫凡磨牙。 “这倒有。”霍劲亮出一口白牙。 莫凡化悲愤为食欲。接到李香云的电话时他还蒙着呢,追问之下才知道霍劲已经和自家老爸打过照面,而且今儿麻利地走了“打小报告”路线。 太阴险了! 霍劲却安然地在他的怨气下吃完晚饭。 霍劲根本不着急,反正待会儿莫凡就会想起来到底谁欠的账多一点。 先让他发发怨气,然后嘛……大家都懂的。 两个人吃饱喝足收拾停妥,霍劲就把赵宇彬发来的那份资料给了莫凡。 莫凡看到徐韬两个字,立刻头皮发麻——他突然想起自己光顾着杀回来唾弃霍劲,忘了霍劲还留了一溜的“总账”等着和自己清算! 瞅着霍劲表现得跟没那回事一样,莫凡自欺欺人地挪到一边翻资料。其实加起来也没几页,单纯记录了徐韬去过什么地方、和什么人往来过,让莫凡在意的是霍劲标注过的地方。 钟岳、方乐、何健飞!如果加上莫凡,那今年徐韬接触的人里面跟他们这伙人相关的就有四个,而他没接近过的张习远、罗广安、王胖子、韩涛都有一个共同点:家里或多或少有华方背景。 最后徐韬还出现在阿尔菲的游轮上,并且和他提及刺杀布拉德艾德华的阴谋。如果把阿尔菲也划入他们这个圈子的话,徐韬对他说的果然是实话:徐韬真的对他和他的朋友们感兴趣。 看来有必要和钟岳他们好好聊聊了。 莫凡正皱起眉思考着,霍劲突然从身后搂住莫凡,鼻子像狗一样在他脖子旁嗅啊嗅,啧啧两声:“味道不对。” 莫凡:“……” 霍劲伸出食指揉按着莫凡的唇:“还算那个姓徐的识趣,如果他不知死活敢吻你这里,我一定会当场把他揍得半身不遂,嗯,轻一点,下半身不遂就好 。” 下半身不遂好像没比半身不遂轻到哪去! 眼看气氛不对,莫凡马上乖乖地开始交待自己和徐韬三次见面的情况。瞅着霍劲表情始终淡淡的,莫凡越说越没底,他和徐韬见面还真没什么特别的,偏偏徐韬在对赌时表现得那么暧昧,要是霍劲不信他就真没辙了。 听完他不时强调一句“真的什么都没发生”,霍劲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鼻头:“你似乎搞错重点了。” “呃?” “我要是真的生气也不是这个方向的生气。”他有那么容易误会吗?不过刚才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还挺有趣就是了……霍劲环住莫凡的腰把往他怀里带:“我没有拦着你和其他人接触的意思,但碰上了徐韬你总该和我说说吧?” 莫凡皱着眉想了想,才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自己面对他。” “因为他很危险。”霍劲说:“危险的东西有时候对人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每次克服恐惧、避过惊险,都会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感。我不介意你和他往来,他要给你们提供帮助你也可以接受,不过跟这种人打交道无疑是与虎谋皮,你要随时保持警惕。如果利用得好,他确实是块并不错的磨刀石;但如果你陷进去了,后果不用我说吧?” 莫凡认真地点点头。 霍劲正经完了,又伸着鼻子,鼻翼扇啊扇,使劲地吸:“味道还是不对。” 还说他搞错重点了?明明也很在意这个!莫凡咬咬牙:“……我去洗澡。” “一起。” “不……” 霍劲义正词严:“海星一日不成,西南缺水问题还是那么严重,要节约用水知道吧?可以用一份水解决的事,就别用双份了。” 莫凡:“……” 霍劲的兴致很高,两个人光溜溜地坐进浴缸后他就抹得莫凡满身泡沫,经过某些敏感点时还恶意地搓来搓去,莫凡被他折腾得没办法了,也扑上去开始反搓。 等到挺立的“双枪”不小心王见王,莫凡才感觉到危机在逼近。 霍劲不怀好意地戳了几下莫凡那色泽漂亮的“王”:“你家小莫凡都兴奋了,我先用手帮你爽一爽。” 莫凡被他恶劣的刺激弄得颤了颤,然后他恶向胆边生,把霍劲扑倒在浴缸边上:“我不要手,我要另一个地方。” 霍劲被他居高临下地压着,笑容却更盛:“哪个地方?不要这么 含蓄。” 看到霍劲那满不在乎的模样,莫凡一下子泄了气。霍劲确实不在意这个,可他知道自己的技术,就算霍劲再怎么配合,他都没法保证两个人不受伤。他们当初为了在这件事上面达成默契,经历的磨合期可是很长的,刚开始那段时间霍劲几乎都是憋着没做完,要他帮忙用手解决。 回来这边后霍劲说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别人,莫凡还纠结地追问过他后来的床上功夫怎么会突飞猛进,结果霍劲的答案很惊人:“你后来不是问过我日程上每天出现的‘基础课程’是干嘛的……你说是干嘛的?” 所以说要成长成技术好手,需要的是诚恳的学习态度、坚毅的实践精神……莫凡觉得自己好像没法做到。 莫凡蔫了:“还是用手吧。” 霍劲亲亲他柔软的唇:“能为小莫凡是我家五姑娘的荣幸。” 霍劲的“手技”也修炼得很到家,莫凡不得不承认霍劲不愧是全面进修过基础课程的“高材生”,光是用手就能让他吃不消! 不过……他好像忘了什么? 莫凡的心突然突突突地跳了起来,霍劲那恶劣的家伙可从来没让他这么爽快过,通常这种情况后面紧接而来的……糟糕!敌方有诈!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就在莫凡下腹颤抖般收紧、快要释放的时候,霍劲忽然停顿下来,笑眯眯地说:“算总账的时候到了。” 莫凡欲哭无泪。 霍劲显然是有预谋的,他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支润滑剂:“算算一共欠了几笔吧?你们在泳池群嗨算一次,你吃了卫旭喂的糖算一次,你和徐韬立那种赌约算一次……我有没有漏?” “没有!” “又不是抢答游戏,不用这么急。”霍劲整个人压在莫凡身上,似乎有意让他喘不过气来:“就当你是三次好了,所以今晚我在我家小霍劲高兴三次之前我都不会再为你前面服务。” “……” “当然了,你要是实在忍不了可以自己动手。虽然会由于技术差劲而导致爽度下降,不过我会在后面给你加强的。” “……” “放心,如果到最后你都没释放,我会勉为其难地帮你一把。毕竟大家最后一起清理干净比较环保,节约用水嘛。” “……” ——妹的节约用水!西南缺水问题,必须及早解决! 55、与 虎谋皮(下) 莫凡有点后悔和阿尔菲约在第二天见面。霍劲那家伙昨晚把他从头到尾由里到外折腾了一遍,最后还搂着他开始核对只有他们脑海里才存放着的“未来记忆”,其用心之险恶、行为之恶劣,简直令人发指! 要不是莫凡平时锻炼得好,今天肯定爬不起来。 不过莫凡也知道霍劲放松一下有多不容易,贺老马上就要领队过来,他这个搞前期建设的负责人要忙的事太多了。而且霍劲没放弃游轮的这条线索——他当然知道这时候会跳出来的不是大头,可很多时候改变局势的就是你认为不重要的“小鱼小虾”,小地方不防范,大方向抓得再紧也是虚的,迟早会出漏子。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有着“未来”的底子在,对别人而言微不足道的线索也能推测出不少东西。 所以一大早睁看眼昨晚化身禽兽的霍劲正睡得香甜,莫凡也没多大怨念,翻身亲了亲霍劲的额头就起床洗漱。 他得去赖老头那边请个假。 赖老头正在做他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打理他家菜园子。听到莫凡要请假他也没说什么,反正他是从来都不急的,要不是被老朋友再三恳求,他连近陆海星也不会去掺和。 虽然最高首长掌权以来一直锐意进取,可国力这东西不是十年二十年的努力就能直接拉上去的,没有相应的力量作保,就算搞出再多厉害的东西也没用,到头来还是会被别人吞掉。 当年他被美洲那边遣送回国,和团队不和是一个原因,但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在于他可以快速仿制那边最先进的东西,只要给他一个思路,他可以保证性能和原版相差无几。那边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他有这种能力,针对他的陷阱一个个地来,他本来也没什么兴致呆在那边了,根本没替自己辩解什么,直接回国。 那时赖家虽然退下来了,可还算有点权,他换了很多个身份又去他们眼皮底下溜达了一圈;然后觉得腻了,又往欧洲那边跑,许多他认为有意思小岛国也走了个遍。这就是为什么他被遣送回国后会消失那么久的原因,说得好听点他是跑去环球旅行,说句不好听的,他是环球偷师去了。 赖老头很赞同“远陆海星”的构想,人类的未来本来应该把海洋利用起来,只要能实现真正的海陆循环,资源匮乏的时代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到来。可就华国现在这样子,就算真的做出了海洋的“心脏”,它能保住吗? 说不定会变成各国大肆掠夺海洋 ☆、与虎谋皮(上) (2) 莫凡说:“不,我凌晨两点给他打,骚|扰死他。” 蒋安:“……” 沉默了老一会儿,蒋安才道:“你总算有点正常人的样子了。说实话,以前我真觉得你不太像比我们小一两岁的,要不是你偶尔还会闹出点不成熟的举动,说你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我都信。” 感觉暖气慢慢充盈在车里,莫凡拉开了裹得严严实实的围巾,懒洋洋地说:“没那么严重吧?我那时候还是挺有冲劲的,我不还当过一辩吗?” 蒋安不由又骂:“你还有意思说?那时候我都不准备和你争会长的位置了,你却无端端地变得那么消沉,对得起我吗?” 有时输了并不是多严重的事,过后也就忘了,可如果你都已经准备认输,对方却说“没意思,不和你玩儿了”,你肯定会比直接输掉记得更牢。别看那时蒋安一直在开导莫凡,他心里也不是没有疙瘩的,只是当时莫凡那模样,他不想揭莫凡的伤疤而已。 现在莫凡语气轻松,蒋安也就半真半假地责难起来。 莫凡也知道蒋安不是真的生气,有恃无恐地笑眯起眼。 蒋安拿他没办法,只好专心开车。 忙了一上午,莫凡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机场。也不知道钱威和那家伙变成什么样子了? 蒋安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自己这个发小,走路都快了不少。两个人走到接机的地方时飞机还没有降落,蒋安说:“前阵子钱威和还说他马上能出场比赛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回来。” 莫凡猜测:“可能是抱着奖牌衣锦还乡?” 蒋安点头表示赞同:“照他那得瑟又骚包的性格确实会做出这种事。”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一会儿,钱威和乘坐的航班就到了,蒋安和莫凡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出口那儿。 可等他们看见暌违已久的钱威和时却都是一愣,然后震惊无比。 因为钱威和是拄着拐杖走出来的! 钱威和见到莫凡也是一怔,然后这个二十一岁的、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的家伙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哟,莫凡也来了?是知道哥哥我腿脚不方便,给我当拐杖来的吧?”说完他转头向同样吃惊的蒋安招呼,“小安子,还不过来扶着爷。” 蒋安面带怒容:“我说怎么这次叫我来接机,原来是给我整了个残废回来!” 莫凡第一次见到蒋安发飙。他也觉 得钱威和那嬉皮笑脸的模样的确太欠揍了点,连他都想揪着钱威和盘根问底。 钱威和被蒋安这么一骂,立刻往莫凡那靠,觑着蒋安跟莫凡咬耳朵:“这家伙从小就记着我家老头子嘱咐他看紧我,瞧瞧,这都成习惯了。” 看着钱威和明显有点心虚的举动,蒋安冷静下来:“我去拿着行李去把车开出去,莫凡你带这家伙去外边等我。” 莫凡点点头:“没问题。” 钱威和正要和莫凡说话,蒋安又转过头来,向来温文的眉宇带上了几分冷峭:“你最好别忙着叙旧,先想想怎么给我们一个解释!” 钱威和看着蒋安大步迈开,苦笑着对莫凡说:“早知道你在首都,我就不找他了。” 59 蒋安把钱威和和莫凡载到一个胡同小巷前停了车,三个人步行着深里走,不多时就看到一棵老梧桐。离那株梧桐没多远就是家陈旧的老店,连招牌都没有,只有几张擦得干干净净的老木桌由里到外地摆在那,没有客人,最里边的厨房可以看到一个老汉在那忙碌。嗅见里头飘来的炖肉香,莫凡和钱威和顿时都觉得自己已经饥肠辘辘。 蒋安朝老汉打招呼:“麻叔,给我们熬个蹄子,有人伤着了,得补补。其他的你随便照着三个人的份来一点吧。” 麻叔眼睛不太好,要眯一眯才看清人,见是他们,顿时有些惊奇:“安子?还有小和?小和你腿怎么伤了?咦?莫凡也来了啊?” 虽说现在特产满地跑,名食到处有,可地道的老风味还是要从老店里找。这些老而精的手艺做起来有点复杂,店大了就撑不起来了,麻叔也尝试着把自己祖传的炖肉手法传给儿子,可惜儿子会是会了,却没那个耐心好好做,如今已经名扬各地的麻家炖肉早就没了那种味道。 以前蒋安常带他们来光顾麻叔的店,莫凡也学了两手,不过这手艺毕竟是麻叔祖传的,莫凡也只是做给家里人吃吃而已。见麻叔还记得自己,莫凡说:“麻叔啊,我这几年可想念你炖的牛肉了!” 麻叔说:“你小子早就能出师了,还说想念?” 莫凡说:“这几年可没什么机会好好做菜,难得下次厨都是大锅烩,精细的做不来。而且还是我自己做的哪比得上麻叔你啊,这味儿没掌勺几十年是学不来的。” 几句话夸得麻叔眉开眼笑,他拿出盘子盛上满满的米饭,那白细而又莹亮的米粒似乎比别的地方都要香,再勺起分量十足的 各式炖肉盖上去,香气四溢的肉汁立刻就往米饭里淌,看得人食指大动。把三份饭端出来,麻叔说:“先吃着,吃慢点,我去给你们熬汤。” 蒋安似乎忘了逼问钱威和腿伤的事,自己开始吃了起来。 钱威和有些坐立难安。如果蒋安再继续摆出生气的脸,钱威和说不定还能糊弄几句,但蒋安偏偏不问也不提,从容自得地吃饭吃肉。他向莫凡投出求救的眼神。 美食当前,莫凡哪会接收钱威和的求救信号,他埋头解决自己那份午饭。牛肉香酥,牛筋香韧,莫凡都爱吃得很,他可不会分心。 钱威和暗暗骂了声“没义气”,也勺起饭一口一口地往口里送,以前他们宿舍最爱的炖肉,这会儿吃起来却有点不是滋味。 吃到一半,钱威和终于没法忍了,直接说道:“我也就是比赛时伤了筋骨,下得了场的,哪个不会遇上意外啊?你们用得着对我用上冷战战术吗?明知道我最不爱的就是这种气氛……” 蒋安看了他一眼。 钱威和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他老老实实地交待自己遇到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踢球时伤到了,偏偏时运不济,送院途中又遇上了车祸。这还是他命大,同车的只有他和司机还活着,要是他运气再糟糕一点,很可能把命都赔在那边。只不过他这脚虽然还能走,以后却是不能再踢球。 看见莫凡和蒋安的神色都变了,钱威和反而还安慰起他们:“其实我没什么遗憾,我去欧洲见识了五年,想讨教的都讨教过了,没什么好遗憾的。而且我本来也不想卖身给那边,这次正好借这机会退役,说起来我还赚了,不用赔违约金。” “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去欧洲。”蒋安脸色很差,“我去那边胡同口透透气,你们先吃着吧。” 说完这话蒋安果然站了起来,一个人走到了胡同口,不过他不是去透气,而是掏出一根烟点着了火,倚着墙把烟凑到嘴里。 蒋安一向是他们四个人之中最成熟的一个,像今天他就是穿着正装,开着顶好的车,出入赵英杰办公的地方。虽然并不是去见赵英杰,但也不远了,而且他和莫凡不一样,莫凡是借了赖老头的光,他却是世家养出来的,出入机关异常从容。 钱威和看到蒋安在那边抽烟,一时有些怔愣,他出国时蒋安可是出了名的乖学生,几乎是同辈里的楷模,任何场合他都不沾烟也不沾酒,应对同辈和长辈时却也从不让人觉得他不给面子。钱 威和性子跳脱,又和足球队那群糙爷们呆在一块,不好的风气自然学了点,可吸烟时被蒋安逮了好几次,兜头骂了几回,也就咬着牙戒掉了。 没想到蒋安现在抽得这么老练。 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钱威和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可转念一想,自己似乎是蒋安这会儿跑去抽烟的主因,他又没了跑过去问罪的气势。看莫凡吃得差不多了,钱威和说:“你也太不讲义气了,刚刚也不帮忙缓缓。” 莫凡说:“你们俩的事,我能插嘴吗?” “也是。”钱威和无奈地叹气:“你知道吧,我家老头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重了,那时我家老头子也不知怎么想的,非拖着蒋安说要他看着我,别让我行差踏错。那以后蒋安就觉得我是他的责任,我能是他的责任吗?他也只比我大那么几个月。” 莫凡知道钱威和和蒋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却不知道有这么一段。蒋安这人做事滴水不漏,平时从来没让人觉得他在管着钱威和,但钱威和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说出这种话?在他和张仲春不知道的地方蒋安肯定做过很多事。 这么一来事情也就很明白了,蒋安是在自责,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放钱威和去欧洲。当一个人把另一个人视为自己的责任时,对方出了岔子就会把过失归咎于自己。 莫凡说:“你就别装出嬉皮笑脸的样子了,蒋安看着更难受。你以前那么喜欢足球,现在不能踢了,你能不难受吗?” 钱威和胡乱地捣弄着盘子里剩下的饭,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一开始我确实接受不了,我都想挨个打电话骚|扰你们,发泄一下心里的苦闷。可是躺久了也就想清楚了,不接受也没用,伤了的骨头不会自己好起来,于是我就乖乖地养伤去,后来做复健时要重新站起来可真不容易,有好几次我都快放弃了,不过那都已经熬了过来。”钱威和舒了口气,“现在我是真的放开了。在欧洲我虽然交到了不少朋友,可也碰上了不少人士,口上直骂‘黄种猪’的有,在球场上恶意使绊的也有。有时候到亲华的地区去玩会觉得人和人果然是没有种族之分的,都可以玩到一起,可到了有些地区又觉得对华国饱含恶意的人太多了——而其实更多的地方对华国既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他们并不了解、也并不想了解华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无论华国出现了好的变化还是出现了坏的变化,他们都只是跟风哄闹一下而已。这几年欧洲那边提起华国的次数确实越来越多,亲华的人多了,的人却也壮大了……当 然,这些都不是我可以操心的事,我想说的是我这几年在那边的体会……就算我的球踢得再好,也只是我一个人的荣耀,而且我还必须卖身给那边的俱乐部才有机会迈向巅峰。我觉得我们国内也可以踢出好球的,能够提前结束那场一个人的战役回到国内,对我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转折点,大事我做不了,但我想带着我们华国的足球走出去。” “你真的成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回了老店这边的蒋安安静地听完钱威和的话,才插口,“好好干,钱和人我都能帮你解决。” 钱威和奉送大大的笑容,朝蒋安举起拳头:“这才是好哥们!” 蒋安也伸出拳。 两个拳头重重地碰在一块,指节都泛红了。 瞅见莫凡又埋头在那吃,钱威和勾着他的肩:“莫凡,我可是看中你们西南了,地你能搞到吗?” 莫凡不客气地说:“我搞不到。” 钱威和不信,可着劲圈起胳膊把他往自己这边拉:“怎么可能?你爸现在可是西南的一把手,你连地都搞不到,混得也太差了吧?” 莫凡被他勒得快没气了,只好停止卖关子:“你自己去申请不就得了?最近西南那边本来就在搞‘运动在西南’,正在引进各种项目呢,你打个报告,不仅地儿有了,还能拿到优惠政策,多好的事啊?还用得着我去帮你找地方?” “还有这样的事?那我过几天就真的跑西南去了。”钱威和也朝莫凡抬起一个拳头,“好哥们来一下!” 莫凡把手握起来和他两拳相碰——为了报刚才被勒之仇用了十分的力。 钱威和痛得龇牙咧齿。 不过心里还是觉得老痛快。 自己的事说开了,钱威和又问:“有没有仲春的消息?今年我不是比赛就是意外,也没和他联系几次,这次我们都在首都就他不在,三缺一啊!” 蒋安说:“你们大概都跟国外八字相冲吧。”他简单地把张仲春的状况说了说。 钱威和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当即拍板:“等会儿我们开车去找临阳吧。” 莫凡没有异议,虽然他来首都有任务在身,不过赵英杰要明天下午才有时间见他,所以今天和明早都可以自由支配。 蒋安点点头,又走开去打了几个电话才回来喝汤。 三个人把食物扫得干干净净,起身和麻叔告别。 说起来 张仲春和莫凡挺有缘分的,他俩的老家都在临阳,后边又都辗转去了开阳,有这种巧合在,也难怪当初张仲春拿莫凡当对手,默默地关注了好些年。后来莫凡被郑老的逝世影响到后,张仲春还拿这事来刺激莫凡,让他振作起来呢! 想到没声没息辍学回了临阳老家的张仲春,莫凡忍不住叹了口气。蒋安和钱威和也觉得惋惜和不解,都没怎么说话。 临阳是莫凡的老家,路况他熟悉得很,所以他义不容辞地充当司机。蒋安的车开起来挺顺手,性能也不错,上了高速跑得很稳,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瞧见了久违的临阳。 虽然爷爷和大伯早就搬走了,都去了东南那边。那儿是饮食业的天堂,所以大伯去了那边坐镇,爷爷自然也跟着走。 对于这座有过伤痛也有过快乐的小城,莫凡还是有感情的,入了城后他就慢了很多,安安静静地打量着变了样的故乡。 近似于怀念的感觉在心里沉淀了一会儿,他就按照蒋安报的地址开到临阳高中附近的一条街。 张仲春现在呆的地方很快出现在他们眼前。 ——临阳网城。 故友重逢(下) 更新时间:2012-8-416:01:30本章字数:5979 临阳网城占的是原来临阳夜校的地方,临阳夜校是私人搞的,年初因为种种原因而被取缔,老板低价把这地方卖了出去。莫凡三人进去的时候依稀还能看出夜校的格局,只不过里里外外已经粉刷一新,一眼看去敞亮无比,叫人舒心。 蒋安也没想到张仲春口里的小网吧会有这种规模,这会儿瞧见了,心里总算有了几分安慰。只不过临阳网城那么大,倒是没法直接找人了,他正要打电话给张仲春,钱威和却抢了他手机,朝莫凡挤挤眼:“等等,我们去玩玩!” 莫凡也发现了这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西区是阅览区,一楼被改造成的图书馆,开放时间用大字写在布告板上,二楼三楼才是电子阅览室,大致扫过去都是些乖乖牌学生在那找资料,气氛比起大牌名校的图书馆竟也不遑多让。 与西区遥遥相对的东区却又有些不同,那是彻彻底底的玩乐区。当头就是最火爆的对战游戏专场,机器两两相对的布局似乎格外能激起人的斗志,这个半早不晚的点都有不少人在抓对厮杀。一楼是游戏分区,二楼三楼直播厅、演唱厅等等分区,应有尽有。 至于正对着大门的北面则是相对 自由的休闲区,一楼是茶座,二楼三楼是包厢。 张仲春敢用个网城当名字果然不是自吹自擂,这地方摆在首都也拿得出手。 蒋安没来得及阻止莫凡和钱威和,那两家伙一溜烟似的钻进了对战游戏专场,砸场子去了。钱威和玩兴大,一个个游戏试过去,碰上团体制的游戏时还把蒋安也拉上,搞得网城里养着的游戏战队如临大敌,边亲自下场拖着三个杀星边向老板求救。 张仲春赶过来时有些哭笑不得,其实听到员工的描述他就猜出是谁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连蒋安那么温文尔雅的家伙都撩起袖子在和人厮杀。 钱威和第一个瞅见张仲春,他吹了个口哨:“美人来杀一局!放心,我绝对不会因为你是娇花而怜惜你的……”他在玩的是凌氏最新的即时对战游戏,网吧这边有养着不少好号给客人试玩,所以什么游戏都能立刻上手。 张仲春现在管着这么大一个地方,自然没再搬出他以前那套行头。那厚厚的刘海剪薄了,几乎遮住半边脸的黑框眼镜也扔掉了,一身简单无比的休闲服穿在他身上,愣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以前他一露出脸,别人都会忍不住盯着他漂亮的五官看,现在他却已经用自身的气场把那种不太真实的惊艳压了下去。 短短几年,他似乎经历了一场彻底的蜕变。 发现包括网城的员工们都在盯着张仲春看,颇有些发痴的趋势,蒋安说:“别理那家伙,我们去别的地方聊聊。” 张仲春点点头。 钱威和只好扔下游戏屁颠屁颠地跟上。 考虑到钱威和腿脚不便,张仲春把他们领到一楼一个独立的茶室,莫凡瞅见里头有套好茶具,立刻手痒了,自发地坐过去泡茶。 蒋安说:“难怪你不肯去首都,原来是在这里活得这么滋润啊。” 没了外人,张仲春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我回国就是为了解决这边的烂摊子,哪有心思去首都?那些人把夜校的烂帐扔给了我老师,要不是老师的学生通知我,老师恐怕会被逼死。” 莫凡一边竖起耳朵旁听,一边熟练地分茶。 张仲春很少提起自己的事,不过以前有次喝醉了倒是提起了一点。他母亲死得早,父亲又是赌鬼,张仲春几乎等于是他奉为恩师的沈郜养大的,后来张仲春的姨母把他接去开阳,生活才算有了依托。 蒋安说:“我看这边也解决得差不多了,你接下来是要回美洲那 边继续念书,还是去首都发展?” 张仲春冷不丁地扔出一枚红色炸弹:“我要结婚了,以后恐怕会一直留在临阳。” 莫凡和钱威和面面相觑。 蒋安也吃惊地看着他。 看见三个老朋友被自己的话震到了,张仲春的笑容多了几分温柔:“我和我未婚妻也算是青梅竹马,不过她现在还在医院照顾老师,晚上我们再一起吃个饭吧。” 原来张仲春这次回来后和沈郜的女儿沈芊芊看对眼了,准备等沈郜病好了就结婚。 自己的事说完了,张仲春要问起钱威和的脚。 钱威和又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然后勾着莫凡的脖子说:“往后我们都去西南混了,你有空也飞过去玩玩吧。” 张仲春点头:“我忙完以后这儿的事一定去那边溜达溜达。” 蒋安抱怨:“到头来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在首都。” 莫凡伸手拍拍他的脑袋:“乖!你的责任很重大,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向我们通风报信。” 钱威和也搭上一只手可着劲乱揉蒋安的头发:“没错,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 蒋安怒了:“你们两个给我滚!” 四个人有说有笑地互通近况,茶很快就喝了几轮。他们真正聚在一块的时间虽然很短,在彼此心里的地位却很难被取代,他们一起出过风头、溜过老街、喝过烂醉……由于家庭的关系,他们的青春年少注定比别人短暂得多,就像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眨眼间就消失不见,而他们正好见证了彼此最青涩的那段时光。 所以闻则欢,见则喜。 傍晚沈芊芊回来了,她和张仲春一样大,性格爽朗、笑容灿烂,五官不及张仲春出色,站在张仲春身边却丝毫没被比下,两个人站在一起时那种契合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听说莫凡他们是张仲春以前在首都的朋友,沈芊芊马上把他们请到后面的家属小院,亲自掌勺做了一桌好菜。看着张仲春勤快地进去打下手,莫凡忽然就有些恍惚,他好像有点想念霍劲了。 莫凡朝蒋安和钱威和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蒋安和钱威和叫他快滚。 电话自然是打给霍劲的。 霍劲现在跑中东去了,自然又是搞技术“移植”。本来这点小事不用他去,可霍劲正好想去那边转转,就应下了这差使。霍劲本来想 让莫凡一起过去,可他俩这两年明目张胆腻在一块的时间太多了,再那么形影不离下去,别人能看不出来吗?他们还不适合太高调。 两个人已经过了儿女情长的阶段,霍劲除了去中东以前把他拎回南乡由里到外吃干抹净外就没再多说什么——不黏不缠,隔个几天才会互通电话说说近况,剩下的时间都是各自忙碌。 莫凡没事的时候很少去打扰霍劲,今天却突然忍不住了。 他想要听听霍劲的声音。 老天似乎很爱和莫凡开玩笑,他难得一次感性,那边居然回给他一句“已关机”。莫凡愣了愣,霍劲一向是不关机的,无论什么时候打进去他永远能接到。 大概有事在忙吧,莫凡挂掉电话。 转身回到屋里,菜已经上桌了,钱威和那家伙朝他挤眉弄眼:“咦?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瞧你刚才那模样是想打电话给女朋友吧?你小子可没仲春这么实诚,找着了也不带来给我们看看。” 张仲春笑眯起眼:“下次我去西南,你可不能再藏着了。” 蒋安也跟着起哄:“看来我也要腾出时间杀过去玩玩。” 沈芊芊替莫凡抱不平:“你们几个都比莫凡大,还合在一块挤兑人家,也不知道害臊。” 莫凡顺着杆子往上爬:“芊芊姐英明!他们一直都这么没羞没躁不要脸……” 钱威和入口的酒差点喷了出来。他捂着嘴猛咳了几下,目光就像看着妖怪一样:“你小子越来越有能耐了,居然还玩起了装嫩那一套!” 蒋安和张仲春倒是没太惊讶。以前莫凡身上总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郁,就算脸上带笑看起来也还是心事重重。这一次见面莫凡却明显不一样了,他本来就长着张娃娃脸,除了身材拔高了以外样子几乎没有变化,话依然不多,笑容却多了,而且是打心里笑出来的那种。 ——刚才莫凡说要去打个电话时的神情,就连钱威和那种大咧咧的家伙都能看出猫腻。 这几年他们都变了,就连最小的莫凡也已经心有所属。 张仲春朝莫凡举起杯,暧昧地说:“敬我们失去的单身!” 莫凡这次倒是干脆地认了:“好的,干杯!” 钱威和哇哇大叫,顿时跳起来威逼利诱要让莫凡把人带给他们看。几个人吃喝玩闹,天不知不觉就黑了,沈芊芊去收拾客房,留莫凡他们四个人继续聊。 时针跑 ☆、64、最新更新... 64、最新更新 同样是春天,新苏联却还是有点寒冷。有着五海之港别称的联邦首府比之华国的首都总是有些冷清,大抵是气候的关系,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车子也是挺久才有一辆。 冷清,这个词能很好地形容它如今的面貌。 经历过建国初那段时期的人对这个国家的感情是复杂的。它先是慷慨地给予华国一百多项技术支援,而在几年后又迅速收回它伸出的手,那种作派就像把人捧到高处然后狠狠摔下来一样,给华国带来了巨大的损失。自那以后,华苏关系进入冷冻期。到了九十年代初它自己也陷入了动荡之中,那一次历史拐了个弯,它熬过来了。二十世纪初,它赢来了第二次动荡,投资者们蜂拥而至,“洗劫”了这位勉强重生、岌岌可危的老大哥。 如今新苏联的经济依然萧条,它的手上只剩下枪杆,所以它牢牢地抓住军工一项,以最狼狈的姿态防备着整个世界。 霍劲很清楚自己这个异国人其实并不受欢迎。他不知道原本早已解体的新苏联为什么会坚守至今,但也没有任何同情它的意思。 同情一个国家?口气未免也太大了。 霍劲走出莫斯科的机场,一个身穿长大衣的青年就笔挺地站在出口处等待着他。那是个典型的俄罗斯人种,鼻子高,眼睛深,而且体型高大,霍劲在国内也算是高个子了,他却比霍劲还高出一小截。 看见霍劲,他上前来了个拥抱:“欢迎来到莫斯科,上次我们去华国还要谢谢你们的款待,这次换我当东道主吧。” 霍老爷子以前兼管过外交那一块,在新苏联这边有不少老熟人,萨肯阿莫托夫约瑟夫就是约瑟夫家的长子,以前随他的父亲访华时到过霍家,和霍劲见过几面。霍劲也微笑回抱对方一下:“约瑟夫,很高兴见到你。” 约瑟夫领着霍劲往外走。目前的新苏联也许是最不追赶潮流的国家,约瑟夫开来的车看上去中规中矩,看得出是苏联原产。在车前放着小国旗,工农联盟的标志和一颗镂空的五角星因为车外灌进去的风而晃了晃,关上车门后又静静地定在那里。 约瑟夫家是标准的红色家庭,他父亲阿莫托夫目前的军衔是海军上将,祖父更是战功赫赫。而约瑟夫年纪轻轻也已经成为了少校,眼下他正在休假,所以才能抽出空来接待霍劲。 霍劲这次被特派到华国驻苏联大使馆,大约有一到两年的任期,要管的事不多,大部分时间可以都用来“ 访友”。虽说行动会受点限制,但并不影响他的计划。之所以选择新苏联,是因为它在前几年的大萧条中慢慢复苏,似乎有破土新生的势头。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当初苏联就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一跃而起,和a国并称为两个“超级大国”,霍劲想看清楚这个国家的爆发力到底源自于哪里。 到约瑟夫家吃了午饭并约好下午的行程,约瑟夫亲自把霍劲送到大使馆。目前的驻苏联大使叫陈维,四十二岁,是霍老爷子一手拉上来的,约瑟夫走后他就带着霍劲去他未来的住处。 走到大使馆内部,陈维感叹说:“我出来的时候你还在念书,现在你已经这么大了。” 霍劲笑了笑:“陈叔却还是老样子,将军肚没显,头发没掉,看来没被传染成酒鬼。” 陈维说:“现在苏联在推行限酒令,要不然一下雪就在街上踩着几个酒鬼尸体。对了,葡萄酒倒是很受欢迎,因为现在国际上大力宣扬它的益处,它都快被排除在限酒令之外了。现在很多人可是非常羡慕我们国内的葡萄酒产业,因为它的价格已经像饮料一样便宜。” 霍劲笑了起来:“国人爱跟风,眼看那么多人说好,大大小小的葡萄园眨眼间就遍布各地了。” 葡萄酒是国内饮食业的新秀,只要是适合栽种葡萄的地方几乎都有响应的产业链,聚会、宴客,乃至于日常的餐桌上都有它的踪迹。虽然还是有人爱砸钱买进口红酒,但大体上来说,物美价廉的国产红酒占据了大半市场。而占掉了大头的正好是如今蒸蒸日上的华夏美食。 他们投在学术圈里的钱也不是白花的,在这个迷信科学的年代,很多时候专业人士的喉舌比什么都管用——比如某次有专家说绿豆好,绿豆马上就涨价。 比别人多了二十年的“未来”,霍劲和莫凡比谁都了解信息时代里面,舆论有多么重要,所以华夏美食从一开始就格外注重这一点。同时他们也有意识地引导国内朝着“健康饮食”的目标迈进,经过验证的好东西他们不着痕迹地推广开、已经被揭露的劣品则他们早早地掐断在摇篮里。 虽说在这种运作之中损伤了一些人的利益,但霍劲和莫凡都没有任何犹豫。这些“敌人”并不强大,甚至不能说他们是“敌人”,所以那是他们在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可以完成的事。 莫凡就亲自出面让人查封西南几家不合格的乳制品企业,明着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一有人朝他泼脏水,跳出来应和的声音也不少— —搁在老时代他就是领人去抄家了,也不能怪人恨他。 “好风不怕跟。”想到国内的变化,陈维也与有荣焉。顿了顿,他问道:“莫家那个小鬼怎么样了?那时候他可是一见面就拉着我问个老半天,好奇心比谁都强。” 陈维是自己人,霍劲也不隐瞒:“他去了西北密宁那边,应该也会呆上一两年吧。” 陈维皱起眉:“密宁虽然是新兴城市中比较好的,但也很靠近边境吧?而且偏激的当地人也不算少,所以那地方可不平静啊……” 霍劲却并不担心,在“未来”他就已经可着劲把莫凡往独当一面那个方向磨,回来后他虽然没少插手莫家的事,但大体上还是靠莫凡自己去把握的。 虽然莫凡在他面前显得有点气势不足、力气稍逊,但也只是在他面前而已。要论逃命功夫,莫凡和张习远那伙人简直比谁都厉害,一般人绝对伤不了他——所以霍劲才放心让莫凡同样挂上“特派”的名义跑去西疆那边溜达。 霍劲笑眯眯地说:“陈叔不用操心,他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而且张修岩以前把他们那伙人往死里操练过几次,除了王家那个永远比别人胖上两圈的王旁外,他们几个遇到危险都是比敌人活得更久的那类人。” 陈维点点头,把钥匙交给霍劲后又交待了几句,才回去处理自己的事。 下午约瑟夫又过来了,他是来带霍劲去莫斯科西郊的军方靶场玩儿。 照理说霍劲来自华国,是不能进入那里的,但约瑟夫这个姓氏就是最好的通行证,霍劲很快就拿到了一张准入许可书。约瑟夫家族一向亲华,约瑟夫说:“我先来看看你有没有手生,要是水准依旧,下次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一起玩。” 霍劲露出自信的笑容:“没问题。” 约瑟夫把霍劲领进存枪室,为霍劲介绍摆在里面的枪支,他的脸上带着自豪的笑容。苏联在这方面是有资格骄傲的,枪支只是最小的部分,大头在战机和航海母舰上面,旺盛的军工产业给这个冰雪之国添了几分肃杀。 时至今日,国内的武器还有许多是从苏联引进、改进的。霍劲对这个无能为力,叫他“合法走私”点回国内他可能有办法,要他照着整出来那是白日做梦,只能寄望于军工研究所的努力。 霍劲随意地挑了把枪,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在“未来”他确实搞过“合法走私”,不过那时苏联解体,红色政权失势,他才有机会趁火打劫搞了几批 回国。后边又陆续几次靠着别国战乱浑水摸鱼,来来回回也沾了不少军火的边。 回到这边后霍劲正正经经地走正道,那些事也还是有人去做,比如周其炜那个疯子似的天才为了他哥哥把东西搞到西北第一沙漠研究所。 现在霍劲接触枪支、战机都只是玩票性质,不需要再想着怎么把它们弄回国内。 倒是可以好好交几个朋友。 霍劲的目光在枪支中逡巡片刻,放下手里那把,挑了另一款,说道:“走,带我去试试枪。” 约瑟夫说:“你眼睛可真毒啊,猎鹰可是这里面最好的一把,射程够远,火力够猛,而且后坐力也被减到最低。” 霍劲说:“你别夸了,能摆在这里给我玩的肯定不是最好的。你骗得我把这些当成宝贝,转头你的朋友们肯定会嘲笑我。” 约瑟夫用他那深蓝的眼睛深深看着霍劲:“我不介意给你玩更好的,不过你得证明你有那个资格。” 霍劲笑了起来:“好极了。” 于是霍劲在莫斯科的第一天,以第一枪穿过了红心的战绩正式揭开序幕。 而直到这一天接近尾声,他才停止忙碌,走到窗边拨通莫凡的电话。 莫凡也没睡,很快就接通了:“霍劲?” 霍劲远眺着着莫斯科的夜空,笑着说:“我在月亮左下手的位置,你到窗边来吧,我想看看你。” 莫凡:“……” 霍劲继续说,“我猜猜看,你是在右边吧?月亮在我们中间。” 西北密宁。 整个城市似乎已经沉睡,相比白天,这会儿温度刷刷刷地往下降。 莫凡走到朝着北边开的窗户抬头看了看,他面着北,月亮挂在左上方,算起来确实在他们中间。 可是这未免太傻气了点。 ——搞得他好像也看见了他。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莫凡才放软语气,向着西北方说:“别胡闹了,晚安。” 霍劲面朝着东南方,说道:“晚安。” 密宁和莫斯科,相距三千九百公里。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啦啦啦…… 咦对了,今天才发现八月桂花香前几天扔的地雷(好迟钝=-= ☆、65、祸水东引(上)... 65、祸水东引(上) 第二天的密宁又是风和日丽。连日的晴朗让远处的雪峰开始稍稍消融,奔涌的春流所到之处青草茸茸、春树生芽,不时就能见着几只野鸭在河面悠然自在地游憩,鱼群也趁着日头还不高,悄悄把脑袋探到水面喘气。 莫凡夜里睡得很好,早起时精神抖擞,倒是李老爷子有些不适应这边的气候,眼窝有点黑,看起来很疲惫。 今天一大早李老爷子就把身边那群苍蝇赶跑了,理直气壮地耍赖:“小子,我可是豁了老命跟着你过来的,你不会让我空手而回吧?没捞到好东西我就不走了。” 莫凡笑眯眯:“那我先谢谢李爷爷为密宁创收。” 李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莫凡当然没打算拒绝为李老爷子穿针引线。事实上这条大鱼正是他让自家爷爷诓过来的,否则以他爷爷那种心性,哪里会和人炫耀自己的东西——自家爷爷更喜欢低调、含蓄地闪瞎别人的眼。 莫凡唇角挂笑:“既然李老你要在这边住久一点,就和我去散散步吧,得多活动活动,否则身体会受不了。” 李老爷子点点头。一老一小走出住所,沿着颇有西疆风情的街道遛弯儿。九十年代初开始的十年变革造就了如今的密宁,但它和东北、东南、中南那边的大城市相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至少乱七八糟的娱乐场所就少了很多。 莫凡也是几年没来了,所以绕了一会儿才找到个买早餐的摊子,他熟门熟路地点了个玉米粥和煎饼:“李爷爷能吃得惯粗粮吗?不习惯可以回去再吃。” 早餐摊子摆在河边,城里自然看不到野鸭子,但有不少鸟儿在地上上跳下跳地捡玉米碎儿,也不怕生,连车都不怕,等车子近了才慢悠悠地扑腾着翅膀飞向瓦蓝瓦蓝的天空。 李老爷子感觉一下子回到了以前的老街。一屁股坐到莫凡对面,李老爷子也跟摊主要了点吃食。他瞟着莫凡那刚刚步入成年没多久的脸,不屑地哼笑:“你以为我是享着福过来的吗?我走南闯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莫凡点点头,也不反驳。老人家最爱的话题就是想当年,他不会剥夺人家的兴趣。 “狡猾的小鬼!”李老爷子索性直接问:“说吧,你们爷孙俩到底把我骗来干什么。” 莫凡一脸恰到好处的吃惊:“骗?什么骗?” 李老爷子说:“你爷爷那个人连儿子的身份都藏得死死的,会把你送 他的宝贝拿出来现眼?既然你们放了铒,我也吃了,也该让我看看你把我钓来到底想做什么吧?” 莫凡哈哈一笑:“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粥点很快就上桌了,晒干、磨得半碎的玉米粒熬得均匀,黄橙橙地盛一满碗,闻起来香甜香甜的,最容易勾起人的食欲。搭配的是密宁的特色煎饼,两面煎得酥黄,最外层再涂上西疆才产的棉蜜,养胃又开胃。 李老爷子也没介意摊子简陋,本来他就注意养生,维持七分粗粮三分细粮的饮食习惯已经挺多年了,这儿的早点正合他的胃口。 一老一小埋头把粥点都解决掉,莫凡继续领着李老爷子溜圈,绕了小半座城,才看到此行的目的地:一个大型的拍卖中心。 工作人员事先已经接到通知,一见到他们就面带笑容地带他们参观,顺便介绍拍卖中心的情况。 李老爷子是老狐狸一个,一瞅见这势头就知道莫凡想干什么了,不过他丝毫不动声色,跟在工作人员后边信步参观。 莫凡也不急,先把筹码亮一亮才有资格谈条件。 等李老爷子看到存放拍卖品的地方时,眼睛终于亮了起来。不是说这儿有多少好东西,而是这儿的货源太厉害了,基本西疆有名的玉石场都有席位。他要过来捞点好东西,当然提前会做点调查,这会儿他对西疆的情况也是了然于心的。如果这些货源都优先供应给这个拍卖中心的话,这里绝对会成为西疆的玉石交易大本营! 李老爷子混迹商海这么多年,当然能看出这里面的好处。但是要把这拍卖中心经营好并不容易,第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后台!只有后台够硬才撑得起这种大架子。 莫家在西南还算有点根基,在西北成吗? 把拍卖中心的核心部分走了一遍,莫凡和李老爷子走进会客厅。 等工作人员送上茶后把门带上,莫凡笑着说:“这里我占了四成,我朋友王旁占了三成,还有三成的份额,不知道李爷爷有没有兴趣?” 李老爷子眼里掠过一丝精光:“王旁?方圆实业的那个王旁?” 莫凡点点头。 李老爷子在心里权衡再三。王旁他当然知道,那是首都王家的嫡系子弟,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在体系里发展,但他到了商界那可是混得风生水起。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弄特权,可知道他背景的人谁不给他开直通车?而且西北军区本来就有首都王家的一份,有他掺和的东西谁敢动 ? 只是李家的立场有点难办,以往和莫凡的爷爷交流是朋友间的往来,再频繁也没有涉及立场问题。要是应了莫凡就不同了,那等于是上了莫家的船。本来攀上这么个新贵家族也没什么不好,可莫家不是和眼下红得发热的霍家不太对盘吗?虽说它们这两年没什么冲突,莫家也稳稳地站在张家那边,王家、钟家这些都算得上是“盟友”,但谁也不能保证霍家会不会拿最弱的部分开刀。 李老爷子根基不在国内,所以这些年也没被逼着靠向哪家,而他也不想往哪家靠。现在华国水这么深,要是一头扎了进去,他可没把握全身而退。 但是如果能拿到这儿的货源,对于李家而言无疑是一大助益。要知道李家做的是国际性的饰品品牌,这几年开辟的华国风情系列正需要大量的上等玉石,有了它等于是如虎添翼。 一边是把荣辱捆在一起的危机,一边是把生意做大的机会,向来精明的李老爷子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皱着老眉,端起茶喝了一口:“我再想想。” 莫凡也端起茶杯品茶。 瞅着老神在在的莫凡,李老爷子叹了口气。 这些年他在东南商界的地位节节攀升,想讨好他的人不知凡几,可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鬼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让他陷入犹豫之中。这家伙也不知怎么长的,总能把别人最需要的东西拿出来当诱饵,而且还能让人相信他确实有能力把诱饵变成现实。 ——偏偏他不急不躁,像只耍着老鼠玩的猫儿。 他爷爷一身臭脾气,父亲也是耿直无比,真不知他这作派是哪儿学来的。 莫家、张家、霍家……几家的关系在李老爷子脑海里不停翻转,等到茶喝了一轮,他终于搁下杯子:“这事我应下了。” 莫凡黠然一笑:“那就好,我和王胖子可都不懂经营,运作的事就交给李家了。” 李老爷子没想到莫凡会这么爽快。其实拍卖中心本身并不算暴利,借着拍卖中心积累起来的人脉、资源才是大头,如果由李家主导的话,得利的可全都是李家。华家又不禁止官员子弟经商,莫凡应该不用避讳吧?李老爷子抬起头盯着莫凡的脸直看:“你的要求是什么?” 莫凡放下茶杯:“钱是赚不完了,到了李爷爷这个层次,数目再大也不过是个数字。但我跟王胖子穷呐……” 李老爷子额角微微抽搐。 穷?如果算 算这家伙每年会花出去多少钱的话,连他都要惭愧——那才叫大手笔。这家伙撒钱撒得豪爽无比,而且还净往投资多、回本慢、一听不太吃香的地方撒。 某种程度而言,这家伙是货真价实的败家子。 连这小子都哭穷,别人还能活吗? 再说他口里那个王胖子……房产一片一片地搞,那能叫穷吗?而且这人也是不把钱当钱使的主,从捞到第一桶金开始就满华国搞山林基地,一搞就是十几年年——据李老头子观察,参与这十几年一次次“造林”“占林”行动的可不止王家那小子,只不过是由他出面而已。 到现在那个长得很圆的王胖子不仅揽下了许多城市的绿化工程,还得了个“绿色华国第一人”的称号,美得他整天屁颠屁颠地在公众前面溜达,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前两年他娇妻娶了回家,儿子蹦了出来,马上就开始捧学校了,从小学到大学都砸钱捐赠、资助,美其名曰为华国的下一代打造良好的教育环境。 这能叫穷吗? 李老爷子自认财力不会比根基尚浅的莫家差、也不会比王旁自己打拼出来的方圆实业差,但要像他们那样花钱还真做不到。毕竟李家也不是王家那样需要培养忠诚于家族的人才,砸那么多钱下去除了博个好名声外没什么实在的好处。 李老爷子之所以会应下莫凡的邀约,是因为他从王旁这条线想到了更多的人——如果说莫凡、王旁是一个圈子里的,那就能扯出更多的人了:钟家的钟岳、韩家的韩涛、张家的张习远……等等。他们虽然选择进军不同的行业,可瞅仔细一点,就会发现他们背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别家有没有这样的圈子李老爷子不清楚,但摆在他眼前的只有莫凡这边,所以他犹豫了一会儿,就决定登上这艘船。 听见莫凡在那哭穷,李老爷子没好气地说:“别那么不实诚,赶紧说说你们的打算。” 莫凡也没再嬉皮笑脸:“过一段时间调过来的市委书记是半个王家人,也是半个莫家人。你知道吧,两西的政策虽然宽裕,经费不难申请,但也不太容易。可如果是‘半资半国’的项目,那就肯定能批下来了,所以有些被打回的提案你们李家要帮上一把。” 李老爷子一听就明白了。 这是官商之间最基本的相处,官商官商,以商养官、以官护商,一向是心照不宣、互利互惠的交易。 他点点头:“没问题。” 莫凡笑眯起眼:“那我带李 爷爷去找几个大头,您想要什么自己挑。顺便也跟他们熟悉熟悉,往后也好合作。” 李老爷子说:“好了好了,我也知道你有事要办,不用勉强陪着我了,把人给我联系好,我自己去就好。” 这话正合了莫凡的意,他站起来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拿过李老爷子的手机帮他设导航点:“李爷爷你跟着导航走就行了,也叫上跟着你的那群狗腿子吧,共同富裕是咱华国的重要精神哪。” 李老爷子啐道:“去去去,你个毛头小子有什么资格埋汰人家?还狗腿子?虽然姿态摆得有点低,但人也是踏踏实实做事的。” 莫凡一溜烟地跑出拍卖中心。在大街上溜达了一会儿,莫凡就拿着提前到手的钥匙去看属于王言平的机关宿舍,王言平那人务实,听说机关有宿舍分配就否决了莫凡另外找房子的提议。 莫凡进去瞅了瞅觉得还不错,就找人手来布置房子,该拾掇的拾掇,该添置的添置。和市政那边商量了一下,他叫人把相邻的两间屋子打通,王言平夫妻都是公职,再算上他这个“特派员”,占两间房并不算过界。 安排好施工事宜,莫凡就离开了机关宿舍。没想到刚出大门没几步,就听到一把趾高气昂的鸭公嗓:“摸你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少一块肉!知道我爸是谁吗?我爸是赵英杰!” 顺着声音瞧过去,原来是个体型跟王胖子挺像,年纪小那么一点,面相凶狠那么一点。 莫凡咯噔一下,想到一件很不妙的事……年前他准备离开首都时,赵英杰曾经很随意地提了一句:“我正好要把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放到西北念高中,如果你去了那边,帮我看着他吧。” 如果这个口里喊着“我爸是赵英杰”的家伙没说谎,那赵首长可真是谦虚哪! ——不成器哪能形容这家伙万分之一的风采! ——祸水东引很不厚道啊赵首长你知不知道……天杀的,爬得越高的人心越黑! ☆、66、祸水东引(下)... 66、祸水东引(下) 霍劲知道赵英杰的儿子去了密宁,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而且还是梁凯向他提起的。 这个赵家的小胖子叫赵宇荣,是张习远那伙人离开首都后崛起的“后起之秀”,不过就算是“首都七恶”里的胖子王旁也是人模狗样,瞧着挺顺眼。赵宇荣就不行了,他不仅体型横着长,脸也横着长,俗称满脸横肉。 赵英杰那么强硬一个人,在教育儿子方面用的也是铁腕手段。赵宇荣自小在强权迫压下长大,众望所归地……长歪了,赵英杰越是大皮带抽下去,他越是梗着脖子不肯学乖。这次教训了,下回他出去闯了祸依然有恃无恐地报出他老子的名字,赵英杰总不能让别人不给这面子,把自己儿子往死里整吧? 偏偏这家伙不是做坏事的料,无论偷鸡摸狗还是偷香窃玉,他都屡屡失手,沦为首都一大笑话。 所以赵英杰头疼,很头疼。 对于这次赵英杰把赵宇荣扔去密宁,梁凯忍不住揣测:“如果赵英杰透过莫家得到了张家的支持,霍叔就有点危险了吧?” “你想太多了。”霍劲慢悠悠地说:“赵首长这做法分明是想‘以毒攻毒’。” “……” 莫凡之所以不是“首都七恶”中的一员,根本是因为他以前没资格进首都那个圈子。现在谁不知道他跟张习远那伙人是一国的? 赵宇荣的段数摆在莫凡面前确实有点不够看,赵英杰确实有可能抱着“以毒攻毒”的想法。 可这事发生在最高首长第三次连任之后,细细揣摩就会觉得微妙无比。在“海星计划”上面他们都有分到或大或小的蛋糕,合作得非常顺利,但大体上还是属于不同派系的。 霍家推了霍继海出来,赵家也抬了赵英杰,唯有张家始终中立,既无意支持哪家,也无意自己出面。只要张家的立场稍有偏向,局面就会不同。 虽说赵英杰看起来都不是热衷于争权夺利的人,这几年也默认般退了一位,可面对最高首长那个位子带来的利益,谁能保证赵英杰永远不改变初衷? 想到远在密宁莫凡,梁凯又忍不住皱起眉。虽然霍劲并没有隐瞒他们“复燃”的旧情,可他们的未来看起来却有点渺茫。 对于这一点,梁凯感受得最为清晰,因为莫凡这次弄到西北的那个王言平就是梁家一直打压着的人。即使霍劲和莫凡感情再怎么好,王言平爬起来后还是会和梁 家起冲突——梁家步步高升时也不忘伸出脚踩王家一下。 这种化不开的新仇旧恨根本没办法轻松化解。 这还只是他们梁家而已。 如今的派系本就是由大大小小的摩擦和矛盾演变而来,要亲如一家实在有点儿困难。要是“张系”和“霍系”起了冲突,如今打上了“张系”印记的莫家难道还能逆势而为?顶多只能缓和一下而已。 这些事梁凯和凌辰几人来来回回地分析过很多次,都觉得霍劲要和莫凡一直好下去实在有点悬。如果他们只是家族里的边缘人也就罢了,偏偏他们在家中都是这一代里的领军式人物。 再深的感情,也会被往后那一次次冲突消磨殆尽吧?碰上利益之争,那都是刀刀割肉,没可能来虚的。 再三商量,梁凯几人一致决定对上莫凡那边时还是用老态度。比如这次赵宇荣去了密宁,凌辰和卓明辉就幸灾乐祸地叫人盯着那边的动静,要是赵宇荣闹出点什么事儿,他们是绝对不介意宣扬宣扬的。 首都这边拟定了行动方案,梁凯透过电话和霍劲通气。 霍劲倒是不介意,如果莫凡会被梁凯他们抓到把柄,那代表他做得不好,需要改进。 被人揪出点错有什么关系?想要走得更远就别怕别人找茬,要是连这都害怕的话,早点儿回家过小日子去吧。 想了想,霍劲吩咐:“抓到大把柄记得先给我看看。” 梁凯忍不住问道:“霍少果然还是会心软吗?” 霍劲嗤笑。 梁凯犹豫了:“难道不是?” “你什么时候见我心软过?哪次不是该敲的敲,该捞的捞?我的意思是平时小打小闹随便你们折腾,大的把柄还是给我抓最好,”霍劲语气平和:“由我来玩,你们也不用烦恼着要把力度控制在什么程度……相信我,你们绝对没我放得开。” “……” 听着霍劲话里隐隐透出来的期待,梁凯有点同情莫凡了。霍劲确实不会因为他们在一起而留手,有时候霍劲出手的确比他们放得开,一旦逮着了机会,绝对是又狠又准,毫不留情。 莫凡这两年很低调,并没有太多和霍劲正面较量的机会,所以他俩起冲突的次数也并不多,至少明面上很少。可莫凡这次将王言平挖去密宁,又把这几年归国后问鼎东南商界的李家拉到那边去,一连串的动作迅速而迅猛,分明是要卷土重来。 梁凯是最矛盾的。 他和莫凡相识得很早,那时候莫凡还是一个五岁大的小豆丁,盘在开阳一小里面兴风作浪。 可以说改变他人生的“同辈”里面,莫凡是第一个,而霍劲则是第二个:和莫凡成为朋友,他度过了比别人更充实的童年;追随着霍劲,他在努力走向自己的理想。 沉默了一会儿,梁凯说:“难道就不能一起做点事吗?霍少,既然你和莫凡还在一起,为什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局面一步步朝分歧越来越大的方向演变?如果家里要我把王言平想办法弄下去,宇彬他又想把赵宇荣那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小纨绔踩到泥土里,和莫凡那边的关系绝对会恶化。” “这个不是单方面的事。”霍劲伸出食指敲打着桌沿,淡淡地说:“莫凡他难道不知道王言平和你家的恩怨?他难道不知道宇彬和赵家的渊源?他先选择那么做,才轮到你们选择。放心吧,你们怎么选我都支持。” 梁凯沉默。 “既然你也有‘共同发展’的念头,那你就想办法说服你家那边,说服宇彬。同时尝试着说服莫凡、说服张习远,说服所有你需要他们认同你的人。”霍劲说:“当你能让你的伙伴凝聚在你身边,当你能把你的敌人或对手变成你的盟友,你会发现想要做的事比看起来容易得多。” 梁凯安静了许久,才低声说:“霍少,我们让你失望了吧?莫凡这次去密宁恐怕也有他的打算,我们的第一反应却是盯着他,看他什么时候犯错。” “谈不上失望。”霍劲毫不客气地说:“本来就没指望过你们。” “……” 把受伤的梁凯撇在电话那端,霍劲套上外衣,把手机收进口袋里出门去。 莫斯科的冬天似乎特别漫长,已经接近三月了,昨晚还下了一场大雪,大使馆里的保洁人员正在清理地上、树上、草坪上的积雪。走到街上,行人依然不多。霍劲招手喊了辆车,让司机把自己载去郊外的靶场。 自从约瑟夫给了他通行证,他就成了这儿的常客。由于出入这儿的成员都沾了苏联军政的边,所以与其把这地方称为靶场,还不如把它称为军政子弟的私人会所。 霍劲知道这地方的主人是约瑟夫。新苏联对军政子弟经商控制得很严格,仍然延续着严重的“反资”思想,所以就连约瑟夫这种红色世家出身的人也不能明目张胆地享受生活,靶场已经成为了他最好的娱乐场所。 其他 成员自然与约瑟夫有着同等的烦恼。 今天约瑟夫正好又休假,于是领了几个人过来和霍劲玩儿。一行人就着相邻的靶位打了几轮就腻了,约瑟夫提议去后山骑马,因为有霍劲这个唯一的华国人在,所以有人问道:“霍,你会骑马吗?马术在华国似乎并不热门。” 霍劲还没说话,约瑟夫就反驳:“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华国的西南地区今年准备举行各项马术赛事,看起来还挺像样的。” 走在最右边的矮个子应和道:“没错,我也看了宣传。要不是那段时间正好碰上我们的考核期,我也想去玩玩,听说参赛者不限国籍。要是我去把冠军拿了,霍一定会变脸吧?” 霍劲那从容淡定的神情似乎已经成为他的标志,约瑟夫这伙人一直想瞧瞧他的其他表情,可惜始终未能如愿。 可惜这次他们还是失望了,霍劲闻言非但没有气急,他还笑了起来:“要是你们去的话,我可以叫主办方把赛期改一改,避过你们的考核期。” 约瑟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真会算计,要是我们去了,你们的比赛就更有影响力了吧?而且外国人过去搅局,还能让你们华国人变得更加团结。” 霍劲丝毫没有被人点破心思的尴尬,他两手一摊:“你也可以来个射击比赛,我帮你搅局。” 约瑟夫直接驳回:“想都别想。” 矮个子说:“滑冰项目倒是可以考虑,看你还能不能得意……啧啧,要双人滑,我们的姑娘可都不会给你当搭档。” 霍劲挺喜欢这种同伴间的拌嘴,这对他而言有点难得。他坦率地认输:“这个我还真不行,不过以后有机会的话,一起去玩玩吧。” 约瑟夫几人都对这个提议表示赞同,心里也在盘算着要是真的有机会腾出假期,是不是真的跑一趟华国。 靶场后方本来就有个小草场,里面养着一批好马,霍劲和约瑟夫等人挑完马后就沿着草场边缘往后山前行。 山道两旁栽着白桦树,有的树皮已经剥落,露出光溜溜的树干,底下一丛丛矮灌木挨了一夜雪,看起来像一只只雪白的刺猬,乖顺地躺在路边。 一行人绕着后山慢慢驱马而行,期间停停走走,说笑不断,不知不觉就已经临近傍晚。 从靶场分别,约瑟夫开车送霍劲回大使馆。想到霍劲还没拿到这边的驾照,他说道:“驾照那里要不要我帮你催催?” 霍劲挑 了挑眉,笑道:“怎么?当我司机不好吗?” 约瑟夫被他那语气气着了,恶狠狠地说:“等你驾照下来,我非要你当我司机绕莫斯科跑几圈不可。” 霍劲但笑不语。 气归气,约瑟夫还是把他送到了大使馆门口。道别过后,他又补了一句:“今年我不一定能去你们华国,不过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去。” 霍劲诚恳地说:“听到你的打算我很高兴。” 当晚霍劲就拿到了约瑟夫催下来的驾照,本来以他的国籍而言,是拿不到a级驾照的,不过约瑟夫一经手就不同了,他现在拿着的就是a级驾照。这是包含水陆空三方面的最高级别的驾照,如果他想的话,甚至可以开着直升飞机绕着苏联飞一圈。 这是约瑟夫给霍劲的信任,如果霍劲辜负了这份信任,约瑟夫是第一个遭殃的人——因为他相当于在给霍劲作保。 霍劲觉得手里小小的本子有点沉。 这是来自朋友的善意。 他重新出发后收获的是盟友,莫凡呢? 霍劲掏出手机按了几个数字,却又慢慢把它放了回去。 他其实有点想莫凡,不不不,应该说他其实很想莫凡。但是如果只能听而不能触碰,那会更让人难受。 所以他在尝试着习惯忍受那份想念。 事实表明他做得很好——而且,莫凡也做得很好。 ——真是该死的好。 ——他就不能主动打个电话吗? 霍劲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九点十五分。 距离上一次听到彼此的声音,已经有十五天零十五分。 ——他发誓,下次见面一定要让那家伙喊他的名字喊到嗓子都哑掉! 在床上。 ☆、67、简单粗暴(上) 霍劲在闹别扭的时候,莫凡正忙着整治赵家那个小胖子赵宇荣。 说起来赵宇荣不算穷凶极恶,就是干起坏事来有点笨,比如刚见面时他用那胖乎乎的爪子摸了人家姑娘后非但不道歉,还搬出他爸的名头来压人,你说赵英杰能不头疼吗? 接手赵宇荣后莫凡打电话向赵英杰“请示”,赵首长难得地软下语气表示:“我也不盼着你把他改造成四好青年,你让他学会给自己擦屁股就好,别整天给我捅娄子。” 莫凡不得不承认儿女都是前世的债主,屁颠屁颠投胎来讨债了。瞧瞧,赵首长多么严谨认真严肃刻板的一个人呐,硬是被逼得满口糙话,只差没直接开骂。 在“未来”赵英杰直接把儿子扔到前线海域,就在莫凡“回来”的那年,赵英杰唯一的儿子战亡的消息从最前边传来,整个华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而“少年英雄”牺牲的消息传回来时,赵英杰照样在公众前站得笔直,他的背脊犹如钢铁铸成一般,支撑起了无数人的期盼。 那时莫凡并没有多远大的心怀,他正困在梦魇之中无法挣脱。 然而越是受限于黑暗,就越是仰望光明,那时候的莫凡一直非常敬仰赵英杰,霍劲时常取笑他说“就你这软性子,居然会把那个独/裁者当偶像……” 对于这种话题,莫凡通常会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 现在得知“少年英雄”居然是这德性,莫凡实在很惊讶。要是他有这么个儿子,肯定会忍不住天天揍得他皮开肉绽。 ——事实上这家伙虽然不是他儿子,他也揍了,而且揍得很狠,揍得旷日持久。 一眨眼就是五月天,这时候的西疆永远晴空万里,云朵丝儿都看不见。 在一个简陋的小操场中央,几个学生正围着个大胖子唱歌儿,这是他们在给他们的“老师”过生日。 这个“老师”当然是我们的赵宇荣,虽说他长得比同龄人高大,还一脸凶相,可面对一群软乎乎、异常热情的小家伙,他还真没法动手。不不不,别说动手了,他甚至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恶狠狠地瞪着正和几个老师谈笑风生的莫凡。 这家伙斯斯文文,揍起人来却一点都不含糊,那天他“行凶”未遂、被莫凡逮了现行,结果莫凡二话不说,直接把他揍趴在地。揍完还不尽兴,还伸出一只脚踩在他的背上不让他动弹。一连串动作把他收拾得欲仙欲|死,莫凡才转头朝那个他想 用手掌“亲密接触”的美女赔礼道歉:“对不起,我弟弟不懂事。” 谁是他弟弟啊!赵宇荣直接破口大骂,引得无数路人围观。 莫凡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还恶意加重脚底的力道,强硬地逼他道歉。 赵宇荣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就算是他老子教训他,也没有这么不给情面的。眼看莫凡没有退让的意思,赵宇荣骂着骂着直接就嚎啕大哭起来。 等到被他“非礼”的美女丢不起这个人,扭开脸挤出人群离开了,莫凡才把他拎到附近一个旅馆,让他把自己洗干净。 赵宇荣掂量着自己打不过莫凡,能屈能伸地忍了下来。 思考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拿出卡去刷了一袋现金,熟门熟路地跑去“黑市”雇人教训莫凡。结果人一打听,原来是要教训莫少啊!直接就把他教训得鼻青眼肿,十分唾弃地说:“我们早就不干那种事了,赚钱的路子那么多,谁还会拿命去玩儿?” 等他颤巍巍地爬起来,就看到莫凡抱着手臂施施然地站在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啧啧感叹:“十几年前的老手段,你还在耍啊?段数也太低了。”说完还把他那袋现金拿出来,慷慨地分给打了赵宇荣的那伙人。 赵宇荣恨得咬牙切齿。 他心里那叫一个委屈,他家老头子说莫凡很会玩,骗他来投奔这家伙。“首都七恶”是他的偶像哪,难得老头子肯让他出来放风,他当然迫不及待地过来了!可他没想到莫凡确实很能玩——玩他啊! 后来又吃了几次打,信用卡和身份证又被莫凡搜了过去,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赵宇荣终于学乖了,老老实实地说:“我要去上学。” 可莫凡似乎玩上瘾了,拍拍他脑袋说:“别着急,以后有得你念,现在先跟我下乡玩儿。” 于是那家伙就强硬地把他拎到了乡下。 赵宇荣从来没在这么恶劣的地方呆过,蚊蝇嗡嗡叫,虫蚁遍地爬,水是山上直接引下来的,也不知干不干净,而且伙食非常糟糕! 现在赵宇荣恨不得把莫凡剁了,做成肉馅,肉饺子、肉包子、肉夹馍、肉菜肉汤统统来一份! 莫凡当然看得见他那“热情得快喷火”的眼神。他已经就叫人去彻底调查了一番,从以前的蛛丝马迹分析,这赵宇荣虽然既猥琐又龌龊,但对小孩子似乎特别没辙,他甚至还从车轮底下救过一个小女孩。 正好这边一些小地方很缺 老师,莫凡就把赵宇荣扔了过去。事实证明这招很管用,这赵宇荣骂归骂,却还是没扛住孩子们期盼的眼神,抖着一身胖肉到那简陋无比的讲台上给他们上语文课。 因为学校人少,所以一到三年级都是混着上的。赵宇荣的课上得手忙脚乱、鸡飞狗跳,加上他本来就不学无术,居然还碰到很多不认识的字。被认字较多的学生指出来后,赵宇荣臊得满脸通红,捧着字典默默啃,倒是找到事做了。 在赵宇荣呆在这个破落学校的两个月里,莫凡已经绕着西疆走了半圈,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才回来瞅瞅被自己整得够呛的赵宇荣。 莫凡当然知道赵宇荣恨他恨得牙痒痒。这也不能怪赵宇荣,毕竟他这状况委屈得像个被拐卖的,钱和证件全被扣了,呆的地方又是山窝窝,这个连赵英杰都头疼的赵宇荣能不恨吗? 赵英杰把儿子骗过来的时候,恐怕也没料到莫凡会用这么激烈的手段。 赵宇荣是谁?赵家的小太子啊!要知道赵老爷子出了名的护短,女儿发现丈夫出轨后弄得对方不能人道,他还整得对方和和气气地离婚、迅速给女儿物色了更优秀的对象。对嫁出去的女儿都是那种作派,对赵宇荣这个孙子当然是予舍予求,纵容得不像话——要是没有那没休没止的溺爱,怎么会养出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家伙? 若是莫凡有意结交赵家,就不该这么简单粗暴。虽说这种做法挺对赵英杰胃口,但赵老爷子可是连赵英杰打儿子都要拦着的人,赵宇荣要是逮着机会向赵老爷子求援,莫凡的日子能好过吗? 但是莫凡并不后悔。 不下猛药,怎么能把这家伙敲醒? 他接下这份差使是因为赵英杰,只要对得起那位赵首长,他不介意得罪赵老爷子。在能管教的时候不管教,难道还要像“未来”那样,直接把他扔到最前边送死? 赵英杰从小和赵老爷子不亲,兄弟姐妹在承欢膝下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自立;他从来都不是慈父,更不是好父亲,对于儿子永远没有好脸色。 赵英杰永远都是那稳如泰山、不苟言笑的模样,但那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家人。 莫凡自忖不是做大事的人,所以他不介意帮赵英杰整治一下赵宇荣,虽然手段狠了那么一点,但是成效很不错不是吗? 看着赵宇荣在学生簇拥下慢慢露出笑容,莫凡转头去找赵宇荣住的地方。 赵宇荣一直住在学校安排的宿舍,由于他身板儿 实在太壮了,所以不得不把两张床拼在一起,拼完床后就只剩一个小小的过道,再里面就是一张孤零零的书桌,上面摆着课本、字典、作业本。 要是认识赵宇荣的人瞧见了这地方,恐怕会吃惊得合不上下巴。这能是那位赵家小少爷住的地方吗?他可是连首都青松园都能找茬的主,平时的生活要多奢侈就有多奢侈。 莫凡拿起赵宇荣桌上的工作手册翻了翻,开始几页那手字实在没法看,内容也是骂骂咧咧,没句好话,可到了后边就慢慢好转,别的不说,至少写的字越来越整齐。 莫凡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给远在首都的那位赵首长发过去。反正那边应该已经知道他这两个月都干了什么“好事”,索性投案自首好了。 没等他自首完,赵宇荣就嘭地踢开门:“你做什么?还乱翻人东西!” 莫凡一屁股坐到他床上,拍拍旁边的位置:“火气别这么大,过来坐。孩子们都回家了?” 赵宇荣骂道:“关你屁事!”他使劲一踢自己的床,以发泄心里的愤懑。 莫凡一点都不气恼:“怎么不朝我踢来?” 赵宇荣跳了起来:“你以为我不敢?” 莫凡瞅着愤怒的赵宇荣,撇撇唇:“你来啊。” 赵宇荣最忍不了激将,抬起脚直接往莫凡最脆弱的地方踹去。可莫凡伸手挡住他的脚,直接借力把他往前一扯,圆圆胖胖的赵宇荣一个踉跄,啪叽一声往后倒去。 后脑勺碰到了墙壁的赵宇荣被摔得七晕八素,很没骨气地抱着脑袋嚷嚷:“别打我!别打我!” ——被揍的次数太多,都成条件反射了。 莫凡直摇头:“你这家伙就是永远学不乖。” 赵宇荣狠狠地剜着他,如果他手上有枪,恐怕会直接给莫凡一颗子弹。他可是赵家的小太子!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虽然孩子们的热情给了他一点安慰,可并不代表他甘心被人踩在脚下——而且对方的表情还那么可恨,看起来就像踩着一坨狗屎一样! 莫凡半跪在赵宇荣跟前,伸手拍拍他的脑袋:“在我身边呆了几个月,有什么感悟?” 赵宇荣继续狠瞪着他,不说话。 莫凡反而笑了起来:“你有没有觉得权力和暴力挺好用?至少我用它们把你压制住了。” 赵宇荣啐道:“你有什么权力?我们赵家……” 莫凡伸手 按着他的脑袋,赵宇荣微微瑟缩,住了口。 莫凡继续说:“没错,你们赵家比我厉害多了,可是你为什么被我收拾得这么惨?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赵宇荣脸上的横肉绷直:“谁怕你了!” 莫凡说:“你不怕我,你只是斗不过我。” 赵宇荣不说话了。莫凡离他很近,他能闻见这人身上的气息,明明那么平和,却有点儿让他害怕。被莫凡说破了这种心理,他觉得自己彻底输了。 可是输在什么地方?赵宇荣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也不难想明白啊!以前再怎么耍横、再怎么闯祸,都有人在背后撑腰,这次是他失算了,自己送入虎口。 莫凡家世没比他强,甚至比他差多了,西北军区还有五分之三是赵家的呢。为什么他翻不出莫凡的五指山,乖乖在这里蹲了两个月? “想不明白吗?我直接告诉你好了……”莫凡拍拍他的脑袋:“因为你太蠢了!” 赵宇荣快要喷火了。 “如果我是你,我有无数方法可以整死‘莫凡’,可是你太蠢,生在再好的家庭、手握再多的资源,你都不会利用。”莫凡说:“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狠吗?因为你是赵英杰的儿子。他是一个英雄,而你……不配当他儿子。” “滚你妈的蛋!”赵宇荣从齿缝里蹦出话来:“你懂个鸟!你懂个鸟!有一见到儿子就抽出皮带打人的英雄?英雄个鸟!赵英杰的儿子有什么好当,我才不稀罕!” 憋了这么久,赵宇荣终于憋出了大实话。 他在憎恨自己的父亲,憎恨到暴躁、暴戾、自暴自弃。他毕竟才十几岁,上高中的年纪,这种情绪让他无所适从,所以他反叛到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看着赵宇荣布满血丝的双眼,莫凡有点不忍心。其实这个少年潜意识里希望得到父爱,他总是无法拒绝小孩子的亲近,因为他知道拒绝后对方有多难过。 可是他的父亲是赵英杰。 那是个永远比所有人强硬、永远比别人站得高、永远无法表现一丝亲和的人。 那个人可以成为无数人的精神支柱、可以成为一个民族的脊梁,但是永远不会成为一个慈祥的父亲。 当了这么一个人的儿子,如果不能自己站起来,如果不能变得更坚强,注定要承受别人鄙夷的目光、注定要被父亲的严厉和冷酷伤害到。 莫凡问:“如果我现在放你回家,你会怎么做?” 赵宇荣的眼神先是凶狠无比,可那种凶色很快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眼睛里的深沉。他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平静无比地说:“我能做什么?我很安分的。” 在那么短短的几十秒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莫凡露出满意的微笑,语气温和:“很好,就是这样。明天你就可以回家了,好好和孩子们道别吧。” ——恨我吧,别再憎恨你的父亲。 莫凡把带过来的证件和银行卡都扔给赵宇荣。 把这家伙送回赵家,他也该给自己休个假了。 ——他总觉得霍大少爷那边好像有点不对劲。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霍大少爷的生日似乎也在五月… ☆、68、简单粗暴(下) 五月底的莫斯科入夜后还是有点凉,典型的俄式建筑群让这座城市看起来略显冷漠。 莫凡缓步迈出机场,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他要过来,所以也没人来接机。其实他也不是想给霍劲神秘惊喜,毕竟他没那么浪漫。他会不声不响地跑过来是因为霍劲这次的别扭闹大了,居然直接把以前的号码停用。 霍劲要让一个人联系不上他,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明天才是霍劲的生日,莫凡没把握让闹别扭状态的霍劲马上见自己一面,所以他留了一天缓冲期。 前段时间莫凡手上忙着一堆事,王言平的入职、拍卖中心的运转,再加上他自己要做的入乡调研,几乎都要费心,而且还有个荣胖哥夹在中间,根本抽不出时间过来。现在把赵宇荣踢走了,其他事也进入收尾阶段,莫凡才能跑来哄人。 没错,哄人。 别看霍劲那家伙什么都做得比别人好,耍起脾气来却是没得商量的,莫凡以为自己没机会再领教这事儿,没想到才分开没多久就碰上了。 想要感情好,哄人要趁早,无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大不小还是小之又小,都得好好哄着。 这种事儿莫凡本来是不在行的,可以前霍劲那人多别扭啊,心思九曲十八弯,一不小心猜错了很可能十天半个月不见人,要不然就逼着他去玩他最不在行的东西,他再不情愿那家伙也会变着法儿咬着牙硬着头皮上。 叹了口气,莫凡走进大使馆询问霍劲在不在。 答案就像莫凡预料的那样,霍劲出去好几天了,去哪里却打听不出来。 莫凡打电话给华夏美食苏联分部的负责人,叫对方帮忙打听霍劲的动向。霍劲在莫斯科虽然算不上是名人,但他往来的都是苏联北部大族的子弟,目标还是非常明显。没两下那边就报告说前些天约瑟夫家的那位少校弄来了一架直升机,一伙人飞出去玩儿了,目的地暂时还不明确,但是按照约瑟夫少校的休假期限,应该会在明天下午前赶回来。 很好,至少还留给他半天。 莫凡知道自己今天是找不着霍劲的了,索性把华夏美食在这边的负责人约了出来,问问上半年的发展情况和下个季度的营销策划。能被安排到国外的当然是华夏美食一手栽培出来的人,基本上既值得信任又有担当,聊了一会儿莫凡就觉得很满意,最后一起解决了晚饭。 就在两人走出餐厅,那位健谈的总负责人要安排莫凡 的住处时,莫凡的手机响了起来。莫凡顿了顿,走到一边听电话:“徐先生?” 那边的人笑了起来:“看对面。” 莫凡抬起头,大路另一边那株繁茂的行道树下站着个人,不是徐韬能是谁?白色的斑马线横在他们之间,树如蓬盖,车如流水,给人一种在光阴里穿梭的错觉。 怎么站在对面的人不是霍劲呢?莫凡心里有些惋惜。 事实上霍劲在闹别扭,他又何尝不是在较劲?因为未来的路太长了,他们都看不到底,他们都无所适从,所以他们都用最原始的方法和对方赌气,希望能从对方身上得到慰藉——随着“未来”被篡改得面目全非,尝试着走出自己的路的他们就像初生的孩子一样不安。 就连永远不会动摇的霍劲也有了点不确定。 事实上在郑老去世那年,霍劲也不是没有不确定的。莫凡确信至少有那么一瞬间、有那么一两天,霍劲曾经相信“莫凡背弃了我”这个结论。虽然霍劲一直以来都展现着他强硬而坚决的一面,但他并不是无坚不摧的。 莫凡抹去脑海里的思绪,转头让跟在自己身边的苏联分布负责人先回去,才笑着对徐韬说:“徐先生怎么来了?” 绿灯亮起,徐韬从马路对面走过来。他熟稔地问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吧?我早几年就有在新苏联发展,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奇怪,倒是你,你不是在西北那边吗?确切来说是西疆。” 莫凡说:“徐先生的消息真是灵通。” 徐韬露出一丝微笑:“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你不急着回国吧?不如这段时间就住在莱伦吧。” 莫凡也不拒绝:“好的。” 徐韬又把莫凡领到顶楼,不过这是在莫斯科,所以看见的是苏联的夜景。一别两年,莫凡面对徐韬时的最后一丝紧绷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和无比的心态。 虽然这两年间没见过面,可莫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楚徐韬做了什么,因为这人好像突然爱上了倾诉,每次做完一件大事后都会打电话和他闲聊。比如去年上半年他给向家挖了很大一个坑,比如去年下半年他开始收网了,比如向家某个人跪在地上向他求饶,结果被他一枪打爆了脑袋。 从心理上来说,徐韬其实已经不是正常人,但莫凡居然开始理解徐韬这个人。 那是一种接近病态的疯狂,潜伏在平静的外表下,一点点蚕食着那颗痛苦无比、却不得不跳 动下去的心脏。 莫凡想起那无数的日日夜夜,自己练习着扣下扳机。有时他也想把枪口对准别人,那个时候的自己,就算没有镜子他也知道有多狰狞。然而挣扎再挣扎,他还是把枪口对准了自己。 他恨过一些人,但是到了后来,他却更恨他们把他变成自己最厌恶的模样——他恨他们让他生出“只要能报仇,也许利用霍劲也可以吧”、“如果有机会,我就拿起枪把所有人杀了吧”的想法,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期,这种被仇恨控制的丑陋心思只能用肮脏、不堪、令人憎恶来形容。 所以他曾经那么地、那么地厌恶自己。 而目前的徐韬,也处于相似的状态。而且他已经选择了去开始所谓的报复,徐韬大费周章经营海外徐家,就是想狠狠地把向家踩到泥土里,让它再也翻不了身。而这又牵扯到上一代的恩怨,简直就是难解的死结。 报复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像决堤的江水一样,再也无法控制。 是不是有了不堪的过去,所以做什么都可以原谅? 不是的。 世界上并没有简单的加减法,如果别人踩你一脚,而你恶狠狠地踩了回去,那么你还回去的一脚并不能抵消你的痛楚,反而会使双方都怒红了眼,不死不休地厮打起来。 对着温文而有礼地请自觉喝茶的徐韬,莫凡第一次对徐韬说出劝解般的语句:“别让仇恨牵着你的鼻子走。” 徐韬微笑着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莫凡说:“做得太狠对你也并没有好处,你连……”话说到一半,他闭嘴了,因为徐韬掏出一支枪抵在他额头。 枪管冰凉,与皮肤相触时感觉格外渗人。 “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徐韬缓缓说:“我最喜欢你嘴闭得很紧,只会听,不会说。如果你开始说话,我会考虑开枪……” 莫凡不说话了。 徐韬搁下枪,冷笑着说:“听话才讨人喜欢。” 徐韬手刚松开,莫凡就抬手把枪拍到地上,然后一拳就着徐韬的鼻梁打下去,快、准,而且够狠。 徐韬似乎没料到莫凡会动手,一下子被打个正着,鼻头立刻青了,温温的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没等徐韬反应过来,莫凡扯出餐巾轻手帮他擦脸。他语气温和地道歉:“对不起,揍赵家那个小子揍习惯了。下次别拿枪指着我,我很怕死。” 徐韬神色变幻不定。他想过莫凡很多表情,但是没想过莫凡会这么干脆利落、简单粗暴。平时已经没人敢对他动手,更何况莫凡还知道他最隐秘、最歹毒的一面? 徐韬心里有两个声音在说话,一个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而另一个却说“只有他了,只有他了”。过了一会儿,徐韬闭上眼:“你走。” 莫凡感觉出徐韬身上有着濒临爆发的愤怒,所以他也不逞强,转身就走。 他快要走到门边时,徐韬突然又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会帮向平安拿回向家。你说他手里要是有了钱和权,会不会变成另一个我?” 莫凡脚下一顿。突然就了悟了一些事情,徐韬在“未来”做的事一下子变得清晰而完整……挑拨友谊、扩大矛盾、离间亲友、散播仇恨,他在玩弄着人性,想要从中找到可以宽慰自己的东西。 他想要宽慰自己“人性本恶”。 莫凡说:“想要从别人的做法里找到认同感,真是……可笑到可怜。” 话刚落音,一颗子弹飞快地擦过他的左臂,开枪的角度控制得很巧妙,皮肤只擦伤了一点,血也只渗出那么一点。 意在警告,不在伤害。 莫凡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了,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怎么他碰上的人都那么难搞? 不过徐韬的主战场毕竟不在国内,左右也影响不大。还是先睡个好觉,养精蓄锐去搞定最难搞的那位吧。 刚和徐韬“交恶”,莱伦是不能住了,莫凡伸手按了最底层的楼号,走出莱伦大酒店。 他静静站在清冷的路边等车,脑海里回想着徐韬的事。 如果可以,他并不愿意和这个人往来太深,因为这个人曾经是“未来”莫家遭遇祸事的罪魁祸首。但是一通通意味不明的倾诉电话,其实是来自于徐韬的无意识的求助。 这个人在做着不好的事。 他其实想停止。 但是他无法停止。 就这么简单。 可是越简单的问题就越难解决,谁能让他停下来呢?莫凡不认为自己是那个人,因为他曾经尝试过从那种状况中挣脱出来,结果依然困在牢中。在那个牢笼之中,越是幸福越是快乐,感觉就越痛苦。 除非徐韬也像他一样,获得一次美妙绝伦的“新生”。 但那似 乎是不可能的。 越是看清徐韬这个人,那些被莫凡压下的“未来”就越来越清晰。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虚幻的美梦,一醒来他又变回那个活在噩梦里的人,他会变成什么样子?肯定会比徐韬更疯狂。 站在莫斯科空旷的街口,莫凡觉得夜色像个噬人的野兽,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想要一口把他吞没。 但是他已经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莫家幼子了。 所以他看了莽莽的夜色一眼,坚定地跨出双腿,转过弯去找住的地方。 他要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以我的智商真心无法揣摩霍少该做什么事……所以双视觉又写没了╮(╯▽╰)╭ 说几句吧…… 最近事儿多,接下来事儿可能更多== 没想到“空降一个市长各方势力开始扯皮,名单递上去被压着久久不决定”这种狗血事会在咱们这种小地方上演……跪了 本来上个月工作就该定下了,结果到现在都没定,我那点“拖到确定后再好好准备”的侥幸念头被浇熄了。于是我磨磨蹭蹭的性格要改改了,以前实习一节课都得准备几天,没理由正式上岗只准备十天不到……尤其这次还可能要滚去教高中,真可怕=-= 整个暑假就快耗完了,我果断要去熟悉课本写教学计划(喷血)教案(喷血)……练练我那快要不能见人的字(咳 目前领导还在扯皮中,真害怕准备错方向囧,只能先把难度高的高中搞一搞(蹲墙角 写文什么的,本来准备在暑假结束前结束这篇文的,结果这个月各种不顺利,写得太慢了,连尾巴都还看不到。 接下来可能没那么多时间了,不可能每天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砸在写文里面……而且我一次只能专心干一件事,可能会更得慢一点吧=w= 这篇文会慢慢写完,不过寒假到来前估计是不会再开新坑了 谢谢大家给我带来一个愉快的暑假,你们的每一个点击收藏评论订阅都让我好开心哟转圈,写文真是让人很快乐的一件事啦啦啦啦== ☆、69、第六十九章 当晚莫凡睡得并不好,事实上他有点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莫凡就和华夏美食那边的人联系,然后听到了约瑟夫一行人回来的消息,霍劲当然也在。据说他们跑去海边溜了一圈,顺道看望了考核期过后去了海军发展的矮个子朋友。 莫凡也没急着去找人,而是信步走在街头。春末夏初正是河水高涨的时节,作为联通五海的“五海之港”,河运自然特别兴旺。 这算是苏联首都最热闹的季节吧?莫凡踱步走到码头,随意地观察着江上络绎不绝的货轮。 没走多远,一个宽额广颐的中年人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用俄语说道:“莫先生,我们长官想请你过去喝杯咖啡。” 莫凡挑了挑眉:“你们长官?” 中年人往码头附近一间咖啡屋示意。莫凡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很快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两个人,一个是霍劲,另一个有着典型的苏联人外貌,想来就是约瑟夫家的小儿子萨肯阿莫托夫约瑟夫……哦,名字太长了,喊他约瑟夫就好。 莫凡跟着中年人走过去,在霍劲和约瑟夫对面落座,一脸礼貌的笑容:“你好,约瑟夫少校,还有霍少。” 霍劲端着咖啡,慢悠悠地朝他一笑。 约瑟夫也微笑着说:“欢迎你来到苏联。今天是霍的生日,我们准备来一个露天烧烤,你要来吗?” 莫凡说:“当然。” “把你的住处告诉我,我中午让人去接你。”约瑟夫以东道主的身份安排好后,又说:“你也对我们河运感兴趣?一大早就过来这边了。” “当然感兴趣。”莫凡说:“你们的航线设置得非常好,还有货轮的设计、码头的分工,都很值得参考。要是我有机会整顿河运的话,肯定要学习你们这里的经验。” 约瑟夫微微扬头,冷哼道:“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吗?我最讨厌你这种满嘴空话、虚伪至极的人。” “那还真可惜,”莫凡摸摸下巴,语带叹惋:“你错过了我这么出色的朋友。” 约瑟夫能感觉到霍劲对莫凡的不同,纵使霍劲从莫凡入座开始就没说过话,但自从发现这人出现在晨光里的码头上时,霍劲的目光就一直黏着在他身上。 约瑟夫是认识莫凡的。当初他们相遇时霍劲一个人在靶场,打得又狠又准,他一下子就盯上了。后来父亲正好带他去拜访霍老爷子,也就交到了霍劲这个朋友。 某种程度而言,约瑟夫算是见证了霍劲和莫凡之间的纠葛。他的立场很明显,霍劲是他的朋友,而莫凡曾经是霍劲的朋友,后来不是了——在他认识霍劲的那天起就不是了。 所以对于莫凡,他没有客气可言。正相反,他还很不喜欢霍劲对莫凡的特别。在他们俄罗斯人的观念里,翻脸就是翻脸,没什么好说的,他最不喜欢假惺惺的空客气。 “霍很心软,”约瑟夫说:“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一个人有机会伤害我的朋友两次——莫先生,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再接近霍,只要在我们这边,我都不会让你如愿。” 莫凡抬手端起咖啡,学着霍劲的姿势慢慢地抿了一口。等约瑟夫慷慨的发言统统讲完,他才说道:“约瑟夫先生,你恐怕误会了什么。我怎么可能是来接近霍少的呢?我来是为了正事。华国的西边河网密布,管理起来有点麻烦,利用率也不高,所以我被派来学习你们的河运经验——不信的话,你可以打个电话到你们的政府确认。我这是提前两天过来熟悉环境,明天你们这边就会派人带我去参观你们的河运统筹部。” 约瑟夫冷哼一声:“你们政客要找借口,比什么都容易。” 莫凡笑眯眯:“要说政客……你身边那位才是最典型的政客吧?约瑟夫先生。” “霍怎么会是政客?”约瑟夫说:“霍拿起枪杆就是标准的军人。” 莫凡摸清楚“敌军”的底细了。早就听说这个小约瑟夫不留余力地把霍劲拉进他的圈子,霍劲生日还送出一架军用直升机,而且霍劲一拿到就能上手,恐怕驾照那边也少不了约瑟夫的活动吧?这么尽心尽力,会是为了“朋友”吗? 至少也是朋友以上。 瞧瞧约瑟夫对他的敌意就知道了…… 让莫凡捉摸不透的是霍劲的态度,按照他对霍劲的了解,这人虽然不介意利用别人的感情、拨弄别人的喜怒,但是绝对很少坦然接受别人的好。 难道约瑟夫有什么不同? 莫凡思索着“未来”里面约瑟夫有没有出场过,结果却一无所获。和霍劲好的人他见过好几个,听说过的就更多了,但里面绝对没有约瑟夫。 突然,莫凡愣了一下。 没有约瑟夫,但是……有萨肯!萨肯是一直跟在霍劲身边的,出现得比任何人都要频繁。据说萨肯是旧苏联红色世家的人,后来苏联解体,萨肯家失势,被霍劲救了,从此成为了霍劲的左右臂膀。 那时候萨肯对他的态度,几乎跟眼前的约瑟夫一样! 他的全名是……萨肯阿莫托夫约瑟夫! 被刻意遗忘的“未来”,似乎又在刹那间翻江倒海地涌来。 那时候萨肯鄙夷地说:“你之所以表现得一无所求,是想得到更多吧……这种想法很好,但是我们不会让你如愿的。霍少是要登上顶峰的人,你这种只会成为他绊脚石的家伙要是识趣的话,就自己离开……” 那时候他气得耳根发红,想要辩驳,却又找不出理由。那时候他确实隐约有点期盼霍劲走得更高更远,然后帮莫家洗清冤屈;他从不邀功从不乞求,确实是不想要什么小恩小惠,他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确,明确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他知道萨肯他们才是真心为霍劲好的人,而他的所有示好几乎都是别有所图。 霍劲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透? 已经愈合的创伤,似乎又因为约瑟夫的出现而被挖开。那伤口不是在他心上,而是在他们之间。 这次是他托大了。他再怎么自大也不该闹着别扭不联系霍劲,以往霍劲一直让着他、惯着他,所以他觉得随便哄哄就可以。 万一霍劲不想让、不想惯了呢? 莫凡费了老大的劲才稳住手里的杯子,他笑了起来:“枪吗?我也会玩。” 约瑟夫不信:“你会?” 莫凡看着他:“我会。” 兴许是莫凡的眼神太认真,约瑟夫居然怔了一怔,心道这个人的眼睛倒不像传言中那个一无是处的莫家小少爷。他转头看向霍劲:“他真的会?” 霍劲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他会,大概能和你相当。”其实霍劲也没有见过莫凡拿起枪的样子,这是按照张修岩的训练要求推测的。张修岩对张家子弟特别严格,而莫凡是沾了张习远的光。 约瑟夫被霍劲的评价挑起了好胜心,他立刻说道:“反正烧烤的场地就定在靶场那边的后山,你现在就跟我去。” 莫凡摸摸肚皮:“现在?我还没吃早餐,先等会儿吧,我去找点吃的。” 约瑟夫没好气地说:“我打电话叫靶场那边给你准备。” 莫凡朝他露出两个酒窝:“谢了。” 约瑟夫被他的笑容晃了晃,更加不确定了:“你真的能行吗?不会脱靶吧?” 莫凡觉得眼前的约瑟夫比“ 萨肯”可爱得多,大概是因为他们目前的位置是平等的…… 其实“未来”的他们,何尝又不是平等的?只是他自己困在“过去”里面不肯往前看,如果再努力一点、再放开一点,并不一定要走上绝路。 莫凡说:“等我吃饱了,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约瑟夫哼哼两声:“如果你有那份实力,那么你在莫斯科的花销我全包了!” 莫凡朝侍应要来张纸,刷刷刷地写下一串数字:“先把我的卡号,到时记得把钱打进来。” 约瑟夫气得不轻。 霍劲哈哈一笑:“约瑟夫,别上他的当,你越生气,这家伙就越开心。” 约瑟夫揪着莫凡出了咖啡屋,开车直奔靶场、下车直奔靶位,非要和他分出个高低来。 莫凡以前就认识“萨肯”,当然很了解约瑟夫的急脾气,边比试边用心理战术,没几轮约瑟夫就败下阵来。 约瑟夫不服气,直呼他耍诈。 这时其他人也陆续过来了,瞧见莫凡把约瑟夫搞得灰头土脸,顿时开始了车轮战,一个接一个地上阵。 莫凡搞定了几个以后不乐意了,换他揪着约瑟夫说:“我要吃东西……说好过来先吃的,你不讲信用!” 约瑟夫本来还对莫凡干扰自己发挥的事耿耿于怀,听见莫凡撒赖似的语气忽然就释然了,这家伙比自己还小几岁,和别人较着劲都能说不玩就不玩,再早五六年能懂什么?霍劲当初要是真的被这家伙伤害到,那也只能说他太纵容这小鬼了,是他给这小鬼机会的。 既然霍劲还在意这家伙,自己何必出面做恶人? 看着莫凡比别人面嫩的脸,约瑟夫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脑袋:“走吧,去吃东西。你自己先挑起我火气来,没吃上能怪谁?” 霍劲眯起眼,目光落在约瑟夫的爪子上。 莫凡也是一愣,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戳了一下,酸酸软软。“未来”的萨肯对他也不全是疾言厉色,也有过老大哥般的一面,只是他后来逃避的次数太多、退缩得太频繁,才会让萨肯他们失望透顶。 其实他也对自己失望透顶。 那时候怎么就站不起来呢…… 莫凡压下眼眶里泛起的泪,笑眯起眼:“约瑟夫,我现在能不能做你的朋友?” 约瑟夫瞧了他一眼,说道:“可以。” “那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见面时该有的拥抱?” 见面时约瑟夫根本都没有站起来,因为那时候约瑟夫根本不喜欢他——莫凡知道那是由于霍劲的缘故。 看见莫凡脸上的认真,约瑟夫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无奈地说:“好吧,给你。” “谢谢。”莫凡说道。 ——谢谢,约瑟夫。 ——谢谢,萨肯。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神马的真难起,直接用章节数吧=-= 明天要去报到啦啦啦啦,这两天禁网一点成效都没有,果然还是要等分配结果下来才又冲劲(跪了 希望可以去家里对面那个高中啦啦啦,干妈在那里教了五年有木有!干爹今年考选调又考进去了有木有!以前我就是在那儿念的有木有!要是能进去就太美了,两个人可以领着我……但是要是丢脸的话就真的丢到家了(咳咳咳咳 谢谢八月桂花香的地雷……你扔了好多个了>/////////< ☆、70、第七十章 华灯初上,整个苏联首府映在一片璀璨霓虹里。约瑟夫一伙人到夜深才散,莫凡这个新加入的人被灌得有点醉了,现在禁酒令还没解除,他这样子挺难找到落脚的地方,于是约瑟夫把他安排在靶场的一个休息间。霍劲把领带一松,也赖在里面不走。 熟悉起来霍劲就知道这地方是约瑟夫的私人地盘,所谓的隶属军方也只是对外的说法罢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话可不止符合华国国情,苏联这边不允许官员子弟经商、不允许官员子弟出入娱乐场所,他们自然有办法给自己找乐子。 约瑟夫见霍劲打定主意要留下来,也没反对。他们都有公职在身,这几天算是把这个季度的假都休完了,明天必须回到军队里面。为了保住自己的军衔,他们得赶紧回去把体内残存的酒精处理掉——至少要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这个由军方管理着的靶场很快就寂静下来。 约瑟夫他们走后,醉醺醺的莫凡也坐了起来,看起来清醒了不少,他懒洋洋地坐在霍劲侧面的单人沙发上,说道:“你在这边可比在国内舒服多了,至少没有你家老爷子管着。” 霍劲并没有接话,只是伸手给他倒了一杯醒酒茶。这东西约瑟夫那群混球常年备着,毕竟他们犯禁酒令的次数可是很频繁的,要是碰上突发状况他们怎么也得把自己弄醒。 莫凡喝了一口,觉得有点苦,所以他搁下了。瞧见桌上摆着包烟,他取出一根,点着。 烟也能提神。 霍劲挑了挑眉。 莫凡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跟他的人一样干净。唯一泄露他曾经不适应烟草的是他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可是那也并不妨碍他从点火到吐出烟圈的流畅度。 记得从相识开始,莫凡就是就是坚定的不抽烟主义奉行着,他的呼吸道敏感得不能接受二手烟。可是在这个安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晚上,莫凡却坐在沙发上抽起了烟。 霍劲知道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约瑟夫。在约瑟夫还是萨肯的时候,算是和莫凡往来得最多的人——除了他以外。那时候约瑟夫在解体后的苏联呆不下去了,到华国投奔他,这一奔就是十几年,算得上是他的得力助手。“萨肯”从最开始对莫凡的友善到后来对莫凡的失望他都知道,也默许他去敲打莫凡,只是没想到莫凡会选那一条路。 他再次见到约瑟夫时正巧是和莫凡“闹翻”的那一天,正是因为见到了约瑟夫, 他才能真正冷静下来思考彼此的未来。他不想重蹈“未来”的覆辙,也不想放开莫凡,所以他选择给自己和莫凡一个缓冲期。 对于约瑟夫在这边不能成为自己的左右臂膀,霍劲不能说不失望,但是经历了和以前一些“同盟”不愉快的往来后,他觉得能和约瑟夫成为现在这种朋友已经很足够了。作为约瑟夫的朋友,他也很高兴约瑟夫家能够在新苏联站稳脚跟——朋友的崛起,意味着盟友的强大。 霍劲也抽出一根烟,轻轻咬在唇间,俯身凑到莫凡跟前。 两根烟碰在一块,微红的火星在烟草之间蔓延。 他们靠着那么近,能够清晰地看见彼此眼里的自己。 莫凡的眼睛偏黑,而眼形随着年岁增长,微微拉长了一些,看得仔细点儿,会觉得他的眼睛在笑。比起他那张比岁数偏小的脸,这双眼睛透出了更老练的气息。 稚嫩与成熟的矛盾组合,让他看起来像个冲动与理智的复合体。 霍劲的眼睛偏褐,他本来就拥有老于世故的目光,看人的时候总像在俯视——即使他装得再谦和,也隐藏不了他骨子里的傲气。 没有了伪装、没有了作态,在两缕烟气交汇之中,最真实的两道目光在在碰撞着。 他们都不是完人,他们都有过猜忌、都有过动摇、都有过不确定——虽然没有人见证那一切,只有他们自己才是彼此的见证。 霍劲往后一坐,自己安静地吞云吐雾。他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仿佛手里的烟是唯一能让他专注的东西。 莫凡也靠回沙发里,慢慢地解决指间夹着的烟草。他以前是真的不适应这东西,就好像第一次重新拿起枪的时候他有过强烈的不适,他害怕枪,害怕它曾经带给他的痛苦。但是张修岩逼他面对它。 那时候张修岩说:“解决恐惧的唯一方法就是面对它,你成功面对,你就战胜了它;你无法面对,你也只是输给了它——而你本来就是输家,再输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难道还会更糟糕吗?不要让自己有害怕的机会,因为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给你致命一击。” 莫凡知道自己是幸运的,回到这边以后,他交上了许多真正的朋友、遇到了许多给自己指路的长辈。很多机会,是他以前根本没办法碰到的。 但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不幸,他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一心一意地追求所谓的圆满。 他有很多不得不去做的事。 霍劲也有。 不要让自己有害怕的机会。 把烟摁熄在烟灰缸里,莫凡抬头静静地看着手里还夹着烟的霍劲。显然抽烟这动作更适合霍劲,他看起来更成熟、更性感,更能引人犯罪。顿了顿,莫凡结束了并不适合出现在他们之间的沉寂:“我想知道我们的问题,是在我身上,还是在你身上?” 霍劲也把烟熄了,并不说话。 下一刻,莫凡整个人坐到他身上,伸手把霍劲的领带松了松,然后又用力拉起来。 霍劲就势前倾,仰起下巴亲上他的唇。他们对彼此都很熟悉,气息的吞吐和唇舌的吸吮都合拍无比,只是在这熟悉的“深入交流”之中却又比往常多了几分躁动。 身体的燥热是诚实的,他们都无法欺骗自己并不想念对方。即使是在闹着一场不明不白、不知其因的小别扭,他们仍然渴望着对方,最原始、也最真实的渴望。 在他们这个年龄,禁欲似乎有点不人道。 莫凡微微喘息着,唇贴在霍劲鼻头,说道:“我跟约瑟夫打听过了,他们这里每次客人都会换床单……而且有房间里有充足的准备……” 霍劲就着他双腿环在自己腰上的姿势把他抱起来前往卧室:“我来了这么久,约瑟夫也没跟我说过这种事。” “因为你看起来太正经了,也太强了,他对你怀着景仰,所以不会和你聊这些。”莫凡笑着说:“而我不同,我和张习远他们混久了,多少也带着些纨绔习性。” “哦。”霍劲语气上挑:“所以下午你们呆在一起那么久、还笑得那么暧昧,就是在交流当个好纨绔的心得吧?” 莫凡笑容一僵,他突然发觉这话题有点不妙。 果然,霍劲继续说:“会谈到‘准备’、谈到‘床单’……是什么话题?” 莫凡闭嘴。居然做了挖坑给自己跳这种蠢事,他觉得还是不要再说话了…… 能有什么话题啊,自然是男人间喜闻乐见的带色话题。他和张习远混一起那么久,虽说不会提枪上阵,但逢场作戏还是有过的,自然不缺‘经验’。摆正了对约瑟夫的想法以后,他把约瑟夫当成张习远那样的朋友,一不小心就说溜了嘴。没想都约瑟夫也是同道中人,聊得高兴就把这边的底子都倒了出来。 这本来没什么问题,就是他的‘经验’有点麻烦。以前霍劲也是‘经验’丰富,不过回到这边后霍劲在外的 形象非常端正,那类应酬已经很少再有……难道他还能说你一次我一次,算扯平了? 莫凡头皮发麻,这家伙要是追根究底起来,绝对扯不平的! “心虚了啊。”莫凡的细微变化霍劲感受得最直接,眉头扬起,直接点破:“为什么?不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怎么会?”莫凡脸不红心不跳:“卓明辉他们以前不知一直盯着我们这边吗?我做了什么,你能不知道?” “哦,”霍劲语气扬得更高:“那你说说,远东娱乐平时的员工聚会都是做什么的?” “喝喝酒,聊聊天。” “真的?”霍劲看着莫凡的眼睛。 “真的。”莫凡毫不回避地回视。 “我们的问题就出在这里。”霍劲松开抱着莫凡的手,把他扔到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总是这样……不诚实,对我不诚实,对自己也不诚实。” “我……” “先别说话。”霍劲坦然认错:“我也不诚实。我曾经要你对我有信心,对我们的未来有信心,但我自己其实也没有多少信心,我没有跟你说起过我的犹豫和猜疑、没有跟你说起过我的摇摆不定,因为我想在你面前保持最强硬的姿态。可我并没有那么强悍,这一次把你推到西北、把你推到另一边,我比任何时候都更不确定——不确定你是不是还会像以前一样,把我视为你生命里不能缺少的一部分。我不敢向你求证,所以我等你联系我——但是我没有等到。” 莫凡一怔。这确实是霍劲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露出他的另一面,虽然他猜测过霍劲也有脆弱的时候,但他并没有期盼霍劲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毕竟霍劲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他不允许任何人窥见他的弱点,所以在人前他总会撑起无懈可击的伪装。 即使对方和他再怎么亲密无间。 可是这一刻他却说了“我不敢”。 莫凡亲了亲他的唇,说道:“对不起,我也不敢。” 他们的心情是相同的,一开始是等待,等到等待得久了,就不敢再迈出那一步。他们相隔得太远了,所以摸不清对方的想法。摸不清,也不敢求证,必须要找到最完美的理由,才能说服自己重新出现在对方面前。 所以说,异地恋真是太难搞了。 “相互道歉没什么意思,不如用行动来解决吧。”瞧见莫凡明显轻松下来的表情,霍劲双手撑在莫凡身 侧,两腿也跪在床上:“你先让我上一次当赔礼,然后我伺候你一次当赔礼,怎么样?” “……我说不可以,你会慢一点脱我的衣服吗?” “对不起,不会。”霍劲说:“哦,又道歉一次,再补一次赔礼吧。” “……我明天还要做正事!” “我以为你在坐到我身上的时候就该有了明天下不了床的觉悟。” “……” “就算那时候还没有,提醒我房间里有准备的时候也该补上了。” “你也别想下床!”莫凡恶狠狠地说。要论体力消耗的话,他可不是最累的那个。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霍劲很光棍。 ☆、71、第七十一章 虽然和霍劲的异地恋关系已经恢复和谐,莫凡却很快遇上了新的麻烦。 这麻烦是个八岁的男娃儿,照理说他的生活里不应该出现这种年纪的小家伙,但偏偏这男娃儿出现了。 而这男娃儿的父亲姓徐。 那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晚,莫凡和河运统筹部的人解决完别离前的晚餐,正准备回自己的住处休息一晚、第二天回密宁的时候,这个男娃儿出现在他房门口。 那眉毛那眼睛依稀是有点熟悉的,莫凡皱眉站在他跟前瞅了瞅,对方就彬彬有礼地开口:“你好,我叫徐谨严,我父亲叫我跟随在你身边,直到我成年为止。对了,我的父亲叫徐韬。” 与此同时,莫凡也接到了徐韬的电话:“见到我儿子了吗?” 莫凡皱起眉:“徐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连赵英杰都相信你、把儿子交给你,我没道理不相信不是吗?我把他交给你了,你怎么教都可以。不过如果你赶他走,他会失去徐家的继承权。作为回报……”徐韬语气微微拉长:“你对伊利汗那边很头疼吧?你带着我儿子处理这件事,我给你提供帮助,怎么样?” “……好的,我答应。” 莫凡叹了口气。其实这些年他和何健飞他们也没少借用徐韬的关系网,这个人情总归是要还的。而且徐韬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果没有意味的话,徐谨严会是接手徐家的人,把他带在身边一段时间也不算太糟糕——莫凡可不认为徐谨严在徐韬身边会学到“积极乐观开朗善良”之类的东西。 挂断电话,莫凡转头问:“你可以一个人睡吗?” 徐谨严黑幽幽的眼睛毫不躲闪:“我一直都一个人睡。” “好吧,我明白了。”莫凡知道徐韬那家伙有洁癖,连拥抱都吝于给予,自然不会陪睡。他拿出房卡把门打开,把装得很早熟的小不点推进房里:“我订的房间正好有两张床,你可以睡另一张。” 徐谨严有些诧异。 莫凡伸手揉揉他的脑袋:“眼神挺好,一点都没露馅,但是唇有点发紧,背又不自觉地挺了挺,装得挺辛苦吧?你是怕黑,还是怕自己一个人?” 徐谨严扭头避开他的手,闷闷地往里走。 莫凡瞅见他拿着一个小行李袋,说道:“你可以先洗个热水澡,晚上会睡得好一点。喝牛奶吧,我给你叫一杯。” 徐谨严坐在床上看着他, 声音更闷了:“你不用装,我知道的,你连赵家的儿子都打得那么惨!” 莫凡唇角的笑僵了僵,忍不住抬手捏捏徐谨严的下巴,把他的小脑袋抬起来:“你不觉得赵家那小胖子长了张不打不舒服的脸吗?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徐谨严似乎也不适应别人的触碰,往后退了退,指着莫凡的手臂说:“那天我父亲朝你开枪的时候,我在的。” 莫凡一愣。以徐韬那性格,确实有可能从小就把小孩子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教给这孩子。他正了正脸色,说:“既然你当时都听到了,那我就不用多说了。相信你父亲也告诉你,如果我赶你走,你就会失去徐家的继承权。” “是的。”徐谨严用他那遗传自徐韬的眼睛看着莫凡:“我只是在父亲的授意之下,经过体外人工受精、在陌生女人体内代孕而诞生的孩子,不是什么爱情结晶。如果我没有成长到他预期的程度,那我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 莫凡说:“我并不是你父亲那种人,如果你跟在我身边,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成为那种人。” 徐谨严抬起头:“我父亲喜欢你。” 莫凡纠正:“他不是喜欢我,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想过和我一样的生活,只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顿了顿,莫凡把话补充完整。 徐谨严安静片刻,看着莫凡说:“父亲说过,怜悯别人是最愚蠢的,无论对方比你强还是比你弱。”说完后徐谨严抱起换洗的衣服钻进浴室。 怜悯别人是最愚蠢的。 莫凡松了松衣领,走出阳台和霍劲道别。徐韬猜得没错,他借着到新苏联“取经”的势头,回去后就整顿西疆河道,整改一开始肯定会有很多东西浮出水面……他很需要更及时的情报。 得知徐谨严的存在,霍劲也没说什么,他自己也有事要忙。他们的行动方针本来就包括“互不干涉”这一项,如果在正事上还搅合在一起,“分头发展”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第二天莫凡就带着徐谨严回国。这时候西疆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热闹起来,王言平在首都王家的支持下迅速掌控了密宁,再加上李家开始大规模砸钱开路,局面迅速被打开了。 有了话语权就好办了,莫凡在和王言平商量过后又出发前往他很熟悉的老地方……墨海。 他需要向卫家明要个方便。 一到墨海,莫 凡就把徐家小鬼扔去远东娱乐那里,叫张习远找几个退伍军人给他训练几天。 何健飞正好也回国了,看见徐谨严就像见鬼一样。瞧见张习远乐颠颠地把徐谨严连拖带拽地领出去,何健飞忍不住把莫凡拉过来问:“这小鬼怎么在你这儿?他是徐家的吧?” 莫凡苦笑着说:“你以为你以前挪用徐家的情报,都是不用还的吗?” “啧啧,帮他养儿子?”何健飞咂咂嘴,上上下下地瞄了他一眼:“霍家那位太子爷不在意?” “到了我们这个程度,”莫凡说:“中间就算出现再多人也不会有影响。” “你这是对自己有信心,还是对他有信心?”何健飞不以为然:“感情这种东西,对他那种人来说……永远不是最重要的。” “你觉得对我来说,感情是最重要的吗?”莫凡笑了。 “是。”何健飞却认真地看着他:“对你来说,感情比什么都重要。” “但感情不仅仅是爱情不是吗?就算被在爱情上被打击了,我也还有你们。”莫凡坦然地笑笑:“所以……我怕他背叛吗?不,我不怕;他怕我背叛吗?不,他也不怕。” 何健飞微微一愣,叹息着说:“我们之中活得最快活的,始终是张习远那家伙。” 莫凡笑了:“那也是张家人才济济,撑起整片天让他永远过着无法无天的生活。” 何健飞说:“那也是他没回去和人抢。” 这些事再往深里讲,美好的表象就会面目全非。 莫凡终止了这个话题:“我要去一趟卫家,你要去吗?” 何健飞摇摇头:“不去。你不知道吧?赵老爷子在那呢,他女儿高龄产子,他跑那儿抱外孙去了。我家老爷子和那老头不太对盘,我要去了,不是自讨没趣吗?” 莫凡:“……” 见莫凡表情不对,何健飞促狭一笑:“我想起来了,你前两个月刚把赵家那胖子往死里整了一通吧?赵老爷子会不会看在家里有喜事的份上不追究这件事?” 莫凡苦着脸:“别说风凉话了。不行,我得先去睡一觉,不然明天应付不来。” 于是等张习远把徐谨严安排下去以后,就得知莫凡已经睡觉去了。 瞅见何健飞一脸贱笑,张习远骂道:“一定是你这家伙又跟他说了什么……我说贱人哪,你怎么就不能大伙轻轻松松聚一次。” 何健飞看了他一眼,满脸无所谓:“因为我是贱人。” 张习远正要说什么,忽然瞄见施余英的身影,身后的尾巴立刻竖了起来,拼命摇啊摇地,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何健飞眼神一瞬间变得幽邃起来。有那么一刹那,他心里头跳出一种近似于暴躁的情绪,但是多年来的历练很快就让它消散无踪。 莫凡可以和霍劲那样的家伙相互信任,张习远可以和施余英一起回张家面对张老爷子的怒火,而他看似潇洒地满世界飞,实际上才是最懦弱的行为,毕竟他们都敢“面对”,而他只会漫无目的地奔逃。 过了一会儿,何健飞才嗤笑道:“……见色忘友张习远啊,永远是最快活的家伙。” 真让人羡慕。 占了房间说要睡觉的莫凡却有点睡不着。 何健飞刚才的话触动了他的某些回忆,或者说一些他以前没放在心上的东西。 那时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困局,只有何健飞还逍遥自在,可是在张习远去了前线战区后,何健飞却回国接过战区财政的担子——那简直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但何健飞就是有办法把它操持得妥帖无比。 何健飞说:“我们之中活得最快活的,始终是张习远那家伙。” 那时候刚回国的何健飞也说过相同的话,只是语气里多了些无可奈何。 张习远就那种永远都能放射出万丈光芒的人,他无惧无畏,所以在他脸上极少出现忧心或者沮丧。所以他吸引着许多人围绕在他身边,贪婪地汲取着他带来的巨大能量。 怎么没早一点发现呢? 何健飞一旦回国,找的就是张习远;何健飞和他们混在一起,由始至终都是因为张习远。 由始至终都是张习远。 莫凡随手抄起摆在客房床边的合照,那是他们聚会时照的,张习远那骚包每间客房都摆了一张,说这地方只有照片上的人能住。 在类似的照片上,施余英已经出现在张习远身边好几年了,而何健飞似乎永远站在最右边,有种不在圈子内的疏离感。 莫凡又想起霍劲那边的凌辰和卓明辉,那是霍劲笑着说起的事:年底卓明辉要结婚了,这二货搂着凌辰的脖子说:“哥给你个机会,让你当我伴郎吧,让你沾沾哥的桃花运。”凌辰没有挣扎,微微地笑着说:“谢了。” 没有了“未来”的那么多波折,他们反而 没有走在一起。 霍劲心思够坚韧,对于这种事能够付之一笑,莫凡却学不来。他总觉得有些东西被他们的“回归”打碎了,即使并非所有人都能感知,但还是有些人会遗憾……比如凌辰,比如何健飞。 他们这些能够走到一起的,简直是天大的幸运。 莫凡坐了起来,正要给霍劲打个电话,手机却骤然响了起来。 陌生的号码。 莫凡按下接通键。 那边先是传来一声冷哼,然后赵宇荣那家伙的声音传了过来:“听说你来墨海了!我爷爷要见你,你明天过来吧。” 莫凡啧啧赞道:“才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你似乎进化成了有素质有文化有水平的恶少,开口第一句居然不是破口大骂。” 赵宇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牙说:“你给我……哼,明天你过来。”那尾音微微忍着,没翘起来,隐约有种耀武扬威的小得意。 莫凡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你跟你爷爷告状了吧?要不要脸啊,都这么大个人了。” “你才不要脸!”赵家小胖子终于忍不住了:“我才十六岁!十六岁你知道吗!才上高中!你……我不跟你说了!” “好吧,明天见。”莫凡微微笑了起来。这家伙虽然长得凶狠了点、做事二了一点,可塑性却还是挺高的,他不介意继续逗这家伙玩儿。 ——事实上他也必须获得继续逗这家伙玩的许可,因为那代表着他过了赵老爷子那一关。否则他的日子就不好混了,上了赵家的黑名单可不是什么好事,迟早得滚出西北。 莫凡躺床上眯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最开始的打算,不过打电话的冲动已经消失了,他掏出手机编辑短信:“带单不如带双,我决定把赵家那小子搞过来,以毒攻毒,看看有没有奇效。” 霍劲很快回复:“每次我想收到一句‘我想你’的时候,你发来的都是正经话。” 莫凡手指在手机上顿了顿,缓缓回道:“我想你。” 霍劲这次也慢了一点,而且还分了两次。 “这么巧……” “我也是。” 虽然简单得毫无趣味的对话,他们却忍不住弯下眉毛、勾起唇角——那笑容那么地、那么地相似,看起来就像天底下所有深陷情海的人一样。 甜蜜而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开学了各种忙新老师要当班主任班主任班主任班主任班主任(循环一百遍 我要去找出运动鞋换掉高跟鞋因为要跑教室跑宿舍跑办公室跑总务处跑其他科任老师办公室跑跑跑(怨念中 带三四个班每个班五六十人,光我们这科的办公室有十十十几个人,万年不跟生人打交道的我表示压力很大很大很大大大大大 母校君你什么时候这么多人了!! 你们下一次见到我,表明我在山大压力中存活下来了……/_ ☆、72、第七十二章 六七月份的墨海天气变幻莫测,比如这天一大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不要钱似的往下倒。 莫凡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赵家在墨海的宅子,即使风雨再大,与长辈有约也不能拖延。他被领进大门时头发和衣服已经被打湿了,只好稍稍整理一下才跟着警卫员往里走。 赵老爷子出身军伍,一向习惯了早起,这会儿正在室内练五禽戏。他也不避讳,直接让人把莫凡领进自己的练习房。 莫凡虽然是外行,却也能感受到赵老爷子是个老把式,每一着都落到了实处,没有虚招。难道这位老爷子平时也这么玩儿?肯定是耍给自己看的!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等赵老爷子耍完一次,莫凡才上前一步:“赵老,我是莫凡,今天冒昧上门来,实在是打扰了。” 赵老爷子收了势,稳稳地站在那儿,掀起眼皮撇了他一眼:“你就是莫凡?” 莫凡站得笔直,毫不畏怯地对上赵老爷子的目光:“我是。” “既然你敢来见我,”赵老爷子审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肯定是想好了怎么应付我这老头吧?” 莫凡却直接否认:“没有。” “没有?” “没有。”莫凡重复。在这件事上他确实不需要应付赵老爷子。虽然赵老爷子非常护短,但哪次护得没理了?他笑着说:“如果您不急着护犊,再把那小子交给我一段时间,我保证还你一个合格的赵家人。” 赵老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认为我会信你的鬼话?那小子又哪里不合格了?这率直的脾性别家想找还找不着,非要把人变成你们这种虚伪透顶的政客才算合格?” 莫凡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和赵老爷子争辩,他知道赵老爷子看得比他还清楚。赵宇荣这性格有人护着还好,一旦护着他的人撒手了,怎么死都不知道!白费唇舌的亏本生意莫凡没想着干,他正了正脸色,直接把话题牵开:“我这次是受西南军区张修岩之托,与您商量一个关乎两西未来的计划。”他掏出密封的张修岩亲笔信,递给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拆开一看,信上的内容很简单:“莫凡全权代表我与您商谈。” 赵老爷子的眉毛不由直了直。张修岩这个名字他绝不陌生,或者说这名字早就列入许多人的关注名单之内,十年前全国都在忙着分地盘,他一个人躲海岛上发展,现在西南海域早被他弄成一块铁板,谁也插不了手。上次西南海星计划去了其他军区的人 ,结果怎么样?全被他收编了。由莫建东把持的西南区政就不用说了,本来就和张家连成一气。 如今人家占着可进可退的绝佳位置,日子过得滋润着呢,没事搞搞演练挫挫邻国威风,有空回头盯盯国内动态——无论最高首长的继任者是谁,都不会轻视这个盘踞西南的利益集团。而且他们都是在西南和西南海域最荒凉的时候去了那边,与当地人建立起来的友谊是牢不可破的。民心民意这种无形的资本,有时是不能忽视的。 而张修岩无疑是西南军区威望最高的人! 莫凡居然能够直接代表张修岩,这倒是让赵老爷子有些吃惊。张修岩对后辈向来严厉到近乎严苛,像现在已经混得有头有脸的张习远见了他也得夹起尾巴来做人。不过想到莫凡是莫建东的儿子,又是那个姓赖的教出来的学生,赵老爷子也就稍稍释怀了——那个姓赖的家伙能把他儿子赵英杰教成如今这德性,再教一个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衡量再三,赵老爷子终于松口:“跟我来书房。” 二零零六年对于华国而言是特殊的一年,军方仿佛想把积攒多年的闷气一次发泄出来:在东北,“海鹰”在东北海域举行了一次大型海战演练,新苏联海军遥遥呼应,两个国界紧密相连的大国久违地联合在一起,发出了共同的、响彻世界的声音。而霍家新生代中的霍凛也正式进入所有人的视野——以他强硬、刚正的领军作风。在两西地区,军政联手开展大范围整风行动,将打击走私、贩毒、黑帮列为军事行动,雷厉风行地对两西地区进行了一次大清扫。 而另一方面,华苏两国在沙漠种植方面的合作初显成效,能源作物搭配粮食作物的种植方案已经逐步落实,入秋后就开始收成,经济效益虽然还是不如其他地区高,但一来可以增加粮食产量,二来可以减缓沙漠扩大——甚至减少沙漠面积,总体而言这一成果还是令人鼓舞的。 与此同时,华国政府对邻国进行经济援助和粮食援助,并允诺可对其予以多方面、多领域的技术指导,华国与友邦的关系变得更为密切。 一系列军事、政治、经济行动都在下半年接踵而来。 十一月底,伊利汗政府正式向华国、苏联请求军事协助,希望能摘掉“毒品之国”的恶名。华国两西军方迅速抽调集结完毕,整装待发。华苏联手向美洲施压,美洲那边不得不同意让华苏军队入境。 这场跨越二零零六年年底和二零零七年年初的毒品战争进行得迅速而彻底,华 苏两方均派出专业人员对伊利汗进行经济评估,为其未来重建工作提供了完整的方案。 至此,亚洲最大的毒品输出国毒品绝迹。 而华苏两国已被各国打上“联合”的印记,这跨世纪的再一次合作有人不看好、也有人充满期盼,国际如此,华苏国内亦如此。 密宁又是春天,密布于西疆的水网雪浪奔腾,哗哗哗地冲刷着这片宛如新生的土地。 徐谨行和赵宇荣早就对密宁熟悉无比,也慢慢接受了留在莫凡身边的日子。特别是赵宇荣,连赵老爷子都把他赶来这边,他只能认怂了。好在这次莫凡没再故意折腾他,而是让他和徐谨行去搞西北地区的教育普查,跟着考察团满西北地跑。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该打发的人也打发走了,于是这一年开春莫凡倒是清闲得很。莫老爷子和李老爷子都过来经常散心,再加上退休后随女儿林素馨搬来密宁的林老军医,几个老头没事喝喝茶下下棋玩玩玉石,倒是其乐融融。莫凡没事跑去蹭吃蹭喝,还被这堆老头嫌弃地打发走。 一下子空出了那么多时间,莫凡闲得跑去和张习远他们聚会了好几次,又一溜烟跑去和阿尔菲玩了一段时间。等他优哉游哉地回到密宁后,王言平黑着脸在等他。 作为莫家最小的儿子,莫凡无疑是最让人头疼的,说他没出息吧,他又搅进了很多事里面,连首都那帮大佬都知道他的名字;说他够省心吧,他偶尔又懒得让人发指。逼一逼他就往前跑,可要是不逼他,他就跟他那群狐朋狗友满世界瞎跑。 以王家和莫家的关系,王言平相当于莫凡的叔辈,因此他特别看不惯莫凡那股松散劲儿,这天逮住溜出去老长一段时间的莫凡,脸色当然不好。 王言平板起脸对莫凡进行一通思想教育,在莫凡马上要睡着的时候,王言平拎出一张崭新的调令。 莫凡整个人都清醒了。 西疆边境去年的军事整改力度很猛,市委也跟着翻新了一遍,王言平这个市委书记权柄越来越大,干得有声有色,根本不需要莫凡再操心。莫凡呆在这里等于是多余的了,但他毕竟姓“莫”,不可能跟王言平一样借王家的势真正扎根西北,所以王言平和莫建东商量过后决定把莫凡弄回西南,扔到最需要人手的地方——反正不能再让他闲下去。 看着调令上地名,莫凡有点儿哭笑不得。华国地图他早就烂熟于心,自然知道这地名代表什么,它是西南连片的山地,路难修、车难到, 发展起来非常困难。上边要是把谁下放到这种地方,肯定是看谁不顺眼——可他家不一样,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他家老头子决定的。 ——“到最需要你的地方去!” 这是莫凡当初劝自家老头子转战西北、调任西南时打得幌子,结果现在莫建东发狠了,直接把他扔远了。 莫凡倒也没太排斥,一直以来他都是通过别人的手行动,办实事的经验还真不多,确实需要下去磨练一下。 麻烦的是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有点不好和霍劲交待。 独自回到房里,莫凡打开窗子看着西北高阔而空旷的天空,那片无垠的蔚蓝偶尔有翻腾的云浪涌动着飘行,看起来并不孤独。 思考了一会儿,莫凡发给霍劲两通留言。 “早点回来。” “我保证,最迟是我们回来的那一年,你在哪里当一把手,我就去哪里给你当二把手。” 大局已经没有他们可以插手的地方,也到了为自己争取的时候了。 ☆、73、第七十三章 西南除了连片的草原就是接近边境、接近西北两面的山地。近似于丘陵的外围山地已经开发成鳞次栉比的梯田,但是再往深里去,就是真正的深山老林了。 樊昌是西南最北边,越过连片的山岭就是西北。其中最长、最高的一座险峰以孤军之势横贯两西,其余大大小小的山峦沟壑般横纵分布,从上空俯瞰就像一张长满了皱纹的脸。在这群老山沟里,散布着不少零散的村落,有些人终其一生也不会迈出大山一步。 这种地方吧,说它不落后,它又有很多地方连电都没通,当然就别提电视、网络;说它落后,其实人家挺自得其乐,并不认为改变之后会比现在好一点。开发这种地方说好听点是改善当地人的生活,说难听点,是诱劝当地人把资源拿出来共享。 樊昌虎儿岭。 “听说上头派了个下来,你知道那是个什么人吗?”一个叼着老烟的男人蹲在石坪边询问正在打理菜畦的年轻人。 虽然因为风吹日晒而显得有点黝黑,这人的长相却是相当好,既有西北人的高大健朗,又有西南人的洒脱帅气。而在菜畦里忙活的人却恰恰相反,他的身材十分纤细,而且脸上有三道非常明显的伤疤,和那细致的五官一对比,显得分外分明。不过他的脸上也带着笑容:“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是谁过来?” 男人一拍脑门,说道:“哦,我忘了说名字。那家伙好像叫莫凡,你听说过吗?” 年轻人手一顿,抬起头问:“莫凡?是八五年出生的?” “好像还真是?”男人喜笑颜开:“你认识?跟我说说。” 年轻人有些怔然。那时候的事好像已经离自己很远,远得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回到老家以后他过得很平静,外公没有问他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跟他说了家里的状况:唯一的舅舅前些年病故了,舅妈改嫁,留下一个六岁的小外甥;外婆因为接连失去子女,两只眼睛慢慢看不见了。外公问他,家里已经这样了,他还要留下来吗? 他就留下来了。 这里的日子不好过,青黄不接的时期家里几乎揭不开锅。两老年纪大,转季就容易病,尤其是外婆,一病就是卧床不起;小外甥在发育期,营养必须跟上,而且管教上面也要上心,总之,需要操心的事数不胜数。 但是,这两老一小需要他。 这比什么都重要。 男人见他失神,叫唤道:“甘子?甘子?” 是了,他现在从母姓,外公帮他把名字也改了,改成尤怀甘。怀甘怀甘,外公的意思是,无论在外面遭遇过什么都要记住那些快乐的东西。 徐子清那个名字,他早就抛开了。如今他是尤怀甘,大山里的一个小人物,为了求老中医替外婆治病,他在那里当起了学徒,虽然拿不到钱,但能学到不少东西,每个月还有那么几天能跟着老中医到大山里走村过户地收药材,见识了许多以前见识不到的东西。虎儿岭里他也挺吃得开,因为虎儿县的电脑慢慢多起来以后,很多人都认识了老中医那个会修电脑的小学徒。 只要愿意做事,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他目前已经接手老中医的收购工作,同时还做了个交易平台,把收药材时顺便收回来的山货、手工制品放在网上对外销售,几年下来也做得有声有色。 虽然比起以前来说总归有点平淡,但养活一家人绝对不是问题。如果不是两老眷恋大山,他已经可以把家搬到虎儿县里。 属于徐子清的一切,早就过去了。 像他眼前这人就是虎儿县的县长尤康健,跟莫家那个莫平是一批的,也是从大山里考了出去,又自愿回到大山里来。用他的说法是“与其让别人来糟蹋,还不如自己努力一把”,算是个意志力强悍、行动力也强悍的家伙。如果是以前,他和这种人的距离是最远的,因为躲在黑暗里的人常常会躲避着满身光明的家伙——那会让自己无所遁形。 但现在……无所谓了。 可惜即使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尤康健,也被现实压得动弹不了。不过,如果是那位“莫少”过来,情况应该会改变吧?尤怀甘微微笑:“莫凡这个名字你可能听得少,但是莫二少你应该听说过吧。” “莫二少?”尤康健吃惊地问:“是那个莫二少?几年前把洛兴黑势力连锅端的那个?” 只要是西南人都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曾经让那些不可一世的黑势力闻风丧胆,四处窜逃。虎儿县离洛兴很远,尤康健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曾经有一批凶徒逃到这边,最后被军方抓获。那场打黑行动虽然最后被军方接手了,但牵头的人绝对是“莫二少”无疑。 那时候的“莫二少”高调得很,听说过他的人绝对不在少数,这几年倒是没声没息了。 尤康健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怎么会来我们这边?那群老油条已经够难搞了,再来这么一位,是嫌我们这边不够穷?” 尤怀甘说:“莫少不是那 种人,他……怎么说呢,他跟别人很不一样。我们看重的东西,他根本没有关心过。所以放心吧,他过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尤怀甘又不期然地想起那天晚上,莫凡和他“二叔”虚以委蛇,他一直在隔壁仔细地听着,然后……然后“二叔”说:“如果你能像他一样,又怎么会只有那么一点用处。” 可事实上如果他变成“莫二少”那样,又怎么会为“二叔”所用?“二叔”厌恶“徐子清”,何尝不是在厌恶他自己。 有些事情只要远离了,就会看得很清楚。 尤康健见尤怀甘又有些失神,伸手拍拍他的肩:“谢啦,到县里后记得去找我,很多事还要问问你。你忙吧,我先回去准备迎接这个天降兵了,希望会像你说的那样吧。” 尤怀甘点点头。 虎儿县里忧心忡忡的不仅是尤康健。尤康健这批年轻人是“双西计划”的重点培育对象,一来就爬到许多老资历的人头上,这伙人一合计,联手把尤康健压制得死死的。这次一听又有人要空降下来,这伙人立刻聚在一起开会。 虎儿县地方虽然小,但位置好,有好路子通往樊昌,几乎是那群大山的关口,出入都要经过它门口,一来二去,相对于山里的其他地方也就繁华了不少。经济上去了,油水自然也就多了。尤康健回来时接手的就是一个群魔乱舞的局面:立项多,干事少;争权多,办事少;很多东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互扯后腿、拖延应付还是小的,更多的是昧着良心把拨款层层盘剥,吞个干净,然后强行把项目任务分摊下去。补贴不放,事情要办,苦的是谁?自然是底下的人。 尤康健想改变这种状况,既得利益者却一万个不愿意,双方扯皮已久,谁也没能把谁弄下去。 “老柴这次病得可真不巧。”酒过三巡,除了尤康健外的县委班子就开始开会了:“居然引来了那么个家伙。关于那个莫凡你们都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那是区长家的幺子吧?就是前几年那个‘莫二少’……关于他的传言很多,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他似乎跟军方关系很好,他开的那个马场接收了一大批退伍军人。” “怎么会把这样的家伙放到我们这边?” 整个县委班子都有些惶然。本来县委书记病重他们都挺兴奋,上下活动,想着要拿下那个空出来的位置,现在全变成了惶恐。 这几年他们就是虎儿县的土皇帝,而且虎儿县占据 天然便利,等于是让他们把整片大山攥在手里。前些年上头扔了个尤康健回来,他们联手压下去了,所以日子依然过得很滋润。但对上“莫二少”能重施故技吗?光是“莫二少”这名头就是他们惹不起的,想跟“莫二少”掰腕子?简直是活腻了! “我们必须坚定立场!”副县长发话:“别忘了还有个尤康健在,这当口谁出了差错,谁就会被他咬上来。” 这是要求抱团了。 打头的奠定基调,其他人纷纷畅所欲言,为抱团事业添砖加瓦。同时也一致决定在没有摸清楚莫二少来意之前先夹起尾巴做人,蒙混过关后再见机行事。这个时候谁也不能掉链子,毕竟莫建东今年严抓廉政,绝对不能容忍治下出现贪腐现象。 有人不忘提起病得很不凑巧的县委书记:“老柴留下的一些手尾我们也该搞好吧?” 副县长点点头:“没错。” 于是由于因病退下去的柴书记缺席,以副县长刘浩军为首的县委班子重新洗牌,各自找好立场,准备迎接虎儿县新来的县委书记。 不管是郁郁不得志的尤康健,还是惶惶不得终日的老贪虫们,都在严阵以待。 而莫凡目前在哪里?莫凡得知虎儿岭的森林长势不错后,回家一趟把寄住在莫家的大黑接到身边,顺便把小黑也带上了,一人一马一狗出行有点麻烦,所以索性要了辆大卡车——大卡车空着也不好,所以顺便运了不少东西——这么多东西当然少不了搬家公司的人。 莫二少人还没到,他雇的人就先在虎儿岭一个小湖泊边放下他家两个体型庞大的宠物,同时开始着手布置莫二少的新居。 群众们得到了很多信息:一、这是个有钱人;二、这是个喜欢享受的有钱人;三、这个喜欢享受的有钱人是来享受的。什么?哪里看出来的?没看见他把家里的狗和马都带来了,还占了个湖,准备没事钓钓鱼、喝喝茶吗? 同道中人啊!提心吊胆了老半天的副县长那伙人振奋不已! 尤康健则是有点沮丧,连迎接工作都不搞了,跑去老中医那找尤怀甘。尤怀甘照常在给老中医整理药材,听到尤康健在一边抱怨也丝毫不为所动,心里却在想着“莫二少”会做的事。那时候莫凡不也表现得像个恶少一样,和洛兴那些黑势力打得火热?结果呢?翻脸翻得干脆利落。 尤康健现在就担心?完全没必要! 尤怀甘双手灵活地把药材快速归类。 尤康健见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更是怨声连连:“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尤怀甘笑了笑,安慰道:“他们放心得太早了,等着瞧吧。” 作者有话要说: 消失已久的某某某出来了=-= 每天都很忙很忙,但是每天都想摸鱼,这是什么状态……唔,蹲电脑前一早上,我该去准备下周的课了……真忧郁……真羡慕充满冲劲的年轻人!(喂 ☆、74、第七十四章 四五月的天气不算太好,一不留神就有蒙蒙雨扑面而来,不知不觉衣服就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到了一大早更是了得,稍稍有点儿雨气都不行,大山会变成茫茫一片。 刘恒作为坚定的“莫派”成员,天还没大亮就爬起来直奔车站。在华国这地儿,向来是有钱不如有权、从商不如从政,莫凡把马场扔给他其实只是让他磨练磨练。如今他爷爷刘三石在“海星计划”里占了小小的地儿,刘恒受益了——他开始从一干产业里抽身,前往樊昌历练,如今在官场刷过了几个小副本、解决了几个小怪,隐隐也是樊昌排得上号的人物。 他刚停车,就看见已经二十三四岁的莫凡从车站里走出来。刘恒心里有点儿感慨,当初刚见面,这家伙是才十一二岁,但那小眼神看起来仿佛比自己还成熟,被他轻轻地瞄上一眼,自己就发虚。那时候刘家四面楚歌,爷爷更是消沉至极,可这家伙只是劝了一通,就让爷爷重新站了起来。 刘恒真正对莫凡服气起来,是在来到西南以后。西南在那个时候有多荒凉、有多混乱,刘恒比谁都清楚,可就是那样的西南,在莫建东的手里一点点活了起来。但那并不是刘恒死心塌地加入“莫派”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在于眼前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家伙…… 有些人天生就是领袖型人物,即使莫凡撒手不管的时候比他事事上心的时候多很多,但很多人心里他依然是整个利益集团的核心。 这几年莫凡消匿得很彻底,可他的影响力并没有消失。可以说这次莫凡回西南,就有他们的影子在,刘恒也是其中之一。刘恒始终觉得跟着莫凡才最踏实,莫平自然也很好,跟莫建东一样是个实干家,只不过一想到跟着莫凡做事的日子,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莫平太稳了,不适合他们这群莫凡带出来的人。 刘恒把车门打开,哼哼两声:“可算把你盼来了,小凡,你可真是不安分啊,什么时候才肯定下来?”这话说得怨气满满。 只能怪莫凡这家伙都接了调令都不老实,回洛兴接他家大黑小黑就不说了,居然还跑去苏联首府那边溜了一圈——美其名曰二次交流,知情人都知道他去干嘛了。 莫凡一拳打在刘恒肩上,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刘恒的想法,只是一直不想转到官面上来,有时候不在局内操作起来会更方便,比如说他要真是个规规矩矩的小小特派员,在密宁的布置肯定铺不开。可有些时候不是他想不干就不干的,莫家根基不牢,即使莫建东、李香 云、莫平各自带起了一批人也还不够。正巧他在西北挂了个名,莫建东就顺势把他拉了回来。 虽然早就知道会走到这一步,莫凡依然有些踌躇。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并不适合走这条路,像当初去找刘三石,聪明点的人都不会在那个节骨眼惹麻烦上身,可是他就是做了,因为他觉得刘老头儿的过错并没有那么大。可有当初那个“油掺水假节能”错误在,刘老头儿走到现在这一步就顶天了,想再进一步?难!如果是利益为重的人,根本不会继续在刘老头儿身上投资。但莫凡不一样,他只是想看到同样被逼到绝路的刘家跟莫家一样慢慢站起来,慢慢地摆脱“未来”的轨迹。 归根结底,他的出发点根本没有“家族利益”这一条,因为父母和哥哥都在,所以他可以慢慢悠悠地选择自己想走的路——有莫家在背后撑着,他可以高调地当“莫二少”,也可以低调地个挂名的“特派员”。 他任性地把以前没有享受到的一切统统享受个遍。 现在要他走回正道,真的适合吗? 莫凡摇摇头,甩去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念头。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还有什么事能让他退却?他又能退到什么地方去? 往前走吧! 笑了笑,莫凡问道:“虎儿县就是你口里的‘拦路虎’吧?真像你说的那么难搞吗?” “它占着整片大山的交通要道,偏偏又死活拉不起来,不是拦路虎是什么?但它背后又有林家的影子,林家啊,在莫叔过来前那可是西南的主人。要不是林老爷子自己要求退下来,莫叔还不知要走多少弯路。而且莫叔还喊林老爷子一声老师,你说谁敢动他?”刘恒咂咂嘴:“反正我是动不了的。” 莫凡摸摸下巴:“林爷爷那边的意思怎么样?” “林老爷子什么事都精明,就是办起正事来一塌糊涂。”刘恒抱怨:“西南在他手里那么多年都是那模样,你说他能有什么意思?” 莫凡点点头。把西北交给自己老爸的林老爷子人品是没话说的,可当官这事光有人品不成,能力也要跟上。林老爷子显然是守成的人,处事秉承着“做多做错,做少错少,不做不错”的至高原则,能不动的他绝对不动,这在东南、东北那种好地方是最佳做法,可西南不一样,西南需要的不是“守成”,而是“变革”。 可西南恰恰是最难“变”的地方,太多的限制让人无从下手。就像虎儿岭这个“拦路虎”一样,在林家把 持西南时有人护着,轮到莫家后又扯着林家当护身符。这不是多难搞的地方,偏偏又谁都不能动。 不能动的人里面又以莫建东为最——林老爷子当初在交接的时候做得漂亮极了,提携莫建东时也非常高调,莫建东要是反咬一口,以后谁还敢往莫家边上凑? 进了这个圈子,就要守圈里的规则。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莫建东也不会把自己最喜欢剑走偏锋的小儿子扔到虎儿县。 “不变也有不变的好处。”想了想,莫凡笑着说:“对了,尤康健是你的人吧,好像他过得不太好?” 刘恒说:“那家伙倒是个想做事的,要不是他,很多情况我们都了解不到——林家有一部分人对于莫叔上位,其实还是有点不甘心!” 莫凡没太诧异,如果自己是林家的一分子,恐怕也不太愿意把手里的大权交出去。也就是那时莫家异军突起,不仅民望日高,还得了张家的支持,才让林老爷子做出让位的决定。 既然接手了,就得把这里头的利益牵连好好理一理。 莫凡在忙,霍劲也没闲着。他在苏联首府的工作已经进入交接期的时候,回国的事已经提上日程。这些天他都忙着与约瑟夫那伙人道别,最纯粹的友谊发于少时,最长久的友谊结于青壮,这个年纪的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而且都着眼于即将到来的未来,所以他们注定密不可分。 约瑟夫特别舍不得霍劲。别人都散了,他一个人邀霍劲喝酒。 约瑟夫喝得半醉,笑着说道:“当初我一见到你,就像见到老朋友一样。” 霍劲说他醉了,打发他回去。可回过头来,又有些怅然。 有时候感觉这东西就是这么奇妙。 ——就好像他刚回到一九九零年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清晰地感觉到莫凡也回到了这个时空。 ——就好像他和莫凡重新见到大黑的时候,大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们。 另一个时空的约瑟夫曾经是他忠诚的下属,苏联解体后正式跟随在他身边,那时候他的许多事情都由约瑟夫经手。对于约瑟夫而言,这种感觉似乎是一见如故,可对于霍劲而言,却是真正的重见故交。 那时候的他很少信任谁,就连对约瑟夫也并不是真正的交心。约瑟夫始终没说什么,只有在他遇上莫凡、不远不近地纠缠了好一段时间时,长得像他们老大哥的约瑟夫才开始劝他:“多信任他一点吧,他 需要你的信任……他需要你的需要。” 那些听起来莫名奇妙的劝说,当时的“霍劲”自然是听不进去的。 当时的莫凡是什么样子的? 那时候的莫凡,因为父母背着污名自杀,不愿再与叔伯有联系,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退了学,避开了朋友,仿佛躲进只有一个人的世界就彻底安全了。 霍劲瞧不上这样的人,所以总爱揪着他的痛处一戳再戳。 怎么会有那样的人?鄙夷他他不在乎,逼迫他他不在意,就连后来开始亲他吻他,好像也是非常正常的事。 只有被踩狠了,眉头才会皱一皱,一转头,又暗中努力起来。 霍劲曾经以此为乐。 可到了后来却再也戳不下手。 再后来,追悔莫及。 霍劲也有过不冷静不理智的时候,就像那一年莫凡想要“分开”,他开车离开的时候心里确实愤怒无比。归根结底,他没有信心。他没信心可以让莫凡心里只有自己一个,更没信心可以超越莫家在他心里的地位,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愤怒曾经占据了他的理智。 然后在那段时间里,约瑟夫正好到了华国。那一年重新见面,约瑟夫不再是当初家族败落、不得不投奔霍家的落魄模样,那意气风发、热情洋溢的笑容让他意识到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既然如此,莫凡又怎么会变回那个不愿面对现实的莫凡? 或者说,莫凡已经不是那个不愿面对现实的莫凡,自己怎么能要求他继续生活在自己的护佑之下、永远不离开? 于是他放手了,莫凡转身了。 可是彼此之间,却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靠近——如果是以前的莫凡,绝对不会主动许下承诺! 到他们“回来”的那一年,他一定会到他的身边来? 霍劲笑了起来。到他们“回来”的那一年,应该是最高首长退下来的那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霍家应该已经拿到足以碾碎一切阴谋的浑水……他们应该也不需要淌什么浑水了。 不如就随随便便找个小城市,有事轻轻松松解决掉,没事一起钓钓鱼、散散步,偶尔溜溜快要走不动的大黑…… ——不过,两大“恶少”挤在一个小地方,那儿的压力会不会太大? ☆、75、第七十五章 即使被扔到大山边缘,莫凡的日子依然过得很轻松,没事还能打电话嘲笑一下忙得脚不沾地的张习远那伙人。见他像个不管是的大少爷,虎儿县的县委班子顿时高兴无比,该干嘛干嘛去。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尤康健了。 想想他也是有理想有追求的热血青年,本来听了尤怀甘的劝,摩拳擦掌准备跟着莫二少干大事。没想到莫二少来到虎儿县后就拿下湖边那块地,天天在那一带遛狗骑马,枪械他还没敢动,可偶尔拿着改装好的弩机在林子里打鸟,性质有什么不同?最过分的是他偶尔还会把县里那群小二代邀过来一起玩,简直把那边当成他的私人领地了。 思来想去,尤康健还是不甘心。索性跟着尤怀甘进山收药材,美其名曰下基层体察民情,实际上是想远离乌烟瘴气的县委班子。 尤怀甘也没再劝,有什么好劝呢,多一个人帮忙带货他乐意得很。两个人沿着山路走到傍晚,借宿到一个山民家里。 以往尤怀甘都是这样过来的,这天却有点特别,因为尤怀甘两人敲开门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半大的少年在里面,一胖一瘦,胖的脸上有点横肉,看起来很凶,而瘦的那个却是斯文又沉静,仿佛周围不是简陋的民居,而是某个高雅的会所。 这种气质尤怀甘见过很多回,突然在这种地方撞见却还是有点始料未及,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两个人当然就是被莫凡打发走的赵宇荣和徐谨严。 他们已经圆满地完成在西北的任务,于是开始穿过这片大山来和莫凡会合。在途中他们发现这片大山似乎也大有可为,经过这一年多的磨练他们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透过电话和莫凡交了底以后他们就开始在山沟沟里头转悠,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见尤怀甘的神色有异,徐谨严正在敲键盘的手有点停顿,眉头皱了皱,从资料库里调出一张照片,抬头看了尤怀甘一眼,平静地说:“堂哥,你好。” 他的平静似乎感染了尤怀甘。尤怀甘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点,他咽了咽口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是……” “我叫徐谨严,我的父亲是徐韬,堂哥你的二叔。”提起每一个称呼,徐谨严都没什么感情。他说:“你也要借宿吗?我和小荣把这里租了一晚,你们要是需要的话也可以住下来。”这间民居的位置最佳,进村出村都很方便,也够宽敞、够整洁,他们都选上这里借宿也不奇怪。 尤康健觉得气氛不 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徐韬虽然在某些圈子很出名,却不是他可以听说的,所以他只是觉得这个自称是尤怀甘堂弟的小鬼太冷了,倒也没深究。见尤怀甘不说话,尤康健大大咧咧地说:“你是甘子的堂弟?仔细一看脸型还真有点像……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我们住下来不会妨碍你们吧?” 徐谨严说:“不妨碍,我们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小荣,还不快去给客人倒茶?” 赵宇荣额头青筋不停地跳动。徐家小鬼越来越像那个姓莫的了,真是够了!自从第一次打赌输给他以后他就被迫让这小鬼呼来喝去大半年,期间重新打赌好几次,最终结果是他被使唤的年限越来越长!想他也是堂堂赵家太子爷,居然被这个臭商人的儿子这么奴役…… 可是想到临行前爷爷带自己偷听父亲和那个姓莫的谈话,赵宇荣就软了下来。他有一个比谁都刚强的父亲,但是那么一个人,却在用恳求的语气让那个姓莫的帮忙管教自己。 那是一份埋得比谁都深、也是他一直都想要的父爱。 所以他不愿意再让父亲失望。 瞥见徐谨严满脸的理所当然,赵宇荣撇撇嘴,转身进里间倒水。 尤怀甘吃惊地睁大眼。在他以前多多少少也听说过赵宇荣的名字,那时候这位赵家太子爷虽然还小,那蛮横又常常犯二的性格却早早现形了,永远是圈子里笑料。 谁改变了他? 尤怀甘心里跳出一个身影,听说莫家和赵家也搭上线了,是莫凡吗?他的目光转到自己“堂弟”身上,“二叔”把唯一的儿子送到莫凡身边了吗?否则徐谨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赵宇荣……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可也只是灵光一闪,尤怀甘也没能抓住。他说道:“谨严,吃饭了吗?没有的话我去做吧。” 徐谨严点点头:“我有点饿了。” 赵宇荣探出头来:“我也饿了!我也饿了!我要三人份的……” 徐谨严唇一撇:“刷碗。” 赵宇荣怒道:“徐谨严你够了!” 徐谨严说:“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赵宇荣憋红了脸:“刷碗就刷碗,也就那么几个。” 一直面无表情的徐谨严终于露出一丝近似于微笑的神色:“乖。” 尤康健被他们的相处方式弄糊涂了,坐在外面也不自在,麻利地跟在尤怀甘后边说:“我给你 打下手。” 尤怀甘没反对,两个人进了里间的厨房。这是典型的山里民居,用的还是土灶,所幸尤康健本来就是大山里长大的孩子,生火功夫一把罩,没两下就烧了起来。觑了眼外间又开始在电脑前忙碌的两个少年,尤康健忍不住嘀咕:“甘子,怎么没听说你还有这样的亲戚?” 其实尤康健想说的是这两个人看起来家境很好,那他们家穷途潦倒的时候这些人怎么不拉一把? 大概是看出了尤康健的心思,尤怀甘把米放进锅里,说道:“不算太亲的,他们家一直在国外。” 现在尤怀甘也想明白了,“二叔”回国根本是为了把国内徐家搞垮,否则他刚抽身、徐家就倒了,有那么巧的事吗?至于前面给了那么多好处,大概是为了让国内徐家摔得更狠吧?据说“二叔”当年会投奔海外徐家就是被自己那位贪婪无比的“父亲”赶出去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出“二叔”走到如今这一步有多艰辛。 “二叔”的个性会变得那么扭曲,也不能完全怪他。 笑了笑,尤怀甘说:“要不是在这里碰上了,我都快忘了有这个堂弟。” 那些不堪的过去,他也都快忘记了。 见尤怀甘有些出神,尤康健点点头,没再多问。 四个人一起吃了饭,徐谨严得知尤怀甘要去收药材,提议同行。 赵宇荣忙不迭地点头,主要是尤怀甘的手艺比徐谨严的好多了!徐谨严要是不想下厨的话直接就给他一点压缩饼干垫肚! 至于为什么不让人帮忙做好?这小鬼似乎有洁癖,到哪借宿都不会吃那里的饭菜——自己不吃就算了,还不让他吃!他自己都快练出厨艺来了…… 尤康健见他们年纪都不大,自个儿在山里转悠也让人不怎么放心,就代尤怀甘答应下来。 第二天天色还没大亮徐谨严就起床了,赵宇荣被他踹了一脚屁股,呜呜啊啊地一翻滚,也爬了起来。 尤怀甘和尤康健都是习惯了早起的人,自然也是早早醒来,四个人一碰面,除了赵宇荣以外看起来都神清气爽。 一起吃过早餐,尤怀甘照例每家每户收药材,尤康健则跑去村长家串门子。 等尤康健了解完村子的情况,就看到徐谨严和赵宇荣从附近的山上下来,还和几个山民模样的人相谈甚欢。更让他吃惊的是,徐谨严居然能熟练地运用这边的方言! 他心里对这两个少年 的来历越来越好奇了,尤怀甘不肯多说,他决定厚着脸皮跟在本尊后面盯着。 徐谨严倒也不介意。自从到了莫凡这边,他就没做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一开始他和赵宇荣确实只搞乡村教育这一块的调研,后来走的地方多了,发现有些地方落后的不仅仅是教育,徐谨严就开始琢磨其他方面的事。 经济这一块是徐家的老本行,而且在徐韬的默许下,他多多少少也能利用海外徐家的力量,所以着手做一些小范围的开发规划对他来说早就只是小菜一碟。 再不济,不是还有赵宇荣吗?只要把赵家的名头往外面一放,什么事都好说。而且有莫凡在上面顶着,他们还真没碰到啃不动的骨头。 徐谨严并不骄傲,他像块海绵一样汲取着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经验——他觉得自己没资格骄傲。 他做的一切对同龄人而言固然已经非常好了,可有莫凡珠玉在前啊!他父亲曾经给他看过莫凡以前的经历,在自己这个年龄的莫凡有自己这种好条件吗?没有。可是莫凡做得比自己更好,他一步步将毫无基础的莫家推到如今这个位置! 要问徐谨严把谁放在心上,除了他的父亲徐韬,就只有莫凡了。 父亲把他送到莫凡身边,他是开心的,他能从父亲的这个举动中感受到一丝小小的父爱——即使父亲从来没有拥抱过他,他这样还是相信着——父亲是爱他的,像天底下所有父亲一样。 否则,父亲怎么会把他放到莫凡身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促使父亲作出这样的决定,徐谨严的心里还是很高兴。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莫凡是父亲心里最特别的存在!父亲收集过每一条与莫凡相关的情报,甚至包括……包括莫凡和霍家那位太子爷在一起时的一切! 他不能判断这是不是一种“爱”,只能说父亲对莫凡的关注,已经远远超过任何一个人——变成了近乎病态的执着。 即使父亲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在听到父亲把自己交给莫凡的决定后,徐谨严比谁都认真,比谁都努力。 所幸跟他在一起的还有赵宇荣这个又二又横的胖子,这些日子并没有想象中辛苦。 徐谨严仰头看了看慢慢升上中天的日头,明晃晃的阳光把远山的丛林照得发亮,绿盈盈一片的山岭好不漂亮。 这是他曾经陌生无比、如今却熟悉无比的大地,看过许多不一样的面孔,听过许多口音各异的方 言,他渐渐明白它有什么样的魅力,也渐渐明白少年时的莫凡为什么总是毫不停歇地奔走在这片大地上。 从它那沧桑的脸上能够看出它曾经孕育了多少奇迹。 ——也能够看出它曾经遭受了多少苦难。 所以每一个了解它的华国儿女,都想抚平它脸上的皱纹,让它重现当初的荣光。 ——父亲,这是你想让我看到的吗? ——你想把根扎回这片大地却又无法抽身吗? ——我会努力替你做到的。 徐谨严把自己的目光从山峦上收回,神色和往常一样沉静,稚气犹存的脸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丝毫不同。 赵宇荣当然没有发现徐谨严有什么变化,他委屈地揉揉肚子,嘀咕道:“发什么呆啊!我饿了,赶紧回去吃饭。” 徐谨严少有地露出微笑:“好。” 赵宇荣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 犯规啊!犯规!怎么这家伙笑起来也跟那个姓莫的一样……一样……一样个屁!他才没有被迷惑! 赵宇荣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刮子。 跟在他们后边的尤康健觉得这两个小家伙的行事是越来越难懂了。 中午时尤怀甘也回来了,四个人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就往另一个山头走去。这一行,就是大半个月。 等他们回到虎儿县,一切突然就变了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缺乏父爱的孩子也拉出来溜两溜…… 咦霍少好像挺久没主场了……我对不起你!! 勤快日更~~国庆快乐哟!! ☆、76、第七十六章 徐谨严和赵宇荣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时候,莫凡还是优哉游哉地在湖边散心。 大黑虽然年纪大了,但精神头却还很好,小黑在湖边吃草,它就在一边用爪子抓鱼。 没错,确实在用爪子抓鱼。 原来湖边连着一片草甸,一条小溪流藏在里边,拨开草就是一撮撮鱼儿,洄游的季节似乎还没过,它们都拼命地往小溪上流挤,所以一眼扫去就是鳞光闪闪。 大黑玩得开心,莫凡也高兴。瞥见徐谨严两人朝自己走来,他笑眯眯地说:“过来了?有什么收获?” 徐谨严说:“这地方的开发空间很大,森林覆盖率很高,所以林间的副产品很丰富,就是利用率太低。只要专业人员足够的话,发展起来绝对不是问题,而且也不会破坏这里的生态。就是有些地方前些年已经搞坏了……还有些地方被以前分摊的开发任务折腾得不轻,抵触程序很大,一步到位是不可能的。” 听徐谨严侃侃而谈,赵宇荣也不甘落后了。他拍拍胸脯,豪气地夸下海口:“钱不是问题,我有!人不是问题,我们家也有!” 莫凡伸手按住赵宇荣的脑袋,可着劲揉了揉:“你这家伙……” 赵宇荣反射性地跳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发现莫凡戏谑地看着自己,这家伙一时又犯二了:“你少欺负我……不然……不不然我迟早加倍奉还!” 徐谨严撇撇唇,相当真诚地给他提意见:“放狠话的时候不要结巴。” 被个比自己小的小鬼教训,赵宇荣当然不乐意:“关你屁事!” 徐谨严眼睛一眯,伸手揪住赵宇荣的领子,还有些稚嫩的语调倏然冷冽起来:“讲话再这么粗俗,小心我把你按到湖里洗嘴巴!” 赵宇荣大怒:“……你、你、你!” 徐谨严松开手,神色淡淡悠悠:“明白了吧,狠话要这样放。” 赵宇荣:“……” ——混蛋!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莫凡乐了。 本来想着让这两个小鬼凑一块缓冲缓冲,没想到徐谨严这小鬼手段了得,居然处处把赵宇荣压得死死的。 不过在徐谨严的影响下,赵宇荣确实安分了不少,至少这一整年都没捅什么篓子。 见徐谨严两人满脸疲惫,莫凡打发他们去洗澡,然后去厨房给他们做晚饭。 突然被扔 来这边,莫凡也没来得及找房子,后来一打听到这附近有一排半废弃的旧平房,他就盘下来翻新了一下。 瞅见这边的木材好找,莫凡又找人在附近搭了几间木屋,轻松搞定自己的住处。 说实话,他还真有点喜欢上这地方了。这儿跟靠近海边的梅岩不一样,它靠近大山,不远处就是茂密的森林,而且山林间散落着不少天然的湖泊,再找仔细一点的话,还能发现许多细小却充满活力的溪流和清泉。 这地方不怕开发,就怕它被开发坏了。 确实得好好思考啊…… 莫凡做好一桌饭菜端出去,就看见徐谨严和赵宇荣窝一块看资料。 瞧那架势分明是徐谨严给赵宇荣分派任务,可徐谨严那小鬼偏偏黑得很,他居然在引导赵宇荣自己往钩上咬,完了还要夸赵宇荣一通,夸得赵家小太子飘飘然,把胸口拍得砰砰响,满口应道:“包在我身上,包在我身上!” 真不知徐韬是怎么教儿子的…… 三个人把晚饭扫荡干净,徐谨严就跟莫凡说起他和赵宇荣商量好的开发方案。莫凡一路走来遇到的大多是放手让他自己去做事的良师益友,自然知道信任和鼓励对徐谨严和赵宇荣有多重要。他拿过徐谨严的策划书仔细地扫过去,指出几个不太实际的设想后就还给徐谨严让他自己继续完善。 见莫凡什么都不提,徐谨严忍不住问:“我们在路上碰见了这边的县长尤康健,听说虎儿县的情况不太好?” 莫凡笑眯眯:“没有的事。” 尤康健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只不过离开大半个月,虎儿县就好像变了个样。 比如说副县长每天都人模狗样地接待着群众,脸上的笑容比吃了蜜还甜,仿佛每一个找上门的群众都是他的亲儿子。 比如说其他人见到尤康健更是热情无比,只差没热泪盈眶:“县长,您回来了!” 直到虎儿县方方面面的大权都被人双手奉上来,尤康健还是一头雾水。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因为林家的孙少爷到了樊昌,而且正好分管虎儿县这一块。 本来嘛,他们也算和林家有点关系,林家孙少爷来了正好护着他们,可惜这位林家孙少爷受现在那位莫区长的影响很大,一心想当个铁面无私的好官员,眼睛里揉不进半点沙子。 刚放下心过舒坦日子的副县长都快哭了,这些年他们扯着林家大旗做了 这么多事,要是被这二愣子掀出来了可怎么是好? 整个县委班子一下子又人心惶惶起来,这种情绪一带回家里,很快就被妻儿发现了。 这时他们家里那些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纨绔居然撇撇嘴,不屑地说:“那有什么了不起,二少在这呢!” 原来这群小纨绔已经成了莫凡的拥趸。 要论玩,还真没人玩得过莫凡。莫凡有心要联络感情,这群小纨绔自然招架不住,被莫凡邀请了几次后就被征服了,不用他召唤都自发地往莫凡那边跑。 以副县长为首的一伙人听见儿子这么说,立刻转过弯来了。 现在林家算什么,莫家才是西南的主人!把莫二少拉过来了,还怕那个二愣子一样的林家孙少爷吗? 于是风向立刻转了,大伙都彻底扔开了最开始的防备,努力和“莫二少”打好关系。 没想到酒桌还没散,喝高了的“莫二少”就酒后吐真言,愤愤不平地说:“林家那小子要分管这边?我爸把林家那小子当亲儿子似的,眼里哪还有我?把我扔过来还不算,居然还把他摆过来恶心我!” 接着“莫二少”还很体贴地数出林家那位孙少爷的丰功伟绩,啧啧,那可是官场黑手,搁哪黑到哪,每挪一个地方都会被他干掉几个人,有时还把人家送进监狱。而且他还不通人情,好几次竟然还扯到“莫二少”身上,最后搞得莫区长各种不待见“莫二少”,把他扔得远远的。 众人明白了,原来莫二少来这地方的原因是被“流放”了! 眼看“莫二少”指望不了了,副县长终于决定先夹起尾巴做人。 没办法啊,靠山里边出了个二愣子,万一他真的“大义灭亲”,直接办了他们,他们跟谁哭去? 每个人抽身的动作都很麻利,实在脱不了关系的吧,责任统统推到病退的前任县委书记老柴身上。 因此尤康健一回来,迎接他的就是变了样的虎儿县! 安详,平和,人人为公! 同一天傍晚,被塑造成二愣子的林家孙少爷林毅辉一掌拍在莫凡脑袋上:“你这小子要给我扣帽子到什么时候!每次把人弄下来的明明是你,为什么恶名都是我背?” 莫凡小心地把脑袋挪开。 林家是有人不甘心,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彻底和莫家绑在一起,比如眼前这位林家的孙少爷,比他年长五岁的林毅辉。 来到西南以后莫凡就发现这位大哥长着一张极具欺骗性的正直脸,所以不留余力地把他打造成铁腕派。 当然,林毅辉根本没有传闻里那么黑,至少莫凡和他的感情是很好的,绝对没有“酒后吐真言”时说的那些情况。 眼瞅着林毅辉真有点生气了,莫凡只得劝解:“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家的人护着这个‘拦路虎’,自然还得借你的名头一用。” 林毅辉并不满意:“借了我的名头,你干什么去?白瞎了莫叔把你摆到这边来的用心吗?” “既然可以简单解决,何必再花心思。”莫凡笑着说:“辉哥,你也知道不适合走这条路,就算你们把我拉进来我也走不远的。” 林毅辉无奈地摇摇头:“那刘恒他们怎么办?他们可是为你马首是瞻啊。” 这段时间莫凡翻来覆去地想过了,结论还是只有一个:他不适合,真的不适合,而且现在的莫家也没这么需要他,真的!他笑着说道:“难道我还要跟他们比官大吗?” 林毅辉沉默。莫凡这小子的能耐从来不是体现在这上面的,就算他连体制都没进,也能做到许多他们做不到的事。 也许他们根本就不该勉强他? 这想法一冒出来,林毅辉差点想骂娘,他狠狠道:“又被你小子带跑了!你这小子就是有办法让人认同你说的话!你就是瞅准了这点吧?要是哪天我们再也不听你忽悠,看你还能做什么?” 莫凡笑得很开心:“我就是仗着你们对我好。你们对我好一天,我忽悠你们一天,好一辈子,我忽悠你们一辈子,要是哪天你们跟我翻脸了,我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好好打拼打拼。” 林毅辉就着他的脑袋又是一拍:“你小子……” 林毅辉想起了莫建东一家刚到西南、刚到洛兴时的莫凡,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少年,看起来却老成得很,有时候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可是这几年慢慢变了。莫凡似乎变得很轻松,脸上常常带着笑容,和他们开玩笑的次数越来越多,心态上似乎回到了真正的少年时期。若不是他偶尔还会做出大动作,任谁都会把他当成真正的小纨绔。 其实吧,也不需要把这小子逼得太紧。比如这次的事,就算副县长是自家人他不太好下手,却也不是没办法的!像虎儿县这种小地方,手腕硬一点就拿下了。 之所以一直没搞定,是因为西南的发展实在太快了,快 得莫建东一时腾不出手来管吧? 可人都已经弄了过来,林毅辉是不会让莫凡偷懒的,他正色道:“来都来了,你还是先把这边搞好吧。” 莫凡点头答应。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莫凡就安安分分地窝在虎儿县搞开发——正确来说是在指导徐谨严和赵宇荣搞开发,在一教一学的过程中时间哧溜一声往前跑。 春末了是夏,夏走了是秋,一入秋叶子就簌簌地往下掉,没多久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再往后,就下雪了。 湖面结了薄薄的冰,凑近可以看见冰下有鱼在那缓缓游动。 这天莫凡瞅着没有客人到访,当下决定带着大黑和小黑去林子里溜达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在树洞里过冬的松鼠或者忘了南迁的呆鸟。没想到的是松鼠和呆鸟都没找着,却看到一枝早梅开了。 小黑似乎也很惊异,绕着梅树绕了一圈,探头去嗅了嗅最低的那朵梅花。大黑有点不屑,趴在雪地里休憩。 莫凡踩着地上的薄雪,对着空中呵出一口白气。 现在的他有父有兄,有友有伴。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他,他会过上这种简单而清闲的日子,他是肯定不信的——可现在他的每一天都这样过来了。 他感激这一切。 就在他看着大黑和小黑微笑的时候,一把熟悉的嗓音传入他耳中:“莫凡。” 莫凡回过头,猛地看见林下站着一个人。他身穿长大衣,目光带着笑,俨然如同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大黑站起来,朝霍劲跑过去。 莫凡没有动,只是微微笑着,站在原地说:“霍劲。” 是了,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薄薄的雪地,霍劲摸着大黑的背不知在想些什么,那神情有点孤独。 莫凡踌躇不前,有些犹豫,也有些局促。 然后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一块,不期然地看见了对方眼里孤独的自己。 现在他们还孤独吗? 不,他们不再孤独。 那么现在他们还需要对方吗? 回答是他们久违的、密不可分的拥抱。 ☆、77、第七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更新写到一半被人喊去聚会,没写完…… 【注意】【醒目】一大波狗血正在接近! 七月的风带着送来盛夏独有的热浪,道旁两行老槐树枝叶微敛,似乎有些羞涩,但那绿透了的叶丛却是越看越舒心。 二零一零年,是一个特别的年度。华国跨入二十一世纪已经十年,建国不足百年的时间里,这个一个一穷二白的小青年慢慢成长起来,而它的领袖也陆续换了好几任。这一年是最高首长退下来的日子,首都看起来一片平和,没有丝毫异常。 莫凡和张习远一行人笑着走在老街上。年初各大城市都在交通干道上动了一次“大手术”,而且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坚持“绿色出行”,拥挤无比的首都看起来宽敞了不少。 他们一伙人都许久没回首都了,走了一会儿才找着预定的聚会地点。不过这时候谁会在乎这点小事?一屁股坐定,灌了两口茶,张习远开始八卦:“周其炜还真了得,继承周家后带着他们家转型了,加上他哥周其烨在上次华苏合作项目上的突出表现,这次洗牌后周家应该有机会重振昔日荣光吧?” 结婚后稍稍瘦了点、但还是挺圆的王家胖子笑着说:“我看他才不在乎周家怎么样,他只在乎能不能给他哥开路。不过周其烨确实挺牛,毛子都没办法解决的辐射问题他给解决了,说他不是天才都没人信!而且他还不光搞物理,我们的树种大部分都是他选择的,瞧瞧这几年,闹沙尘暴闹洪灾的次数少多了吧?” 莫凡忍不住感叹世事奇妙。在“未来”周其烨为了寻找只身闯进沙漠的周其炜而早早陨落,因此谁也不知道那个削瘦而冷峻的年轻人竟然有这样的天赋。这一回有周其炜摆平经费和资料问题,周其烨早早成为西北研究所的核心领导者,在他擅长的项目上以破竹之势前行,几乎每年都会往前迈出一大步。 “你一提我就想起来了,胖子,上半年的分红什么时候到账啊?”方乐说:“我放弃了老本行,费尽心思给你们弄好车,你还给我拖款?” 前几年市场电子科技的趋于饱和,估计好几年内都处于供大于求状态,方乐就抽身了,转投汽车产业。他们这伙人要技术有技术,要人脉有人脉,要钱……他们还缺钱吗?于是几乎是短短两年之内国内的汽车产业就进行了一次大换血,大点的品牌还能勉强生存,小点的品牌很快就被他吞得一干二净。再加上节能好、污染小,拿下了一堆推广政策和订购指标, 新车上市后那状况那叫一个壮观,一夜之间满大街都是。 寡言少语的韩涛如今和王胖子一样,都成了“绿色华夏”工程的主要负责人,听到方乐抱怨后说道:“你自己不是已经有盈余了吗?别打这边的主意了,何健飞最近要做次大的,先缓缓吧。” 钟岳插话:“何健飞那家伙好像越来越忙了,听说何老爷子盘算着给他相亲,他是不是更不想回国了?” 张习远摸摸下巴,出损招:“我们成家的成家,有伴的有伴,再让那家伙孤家寡人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们说要不要想办法把他骗回来?” 施余英说:“健飞是不婚主义者,你就别忙活了。” 张习远不乐意了:“说了多少次别喊他健飞啊,喊贱人就好!你什么时候又跟他联系了?什么时候?快说快说!” 莫凡撇开头:“你要秀你们有多黏糊去大街上秀,我们眼快瞎了。” 张习远一把揽过莫凡的肩,啧啧慨叹:“怎么?发现远哥我才是最好的?来吧,我不介意你到我怀抱里来。” 一声口哨从门口传来,却见久违的何健飞站在那,看起来仍然优雅有度,笑容却带着几分痞气:“霍少,听到没有?有人打你家莫凡主意。” 看见何健飞后边走进来霍劲,张习远差点想拿起酒泼何健飞一脸!把这尊大神带来就算了,还在那火上加油个什么劲? 不过霍劲也不是第一次掺和进来,大伙对他的存在也差不多习惯了。莫凡的反应最自然,拍拍身边的位置,一脸出来玩儿的花花公子相:“霍少,这边坐。” 霍劲不客气地占了他身边的位置,把张习远挤回施余英那边。施余英倒是和何健飞聊了起来:“老爷子那边回去过了?” 何健飞耸耸肩,微微地笑着:“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子最近在想什么,难道要我自投罗网?” 施余英劝道:“你也该定下来了,老这么满世界飞也不是个事儿。” 何健飞整个人倚在施余英肩上:“阿英啊,看到你就觉得我那早逝的三爷爷还活着,当初你只是跟他学艺,没跟他学其他吧?”他伸手挑起施余英的下巴,“怎么都不会老呢?按理说我该叫你一声英叔。” 本来施余英也一直把何健飞当晚辈看,被何健飞这么一说倒是意识到辈分有点乱,瞅瞅,这状况瞧起来就像他禽兽得向晚辈下手。不过能和张习远凑一对,施余英也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主,他笑着说 :“乖世侄,你远叔也在旁边,叫一声吧。” 何健飞一滞,也不调-戏施余英了,整个人往旁边的位置一挤,半躺下去:“刚下飞机,好累。” 张习远哼哼两声:“累死活该。” 何健飞自然能听出他话里的不满。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灯光很柔和,昏昏黄黄引得人直犯困。每次用施余英刺激张习远,张习远都会做出同样的反击。这家伙的心思永远直接得让人一目了然,就好像第一次邂逅施余英后跑到自己这里来,激动地说:“帮我找一个人,帮我找一个人。”然后语无伦次地说这个人有多特别。他比谁都清楚张习远喜欢美人,可他也清楚张习远也只是喜欢而已,不会有其他,所以笑哈哈地给他们引见。那时他忘了施余英并不是只有一张脸,他忘了阿英可是连眼高于顶的三爷爷都爱惜的鬼才。 ——真是活该。 何健飞勾起嘴角,突然就困得不得了。隐隐约约听见张习远和莫凡数落自己,施余英和霍劲隔着那两个长不大的家伙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谈,韩涛、钟岳那几个已经晋升为父辈的家伙在交流他们的家庭生活。他们都是老熟人,所以就算其中一个横在中间呼呼大睡也没关系,照样热络。 这是很好很好的事。 何健飞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天地似乎慢慢变成白茫茫的一片,他脚下有许多纵横交错的道路。 回头一看,那是在临阳江边的堤岸上,他们嘻嘻哈哈闹成一团,似乎在说什么很开心的事,定神看去,他才发现了幼年的自己脸上也曾出现过无比鲜明的笑容。 到底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听不清,也想不起来。 好像随着年岁渐长,为什么笑过、为什么哭过、为什么恼怒、为什么快乐、为什么伤心,都变得很模糊。扯动嘴角和眼角的动作越来越纯熟,越来越标准,仿佛要把往后要长在自己脸上的笑纹先规划好。 何健飞向来有一颗很决绝的心,既然记不清楚,他也就不再回头。 像是被什么追赶着一样,何健飞随意挑了一条路往前走。 雾蒙蒙,白茫茫。 何健飞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他不喜欢不在自己掌握之内的事,所以发现自己的心有些不受自己控制时就逃了,逃得很远,远得连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走错了,走错了,走错了…… 何健飞突然睁大眼。他看见了一幕 幕快速闪过的画面,就好像时光在自己眼前飞快地翻动着它。 最后画面定格在“自己”坐在寂无一人的大教堂里,对着白色的天主像祷告。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快要接近什么掩藏已久的秘密,而那个秘密将会对自己有极大的影响——胆战心惊而又满含期待。 他像是沿着奔流与雪山回溯生命根源的朝圣者,不停地拨开挡在自己眼前的迷雾。 “莫凡自杀了。” “效果比预料中还好,霍劲居然被徐家那个小儿子杀了。” “卫旭站出来了,卫家已经由他接手。” “霍家怎么样?霍家很好,几乎没有报复,卫家似乎也没事,牺牲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徐韬由始至终都没出现。” “啊……白忙活了。” 那一条条来自迷雾中的讯息钻进何健飞脑海。 十分奇异地,他居然慢慢地拼凑出了完整的一切,仿佛它们本来就在他的脑海之中,从来没有消失过。 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唯一的相同是他和张习远他们依然是朋友……可是从莫家被诬陷、莫母自杀开始,一切就不可避免地走向一个惨烈的终局,在那个终局里面“自己”是隐士奇才赖老爷子的关门弟子,以天才之姿加入海星计划,前途不可限量,然而随着海星计划外泄,华国遭辱,张老爷子惊怒之中病逝,张家陷入风雨飘摇的困境。 张习远去了前线。 然后……然后他走错路了。 雾蒙蒙,白茫茫。 “何健飞!你说,我们认识了几年!” “二十八年。” “你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 “什么事?” “徐子清的枪,他自己拿不到的!就算他能拿到,没有人帮忙也带不进去。能在霍劲身边安排人的,除了你还有谁?” “……” “我们这伙人里面这几年能接近莫凡的,能影响莫凡的,就只有你吧?你不劝他不帮他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把他逼上绝路!” “……” “说话!” “张习远,杀了我吧。” 他真的受不了了,为什么就算表现得再怎么出色,张习远还是喜欢和那群不争气的家伙混在一起。 他真的受不了了,为什么霍家干了那么多龌龊事、卫家 干了那么多龌龊事,还能正义凛凛站在那里?还有赵家、钟家!为什么它们都蒸蒸日上,张家和何家反而一步步走向衰落,他受不了了,真的。 莫凡?什么东西?张习远对他另眼相待,卫旭对他另眼相待,就连霍劲也对他另眼相待——很好,很好啊!莫凡就是一个很好的支点,顺势扯出国内徐家,把海外徐家拉进来,一定会很精彩吧……再把水搅浑一点,对他们才更有利。 何健飞多聪明的人啊,他要做的事,很少做不到的。 莫凡自杀了。 霍劲死了。 结果呢? 霍家岿然不动,卫家壮士断腕,平安无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忙活了。 他红着眼:“张习远,你杀了我吧,在海星计划外泄、我的一切努力都等于为人作嫁时我就疯了,我疯了。张习远,张习远……我走错路了,我走错了。” 张习远眼睛更红,就连战场里横飞的血肉也不能让他掉泪,那一刻他却在流泪:“我怎么会杀你——你不是何健飞,你不是。我怎么会杀你……我的朋友,没一个,就少一个。没一个,就少一个。” 张习远走了——而且再也没出现过。 他的生命结束在大海上空,遗骸飘落在茫茫大海里,没有人能把他找回来。 于是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教堂里,哽咽着问:“仁慈的主啊,为什么只有我还活在这世间。” 有那么一瞬间,何健飞的心脏几乎快要停止跳动。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利刃狠狠地刺入他胸口,而他却无法伸手去把它□。胸口似乎被千斤巨石压在上面,他的呼吸变得极为困难,四肢百骸都在发疼。 走错了…… 何健飞回头想要逃,却把正在嬉笑玩闹的回忆画面撞得支离破碎。 他们都长大了,抛弃了那些纯粹而美好的快乐,去追求那些对自己而言显得更重要的东西。 想要回去吗? 回不去了。 何健飞感觉一阵酸意涌上鼻头,眼泪不停地往外涌,从他懂事开始就没再哭过,可是这一刻他却无法阻止它流出来。 朦朦胧胧地,周围忽然又嘈杂起来—— “何健飞!何健飞!贱人……”是张习远。 “他发烧了。”是阿英。 “还烧得不轻,叫都叫 不醒。走,赶紧去医院。”是莫凡。 “好!真是的,好端端地怎么就烧得这么严重,难受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到底怎么照顾自己的?算了,我背他,小凡你把开车开过来。”边说着,张习远边已经把人背起来往外走。 何健飞睁开眼。 这一天有天晴云朗的好天气。 七月的阳光白得刺眼,仿佛在灼烧着他的眼眶。 大家都活着,那只是一场梦…… 再也没有什么事能比这更值得高兴了。 ☆、78、第七十八章完结章 聚会因为何健飞进院而中断,其实该谈的事平时都谈得差不多了,也不需要他们亲自操心,所以张习远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和施余英两个人守在病房。他们这伙人多多少少都已经重新被家族接受,也只有他是真正自由自在的,守个大半天也没什么。 瞅着何健飞还在睡,张习远和施余英坐在窗边剥桔子,你一瓣我一瓣吃得开心。 何健飞其实早就酲了过来,只是没有睁开眼,他侧耳静静地听着张习远和施余英聊天。从每个人的变化到往后的打算,张习远都说得很开心,施余英则是一直在听,偶尔会接到几个电话,出去应付完又回来,冷声指责张习远不管事。 张习远自然边打哈哈边献殷勤。 在何健飞的心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不过小半天的时间,他却像过了大半辈子那么长,而且梦里的那一切,足以让他羞惭到打消不该一切继续存在的念头。 隐约地,何健飞明白了自己这些年不停逃避的原因。那一丝本就压抑得快要不存在的情愫,也消散在茫茫的时光之中。 他很庆幸,这一次的终局是这样美妙:张习远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张习远,他那群的狐朋狗友虽然活得人模狗样,可至少还是欢喜无优。 他的回忆是这么地清晰,清晰到可以轻松地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张习远从墙外翻进来,捂住他的嘴叫他别说话。那家伙确定他这边很宽敞,而且没有成人在,立刻朝墙外的人打暗号,然后一群鼻青脸肿的家伙跟着翻了进来,鬼鬼祟祟地趴在墙边听外边的动静。 自那以后,这群家伙就自发地把他家当聚会地点,没事还拉着他去干那些幼稚至极的坏事。骂他们蠢,他们还振振有词地反驳:“想那么多干嘛,看丫不顺眼就揍!想要的就抢过来!” 在首都的日子、在临阳的日子、在墨海的日子,回忆起来都是那么清晰,绝对不会像梦境那样臺不留情地被粉碎。 这就足够了。 何健飞轻咳两声,告诉张习远两个人自己已经酲了过来。等张习远跑过来对自己嘘寒问暖,他笑着说:“阿远,我以后可能会定居到欧洲那边。” 张习远一愣,说道:“爱走不走,反正你一年到头也没回国几次。不过具体在哪里?好不好玩?改天我们过去溜达一圈,别误会,这可不是念着你……” “我明白的。”何健飞的笑容不改:“等我安定下来就告诉你们。” 施余英问道:“老爷子那边知道吗?” “你帮我说一声吧。”何健飞说:“顺便告诉他我不打算娶任何人,别忙活了。” “老爷子身体不好。” 何健飞没接腔,其实对于他们这伙人,一开始都被自己的家族摆在“弃子”的位置。他曾经不甘心,努力想要表现出色,努力想要获得认同,努力想要在家族里占据一席之地,可是到头来什么也没抓住。自从开始陆陆续续地梦见一些事情,他就不再对入主家族抱有期望,甚至不愿意在被锁进那个牢笼之中。 他现在想做的事很单纯,趁着徐家和向家再起纷争,趁机在那边站稳脚跟,打造属于他们的海外力量。是的,属于他们,属于张习远,属于曾经被他视如弱者的莫凡,属于曾经被他轻蔑的方乐一伙人。 他希望成为他们继续无法无天的依仗,也许权势上先天不足,但是财富上绝对要达到无穷无尽的程度一一达到满足他们一切需要的程度。 这是他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 同样的傍晚,莫凡和霍劲却出现在南郊的墓园。 经过繁琐的登记和身份确认,他们两人才被放行。由于在这边下葬的人大多身份特殊,整个墓园看起来十分沉穆,刚踏进两旁种有青枫的青石道,寂静而冷清的感觉就扑面而来。 暮色渐浓,淡淡的夕阳辉光落在齐整的路面和稀疏的树冠上,有种异样的宁寂。 莫凡两人缓步走到郑老墓前,将带来的鲜花摆在墓碑前面。 在那冰冷的石碑之上,有着郑老两鬓发白的遗照。 他们回来整整二十年了,而在他们回来的第三年,就遇上了郑老。整个宽容而睿智的老人对待后辈永远那么慈爱,他愿意倾听他们的话,而非把他们当初无知孩童。他带着他们走过半个南方,在他们眼前定下了整个变革的框架。 他带他们见证了一个新时代的诞生,那是有着蓬勃生命的、有着无限生机的、令人无法不热爱的崭新的时代,那是他们曾经见识过、却又眼睁睁看着它走向终结的短暂的时代。 正是见证了那一切,又清楚地知道会有战争、会有苦难在前方等待着,他们才会不停地往前走,就好像被猛兽追赶着一样。 莫凡屈膝半蹲在墓前说:“现在我们可以停下来了。不,也不是停下来,而是一一我们可以从容不迫地往前走了。” 郑老去世十一年, 在这十一年里,他规划的一切基本已经实现。而有更多的事情也在同时进行着,海星计划步入尾声,海縻、藏锋初现獠牙,两西地区飞速发展,邻国关系日益紧密,整个华国在经济、军事上都日新月异、迅猛飞跃。 所以莫凡说,我们可以从容不迫地往前走了。 霍劲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其实有负郑老的期望。如果桉照郑老的安排,他应该步入政坛, 为华国燃尽一生的光与热,但他并没有那样做。静静地看着遗照上的老人,霍劲心里掠过一丝叹自 他的舞台不在那里。只要他还困在局中,就会不停地挣扎,就好像莫凡尝试过后的结果一样一一不适合,他们都不适合。就算他们投入其中,不断往上爬,爬到最髙的位置,又能多做些什么?不能多做什么。 所以,没那个必要。 静默许久,霍劲说道:“老爷子,过几天有空的话,回来看看我们吧。我们华国又要让世界大吃一惊了……”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墓旁的青枫,仿佛在给予他们回应。 对于每一个华国人而言,二零一零年的七月令人难忘无比。 在这一届七月会议之中,最髙领导人宣布了近来年一系列让人难以置信的成果。 桉照与会者的回忆,当时的场景是这样的:“在场的所有外宾都木若呆鸡,久久无法回神,许久之后才爆发出一阵喧哗的议论,每个人都椋疑不信,但是真实的数据摆在眼前,他们每一个人却又不得不相信。说实话,就连许多我们自己人,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在与会者的回忆中最多的评价是:“就好像做梦一样。” 确实像做梦一样,只过了短短十余年,远远落后于国际平均水平的华国经济就突飞猛进地发展起来,而且它的发展并不是建立在破坏之上。正相反,在经济发展的同时,华国的生态环境正以令人吃惊的速度在往好的方向转变。就在近十年内,华国的森林覆盖率就从百分之十二跃升至百分之四十三,并以一定的速度在递增。与此同时,在沙漠治理方面也取得了惊人成效,百分之四十的沙漠逐渐转化为农用地…… 更可怕的是,西北沙漠硏究所的年轻团队在核试验上有了惊人进展,尤其是在核辐射的消除方面一一几乎已经可以使它们消弭于无形。核武的威胁对华国而言变小了,核能的利用却变简单了。 如果说这一切还不足以世界震惊,那么最后一顶的分 量绝对够了:远陆海星投入使用! 在七月之前,远陆海星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都是陌生的,许多人甚至没有听说过它的名字!但是在这个炙热的七月,所有人却都认识了这个徜徉于浩瀚海洋之中的神秘存在,它有着精妙的构造、绝佳的性能,它足以担起“海洋心脏”的工作,让海陆之间开始新的循环! 海洋这个资源宝库,已经完全向华国展开了。 一瞬间,为什么新型核能源在这时候投入使用、海鹰藏锋两大秘密海军为什么在这时候亮相,都明晰起来了!一切一切,都是为了保卫属于华国的远陆海星! 华国的爪牙,在这一刻统统亮出来了! 仪式最后,最髙领导人颁布最新的改革文件,并发表他的最终致辞:“……我们华国什么都有了!接下来是国家为我们每一位公民服务的时候了,我们将会改变一切需要去改变的东西,让每一个公民在少年时受到最好的教肓,在壮年时获得最大的成功,在老年时得到最好的赡养!” 所有的喜讯在一夕之间传遍了神州大地。 在路上的、在家里的、在办公室的、在工地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地方,都以他们的方式听到了通向的消息,在同样的震惊过去后,巨大的欢呼响彻云霄。 多少年了,再也没有这种万众同欢的盛况。多少年了,再也没有再每一张脸上看到同样的喜悦。多少年了,再也没有在与旁边的人素不相识的情况下给予对方最热烈的拥抱。 太多的苦难,曾经造访这个国家。战争,灾难,经济大萧条,每一次都予以这个刚刚站起来的国家难以愈合的重创,曾经有人肆无忌惮地掠夺着它的一切,曾经有人卑劣无耻地榨取着它的财富,曽经有人臺不留情地嘲讽着它的孱弱……但是,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每一次揺揺欲坠,它都咬牙站直身子,步履蹒跚地往前走一一必须往前走,否则那一切又会重演一所以它必须就好像脖子上架着刀一样,不停地往前走。 所以,那一切都过去了! 随着最髙领导人抑扬顿挫的宣告传开,似乎有种竒妙的力量在四向蔓延。 瞧,汇聚在华国上空的是什么? 欢呼声。 瞧,掉落在华国地面的是什么?泪水。 是的,泪水。 多少年了,它的儿女几乎找不到喜极而泣的理由,但是现在有了 。也不知从谁开始,更不知到谁结束,总之这一个七月的笑声和哭声,都比以往要多得多。 在阵阵震耳欲葺的欢呼声,何健飞在国旗下站了大半天。他没有流泪,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那在风中舞动的鲜红旗帜,在人们开始放飞白鸽的时候,他才转过身离开,去乘搭飞离华国的飞 而何健飞离去的时候,另一个方向同样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他脸上有着好几道伤疤,此刻看上去并不丑陋,因为他的神色很平和,平和到让人舒心。他身边有个小孩子,小男娃儿扯着他的裤管说:“舅舅舅舅,我要拍照,给我拍。” 点点头,年轻男人笑着说:“好,给你拍,不过你以后可要考上这里的好学校。”小男娃儿连连答应:“当然没问题,我可是最聪明的!,, 年轻男人拿起相机对着小男娃儿的笑脸桉下快门,真实而平和的感觉在心底缓缓流淌。曾经的、走到了极端的爱和恨,在这么一瞬间似乎也被定格,永远地遗留在已经过去的过去。 现在这样就最好不过的了,他有外公、有外婆,还有亲如己出的外甥,什么爱情,什么怨恨,永远不可能再成为他生命的主宰。 一一无论经历过什么,都要记住有过的快乐,好好地活下去。 有可以解脱,自然也有无法解脱的。 像是宿命一样,卫旭和莫凡、霍劲两人在林荫小道里碰面了。莫凡对于卫旭的记忆其实已经有点模糊,远远一看还没有认出来,知道霍劲喊出“卫少”,他才笑着打招呼。 卫旭的近况并不是秘密,他的家庭生活似乎不太顺利,因为年前他的妻子遭遇难产和产后出血,生下他的儿子后就离世了。在工作上他倒是很顺利,这次七月会议上他屡受表彰,升迁在望。 也许是由于经历了丧妻之痛,他看起来并没有官场得志的意气风发,反而有点憔悴。看见并肩而行的莫凡两人,他也露出了笑容一一虽然有点勉强,但至少也是友善的:“是你们啊,好久不见。” 莫凡点点头,问起卫旭儿子的近况,卫旭笑着答了,却总显得有点没精神。 霍劲倒是知道一点原因,他听说卫旭在妻子死后总是睡不好,好像在总是做噩梦,据说是对死去的妻子心怀愧疚。卫旭这个人吧,本心其实不坏,可惜优柔寡断,总是每个人都不想辜负,所以总是辜负了每个人。 但这跟他们早就没关系了,所以霍劲不会和莫凡提起。 寒暄 过后,他们就分别了。 由始至终没有露出其他神情的卫旭在他们相俏离去后静静看着他们的背影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往相反方向走去。 莫凡和霍劲却走得很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每一个老友:“凌辰和赵宇彬都还没成家,家里一直在逼着吧?” “那是。”霍劲说:“他们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用来工作,那就不用面对现实了。对了,你堂姐什么时候才点头嫁给梁凯?那家伙可都快急坏了。” 莫凡笑了:“急什么,他自己不努力,还怪我姐不点头?” 前几年莫雨意外和梁凯杠上了,而且杠着杠着就看对了眼,成了一对冤家。幸好两家的关系慢慢恢复过来,他们要在一起倒也不太为难,只是莫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在商海拼杀得正髙兴,对结婚一点兴趣都没有,急得稳重如梁凯都忍不住抓耳換腮。 霍劲也就是提那么一句,其实看着他们急得团团转也是一种乐趣,所以转了话题:“他们订婚的时候向平安好像来了吧?” “没来。”莫凡说:“不过他托人送了礼物,我姐现在不是戴着吗?能送出我姐愿意带的首饰,那个小家伙也算有心。” “小家伙?”霍劲失笑:“那能叫小家伙吗?听说他趁着徐韬病倒,反咬了海外徐家一口,然后边打边退,往美洲那边发展去了。” 提起那个安安静静看着每一个人的向平安,莫凡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徐韬。徐谨严提前走了,因为徐韬病得有点严重,他要想办法稳住整个海外徐家。 莫凡说:“敢养毒蛇,就要随时准备面对反噬。” 霍劲可不愿意提起那个总对莫凡抱有不明意图的徐韬,转头说道:“这么开心的日子,别提那些扫兴的家伙了。” 莫凡识趣地点头。 张习远那帮人各自有各自的事业,蒋安稳步髙升,钱威和的足球队伍马上要踢出华国,张仲春儿子即将满月…… 每一个人的生活几乎都和乐安康,即使各种各样的小烦恼不会断绝,但每一天依然鲜活而精 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没有了。他别无所求。 二零一零年,霍继海接任最髙首长的位置,他是华国历年来最年轻的领导人,而作为华国二把手的赵英杰也同样年轻,这种髙层昔遍年轻化的迹象,仿佛预兆着华国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未 就在继任为最髙首长的霍继海劝说霍老爷子搬进松柏园的时候,有人桉响了霍家的门铃。原来是莫凡和莫建东夫妇。 霍继海看到莫建东很髙兴,杨秀蓉和李香云也是相见欢,搬家的议题也就暂时搁下了。 眼看两边都自发地聊开了,莫凡笔直地坐到霍老爷子跟前,笑眯眯地说:“老爷子,我依约叫上爸妈来提亲了。”霍老爷子暴跳如雷:“……你这混小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