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娇女之女帝》 第一章:故使郎见侬 生于乱世,故有倾城容颜,也不如那铁骑一角。 上元七年,上阳显得由为热闹,这是炎清帝登基后的第三次选秀。 这一年,我十六岁。 农历九月十三,我坐着马车一路来到重华门,重华宫上列门楼,覆以琉璃瓦,左右有朵楼和阙,已有些许秀女来到宫门外,各地美女云集在一起,实是这宫中一道亮丽的风景,万花丛生,叫人生生的看花了眼。来之前,听爹爹讲我与礼部侍郎之女黎韵是同生之人,且是一同参选的秀女,嘱咐我二人相互照应。筛选时幸过见上了一面,黎韵如和煦的风,温暖动人。而宸儿说,我是带刺的蔷薇,扎的人生疼。 晃眼间一墨色女子,翩翩而来,手持羽扇,见是宸儿,我便拿她打趣道:“公主是要学孔明先生平定三国么,呵呵?” 她见我拿她嬉戏,便掩唇笑道:“嫂子姐姐怎的如此不正经,将来如何母仪天下啊。” 我打断她的话,道:“公主,我尚未入选,这么多眼睛盯着皇上身边的位置,怎能如此口不遮拦。” 她休了嘴,滴溜溜的眼四处瞄了瞄,道:“嫂子姐姐怎么也这样胆小了,嘿嘿,放心吧,没有人的,难道辰儿说错了吗,皇帝哥哥可是为了烟兮姐姐大选后宫,烟兮姐姐不也是为了炎清哥才入宫的么?”说完便拿小手抱住我的腰,甜蜜的笑着。 我“噗”一声笑了出来,“真拿你没办法,怎的前言不搭后语,一会皇帝哥哥一会炎清哥哥的,可再不能称呼我嫂子姐姐了。” “我就叫,可真好听。嫂子姐姐真会说笑,这上元皇宫中谁不知道炎清哥哥为了姐姐建了一座行宫以姐姐命名的呢。”她笑的小脸红扑扑,头上的玫瑰簪花打得金铃丁冬丁冬。 是啊,炎清如此待我,我是欣慰的。 那年元宵,我与小鱼出府游玩,带着百合花去营中看望凯旋归来的哥哥。 走到营帐外,便听见里面闹哄哄的,我掀开白帘,见一双男女坐于上座,哥哥立于下首, 我伫立不前,想应是什么大人物。 小鱼见我停下,忙耷着脑袋隔着白帘往里望着。 “砰” “啊,小姐,花……花瓶摔坏了”小鱼大叫着忙拾起碎片。 我略一皱眉,早已惊了帐中人,索性与小鱼行直前去。 小鱼玉人见有外人在,忙跪下请罪:“将军,奴婢一时大意,没想到……请将军恕罪。” 哥哥未出声,只望着上座的静默男子。 上面何许人也,我已猜到七八分,听闻,当今皇上风度翩翩,温良如玉,想必眼前的白衣男子就是登基不久的炎清帝。 旁的粉色女子想是哪个后宫妃嫔,长的丰神楚楚,秀骨姗姗,很是可亲可爱。 皇帝略一摆手,我已将小鱼掩在身后。 第二章 皇帝略一摆手,我已将小鱼掩在身后。 “臣女叩谢皇上,饶过臣女家俾。”我微微欠身,淡淡施了一礼。 哥哥一脸喜色,很快斥道:“烟儿如此聪慧,既知是当今圣上,礼数怎地这样不周。” “诶,辰兮,既是微服,自当不必多礼。”皇帝含笑说道,:“只是我很欣赏,令妹竟如此聪颖,哈哈,赐座。” 哥哥连忙附和着。 我与哥哥落与两面,天子桌脚下,如此拘束。 我抬眼望他,确是个俏俊之人,“皇上说笑了,小女子不过是卖弄愚智罢了。” “哦,那才见得你有大智不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玫烟兮,家中排行老四。” 他微微望向哥哥,“辰兮与令妹可是一胞所生?” 哥哥即刻大笑:“皇上慧眼。” 我与哥哥玫辰兮乃同胞兄妹,长得有六分相似,家中属我二人最亲。 母亲是爹爹的第二任妻子,很是受宠爱,我与哥哥也备得爹爹另眼相看。 家中有兄妹五人,大哥玫远凌乃逝去的大娘所生,不屑于权利地位,中意四处周游。与我兄妹二人算得上是同族同胞,大娘和母亲也是血亲姐妹。 二姐玫婉裕,乃爹爹侍妾所生,性格温婉,单纯胆小,不会说一句重话。最末便是三娘生的小儿子,应是家中最小,又是父亲的老来子,所以得了诸多宠爱,三娘也应此地位大升,时常对着二姐冷嘲热讽。 “辅国大将军可真生了一对好儿女。”炎清略一顿,“兮儿,朕立你为妃可好?” 我心中一阵冷笑:“皇上可这样纳过几多女子?” “你是第一个”望着他含笑的眼,如山花绽放,清语落下,如此遥远,那柔软的二八月。 我坐定,饮了一杯“桂花酿”,微红的脸如山花绽放:“皇上想做的事,我可以阻挡么。” 他只定定望于我,并不言语。 那次的相遇就注定了这一世的凉清。 炎,告诉我,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又如何,当多好。 那日过后,他便没有再出现,直到到大选之日。 倒是他身旁那名粉衣女子常来府中说一些他的近况,后来我才知,那是炎清的血亲妹妹:宸阳公主,炎宸。 那可是太后手心里的肉。 大选之前,宸儿时常与我一起,寝之同眠,食之同味,故而与我之情深如海。 第三章 待到大选女子陆续到来,我便与一同筛选出的五十名的秀女一同面圣。行立五排,宸儿蹦蹦跳跳拉起我宽大的鱼纹袖,附于我耳上道:“嫂子姐姐,我先去殿上了,快点过来哦。” 我笑到,拍拍她的玉手,小声道:“宸儿快回去吧,皇上该急了。” “是嫂子姐姐与皇帝哥哥急还是宸儿急阿,嘿嘿。”随后,从头上取下一朵百合花径直插在了我的发上,“姐姐还是戴着杏花最为好看”她粉红的脸颊因着笑靥更显娇艳。 “哟,一个小丫鬟,这没还入选呢就姐姐长姐姐短,你们该自己是谁啊,你们要叙旧的滚一边去,没妨碍我们入选。”说话的是一位兰色佳丽,略有姿色,脂粉太浓,衣物太艳,遮住了自然的娇美,家中在地方上,应该是有些势力。 待她说完,其他秀女也有些忿忿,开始嘶嘴磨耳来。。 宸儿转过头去,据傲的盯着那名女子,口气不善:“你是谁?” 那兰衣女子显然没把宸儿放在眼里,想必是因为宸儿偷溜出来而着了一件宫中的侍女装被那女子误认成了宫中奴婢。 “我是谁你一个奴婢还没资格知道,快让开,我们要过路了。”那兰衣女子很是不耐烦。 我与宸儿只是轻笑,把玩着各自的东西,并不让路,那女子怒极,喝住前面带路的路公公,路公公显然不想惹事,只说道:“小姐们的事奴才不便多讲,只是别要耽误了时辰。” 一干秀女猛然记起要即可面圣,纷纷不安起来。 宸儿立在路中,“今天我偏不让,除非你们让她给我跪下。” 秀女们倒吸一口气,那女子煽动着众人怯声叫骂。 “放肆,一个宫俾竟如此口出狂言。”又站出一名悄佳人,眼神凌厉且端庄美丽,应是大家之闺秀。 我毫无顾忌地打量着这个大气凛然的女人。她被我看得一脸不自在,“你看什么?” “看你长了许多思春逗啊。”宸儿痴痴的笑道。 路公公听见有人这样妄言,抬眼看来,见是宸儿,只吓得脸色惨白,口里诺然:“公……公”忙走了过来。 宸儿稍一摆手,只让他住嘴。 那女子气得脸红,其他秀女难为情的全拿面纱遮住了脸。 “路公公,还不将此女论罪。”那兰衣女子与悄佳人异口同声道。 “这……”路公公说罢看了看宸儿与我。 “敢问两位姑娘芳名?”我走上前与悄佳人问话。 “我乃太傅独女柳语。”悄佳人说完很骄傲的看向众人,接着那兰衣女子说道:我是知府小女上官湾。 宸儿上前拉住我大笑起来。 “你可知她是谁?”宸儿指着我问众人。 众人皆不知。 “她乃辅国大将军的掌上明珠枚烟兮。我乃小姐的大丫鬟。”话毕朝我眨眨眼。 我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要我陪她做完这一场戏。 第四章 众人露出胆怯之意,虽太傅乃正一品,皇上老师,却无实权。而爹爹与哥哥手握重兵,当今天子的亲信,故而众人皆再不敢针对。 却总有不怕死的。“姑娘是将军掌上明珠,我们自然比不得,而一个丫鬟竟如此辱骂大选秀女,是否太不将皇家放在眼里。”说话的是柳语,虽娇小却气势凌人。 那上官弯附和着:“一个小小丫鬟也敢跟主子们说话,哼,狗仗人势。”说完狠狠恨了我一眼。 “啪” 宸儿一掌打在了那女子脸上,脸上即刻起了五条红印,可见有多么用力。“呵,你一个小小官宦之女,也敢妄想封妃么。路公公,可听清楚了。”宸儿立刻变了脸色。 “奴才记下了” 那女子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望着宸儿。 “你……” “我怎样,怎么,不服气么,你以为乌鸦真能飞上指头当凤凰吗,路公公,将她哄出去” 那女子反应过来,大叫道“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我是大选的秀女,我爹爹是雷州知府” “哟,雷州知府,好大的官,好,等一下我就叫你死得明白。”宸儿转身对我话:“宸儿先入宫安排,小姐请尽快整理。” 秀女们听到皇上,一下愣住了,都整整衣杉,含苞待放的娇羞样,准备晋见了。 路公公扯着上官湾往外走着,只听见她口里囔囔着:“都是些狗仗人势的东西,我呸……我要见皇上……。” “大胆,小小知府之女,竟敢对烟兮小姐屡屡不敬。”路公公说完,踢了她一脚,她一吃痛,跪在了地上。 “唉,路公公”,我打断他的话,“女人可是用来疼的,既然她如此想要留在宫中,便让她吧。” “可是……”路公公露出两难之色。 我笑笑:“公公放心,宸儿不会怪你的。” “你要留我下来?”上官湾显出不信之样。 到底是柳语站了出来:“枚姑娘不会是想只手遮天吧,怎么说大家都是待选之人,姑娘应该没有权利决定谁人留或者走,不是吗?” 许多人露出不解之举,更不敢妄动强出头。那女人原本看见路公公的态度后,有些后怕,但听柳语这样一讲,越发的放肆起来。“哼,藐视皇权,是想造反吧” 路公公站在一旁,身体开始发抖。 我弯下腰,微睁着双眼,定定的看着那女子:“怎么。你现在还觉得你那点芝麻大的身份不够可耻?还想挨一巴掌?你以为你也是太傅之女,我打不得你吗?” 黎韵款款行至我身旁,“姐姐,算了吧。” 第六章 上官湾跪下谢恩,她两手捏紧手绢,双肩微微颤抖,双眼泛红,似有不甘之色,仍忙道:“谢公主。” 无疑,柳语与黎韵也一一入选,册封为从四品贵人与正五品美人。入选的还有户部尚书之女蕾亭,册封为正五品美人,以及太尉长女枚清,册封为从四品贵人。这可刹红了许多人的眼睛,我抬头看见柳语不服的眼神,但转瞬即逝,这是个危险的女人。 “辅国大将军之女,玫烟兮。年十六。”直到监守太监尖锐的嗓音响起,我方回过神来。 定定在站在前列,我抬头看见炎清温柔的眼眸,回他以一方笑意,“臣女参见皇上太后,愿皇上万福安康,太后千岁吉祥。” 台下首的宸儿,朝我悄悄眨了眨眼。我跪拜如仪,晃眼却看见侧首的云安皇贵妃,珠冠凤裳,诡异的金钗在她脸庞边晃动,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本是悦耳,在此刻听来,却有些甚人。 “可读过什么书么?”炎清在上方装腔作势的问了问。 “回皇上,读过一些,略有小识罢了。”眼看宸儿就要笑出声来,却不想听见坐在上方几个女子发出蹙鼻的声响。我认得一些,时常在御花园走动的妊夫人以及坐在她下侧的华昭仪。 “要了吧,册为正四品德嫔。”说话的是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太后,坐在她身旁的云太妃对着我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我心中跌荡起伏,这可是一进宫就树敌,所谓树大招风,看来务必要将这风头压下去,我望向炎清,他报以我无可奈何的眼神。 我明白,无谓的战争已经在后宫中悄然打响,其实,从一开始我与他相识,开始出入皇宫是,就已经有很多双眼睛盯在我的背上,如今,没了家可以温暖依靠,只能死守在这情仇黯然的宫闱之中。 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除之。 皇太后转过头对皇帝笑道:“今日的佳丽绝色,想必皇帝也满意,哀家也乏了,这之后的事就交给云儿打理吧,你随母后去御花园走走,如今这一片祥和之色,实属难得。”炎清微微应声,对着大殿说:“算了吧。”便起身扶着凰太后离去。 本就空旷寂寥的大殿此时更显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是,比先前热闹了许多,我听见许多秀女在微微抱怨,却不敢出声,想必准备了这许久,也只为了这一面之缘而已。比露水情缘短暂得多。也有不少人在赞叹炎清的俊毅大气。 第七章 我微笑着,望了宸了一眼,便走出大殿。 仰头看天边的云,悠蓝一片。 出了宫门,黎韵娓娓而来,开头就要道喜,我掩住她的最后,说道:“妹妹不必说客套话了,还,是先恭喜自身吧。” 她吃笑一声,遂拉住我往前行,“姐姐不必取笑了,谁都知道皇上对姐姐痴心一片,哪有人能比得过呢,一朝得选了就是一世的寂寞啊。”说完,叹息了一声。 “哦,妹妹如此就轻言放弃了么,后宫之中,你不害人都难免有人害人,妹妹还是自求多福吧。不必连连自哀。” 我拖住她的手上了府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妹妹与我一同回家吧,你我也好在车上有个照应。” 她缓缓道了谢,说道:“不必了,姐姐还是快快回家报喜啊,将军大人此刻正等姐姐回家一家团聚呢,我就不多打扰了。”说完了,上了自己的马车,蹄踏离去。 我望住那马车奔驰远方的身影,心里中下了厚厚一层枷。我叫马夫调头回府。 重华门的守卫太监尖锐声音又在后方响起:“恭送小主。”划破天际。 我撩开一方丝帘,见重华门已人去门空,又寂寥空阔的矗立在此,夕阳沉睡了下去,夜幕悄然降临。 黑暗中,有几只黑猫正试图翻越宫墙,逃脱那满是枷锁的牢笼。 回到府上已是入夜时分,家中灯笼高挂,一派喜庆的颜色。 爹爹携着母亲,哥哥,二姐,四娘,花哨如孔雀的三娘带着小弟,出到府门口来迎接我,爹爹喜忧半参,有些年迈的脸呈现了历经岁月后的沧桑,他显得有些老泪纵横。 于是悄悄地趁众人不注意将脸别过去,默然的抹干眼角的泪水。母亲今日穿了件大红的衣杉,头上着了三朵金钗,拉着我始终不曾松开,问长问短。 爹爹亲切的拉过我的手,示意母亲放宽心,一群人朝府内走去,门口的司仪自动的让出位置,哥哥亲切的在我耳边说,“妹妹,恭喜,今晚就是你的成人大典了。”我又看着他不着正经的英俊脸庞,悲从中来,过不了许久,就要离开,趁着这最后几日,便是在这个家中留下最后的温暖罢了。 爹爹边走边道,“爹爹已经老了,将军的辉煌重担就要落到你和你哥哥的头上了,纵然你们要争一口气,我也希望你们不要博命害己,活了这几十年,爹爹终于活明白了,人世间的真谛却是平淡是福。而你们却不能生在平淡之家,让你们注定一世奔波。” 爹爹说完重了重手上的力道。我哪里不知道,何尝不想平淡。然,我能与哥哥将将军府的辉煌延续下去,纵然如何,也是再所不辞。 “哟,老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烟兮能干着呢,哪会有什么差错,又不是什么贱俾生得女儿,哪会有事,就算有,也是带来将军府的好事。”说完不忘斜眼瞪了二姐一眼,我见二姐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曳 ,满面通红,却说不上一句话,只得狠狠拽着她母亲的手。 父亲只轻声叹了口气,说道:“一人少说两句吧。”然后拉着我进了屋,母亲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少说两句吧,今天是将军府和兮儿的大好日子。”说完,朝那对母子招了招手。 我回头看她,她还站在风中,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推了推哥哥的手,示意他劝二姐进房,他无奈,只得走进庭院拉着四娘与二姐进房。 三娘还围在桌子前喋喋不休:“哟,耍什么小姐脾气呢,香儿,你也不管不管这孩子,没大没小,以后怎么嫁人啊,算了,还是留在这将军府当一辈子虫好了。”说完大笑了几声,小弟也附和着他母亲的笑声,咯咯得咧开嘴。 一时间,屋子里极为尴尬。 第八章:相思树底说相思 最后四娘找了个借口拉着二姐回房了。我望着她们离去的身影,隐约有些压抑,却说不上的感觉。 到了入宫那日,是上元七年农历九月十三。 我记得天色幽蓝成海,我挑了府上两个最为满意的人儿随我入宫。宫中的世态炎凉,玉人随母亲服饰半生,又将我带大,我自是最信任不过的了。还有随我青梅长成的贴身丫鬟小鱼,随不及玉人老练醒目,但也算得上机敏与我要好。 这一将玉人带走,我自是怕了母亲不惯别人的服饰。 不想母亲安慰我道:“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还要什么服饰,还是叫玉人随你入宫吧,时时提点你,事事能帮你多筹划,宫中不比家里,你也要多提着心,谨防着点,母亲可是只有你一个女儿。”说完就要掉下泪了。 我忙安抚道:“母亲不必伤悲,我自是有办法的。宫中虽是人心狡诈,奈何我也不是什么小家碧玉,想必炎清也是会护着我的,母亲实在不必多心忧虑。” 母亲暗叹一声:“哪里有男人信得过呢,都是一些喜新厌旧的主儿,你到了宫中,可不能这样直呼皇上的名讳啊。” 我握住母亲苍老的手,虽是四十几的人,但好在保养得当,又得父亲悉心照料,所以比其他的妇人自是多了几分滋润。 我强颜挤出一丝笑意,说道:“自是不会的。母亲且放宽心。” 母亲又叹道:“其实玉人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这其中许多曲折离奇,到你明时她自是会讲给你听的。” 我心中一愣,原玉人是宫中出来的人,十几年也未曾听母亲说起过,玉人想必也自然是不想提及的,也罢,该知时自是会知的,遂不再去探究一些隐秘。 告别了母亲,爹爹,哥哥和府中人,我乘轿进宫,临行前又与二姐找了一个照面,总觉得她眼里深不可测的神情越来越深,慢慢得,却又不复了。只浅笑吟吟得望着我随浩大的仪仗离去了。 在花炮鼓乐声与家人的隐约哭泣声中,我随玉人与小鱼入宫了。上元七年农历九月十三,我想我一世也不会忘记这个日子。 仪仗停在重华门,我步行下轿,搀着宫女的手穿过重华门,一直走进巍峨的内堂,又在礼仪太监的带领下,走过两面朱壁宫墙,看黄瓦犹如巨龙盘卧在紫禁城上,华美的琉璃瓦片在日光下晃得人生疼。 穿过重叠巍峨的道道宫门朱墙,我到了这座以我为名的华美宫殿。“玫兮宫” 前庭种了花草,但惟有一花种,山茶花。华浓惊空,含蓄热火,满院开满了迷人的香气,洁白的花朵盛放在深深的庭院中,格外媚白。整座宫殿错落有致,分东西两个偏殿,只是尚有人入住,而我掌一宫主位,住在显眼若大的前殿。 殿中有前院厅堂,后有暖阁包厢与闲情后庭,用来颐养性情最好不过了,透过玫瑰薄纱帘,能望见后院种了百合,郁金香。晃眼看去,竟还有一参红豆高木,我欣喜万分,竟是南国红豆。我知,自是炎清吩咐下来的。 如此,相思成伤。 第九章 这种前所未有的殊容足以让我在这个金壁灿灿且密不透风的皇宫下,被四处投来的恶毒眼波杀得尸骨无存。 本是风口浪尖的人物,只应这一座殿,又被海浪打到了八千米远。与隔岸的人遥不可及。 玉人与小鱼早已侯在两侧,还有内侍监派来的管事太监与大宫女,以及两名小太监与宫女。 我被宫女搀扶着坐在大堂中央,下面的人聚集在一起,齐齐叩首道:“参见德嫔娘娘。”我喝了一口露花茶,说道:“都起来吧,不管你们原是有主子没主子的人,还是背着我给主子效力的人,从现在起,你们是我的人,如若不能忠心,还是哪来回哪去,我也不怕把丑话说在前面,不是我不能发现你,你也最好别让我发现,不然我让你和你的主子一块下黄泉的喂狗。” 我说得风轻云淡,自是有人不相信的,也有人在心底轻蔑,如此,便好了。 我拉过玉人的手,道“我乏了,他们就交给你了。”小鱼忙搀了我回房,我听见玉人在背后冰冷的声音响起,想必,明日这个下马威就会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了。 终还是小鱼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斜她一眼,“去坐在别处笑吧,小心憋坏了。这我可得不偿失。” “是,娘娘大人。”于是,她着蓝彩服一路小跑到后花园,对着花草笑出声,而我,就着斜阳,沉沉昏睡下去,风雨,梦醒后就尽情倾盆吧。 醒来后已是入夜时分,大宫女端来簌口水,服侍我起身。小鱼帮我穿好华服,我突然转过头去:“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吓得将金盆跌落在地,忙跪在地上将金盆拣起,道:“奴婢贱名顺女,今年二十五,顺合人,服侍过华昭仪,后被昭仪娘娘指派到玫兮宫服侍娘娘您。”她擦掉头上细密的汗珠,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虚起双眼,“哦,华昭仪派你来的?” 一听这话,顺女的神经又被牵扯起来,慌忙解释道:“不,娘娘,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单纯来服侍娘娘的,绝无二心。”我凝视了她一阵,方叫她起身。 见她如释重负的离去,我方转问屋内的玉人,“方才可有人来过?” “娘娘,皇上傍晚时分来过,在您床上呆了一阵便离去了。”玉人放下手上的白色帘子,将披风轻轻盖在我肩头,“夜里凉,娘娘可要小心凉了身子。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们可不能套放松大意,以免让人钻了空子,尤其是如今我们处在这浪潮的尖端上。一点风吹草动的差错,有会让人闹大去。” 我顿了顿,轻声答了一句,便挨着玉人穿过暖阁,来到后花园静坐,赏那一轮明月。 “听母亲说,你曾经是在宫里当差的。”我吹凉手上一盏茶,悠悠得望住玉人。 “是,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皇太后还不过是个贵人。”说完,用杉轻轻为我驱赶蚊虫。 我拉下玉人,让她与我一同坐下。 “这哪里行呢,娘娘,您如今贵为妃嫔。”她躲闪不及。我也不为难她。只道:“玉人,给我讲讲这宫里的事吧。” 第十章 玉人静静立在月光下,为我轻声讲述二十多年前的上元皇朝。 她轻柔的细语,怕是要惊动了爬行的蝼蚁。 “二十多年前……” 我睡在贵妃塌上,听着绵长的传奇故事,想着与我一起的后宫女子。 玉人的声音断断续续。 “皇太后不是当今天子的母亲,皇上的生母是如今的云太妃……皇太后的亲生儿子是亦郡王,他没有皇室血统,是皇太后落难时与一名御医生下的。” 我的心有震撼到平复,宁静。不过又是一件件宫闱情仇的隐秘。 这些后宫中如花的女子,死的死,伤的伤,活得活,尽不如意,将来的我,又会与她们有什么区别。 纵还是轰烈的死,来得舒坦。直到宵禁,玉人还是低喃细语,我望着月光,浑然睡去,恍惚中我看见玉人将锦花棉被盖在我身躯,她和着衣,守侯在我塌边,直至天明。 清晨醒来,便见管事太监前来报喜,说是云安皇贵妃打赏了许多金银绸缎。还有各宫主位的娘娘们送来的见面礼,已堆成了一座高山,我实是意尽阑珊,便吩咐玉人打赏了跑腿的太监,再给各宫回了礼,叫来顺女,问她各宫的情况。 “回娘娘,皇太后与云太妃各居住在永福宫与寿元宫。云安皇贵妃入主炎禧宫,掌一宫主位,但为人谦和。灵贵妃甚为娇气,但也是炎景宫一宫主位。妊夫人入主关雎宫,掌一宫主位,为人清高。华昭仪在宫中口碑甚,主景仁宫一宫主位。成妃入主黎杨宫,善于阿谀奉承。 而李妃则是住在炎禧宫分殿,成日里比较寂静,不争宠爱。炎景宫偏殿住着孙丽嫔,是个厉害的人儿,平贵人居住在关雎宫偏殿,不爱惹事。景仁宫偏殿居住着思充容与艾美人,二人常常吵得天翻地覆。黎杨宫偏殿住着庭贵人与谷宝林,很是详和。 而新进的贵人小主们,其中黎美人,柳贵人,湾才人,与枚贵人都是居住在同一处,“炎阳宫”,宫中没有主位,是为贵人最高。惟有葶常在被分到了妊夫人主事的关雎宫。” “哦,这可就奇怪了。”难道是宸儿? “知不知是什么原因?”我又问道。 “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说好象是公主……”她为难的扭了扭手。果不其然,难怪几日了也未曾见她露面。 “只是……” “只是什么?” 顺女低声说道:“听宫里人说,妊夫人最是容不得人,以前弄走过好几个小主,每一个出来时都是伤痕累累,好在如今的平贵人什么也不争才安然到今天,不知葶常在……”我轻笑一声,道:“罢了,多想想自己吧。” 我唤过一旁的玉人道:“玉人,帮我将那匹从家中带来的富贵华锦稍给公主,她很是喜欢那个料子呢。” 玉人应着,招呼着宫女一起拿着料子出了门。 第十一章 我见顺女有些惆怅不语,便笑问道:“有什么不妨直说。” 顺女这才说道:“娘娘明天就要晋见后宫嫔妃,不用准备吗?” “娘娘明天就要晋见后宫嫔妃,不用准备吗?” “不妨事,我一向如此。” “娘娘,请恕我直言,如今宫中已对娘娘颇有言辞,尤其似乎妊夫人,每日在太后面前进谗言,说娘娘一早就媚惑皇上,独霸后宫,还与皇后平起平坐,一人独占一宫。引起很多人侧目,娘娘也不言语。我怕这样下去,迟早后宫会怨气成堆。” “哦,是吗?她们这么不满怎么不来找我,好了,做你的事吧。” “是。” 既是已在这风口浪尖了,就不得不狂澜力挽,步步为营在盛宠之下也难免躲得掉暗光沙影。 不如就光明横行在这幽暗肮脏不见指的后宫之中。有时没有章法便是最好的章法。 竖日五更便着了小鱼与玉人在身边伺候着,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换了旁人,老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或是一时未能习惯。 小鱼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三名宫女站得老远,也不言语,仿佛有些颤抖。顺女端了清水进来,为我洗去疲倦,在脸上上好胭脂,道:“不知娘娘今日着何衫,今日觐见后宫后妃,这些衣物可大可小。” 我遂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我无言望了望正在准备的玉人,示意她拿出在家中母亲为我准备的苏花流离裙,一袭玫红,称上了这宫中的名字。 玉人脸色平淡,拿着裙样平步过来,递在顺女手上,吩咐道:“小心伺候着,这裙衫娇贵着,顺道帮娘娘梳一个如意簪即可,还有,不用我提醒了,在这宫中效命,有些话,不必你我主子面前说出来,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我道不是想难为你。” 玉人这话说得轻重分明,可圈可点,我都忍不住要拍手叫好。实在是宫中呆过的人儿。 “是,姑姑。”顺女红着脸低下了头。帮我将头发高高挽起,插了一支鸳鸯佩,再伺候我更上裙衫,然后退居在暖阁外,等候我出门。 小鱼忍不住念叨道:“小姐还用去觐见那些女人吗?凭小姐和皇上的……” “小鱼”玉人低喝一声。继说到:“你这个不长脑子的东西,白在将军府吃这么多年饭了吗?怎的这么没眼识。”遂再指点着小鱼望向暖阁外。 “隔墙有耳”我轻轻插上一支发钗,轻笑着对小鱼说,“主子也不是怕事的人,只要今日是在这宫中的人,都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如今我们要生要死可由不得我们了,还有皇宫之外的家族荣誉,我带你入宫是看着你机灵,你可不要成了那发尖上的露。”我微微拉过她的手,有些感叹的说道。 “以后可不要没大没小地提上娘娘与皇上了。”玉人扶我起身,出了宫上,乘上宫轿,管事太监与顺女跟在左侧,玉人与小鱼紧挨在右侧,小宫女与小太监远远排在后面。“轿起。”听见一声尖锐的男声。 又过了许多,听见那太监又喊,“轿落,炎禧宫到,德嫔娘娘请落轿。” 玉人搀着我的手,扶着我落轿。我看见一派庄严的炎禧宫,与我那玫兮供可是相差得甚,好一副大气的场面。与中宫皇后可有得一比了。 因这后宫暂还是皇太后统领,而皇上又一直没有立娶中宫皇后,所以这大权就一直留在了这太后手中,而云安皇贵妃也靠着是皇上亲生母亲云太妃的侄女而一路扶摇直上,站到了这后宫女子的顶端,可谓与那皇后之位只有半步之遥。 正当我凝神片刻,只见今次与我一同进宫的黎美人,柳贵人,湾才人,枚贵人,也从高墙对面携着宫婢娓娓而来,真是美人如画。金箔秀衣,如花容颜,曼妙身资,这些女子汇成了这宫中最美丽的画卷与传奇的史诗。 第十二章 待四子走近些,便开始评头论足。 “哟,我当是谁呢,这么大阵仗,原来是德嫔娘娘您呐,您可是将军大人的掌上明珠,可是皇上的心头肉啊。”说话的是正五品才人上官湾。我见她那得瑟的嘴脸,想必是哪个宫妃给她吃了点甜头,如若不然,她是不会这么张狂,在我炙手可热时巴巴的来烫一嘴黏糊。 我只不做声,倒是黎美人先带着忍耐开头了,“参见德嫔娘娘。”上官湾似是不甘心,看着众人的叩首,也不甘愿的弯了弯膝盖。 “哟,我说。湾才人您这姿势可不是拜见我家主子的。难道宫中的么么没有教过您吗?还是要小的给您示范?”小鱼说得便三叩九拜的模样来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炎阳宫湾才人给德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这下惹得上官湾急红了脖子,众人都掩饰不住得笑出了声。 “笑什么?”上官湾大声喝道,然后转过头来,照着小鱼的脸给了一巴掌。 小鱼依旧笑着,用手轻抚着脸,她的嘴角出了一丝血迹。我轻轻用手帕为她拭去一抹痕迹。细语着说:“湾才人,打狗也要看主人。” “哼。”她显然有纵多的不服。 这下枚贵人出来做了和事老:“姐姐们,算了。今日这个大喜的日子,大家何必伤了和气呢,我们还是快快进去吧,免得娘娘们等得着急,到时候还说是我们这些小辈的傲气不懂事呢。”说完拉了拉我与上官湾的衣襟,担心得看了看我。 “算了,我们进去吧。”我别巨深意的望了望上官湾,遂搀着小鱼的手进了门。抬脚一刹那,我看见拐弯处的华丽人影,虽不能百分百确定,然她身后的葶美人倒是让我记忆深刻。 我在嘴角诡异的咧起弧度。待上官湾走近,我贴在她耳边,轻声说,“第一个死的,便是你。” 看见她的脸涌起刹白,又转为铁青,我的心中充满快感。 余光瞥见她的眼神望向拐角的人影,充满恐慌。我转眼望住,那人光明的走近了些。 顺女挨得我极近,道:“那是妊夫人,旁边是葶美人。平贵人一早便来云安皇贵妃处请安。” 锦衣华服,珠光宝气,金贵,散了一地。 今次的秀女与妃嫔已都陆续到齐,云安皇贵妃自暖阁款款而来,立来上座,大家叩首请安,“皇贵妃万福。” 我微微扫了那女子一眼,碧波流淌,华服珠钗,摄人心魂,好一个皇贵妃,庄严又不失温柔。她眼波一转,道:“妹妹们且起身吧,进了这宫中的门,可都是自家人了。” 我且起身,不想我的座位竟被按在了孙丽嫔的上首,看着孙丽嫔那恨恨的眼神,玉人明显有些心惊,我抚一抚她的手,让她放心。 我微微伏一伏身,对着上座的云安皇贵妃,道:“皇贵妃可真是折杀臣妾了,臣妾何德何能能立于如此上座呢,还是快快换了的好。”没想到她竟走下阶梯来,拉住我的手,道:“妹妹何必如此谦虚呢,整个宫中都知道,你可是皇上心头的一块肉,他连宫殿都为你建了,我还能吝啬这几把椅子不成,如若不然,这传了出去,倒成了我的不周到了。” 我不显声色,道“那娘娘可真是太抬举臣妾了。”她眼下之意是要挑起我与嫔妃们的争端,让我弦未发,箭先折。 第十三章:芙蓉如面柳如眉 我遂随了她的意,坐在椅子上,看着四面投来的交错目光,闲闲的喝一口茶。倒是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还是那妊夫人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出声道:“德嫔可别嫌弃,你啊,还真值这个分量,想当年,我可是打破头,流多血,熬了多少年可才熬上你那个位置啊。” 话音刚落,下首的葶常在就受到鼓舞,继道:“娘娘可不知道,德嫔姐姐家世显赫,这拨得头筹是理所应当啊。” 孙丽嫔接下话:“可不是吗,怪就怪啊,我们没那么好的命。生来什么都有了,不用争大把大把得堆在你面前。” 我只听着,也不言语,算着时间,这个时候,该有人物要出场了。 “是啊,就连公主也是德嫔姐姐的靠山呢。”葶美人又道。 “哟,是谁在念叨我呢。”说曹操曹操到,我嘴角闪过一丝欣喜。 宸儿与炎清平排走来,看宸儿还娇气得拉着哥哥的手,象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脸上那一抹严厉,甚是骇人。 炎清看向我方,温柔的一笑。我心领神会。 在座的妃嫔纷纷起身,欣喜的等待皇帝的眼睛在自己的身上停留,呼吸声在殿上此起比伏。皆叩首道安。“皇上万岁,公主千岁。”按理说,妃嫔见公主本是大上一辈,不必道安,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从宸儿出生起,除了太后太妃与皇帝,其他宫人不论是妃嫔与奴婢,见了宸儿都要一吕问安。皇后也不例外,这个习气一直延续了十几年,所以这宫中,无论大小,皆不是愿得罪她的。 听闻从前有一宫妃,在御花园与宸儿相撞,不屑道歉,连问安也免了,不想第二日就被太后一道懿旨打进了冷宫。直至如今也不见出来。炎清一直也未有过问,自此之后,更是人人都如规如距。 “平身吧。”我看见炎清的手身到了我的面前,我脸一红,闻到了那股清新的玉兰香,自他袖依散发出来,算起来,已有三日未曾见过他了。 如若眼光可以杀人,我想我已万劫不复。 炎清吩咐众人坐下,然后坐在了云安皇贵妃身旁的宝座上。 宸儿紧挨着我的上首而坐,品了一口茶便道:“刚刚是葶美人在说话吧,说我?”她面上泛起一丝冷笑。 葶美人立即立了起来,忙道:“公主明鉴。”身形微颤,她再傻也知,这个时候多说不如少语。 “哦,学乖了,怎么,不犟嘴了,方才不是很能说。”宸儿的眼咪成一条线,我忍住笑意,与炎清对望一眼。他顿时道,“罢了,葶美人,你且先回吧。” “是。”女子满腹委屈的离开。 第十四章 这下,殿上更为寂静了。已无人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各自看着皇帝的动向。 过了许久,只听云安皇贵妃道:“皇上今晚可要翻牌子?” 众人一听,遂齐齐放下心事,屏视下一刻,只等炎清薄唇一出。 “今晚朕就歇在玫兮宫,让德嫔侍寝吧。”一听这话,众多的怨气又聚集在一起,宸儿先跳出来不满道:“我还没和玫兮嫂子玩呢,你又抢先一步。”说完可爱得撅起了小嘴。 炎清笑道:“怎么那么没大没小的,罢了,那么今晚你也且一起过来吧。” “不了,我从不坏人好事。”宸儿说得露骨,听者有意。 “如今宫里来了美人,皇上可见不得我们这些风烛妇人了吧。”妊夫人撒娇道。 “哪里会呢,皇上疼你还来不及呢。”云安皇贵妃安慰道。 坐在右侧的华昭仪与成妃连连称是,我晃眼一圈,似是少了印象中的灵贵妃。 灵贵妃是这后宫嫔妃之中紧次于云安皇贵妃的人了,因诞下龙女,资力最长被晋为贵妃。皇后之名形同虚设,正一品除贵妃之位其他淑德贤三妃的位置都一直空着,三夫人占了一位,三妃占了两位,则是李妃与成妃,接着便是华昭仪了。 而这宫里惟有龙子的便是云安皇贵妃,前年诞下了皇长子,母凭子贵,又是云太妃的亲侄女,进宫时间仅次于灵贵妃,自然是身份尊贵,不比旁人,多少受到宫中的人的爱戴。威远大将军妊平之女妊微微妊夫人无所出,据说当年是胎死腹中,敢公然与云安皇贵妃叫板,近年来,妊平的边防势力得到扩展,一度与爹爹抗衡,妊夫人也依靠娘家势力与皇帝的颇爱在皇宫里肆意妄为。 成妃入宫六年,位列此三妃之首,已是荣宠,一度小心度日,从不得罪谁人,惯了阿谀奉承。 在殿上又寒暄了几句,炎清便要起身赶往承乾宫批阅公文。 宸儿自然是要去拜见太后,而我们只需要见过宫中妃嫔即可,太后那传来话,说是不待见闲人。这话可够犀利,如若在宫中做人做事入不了太后的眼,那就一辈子也被想近近的跟她说上两句话了。 云安皇贵妃在上首微笑着说:“以后大家都是自家人了,同在宫中服侍皇上,一家姐妹,可要同心同力为皇家诞下嶙儿,切忌不可争风吃醋。” “是。”大家如是答了句。 “好了,大家想必也累了,尤其是德嫔,皇上已亲点了你侍寝,那么今晚了就辛苦你了,好好下去准备吧,你们各自也跪安吧。” “是。”说罢,众人便各自悠悠的散去了。 第十五章 黎韵过来与我结伴而行,而蕾葶依然跟在妊夫人身后娓娓而去,被我一语惊吓的上官湾则快速的搀着这届的秀女,柳贵人与枚贵人快速离去。 我在后面看着她慌乱的脚步,一觉笑开了声,也快速的跟上脚步,黎韵顿觉诧异,也跟了上来。 “湾才人”我在她身后叫着。 柳语与枚清转过面来,望见是我,皆行下礼。 惟有上官湾还是不为所动,我和气了笑了笑,道:“你怎么老是学不乖呢,但是,本宫不介意。” 一时间,我的话都周遭的人莫名其妙,我望见远远的站在园林内侧的妊夫人,我眼波一动,握着上官湾的手说:“妹妹与我以后可要和睦相处了。”说罢,回给她一个极度深意的表情。 在众人皈依的眼神下,拉着黎韵缓缓离去了。 回到枚兮殿,我方坐下,只见玉人遣了人出去,便道:“娘娘方才是否望见妊夫人?” 我”伊“了一声,微笑说道:“玉人果真观察入微。” “是,奴婢方才看见娘娘与湾才人两度起冲突时,妊夫人都逗留在隐秘的不远处。依照湾才人刚刚进宫来说,她的态度实在不应是如此,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授意她这样做。” 我“啪啪”两个响掌,“不愧是玉人,本宫也是这样想。近年来,妊平一直在扩展边防的饿势力,又时常趁机打压爹爹,而妊夫人想借湾才人之手来制压我也未曾不可,但是如若她是背后那个人,她又何必傻到自己抛头露面呢?” “娘娘分析的是,奴婢疏忽了。”玉人说着也陷入了沉思。 如若妊微微不是上官湾后面那个人,那么她时常窥探我与上官湾起冲突是所为何,上官湾后面那个人是谁呢?今日大堂之上,位尊者只有云安皇贵妃,她虽表面温和,但说话句句见血,把我推上顶峰,看来不如传言中那般好伺候,妊夫人甚为娇气,不似是心计深沉之人,李妃与成妃看似都无足一惧,那么没有出面的,只剩下,灵贵妃? 到了傍晚时分,御膳房早已准备好佳肴,宫中乱做一团,人人都有些激动的待首,我早已更衣沐浴,香精裹体,只等炎清到来,度过这洞房花烛夜。 可是到了晚间时,却仍不见人影,仪仗队,锣鼓声,一点痕迹也没有,我暗暗有些心灰,难道今夜他歇在了别处? 那我明天可就成了众失之话。 又过了半个钟,炎清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我差了管事的太监福全过来。 “娘娘有何吩咐。”福全恭敬的低下头等待我的差遣。 “去把大门关上吧”“啊”福全显得有些为难,“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照我的吩咐做吧,不会有事。” “是。”福全慢慢的退出去了。 小鱼与玉人在两旁相对一眼,都尴尬的不说话。这时顺女走了过来,道:“娘娘,这样会否有不妥?要不要差人去问清楚?” “不需了,倒杯茶给我。” “是”顺女顺从的走开了,大厅里的小宫女与太监都静默的不说话,生怕说错了话,连呼吸声都是急促的。 我笑了笑,“小鱼,帮我更衣吧。” 玉人默不做声,将暖阁的帘子拉了下来。 第十六章 正在这时,前厅传来消息,那个尖锐的太监声,是炎清的心腹太监,内务府的总官,曾经三翻五次随炎清出宫到将军府做客,我自然认得。 我叫来玉人,帮我披上披风,正要起身,方听见暖阁外小声的低语道:“娘娘不必大动干戈,皇上要我来嘱咐您一声,今晚他有要事,不能来了,让奴才转告娘娘不必忧心,早点歇息。” “出了什么事?”我问道。 “这个奴才不好说,皇上会亲自给您解释的。” “哦,你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 想必是被哪个妃嫔拖住了脚,炎清从来都是心极软的人,让他狠心的伤害别人,似乎是不可能的。 在宫外,还能闹一闹,如今在宫内,如何闹?一哭二闹三上吊?如何她也做不出来。这宫里,上有顾忌下有妒忌,宫闱之中,竟事事不得如意。 罢了,一切随命。 玉人见我一阵抑郁,便安慰道:“娘娘不必担忧,想必皇上有些要事,何况,咱们也不急于这一时。” 说罢,将我伏上金丝屡床,替我合上锦被,拉下帘曼,这一夜,都寂静的逝去,明日,这玫兮宫,想必是热闹非凡的。 炎请啊炎请,你告诉我,是你不够爱,还是你还没有寻到生命中那个,可以为她不顾一切的人儿。 在这片月色之中,我沉沉的睡去。 一夜极香,清晨醒来,似听见有人在低语,睁开眼来,晨光透过帘子渗了进来,定睛一看,细听,原是两个小宫女,花合与花百在嬉闹,细听之下。 只见花合说着:”我刚刚从御花园采来了些玫瑰花瓣,想要用来给娘娘净身,谁知听路过的妊夫人在笑咱们家娘娘呢。” “啊,她笑什么呢?”花百问道。 “听她说,皇上昨夜歇在了云安皇贵妃处呢,听说是皇长子吃坏了肚子,云太妃硬是要皇上陪着她们两母子,连皇太后都去了呢。” “这下皇宫上下可不都要笑话咱们娘娘了吗?” “唉,谁叫枪打出头鸟呢。” “贱婢,竟然在娘娘门前乱嚼舌根,嫌命长了么?”只听见一声呵斥传来,是顺女的声音。 两个小宫女连连认错,顺女又申斥了几句,让她们去清理前院的杂草了。 两个小宫女连连认错,顺女又申斥了几句,让她们去清理前院的杂草了。 呵,即便是尊贵如她,也会忌惮我这一朝盛宠么,那旁的人可真是恨毒了去了,云安皇贵妃这可不止是可我一个人下马威,连带着这皇宫上下都给镇住了,手里握着皇长子与云太妃这两张王牌,可真是高枕无忧。 第十七章 我睡在床塌上,想着想着,只见小鱼急忙的宣帘而进,“娘娘,皇上来了。” 我好笑的问道:“皇上来了缘何这样急促,皇上长的好看么?” 话毕,小鱼满面羞红,未经世事的清涩展露无疑,“哼,娘娘就爱开小鱼的笑话。” “娘娘可不要再开小鱼的玩笑了,还是快快起身吧,皇上已到了门前。”只见玉人与顺女带着两名小宫女姗姗而至。 “哦,那就让皇上在大厅好好等候吧,小鱼,替本宫梳洗打扮,可别失了皇上的面子。”这时只见房帘上拉,一阵笑意传来,一个清秀男子立于房中,不就正是帝王之气的炎清,他将头上的金冠随意取下,放在我的梳妆台上,径直就着龙袍坐在了我的床边,好看的眼直视我的眼眸,:“看来朕的小烟兮火气不小啊?” 说罢优雅的笑了。 众人才从惊疑中反映过来,急急叩首道:“皇上万安。” “平身,都出去吧。” “是。”众人恭敬的离去了。 我望着他清澈的容颜,突然想看看在华美大气的龙袍之下的他,是不是还是如往日一般清雅动人。 “在想什么?”他的呼吸飘忽在我的脸狭之上,他好似非常之疲累。 我拿过他的手,暖在手心:“烟兮在想,清的龙袍之下,是否还是如往日一般清澈动人心呢。” 炎清忽然狡藉的笑了,缓缓道:“原来烟兮是想要朕脱下衣物啊。” 说罢就要去解衣袖,我羞成一片,忙拦住他的手,道:“皇上日理万机,还是少些操劳的好。” “哦?你知道朕日理万机?” “当然知道了,皇上后宫充盈,实在……”没待我说完,他的唇便覆上我的,我慢慢的迎合他,勾住他的颈,缓缓抱住他温热的身体,感同他的呼吸与体温。 温馨的暖阁,如水的男子,我深爱的人。此生如此,足以。 过了许久,他将我放开。我想象到自己脸上已开出了一朵绚烂的小红花,我羞涩的望着他的脸,他温柔的眼眸,如水的容颜,我注定必将万劫不复。 “你可知,我一下朝便来看你了。”他好笑又好气的摸了摸我的发。 “……”我只是沉默。 他继续说道:“昨晚皇长子突然病发,母后与我都逗留在炎禧宫,我实在是分身乏术。” 我只是笑笑的望着他,玩着他袖口的珍珠丝线。 他忽而覆上我的耳畔,轻声低喃道:“今晚补偿你好吗?” 一个句将我的脸又羞郝成色。 “好了,你快回宫吧。等一下势必大有人来。”我说着推开他,起身梳洗,谁知他一把将我按在镜台前,执起木梳,散开我的盘发,一缕一缕将它们握在手心,婉转成结。我在镜中望着他温柔的容颜与优雅的动作,心里泛起道道涟漪。 他只挽了几缕碎发在发头,大部分批在了身后,极腰的黑发,滑润的流淌在肩上,缠绵成丝。 他在耳边轻叹,“如此,极美。” 我低下头,开出一朵悠世的花朵。 第十八章 果然,不出我所料,待炎清走后不过一刻,玫兮宫就门庭若市,三五两群的结伴而来,十之八九的人是抱着来看笑话的心思而来,手上捧上重礼,背地里,谁知她不是笑得如花如娇呢。 听见前厅热闹尖锐的声音,想必是迫不及待想要看这个炙手可热的宠妃被皇贵妃排挤落得一夜凄凉的结果了吧。 我就着炎清为我梳的发饰,着一袭家居的明月白衫,特意做出一夜无眠的姿态,在宽大的衣袖套了数根妖娆的红丝,缠绵成线,在发上插上一支金玉凤钗。 只听小鱼在身旁道:“主子不穿得华美些,怎么能镇得住那群幸灾乐祸的女人呢,哼,想必她们心里可舒坦着呢,故意给您添堵来了。” 我笑罢,示意她禁声,玉人为我撩起青玉丝帘,我低头缓缓而出,前厅立刻静下声来。目光刷刷的徘徊在我的身上。 来的人还真是不少。 为首的当仁不让是妊夫人,继而是成妃与孙丽嫔,还有昨日立于下首的思充容与葶常在,连黎韵,枚清,柳语,上官湾也一并来了。 阵仗不小啊,排场够大的。 我微微一屈身,道:“各位姐姐金安。” “妹妹不必多礼,我们哪里受得起呢。”妊夫人话毕拉着我平平坐下,我也微笑着招呼众人落座,对一旁的顺女道:“采些新鲜的茶叶给诸位娘娘解神吧,想必各位姐妹为臣妾茶饭不思了一整夜吧。”我收起笑意,抿了一口茶水,极尽清凉。 “哟,妹妹这是说的哪的话,眼下妹妹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儿,我们自然是趋之若骛啊,是吧妹妹们。”妊夫人说着挑衅的望了望下首的诸位宫妃。 “是啊,德嫔妹妹可真是错怪了我们了。”话说是位于景人宫的思充容,我接下话来道:“姐姐可是会错意呢,妹妹哪敢责怪姐姐,刚才不过是一些解花语罢了,哪里还真是当真呢。” 思充容尴尬的笑罢,无味的拿起了杯盏,喝了一口新鲜的清茶。容光焕发的脸上尽是是雍容的神色,将丰腴的体态衬得更是华美,与在场诸位清秀雅致的宫妃相比,别有一翻神韵。而听宫人说思充容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她进宫也不过短短四年光景,却从低微的正八品常在连跳数级,临立于从二品之末的充容之位,却有过人的手段。 我不动声色,问道:“不知各位姐姐妹妹,觉得我这宫中的清茶如何?” 孙丽嫔一马当先,说道:“妹妹这宫中的茶自然是极品了,谁人不知这殿中何物不是皇上亲历亲为,我们那么见不得世面的当然是比不上了。” 上官湾随即附和道:“是啊,皇上可一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就想到姐姐呢,因着昨夜的事,皇上定是赏了姐姐不少好物呢吧。”这话一出,位高的几位宫妃都忍不住的得意笑出了声,我看小鱼站到一旁不忿的脸色,示意玉人拉住她不要冲动行事。 但见上官湾那不屑的神情,我转念一想,这湾才人真是要朝枪口上撞呢。 第十九章 我微微一笑,道:“湾才人真是太抬举本宫了,本宫哪有那么好的福分啊,皇上今早来的时候,可是什么也没带呢。”说完微微露出一个红羞吃语的表情。 明显在宫妃之中引出一少的响动,不可思议。 因了今日炎清不动声色的到来,所以皇宫上下鲜少有人知道他今早来了玫兮宫,而一向沉浸在昨夜我被遗忘的拍手叫好的女人群中,自然是忙着要怎样挖苦我而不自知了。 上官湾显然没想到被我将了一军,忿忿的喝了手中的茶,连一向搞针对的妊夫人也静悄悄的坐着,脸上有恍惚的笑意。 “哟,皇上的宠妃果然是不一样。”话落之间,只听一阵尖锐的讽刺声响起。 众人寻着声源而去,只见一未身形瘦小,但艳丽非常的女人在宫人的搀扶下款款走了进来。 她着一件金色大袖绣纹宫服,头插八支闪闪的金钗,雍容华贵,夺人双目,我不免侧目,好有气场的女人,想必就是一直未曾露面的灵贵妃吧。 想罢,她已行至众人面前。 众人皆叩首:“贵妃娘娘万福。” 灵贵妃轻轻哼了一声,道:“起身吧。” “谢娘娘。”众人起身。 灵贵妃一双眼大刺刺的望向我,道:“你想必就是德嫔吧。” 我心中一叹,道:“是,娘娘。” “真是个可人的,难道惹得皇上流连往返呢。”我面上一红,我与皇帝并未行夫妻之实,她说这话,未免难有深意。 我抬头望见她的眼,笑意满面,略有不明。 我只得回道:“贵妃娘娘天生丽质,才是皇上心上的人呢。” 她轻笑几声,径直在上首坐下了,众人这下方才回了原位。 “德嫔妹妹似乎还不知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呢。”灵贵妃一扫众人,悠悠的说道。 我微微福一福身,道:“臣妾不敢。” “哼,你哪有什么不敢,在本宫的孩儿的满月之季,皇上竟弃下自己的亲生骨肉,只为与你宫外香会呢。”虽听她这样说,但我见她眸子里却全无怒意,况且我与炎清自相见后一直未见,直至大选之日,如今她这样说来,是何居心呢? 众人一听这话,都略有侧目,引起震动。 妊夫人不等我说话,已抢先一句:“贵妃姐姐可是忘了吧,当年你不也是皇上一手从宫外带回来的,还因是如此而得罪了皇太后与云太妃呢,不知姐姐提级当年事也无想过自己呢?” 我没想到妊夫人会帮我说话,我惟先有默默听着,静待其观。 灵贵妃的事我早有听闻,我知道炎清早些年对她宠爱非常,要说这宫中的云安皇贵妃是靠着皇太后的势力而得皇帝侧目,妊夫人是靠着家族势力以获宠,那么灵贵妃则是原原本本靠着自身的努力,得到皇上的无限宠爱与眷恋,但由于近年来灵贵妃为人越为乖张,炎清对她的宠爱也日益淡了下来,只是偶而去她处坐坐见一见帝姬。 当年她诞下龙女,更是一举坐到权利的顶峰,后来只因云安皇贵妃的介入,屈居这后宫第二,素来皇太后与云太妃都不大待见这个丽人,她只是一个商户之女,太后因着这个身份,很是介怀。 第二十章:争渡,争渡 话说回来,这妊夫人说的话极其锋利,灵贵妃显然没想到有人会帮我抗拒她,微睁虚起的眼眸,有些戏谑的说道:“妊夫人这是在给本宫难堪呢?德嫔,你看快快,你这一进宫来不仅圣宠盛极,连一向喜欢看人落井下石的妊夫人也帮着你呐,你还真是会收买人心啊?” 我垂下眼眸,心中疑虑,今日听得这灵贵妃说话,我倒是奇了,炎清如何能看上这样的女子? 我略一沉闷,三笑两步,道:“娘娘恐怕道听途说了,臣妾自从进宫以来,一向都在玫兮殿中,并未跨出殿门,如何收买人心呢?” “放肆!!不要以为你是辅国大将军之女就可以欺在本宫头上,你给本宫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东西!!”灵贵妃呵斥之下,从身旁侧甩出一张素白的手绢,上面隐隐约约写这一些许排列的字符? 我心中一紧,再不明的也都知道,这个时候甩出一些东西势必是来找麻烦的,看她一副信誓旦旦,傲首挺胸的模样,必然是抓了我什么把柄吧。 灵贵妃双目瞪大,一脸血气,愤怒将她的身子颤上颤下,我微一示意,叫了小鱼将那锦帕拾起于我。 我略一展开,几排猩红的八字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心里略一沉吟,这莫非是灵贵妃的八字? 不等一时,灵贵妃便自顾的说了起来,“德嫔,你可认得你丝帕上的料子?” 我晃一晃神,刚刚没注意,听她这样一说,抬眼一看,这富贵华锦正是我宫中的料子,这样的料子皇宫内是一匹也没有的,这是哥哥在边防镇守时截了临国宫内的预料,整个上元怕也是找不出几匹的。 我心中明了,这宫中必是出了内鬼,可是这富贵华锦是出了名不易见,这宫中的俾女又如何认得呢? 我环视屋内一圈,个个都沉吟着不说话。 妊夫人拿过料子一看,“呀”的惊异出声,说道:“德嫔啊,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德嫔,你可认得?”灵贵妃那怒气的声音响起。 我捏紧了丝帕,福一福身,道:“臣妾认得,这是臣妾自家中带进宫来的华锦。 “好,既然你认,本宫也不多说,以厌胜之术毒害宫中帝姬,哼,取你半条命都是轻的。”说着,她又唤过一旁的奴才,道:“小顺子,给本宫掌嘴一百下,交由皇上发落。” 哦?敢情锦帕上写的是灵贵妃女儿的八字,难怪她这样要生要死。 我又晃一眼一旁一脸冷色妊夫人,冷笑一声,玉人着步而来,望着朝我走来的奴才,斥道:“大敢,小小奴才,竟敢对德嫔娘娘不敬,你今日若是动了娘娘一根寒毛,明日必叫你死无葬生之地。” 那小顺子听得玉人这样讲来,突然慌了手脚,拿着掌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旁的嫔妃早已退到了一旁,冷眼旁观这场好戏。 “哟?好大的口气,难道德嫔身边都是一些这样的奴才吗,难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小顺子,把这个奴才给本宫重重的打。” 小顺子二话不说,上前给了玉人沉沉的一巴,鲜血从着玉人的嘴角缓缓渗了出来,眼见那奴才第二巴就要落下,我心中一恼,斥道:“住手。” 我眼眸一沉,疾步上前,狠狠一巴掌打在了那太监的脸上,他有些慌张的望着我,求救得看着灵贵妃。 灵贵妃的脸色极不好看,怒气充满了她的脸膀,涨成了猪肝色,我这一巴打在她的心腹脸上,犹如是狠狠的一脚踩在了她的头上,她不恼怒成羞才怪。 这时候在人群中的黎韵站了出来,道:“贵妃娘娘,这件想必是另有误会,你……” 没等黎韵说完,她的脸上早已呈现了五个鲜红的指印,灵贵妃长长的金丝护甲划破了黎韵水带梨花的半边脸,这下怕是一个月不能侍寝了。 第二十一章 “哼,贱人,你有什么资格和本宫说话?”灵贵妃傲然的拿出手帕抹一抹手,丢在了黎韵的脚边。 眼前的人已是眼红到了及至,我忙叫来小鱼将黎韵掺扶着入内,不经意间我望见妊夫人那一抹诡异的微笑,不由得心中一颤。 我唤过一旁的顺女,道:“去请皇上过来。” “不用请了,朕已经来了。”话落间,一副明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大队的人马,想必是有人早早差人去请了炎清。 这一场戏,果真是已经编排好,来等我入的。 我看见他一脸的阴郁,五官轮廓分明,已将早日的柔情压在了心底。 众人见他进来,皆扶身道:“皇上万福。” 炎清“恩”了一声,便招呼众人起身,起落间,灵贵妃早已梨花带雨,哭诉在炎清脚边:“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为何臣妾的孩子还要这样遭人毒手啊。” 这样的动人场面,实在跟刚才那个叫嚷喊杀得到泼妇联系不到一起。 果然,我见炎清皱了皱心眉,望向了我这边,我只得抱以一个微笑给他。 他轻扶起脚边的灵贵妃,轻慰几句,便走向我身边。 望着炎清那张清水容颜,我心中一阵温暖,他握住我的手,说:“兮儿,怎么回事?”玉人回道:“禀皇上,今日灵贵妃携了宫人带来一张锦帕说娘娘以厌胜之术毒害帝姬,要将娘娘掌嘴再交于皇上发落。” 我看见炎清越来越黑面的脸,说道:“我不求皇上为臣妾主持公道,只求还臣妾一个清白。” 炎清握了握我的手,道:“兮儿怎么这样说,我相信你。” 我隔着炎清的臂膀望向灵贵妃那变得畸形的脸旁,微微的一笑。 说着,顺女已把那方丝帕递到了炎清的身旁,他转过面去,拿起那方丝帕,展开,望着血淋淋的八字排列,眉头皱在了一起。 “谁发现的这一方丝帕?” “是……奴才。”只见小顺子唯唯诺诺的跪至炎清脚边,声音发颤,他望一望人群,继而又道:“奴才在院子里摘一些果子不甚跌倒在宫墙的角落,觉得后背被好象被盒子顶住,结果打开一看,那盒子里装着用血字写成的帝姬的八字,所以……所以回了娘娘。” 炎清一脸疑色,问道:“那你怎知是玫兮殿的锦帕?” 小顺子猛得一抖,半天说不出话,:“奴才……奴才”说着,开始在人群中东张西望。 “大胆。”我猛一呵斥,小顺子即刻慌了神,说道:“奴才只是见德嫔娘娘带在身边过。” 炎清眯起了眼眸,道:“你还真有心思啊,偏偏就瞧见了德嫔衣衫边的锦帕。” 小顺子一听这话,即可扶在炎清脚边哭泣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我心中已有了计较,思绪渐渐清晰。 第二十二章 这时,妊夫人走了出来,婉转笑颜道:“皇上,何不派人搜一搜德嫔的房间,到时,人脏并祸,自是抵赖不了,也给灵姐姐有一交代,转过话来,若是收不出什么,到时候,也自然要还德嫔妹妹一个清白了。” 好一个搜于不搜,若收出了,她就鱼翁得利,若搜不出,她就做个顺水人情。 我看准炎清尚要拒绝这个提议,立刻出声道:“皇上,清者自清,搜吧。” 炎清望一望我坚定的眼神,无奈将门前的侍卫招了进来,往房内一指,说道:“去搜查一下房间。” “是”侍卫齐齐穿梭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在场的热恩都等着看这一场笑话怎样落幕。 我驻足在炎清跟前,望着这一张张变幻莫测的如花容颜,悠悠的喝了一口清茶。 灵贵妃一双眼,恨毒了我。 我到是喜欢这样的明目张胆,越是隐秘在你身边的毒蛇,攻击就越侵心。 不一会,一个侍卫提了一包袋子来到了炎清的面前,回了一句:“禀皇上,搜出一个包裹。” 炎清挑眉将它打开,竟也是一张张锦帕,写满了这宫中位高权重的妃嫔八字,甚至还有皇长子。 我闷哼一声,这下手笔可真重啊,势要置我于死地。 妊夫人立即抽泣起来,抓着炎清的明黄袖袍,哭诉道:“皇上,你要明察秋毫啊,这德嫔可真真是太歹毒了。她这是要置这后宫中的姐妹于死地啊。” 妊夫人这变脸之快,让人讶异。 灵贵妃随即附和道:“皇上,你可不能纵容这样的蛇蝎妇人啊。我们的女儿就是从这个女人一进宫就病痛不断,我可怜的女儿啊。” 这是玉人刚从暖阁出来,我晃她一眼,忽见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躲在侧门,见我抬眼,即刻别过了头去,我心下疑虑,没顾得上。 玉人一见这情形,已一把跪在了炎清的面前,诉道:“皇上,这件事您可要撤查到底啊,小姐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我轻笑一声,玉人做戏可是能满过天下人,但也许惟有瞒不过炎清。 炎清深深看我一眼,说道:“这件事,容后再议。” 灵贵妃一把站立起来,怒道:“皇上,难道你要包庇这个贱妇吗?” 不待炎清说话,我即刻回道:“贵妃娘娘,这件事尚有际可寻,你可不要做了奸人的棋子。” “呸,你这个贱人,不要想那么容易皇上就会放过你。”重力的摇晃将灵贵妃头上的金铃摇得叮当做响。 炎清立即道:“闭嘴。”我倒不甚在意,望着一脸委屈的妊夫人,灿烂的笑。 妊夫人尚不明其意,而殿门处远远传来一声低欢。 待她走近,妊夫人的脸上倒是显出丝许慌张,我尽收眼底,不动声色。 炎清看着蹦蹦跳跳的宸儿,嗤道:“你怎么来了?” 宸儿庸懒的眯一眯眼,象一只猫,说道:“我听说皇帝哥哥来了这里,我也想着顺道来看看嫂子不就来了么。” “哎呀,这是怎么了,狼籍一地。”宸儿说着别开了脸,拿出腰间的鸳鸯锦帕拾了拾手。 炎清眼尖,一眼见了那锦帕,不由的变了变色,问道:“宸儿,你怎么有这锦帕?” 宸儿望了望手中的锦帕,一脸疑虑,回道:“早前烟兮姐姐送了我一批富贵华锦的料子,最近闲来无事,不就拿出来做了吗?有什么事吗?” 第二十三章:夜月一帘幽梦 听着这话,灵贵妃与妊夫人瞬间白了脸色,人群中倒吸一口冷气。 炎清宠溺的揉一揉宸儿的脑袋,道:“没事。” 然后冷笑几番,说道:“今日之事,朕想已经很明白是怎么回事,若是清点一下内务府中的往返宫中物品记录,朕怕是有人的面上很不好看,这件事朕不想再追究,如若有人再犯,朕定不罢休。” “是。”众人答道,妊夫人一脸苍白,灵贵妃仍是不掩愤恨之色,随着众人熙熙攘攘的离去。 宸儿与我相视一笑,心中了然,对,这不过是一场君入瓮的绵长戏剧。 是,我故意将一方写有灵贵妃帝姬的血色八字摆在半掩的位置,如若今日最先前来的不是妊夫人,如若今天不是有伤的黎韵进了暖阁,如若我今日不与宸儿做这一场戏,如今我也就分不清孰敌孰友了。 今日的月光格外清明,照亮了太液池畔,那一沦湖水,沧桑秋月。 是夜,炎清依然被云太妃请去宿在了云安皇贵妃处,我踏步行至在太液池畔,搅乱了那清波上的粼粼。 宿黑的天地,几声飞鸟略过头顶的声音,刹眼望去,天地都将集于合一,这一日是,十五月半。 树梢有几声飞脚踏过的声响,我轻笑一笑,向半空中说道:“媚央宫主何时成了这飞檐走壁的空贼?” 那方传来回音,一幕黑影立于我的眼前,电闪雷鸣之间,略过我的唇畔。 我听见他在黑夜中的急呼,呼吸妖娆,说道:“我也没想到,落樱鬼人一代高徒,竟会屈身于这肮脏的小小后宫,为了他,你当真是不在乎吗?” 我拿掉他环绕我颈上的手,正色于他,这邪媚如如清冷月光的男子,究竟浩尽了这世间多少美好,他伟岸的身躯屹立于太液池边,修长的身形,一袭白衫,半副银面,借着月光,那双美眸熠熠生辉。 他轻启薄唇,英俊的脸旁晃在她的眼前,说道:“你命中的煞星已现,我只是居于礼貌提醒你一声。” 我挑一挑眉,“那么小女子就先行谢过。” 他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羁,随即恢复那淡然的清冷与俊逸,“如今你求我带你走,我依然会遵守约定的?” 我推一推他坚实的身子,道:“我先走了。” 转身那一刹那,我没有看见他身后满是的落花,漫天的风雪似要将他掩埋。 太液池边,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我知道他已经走了,望着我的背影,很长很长。 银澈。 三岁那年,我在满是樱花的数落小院遇见他,他的眼眸美如蛇蝎,清冷泛滥,那一年,我被落樱鬼人受教为徒。 他说:“你终究是我的女人。” 那是何等的幸运,落樱鬼人,江湖的王者,翻指便能动荡半个上元天朝。 而十三年后,我们都各归几位,却已经沦陷了心脉。 他宁愿守在那落崖之边,我宁愿屈身于这后宫之中,而十三年来,我却从未见过落樱鬼人与银澈的真面目。 第二十四章 黑暗中有人疾步而来,身形弱小,敏捷快速。 不消一刹,那女子已立于我面下,她的眼如星光,泛着波动,恭敬道:“主子。” “起身。”我淡淡的说道。 “查到没有?” “是,查到了,那名宫女原是临国的俘虏,在那永巷中终生为奴,前不久却突然被云太妃宫中的掌事太监调到了内务府,再安排到了主子这里,灵贵妃跟前的小顺子也是云太妃的人。” 我冷笑一声,道:“难怪呢,她会认得我那富贵华锦,如果不是她,妊微微也不必劳师动众去请了边疆外的妊平帮忙,反倒是画蛇添足,哼,一直听闻这云太妃才是这宫中真正的主人,没想到,她竟同云安若霸占后宫到了这个份上,布线广密,格局之大,收线之日,就将一切阻碍她云家的人都一一清除。 想来那上官湾恐怕也是受了她的旨意,上有云安若,任微微,下有黎韵,上官湾,没想到,这几个人倒是串成了一条线。 黎韵要害我,一点也不出奇,奇怪的是,妊微微一向跋扈,表面上与云安若势不两立,暗地里竟会供云安若驱使,似乎还有什么内情为我所不知,恐怕知的也只有玉人了,这样想来,妊微微未必就是个胸大无脑的主,倒是难为她了,本就是个不服气的人儿,如今,倒是为她人作嫁衣裳,真真是冤枉了。 这一仗,却是让我看清了这宫中的形势。 略一停顿,望向略施月光的天空,又道:“素儿,你看一看我命主星座旁那一颗暗淡的流星。” 素儿望上一眼,略有迟疑,道:“主子,这是为何?” 我轻叹一声,浮着湖中的水影,说道:“连银澈也算出,我的孤命煞星已现,怕是要历一场浩劫。我记得那一年是上元初年,我携你姐姐小鱼在营帐内与炎清相见,是夜,我夜观星空,有一颗很亮,似启明星的星体附在我命主星座旁,我便猜测我几年后定为后妃,如,果不其然。” 素儿追问道:“那如今这星附在主子身旁,会不会是……央宫?” 我拉着她上前几步,立在林中,刚好看到月光照耀这那颗暗淡如沉的星,反射在我的命星外。 “不会的,师父说,银澈于我相生,而这颗星反与我相克,定是个女子。” 素儿迟疑:“但是主子命主星座亮如启明,而那颗星反而暗淡如常,会是很么人与主子相克呢?” 我淡淡答道:“辛金生于秋季,金旺,水相,土休,火囚,木死。此季节金的力量最强,木的力量最弱,过了这段时日,日星东移,我的光芒就会被其完全掩盖?” 素儿的眼色突然划过狠辣,说道:“难道是这后宫中的女人?” 我看一看她紧张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声,拉着她的手,道:“素儿不必如此惊慌,这后宫中的女子无与我相克之人,怕是外来者罢。” “只要威胁到主子之人,素儿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人。” 我看见她认真的模样,容颜在月光下显得清冷,这个女子跟了我十三年,自十三年起,日夜随在我身旁,活在这黑夜之中,我不免心疼,便道:“素儿,不如你搬到这皇宫里来吧,也好与你的姐姐朝夕相处。” 素儿脸色诧异,不稍几秒,回过神来,道:“素儿一切听主子吩咐。” “对了,最近江湖上有没有什么事情?”我问道。 素儿略皱一眉,答到:“最近媚央宫越不来越肆无忌惮,邪术横行,充斥整个江湖,六大帮派一夜之间散尽败落,幸得主子您在这深宫之中,落樱门人似乎也抵不了这一阵。” 我唇上泛起弧度,那个男人果真不简单,一盏琴,一方流水音,一袭白衣,已是君临天下,只是他,总是在那梦境般的白月光之下出现,飞鸟一过,只遗留下一张婆纱面具,同一流芬芳。 “主子,你又见过那个男人了吗?” 我陷在回忆里,被素儿的问哈拉回神来,笑道:“没有。” 素儿愤慨道:“媚央宫那个男人还真是狡猾,每一次出现,都戴着面具,行云流水,害得我每次都追不上。”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这世间还真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呢,虽只与那男人见过寥寥数几面,但我亦是不曾取下他那半张面具。” 银澈神秘莫测,一年前在江湖上以媚央宫之邪术迅速崛起,虽我落樱之门后与六大门派各掌暗里半壁江山,一邪一正,也可相互抵制,但如今,六大门已灭,媚央宫短短一年,已居于江湖首位,难免让人动恻隐之心。 那男人,难道要吞灭整个江湖? 还是,整个上元朝…… 第二十五章 竖日我将素儿转排到内务府,再打赏太监首领将素儿安排到玫兮宫,无人能轻易察觉。 倒是小鱼,总是缠着素儿问东问西,这十三来年,两姐妹第一次正正式式的相处在了一起,而素儿总还是不愿意认这个姐姐的,在江湖上做事,过的都是刀光剑影,她怕那份情她承担不起…… 这天清晨,我见玉人拿着盆栽匆匆忙忙的进了门,神色慌张,时不时的回头望一望身后,按理说,一向稳当谨慎的玉人,况且又是宫里头出去过了大半辈子的人,应少有这些易于言表的心思,我心下一沉,忙在内阁里叫道:“玉人?” 玉人停住慌张的步伐,护紧了手中的盆栽,转面过来,低呼道:“娘娘。” “玉人,何事这么慌张?”我徐徐伸手挑了挑落肩的发。 玉人望一望我身后站着的一脸冷色的素儿,有些难以启齿。 我摆一摆手,示意素儿出去,玉人方道:“这盆栽里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想不到竟有我回宫这一日。” 我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不想玉人神情坚定道:“娘娘请恕老奴此刻无可奉告,真相来时自会来,娘娘知道得多自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随意的躺在贵妃塌上,似笑非笑,“既然玉人此翻说了,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只是,万事小心。” 玉人深深的望了我一眼,“小姐也是,万事小心。” 第一道阳光自东方升了起来,我听见她叫我小姐,不是娘娘。 “玉人啊,你可知为何太阳总是如东方升起吗?” 她摇摇头,道是不知。 “因为从来没有以一己之力就能阻碍日出之光,所以,自然人人也就顺从规则了。” “娘娘自小聪慧,宛如神童,玉人的一举,自也是逃不过娘娘的眼睛,娘娘的忠告玉人自是铭记于心。” 我“恩”了一声,悠悠端起青台边的茶花水,啄了一口,示意她退下。 玉人抱着盆栽行至门口,忽想起什么,转过头来,道:“娘娘可还记得昨日玉人送黎美人入房休息?” “记得。” 玉人继而道:“入房前我曾见一个丫鬟的背影快速得从侧门而出,而黎美人想必也看见了这一幕,不过她很奇怪,只待坐了几分钟便让我扶着她出了门,连脸上的伤痕也未得处理,她倒也不是急着去到大堂,而是让我陪着去了后花园,当时也是转了转,她便说是乏了,让我转告娘娘,隔日再来拜访,我曾经想她也许在这场游戏里做了敌人,但也许是不想惹祸上身,但之后想一想,但觉还是有些不妥。”我笑笑,不语,叫来玉人,用眼光示意她向窗外望去。 “可看见了什么?” “红豆树,还有些许花草。”玉人一一答到。 我在晨曦中恍惚一眼,“难道没有其他的了吗?” 玉人略一迟疑,又望向窗外,面上一惊,即刻低呼,“娘娘的意思是,是她?” 我含笑点点头,顺着她的方向看去,那个小女子在后院里清理花草,她也许是这玫兮宫里最不起眼的小宫女,却是来头的最大的小宫女。 “玉人,你也认得,她就是你昨日看到那个从侧门而出的小宫女,也是她将那包东西放在了我的内阁里。” “娘娘怎知?” 我嘴角扬起弧度,总不可能告诉玉人,素儿在树梢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吧,于是道:“我派了人查过她,你可知她是谁的人?” 玉人一脸迟缓,我略一沉道,微吐出几个轻字:“云太妃。” 第二十六章 “是她。”我看见玉人的眼眸瞬间沉了下去,闪过一丝狠意,顿时觉悟道:“难怪黎美人看见她就着急着走了,原来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是她为什么去后花园呢?” 我冷笑道:“玉人有所不知,当年我与皇上在万国寺的红豆树下香会,而黎韵刚好也在那好,也是那么巧,她就成了所谓的一见钟情,想是触景伤情罢了。” 玉人恍然道:“原来如此,小姐布这个局,我原本想还不会有人会上钩,没想到,竟已有这么多人迫不及待了。” 我叹一口气,道:“这后宫中,吃人不吐骨头的多了去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就算是姜太公钓鱼,也会有人愿者上钩的,何况我还将耳送到了她们的嘴边。” 玉人笑笑道:“小姐果然心思缜密。那那个宫女我们如何处置?” 我微一凝神,徐徐道:“云太妃既然想摸我的底,我也不好扶了人家的面,先留着她,迟早一日,我奉还两个给她,呵。”我顿一顿,又道:“妊将军边疆大胜,妊夫人前几日运了一批上好的绸缎进宫,帮我将这个消息散发出去。” “是,娘娘。”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在后宫中引发风雪。 不出几日,灵贵妃早已闹到了妊夫人处,要打要杀。 这个女子本是平民出身,不知家国天下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身尽心服侍她的夫君,而其余一概的因素,她皆不会考虑。 晌午,小鱼一路小跑回来,我刚刚午睡起来,见她一脸喜色,便问道:“丫头何事这么开心啊?” “小姐你猜一下。”竟还玩起了哑谜。 “可是找到了如意郎君?”我拿她打笑,见她红了脸,作势要走罢,我轻笑出声,拉住她的手,“好了好了,不欺负你便是了。” “哼,小姐就知道人家。”小丫头气得鼓鼓的娇羞模样,在冬日里似一朵红花待放。 “说吧,何事?” “小姐,我听旁的宫女们说啊,关雎宫那位和炎景宫那位正狗咬狗呢。” 我听见她的比喻,不由得笑出了声,“从哪学得这乱七杂八的东西。” 这是玉人拿了披风进来暖阁给我披上,也笑道:“娘娘可不知啊,这一入宫,这小蹄子可学会了不少东西,如今是管都没法管了。” 小鱼涨得紫红的脸立马呛道:“我哪里,玉人和小姐一样,成天拿我开涮,哼。” 屋内的人都因了这淘气鬼笑开了颜。 玉人拉我在一边,低声道:“这几天,关雎宫吵得热闹,小姐侍寝也是这两天的事,难保这个时候会有人动了什么心眼,闹到小姐头上,要多加提防着才好。” 我“恩”一声,晃眼一圈,道:“近日这宫的人可有什么不安分?” “大的到是没有,我也留心观察着,难保是在细节上有了疏漏,寿元宫那位在这边埋下的炸弹还没炸响,恐怕她不会罢休。” “哼,自我入宫以来,翻牌子的当晚,她就让本宫闹了那么一个大笑话,如今接二连三截住炎清,目的就是想不被我隆宠在握,以免加根蒂固,好大一个下马威,本宫倒是要看看,她的能耐要阻挡多久。” 玉人郑重其事道:“恐怕她的心思还远了去了。” 我眼眸一沉,计上心来,“既是如此,我们就将计就计。” “小姐打算怎么做?” “玉人,你的母亲的亲信,对膳食颇有研究,我想象皇上推选你为太医院的副院士,你可有信心?” 玉人正色道:“但是如此一来,小姐身边可就少了一个老来人,况且玉人也只是略懂膳食,恐怕不能担此大任,倒不如我推荐一人?” “讲。”我冷声道。 “江郎中。” “是何来历?” “他是一名江湖术士,几年前被夫人救下,为人忠义,医术神出鬼化,他定能誓死效忠小姐。” “既是如此,便安排他进宫吧。” “小姐的意思事, 在这宫中上下放下我们的人?”玉人望着我的眼,定定地说到。 我点点头,堇色玫瑰护甲在青台上刮得作响,日光渐渐暗淡了下去,幽雅的黄昏就要来临,一切的游戏都在静默中开始。 第二十七章:犹是春闺梦裏人 正当我用完晚膳,准备歇于床塌之时,忽听几声稳健的脚步自厅中传扬而来。 我掀起落花纱帘,却不想炎清已立于房门中央,着一件山云流水青杉绵绵,脸上有被风雪刮过的痕迹,我即刻请身,为他批一件风衣:“外面这样的冷的天,作甚还来这玫兮宫。” 炎清握着我的手,拉我至床边,:“我要是要不来,可有人要去那太液池边吹尽冷风了,哈哈。” 我呢他一眼,道:“我哪有那般小量娇气啊。” 炎清抱一抱我瘦弱的身子,将我搂在怀中,于我一同睡下,:“是,是,朕的烟兮最为宽忍大度就是了。” “兮儿这几日受苦了,做梦可想着我呢?” 我鼻头略一酸涩,哽咽道:“想。” 说着,转过身来,环住他的脖颈,深深的埋下眼眸,却是一阵百合香味袭来,我顿觉不对,云安皇贵妃一向是不喜爱百合香的。 于是我试探道:“炎今日不用陪着云安皇贵妃吗?” 炎清轻笑一声道:“皇长子已无大碍,我心中牵挂于你,便迫不及待的来了。” 我心中一阵甜蜜,“云太妃知道这件事吗?” 炎清并未继续答我的话,而是轻轻齿咬我的耳垂,“良辰佳夜,不要管那么了罢。” 我感觉他灼热的呼吸在我的身躯蔓延开来,我一阵轻颤,电流迅速涌至全身。 他轻轻覆在我身躯,“兮儿,可能有些痛,你要忍耐一下。” 我羞郝的埋下眼眸,在梳妆镜台里看着他的身影,这一天,就要将清白之身交付于他,这个清水男子,愿他永不负我。 他的唇与我的唇片秒相贴,已激起万千的水花,只觉热血都在沸腾翻滚。 “啊”我呻吟出声,巨大的裂伤疼痛袭击我的全身,我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紧紧的抓住他的臂膀,齿甲留痕,他的额头低落出丝丝的汗水,见他忍住强大的欲望,我心疼的抱住他,“炎,我不怕。” 不稍片刻,帷帐落地,屋内的人儿极尽缠绵,似要将对方吞没在肚,两人同赴烟雨,堕落在欲望的深渊,天下之下,茫茫间似乎已剩下了我和他。 激情褪去,我抚摩着他英俊的容颜,清秀的脸旁,身上心里,满是欢喜,看他在梦境中呢喃,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头。 我环住他的颈,轻轻的睡去。 帷帐万丈,曼纱黄天,呢喃眩罗,屋内两对红烛泪始干,最后一线光华湮没在黑夜里,窗外,白雪皑皑,静默林中,掠起飞鸟一片。 月光消了奢华,隐匿在巨大的暗涌里,这一天,我的命主星座被完全覆盖。 第二十八章 独自睡醒于天明,炎清一早上了早朝,我唤来玉人为我梳洗。 “娘娘,太医院已经安排好了。” 我“恩”一声望见镜中的自己,一夜过后,似是花苞待放,多了润泽。 我见镜中的素儿一脸难言的神色,便谴走了所有的人,只留了素儿伺候我。 “素儿,何事?” 素儿突然正色道:“主子,今日亦郡王回朝,听宫里的人说,皇上指了他做相爷,可是……” “亦郡可是掌了这炎王朝的半边命脉,怎么?”我端起茶盏,润了润喉。 “听说亦郡王向皇上指要了一名后宫中的女子。” 我诧异道:“竟有此事,他也太肆无忌惮了。” 我又问道:“可知是谁?” “还不知,但皇上说请他但说无妨。” “那亦郡王怎么说?” 素儿疑惑道:“亦郡王说时日还未到。” 这个亦郡王,这是要在这后宫中搅起一阵腥风血雨啊,莫说人心猜疑,到时,若谁被他点住,那真是有千口都莫辩,炎清竟准他这样胡来…… 亦郡王亦楼,当今太后之子,只是从玉人口中听说他并非皇帝亲生,竟也做了个享受荣华富贵的郡王。 原来还是上元朝的第二首都赤带,几年前被亦郡王借口带兵攻下,从此作为安营扎寨的盘踞地,暗暗与朝廷抗衡,几年间已形成了地方上不可忽视的一股势力,大有自封为王之势,朝廷为谨防亦郡王造反,于是笼络他回朝做了相爷,一时间,全倾天下,无人不知。 如今即便他随便一指,那也让皇帝戴了绿帽,何况,他还是有备而来,炎清也耐他不何,这不是弄得这宫中人人自危么。 “主子觉得,这会不会和近日频频出现的怪事有关?” 我冷声,示意她继续。 素儿接着道:“近日媚央宫活动频繁,如今这野心颇大的亦郡王又回朝,还搞得人人自危,而主子的命主星又在昨日……” 我望她一眼,知她的意思,心中略一沉吟,抱一丝侥幸,也许只是巧合这么简单。 我正与素儿说着,内务府总管,炎清身旁的红人已携圣旨而来。 “玫兮宫德嫔接旨。” 话尖,我与一干宫中跪拜在房中央,听候圣旨。 “大将军之女,后宫德嫔玫烟兮,存有懿范,没有宠章,岂独被於朝班,故乃亚於施政。可以垂裕,斯为通典。婉顺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承戚里之华胄,升后庭之峻秩,贵而不恃,谦而益光。以道饬躬,以和逮下。四德粲其兼备,六宫咨而是则。法度在已,靡资珩佩,躬俭化人,率先絺绤。夙有奇表,将国正位,前后固让,辞而不受,奄至沦殁,载深感悼。遂使玉衣之庆,不及於生前;象服之荣,徒增於身后,可赠从二品昭媛。赐号“舒”,宜令所司,择日册命。” 旨意一落,人皆窃窃私语,连跳两级,这可谓是上元开国以来,寥寥无几的案例。 玉人扶我起身,接过圣旨,直人即刻道:“贺喜娘娘,娘娘万福。这可是上元仅此的殊荣啊。” 我笑笑,让玉人拿出几旦金子与首饰打赏于他。 他礼貌性的推脱不要,我正色道:“公公就当卖我这个面子,以后还有诸多地方需要公公的照顾。” 他虚笑几声,“既然娘娘如此看得起奴才,那奴才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将物品收到了囊中。 我和颜悦色道:“公公也是聪明人,以后有我玫兮宫的一份,自然也是少不了公公的一份。” 直人连连道是,赶忙谢了恩,恭敬的打道回府。 第二十九章 这之后的一个月里,这后宫中倒也相安无事,只一些闲暇时,个别的宫妃串门到这里,东张西望,说一些云里雾里的暗示之语。 我也当是没听见,这炎清一连在这玫兮宫中歇了大半个月。 这后宫里,自然是有人眼红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除夕这日,炎清下了朝便来探我,我惧冷,一直窝在床铺上里也不愿起身,倒是炎清体谅我,与云安皇贵妃打了招呼说是偶染了风寒。 这样一来,炎清倒也是多了借口常往我这跑跑,时而云太妃看不惯唠叨皇帝几句,我自然也从直人那里听了来。 自进宫以来,从没有露过面的皇太后也会在除夕夜里现身,我倒想近身一睹这皇太后的风采,听闻她当年是如何的睿智。 只因了这云太妃家中的势力,及那处于危险的儿子,才会常年干于这幕后。 时近年关,二品以后上的宫妃家眷也被请入了宫来,一同迎接新年的到来。 “手怎得这样凉?”炎清一边怜惜的帮我暖手一边含笑嗔怪到。 我随意的将青丝散下,宛若一屡瀑布,手心渐渐暖和起来,望着他的眼,就似二八月的春风, 和煦温暖,沁人心脾。 窗外的寒冻腊月天,就无足轻重。 他的私密纹理深入到我的掌心,孕育出一朵生命。 “今日是除夕夜,你可有什么节目?” 我摇摇头,道是没有。 他扶着我起身,将我圈在怀中:“没有就没有罢,你这样瘦弱的身子骨,又逢这样的风雪寒天,可还是别感染了风寒的好。” 我凝神一道:“今夜除夕,兮儿的爹娘可会可来?” 炎清笑笑,捏捏我的鼻头,满是溺爱:“当然,我已经去请了将军与夫人过来,想罢也是时候快到了。” 我念他如此贴心,心中感激。 双眸望向他“谢谢你。” 他弯低身子,好笑的眸在我眼前一划而过,在我的玉面上轻啄了一口。 窗外寒风吹雪,屋内热情洋溢,春光旎璇,一副温馨缠绵的景象。 悠悠醒来,已是大半天,望见窗外的梅花片片散落在雪地里,惊起长美悠扬的旋律。 床塌上的人儿还在和衣而睡,满面笑容,望着他,象极了那如月如光的温玉,睡眼惺浓,炎清眼眸微睁,见我 打量于他,笑道:“怎的,看不够么?” 我心中诧异一闪而过,一股吃痛的情绪流过,好似他在床塌之上,已与我隔了万水千山,我心下一急,提起流苏裙摆,朝他飞奔而过,他不免一时诧异,继而含笑道:“怎的还似小孩子一般呢?” 我不敢说,我怕你会走,眉头微皱,只有紧紧的搂住他,那种惊心的感觉才不会闪过心头。 我的青丝随风而扬起,浮在他的面角上,他只是笑,柔软窝人,清新俊雅。 而那种感觉似要蔓延开来,隐隐的,那叫担忧。 第三十章:从此君心似我心 是夜,我着了一件纯白蚕衣,束紧腰身,人显得更加修长素雅,袖口两朵淡色的牡丹,青丝微微盘拢成簪,似在寒风中摇摇欲坠,黑暗笼罩着紫禁城。 炎清派来的凤撵车已候在宫门外,直人等候多时,素儿与玉人扶我乘上,在那蜿蜒磅礴的宫墙内徐徐而过,带着马儿的蹄叫与车轮碾过的声音,“招摇过市”。 也是夜幕十分,除夕欢腾夜就快开始,炎清派来凤撵召我去往炎玺宫的承欢殿,与他一起去往梨花园,与众人欢庆,可谓龙宠盛握。 凤撵到达承欢殿时,周围明黄一片,我落轿扶着玉人的手微微鄂首走了进去。 迈过重重的宫门与通天红木大柱,金碧辉煌,房檐四处雕刻了栩栩如生的金龙盘空,承欢殿中的摆设极尽奢华,而内里却简朴素雅,一方砚台,雕花木床,红木家具,我径直坐在贵妃塌上,透过细缝微微能够看见炎清着了明黄服饰在承乾殿上批阅公文,头束金冠,专心仔细,充满了帝王之气。 直人恭敬而来,道:“昭媛娘娘稍等,皇上吩咐奴才先伺候娘娘用膳,稍后会与娘娘一同前往梨花园。 我心下感动,微有动容,炎清总是这样仔细,怕我与宫中妃嫔互不待见,便叫来我待他办完正事再与我一同去梨园欢庆。 碍着有皇帝的面子,当然云太妃一帮后宫之首也就不好说什么。 诺大的承欢殿上只剩我一个人,玉人与直人在门口候着,我突然玩心大去,在床侧边找了一块苏白的淡雅绢子,似还有一股悠人的清香。 我缓缓夺步,越过红木通天柱,脱了踢踏的绣花鞋,光着脚走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上,脚尖冻得通红,口中呼出热气,小心翼翼的绕到了承乾殿上的雕花屏风后,隔着风纱青帘,望着炎清安静专致的侧脸,心中一道暖流划过。 我憋着通红的小脸,极轻了绕到了他的身后,一把用苏白绢子蒙住了他的眼睛,也不出声,整个大殿上都静悄悄的,连灰尘落地似乎都能担出声响。 我惊异他不出声,弯下腰想要探个究竟,却不想被他一手反扣住腰身,拉到了他的怀中,倒坐于他的腿上,心中方恍惚道,上了他的当了。 我仔细垂着他的胸口,嘴角憋屈道:“一点都不好玩儿。” 他含笑刮刮我的鼻尖,“你可真够大胆的啊,敢戏弄于朕。”说着,他便在我颈勃间忽出痒痒的热气。 我躲闪,咯咯的笑了起来。 门前的直人听见了声响,急忙跑进殿来,见我与炎清的暧昧姿势,不由得有些尴尬。 炎清倒是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吧。” 直人应道,望了我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炎清见我赤裸着脚,方嗔怪道:“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懂爱惜自己,成天孩子似的来来去去,若是今后怀孕了可怎么好?” 我凝神,心中动容,微仰起天际,问道:“皇上希望兮儿有我们的骨肉吗?” 他温柔的眼似要滴出清泉来,轻声道:“这个自然,如为皇儿,朕必册为太子,若是皇女,那也是我上元朝最尊贵的帝姬。” 我不忍看他的清水眸子,环过他的颈,哽咽道“只要有皇上这一句话就够了。” 自古最忌功高盖主,可是哥哥与爹爹又手握重兵,实是怕落有心人的闲话。 炎清一听这话,大笑出声,扶住我的身子,亲自提过桌边的鞋,替我换上,我稍有些抗拒,不知所措,他已先一步按住我的腰身,静静的手掌猜过我的脚踝,我见他头上随身起落的青丝,稍稍挽过,把玩在手里。 尊贵如他,却愿为我挽上青丝,套下足鞋。 此生一清人,与子成说,与子偕老。 第三十一章 他的眼如星,呢喃道:“兮儿,你好香。” 我见他有些迷离的眼神,拂开他的龙涎香,跳开他如青衣的怀抱,道:“君上还是快快去梨花园吧,今天可是大日子,兮儿可不想成为这后宫的罪人。” 他轻笑一声,片刻,向门外说道:“摆驾梨花园。” 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声音划过寒冷的天际,“皇上摆驾梨花园。” 梨花园全体通明,金碧辉煌,大有磅礴之势,在一片明珠如湖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个代表身份的象征,通体三十六米,直径三百八十米,环绕了整个太液池,在黑夜中尤为富丽堂皇。 我本已然是最晚的宾客,而且还与皇帝一起,云太妃那张脸早就盛满了怒气,后宫妃嫔的脸色也不尽好看,但碍过炎清,众人倒是不敢多言语什么,反是宸儿高兴的要与我同桌,被炎清挡了下来。 父亲母亲与哥哥在上桌,似乎有难言之隐,一直望住我,表情纠结,许久不见哥哥,还盛是飞扬俊逸,我再晃眼一看,没想到连一向不出席宴会的二姐也盛装前来,这不免让我有些诧异。 很久没见的黎韵脸上仍是留了一丝伤痕,不过不仔细是很难看得出来的。 我一路微笑,坐在了华昭仪的身侧,她朝我微微一笑,我点头承应到。 抬起头看见了坐于我斜首的云安皇贵妃,她眼里的笑意浓烈,我心下疑虑,她不该是这个表情,遂又抬头望了几眼,她正也定定的望着我。 两人相视了笑,收了视线。 这后宫中人,各怀鬼胎,心思狡诈,真是防不胜防,不知连君恩是否也是昙花一现,快水流水。 吉时已到,炎清起身恭贺皇太后,云太妃万寿安康。 随即众妃与功臣家眷也相继拜会道。 皇太后与云太妃分坐炎清的两侧,都是一身华贵,金银满饰,这上元朝最尊的两位女人。 因我离得稍远,以下望上,所以看不清两人的神态,只是都极其优雅与华贵。 到了入夜,美酒佳肴上了餐桌,人人倒是各显神通了起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有。 倒是我落了单,静静的坐于位上,品着那上好的桂花酿,发出了感叹,“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炎清听我吟罢,立即来了兴致:“朕都忘了,兮儿可是“诗中李白”啊。” 我起身,微微有些醉意,推脱道:“皇上可是谬赞臣妾了。” 不待炎清开口,云安皇贵妃倒是先戏谑出声:“本宫听罢舒昭媛诗赋了得,一早便想开开眼界,但是前不久本宫又听闻辅国大将军的二女儿舞姿惊若天人,如今你们两姐妹聚在了一起,不知舒昭媛是否有兴趣让众人一睹皇家风采呢?” 这话说得柔情,却柔中带刚,不宜拒绝,而二姐什么学得舞蹈,我倒是不自知,转头望向下首的爹爹,他也是一脸无奈。 我打量一番玫婉裕的衣着,心下已明白好多,那是一件束身玫瑰刺绣花袍,最适卖弄舞姿,虽衣着大气,但配她那张楚楚动人的雪白小脸,在风雪翩翩中却又不失艳丽于柔弱,我恍然一悟,早就该想到的…… 云安若,你果然有手段。 第三十二章:梨园惊鸿霓裳曲 望着台上炎清颇有期待的眼,我倒是盈盈应下了。 二姐从爹爹身后走了出来,面带羞花,可谓应了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 比喻。 我拉过她的手,甜笑道:“本宫尚且不知二姐舞姿惊若天人呢?” 她低下头,羞声道:“臣女不敢。” “唉,有何不敢?”我顿下,继而朝上方道:“不如臣妾作诗,二姐作舞,可好?” 炎清听来,面带笑意,只说是好。 我便郎口而来“荆台呈妙舞,云雨半罗衣。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雾轻红踯躅,风艳紫蔷薇。” 话语,美人刚毕已在台上轻舞起来,脚步随寒风徐徐而过,轻转成线,衣裙飞扬翩然,别有一番侠骨柔情,雪地里冰冻三尺,漫漫白蒙,她着一单衣,眼波横流,媚惑之及,薄纱白盈,篇薄腾飞,及腰的黑发垂顺下来,缠住她的纤细,尽显得她柔弱无骨的模样,在寒风中舞尽了这梨花园中的悠扬。 应了玄宗对于江采苹的绵绵赞美,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一座光辉。 一曲毕,众人呆立,被着惊鸿的舞姿生生看花了眼,片刻,紧接着爆发一阵雷鸣掌声,玫婉欲柔弱无骨一般跪立在台中央,显得孤零楚楚。 我上前一把扶起她,见她一双媚眼在炎清处波流涌动,我故作不见,盈盈笑道:“二姐的舞姿果然惊为天人,本宫到是孤陋寡闻了,不知二姐从何学得这精妙的舞技?” 她闪过一丝紧张,唯唯诺诺道:“是前几年。” 我望了她好一阵,方道:“那真是本宫没有好好关心二姐了。” 她即刻恭敬道:“臣女不敢。” 我冷笑几声,对上炎清的眼,道:“不知皇上觉得臣妾姐姐的舞姿如何?” 炎清轻笑一声,道:“自然是好的,来人,打赏。” “慢着。”高坐在上的云太妃喝道。 众人皆不解的望着她,片刻,她方道:“皇帝,我看这女子不错,又是大家闺秀,将军之女自然是会三从四德的,不如就留在这宫里吧,也好叫她们姐妹两互相扶持。” 云太妃这话说的犀利非常,我若是不肯,定会落人妒忌的嫌疑,我若肯了,又有结党营私的罪过,哼,云家人玩弄手段的伎俩,还真是人比人精。 我惟有低垂道:“但凭太妃做主,皆是我玫家的荣耀。” “那可不是,一家出两妃,传到哪里都是美谈。”云太妃说罢,又转过头去问炎清:“皇帝,你觉得如何?” 他的眼定定的望着我,似在询问我,我一双眼凄美的盯住他,身子摇曳在风中不定,他必上能明白我的苦衷的。 炎清象放弃了什么,轻声道:“儿臣自然一切依母妃的罢。” 一旁一直不曾开口的皇太后,终于出了声:“皇上是明事理的人,当初我钦点舒昭媛进宫,也是看重了玫家的门第与品格,想来,太妃的决定也是有据可依的。” 我听着这话,总觉得是有哪里不对,却也听不出哪里不对。 炎清一脸笑意:“母后教诲的是,儿臣谨遵母命。” 一旁的云太妃笑开了颜,唤过一旁的内务府总管,吩咐道:“将辅国大将军之女晋为婕妤,赐号……,”她凝神了一阵,又才方道:“就赐为“烟”好了。择日再行册封典礼。” 我心中一蒙,好个云太妃!! 第三十三章 当初炎清不册我为烟,就是因为与帝王之名相音近,如今,她却用我的名来唤玫婉欲,似有鸠占鹊巢之意,又近了帝王之名,生生是我与炎清生分了,没想到,她竟会用这种方式打压于我。 下首的宫妃中,早已变了气愤,各怀鬼胎,连宫眷席上也不出一丝声音,直看着这个闹剧如何收场。 我望见一旁的玫婉欲早有些呆若木鸡,出声道:“二姐还不快谢过云太妃。” 她似是回过神来,眼皮一震,望了望炎清,:“臣女叩谢皇恩,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太妃娘娘万福。” 这时爹爹与母亲也疾步前来,叩了叩首,道:“皇恩浩荡。” “哟,快起来吧,本宫可不想万福,百岁就好了,也不指望千岁,看你可怜冻的,你妹妹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你给你拿件衣服穿。”云太妃笑脸盈盈。 我心中冷笑,好大一个下马威!!既贬了皇太后也诋了我。 我不由的要重新审视这天下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她们的关系极尽微妙,皇太后可以忍住云太妃,而云太妃却不敢动皇太后,这里面的关系,恐怕是错综复杂的。 我拖下披风披在玫婉欲的身上,将爹爹与母亲扶起身来,道:“爹爹快回座吧,我没事。” 母亲看了看我,又看看二姐,预言又止,轻扶着爹爹回了座位。 这时炎清走了下来,拉过我的手,暖了暖,道:“冷不冷?” 他极尽温柔的眼,仿佛雪花都漫进了我的眼里,湿润了我的眼眶,他即刻拖下衫来,披在我的身上,“仔细别着了凉。” 一旁的玫婉欲,细若蚊声:“皇上,臣妾可以不用……” 没待她说完,炎清眼神冰冷,道:“你先回座位吧,这没你的事了。” “是。”她诺诺的答道,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我心下猜疑,她这个表情,莫不是她以前见过炎清?? 我还沉浸在思绪里,放开了炎清的手,脚步迈下云梯,却一个不小心划倒在云梯之上,我吓得惊呼出声,脚底象打了蜡一般,直直的划下云梯,却下意识的弯住了身躯,以背着地,耳边有徐徐刮过的寒风,刺得我面狭生疼,还有席上之人的惊恐之声此起彼伏,一一想彻在梨园的上空。 我听见头上金饰重重落地的声音,“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脑袋摔的嗡一下。 悠悠清醒过来,听见炎清吼道:“快请太医!!!”以及附和着担忧的玉人:“娘娘!!娘娘!!快请江太医来!!” 炎清立刻过来将我抱在怀里:“兮儿,你没事吧?”我见他满是担忧的眸子,含笑道:“不过是摔了一跤,没事的,哪有那么娇气啊?” 玉人小跑过来:“娘娘也不能说胡话,摔跤也是可轻可重的!!” 炎清附和道:“是啊,还是叫太医检查一下罢。” 我含笑应允到。 第三十四章 炎清将我扶坐在席位上,轻轻的照料着我,我望着满场的幸灾乐祸与妒忌之色,“皇上还是主持大局吧,不必为我担心。” 玉人见我眼,也抬头望了望上首,似见到了什么,我见她身躯一颤,定定的望向一个方向,我不动声色的抬眼过来。 却是皇太后!!她们定定的空气中相望,定格。 我轻咳一声,玉人即刻转过面来,笑道:“是啊,皇上,玉人已请了江太医过来,皇上自不必担心,顾着大局要紧。” 炎清见她这样说,掠掠轻开了手,却见这时江太医提着药箱徐徐而来,我望玉人一眼,她以眼神告诉我,就是他。 我遂放心唤过他,“要江太医夜里赶来,辛苦了。” 他只轻笑一声,道:“娘娘,臣得罪了。”然后将手搭在我脉上,眼波动了动,凝神片刻,喜忧参半,之后放离我的手,起身恭敬道:“恭喜皇上,昭媛娘娘有喜了。” 听着这话,我与炎清都呆若木鸡,不敢置信的凝望彼此,许久,炎清方大笑道:“朕有孩儿了,哈哈哈哈!!!!” 先前江太医的话只有近身的几个人听见,而炎清这话一出,则引来了全场人的注视,近身宫妃都显出惊疑,愤愤不平的流动波色,宫眷们则是一脸的诧异,我望见爹爹与娘亲无比担忧的眼神,哥哥也在一旁关注着我,玫婉裕倒是毫无波定,只定定得望向这一边。 上首的云太妃片刻回过神来,出声斥道:“皇帝这是说的什么胡话??难道这宫里的帝姬皇子都不是你的孩子吗?白叫人看了笑话去。” 我瞬间看见云安若的脸煞白一片,僵硬在座位上,灵贵妃依然,一双眼,恨毒了我。 炎清只作不听,在一旁高兴的拍手,“好!好!好!朕今日喜得贵子,要与各位卿家同台畅饮,不醉不归!!” 下首齐齐传来附和声:“臣不敢!” 皇太后一脸风轻云淡,笑道:“皇上还不请人送了舒昭媛回去好好安歇,要跟了你在这里胡闹么。” 炎清连忙道是,刚要差人过来,面带黑色的云太妃即刻阻拦道:“慢着!!” 众人皆不知她何意,半晌,听她徐徐问道:“怎的没见过这位太医?以前是在哪里就职的?” 江太医不慌不忙,叩首道:“臣只是一个江湖术士罢了。” “哦,江湖术士也入得了这皇宫内院的太医院当差,你可真真是了得啊。”说罢,立即疾声:“说,是谁将你安插在了这宫中?” 刹时间,爹爹从人群中站起了身,回道:“回太妃,是臣不惯小女在这后宫中的用食,便指了江太医而来。” 第三十五章 云太妃讥讽道:“辅国大将军好大的胆子,竟敢管了这后宫中的诸事,就不怕有越级的嫌疑吗?” 爹爹屹立在寒风中,不卑不亢,倒也说:“臣不敢。” “哼,你玫家有什么不敢?来人,给哀家召齐太医院的人手,给我一个一个把脉!!” 我心中怒火丛生,这是明显的侮辱,就算把过脉证实确有孩儿,也会落成这后宫的笑柄。 炎清立刻喝道:“谁敢!!!” 我望见他刚毅不移的脸旁,心中如二八月的暖流徐徐划过。 这下我倒注意起了一旁的江太医,一脸淡漠,仿佛这诸事都与他无干,他三十好几,却也生得颇有风采,有了一种老成经历岁月的模样。 见炎清与云太妃的对峙,席上已鸦片无声,片刻,炎清冰冷的声音响起:“其实朕一早已拟好了一道圣旨,只是还来不及发出去,不如就在今日这大喜的日子,来个双喜临们如何。” 下首的宫妃与宫眷自然是想打破这尴尬的局面,连连道好。 只见炎清召过一旁的直人,脸色有了笑意:“念吧。” “是。”直人恭顺道,继而,那尖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玫氏昭媛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后庭,誉重椒闱,德光兰掖。朕昔在储贰,特荷先慈,常得侍从,弗离朝夕。宫壶之内,恒自饬躬;嫔嫱之间,未尝迕目。圣情鉴悉,每垂赏叹,遂以昭媛赐朕,事同政君,可晋为三妃之首,赐号“晨”。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连我也不免诧异,手心出了微汗,我抬头见他在光线下的轮廓,清晰动人,他含笑的脸,有坚定不移的表情,紧紧的握住了我的骨骼。 我却不觉疼,只是很暖很暖。 我见下首爹爹担心的眼神,报以让他放心。 这样的荣宠,是没有人可以阻挡的,可谓荣极。 云太妃即刻出声喝道:“皇帝不要糊涂,宸乃是国寺高僧禁令之词,哪能用在这小小的宫妃之身,皇帝难道忘了当年的国寺的警告了吗?” 炎清轻笑一声,清风淡雅,道:“母妃何必这样激动,朕的字音同字不同,可见朕的心思就是母妃的心思,不是吗?” 我望见两母子对立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一些。以至于皇太后刚才那番话,也只是劝皇帝三思而行,结果这皇宫中,竟是养母赢得了亲情。 梨园里安静了许多,只能听寒风徐徐吹过,刮起枝桠的声响,云太妃冷笑道:“皇帝这是要当着众卿家的面与哀家为敌了?” 炎清笑道:“母妃说笑了,孩儿一向对母妃都是惟命是从,不是吗?” 云太妃不屑的哼道:“皇帝怕是听了哪个蛮子的胡话了吧。” 我见她的眼时不时的盯着一脸坐淡风闲的皇太后,话锋犀利。 第三十六章 “哟,看来臣弟来晚了,可错过了一场好戏啊?”话间却见一素雅男子步上云梯,邪媚戏谑,不羁中却笑意森寒,有一股狠戾无情的气息。 见他自称臣弟,必是那敢向炎清索要非后宫妃嫔的男子了。 炎清笑道:“亦楼可不晚,这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我见那男子似笑非笑的望我一眼,方道:“想必这位就是近日极得皇兄宠爱的德嫔了吧。” 炎清牵过我的手,温柔道:“如今可是晨妃了!” “哦?”那男子表现在惊异笑意,按字音似乎拖得良久。 “想必定是有过人之处了吧。” 我垂要眼眸:“亦郡王过奖了!” 他挑一挑眉,炎清即刻大笑:“哈哈,当初兮儿也是这般认出了朕呢!!” “晨妃娘娘果然聪惠。”那男子含有戏谑,眼神轻佻却有寒冰,我再不愿看他,便紧挨着炎清,似这一场夜宴成了我们三个人的拉家常。 顷刻,炎清又道:“朕记得臣弟的医术不凡?” 那男子笑笑:“皇兄过奖了。” 我却也知炎清的意,方道:“那便请亦郡王为本宫把把脉,如何?” 他一挑剑眉,含笑道:“那自然是好的。”只是那笑那样刺目。 他将手搭在我的脉上,静静的听着我脉搏的跳动,整个梨园内鸦雀无声,等着最后的宣判,炎清轻笑将大掌覆在我的手心,温柔如水。 半晌,那男子邪媚的薄唇徐徐而出:“这脉象有些奇怪。” 我心中被他吊起大石,手却还在炎清手中,“何以奇怪?” 亦郡王轻笑几声,道:“皇兄不必惊扰,首先臣弟先恭喜皇兄喜得贵子。” 我与炎清都松了一口气,我感觉到他掌心微密的汗水。 亦郡王继而又道:“只是晨妃娘娘恐怕头先受了什么惊吓,扰了胎气,不过无什么大碍的。” 我忽然响起江太医方才那喜忧参半的脸色,对他不由得有些好感,他知道什么是适时该说,什么是不安时紧闭。 那夜之后,炎清常常过来看我,虽不能行房事,却也在我这里逗留许久,似是应了那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我心可慰。 玫兮宫每日的赏赐与阿谀奉承的礼物堆成了一座小山,虽日子平淡也惬意,但我时不时望向窗外的寒冬积雪便会想起亦郡王临走时那似笑非笑的寒意眼神。 玫婉裕被云太妃安到了畅音小阁,那虽不是什么宫殿,却也是景色惬意的一处好所在,适合修身养性。 近来我越来越喜爱去梨花园走动,不知是为何,也许是对那里产生了爱慕之意,心中纠畔。 第三十七章 炎清也时常陪我出外走走,不过总不让我太多动静,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日子无一点波澜,我还在想云太妃一点动作都没有,是否太奇怪了。 于是,我唤过玉人,问道:“近日小宫女可有什么动静。” “回娘娘,没有。这半个月来,娘娘的衣食住行,我都没有让任何人插手,都是玉人与小鱼素儿准备。” 我“恩“一声道:“这样反倒让一些人不好落手了呢。你放松点风,叫素儿暗中盯着她。”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犯险了。” “唉,反正无聊,不揪出幕后那个人,叫她安分点,我们又怎么会有安乐日子可过呢?” “是,娘娘,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见她离去的背影,刚想唤住她,她转面过来,我却有点预言又止,惟有道:“没事,你去吧。” 她在这后宫中二十年前的是是非非,总是要想办法让她解开这个心结的。 这日,刚用过午膳,我携玉人,小鱼与素儿前往梨花园散心。 途中,我问:“怎的这几日不见宸儿?好似连梨园夜宴也不曾见过她?” 素儿回道:“主子,公主与皇太后祈写经文祷告国运,至今还在永福宫佛堂未出。” 我心下一沉,想起炎清也是疲倦之态,恐怕这宫外已是出了大事,于是我谴走玉人与小鱼去拿披风,遂问道:“可知是出了什么事?” 素儿有些犹豫,我道:“不碍事,你讲。” “是。”她方道:“媚央宫如今已在江湖独大,肯定不出几月便会染指朝廷势力,而且,如今边防作乱,听闻似乎有人内部造反,通敌卖国。与邻邦交好,故边疆屡屡被扰。” 我心中越下深沉,眼色凌厉道:“落樱门人呢?” “落樱门人已近破败,恐怕无扭转乾坤之力。” “可查清楚了事件起因,何人所为?” “恕素儿无力,至今未能查出真相,可是冥冥中有一股很强的力量在阻止我的追查,并且那股力量很是强大,将整个事件层层包围,恐怕就是那个神秘的布局者,素儿恐怕,上元朝很怕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我心下荒凉,连连出事,绝非巧合,恐怕如今已不是我可以避到的时候了。 我开始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炎清…… 我使劲摇摇头,将这一种不好的感觉甩去,远远的看见玉人携小鱼拿着披风款款而来,我朝素儿打一个眼色,她们已步近。 玉人将披风套在我的身上,随着我前往梨园的深处。 第三十八章 梨花园冬日里素般萧条,一身白妆素袖碧纱裙倒应了梨园之景,雪花纷飞,覆盖在光秃的树干,层层叠叠,似一片雪厚实的华裳,大地一片蒙白,朱红宫墙唯唯诺诺环绕在四周。 乍一看,以为是颓败的梦中天堂。 曲径悠远,倒也走到了湖亭尽头,似听见有女子的欢笑,淅淅沥沥的传来。 我便再往前度步,雪水有些侵湿了棉鞋,润在脚上冰凉,那声音越来越清晰,终到一处凉亭,在三五的艳丽女子聚在一起谈笑风生,火炉在她们脚边“赤”的冒起火花。 凉亭外一素雅女子,着淡白薄衫在轻轻起舞,在雪白的天地间,动如精灵,环如霓裳,我见她冻的通红的面狭转过来,竟是玫婉裕,她竟落魄到如此地步么,要在寒冻腊月天,除衫在雪地里漫舞斗后宫的妃嫔开心? 只见是带头的妊夫人笑得极其夸张,仿佛那是世间最好笑的舞动。 我轻轻度步而去,声音声梨园里响起:“姐姐们何事如此开心啊?” 妊夫人一干人等见我款款而来,即刻道:“哟,这不是有孕的晨妃娘娘么?怎么皇上没把您抱在手心里,反倒让你在这冰天雪地里乱转吗?” 我含笑道:“妊姐姐可是笑话妹妹了!” 玫婉裕见我拖着身子而来,即刻停下舞蹈,与众人起叩首:“晨妃娘娘万福。” 我深深望她一眼,道:“起身吧。” 我见她冻得哆嗦的身子,取过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二姐可仔细,别冻了身子。” 一旁的上官湾即刻戏谑道:其实烟婕妤冻不冻得了身子又有什么关系了,这都进宫半个也了,皇上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呢。” 玫婉裕见她这样说,本冻得通红的脸即刻退了颜色,一脸煞白,定定的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我心感叹,一个小小的才人也敢肆意的欺辱大她四级的婕妤,可见她在这宫中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我徐徐的坐低在冰冷的青花瓷上,戏谑道:“那湾才人又见过皇上几次呢?” 我看见上官湾那张脸由红变白,有白变青,心中起了快意。 妊夫人见这情形,笑道:“君恩乘宠可都到了妹妹那里,哪还有我们这些人的份呢?” 她话虽这样说,但眼神轻蔑,口气不屑,我即刻回道:“妊夫人一干人等可真谓好兴致啊,让烟婕妤除去厚衫在这冰天雪地里漫天起舞,可看得高兴?” 妊夫人见我一脸冷笑,立刻拉过一旁冻成冰人的玫婉裕,道:“妹妹怕是误会了吧,婕妤可是自请跳舞来助兴的,婕妤自感半月来面圣无路,不就自告奋勇,来了这梨园内为悠闲的姐妹们助兴么,烟婕妤,你说是吧?” 玫婉裕望一望妊微微戏谑带有威气的脸,道:“是臣妾自愿的。” 我心中冷笑,好个妊微微,拐着弯骂我趁着身孕霸占皇上,不给自己的姐姐生路。这翻话,倒成了我是这宫中的小人。 第三十九章 正与妊微微,上官湾,孙丽嫔说笑间,灵贵妃与华昭仪也已携人款款而来,走在这风雪寒盖的梨园,别有风情万种的韵味。 这宫里似也明了划分出了两派,一派以妊微微为首,上官湾,黎韵,庭贵人,葶美人,孙丽嫔为附,而另一派就以灵贵妃,成妃,华昭仪领衔,柳贵人,枚贵人,思充容,谷宝林,在后,其实暗藏在后最大的赢家就是云安若,她有协理六宫之权,却也是打压宫妃之谋,与云太妃坐享其成,我倒是看不清皇太后的想法,他们两母子,都是老谋深算的人,不轻易露出目标。 正想着,华昭仪已笑脸盈盈向我道贺,“晨妃娘娘万福,一直没有机会登门道贺,怕打扰了娘娘歇息,如今可是天公作美阿。” “昭仪姐姐哪里的话,兮儿刚刚入宫,还有很多地方要跟姐姐学习呢。” 灵贵妃即刻嗤之以鼻,讽刺道:“晨妃好手段,恐怕在座的都要跟你学一两招才管用呢,你看看,太傅的女儿自入宫以来,连新婚之夜都不曾过过,你倒好了,入宫不过两个月连跳数级,成日霸占着皇上,如今不能侍寝了,依然拽着皇上不放,本宫倒是不知了,你是何居心?” 一听这话,一旁的柳语不经红了脸,用白娟遮之,我轻笑,“灵贵妃为人爽快,话说却也这般露骨,叫妹妹们听了情何以堪啊。” “哼。”她冷笑,又道:“旁人也就罢了,你连自己的亲生姐姐也不放过,任她在这宫闱之中无宠无爱任人欺凌,你也倒是好意思罢。” 我不由的来了火,眉梢一挑,正色道:“贵妃这话可是说的稀奇,深更半夜找人来通报说帝姬病入膏肓,怎么的,第二日,就活蹦乱跳了么?” “你……”她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 “怎么,贵妃娘娘,臣妾比起一些以自己孩子作诱的人来讲,是否都算是仁慈了。恐怕换是贵妃娘娘如此处与这个位置,恐怕后宫已是一人独大的场面了吧。” 她恶狠狠的恨我一眼,斥道:“你别得意,这个孩子生不生得下来还是个问题呢,本宫话先说到这,你看你的周围,多少人不看整日难眠的想着你肚里的孩子,呵……” 她疯狂的说着,一旁的人早已退开了三尺,脸色青白,一旁的小宫女急忙拉着她的袖口,示意她禁声。 没想到,她反过去怒吼道:“你要死阿,一直拉本宫作甚?” 却在不经意间看见了一脸铁青的炎清站在她的身后,雪花皑皑将他衬得修长玉立,明黄金冠更显王者霸气。 灵贵妃一下没了底气,慌张道:“皇上,臣妾刚才是口不择言,刚才臣妾是气疯了,鬼迷了心窍才会说出那翻话的……” 说着就要梨花泪雨下。 炎清面无表情走过她身边,我一个激灵,忙与众人叩首道:“皇上金安。” 不想炎清的手已到了我的身边,“你是有身子的人,何必在这同她计较。快快回去罢。” 第四十章:当时只道是寻常 我应声起搭住炎清的手,正准备与他一起离去,却突想起什么,望了望一脸谨慎的灵贵妃与妊微微,又望了望身边梨花带雨的玫婉裕,出声道:“皇上,畅音阁冬日里潮湿冰冷,不如让烟婕妤搬到臣妾那住吧,也好有个照应。” 炎清清澈的眼望了我许久,握在我的手心的温暖,薄唇而出:“你觉得好,自然一切依你罢。” 玫婉裕瞪大了眼睛,哆嗦着忙叩首谢恩。 一众人远望着我离去,妊微微阴险的脸,灵贵妃愤恨的眼,众妃的妒,总之我也是听不见看不见了。 回到宫里,炎清陪我坐了一阵,摸了摸那有些微秃的小肚皮,道:“朕能感觉到他与朕在说话呢。” 我含笑嗔怪道:“还没成形了,哪会有什么沟通啊?” 他朝我眨眨如星的眸子,嘘声道:“可不要这样说话,宝贝会听见的,以后不认你这个母后了。” 我心中一惊,母后?他居然说让孩子称我为母后,那若是个男子将是必为太子了。 可是云安若已生了皇长子,真能如他所说的那样吗?宠爱一生…… 我心中忽燃起一股悲凉的味道,似很远,又很近。 我呢喃的环着他,轻轻的倒在他的怀中,十指紧扣,抬眼望去,见他的下颚长出了青渣,不由的用手抚道:我们会一生一世吗? 可是那种虚脱的感觉却已经越来越临近了。 他俊逸的脸庞含笑,眼如星君,如风般柔软将我环在腰细,在寒天中别有一具温情。 就这样静静的相畏相依在一起,看暮色四合而离,到了晚间,他嘱咐我好生歇息,帮我落下涟漪,轻屡青丝,方才依恋不舍的离去。 听他的脚步声在黑夜里慢去,我即刻起身,向外唤道:“玉人?” 玉人拿着火烛轻走过来,细看她,才见她眼角起了许多皱眉,自跟随我入宫以来,玉人操劳事多了,比起将军府如意,在这宫中还要时刻保持性命,真真是难为她了。 玉人一脸宁静问道:“娘娘可因为皇上走了,睡不着?” 我轻打她一笑:“怎的玉人也如此不正经?” 她眼眉沟壑:“听直人公公说,皇上去了承乾殿批阅奏折呢!” 我心沉静下来,原来浮躁只是因他的来与去,脚步与笑容,温柔与低眉。喜欢或爱一个人,是否就是如此了。 玉人望着烛光,叹息道:“其实皇上对娘娘是极好了,几十日如一时的宠,自娘娘入宫以来,皇上无论后宫多少妃嫔,多少佳丽,也不曾染指一个,无论多夜,都只为来看一看娘娘,有很多个夜晚,玉人看的清楚,娘娘睡的不好,皇上在旁边守着您,轻轻的跟您讲话,等到天快要光了,才上朝离去呢。其实美丽,温柔在皇上面前都已成了浮云,我听直人公公讲起,皇上就算去云安皇贵妃处,也只是去看看皇长子,两人早已不同床共眠了。” 这些我都从不曾听玉人提起过,不由得潸然泪下,哽咽道:‘怎么曾不听你提起过?” 玉人方叹道:“看惯了这宫中的世态炎凉,君恩短暂,转瞬即逝,后宫佳丽三千,难免哪一天皇上心猿意马,所以玉人并不想娘娘重蹈覆辙,可是如今见过皇上对娘娘的无限宠爱,玉人觉得皇上是真的待娘娘好,才会想要说给娘娘听。” 我此默然,从此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第四十一章:当时只道是寻常 泪水打湿了苏白的床单,滴落在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终还是忍不住,“玉人,扶我起身,我要去找他。” 玉人被我惊了一跳,“娘娘,这么夜了,你的身子……” 我满面笑容,泪水与胭脂混合在了一起,“不要紧,我此刻只想见到他。” “可是后日便是封妃大典了,娘娘可要养好身子为先啊,况且腹中骨肉……” 我摸着小腹,盈盈笑道:“封不封都已无所谓了,有他便都可了。” 玉人无奈,放下火烛,拿出简易的青白流苏长裙为我套上,披上厚实的棉绒披风,嘱咐道:“外面天寒地冻,娘娘可要小心点。” 我一脸温情,含笑望着青铜镜面里的幽香美人,忽想起什么,问道:“二姐的住处可安排好了?” “是,娘娘,烟婕妤的行宫就在分殿,比畅音阁大了许多,应该是个好所在了。” 我见她面有难色,知声问道:“玉人有什么话要说么?” 玉人点点头,“奴婢不明白,娘娘为何要把她接到自己的身边?她的心计可不小啊。” 我笑道,示意她说下去。 “这梨园里冬日肃静萧条,一般是无人来的,恐怕是这几日她们看准了娘娘时常在这里走动,而皇上又关心呵护娘娘,必定空闲时是会来看娘娘的,所以才导演了这一场戏剧。” 我笑道,无以为然:“玫婉裕是想向上爬的,不然她也不会如此合作,她在梨花园中跳的霓裳舞,指定是前几月学的,只是资质尚且不错,所以才显得老练沉稳,云安若想用亲情牌来打垮我,所以尽力的提拔她。而两个人的合作对双方都有利,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玉人疑惑道:“那为何娘娘还……” 我知道她的意思,遂道:“不管怎么说,她是玫家的老二,再者,我也是这宫中最得宠的人,如若她在宫中受尽欺凌,将军府的面上也无光,而本宫也会遭人落下话柄。如今,她在我宫中,一方面只管看住她想打什么花样,而另一方面也堵了悠悠之口。” 玉人恭敬道:“娘娘想得周全,玉人当真疏忽了。” 我笑笑,扶着她,“玉人也不必自责,只是我系着这将军府的脸面,自然要想得广一点,而你只是私心想护住我母亲唯一的女儿,所以才没有想了那么多。” 玉人笑笑,未语。安静着扶着我出了暖阁,我叫上游离在黑夜中的素儿,一起向黑夜中走去,穿过重重越越的朱红高墙,砖石甃砌,金钉朱漆,一片一片光滑冰冷的青石板,脚步踏在上面还“兵崩”做响。一支火烛照耀,映红了脸庞,疾步摸索到了巍峨屹立,金碧辉煌的炎玺宫,我望见乘乾殿灯火通明,反射成了一颗黑夜中闪动的熠熠明珠,我的嘴角无声的笑了。 第四十二章:芙蓉帐暖度春宵 我徐徐走到宫殿外,宫外的侍卫已被人遣走,只见直人倚在朱筑上犯了起困,遂不想打扰他,静悄悄的绕到了承乾侧门,让素儿与玉人在外面侯着。 今夜,无月,无星。 一盏棕色的云龙燃烧香炉在房中缭缭升起迷烟,雾漫进了我的眼,待我走得近些,便见炎清低眉顺眼在红光中批阅奏折,他着一件家常白银闪光玄服,发稍顺势垂落在耳侧,清逸俊秀的脸旁在红光中熠熠生辉,眼若明星,面如冠玉。 我轻轻缭起薄衫蚕丝裙摆,不想惊动了他,就这样椅在朱红通天柱上,静静着望着他如水的容颜,清风般照人心浮。 许是过了良久良久,他终于抑制不住,放下笔墨,轻叹一声,一个作势,倒在了凉塌上,朗眉星目,口中悠悠道:“直人,你说兮儿是否已然睡下了。” 我被他一句惊醒,立刻躲在柱后,捏着鼻子,轻苗苗得学道:“恩……” 他轻笑一声,又道:“朕何时也仿佛成了这小家碧玉,竟牵挂一女子一颦一笑如此地步了。” 我心中欢喜,也不做声,示他继续说下去。 他半晌不做声,我忍不住偷偷的望了出眼去,见他正细细品尝着桌前的贡品甜糕,一拈清风一拈尘,“这糕点是极好好,只是以后用了桂花香再给兮儿送去吧,她最是喜爱了。” 我鼻间微酸,忍住心下的感动。 他以帝王之尊惦念我女子之物,朝堂文书之下也有一丝心意与我,叫我怎能不悠然动容? 他徐徐又道:“不知这样夜了去探她是否唐突了点,兮儿前些时日总是睡不安好……” 我再也无法容他说下去更多,只怕是心中的柔情蜜意都要漫上了屋脊。 奢华明黄,金饰银镶,龙盘虎卧,芙蓉帐暖,顷刻间似都化成了一屡云烟,徐徐腾空。 我飞奔去从后环住他的臂身,头抵热暖,热泪已不经自己的单落在他的颈窝,侵湿了一片柔情。 他稍稍有些意外,随即惊喜道:“兮儿怎么舍得来看朕了。”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脸扭捏捏的贴着他的温热,呢喃道:“想你……” 他有些动情将我揽过环中,嘴角扬起弧度,两眼平视,“外面这样冷,想见朕叫玉人来通传一声便是了,怎么拖着身子冒着这样大的风雪单薄而来呢?” 他的语气有些斥责之意,奈何我听着比屋内的红木燃碳更加火热温暖。 我作撒娇状,呢在他的怀里,轻玩他的发丝,闻着他身上宜人的清新淡香,道:“兮儿想清……” 他如星的眼充满了笑意,满是宠溺的揉着我的青发,柔声道:“以后不可这样任性了,伤到皇儿可怎么好。” 我知他已不恼怒,嘻嘻的笑出了声,得意道:“清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他在红光下的脸色愈加红晕了。 我一个动心,却吻上了他的唇畔,轻柔缠绵,如丝如发,融合,镶嵌,他忍不住扶住我的身子,主动的占领了领衔权,带领我掉入一个甜蜜的缠绵梦。 忽他扬起眸子,情欲迷离:“真的可以吗?” 我轻笑了,不顾回答,直径覆上了他的面庞。 第四十三章:芙蓉帐暖度春宵 炎清再也把持不住,立即怒吼一声,如水的眸子起了炽热的烈火,紧紧相贴于唇畔,顺势大力购起我的薄纱云裙,将我抱向了龙腾雕花木床,胭脂与泪,混合成了无比诱人的芳香。他小心翼翼的护着我的微突的小腹,红光日下极具柔情的缠绵拥吻,殿内春色一片,热火如夏,芙蓉帐暖,春宵一刻。 窗外千层雪,敌不过屋内一刻暖。 情欲澎湃过后,激情褪去,我忽感一阵剧痛,忍不住捂紧了下腹,眉头皱紧成曲,炎清看我有些不对劲,即刻问道:“兮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挤出一丝笑颜,忍住痛楚,“没有,只是昨天吃坏了肚子。” 炎清似乎有些不信,眼神疑虑:“是不是朕弄痛了你,该死的,我怎么不能克制一点。” 我扶住他懊恼打着鸳鸯被的手,轻轻捉在掌心,“不关清的事。” 他略皱了眉,一脸焦急:“还是快些传太医,你看你,连冷汗都出来了。” 我舒展笑颜,抹掉冷汗,立刻阻止道:“不要……” 他不放心的看看我,一脸坚持。 我望住他的眼,似遗忘了痛楚,笑道:“清不必惊慌,我们的孩儿不会这样惊不吓的,真是昨天吃坏了东西。” 见他仍是疑惑,我笑着拉住他的手覆在我的小腹上,“感觉到了吗?他在踢臣妾呢……” 见他稍稍放松神经,我故作轻松在覆在他的胸膛,“兮儿已经没事了。他是我们的结晶,定会藤黄空世的。” 他拉过我的手,笑意凛然,正色道:“朕以帝王之名启誓,今生今世,再不会待旁人如兮儿,兮儿若诞下皇儿,他日必是我上元之天子,若是皇女,必是我上元镇国之公主。” 我望着他认真的神情,好似痛楚都已经一点一滴消失了下下去,这一翻话,让我心中惊到了极点,炎清已如此讲过两次,这孩子,如今未出世已是这样的荣宠,若真是平安诞生,该是遭来多少恨意。 我不由自主的护紧了小腹。 炎清仿佛感觉到了我的紧张,戏谑问道:“兮儿这是不信朕么?” 我神游过来,笑道:“怎么会,兮儿只是怕,这样的荣宠太甚,会给皇儿招来杀身……” 没待我说完,他已一把斥住我:“不许胡说!!” “这个孩子乃是天命所归,谁若是打他的主意,朕定叫她,生不如死。” 我看见从来都清风淡雅的炎清竟也有了狠辣凶狠的表情,眼眸转瞬,已是阴戾恐怕,这就是龙虎护子吧。 我不由的扬起了嘴角,歇在他的避风港中,相畏相依,带着我们的孩子,于这芙蓉帐暖度千分春宵,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梨花红木雕窗外,已是大雪纷飞,天寒了地冻,凝深了五尺。 炎清柔情满怀的睡去,我望着他的睡颜,笑意一点一点淡了下去,直至隐藏在黑夜中,最后一滴红腊在我目光中燃灰殆尽。 手尖冰冷,用金镶护甲轻轻的刮动了床板,忽的一道黑影从窗外闪快而过。 我着青绵披风夺步而下,小心走在殿房前。 “主子有何吩咐?” 我眼眸一沉,狠戾道:“盯紧了那个小宫女,天一亮,让江太医在玫兮殿候着。” “是。” 第四十四章 第二日清晨醒来,朦胧间见炎清已着好朝服,长身玉立,明晃晃有些许刺眼,我呢喃过拖住他的手,一脸无辜。 他好笑的坐在了床塌边,眼里柔情“怎的如此早便醒了,多睡一会,朕一下朝便来陪你。” 我含笑嗔怪道:“皇上万万不可,怕是昨夜一场,已让人觉得臣妾是这上元宫内的红颜祸水了,如再霸占着皇上,可是真真成了罪人了。” 炎清青眉一挑,有些戏谑:“哦?兮儿可是不待见朕了 ,竟要将朕往旁人处推了去么?” 我轻笑静静看他有写恼怒的可爱状:“皇上还是快上朝去罢,兮儿还要回宫去准备今晚的封妃大典。” 他“恩”一声,召过一旁的直人:“将前几日内务府赶做的百鸟朝鸣暖凤朝服送去玫兮宫。” 直人应声而去。 我心中大惊,百鸟朝凤朝服是历代皇后才得以正着,如今炎清也只少稍稍改了几个字,可如若被后宫诸人拿去了大做文章,那可是凯越皇后宝座啊。 我有些颤颤道:“皇上不必费心这些琐事,臣妾已命诸人在玫兮宫等候了。” 他笑笑:“朕为爱妃亲选朝服,怎能是小事?兮儿肤若凝脂,颜如敷粉,足用这一件衣衫便可衬得高贵无凡,无须其他了。” 我无声附和着他。 天近淡白,旭日有些透破云层照了进来,影射在梨花红木雕窗别有一番风情。 炎清临走时,附在我耳边轻笑:“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朕终是体会到玄宗的情意了。” 我轻瘁一声,打在他一声,见他一直阵清风远笑而去,我携玉人素儿回到玫兮殿,江太医果然已候在原地。 我沉下眼眸,沉声道:“太医可知欢爱后剧痛无比是何所怪?” 他先是惊了一刻,随即道:“娘娘近几月可有受胎反映?” 我心中一惊,正是奇怪,怀胎三月来,竟是一点大的动静都无,只看着肚子一天天的凸了起来。 江太医看出我的心惊,遂道:“娘娘可否然臣下把一把脉?” 我轻点一声,将手放了上去。 他凝神了许久,道:“娘娘身体并无异常,可并有一股寒流而过,此事甚怪,据臣所知,这一现象并不出奇,气血不足,或寒意侵体,都会造成小腹剧痛,但还有一种草,名为禁欲花,只要人食了,不仅全无妊娠反映,且无欲即可,若一旦有了房事,便会剧痛不已,长此以往,娘娘腹中胎儿定定是保不住的。” 玉人惊道:”难怪娘娘这头一胎竟如此平静。玉人当真疏忽了,竟以为娘娘所怀帝姬才会如此。” 我心愤恨,安慰道:“不关玉人事,当初母亲怀我时不也是时动时静么,玉人可有检查最近的食膳与那小女子的动向?” 玉人摇头,道是没有,我望向素儿,她也只是疑惑的摆了摆头。 江太医一脸疑虑,凝神道:“娘娘还是等臣下查出具体原因再来报不迟,这几日就请娘娘多多注意起居饮食即可。” 我罢一罢手,示意他退下。 心中冷笑,真是好生狡猾,既要隔绝了我与炎清,还要打我腹中骨肉的主意。 本宫定有一日捉到你,送你上黄泉!!! 第四十五章 不久,直人便附衣衫而来,满面笑容。 玉人将他笑迎至大堂,他见我直叩首:“娘娘万福。” 我啄一口清茶,轻笑道:“公公请起,公公辛苦了。” 他摆一摆手:“不辛苦,不辛苦,娘娘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能为娘娘效力是奴才的福分。” “公公这话未免太自贬了。” 直人两手竖立在两侧,轻声道:“娘娘可要着一着这朝服?” 我点头,示意玉人打开锦盒,舒展开来。 竟是一暗色凤袍,我心下下惊,喝道:“公公可是在戏弄本宫!” 直人见我动气,忙叩首道:“娘娘不必惊慌,尽管穿上便是。” 我冷笑:“不知公公是何所意。” 直人不慌不忙道:“娘娘有所不知,这衫是皇上特地命人赶制。这袖用金丝作坊,以银丝为线,乍一看那若隐若现似是凤鸟朝鸣,其只是孔雀开平,娘娘不坊再看一眼。” 我斜眼过去,心中讶异,那金丝纺眼,定定细看,却是孔雀开屏之样,不由得手染了去:“这衫竟如此神奇。” 直人笑道:“娘娘这下可尽情放心,皇上用心良苦,只为娘娘看清这后宫诸人,谁是敌谁是友,若是有人做了这噱头,娘娘便可除之而后快!” 我轻笑:“这可是皇上的原话?” 直人红一红脸:“是奴才个人之语。” 我深看他一眼,差了玉人打发了他,便拿着朝服进了暖阁,素儿一路跟随。 到了晚间,“玉人,将我的妃色礼服拿出来。” 素儿不解:“主子何不着那件百鸟朝鸣,也好认清了这宫中的形势?” 我冷笑道:“这宫中的形势我已知十之八九,如今皇上公然赐衫,想必后宫中人也诸多忌惮,就算我着了出去,除之云太妃,敢反对的恐怕也寥寥无及,我何必去做了这无人无己的活?” 玉人在一旁说道:“烟婕妤只怕也是要参加今晚的大典,娘娘可要与她一避?” 我罢手道:“不碍事,如此才显得本宫与她姐妹情深麻。” 她点一点头道是。 暮色四合,我着了妃衫,四摆流苏,袖口以菊花淡白,领口以金丝坊线作揖,腰间束一青铜玉缠,显得家常却不失大气,头挽云鬓花颜,插戴金步摇,携素儿踏上金铃马车,宫殿四围金碧辉煌,燃起了火把,我似听见远处的高歌环舞。 望见玫兮宫分殿,依然是灯火通明,想罢她也是忙着梳妆盛会了吧。 马车一路摇过了太液池,驶过了梨花园,缓缓停在了行宫殿藏正门,里面正热气磅礴,上演一场一场精彩的戏剧。 黑夜的空中划过阵阵的欢声笑语,我突然觉得有些没落,直至心底,今晚,确是个良夜。 轻歌艳舞,乐器横流。金碧辉煌的皇宫之殿。 他是高贵如珠的君上,看下首每个宫妃如屡如笑,大宴群臣。 我款款登上席位,如玉春笑,炎清望一望我,星眼眸明。 云安皇贵妃一身珠光华服,芙蓉锦绣,宛转蛾眉,看着眼前的轻歌慢舞,见我而来,冷笑道:“今日可是晨妃的好日子,竟也姗姗来迟么?” 我礼貌的一笑,道:“臣妾不好失皇家颜面,穗用心打扮片刻,但即便如何用心,到底也是抵不过皇贵妃半分雍容的。” 见我这样说,她一张冷笑的脸稍稍有些克制,穗对一旁的灵贵妃道:“今日封妃之人素淡了些,倒是灵贵妃一身喜庆,为了晨妃大典博红了几红。” 灵贵妃尚不服气,轻哼一声,将脸别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我也作不见,只轻轻落席,饮着桌上的梨花白,甚是香甜醉人。 不等片刻,便有人来通传,说是烟婕妤身体不适,不便来赴宴,在宫中歇下了。 我心下沉吟,还不便开口,云太妃一脸雍容抢先道:“皇帝去看一看罢,烟婕妤好歹也是将军之女,晨妃的妹妹,可一月来却连皇上的面也没见着,怕是落了心病。” 说完有意无意的看了我一眼。 云太妃果然是在宫里的老人,她这样一说来,我便是连留也留不得炎清了,反到叫这后宫诸人落了我专宠不容的嫌疑。 炎清只是推脱了几句,向一旁的直人道:“送些赏赐去罢,再召太医给她好好瞧瞧。” 直人应声而去,这时,一向沉稳的皇太后却扼守起来:“皇帝,不如就去看看吧,如真是如此,也便是了人一桩心病。” 炎清沉吟片刻,与太后相视一眼,便走下了台去。 我望件云安若与云太妃刺眼的笑脸,只作不见,饮着各家的酒,冬日里,不甚热气,有些醉人。 心底慢慢起涌过一丝烟暖,望见炎清的明黄御架已渐渐消失在太液池中。 有漫天的细雨垂落眼眸,湿了华裳,台上进是歌舞欢腾,只是每人的脸色皆有讽刺之意,我不免心中厌烦。 招过一旁的玉人,道:“回宫吧。” 玉人不好难为,只扶起我的手罢,刚要离去时,却见一阵黑影满过天际。 瞬间有张张的雪花纸漫了下来,如死后的冥。 轻轻的扶打在脸上,只听见阵阵的惊叹。 我随手拿过凋落在一旁的白纸,抬眼起来,却见上面只写着:“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曲终再拜谢天子,天子为之微启齿。胡旋女,出康居,徒劳东来万里余。中原自有胡旋者,斗妙争能尔不如。天宝季年时欲变,臣妾人人学圜转。中有太真外禄山,二人最道能胡旋。梨花园中册作妃,金鸡障下养为儿。禄山胡旋迷君眼,兵过黄河疑未反。贵妃胡旋惑君心,死弃马嵬念更深。从兹地轴天维转,五十年来制不禁。胡旋女,莫空舞,数唱此歌悟明主。” 我紧咬唇齿,这是唐朝白居易的胡旋女—戒近习也。 哼,究竟是何人想害我罢,在宫中广部散文,此举已在宴上影起骚动,我抬眼望去,只见太后神情复杂,捏着那一张纸,时不时望了望天空。 云家人倒是一脸悠闲,戏谑的看着站在寒风中的我。只听见妊夫人与众妃乱作一团的声音响起:“抓刺客,快抓刺客!!!” 那团黑影早已越过星空,远远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突觉,难道是他!!??? 梨花园中册作妃,贵妃胡旋惑君心。 回雪飘飖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 这是要喻我玫家姐妹亡国!如若真是他,这又是为何,难道真如素儿所说,他要染指朝廷势力了么,可是为何选中了我下手!! 第四十七章 我凝神片刻,惊讶道,爹爹!!!他是想打我将军府的主意,我顾不得眼前一团乱与看笑话的众人,忙唤过素儿,低声道:“快回将军府,给三哥稍个信,要他万事小心,定要万万小心!!!” 素儿见我如此神情,也慌了慌,凝神正色道:“主子请放心。” 然后疾步而去。 到底是妊夫人眼尖,死死的盯住了我:“怎么着,晨妃娘娘慌了神,是要差了人去通报皇上么?恐怕是晚了吧?” 见他一脸讽刺的意味,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们…… 不,不可能,我痕眼扫过台前的众人,想不出谁人有这么的胆子,即便如云太妃,也不可能这样胡来,那妊微微所说之意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顾不上理她,心下有不妙的感觉,正要携了玉人回宫,只听云太妃悠闲的说道:“晨妃难道没有话说吗?” 我转身过头,见她仍是讽刺讥色,手扬雪白纸,似要我一个解释,众人的眼皆停留在我身上,这一刻,少了窃窃私语与猜忌,殿上一片寂静,似说一句话都会惊走空中的飞鸟。 刹时,却不听一声戏谑在响起:“梨花园中册作妃,贵妃胡旋惑君心。哈哈,说得好。” 众人皆抬眼望去。 只见那亦郡王放浪不羁走过云梯,满面邪媚,戏谑道:“果真是好诗啊。” 他剑眉微微上扬,一袭月牙衫显得家常如故,青丝微挽,徐徐站立在寒风中,摇曳挺立。 我冷笑一声,“不知王爷所指为好是为何好?” 他冰眸一闪,讽刺道:“难道晨妃娘娘看不出这诗所指何人?” 我微扬下颚,道:“恕本宫才疏学浅,倒是不知所指何人,在本宫看来,不过是一首平常的诗句罢了。” “哦?”他好笑的挑了挑眉,“娘娘这样想可真谓胸襟大度,可即使你这样想,也不见得人人都是如此罢?” 他挑眉示意我抬眼望去,皆是一片猜忌之色。 这时皇太后出来打了圆场,“好好一个大典之夜,竟要为这无里头的事给搅砸了吗?恐怕只是一场恶作剧罢了。” 云安皇贵妃即刻道:“太后这话差了千里,这诗关乎国家朝廷,怎能算是恶作剧呢?” 我冷笑道:“不知皇贵妃哪知眼睛看见了这诗关乎朝廷呢?” 云安若还未答我,灵贵妃那尖锐的声音就在一旁响了起来:“哟,敢情晨妃娘娘您不知道,当年玄宗亡国可不就是因了杨玉环那狐媚苤子吗?想不到如此我上元竟也来了一前一后呢?晨妃你说,这诗到底是指何人呢?” 第四十八章 我呢她一眼,见她一脸得意,蹙道:“灵贵妃恐怕是历史没学好吧?玄宗可没有亡国呢,倒是他的太子将他亡了呢,你说是吧,云安皇贵妃?” 云安若想不到我会转面过来问她,一下慌了,又镇定道:“哼,如有如此人物,定也要叫她自缢在马嵬坡外!” “想不到皇贵妃也是如此气魄之人啊!”一直未说话的亦郡王也开了口。 云安若看他一眼,轻笑道:“郡王不愧是做了相爷的人,如今竟是什么场合也来迟一步呢。” 亦郡王深看她一眼,眼眸无常:“皇贵妃言重了。” 云太妃在上首神情斐然的一笑,有些戏谑:“亦郡王可是天皇溃渭,哪有什么当不得呢,是吧,皇太后?” 我见她的眼充满了嘲弄,忽然响起玉人说的亦郡王非皇家之人,不过是太后落难时与太医说生,我心下定定望他的眼,他有些冰冷凝在眼底,在依然是笑意不减,满是戏谑之色,隐隐中却透着一股帝王之气。 皇太后也不理她的讥讽,只悠悠的品着一盏茶,遂道:“今日都回去了罢,都给哀家听好了,今日之事,一个字也不许泄露,如让哀家知道是谁泄露了出去,定将她打入冷宫,永生不得出!” 这话说得极其威武,连我也稍稍有些被她震慑住,不由得打量她,骨子里究竟是个何等厉害的女人。 云太妃有些不服道:“太后好大的气场!” 说完携着云安若率先离场了去。 接着众人也皆有些颤颤的叩首离开,望了望我,带着猜忌,不服,与幸灾乐祸。 半晌,我站立在寒风中,只听皇太后在柔声道:“皇儿随哀家一同回宫吧。” 身旁男人面带狐狸的笑容,让我有些没底,他总是这样笑,眼动心蒙,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周身的寒气被冷冻了三尺,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们同样,寒气甚人,却一个不羁无情,一个清冷朦胧。 他轻轻在我耳边啄:“快了。” 热气离去,我闪眼过去,他早已一声讥笑,携一阵汗风环绕而走,留下一屡致命的清香,他的身上带着一种无情的决绝,尽管看似玩世不恭,却象是一个笑里藏刀的厉害角色。 我有些晃神,他说:快了…… 片刻只听玉人在叫我“娘娘?……娘娘……” “啊”我回眸过来,玉人有些担忧的问了问:“娘娘,你没事吧。” 我轻笑一声,扶住她的手,道:“没事,回宫……” 穿过清冷寂静的太液池,想罢连湖水也应是冰冻三迟,皆了一层薄薄的冰,呼起寒气。 四处都是颓败一片,一派萧条乏味,在整个冬日里更显死气沉沉。 林苑里巨大的黑暗笼罩了经过的路途,几个人的脚步就这样“滴答……滴答……”的行走在上面,周围寂寂无声。 那个男人,戏谑的眼,冰笑的嘴角,快了…… 是为何意? 第四十九章 远远望着玫兮宫灯火通明,心中有一丝悲戚,炎清是不是已经走了呢? 那个夜晚也是这样,走过这条路,情不自禁的去见他。 待走得近些,见几个小宫女围绕在正门前,嬉闹一片,在这个冬日的黑夜里,显得尤其刺耳,远望着我走近了,也不知道收敛,斜斜的叩了叩首,一个似大宫女的女子走了出来,待她凝在灯光下,我才认出,从前在将军府,她是玫婉裕唯一的贴身丫鬟小碧,两人有十几年的感情了罢,不论主仆。 她见我正要行进门,有些神情倨傲,眉毛轻佻,轻言道:“晨妃娘娘还是从侧门进吧,皇上与婕妤娘娘刚刚就寝呢,恐怕娘娘这样进去会打扰了皇上休息。” 炎清在玫兮宫分殿!??我有片刻的晃神。 我有些没有接受,但并未表露出来,冷笑道:“你让本宫走侧门?” 没待她说完,小鱼已一个巴掌重重的煽了过去,“放肆,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小碧被打翻在地,嘴角流粗豪了丝丝血迹,仍是有些不忿的望着我:“娘娘位高人尊,但打狗也要看主人,娘娘您明天就不用和您的姐姐解释吗?” 一听这话,下鱼作势又要上前,两眼愤恨,我拦下她,轻轻的蹲下来身来,直直的望着小碧有些红肿的脸,“你认为本宫应该跟烟婕妤解释些什么呢?” 她被我看得有些发毛,又听我称玫婉裕为烟婕妤,遂有些颤颤,不由得,不由得哆嗦了起来,仍在极力道:“奴才也只是按规矩办事,皇上与主子刚刚睡下,娘娘恐怕不能影响了皇上的休息吧。” 我眼眸一狠,站起身,退开两步。 小鱼立刻会意,上前一脚重重的踹在了她的身上,怒骂道:“狗玩意儿,皇上歇息与否也是你一个小贱人可以干涉的?别说皇上没宠幸你家主子,就算是宠幸了,那你也只是个屁,别以为靠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爬上了龙床,就可以山鸡变凤凰!我呸!!” 小鱼这话说的极尽狠毒与直白,将小碧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身后的人都有些唯唯诺诺的敢怒不敢言。 小碧抹了抹唇边的血,有骨气的站了起来,两眼讥讽,道:“奴才也只是想告诉娘娘一声,既然娘娘如此了,我们主子也是寄人篱下,又夺了娘娘的封号,如今主子得到皇上的宠幸,想来娘娘心中是不甘的很,奴才自然如今是不敢多言什么的。” 我死盯她的脸,冷笑一声:“你忠心护主,倒也是个难得的奴才,只是难得的奴才中,本宫还未见过你这样不怕死的。” 她定定的不说话,一付看你耐我何的样子。她是玫婉裕除了她娘亲之外最亲的人,如今玫婉裕若真是上了龙床,得了宠幸,自然她的地位也是大升,变得有些肆无忌惮。 玉人沉稳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娘娘,我们进屋歇息吧,别和小宫女一般见识。” 说着过来扶我的手。 小碧似乎料定了我动不得她,有些悻悻的说道:“那娘娘进屋的时候脚步可要轻点了,以防……” 没待她说完,我已一个巴掌甩在了她的左脸,这一巴,用了我许多气力,将她一把打趴在地,她有些愣愣的回头望我,仿佛不可置信。 我静静的将手递了出去,小鱼立刻将纸巾奉上,擦了擦我的掌心,道:“收拾这种贱人让小鱼来就行了,娘娘何必亲自动手,可脏了身份了。” 第五十章 我眼眉一挑,狠声道:“所以你要给本宫擦仔细了,可千万别给什么病入侵了去。” 小鱼轻轻一笑,道:“娘娘放心,那是自然的。” 小碧看着我们一唱一合,不由得的便脸色。 小鱼将纸巾拿去,又擦了擦自己的手,一把甩在小碧的脸上,问道:“娘娘,这小蹄子要怎么处置?” 没待我发话,顷刻间,已有一梨花美人带了一唯唯诺诺的宫女走了出来,走得近些,见是玫婉裕,她只着一件月光白伢家常蓬纱裙,显得娇美怜爱,黑发顺长垂到了腰尖,只是发稍微有凌乱,脸蛋扑红,一张瓜子小脸声得可怜楚楚,我看得仔细,才见她腰间那一附束,竟是明黄…… 我心下有些刺痛,眼不溢于表,我朝她轻笑,她抬眼见是这情形,立刻声泪俱下:“娘娘不要处置小碧,都是我不好,管教无方,请妹妹放过她吧。” 我听她那意思,应是有人一早跑进屋向她报告了吧,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宫女。 我快速的扫她一眼,慢扶起梨花带雨的玫婉裕,轻声道:“姐姐误会了,我只是帮你教导教导这个不懂事的丫头,免得她今日闯出了祸可怎么好?怎么说她也是我将军府出来的人麻。” 她声声听着,一一应道,望见她在黄光下唇红齿白的模样,真有一番风情,也难怪炎清会…… 看上了她娇羞楚怜的模样了么? 我试探道:“姐姐今晚也辛苦了罢,还是早早回房歇息着,明天还要伺候皇上更衣起早呢?” 说着,心有些麻木的胀痛。 玉人,你说的帝王之心,心猿意马,就是如此么。 见我这样说,玫婉裕的小脸更是红刹了,眉头略弯,象在蜡光中熠熠生辉的娇羞美娘,“妹妹真是取笑我了。” 话说几番,我已没有心思,扶着小鱼的手进了暖阁。 小鱼有些气不过,一路上买抱怨得久:“真是千防夜防,家贼难防!!” 玉人罢一罢手,道:“小鱼,你先去歇息吧,我照顾娘娘就好了。” 小鱼忧心的看了我一眼,应声离去了,拉响珠帘哗哗作响。 我望着冰冷的床铺,看了看窗外的小小飞雪,一盏红烛摇曳在风中,忽明忽暗,影得人昏黄。 炎清此刻定是温柔如眠。 我想罢心烦,道:“玉人陪我去后花园坐坐吧。” 玉人不说话,顺应道。 后花园有一贵妃塌,常常用来与炎清打闹歇息,如今,形单影只,那塌在雪中象积了一层雪被,整体覆盖着。 第五十一章 玉人忙拿衣巾扫过,徐徐道:“娘娘小心。” 我仰头大呼一口寒气,顿时疼痛又似蔓延了身体,我“啊”一声倒到了贵妃塌上,双手捂住那热火的小生命,似乎能感觉到他的一动,我还有他,有他。 但疼痛好似越来越强烈,恍惚间只能望见那黑夜无及与隐隐约约的红豆树,干略的枝桠,竟是无果无花。 玉人吓得忙叫:“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我呼出一口热气,缓缓道:“召……江太医……” 玉人的影子疾步褪去,只剩昏昏暗暗的黑夜,无穷无尽。 恍惚间有人搭上了我的脉搏,轻柔之极,就仿是那双柔情的手与若星的眼。 徐徐一阵,悠悠醒来时,还依在贵妃塌上,身上盖了厚厚的羽绒,还有一阵阵难闻的药味。 我声音有些嘶哑,问道:“什么时辰了。” “娘娘,已是三更天了。” 我“恩”一声,望向远处正在打量花草的江太医,出声道:“江太医可有什么发现?” 他应声转过头来,恭敬道:“娘娘可还记得臣曾经与您说过,有一种草叫做禁欲花?” 我点头道:“自然是记得的。” 他神情凝重,采过一旁一朵珠草,头尖泛红,似一朵大头花,染起了雾气,死活仿似还在挣扎。 “娘娘请看,这便是禁欲草!” 我沉下眼眸,江太医继而道:“本禁欲花是要入药才能发挥其功效,而如今倘若它是生在了幽兰草的一旁,那便是大有歧途了。” 我沉吟道:“怎么个说法?” 江太医徐徐道来:“这禁欲花与幽兰草都生长的极其隐讳,周期三月,这世间少有人见过,因禁欲花生在落崖之旁,而幽兰草却生在蛇窝之中,想来世间因上一无人为这花草而宁愿舍弃性命的。医书上说,这禁欲花与幽兰草是切不可生长在一起的,如若被人精心栽培,恶以用之,正常男女只会另催情效果更加,迷其心智,而若是被栽培在有身孕的人附近,那么效果如同那入了药的红花,只是毒性来的稍慢,不出四月,必定滑胎。而娘娘这后院之中竟生长了数百株禁欲花与幽兰之草。想来真是胆寒。若非那人恨毒了娘娘入骨,恐怕绝想不出这样的点子。” 小鱼听完,惊慌道:“娘娘已怀胎三月,可会有事?” 江太医轻笑一声:“无碍无碍,臣已为娘娘用铁株逼出毒性。只是要快快铲了这些花草。” 我心中气极,想必那玫婉裕是一早知了这事的,从梨园之舞,到梨园的苦楚,与今日的拒绝赴宴,恐怕都是层层的圈套。 也许,这条大网早就在我不知觉的情况下撒下了。 第五十二章 我冷笑道:“再留它几日,江太医是如何认得这花草的?” 他轻笑一声,道:“想来真是机缘巧合,那日我到那落崖旁去采药,却被我误打误撞采回了禁欲花,先我也是认不得那花的,谁知前几年在一本古医书上却见了它的记载。而恰好,幽兰草也在目录之内。虽只是在纸上见过那草,但它身形奇怪,生性诡异,以吃蛇皮为生,正是如此,臣才会这样记忆深刻。” 小鱼一听,惊呼道:“以吃蛇皮为生,那不是这院子里很很多蛇了?娘娘岂不危险?” 江太医轻笑一声,“姑娘不必惊慌,这草只吃无毒的蛇皮,况且见它生长的这样好,应是有专人赡养的,将蛇蜕了的皮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在了上面。” 玉人仿似有所悟,长叹一声:“是啊,若是有毒,咬了娘娘,如此可便坏了人家的大事了呢,竟是设了个如此的圈套。” 深夜了,叫小鱼打赏了江太医,遂与玉人坐于红豆树下,赏那漆黑的夜。 “玉人可还记得……” “娘娘可还记得……” 我与玉人相视一笑,皆笑出了声,我们竟同时开口,恐怕也是为了同一件心中所想。 见她定定的望着前方,我遂徐徐道:“玉人恐怕也和本宫所想一事吧?当日你说不明黎韵为何在这后院中晃荡一圈,如今这便是答案了。” 玉人悲戚一声,哽咽道:“娘娘受苦了。” 我眼中闪过狠辣:“玉人不必介怀,这线与网肯定是撒落了很久了,当日妊微微是中了本宫与公主的计前来闹事,我们以为她与黎韵是在前后呼应,现在想来,黎韵也许并不是为了那事去挨了灵贵妃一耳光,而是正要寻了机会去撒下那禁欲花与幽兰草的种子。这宫中除了妊家与云家还能有谁能拿到那么珍贵的两种种子来,而妊微微当时一心扑在那八字华锦上,恐怕那黎韵才真真是云安若的心腹,她的家中没有势力,云家人就不必顾虑得她太多,而妊微微与云安若恐怕只是互相利用罢了。如今这花期三月已过,就算拿出来,也未必可以作为呈堂证供,好狡猾的人,迟早一日,本宫叫她们双倍奉还。” 玉人止住情绪:“娘娘准备怎样做?” 我冷笑道:“恐怕今日之事,玫婉裕也是一早知情的,云安若用她来承宠,打压我,打压玫家,若是这般,就怪不得本宫不念手足之情了。” 玉人轻声恩道,“今日之事,恐怕也是她借口与皇上来了这里,让皇上乱了心智,将她误认成了娘娘。此人,定不简单,十多年来,在将军府忍气吞声,如今能借其他宫妃的冷眼一步一步达到目的,如若她一朝得志,必定会有损将军府。” 我望一望,数着地上散落的叶子,道:“玉人,明天去问一问,是谁让玫婉裕进了这玫兮殿。” “是。” 天又快亮了,即将泛起肚白,我转过头来,对着玉人道:“玉人,你看你,都操劳出了皱纹,快快去歇着吧,后日正午,将你认为珍贵的东西带上吧。” 玉人有些疑虑的看了看我,也不多问,只答是,转眼走进了房间。 第五十三章 刹时间,已有两人立于我的面前,我轻闭双眼,悠悠闻着一股荷花的叶香,轻笑出声:“不知媚央宫主大架光临,所为何事啊??” 有男人的轻笑声在身后响起,我悠悠的转眼过去,太阳已透过云层,射下暖暖的光,照耀在他伟岸的身躯,十几年来,第二次在白日里见到他,与三岁那年,截然不同。 他的银色面具在日光中泛起涟漪,身后站着动也不动的素儿,我轻声道:“媚央宫主就是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的吗?” 他的脸亦清冷,似幽禁了千年的雪山,连巨大的日光也融化不了,长身玉立,一把将素儿的穴道解开,扔到了我的面前,似笑非笑,道:“若不是你让她来查我,她也不必经历如此苦楚?” 我皱起眉头,沉吟道:“早应猜到是你?为何对付我玫家?” 我见他剑眉一起,似有一丝戏谑的嘴角扬起,那只眼空洞异常,白白浪费了这俊美的脸蛋,他退后一步,“你这是要引我与你催情么?” 我呼的想起还有花草在此,心惊一有略过,心中佩服他竟能闻出如此气味,笑道:“你三岁时,不是说要我做你的女人么,怎么,如今不敢了?” 他一笑倾城,清冷的素眸扬起另一神情“这是宿命,只是时候未道。” 我扬起眉,讥讽道:“难道你只会拣人家不要的东西吗?说,为什么对付玫家。大丈夫做事隐隐藏藏,算什么君子!” 他的笑意退去,与我望语,半边正色如悠远雪域的俊脸,在日光中,我看得有些痴了,似积雪缓缓流淌的泉水无暇清澈,朦胧有雾,让人凝神竟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一转越身,白衫荡起边角,潇洒飘逸,没有留下任何话语,还在花园中剩一片荷叶的清香,萦绕许久,总是这般,神出鬼没,时远时近。 素儿轻拂拂的立于我的身后,一脸素色,连衣服也未来得及换。 我望着这满院的初开春色,缓缓道:“去将军府一趟,源何会惹了这般人来?” 素儿倒是平静,垂首道:“素儿去到将军府时,他正巧在将军府上做客,素儿便自做主跟了他一程,没想到,竟被他如此轻易便发现了。” 我有些动怒道:“不知所谓!他深不可测,岂上你可以招惹的,这般搭上了性命,我找谁要去?!” 素儿见我有些薄怒,更加忏悔:“主子请息怒。” 我罢了罢手,淡淡道:“罢了,此次去将军府可有何收获?” “一切都好,只是……”我见她面有难色,定定道:“讲。” “媚央宫最近与将军府走得极近,江湖上已有不少传言,素儿怕主子在这宫中,难免引人流言蜚语,到时,皇上那怕是……” 我冷笑一声,道:“哼,你还不知道呢,昨天夜里便有人借了这红颜祸国来踩贬本宫,连将军府的人也给本宫下套子,如今,炎清怕是一早就被叫去了寿元宫了呢。” 说着我将衣襟里那张素白递于她,“你看看,可懂得其意么?” 素儿略皱眉头,“此人将娘娘比作杨贵妃,媚央宫又时时传出与将军府的系系关联,恐怕这上面碌山之意便是指将军府了……” 我点点头,道,“昨夜之事定也是银澈所为,如今他与将军府扯上关系,无非也是想让朝廷觉得辅国大将军与他媚央宫已联手,到时候,可就给我将军府按上了通敌判国的罪名了呢。” 素儿惊讶之余,忙道:“娘娘既知是如此,眼下可有打算?” 我笑笑,淡淡道,“无。” 素儿有些看不懂我的神情,也不敢多问。 银澈的计划已是天衣无缝,落樱破败,媚央独大,如若这次将军府,真有何事,也是我不能挽回的,若不能控制局势,这只由得掌握炎清的四个字,信与不信? 第五十九章 正说笑间,素儿素色而来,带来一丝晨光,暖暖映射在她身上,她徐徐一叩首:“主子。” 我“恩”一声,谈笑间让她起来。 玉人皱眉问道:“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素儿低首道:“素儿正为此事而来,听说黎美人携着证据进了慎刑司,现在皇上正在审理,恐怕这事很快就会有一个定论,所以素儿急忙来禀告主子。” 小鱼狠一下脸色,一把拍在床塌上,“贱人,坏娘娘大事!” 我定定望着旭日升起,不再说话,屋子里一片寂静。 过了良久,听见门口有人通传,说是直人公公来了。 我换上笑颜,看直人笑盈盈而来,打趣道:“公公面色红润,可有何喜事啊?” 直人恭敬垂首道:“娘娘万福,老奴的福皆来自于娘娘。” 我悠悠端起一杯清茶,饮了一口,冷笑道:“本宫何喜之有啊?” “恭喜娘娘,皇上听说娘娘醒了,特地命老奴前来探望。娘娘,皇上已把承欢殿赐予您居住,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啊。” 我心中动容,炎清,炎清,以帝王之名,近帝王之身,护我腹中孩儿,多么象平静农家,再无其他人,一夫一妻,一间房,相候相知。 玉人在一旁淡淡道:“如此一来,可再不能有人明目张胆的打娘娘的主意了,炎玺宫何其神圣,又有皇上时刻护在娘娘左右,如是出了一丝差错,可是连任何人也保不住的。” 我欣慰的笑了笑,抚上那弱小的流动着的骨肉。 直人继而说道:“是啊,云太妃如今为保住皇贵妃,定是不敢插足这件事的。玫兮宫大火之事,已有了了结。黎美人携了许多的杂酚皂液去慎刑司面见皇上,说是在湾才人处收出来的,皇上当即大怒,将湾才人一干人等,一一审问,到了最后,顺女也承认是那湾才人指使她去买来的杂酚皂液陷害娘娘。” 我手中锦帕捏紧,好一个黎韵,云安若的动作倒是快,这么快就想到了对策之计,她这张牌算是走对了,一招将上官湾打进无人之地,确保上官湾不会有翻身之日,这样明目张胆的栽赃给上官湾,不过是为求脱身自保的伎俩。 恐怕如今上官湾连如何死的都不知道呢。 小鱼急忙问道:“那玉充仪皇上是如何处置的?” 直人道:“皇上对娘娘寝宫着火一事甚为介怀,玉充仪已被牵连,让皇上罚去畅饮阁抄写经文,为娘娘祈福了。倒是妊夫人无什么大碍,皇上只罚令让她禁足,黎美人一下连跳两级,被皇上晋为嫔,封号“明”。” 封号明,这是在说她明事理啊,云安若已是不能出面,这事落在她的身上,倒让她拣了一个便宜。 我定定望着直人,让玉人打赏他去了。 小鱼即刻道:“妊微微也是命大,这样都没能整垮她。” 我轻轻一叹:“没有证据,皇上又顾及着朝中大臣的脸面,所以只罚了她禁足。其实,到底炎清心中也已对人云安若与妊微微起了戒心,不然也不会让我搬到承欢殿。” 第五十四章 时近初晴三月,香寒未逐风,已是到了立春之际,日光影射,和煦如暖,花木繁枝似度过了冬日又活力非常,无尽的绿绿荫荫又伸出了嫩小的尖。 忽如一阵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太液池的一江春水,化作了柔软的蜜,梨花园里白锦无纹,烂漫堆雪,浮光霭霭。人间天上,一片朦胧生机,盛放的清绝梨花,金茎露气,芳姿似嫌雅淡,象极了着了蓬裙的小女子,娇羞婉转,脉脉难语,向人如诉寂寞。 午后的春光乍泄在梨花台上,晃眼去,精致白银金圈香炉立于一片闪亮之中,清幽雅致,雾云雾浓,闻香心旷神怡,只是这心里总是感觉吃了冰的一样寒。 今日炎清从玫兮宫分殿离开后,“玉人,叫顺女前来见我。” “是。”玉人应声而去。 我躺在塌上,一夜清凉,见顺女已在身后,淡然道:“顺女,本宫自入宫以来,可有对不住你?” 她有些惶恐的摇头,不明白我的一直没有再踏足过,只是命人源源不断送了很多的贡品,山珍海鲜,金银珠宝,无所不有,闪得人心中灿灿。 接近晌午,炎清的旨意下了来,晋玫婉裕为从二品充仪,封号“玉”,迁入炎景宫。 炎清,生在这帝王家,我还有什么办法怪你么? 温浴中,只见玉人疾步而来,面有喜色,“娘娘,皇上终究有个隔应的,如今她迁出玫兮宫,又给夺了烟的封号,恐怕那一夜伺寝倒成了她最大的笑柄了呢。” 我不露声色,望着这满院的春色意思。 我轻轻摇曳在风中,一脸恍惚,“本宫,要你做一件事……”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见玉人与小鱼自院子采了新鲜的花儿洒落在床畔,我一直含笑不语,素儿颇有些担心,说道:“娘娘,小心身子,皇上那……” 我婉转笑意,故意不作她的意思,望着漫天的绿荫,转头向玉人道,“玉人,母亲说她怀着哥哥与我时,一时动一时静,总以为是个多变无常的毛头小子呢,谁知竟是龙与凤……” 玉人似有些感叹道:“是啊,夫人怀着娘娘的时候,一时动一时静,可是辛苦了好几个月呢,反映得厉害,大家那时候都以为夫人会生个调皮捣蛋的儿子。” 我有些恍惚悠悠,在日光中显得神离,抚上微凸的小腹,喃喃道:“这孩子,真的会有福气么?” 玉人嗔怪一声,:“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个孩子可是皇上的心头肉呢,放眼望去,这孩子可是一身福音,命比天轿。娘娘切不可重了旁人的计,与皇上生了身份,如今皇上也是顾着娘娘的面子才没有前来呢,这宫里的头赏赐比那偏殿的多了去了。娘娘且要放宽心,皇上的心中只得娘娘一个人,娘娘可不能让人白白看了笑话去。” 小鱼在一旁忿忿道:“哼,白叫了旁人拣了便宜,还以为她懂得分寸才没有去大典上与娘娘争风头,哪晓得,是存了这分心思,真真是太下作了!” 我眼前突然闪过那张柔弱带雨的小脸,今夜就要迁入炎景宫了吧。 我笑笑,携着护甲赏那满院的梨花春色,日光在午后和谐,春风浮面,清香三月,今日,有风,大吉。 第五十五章 素儿面无表情的走进来,道:“娘娘,玉充仪在外殿说是要来辞别。” 小鱼即刻变了脸色:“她还真敢来,娘娘,这种人让小鱼来应付就好了。” 我喝了一口清茶,笑笑,手指在青龙玻璃茶杯上刮得瓷瓷作响。 玉人在一旁触眉:“娘娘,不如去看看她说什么也好。” “那就听玉人的罢。” 走出暖阁,远远瞧见玫婉裕在娇艳中显得柔弱可怜,素白非常。 我见她那月牙似的眸子,都要滴出泪来,遂徐徐上前,笑道:“恭喜姐姐啊。” 玫婉裕仍是一副娇羞待语的表情。 玫婉裕见我款款而来,微微叩首,吃笑起来:“多谢晨妃娘娘这几日的贴心照顾,臣妾特地来告辞的。” 她身后的小碧一脸笑意,将一尊青铜精雕佛像递了过来,:“晨妃娘娘,这是我家主子特地从皇上的赏赐中挑选出来的,可是最尊贵无比的呢?” 小鱼轻蔑的看她一看,讽刺道:“玉主子还是不要费心的吧,这种小玩意,玫兮宫可多了去了呢,娘娘从来都是用这些个不值钱打赏我们这些丫鬟,碧姑姑这样说恐怕就丢了你家玉充仪的脸了吧。” 一旁的人都讥笑起来,玫婉裕红了脖子,有些尴尬,小碧立即斥道:“放肆,我家主子与晨妃娘娘说话,也是你一个奴才可以插嘴的?” 小鱼即刻双目圆睁,“大胆,你是哪根葱?凭你也可以和我家娘娘搭得上话,是不是嫌没挨够打?” 小碧一听她这样说,马上想起了那晚的屈辱,说罢就要动手。 我在一旁徐徐笑道:“本宫的丫鬟不懂事呢,玉充仪可不要介意!” 玫婉裕凝了凝神,见我这样,也马上堆笑嗔怪道:“小碧,你可在晨妃娘娘面前失了礼数。” “可是……”小碧似乎还有什么要话,忿忿不平的眼神,但被玫婉裕狠戾的瞪了一眼,悻悻的再不说话。 玫婉裕即刻道:“既然这些小玩意娘娘看不上眼,臣妾也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免得还引得皇上笑话呢,日后若是有好东西,臣妾定第一时间送上。” 说着就要唤着小碧走,我轻笑着安慰了几句,也不作多留,再不想无谓与她消耗时间。 定定的看着玫婉裕走出了正殿,唤过一旁的玉人,低声道:“可查出来了?” 玉人垂首,“是,娘娘,那晚子时皇上从分殿出来,径直来了后院,后来确是顺女悄悄打开了后门,让了玉充仪进了后院。” 我“恩“了一声,道:“本宫让顺女去江太医处取杂酚皂液,这个时间,也应该取回来了罢。” “是,娘娘,相信她很快就会去云安若那里通风报信。” 我倾斜在塌上,一股庸懒:“将那临国的宫女带进来。” 见那宫女唯唯诺诺的前来,我倒是想要忍住一丝笑意,淡淡道:“本宫叫你来?你可知是为何事?” 那宫女吓得有些颤抖,一张小脸挤在了一起,哆嗦道:“奴婢不知。” 小鱼一脚踢了上去,“不知道你哆嗦什么?” “奴婢……奴婢……” 她有些颤颤的说不出话来,紧张得神情一览无疑。 原以为她还有些演技,如此看来,云太妃用人可不怎么高明啊。 我蹲下身来,居高临下望着她:“有胆来害本宫,没有胆抬起头来看本宫么?” 听我这样说,那宫女吓的头额冒密汗,还一味的死撑:“奴婢不知娘娘说什么。” 第五十六章 今日的黄昏多情,郁郁悠悠,似有腾龙之势,又显得毫无生气。 暮色四合,很快,嚣张,阴郁都隐藏在黑夜中。 我端过一杯烧得滚烫得茶水,一把泼在了那宫女的手上,痛得她“啊”一声痛叫出来。 “本宫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你的族人,本宫倒是熟悉的很。” 她有些惊讶的抬头看我,嘴角抽蓄着。 我淡淡着述说,好象与己不关的事情:“上元初年,你爹爹领军打了败仗,一干族人被人发配到蛮夷之地,惟独你做了着俘虏进了入宫,本以为凭着一己美貌,可以承获圣宠,解救你的族人,不料被云安若发现,将你重贬入永巷,直到本宫入宫,云安若将你安排在本宫身边,她应承你,只要我玫家一倒,你就可以与族人团聚,这样一来,她既知己知彼,二来,也可为我玫家日后判国做个罪证,本宫说得对吗?” 我淡淡啄了一口清茶,看着她的脸色变得复杂异常,良久,红烛快燃了一半,她方道:“娘娘我怎么做?” 我冷笑一声,“哼,你也是聪明人,本宫也不与你兜兜转转,你的族人在我将军府的管辖范围内,云安若根本没有能力救你。” 顿一顿,我浮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本宫要你……死。” 她瞬间睁大了眼睛望着我,有片刻的惊讶,又缓缓平静下来,默然道:“娘娘要奴婢一条命换百条命?” 这话句似疑问句又似肯定句。 我不说话,只在烛光摇曳中定定着望这选择犹豫的脸。 见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方道:“你死后,本宫会赏你一个全尸。” 她眼含热泪,郑重的点了点头,油灯枯竭,泪落人亡。 宫女瘦小的身影淡淡的淡出了视线,摇晃的影子将我的思绪拉得很远。 我就这样静坐在红豆树下,这颗树,可是真真舍不得的,夜色越来越黑,停歇的鸟儿已经回巢,我听见小鱼急促的呼吸声,远处有阵阵急速的脚步,打破了这黑夜的宁静,似是从太液池旁传来的。 贵妃塌上,真是清凉,势必需要一点温暖,我唤过一旁的小宫女,道:“玉充仪可迁出去了?” 她柔顺道:“是,娘娘,众人都已按娘娘吩咐去了充仪处帮忙,可能很快就会到达炎景宫了。” 我含笑道很好,玉人与小鱼在前院里指挥着,耳边传来低呼,热气拂在我的面上,“娘娘可要信守承诺啊,如若不然,小女做鬼也会来找娘娘的。” 春风,吹又生,人叹离别,离别长情。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进,伴随着众人的大气的呼吸,与讥笑的面孔。 突然,玫兮宫火光冲天…… 第五十七章 突然间,玫兮宫火光冲天…… 惊呼声,求救声,汇成汪洋一片,我听见那沉重又如春风的脚步声又近了,如此是,疾步前来,迸发着心跳。 我在漫天的火光中,看见那张含笑生死离别的梨花小脸,那么凄楚决绝。 我在冲天的火光中,看见炎清那张焦急清俊的脸,只是我走不出这层层包围的大火,它已将我最心爱的红豆树烧掉了。 还有众多宫妃的脸闪过。 云安若的惊讶,妊微微的不可置信,灵贵妃的幸灾乐祸,黎韵的阴沉疑惑…… 可惜,看不见玫婉裕的表情,顺女的脸色在红光中映得愈加通红,无以自复。 玉人与小鱼的惊呼求救,伴着炎清的怒吼发狂,显得热切焦躁,响彻这皇宫大院的黑夜上空。 “快救人!!兮儿!” “走水了,玫兮宫走水了,救娘娘……娘娘……娘娘……” 声音快听不见了,漫漫的模糊,只是懂得将手缓缓的放在小腹上,他怎么都不动呢? 我被团团火光困住,在炎清看来,应该是凄艳绝美的,如若是旁人,恐怕已是一团焦碳。 我恍惚中看见炎清不顾猛烈的火势冲了进来,满过通天的火光,用单薄清秀的身躯将我即将倾颓的身子围住,发了疯一般抱住我往外面冲,我吸了太多的黑烟,嗓子哑得不成样子,全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却还是用手缓缓的将他的勃颈围住,见他一双星眸如常的眼,声音一点一点消逝。 朦胧中,看见小宫女烧得通红腐烂的脸夹,那一张嘴还是拼命的述说,拼尽最后一口力气,一张腐烂的脸一张开开合合的狂嘴,在漫天的火光中,该是多么的惊心动魄,凄楚骇人。 “皇贵妃,救我……妊夫人,你说我帮你……烧死玫烟兮,你就会帮我求皇上放过我的族人的……贵妃娘娘……你们要说话算数啊……” 恍恍惚惚,炎清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阴戾深埋,抱着我的手越发用力,一旁的云安若早就慌了神,急急的想要解释,被热出了一头的汗。 妊微微大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在乱嚼在什么?快!!快给我烧死这个妖孽!!” 灵贵妃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只有黎韵的脸,似乎有些复杂的将木头投在了我的身上。 我最后望了一眼通天红火中的小宫女,她已被烧得不成人形,口被烧得僵硬,似乎还在呼喊着,“要说话算数……要救我的族人……” 我沉沉闭下一层眼眸,在炎清的怀中睡了过去。 这一场,通天的骇命闹剧,我以性命作搏,我们谁赢了谁。 第五十八章 醒来时,天已接近大亮,我独自一人在大床上悠悠自得。 晃眼一圈,这似是炎清的行宫,我惊了一跳,嗓子里呛得有些难受,忙唤到:“玉人玉人……” 玉人急急从门外夺步而进,一边拍轻轻拍打我的背部,一边低首道:“娘娘醒了,小心着身子,江太医说娘娘吸入了太多的浓烟,要好好的条理。” “不碍事,不碍事。” 说罢道叫来小鱼,扶起我更衣洗漱。 我皱了皱眉,不由得问起:“皇上去了哪里?” 玉人低沉答到:“皇上在慎刑司审了一夜呢,似乎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直人晌午时过来了一趟,说是顺女咬定了是娘娘要她去江太医那里拿的杂酚皂液,说是您吩咐她要她在各个被宠幸的宫妃膳食里下毒,好让她们终生不孕,尤其是玉充仪。” 我淡淡喝吞了一口水,问道:“江太医如何说?” “江太医早已背得滥俗,照娘娘的话说,杂酚皂液在太医院有专人管理,他又如何拿得到呢?太医院总共只有四盒,都是以备不时之须时用,皇上已经命人去取,果然那药丝毫也没有动过。” 我冷笑道:“哼,本宫可让素儿从宫外弄了八盒来,就算是江太医亲手拿给她,也没有证据,况且宫中这往返记录,本是没有的,她若一口咬定是本宫主使她去江太医处取的话,又有何人信?迟早连尸首都找不到!” 小鱼愤恨道:“想不到那贱人竟是云安若的心腹,这下可连华昭仪都牵连了!” 我挑眉一笑,“哦?怎么说?” 小鱼道:“皇上听说她是华昭仪处过来的人,一早便招了华昭仪去问话,倒是云安若,那宫女口口声声咬着她,皇上也并没有将她怎么样!” 我心中沉道,是啊,云安若是皇长子的亲生母亲,又有太妃这张护身符,炎清势必是会给云太妃的面子的。 我沉吟一声,“云太妃那边怎么说?” 玉人叹道:“还能怎么说?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当时有那么多的人听见那宫女在叫着云安若与妊微微的名字,云太妃一听说,马上出面保了云安若,如今是躲起来了,还敢有什么大的动静,不怕将皇上惹火了,一旨将她那宝贝侄女下狱么?” 我笑笑:“玉人如今也是越来越犀利了呢!” 小鱼在一旁感慨的笑道:“如今妊夫人正在受审,那宫女的一番话,可是将她生生推入了火坑,皇上狠狠望着她那脸,恨不得都快吃了她,当时玉充仪听说玫兮宫出了事,也是第一个跑来,明见着皇上那张阴沉骇人的脸,还死不要命的粘了上去,简直是声泪俱下,梨花带雨,说她不该走的,一走娘娘就被困在火海里,皇上只问了她一句,朕听说你要这宫里的人都去帮你搬迁,玫兮宫才会走水,你一走玫兮宫便火光冲天?哼,吓的那玉充仪脸都白了,急忙跪在娘娘面前,说皇上冤枉她了呢。” 小鱼讲的绘声绘色,连我也不免被她逗得笑开了颜。 第六十章:只为风月情浓时 承欢殿的装修极尽别致,房檐以云龙饰之,富丽堂皇,碧琉璃瑞烟笼罩,雕刻龙凤飞云,大气宽广,四根通天红柱撑起房梁,显得宏伟壮阔,不愧是帝王之所。 从前,这里都是后妃夜晚的承欢之处,被撵车承载到这里,承君膝下,如今,炎清将它留了我,是幸还是愁…… 望着那被清风吹起的床曼,有薄纱轻拂在面上,如丝般滑过,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清凉如常,这张红木雕花龙床,曾经承载了多少美好如花美眷的夙愿。 身居高位,不由得转眼望去,正能望见太液池旁倒影在清水之中,古色古香的二月杏花。 本该二月盛放的杏花矗立在雕花窗外,如含苞娇羞的女子,正以繁态娇姿,姿态苍劲占尽春风,犹胭脂万点。 衬得它与太液池旁的吐绿柳叶相得益彰,比尽了那关在梨花中不得亵渎的盛开败放的肌雪之花。 梨园花比不得这潇洒韵远的杏花,她只是象极了那深囚在深宫中的女子罢。 我不由得感慨道:“静落犹和蒂,繁开正蔽条。澹然闲赏久,无以破妖娆。” “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朕还是更中意将兮儿比作那爱莲说里的清莲。” 身后响起炎清那清水余音,我眼波欲流,恍惚望着却不回头看他,回道:“兮儿还是更愿意做那夜深庭院里的梨花淡白。” 他的脚步将近,手指抚上我的纤细臂膀,柔情传递。 我忽然想起了戴半面银具的白衫男子,他便是如清莲一般,清冷俊逸,时近时远,若即若离,琢磨不透,也靠近不了他半分,犹如梦中人,深不可测。 思绪中,炎清清茶如火的在我耳边低喃:“杳杳青日午,兮儿尤显庸懒媚态。” 我这方才瞥身,婉转道:“红花初绽雪花繁,清,其实兮儿并不想开处缤繁,只愿低满小园。” 他淡淡如星眸的流欲眼波,粼粼在望着我,一张俊秀在风中显得不尽真实,家常月牙青衫随风而起,摆动长衣,拥有帝王并非不幸,拥有帝王心而又不得,却是不幸。 “兮儿可是对昨日大火心有余悸?” 我轻笑一声,摇罢头,覆在他的胸膛,他身上淡淡的龙涎冲刺在鼻间,“如此便就足够了。” 他轻笑着捏一捏我的鼻头:“还以为你吓着了。” 我环着他的身子,赏太液池那一江春水,波动了倒影荡漾。 炎清突然道:“朕在太液池上为兮儿建一所行宫可好?” 我微抬起眸子望他,他俊逸的脸旁在阳光中格外引人注目,温和如屋窗外的清暖三月。 我触思不前。 他继而道:“就以阿房宫为名。”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嗔怪道:“怎不叫长乐宫?未央宫?前朝古人的点子罢了!” 他眼定定的望着我,轻柔我的发丝,“那不如兮儿自己想罢?” 我卒打他一下,别过脸,“还是不要这样大肆铺张了。” 良久,炎清也是凝神不语,与我相伴看窗外的雪绽花繁。 第六十一章 待了有半晌,我方开口,试探道:“臣妾听闻是那上官湾指使顺女去买了杂酚皂液,真想不到,我竟然让她容不下到想用大火了我性命!”说罢显得有些感叹凄楚。 炎清轻柔的脸瞬间有怒气腾升,“可不止那上官湾一个人呢,她当时一心咬着你,如今立刻风回路转,恐怕是有人从中作梗,如今只是苦无证据罢了。”顿了顿,他似想起什么,回头问道:“被烧死那个女子曾在你宫里当差,你可有留意她?” 我想罢,勉强摇了摇头,“臣妾与她无怨无仇,况且也不知这宫中人情底细,所谓这宫中树大招风,臣妾又如何能防得呢。” 见他怜惜的神情,我又道:“听人说,黎美人如今已是明嫔了,臣妾还要多谢她还了我一个清白呢。” 炎清凝神了片刻,道:“是啊,出事第二日她便来回了朕说,曾经见过上官湾差人出了宫,要朕下令查一查上官湾的寝宫,结果其然,果然搜出了杂酚皂液,只是朕觉得整件事,似还是有些古怪。” 当然古怪了,我布了这么大的局,引出了妊微微与云安若两条大蛇,让炎清对她们有了防范,只是云安若聪明,黎韵的手脚太快,让我不得不先放下这件事,如若不然,迟早是会查到我头上的。 于是我我淡淡道:“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皇上也不必想那么多,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他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有些诧异,片刻,慢声道:“朕将你姐姐送去畅音抄读经文,你可有异议?” 我微垂一下眼眸,这是他宠幸了玫婉裕之后第一次与我正面谈到她,为了那件事,他避了我三日,如今若是我纠缠不放,他定会以为我心中有郁结,再无法面见我,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于是我微笑道:“这场事故,恐怕姐姐心中有所震慑,让她静一静也好,在畅音阁安然度日,只是皇上可别忘了姐姐,时时去看一看罢,免得又让人家说臣妾肚量狭小,连自己的亲姐姐也排挤呢。” 他凝眼望着我,顿了片刻,道:“我以为因了那天的事,你再不愿坦心与我,那日起,我总是见你不得见,心有烦扰与愧闷,惟有不停往玫兮宫运送贡品,以期许它们能代替我见一见你,兮儿,我也不知那天为何,总之是鬼迷了心窍……” 我听见他说我,心中已了了然。 急忙捂住他的嘴,直视他的明亮眼眸:“虽然臣妾心中有千百不愿,但皇上君临天下,后宫三千,与我,又怎能阻挡呢,只愿清的三分真心能从一而终,兮儿守住我们的孩子,再无所求!” 这话说得潸然泪下,连他也不免动容几分。 原来与我,竟也开始对他存了一分算计,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了,就是进了这满是枷锁的牢笼,就是当晚他歇在了玫兮宫分殿。 尽管知,并非是他情愿,心中也有了微微细缝。 第六十二章:只为风月情浓时 炎清点点头,似安慰道:“兮儿放心,迟早有一日,朕会还你一个公道,只是以前那些服侍你的人万万用不了,朕调了几个近身之人去,你只管养好身子,可惜那得天独厚的玫兮宫给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兮儿如今就委屈暂住在承欢殿,如何?” 我动情依偎在他身怀,“皇上决定即可,只是可惜了那南国的红豆。” 炎清爽快的大笑一声,“虽是朕亲手所种,可惜了点,不过,无了那红豆,那朕以后就以人代树,供兮儿欣赏罢了。” 我抬起眼眸,在他的面色清色泛红,嘴角仍有一丝笑意,嗔怪道:“皇上可能结果子么?” 他似愣神了一般,随即暧昧清糊在脸上,带些狡藉的神色,在我耳边轻声道:“朕不能结果,但是兮儿可以啊。” 我先即微微凝了凝神,突得灵光一闪,双手护上小腹,含笑嗔怪道:“皇上可不正经么,小心孩子以后听到了不叫你作父皇。” 他轻笑一声,满是淡然,将头垂到了我的小腹上,静静的聆听着,片刻,徐徐道:“不叫父皇无谓,只是别忘了叫爹爹便可。” 好似在说给腹中之人听的悄悄话,那样柔情,小心,溺爱。 我愣了愣,炎清这样说,让我的心得到了安然的平静,爹爹,只是寻常百姓家的称谓,如今他下上身段,将天子之身比做平民百姓,见他柔情似水的望着那凸出的小腹,心下动容,如今已是烟花三月,多想出这城门去看看吧,素闻“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真想去看一看罢杭州美景,泛舟湖上,享受时光。 心有向往,于是朝炎清略有期待道:“皇上可否应允臣妾一个要求?” 他抬起头来看罢我,淡笑着微微点了点。 我紧拉着他的手,笑眼眉间:“待皇儿出世,清可否带我们母子两去苏杭清悠度时日?” 看着我期许的眼神,他慎重的慢慢拉起我的手,握在手心,十指紧扣,慢声道:“待皇儿出世,朕大赦天下,罢朝一月,带兮儿畅游天下,何乐而不为?” 见他眼中含笑,手心微汗,我亦是心中欢喜。 忽让我想起那句诗来,“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那么炎清我对于你,对于这诺大的后宫,百花争繁之地,可也是不同? 在他的怀中,小腹承载着小小的生命重量,齐享这三月的阳光,宏伟的朱红殿墙,一处精致的雕花小阁,赏太液春光,杏花飘洒,依偎相融的人儿,暖暖的日光,淡淡的笑容,映射在幸福脸旁,多么惬意的景象啊! 从今以后,如此住在承欢殿,便可与他日日相对。 第六十三章 炎清走后,素儿疾步前来,在我耳边低声道:“主子,牢里的人想见您一面。” 我沉吟一声,放下手上的茶杯,“她竟还不死心么?” 素儿不说话,屋子里静悄悄,我让她取过风衣披在身上,道:“走,去看一看她。” 到了慎刑司的五门,刑部尚书早已侯在原地,恭敬道:“娘娘,那个疯妇甚是癫狂,不如由卑职先去审了她再拉答复娘娘。” 我微微道:“不必了。” 走进甚刑司,极是威武,有几分森严,在杂烂腥臭的牢房里见到上官湾,我差点认不出她来,蓬头垢面,一身邋遢,想必被行刑逼供的许久,折磨的不成人样,哪还象昔日那个盛气凌人的宫妃。 我轻咳一声,她轻抬起眼眉看我,阴森森的笑。 素儿皱眉骂了一句,她缓缓开了口:“玫烟兮,我上官湾有这一天我是一早就知的,我尚且是有心理准备的,只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倒是怕你没有心理准备呢。” 我皱眉哼了一句,慢声道:“今日本宫既然来了,即是要听才人的临终一别呢,本宫好似告诉过你,第一个要死的便是你,而你 ,既知了,却总是学不乖,处处助纣为虐,将自己逼上绝路,可是怨不得旁人。” 上官湾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微笑的姿势,良久,她抬起头来,正色道:“我今日之果,却是咎由自取,也是迫不得已。只是我,不想就这样白白的走了。” “哦?这话倒希奇。”我好笑的问道:“那你要本宫来见你,所为何事?” 她苦笑一声,满眼泛皱,“云家人不过是将我上官一族当做狗来使唤,要生便生,要死便死,只是我既已将死,这条命也不能白白丢了去,如今我想同娘娘做个交换,如何?” 素儿卒骂一声:“放肆,你是什么身份,也想同娘娘谈条件?” 我摆手,道:“素儿,不可无礼。” 我慢慢蹲下身来,看清她的脸,“才人想同本宫用什么交换?” “情报,云家人的情报。”她一句一字说着,似乎咬牙切齿,“这个足够可以让娘娘对付云家。” 我冷一声,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对付云家。” 她的脸倒是如死水一样平静,“我为云家做事,到头来也不过如此,其实何止我恨云家,娘娘想必也是想铲除云安若很久了吧。” 我到是颇有些欣赏她的自作聪明了。 她继而缓缓道:“这宫中的毒何其厉害,一旦饮下,必死无疑,如今云安若不敢明目张胆的杀我,却在我的饭菜里三餐落下剧毒,今日子时便是毒发之时。” “到了此刻,你倒是将生死看得淡了点。”我默默道。 她轻笑一声,无比凄楚,“娘娘是聪明人,我不妨实话告诉娘娘吧,云安若尚且是别人的替身,十年来,她不过是称起了云家的面子,十年后的今天,她也是定要还的,她也不过是一个侧室之女罢了,等她一回朝,她必成为跳梁小丑。” 第六十四章 我心中微有些情绪,但未表露出来,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云家的嫡女乃是云安晨,十年前,奉命到国寺净清欲,传言中,她就是定国之后,高僧曾言,只有她能克制宸毁国亡的悲剧,而今日便是她回宫的日子。”她眼神幽怨望我一望,继而道:“她和皇上,亦郡王亦是青梅竹马,如今的楼相此翻作为皆是因她而起,其实这后宫中最大的敌人并不是云安若,妊微微,也不是云氏家族,而是云家的嫡女,云安晨。” 听见她为炎清的青梅竹马,心中有小小的颤动,亦郡王那样的人原是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么? 晨?晨妃?会有什么意思吗? 我突然感觉手心有些紧握,冷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她惨笑一声,“哈哈哈哈,信于不信,皆在你,人之将死,其言忠言也。我上官湾这辈子,皆是为了家族为活,如今,我也可为最后送自己一程。” 见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转眼望去,上官湾痛苦的屈下身子,嘴角有一滴鲜红的血泪,惨笑凄楚,艰难道:“帮我杀了云安若……” 素儿略皱眉头:“主子,要不要……” 看见上官湾无比痛苦的样子,全身的血脉象要暴开一般,囚衣黑作一团,泛白的手指使劲抓着牢房的稻草,蜷缩做一团,口中隐隐约约叫着一些人的名字,有些死不瞑目,皮肤蜡黄,双眼瞪的老大,冲满了恨意,仿佛不甘。 我不由得护住了我的腹部,我的第一个孩子,他会不会同她娘亲一样,眼睁睁的看着人在眼前死去呢。 孩子啊孩子,如若可以选择,娘亲定不会让你卷在这肮脏的宫闱中来。他热火的生命还在我的腹中跳动,肚中传来一阵温暖。 上官湾这一生,何其短暂,从未为自己活过,在云家的缩动下,挑衅与我,枉做小人,死后其名臭昭,死也枉然。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在大火中自焚的女子,她背叛过我,也遭死神之手,我突然发觉,我并不会宽恕任何背叛我之人,那么,炎清你呢? 我摆一摆手,道:“罢了,那个小宫女的族人有没有放出来?” 素儿轻声道:“是,主子,少将军已将他们全部送返临国,照主子的意思,毫发未损。” 我轻恩一声,扶了素儿的手出去。 身后那一张惨痛的脸定格在了炎王朝的历史上。 刚刚走出门口,玉人已疾步前来,满面急色,低喝道:“娘娘,不好了!” 从没见过她如此失控的样子,我不由得有些重视:“怎么回事,玉人,慢慢说。” 第六十五章 玉人慌忙的口不择言,急急的想着什么,却不等她开口,已有大片大片的明黄的羽林军围了过来,将我周遭堵得水泄不通,玉人终于缓过气来,泣声道:“娘娘,少将军叛变,老爷与夫人被押进了寿元宫,太妃亲审。” 哥哥叛变!!? 我听完这一段触目惊心的话语,难以消化,心中呆滞了片刻,很快恢复如常,并无半点涟漪,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吗…… 这一个又一个陷阱,一个又一个的圈套,竟是躲也躲不过。 按上官湾说的,那个叫做云安晨的女子也是今日回宫,也是时候该见一见了罢,我的命中刹星…… 为首的少将仿佛很难为情,伫足在我一尺的地方,恭敬道:“请娘娘尊移寿元宫!” 如今到了这种境界 ,竟还有人对我低眉顺耳,我倒是不经多看了他两眼。 羽林军仿似从前是哥哥直辖呢,难怪,他的部下倒也真是个念旧情的人。 我含笑着,也不难为他,携着玉人,素儿一同在羽林军的环绕中,浩浩荡荡而去。 远远看着明黄殿堂上坐着一脸清冷的炎清,帝王之气尤逼了三分,显得有些冷冽,皇太后并未列席,云太妃居于高位,殿上一片空凉,少有些侍卫,照理来说,后宫联合前朝作乱,是何等家国大事,明黄殿上竟只有位尊两人,疑云重重,我未有时间多作思考,已缓缓夺步到殿下,叩首道:“皇上万安,太妃吉祥。” 忽然起,我见风刮起屏障后的帘子,露出一双双黑色的马靴,那是大内高手的着装,照那个八字合脚,这群人手上应该有羁押所人? 爹爹与娘亲? 我深吸一个口气,将思绪抛开。 听见云太妃轻呼一口气,笑道:“晨妃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做起事来也愈加胆大妄为了?” 我心中冷笑,低声道:“太妃一向精明,怎的今日也胡言乱语起来了,臣妾何曾有过妄为之举,亦或又是太妃亲眼所见?” “大胆!你一个卖国将相之女,竟也敢同哀家作嘴!” 我盈盈一拜,浅笑道:“云太妃怕是有所误会了罢,臣妾自进宫以来,恪守本分,从未听说有何风言风语传出,如今太妃这样讲,倒是让臣妾糊涂了!” 她冷笑一声,望着高坐的炎清,轻蔑道:“皇帝,看看吧,这可就是你养的人儿啊,好一张铁齿铜牙,先许她这样快活一时,哀家倒要看看,梢后她在铁证面前是不是还是如此能说。” 炎清凝看着我,神情些许复杂,并未说话。云太妃继而道:“皇帝可不要忘了,那通敌判国可是重罪,当年的成妃……”没待她说完,炎清皱起眉头,已一把打断她的话,“母妃放心,儿臣定当秉公办理。” 云太妃哼哼两句,稍闲不满,“皇帝定要严查清楚,也算是前朝的功臣一个交代。” 第六十六章 大殿里沉闷闷的,尤显一股死气,只听见炎清颇有深沉的声音自高座上传来,“带将军与夫人。” 话落间,已有两名黑衣高手提着人顿步而来,立定,我这才看清楚,爹爹与母亲满身伤痕,白色的里衣被鞭子策开了花,染红了鲜红的血迹,母亲眼神有些呆滞的望着前方,爹爹亦是一股正气的 眼,直视着我。 我心中有万千思绪冒了上来,在体里翻江倒海,拳头不自觉的握紧了,望了望堂上昔日那个保含温情的人,沉声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他有些冷漠的开口,“晨妃可知道将军府叛变之事?” 云太妃轻哼一声,道:“这么大的事,没有晨妃的帮助,难道还能得以实行么?” 我定定的不说话,炎清沉声道:“晨妃,你有没有?” 我轻笑一声,望着他的脸,“皇上,信与不信,你的心已有定数,何必再来问我?” 原来这段时日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竟也不如一时的指控,连半分信任都没有。 炎清微动的发冠,珠帘拂在他的面上,让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快步走在母亲身边,“母亲,母亲?” 娘亲的脸转过来,看着我,傻傻的笑了,咧嘴胡牙牙的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懂,只觉得头脑顿时蒙了,母亲,她疯了! 我抱着她缠绵的身躯,尽力制止她的疯狂与冲动,安抚她就象是小孩子,她仿佛是感觉到了我腹中的胎动,慢慢的停了下来,眼神好奇的看着我的肚子,傻傻的笑着将手放了上去。 望着她沧桑的脸,我的眼泪险些流了下来。 一旁的父亲被拷着,只说了两个字。“阴谋。” 看见他定定的脸,我沉声道:“爹爹,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哟,晨妃这是在一家团圆呢?” 云太妃那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玫家通敌卖国,按律历一律处以极刑。” “慢着,晨妃,你可还有什么话说?”炎清高高在上,质问着我。 我就这样定定的看着他,“臣妾还能有什么话说,既然是有人如此指控我玫家,想必呈上的证据也足够问我玫家的罪了吧。” 云太妃一声,道:“带玫四夫人。” 我心中一惊,玫四夫人,不就是玫婉裕的母亲?她来干什么? 第六十七章 却见殿门迎来两个风姿绰约的女人,着鲜艳的宫装,裙纱被风吹起微微颤动,恍惚着间,男那种感觉似曾相识,这让我想起我入选回府那一晚,也是这样的情景,她们两母女互相搀扶着,在奚落声中相伴而去,我还记得,那一晚,玫婉裕的眼神有莫明的恨意。 不似现在,她显得楚楚动人,她的母亲声泪俱下,迎面而来,立在殿堂之上,盈盈叩拜。 母亲看见她二人来 ,好象有莫名的抗拒,有些后怕的连连往后退去,我看见竹语的嘴角有过一丝不忍,很快就被哭声代替。 她携着玫婉裕一同跪下,泣声道:“皇上,将军也是受人指使,并非要背叛皇上,背叛炎王朝啊,皇上请三思。” 玫婉裕在一旁即声附和道:“是啊,皇上,一切都是三哥的主意,并不关我爹爹的事。” 她眼角闪过一丝精光。 爹爹在一旁激动而起,怒声道:“给我闭嘴!!” 云太妃在上首笑开了怀,“将军这一家人还真是搞笑,明里做鬼,暗里做人,如今是在唱戏法呢。” 玫婉裕听见她这样说,身子颤了颤,当作没听见,只盈盈哭泣着。 许久不做声大炎清低声道:“将军府叛变之事,乃是枕边人所揭发,朕不得不重视。” 他望着我的眼,继而道:“将军乃是朕派羽林军前往赤带方向所捕获,若是无心,何须如此匆忙的逃走呢?” 竹语立刻出声道:“皇上,将军都是受人梭摆的,这是老三的寄回来的信,因为烟婕妤进报的匆忙,所以一直未来得及给皇上呈上证据。” 说着,将胸中那一叠泛黄的信纸来了出来。 爹爹气火攻心,怒道:“你这个贱人,竟敢偷入我的书房。”说着就要跳起来,闪她两个耳光,幸得羽林军将爹爹的手反了过去。 已有人将书信递到了炎清的面前,我一直沉默不语。 他看了看信,手将纸捏成了残章,一把仍了下来,“晨妃自己看看吧。” 我看着飘摇而下的信纸,落在了我的脚边,我弯下身去拣起来一看,上面只写道:“将军大人亲启,请速来赤带三十里外集结,城中已非安全之所,请大人夫人快快动身,少将军急件!” 信纸是前几日发出来的,也就是说,父亲已经与母亲动身,却被玫婉裕一纸告上,耽误了行程,两母女一唱一和,至玫家于死地。 母亲竟也疯了。 我心中冷笑,望着周遭的脸,心莫名沉了下去,以眼色试问父亲,“为何如此?” 他回了我一个无奈复杂的眼神。我冷眼望着一旁的声泪俱下的母女,快速走了过去,“啪”一掌删在了玫婉裕的脸上,朝着竹语骂道:“吃里爬外的贱人。” 第六十八章 炎清见我激动,眉头皱了起来,云太妃有些幸灾乐祸,道:“晨妃真是狗急跳墙啊。” 竹语见我脸色冰冷,狠戾,有些后怕的躲在玫婉裕的身后,倒是这一举将平静的母亲吓了一番,又激动起来。 囔囔道:“不要给我喝,不要给我喝!!……” 我心中一紧,忙跑过来,安慰道:“母亲不要怕,不要怕,你不要喝什么?” 我余光瞥见角落里的竹语身形微颤,母亲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至听不到,我慌忙将她的头揽了过来,爹爹也忙忙跟了过来,摇晃着母亲的身子,口中慌忙叫着母亲的名字,只是她的头如同千斤重,重重的垂了下去,一直未醒。 炎清仿佛发觉了下去,忙道:“传太医。” 不过一刻,江太医已慌张而来。顾不上礼节,慌忙把上母亲的脉搏,不一会儿,他摇头叹息,难为的跪在了我的面前,“娘娘请节哀,夫人已心脏衰竭卒死!” 消息如同一道青天霹雳,劈在了我的身上。 只见爹爹的身形晃荡,快要站不稳,重重的倒了下来,脸上老泪众痕,喃喃道:“死了,死了……” 我体会到他如今的心痛难以复加。 大殿显得沉静一片,想来没有人能预感到这一刻,都楞住了神。 我看见竹语的表情仿佛释然了一般,神情恍惚,肢体麻木的立着,定定的看着父亲。 只见爹地从地上立起,快步走上前去,抓着竹语的饿衣领,斥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这个贱妇!” 我看见竹语的脸终于流下了泪水,口中喃喃不清不知在说些什么。 “是你害死她的,你这个贱妇……” 说着爹爹已一脚喘在了她的小腹上,我尤尤抱着母亲的身体,晃若不知。 三两个羽林军已将暴狂的爹爹拉开,玫婉裕扶起被爹爹踹倒在地的竹语,眼中的狠意顿生。 我恍惚中站立起来,看着上座的炎清,道:“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他冷声道:“讲!” “臣妾想让江太医验一验我娘亲的尸首。” 他表情复杂的看着我,定定道:“准!” 我苦笑一般,望着父亲被拖走,母亲尤有余温的尸首被抬了出去,心中一顿下落。 云太妃尖锐的声音响彻,“皇上打算如何发落玫氏一族?” 炎清的眼聚焦在了我的身上,我也同样抬起头来看他,到了此刻,所谓铁证如山,有信任又能耐可何,他,毕竟是皇帝。 只见他定定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声音仿似很悠远:“晨妃,你到底,知不知?” 我凝神了他片刻,薄唇而出:“臣妾不知。” 他轻轻恩了一声,决断在此刻下了来,通敌判国,乃是死罪,甚至乎,株连九族。 第六十九章 殿上静得能听见风动的声音,炎清一双眼甚是逼人,待他要下决断之时,身后传来一声声嘈杂的脚步与欢笑声。 我亦是跟着炎清的眼光看了过去,是亦郡王与一群宫妃,走在最前面的除了云安若,还有一名风华卓越的女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美,实为大气一丽人。 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她就是云安晨? 我转头看见炎清恍惚的神色,有些动容的看着那女子,一丝不宜察觉的笑意在他唇边滑过,我心下已了然。 只见她款款而来,巧笑倩兮,朗声道:“皇上,太妃别来无恙?” 云太妃高兴的合不拢嘴,一双眼笑成了花,慢慢走下了殿,上前握住女子的手,“晨儿如今可真是一朵出水芙蓉啊!”顿了顿,她眼光看了看我,又看了炎清,道:“皇帝与晨儿也是十年不见了罢。” 她那眼光亦是森冷异常,包含了无数的讽刺笑意。 炎清轻哼一声,眼光依然落在女子的身上,云安若在一旁附和道:“是呢,姐姐与皇上可算得上是久别重逢了!” 云安晨轻笑一声,有些害羞道:“太妃与郡王可把晨儿宠上天了呢!” 亦楼优雅的一笑,晃动手中的扑扇,淡然道:“晨儿可是今日的主角。” 殿上一派祥和,仿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如若我不是活生生的在此,我也以为,刚才的一切皆是幻觉。 家族的背叛,败落,母亲的疯狂,死亡,爹爹的尤恨异常。 在这一刻看起来,杀戮仿佛都离的太远了。 云安晨似乎是注意到了站在中心的我,又望了望地上未干的狼籍,微带笑意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吗,还是晨儿错落了什么?” 云太妃一声冷笑,道:“一些不长脸的东西罢了!” 我看见亦郡王颇有兴致的望着我,眼角笑意不减,“晨妃娘娘总是带给人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呢1?” “哼?晨妃?” 云太妃的鼻间冒出讽刺的字句,在大殿上听得一清二楚,云安若听见亦笑出了声,我听见满殿的讽刺传来。 灵贵妃?妊微微? 炎清不冷不淡的脸色,云安晨的疑惑带笑的面,亦郡王似笑非笑的戏谑眼神。 第七十章 “所以,皇上要怎么处置玫氏一族?” 许是隔了良久,我望见炎清的眼都出了水,他缓缓道:“玫氏一族通敌判国,以炎王朝历代律法应处以极刑,念玫氏晨妃自入宫以来,身怀月胎,甚得朕恩,着,量轻而行。即日起,撤消玫氏一族全部在朝官职,晨妃……,他顿了顿,望了望我,继而道:“晨妃,剥夺封号,降为贵人,即日起,禁于畅音阁,烟婕妤玫婉裕极其母亲竹语,念其举报有功,大义灭亲,特赐黄金万两,离宫返乡。” 晨?晨妃? 哈哈哈哈,原来,我也是一样,是旁人的替身,如今,该回来的人回来了! 哈?这一场计谋,有心人应该是策划很久了吧。 爹爹辞官告老,哥哥兵力削弱,在赤带以外驻扎,枕边人的证据,亲生女儿的口供,即时的逃离,来不及搬迁,真是天衣无缝的一场戏!玫家的事出在了一处,任是谁也挑不出一丝毛病,若不是早有谋划,何以如此不露一丝蛛丝马迹。 我环顾殿上之人,人人皆是巴不得我玫家早日垮台。 云太妃甚是安慰的点了点头。 我心中冷笑,这一切,是如此讽刺,炎清,你还敢再看看我的脸,说,你何时也仿佛成了这小家碧玉,竟牵挂一女子一颦一笑如此地步了。 是牵挂吗,若真是牵挂,何以如此讽刺! 我在大殿上抑制不住的大笑出声,捂住凸起很高的小腹,笑尽了眼泪,笑弯了腰,腹中的骨肉仿佛也上是了无声息,孩子,你也感觉到了这一刻的悲愤吗? 你的父皇就在高高的看台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你的出生,或许终究是个不该来的错误。 在旁人眼中,如今我,是多么疯狂,象疯妇一般,大笑不止。 如为皇儿,朕必册为太子,若是皇女,那也是我上元朝最尊贵的帝姬…… 朕以帝王之名启誓,今生今世,再不会待旁人如兮儿,兮儿若诞下皇儿,他日必是我上元之天子,若是皇女,必是我上元镇国之公主…… 柔情蜜意,终究是抵不过至尊皇权。 我想问,“炎清,以前的种种,亦或你也是有一点点真心……” 炎清,高高在上,冷声道:“来人,送贵人回阁。” 这一切来的这样可笑。 昔日不屑之地,今日成我安命之所。 唯一的奢望,还是肚中的骨肉……还有这小小生命的希望。 我尤想大步流星走出去,只听云太妃又适时响起那尖锐的嗓音。 第七十一章 “如今郡王可不是养在深闺在人了,皇上既封你做相爷,那以后也就不存在什么郡王之说了,如今,相爷就掌了我炎王朝一半的势力,加上相爷在赤带也大有人马,哀家相信,楼相应该很快‘就能剿灭判党吧。” 这一番,只冲着我而来。 亦楼含笑道:“当然,那是做为我上元子民的使命。” 他说上元,那就是显然不承认这炎王朝的势力,我见云太妃的面色黑了一下,继而恢复正常。 炎王朝是炎清登基后才改的国号,于是有很多江湖派别仍然称朝廷为上元朝。 都知道,这炎王朝暗地里的组织有了两大派,一为落樱,二为媚央,笼络了江湖上所有的暗地组织,而如今,江湖上已是银澈一人独大,颇有一统天下之势。 而朝廷表面上风平浪静,实是风云变化,亦郡王一倾天下,云太妃专门笼络了他回来,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怎么会和他闹翻呢,惟有忍。 我当作没听见,转身一别,自顾自的走出了殿,背后迎接着来自殿上不服与诧异的目光,如今,礼数对我来说,可大可小,又有什么关系? 炎清的一语不发,让其他的宫妃也不好说些什么,身后很快就成了一片喜庆,我只一段森寒的目光在我的背后扫了过来。 让我隐隐有些作凉,夹杂着炎清终于有了一丝温暖的声音:“晨儿,朕今夜当以在太液行宫设宴,迎接你十年一朝回宫。” “皇上想得周到,臣也是这样想”那张森寒戏谑的脸孔。 “多谢皇帝哥哥……” …… 我拖着笨重的身子已经越走越远,渐渐听不见那些保暖的声音了…… 身边没有一个人,静静的走在了畅音阁,遗留在承欢殿的东西,想必玉人听到风声早已收在了囊中,此刻,她已在那近乎冷宫的门口,迎接我了吧。 春日将近了,园里又显得有些了无生息,是与人的心情的有关么。 梨园开始颓败,杏花开始飘凌,太液池一江春水,缓缓而流。 我突然有些不敢走进那座小园。 才不够一年,建宫,得宠,得子,盛宠,阴谋,失火,胜利,噩梦…… 有人解脱,有人即将步入牢笼,真正的枷锁,或者也是永远的解脱,可是我的肚子里,还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一路想一路磕碰,我该不该振作起来? 第七十二章 今年的春天似乎太短了,来年我还会不会在这深宫之中呢…… “主子……” 素儿在一旁担忧的叫道,我咧开嘴角,轻笑一声,她犹豫着不说话,刚要抬眼,望见玉人从角落里走出来,“娘娘,一切都处置妥当了。” 我“恩”一声扶了素儿的走出去,畅音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三面朱墙,四间厢房,两个暖阁,一个正厅,却正对着太液池心,尤赏一处好风景,林间的鸟儿已经开始歌唱得不行,尚未待到闺中人,满园的春色已即将消逝,隔园的梨花开始颓败,飘飘洒洒几片进了院,落在刺眼的浑水中,染了一身污泥。 那些不受拘束的杏花也已经开始颓败了吗? 我挥起衣袖,想留住一把春光,揽来的,都是露水的空气,湿润宜人。 小鱼奉了我最爱喝的龙井来,面色沉稳了不少,想必是宫中已经传遍了,她们也压了不少。轻轻道:“娘娘,喝些茶缓缓胃。” 我看着她忐忑不安的神情,端茶的手有些异样,不由得触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素儿忙拉住她的手,圆场道:“没什么事,娘娘还是早早喝了茶休息吧。” 我面色一沉,“啪”一声将茶杯摔在了尚未干泥的土地上,斥道:“说!发生了什么事!” 小鱼见我动怒,颤颤道:“娘娘……” 见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好象掩盖着什么不让我知道,我见她一直将手藏在袖中,左闪右避,心下疑惑,一把捉住她的手,拖到了我的面前,她一个慌神没站稳,硬生生被我将袖口撩了起来。 望着那大片大片的瘀红,纯棉的衣袖里染满了鲜红的血迹,浸湿了一片,刺眼的艳红。 手上还有被刀划过,小针扎过的痕迹,乍眼看上去,鲜红淋漓,满是疮痍,甚是骇人。 我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双目怒瞪,牙齿咬得青硬,阴沉道:“说,是谁?” 素儿即刻站了出来,低声道:“主子,是以前宫中的管事太监,他听说主子被传召寿元宫受审将军叛变一事,就即刻翻了脸投奔之前畅音阁那位,据说是奉了玫婉裕的命令来对小鱼严刑拷打,十指夹心。娘娘,是属下办事不利,回迟一步,请主子责罚。” 到了关键时刻,素儿总上一忍不住来了江湖上那一套,见玉人疑惑的眼,我即刻将她打住,道:“起来吧,不关你的事。” 我稍稍有些平静,玉人忙道:“娘娘,现在可千万不能冲动,如今,牵一发的动全身,若是现在忍不住,将军在牢里可就没救了!” 我轻点了点头,这也是玉人与素儿不让小鱼说出口的原因吧,如今她们手上握了大量的实质证据,况且我也还没告清楚,背后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玫家的垮台。 现在只有静观其观,但……, 也不是要一味的隐忍。 第七十三章 风吹得有些凉了,我招呼玉人与小鱼去江太医那拿母亲的尸检报告,让素儿跟着我进屋。 一入暖阁,我便叫道:“素儿!” “素儿在,请主子吩咐。” 我微微斜了下身,恍惚道:“那个太监如今在谁手下做事?” “回主子,玫婉裕与她的母亲一离宫,那太监就被调到了妊夫人手下做事。” 我“晤”一声,漫不经心道:“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吧?你叫他出来赏赏吧。” 素儿低头一狠,阴沉道:“属下明白。” 我伸手拿过一旁的羽扇,昵眼道:“拿这三根羽毛是见一见师傅,看他有什么要说的。” 顿了顿,我又问道:“如今外面的情形的怎么样?” 她冷一冷脸,愤愤不平道:“主子,现在畅音阁周围全是羽林军,娘娘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里。” 我冷笑道:“哼,这畅音阁什么都不好,但监视一个人就最好。想不到我玫烟兮害了人进去,倒也被人害了进来。罢了,一切以将军府为重,素儿,子时过后,你就去吧。” “是。” 看她面色仍有疑惑,我笑问道:“还有什么?” 她停一停,道:“主子,既然如今玫婉裕与她娘亲都已离宫,我们要不要在江湖上派发一尽颈,了解了她们?” 一尽颈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通常的手法都是一刀拂颈,死相相当和谐。 是由落樱门人尽颈一手创办,所以命为一尽颈,他以快,准,狠而闻名,接下的刺杀通缉没有一次失手过,凡是落樱门中的事,他们都是不遗余力的帮手。 我摇了摇头,低声道:“还不是时候,如今爹爹尚在牢狱,我又深陷这深宫,还不知道江湖上有什么消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势必会被爹爹带来麻烦,先忍着。” “是,主子。” 素儿退出去之后,暖阁就剩下我一个人,静静的,什么声音都能听到,远处的流水,花响,鸟语。 还有一些走动的脚步声,笑声,这个院子真是静,当初可是给她选对了地方,可以让她静下心来盘演这一切。 云安晨此次回来,恐怕没那么简单,难道那么凑巧可以赶在一起吗,未必与她无关,只要是云家,它与妊家联手多年,处心积虑削弱将军府的势力,不得不小瞧。 望着窗外的景色,浮想联翩,往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炎清啊炎清,我终究还是错了吗,亦是本就逃不开的宿命。 你站在树下,仿佛还在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忍不住有些眼泪涌至下来,帝王宠,惊心。炎清,你欺骗了我,我利用了你,这本就是一段错误的相遇。 窗外的落日红霞染晕了天际,紫禁城的上空如醉了酒的女子,粉红如黛,朱红宫墙的人,还在如痴如醉的享受这一切带来的晚霞的悸动。 第七十四章 半晌,玉人与小鱼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手中拿着沉甸甸的包袱,我心下疑惑,问道:“查出来了?” 玉人恭顺道:“是,娘娘请看。” 说着玉人将手中的包袱达开了拉,竟是一把乌黑的长发,干枯叉黄,我隐隐约约有些抗拒,心中已有些了然,眉头一拉,阴沉道:“是我的母亲?” 小鱼哽咽道:“是,小姐……” 玉人颇难为情的看了看我,眼角有泪,双目红彤彤,明显刚刚在太医院哭过了,也难为她了,追随母亲半生,临了离别,竟不能陪在母亲身边,死了还要陪在一旁开棺验尸。 不知她看见母亲的面容,心里是何滋味。 半刻,她方调整过情绪,缓声道:“娘娘,这是夫人的头发,是在江太医开棺验尸时自行脱落的,江太医拿了样本检验,结果是有人在夫人的头皮上施了针灸之术,亦给夫人强行灌入了麻痹药,至令夫人疯癫异常,最后暴毙身亡。” 我心中隐隐作痛,心中有气不顺,母亲临终前对着玫婉裕母女大叫,必是与此事有关,竟然是她们,见玉人与小鱼的嘴角皆隐藏着怒气,屋内的气氛变得皈依,那一着头发被风吹起,漆黑。 我缓缓开口问道:“母亲,她。怎么样?” 玉人终于流下眼泪,哭泣道:“娘娘,夫人死得委屈!” 我苦笑一声,不自觉泪水流到了嘴角,不知道是哭她还是哭母亲,或者是哭坐在明黄龙椅上的那个人? “玉人怎么如今也糊涂了,我已不是什么娘娘了,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还是有人监守的贵人,还是按照原来在府上叫我小姐吧。” 我眼色有些缥缈,她亦止住了哭声,哽咽着:“小姐要振作起来,将军府还等着你,腹中的孩子还看着你,小姐你不可不能遂了旁人的意。” 我轻笑一声,是啊。将军府。 相遇,相识,皆是由那里起,如今它就象我在这宫中一样破败。 慢慢抚上小腹,孩子,也许你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样的人…… 从很小的时候起,母亲便是集爹爹的三千宠爱于一身,惹来嫉妒堆积成年,如今爆发来,家破人亡,兄离,母亡,父囚,此仇来报,惟有出宫。 当初那般躲来躲去,躲去与乱世争峰,在这深宫之中,靠着炎清由茺爱一手搭建的羽翼而活,想不到今日,我竟还是只能靠在乱世之中争得一角,保护我的家族,我的至亲。 宿命,果真是躲不过吗?那么,那个男子呢? 思绪飘到了千里之外的落崖,银澈,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小鱼在一旁信誓旦旦道:“此仇不报,枉做将军府上人!若是早知如此,小姐必应将那玫婉裕除之而后快!” 手中暗暗握紧了拳头,牙齿青硬,眼色沉离,这一笔帐,我迟早要讨回来。微风吹来,竟令得面部颤动,玉人见状,即刻替我添置了衣裳。 一把大火将玫兮宫烧了个精光,什么都没留下,只叫玉人拿了值钱的物品走,到承欢殿也只桌了一件衣服,想不到,变故来得如此匆忙,连应急的衣衫如今也是拿不出来了。 宫中狗眼势利之多,内务府哪里还愿意供奉一个怀胎四月的判国的小小贵人? 哈,世态炎凉啊…… 第七十五章 是夜,我很早睡下了。 玉人不放心,一直守在门口,到了后半夜,窗帘响动惊醒了我,我侧耳一听,知是素儿回来了,静静起身,穿好衣服,从侧门而出,没有惊动旁人,慢慢走在后面的太液池旁迎她。 她是知我这个习惯的,在竹林上刷刷而过,跳落在我面前,恭敬道:“主子。” 太液池的水开始回暖了,连夜也变得格外明亮。 我低声道:“怎么样?” “一如主子所想,江湖上已经腥风血雨,人人自危。媚央宫自灭了六大派以来,一直杀戮不段,似乎有意挑起战端,有角逐中原的意思,拉得少将军入盟,强大了不少。如今,朝廷与禁军已经自相残杀,少将军主帅的禁军已完全控制了赤带以北的脉络。恕属下无能,暂时未能与少将军取得联系,媚央宫防得很严,似乎有什么重大的计划。” 我“恩”一声,道:“师父那怎么说,可有线索?” 素儿平静的摇摇头,默默道:“鬼人原话只说,要主子一切顺应天命,一切皆归天地,而自然于一,切勿打乱纲常,扰乱自然轮回规律。最后鬼人要我告诉主子,寻找起于中,立于心,交界战火,谁于争雄,前世今生,天命所归。” 起于中,立于心?中心?交界? 战火? 那不就是南北交界处,难道是赤带? 师父要我去赤带寻什么…… 赤带那是楼相的底盘,他的老窝处于中心地带,将上元一分为二,以北其实很早以前就被江湖上控制,而在以北驻守的军力不过是摆摆样子罢了,而以南才完全是朝廷的范围,当初朝廷就是怕亦郡王与江湖上联手才召了他回朝做相,如今这样,哥哥如若真是叛变,那便造就了“三国鼎立“的局势,而现在真正的掌权者就在于银澈与亦郡王。 只是,哥哥为何要这样做?弄得家破人亡,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重重按着脑部,以防它不受控制的怒吼出声,忽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主子,一切已经办妥,明天宫里只会说他与顺女两情相悦,相拥跳井而亡的,不会查到什么。” 清风徐面,尤是清爽,若是能早一点狠若毒蝎,一切会不会不发生。 玫婉裕,我玫烟兮如今最后悔便是没有将你母女两挫骨扬灰,让你搞得这般模样,今后,至亲亦是,犯我者,死! 若薇,(闲言闲语) 为什么每次文写到一般就有种写不下去的感觉,是找不到灵感了还是什么? 总有一种想开新文的感觉,然后就去酝酿其他的书目,自然而然就对正在写的提不起什么兴趣更新,然后夹在两三篇文中不知所措…… -------------------------------------------------------------- 深夜啊深夜,来点写作的源泉,文思不见汹涌,叹气呢?还是叹气呢? —————————————————————————————————————————————————————————————————————————————————————————————————————————————————————————————————————————————————————————————————————————————————————————————————————— 第七十六章 清晨的光耀眼,徐徐醒来,已是正午时分,忽然觉得疲倦,仿佛骨头都松了许多,前面闹得汹涌,我揉一柔眼眸,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于是叫来小鱼,:“外面在吵什么?” 小鱼似乎有些避讳,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主子……,今日是皇后的册封典礼。”素儿面无表情的说道。 玉人在一旁悠悠叹一句,“是云家的长女云安晨,小姐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冷笑一声,端起小鱼一早准备好的茶,道:“有什么想法,就这样。” 敲锣打鼓的声音渐行渐远了,好象去了什么我不能到达的人间仙境。 我低首问,“在什么地方举行大婚仪式?” “在太液行宫,小姐。” 我“唔”一声,吃吃笑起来,“真是当我瞎了么?还真是会选地方。” 我探一探头,望一望窗外,窗外太液池的风光尤其丽人,奇花异木,杨柳拂拂,这片宁静的背后就是你的大婚盛典么?炎清? 走马观花,如今究竟是在观谁? 你那些信誓旦旦的诺言,枉了你一番激情,散了我一地热血,我仿佛看见皇帝大婚典礼的壮观宏大,早就该料到是这个结局了不是吗? “内优外患,能如今算不算是不错了,炎清,我该不该象你索取这一笔帐?” 我眼色微眯,定定的看象窗外,一直在笑,笑得无声,手在不知不觉中握成了拳头,我听见玉人的脚步声轻轻的走近我,她的手被岁月磨得有些粗糙,抚摩我的皮肤有些刺痛感,听她悠悠在叹息,“果然这皇宫中,当初还是不应该告诉小姐你太多。” “玉人信我那一夜动了真情么?” 她苦笑道:“小姐自小由我带大,小姐心里想什么,我这个老人还是有一些分数的。” 是啊,那一夜,真是我的动情之时,原想着,真是能这样不顾一切的,只是,没想到信任来得如此浅薄。 我咧嘴一笑,要她伴着我欣赏远处蒙蒙的梨园,有一两片飘零的杏花遮住了我的视线,星星零零,在微风中显得有些惨淡,跌落在了泥土上,太液池中。 迟早,它们是会重生的。 遣走小鱼与玉人之后,我低声显得莫名憔悴。 声音湿哑的问道:“爹爹怎么样?” 素儿在一旁的阳光中藏着影子,快速答道:“将军的情况很不好,昨夜我已打通了狱卒,近时间来,如是没有什么人特别吩咐的话,他们应该会对将军时常关照的。” 我沉默,过了许久,“素儿,再等不得了,今夜就动手。”她犹豫了一下,道:“今夜是皇帝的大婚之日,各个宫门应该都会严格把关的,况且,如今畅音阁又被羽林军包围,小姐会不会……” 我抬一抬手,打断她:“你不必担心,今夜我自有计划。” 她恩一声,郑重的点了点头“一切听主子吩咐。” 我快速想道:“你去找羽林军的头,拿哥哥小时候送给我的平安玉给他,他自然会明白的。记住,午夜子时你在东门接应他,然后一起冲出城去找我的师父,不要再回来。” “是。” 那个平安玉是天赐之物,我生来便有,师父说,我拿这个玉求人办事是无所不能,不过,只能用三次,绝不能用在情爱之上,不然就是破坏规矩,扰乱秩序,在会人间降临一场大祸。 第七十七章 着流苏纱裙拂拂立于窗下,有风吹过,徐徐清凉,面上酥麻一片。 这是大典举行的前一刻,依照炎王朝的惯例,此时应该是帝后齐齐祷告之时,望一望天,太阳仿佛都躲到了云层的后面,我嘴角飞快闪过笑意,伸手折断了刺手的花茎,那鲜艳的花朵死气的沉沉垂落在地,还在挣扎,还在呼吸。 我举杯暗暗咽下那炙热的烈酒,抚上腹中的骨肉,自从那一场大火之后,他在我肚中也显得死气沉沉,你是不是早就预见娘亲此刻的处境,所以,不愿意再来烦扰娘亲呢? 有莫名的温暖串上心头,怎么说,有是他与我的心头骨肉。 时近四月,景色颓败,腹中的骨肉已经五个月了,纱窗日落,有黄昏西斜的感觉。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的兆头。 黄道,忌日。 心绪还在浮游,却见玉人走过外面的层层包围,略带一丝慌张的跑到我身边,附在我耳边,道:“小姐,皇上已经上了祭坛。”忽然她压低了声音,眼睛象四初望了望,似乎是放了心,才畅开话题,道:“小姐,有问题。直人那边传来消息,说云太妃是要皇上在祭坛上亲自处决大将军,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我手上的茶杯一抖,笑容丝毫不减,微颤着冷笑,“她倒是个急性子!这样迫不及待的要开刀了,倒也是不顾念着她的侄女大体面。既是这样,我也无须客气了。” 说罢,我将茶杯重重磕在桌上,沉声道:“玉人,去将从府上带来的陈年女儿红拿出来,给开门的人一人一壶。说是我赐给他们,保我这畅音阁安全的。” 玉人面露难色,“他们恐怕是不会喝的。” 我冷笑一声,罢一罢手,“这宫中可是四通八达的,他们要真是喝了,我还真是不好办呢,照我说的做吧。” 玉人点头,“是,小姐。” 果然,,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已经有人上了门来。 一看,竟是直人,他见我即刻开口道:“娘娘这是何苦呢,在这风口浪间上竟还在太妃的眼皮下做这样的事。” 我哑然笑道:“公公如今也是越发闲起来了呢。” 他一听我这样讲,即刻收了声,“娘娘,太妃要你立刻去大典观摩礼。” 我挑一挑眉头,有些戏谑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这……”见他为难的连眉头的皱在了一起,我大笑起来,“算了,不难为你了。” 与是,唤过一旁的玉人与小鱼,“帮我梳妆吧。”我似想起什么,略一凝神,道:“对了,将那日皇上赐予我的朝服拿出来吧。”玉人一声不吭的转身去拿,直人有些担忧后怕的望了望,绞着衣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慢慢见我梳完妆,戴上硕大贵重的饰品,打扮甚是隆重,当初炎清便说了,这衣衫的图样如若不细看,被有心人拿做文章,那还真是一件大事,那可是凯觎皇后宝座,可时候要被打入冷宫的。 只是,如今,冷宫,热宫,与我又有什么分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