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群英争说赤壁之战》 作品相关 出版信息 宣传语： 把苍老的历史写新； 把死去的历史写活； 把冷却的历史写火。 基本信息： 书名：《三国群英争说赤壁之战》 著者：无厘吹水 版次：2008年7月第一版 定价：26.80元 出版社：中国华侨出版社 书号：978-7-80222-627-2 图书卖点： 本文作者把无厘头文学演绎到了一个新的境界。称得上是星爷之后的又一个得结构主义真传的民间叙事鬼才。本书是解读三国的另类代表。 目标读者： 文学历史爱好者。尤其是热衷于中国古代历史的读者。 内容简介： 三国群英拍棺而起，争说赤壁之战。曹操、刘备、孙权、诸葛亮、周瑜、鲁肃等人物对三国时期赤壁之战这一决定三分天下的关键战役争相发表自己的看法。历史的烟雾在声声争论中澄清——原来赤壁之战是这样的，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三国！ 作者简介： 无厘吹水，原名董春水。上世纪80年代的文学愤青，90年代的文学逃兵，新世纪的文坛新“锈”。文章属于嬉笑怒骂典型风格的无厘头作品。著有《我在深圳的八个妹妹》等作品。 书评 赤壁之战，是个老掉牙的故事，广大读者耳熟能详，根深蒂固。不就是……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吗。还能写出什么花样来。可翻开中国华侨出版社的新书《pk罗贯中：三国群英争说赤壁之战》时我们却发现，旅粤作家无厘吹水，愣是活生生的把这个泛着斑斑锈迹的故事，演绎出了另一种风采。 作家运用“无厘头”这一艺术形式，以史家定评之外的独特视角，对尘封的史料进行了新锐解读。在这里苍老的历史变新了，死去的历史变活了，冷却的历史变火了。三国群英粉墨登场，以历史见证人的身份，就1800年前赤壁之战展开争论，以第一手资料和博古通今的语汇，对罗贯中的偏见，对当代粉丝的成见提出质疑，唇枪舌剑，既坚持原则，澄清史实，继续演绎历史，又嬉笑怒骂，借古讽今。本书既是史论，又是小说，令人解颐，并引人深思…… 一次试验性写作 要给老掉牙的文史故事翻出新的看点来其实很不容易，这需要作者进行史料破译和文体创新的双重冒险，是对作者的历史知识和文学素养的双重考验。把握了分寸，恰到好处的话，会令人拍案叫绝，否则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可以说，只有真正读懂了历史，读懂了人生，读懂了社会的人才能把千百年前的故事弃旧翻新，演绎出时代的精神，给当下疲倦的人们以阅读的快感或有益的启示。 众所周知，《三国演义》是中国人心目中的文学经典，而赤壁之战则是中国文学史上的战争经典，是所谓“双最战争——人海战术时代最著名的以少胜多战争和冷兵器时代最著名的火攻战争”。之所以说“文学史上”的，是因为时至今日史学界对这场战争还有存疑，包括易中天先生也不敢肯定这场战争的完全真实性。 毋庸讳言，无厘吹水的这本《pk罗贯中：三国群英争说赤壁之战》是一本另类的书。老实说，如果我对这本书的作者一无所知或毫无心理准备，并且对时下的文学市场不闻不问，缺乏必要的理解和宽容，我读这样的作品大概也会感到唐突、错愕、胡乱和怪异的。 无厘吹水真名叫董春水，其实是个很有潜质的原创性作家。我曾认真拜读过他先后发表在《福建文学》、《西部》、《中国作家》、《中华客家文学》等期刊的五部中篇小说，以及带有现代传奇色彩的《我在深圳的好妹妹》系列。我觉得他的小说有相当的生活张力，语言老辣，富原生态，很好读。尤其是人物对话写得活灵活现，很有机锋。他的文风有点像王朔，略带江湖气。其中一篇被《小说选刊》推介过的中篇小说《哲学硕士妹》，我觉得是他目前的代表作品，可以说为中国当代小说人物画廊增添了新的艺术典型。小说写了一个想融入市场又为坚守人格纯洁与市场力量殊死搏斗的当代女唐·吉柯德，有种黑色幽默，让人不胜唏嘘。 我想，董春水变成了“无厘吹水”，应该跟他这十多年的“旅粤”濡染有关。他是我的老乡，福建龙岩客家人，现在广东打拼，自称“从闽西红土地到岭南金三角”。据我所知，在改革开放后的孔雀东南飞时代，广东出现了一批特殊的外来作家群，如谢有顺、魏微、王十月、周崇贤、郑小琼等文坛新锐，也包括董春水，他们给南方的文学百花园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无厘（头）”和“吹水”都是广东白话，“无厘头”是莫名其妙的意思，“吹水”近似于北方话里的“吹牛”和“侃大山”。无厘头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的风生水起，内侵北上，甚至登上大雅之堂，实则是当代中国多元文化的一种新气象。2001年，香港周星驰被万千大学生尊为“星爷”，携带他的无厘头经典电影《大话西游》荣登北大讲坛，被朱大可称为中国“大话时代”的开始。最近两三年，电视连续剧《武林外传》等红遍大江南北，意味着无厘头艺术在中国本土舞台的粉墨登场。还有同样出自岭南，从网络发迹，给古奥的历史彻底通俗化的《明朝的那些事儿》这样的作品也开始风靡一时。我觉得，董春水的《我在深圳的好妹妹》系列和这本《pk罗贯中：三国群英争说赤壁之战》就是在这样的现实土壤中应运而生的，如果说前者还是无意识的无厘头，后者则显然是一种自觉的创作。 文学总在不断的试验当中。三国赤壁之战当然是古铜色的文史故事了，但当它被注入了当下社会的活力，赋予了时代的精神，它也能立马鲜活起来。如果说这是带着某种试验性质的有点另类的文本，那么，但愿广大读者透过作者骨子里依然深藏着的本真和血脉间奔腾激荡的热情，也能从中获得某种有异于往常经验的另类的阅读快感。 是为序。 张胜友 2008年春于北京 （注：张胜友系中国作家协会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中国作家出版集团总裁） 前言 历史从昨天都还优哉游哉的文字调情时代，突然一下子跳进了爬格子的学者和作家集体自杀的疯狂视频时代——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啦。超男超女，摆着pose，占领眼球，成为新世纪的主人翁。 也可以说，这是个人心不古，人人抢着话筒，个个粉墨登场的pk时代。连那么多原来保持了“黑暗和沉默的本性”（自杀诗人海子语）的历史人物，一个个都按捺不住，像在白黑人迈克尔·杰克逊的mtv里那样，纷纷移开墓石，拍棺而起，蓬头垢面，白骨森森，在霓虹灯下午夜的街头作僵尸跳了——对不起，儿童不宜。 我想说的是，元末明初的罗贯中先生不好好读书做官（是蒙古佬不让考？），或卖身给山大王（也就是义军）当参谋——他自己是当不了大哥的，码着汉人的据说是天底下最难的方块字，用毛笔写了本《三国演义》，八十万字，一个一个，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手好疼啊！从此将一大批三国人物请出了死路一条的官方正史和鬼迷三道的民间野史，让他们从此一个个活泼泼地走进千家万户，永远活在了咱老百姓的心里。 罗贯中他老人家没功劳也有苦劳吧？——此致那个敬礼！俗话说得好，做人要厚道。 可实际情况是，当时都没赚到一分钱稿费的罗贯中先生一点都不讨好，反而欠了一屁股历史旧账。跟他叫板，找他单挑的三国人物还真不少——您知道，他们是冷兵器时代的人，都有功夫的，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直取下三路，阴着呢。 罗贯中比窦娥还冤——周瑜抱怨说罗贯中对他在赤壁之战中大智大勇的描写太少了，勉强写到的那一点儿也不伦不类。小周郎对赤壁之战的基本观点是：这是一场看起来很美的战争，因为这是由南方的小白脸战胜北方的大胡子，由长江战胜黄河，由江南战胜中原，由上海战胜北京的战争。 鲁肃却说赤壁之战是潘多拉的盒子，他不想打开它，却又忍不住自暴跟大乔“非礼勿”的千年苦恋。 张昭说赤壁放大火，他老张更窝火，他《论语注》的出版和畅销比于丹早1800年。 孙权说他不雄起，哪来的三国？刘备是他在赤壁之战养大的崽。 刘备很老实地承认赤壁之战是他的千年之痒，惭愧啊惭愧。 蒋干也取笑说罗贯中接二连三地派他一个人到周瑜那里去给自己人找死，是不是有点儿那个了？就像第一次说女人是花的是天才，第二次、第三次说就是…… 庞统跟蒋干争傻，说他才是赤壁之战最大的傻b，我是傻b我怕谁？ 黄盖说让他和周瑜决裂，最好就是为了小乔。罗贯中一会儿说他是江东最坚决的主战派，一会儿又让他屁滚尿流地去投曹操，曹操竟如获至宝，是不是曹操太弱智了？不能自圆其说嘛。其实，还不都是为了小乔，为了女人——生我之门死我户，看得破时熬不过。 大乔说她作为江东第一寡妇和比郑和更早下西洋的富婆，为赤壁之战捐过十艘航海的巨无霸充做战舰，虽然没什么实用，却把北方佬给吓晕了。对此，罗贯中一点都没写到。 小乔坦然说她是赤壁之战的第一慰安妇——当然，献艺不献身。张昭却揭露她穿着肚兜在周瑜的花船上给全体水军的兵哥哥大跳“桅杆舞”，那是现代钢管舞的前身。但罗贯中完全就是战争让女人走开，太不公平，也太枯燥了吧？现代的厨房，没味精怎么行？ 甘宁说他最恨后世把三国读成斗智的书。他是长江一条龙，最爱逞强斗狠，一身刺青，两个铃铛，铃声一响，江湖丧胆，他是三国卡通里最有型的，比关公还有型。 张辽爆料说关云长义释曹操背后有重大绯闻，关圣不圣。 华佗说连环计都是他的错，曹操杀他另有隐衷。毛主席说“华佗无奈小虫何”其实指的是赤壁之战时华佗也对北方旱鸭子的急性血吸虫病没有法子。 徐庶说他当甩手先生，做出那么大的历史牺牲，就是为了成就中国的智慧之神和千古名相诸葛亮。 诸葛亮不满易中天先生论史仅从势力出发，根本无视他的古仁人之心。他还从文学的角度报怨说，罗贯中不会像柯南道尔从实证经验和逻辑推理的角度写福尔摩斯那样，真实、可信一点地表现他的足智多谋和神机妙算，而是走了一条避实就虚的太轻巧的路子：总是从“天人感应”和“特异功能”的角度来写他的先知先觉、呼风唤雨和装神弄鬼。罗贯中要为诸葛亮这尊东方偶像在今天的破灭负历史和文学的双重责任。 曹操大笑说什么赤壁之战，全是废话，那是他自己放的火。他就是三国第一刀，挨了他一刀，包你想挨第二刀，因为他是诗人杀人，所以曹操刀下死，做鬼也风骚。 …… 您问我这第一手资料是从哪里来的？ 水不是吹的，车不是推的。 请听无厘吹水从实招来——不瞒您说，我白胡子的外公还在老家的古镇子里熬腐竹卖。他只是个升斗小民，没什么文化，但古道热肠，是铁杆的三国迷，自号三国“腐竹”——好像真要跟新新人类的“粉丝”叫板似的。 他三国故事倒背如流，三国人物如数家珍，比对他那么多宝贝儿孙还熟。他除了读三国书，看三国戏，更爱侃三国事。随便抓到一个人就把老掉牙了的三国那些事儿当作当天的头条新闻，讲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兴之所至，忘乎所以，往往误了小本生意，他也不以为意。 有一天大锅里正在煮豆浆熬腐竹。我外公一边胡乱放火一边给大家讲赤壁之战的故事。突然豆浆开了，沸腾翻滚，掀掉锅盖，滴滴嗒嗒，流灌满地。 “快别讲了！”大家喊，“豆浆都沸了！”“tmd！”老人家正讲在兴头上，哪里停得下来？他大声疾呼：“曹操八十三万大军都被周瑜一把火烧了，从次落得半壁江山，四百年南北分裂，我一锅豆浆算个x啊！”我外公这糗事跟三国那些事儿一起被传为小镇笑谈。 听他自己说的，信不信由你（和我）——可能是有所思就有所梦吧，或者真是精诚所至，天人感应（也就是“鬼上身”了？）。一天生意清淡，我外公坐在腐竹摊前打盹，突然间三魂幽幽，七魂渺渺，梦入了三国公墓，遇见一场群英冥会——呵，就像张艺谋的故宫大剧场似的，齐匝匝的三国人物。用广东话说，好犀利啊！有白脸的曹操，红脸的关公，黑脸的张飞，有帅呆了的周瑜，有摇鹅毛扇的孔明，有憨头憨脑的鲁肃，有獐头鼠目的蒋干，有蓝眼睛的孙权，有大耳朵的刘备，有白头发的黄盖，还有风情万种，性感得不像话的大乔小乔…… 他们有的哈哈大笑，有的侃侃而谈，有的义正词严，有的插科打诨，有的温文尔雅，有的气急败坏，有的咿咿呀呀，一唱三叹……细听之下，原来你一言我一语，大家都在争说一个共同的主题——赤壁之战。 我外公惊喜之下，怕耳朵不够用，连忙按下了手机录音…… 突然一声“买腐竹”，才惊醒三国梦里人。 我外公连夜打的到了省城，找到在报社工作的我来爆料。 我才不信，我又不是神经病。 他又拿出手机放录音给我听。 我这下才如获至宝，哄他老人家说要把录音送到权威部门去鉴定。其实我才不会送呢，我送就真的神经病了。 我一下就听出来了：那爽朗豪放，嬉笑怒骂，最有磁性的男低音是曹操；婆婆妈妈，唐僧一样的是刘备；口气又短又硬的是孙权；优哉游哉，话里有话的是孔明；咬牙切齿的是张昭；而神采飞扬，谈笑风生，嗓音又甜又亮，像香港四大天王开演唱会的就是周瑜…… 我连忙躲进密室，把这些最珍贵的录音拷贝下来，刻成一张光盘，留作永久的保藏。 我想，自有三国以来，陈寿写了《三国志》，司马光写了《资治通鉴》，罗贯中写了《三国演义》，谁写了《反三国志》，李宗吾写了《厚黑学》，成君忆写了《水煮三国》，易中天触电触出了爆炸头似的《品三国》，还有谁谁谁写了什么什么……多如牛毛，太多了，所论三国的人和事，其实都是一家之言，一管之见，或隔靴搔痒，或挂一漏万，或胡说八道，都难以真正服众。就说“赤壁之战”这一仗，千百年来就争得你死我活，莫衷一是。 这回，既然三国群英都显灵了，我只要把他们开会的录音一字不漏地记下来，整理成册，那真是铁证如山，不就可以一鸟入林，百鸟压音了吗？我善莫大焉——简直比罗贯中还牛。 可等我把整册录音记录浏览下来，又不禁哑然失笑。三国就是三国，还没大一统呀，还在百家争鸣呢。对大家全都亲密接触过，实际参与了的赤壁之战，他们也敢各持己见，各执一词，针锋相对，强词夺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没办法，我只好把这本小册子原样送到出版社去，让各位读者朋友自己去辨析，同时，也顺便看看我们古人的“大民主”风气，别以为这风气就“文革”和今天那个其实三国孙权早就统一过的夷州小岛上才有。 不过，我还留有一手。我没像易中天先生把自己学术超男的光碟跟《品三国》的书绑在一起出卖那样，如法处理我那盘录音——惊天大料啊，是随便爆的？所以，非常抱歉，各位读者只有看文字的眼福，却没有听原声的耳福。 但是，亲爱的读者朋友，我的哥儿们姐儿们，如果您肯请无厘吹水洗桑拿的话，请随时到我市郊的单身公寓来，那是栋烂尾楼，很好找，放下窗帘后，我给您独家播放我那盘绝密录音。 是这样的，为了应付我外公的爆料，我只好送给他老人家一盒长白山的“千年老山参”——为了保证药效，我特别交待不能跟腐竹炖在一起，因为老人家总喜欢把什么高级好吃的东西都跟他随手就是一大把的腐竹炖在一起——花了我全年的奖金，我有半年洗不起桑拿了。 但必须先带上一本我的书哦。 第一回 战争要不要厚道?——鲁肃有话说1 ★此开篇第一回也 我，鲁肃，一个傻乎乎的三国好人，本来无话可说，但大家偏要推我当三国群英冥会和没完没了的赤壁之战辨论会的“盟主”，给一帮火气难消的不死鬼当主持。 问题是，我是当盟主的料吗？当年袁绍和曹操都当不了盟主。 也就是说大家要把我架到火上烤，而我又不忍推辞——不像曹操，对不起，既然我们都是死人了，我就不再拘礼，不再称曹丞相、曹公或魏王什么的，我直呼其名，建议大家都像我一样，不要客气，让自己和别人当回自己吧。我鲁肃一向懦弱，好不容易雄起一回。我是说，当年孙权上书要曹操“归大统”，曹操说我才不当你们的烤肉呢！ 至于我，我的肉才没那么珍贵，还不如今天的大熊猫和周正龙拍到的华南虎。 那么，要烤就烤我吧，我很荣幸能成为一块历史的烤肉。 ★但我主持不了历史的正义 这是实话。 既然讨论的是三国的历史问题，我们还是举前三国的例子。 当年十八路诸侯起兵讨伐董卓，轰轰烈烈，出师有名，都说是为了历史的正义，维护汉家大统，驱逐一只西北狼。袁绍因为四世三公的背景，曹操因为反董卓第一愤青（“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像汪精卫刺杀载沣似地去刺杀董卓还不够愤青吗？）的个人威望，被大家推为虚实两位盟主。大家还在共同的旗帜下斩过鸡头，喝过血酒的。 但是，在上帝都表示绝望的人类的私欲面前，曹操和袁绍最终主持了什么？一帮大佬，连一个卖草鞋的民团小头目刘备都容纳不下，战斗力可想而知。原来的急先锋，也就是我们要讨论的赤壁之战的主体，我曾经效力的江东集团的第一代领导人孙坚，他终于进入了被烧毁的洛阳旧都，在一口井里捞到一颗叫“传国玉玺”的石头，一下萌动了不如为个人谋国的野心，借对另一个小人袁术不发粮草的怨气，率先当了甩手先生。于是盟军土崩瓦解，盟主徒唤奈何。 说回我自己，我更没有能力仲裁历史，也没有维护历史正义的信心。 我能成为今天冥会的主持，虽然说是照顾到我是赤壁之战所谓孙刘联盟的首倡者，让我盛情难却，但是，这并不是理所当然，众望所归的，而是为了兼顾各方面的力量，维持某种平衡的结果，鲁肃对此有足够的自知之明。 除了众所周知的老盟主袁绍，在座的还有曹操和曹丕、刘备、孙权诸位都是三国里所当然的盟主。在赤壁之战中，鲁肃更不是周瑜这样雄姿英发，舍我其谁的主帅和诸葛亮那样冷眼旁观，神机妙算的智者，我既不是黄盖那样忍辱负重的老英雄，甘宁那样射第一箭的风头将军，也不是关羽那样义薄云天，千古留名的性情中人，我只是一个挂了名，但没能献上一策的参谋长，一个戏剧性的陪衬人——我再次申明，我这样说毫无酸意。 我鲁肃比较木讷，缺乏明星气质，仅仅当一个专业司仪也是勉为其难的。我没有幽默感，不够放肆，不会嬉笑怒骂，活跃不了气氛，逗不了大家开心，我也没有脱口秀的急智，哪怕是锵锵三人行，跑题跑不停，我太严谨了。 总而言之，我镇不住大家。比如现在这会场上这么吵，大家可以安静一下吗？鲁肃的声音很小。 我说我对主持历史正义没有信心，这并不是空穴来风。 刚才曹操用他最著名的沙哑的男低音报怨说，他今天是在那七十二疑塚中头疼欲裂，拍棺而起的。他对当代演艺圈和大小媒体重新炒作《赤壁之战》，并说是要请一个“没人性”的日本鬼子来扮演他这个角色深表不忿，他对今天大家争说赤壁之战的言论充满了警惕和敌意。对此我们必须理解，因为赤壁之战是曹操的千年最痛。 今天的会场上仍然看不到一只和平的鸽子，在我们头顶盘旋的都是仇恨的鹰。 毋庸讳言，我曾经最服膺的长官，但比我年轻四岁，我最心仪的战友，江南人的骄傲，英姿飒爽的周瑜将军，他就是在东吴充满水气的天空中翱翔的一只鹰王。赤壁之战作为他战斗性人生的巅峰之作，他早已因此化身为中国南方的“美战神”，他拥有越来越多的现代粉丝，超过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位，提请大家不要妒忌。他是一只太骄傲的鹰，他瞧不起任何一只鸽子。在他心里，连我也是一只鸽子。 今天，曹操和周瑜却在此相聚了。 何况，周瑜所恶的并非只有一个曹操，他最大的敌人可能还有诸葛亮。 死去原知万事空，但谁能相逢一笑泯恩仇？ 我总觉得赤壁之战的大火还在燃烧，曾经像热锅一样沸腾的长江还没有平静和冷却下来。 一声叹息…… 对不起，鲁肃是个历史负担太重的古人，我的“千年一叹”一定没有余秋雨先生的优雅和美丽。 大家可以安静下来了吗？ 呵呵，没人理我？ 那就继续闹吧，可能还有人因此羡慕我们的民主气氛呢。 ★我不想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这也是实话。 可能这还是我宁可对赤壁之战辩论会保持沉默的真正原因。 但是，众所周知，赤壁之战获得了越来越高的历史评价。 教科书上的评价是……用不着我重复了，这是中国的小学生都会背的。 正史的记录，野史的翻腾，民间的传说，文学的演绎，舞台的重演，史上偷师般的实际借鉴，还有无数名人的品评，街头百姓的乱谈，小人书、少儿卡通的普及，网络的大话，集体无意识曲折的再现……反正这是一场经典的战争，是一个战争的经典。 胡适先生嘲笑整部《三国演义》，却对其中的“赤壁之战”情有独钟。这个著名的“实用主义者”，他所看到的一定不单是“文学”，还有“战争”。 我鲁肃是这场战争的实际参与者，还属于胜利的一方，是决定战争胜利的核心决策人之一，赤壁之战也是我可圈可点的最重要的历史资本。 但是，我对此并不感到多么荣耀，从不拿它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不以它为耻就说明我还算正常，没有完全变态。 是这样的，在我看来，赤壁之战并没有什么特殊，它其实和三国其他的战争，和历史上所有出于仇恨，你死我活的战争一样，也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里面有太多的罪：屠杀、奸淫、凶恶、残忍、阴谋、诡计、嫉妒、仇恨……这些罪也装满了一个叫“赤壁之战”的璀璨的盒子，沉重地压在我的心头，让我窒息了将近两千年。 比如，谁曾料想得到呢？就是我号称最“忠厚”的鲁肃，也在赤壁之战中忽悠了华佗他老人家的“医者父母心”，让我们一位国宝级的医学大家惨遭曹操的毒手。 所以我不想说什么，更不敢称功称劳，因为我不忍心打开潘多拉的盒子，让那些罪恶飞散出来，尽管那样可能会让我的呼吸轻松一点。 这么说，我鲁肃是不是一个人道主义或和平主义者？ 不，我不是先知先觉，我没这么新潮，没这么高蹈，我其实是一个老古董，顶多有一点老庄的无为主义。 我鲁肃是不是想借此堵住大家的嘴巴，我不说也不让别人说？ 不，我鲁肃也没这么讨厌，做人要厚道，这是我一贯的原则。 那么是不是鲁肃死后躺着（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不，我没死的时候就是这样，周瑜没少骂过我的“妇人之仁”。 所以，只能有这么一个解释：跟各位相比，鲁肃可能是有点变态。 我就是心太软，心太软……（这是我唯一会唱的一首歌）如此而已。我妈没有把我的心肌打造得足够硬，这是我的先天不足，后天不管怎么努力都来不及了。按存在主义的说法，我是不小心被“抛入”了一个叫作三国的非常时代。三国很不适合我，不，是我很不适合三国。 可能我真是曹操和周瑜所嘲笑的“妇人之仁”吧。孙权后来也类似这样笑话过我——他说我有“两长一短”，归咎我力主把荆州借给刘备这件事，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这就是我无可救药的恻隐之心，鲁肃的千年之痛。 所以，三国和赤壁之战太精彩了——但是，鲁肃宁可不要。 大家来抢吧。 ★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给我评反 这还是实话。 各位三国的父老乡亲，鬼兄鬼弟们，今天我能荣任三国冥会的盟主，说得不客气一点，是因为我是个没有棱角，各方面都能勉强接受的老好人，在这里给大家当一个聊胜于无的中间人的角色。 但我非常珍惜我这个角色。我很感谢大文学家罗贯中先生对我的精心塑造，他让我几乎当上了三国的“绝种好男人”。 是的，在罗贯中先生的笔下，我是个反应迟钝的谦谦君子和好好先生。李宗吾先生的厚黑学还让在座的各位都成了典型人物，从此彪炳史册，永垂不朽——包括我情有独钟的刘备。而我鲁肃生在三国，实在是历史的误会。 但正如世态炎凉一样，我和《三国演义》中的各位人物总被求新善变的历史反复玩弄于股掌之中。远的不说，在当下中国就刮起了一股新的三国翻案风。 其中开一时风气之先，让人倍感亲切，占有了最大市场份额的，当然要数学术超男易中天教授音像生动，图文并茂的“品三国”。 祝贺曹操，易教授叫你“可爱的奸雄”，说你是整个三国时代个性最丰富的伟大人物，是第一号强人。 祝贺周瑜，易教授证明你其实“气量宏大”，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上海男人”。 也祝贺张昭，有人说你其实是块硬骨头，并不就是个可鄙的投降派，说你在三国中应该有更大的分量。 甚至祝贺蒋干，有人说你原来也是个帅哥加才子，并非那样獐头鼠目，傻b一个。 为刘备悲哀，都说你是一个“伪君子”。 为诸葛亮掬一把泪，你原来“志大才疏”，至于你妄图恢复刘家正统，屡败屡战的理想主义和悲剧人生完全是个笑柄，就像加缪笔下那个滚石头的西西弗被聪明人取笑一样。 …… 三国的翻案风越刮越劲。大家在跪过了曹操，笑完了孔明之后，最让我受宠若惊的是，连鲁肃也有幸获得了蒋干兄弟似的同情票。 有那么多包括权威如易中天教授的人，纷纷出来为我鸣冤叫屈，为我做翻案文章，说罗贯中先生完全亏待了我，我其实是一个文韬武略的大丈夫。说我长得“体貌魁奇”，曾经“箭透靶背”，勇猛退敌；“指囷赠粮”，豪爽无比；而且雄才大略，“榻上策”胜似“隆中对”，还早了诸葛亮整八年；首倡“孙刘联盟”，奠定了赤壁之战胜利的基石；卫生间里说孙权，一句等于一万句；维护孙刘联盟，主借荆州给刘备，高瞻远瞩，惊得曹操拿不住筷子；原来“单刀赴会”的是我，我义正词严地把个关公骂了个狗血淋头……好了，再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了。 衷心感谢易中天教授，感谢所有挺我的有心人，鲁肃这厢有礼了。 但是我不需要。 因为，大家千辛万苦想重新树立一个原来属于三国超人系列的鲁肃形象，其现实意义远不如罗贯中笔下那个傻乎乎的鲁肃形象。 因为三国最缺的并不是超人，而是像我鲁肃这样朴实的庸人。 所以，请不要打扰我，让我继续当回那个温和、敦厚，甚至有点傻的好人鲁肃安心。 第一回 战争要不要厚道?——鲁肃有话说2 ★还有，低调的鲁肃也不喜欢杨洪基先生引吭高歌的《临江仙》 这是怎么回事？ 我作为大会的司仪，原来想给大家播放一遍杨洪基先生演唱的《三国演义》的开篇词和主题曲《临江仙》先。 虽然从专业的角度来说，杨先生的嗓音跟曹操沙哑的声音一样充满磁性，但是，我个人觉得，杨洪基先生把那首歌唱得太雄壮、太激烈，太豪放了，并没有唱出在毁灭性的兵燛之后，烟消云散，天地同归于静，人间恢复吉祥，从而更应呈现出来的那种平和、宁静、轻松和旷达的悠悠神韵。 那首《临江仙》要的不是雄强的气势，而是一种通脱的人生悟性。 我真怕杨先生的歌声会让大家更加焦躁。 所以，我宁可用一个历史老人心平气和的声音，将那首《临江仙》轻描淡写地吟出。请大家跟我一起来，不用发出声音，在你心里无声地朗诵这首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是不是原来真的很轻松？ 在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的今天，我们坐下来，别再那么火气冲天，慢悠悠地，闲谈三国，笑话赤壁又如何？ 那么，在各位展开讨论——其实是争论，针锋相对，唾沫横飞之前，鲁肃倒有几个不关痛痒的小故事，可能跟赤壁之战并没多大关系，但何妨试听我用一贯的低调，娓娓道来，给大家的滔滔宏论做个引子——★关于“指囷相赠”——乱世最难得的是人才 这是我和周瑜早期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意义不在于我家的那三千担粮食有多贵重，不在于我有多豪爽大方，而在于我毫不犹豫地把它送给了一个最该送的人——乱世奇才，青年英雄周瑜。 那时我已经是一个有名的败家子了。 我莫名其妙地继承了祖父和父亲留下的万贯家财。当我懂事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孤儿，跟能干但太善良的母亲在一起过日子。我对我祖宗到底是用血汗创业的艰辛，还是用智慧发财的传奇，是用抢劫起家的惊险，还是用剥削致富的秘密，甚至于天降横财的侥幸，都缺乏切身的感性认识，所以，我对这份丰厚的家业没有发自内心的珍惜，守成都谈不上，更不用说让它增值。 可见一个人的财产实在不能来得太容易，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 更可悲的是，太敏感的我连心安理得地占有一份祖传家业的自信都没有。我受不了巨大的贫富悬殊的差距。当时国家的解体，官府的腐败，战争的频仍，乡亲们触目惊心的贫穷和灾难，一方面让我对这份来历不明的家财总感觉有愧，良心不安；另一方面，这份家产也滋长了我的一种野心：也许我倒可以充分利用这种得天独厚的物质条件，在这山河破碎的乱世，挣下一份更干净、更堂皇的济世伟业。 这算不算是一个败家子的理想主义呢？ 于是，年轻的我同时扮演了“大善人”和“大豪客”这两种角色，一方面，乐施好善，接济穷人；另一方面，一掷千金，资助英雄。我在读书习武之际还成了一个江湖“大哥”，手下养了百几十个乌合之众，在远近颇有名气。但我一直没遇上一个真正的豪杰义士，这成了我最大的期待，即使我已经受到了淮南王袁术的青睐，当上了他的东城长，我还是有一种很深的不遇和失落感。 直到有一天，命运之神把周瑜送到了我面前。 当时我们俩还互不认识。周瑜是听说我后主动前来跟我借粮的，而我对周瑜更是久仰大名。他是江淮间最著名的美男子，是丹阳太守周尚的侄儿，尤其是江东小霸王孙策的铁哥们，帮助孙策在江东打下了半壁江山，刚刚受命回来当袁术的居巢长。 周瑜当时才22岁，他的眉清目秀和英武豪迈都让我惊为天人。而他一见我就跟我交心，他说大丈夫在世，最要建功立业和结交强人，孙策是他亦友亦主，从一而终的最佳选择，他即将回江东去。他受命北返只是权宜之计，袁术何德何能，让我跟他？——这也正是我对袁术的感觉。 他说袁术让他当居巢长，却又让他的士兵饿肚子，他只好亲自带兵前来向我讨粮，让士兵吃饱后再做打算。他说他跟我一见如故，那感觉不可思议，我完全可以不借，他借着了还是没借着都一样，反正从此认定我这哥们儿了。 当时我家被我败得只剩下了最后两囷米，一囷倒还三千斛。我二话没说，随手指着其中的一囷对周瑜说：“这两囷米，公瑾随便要一囷去就是，别说借了，多难听啊。”母亲对我的大手大脚早已忍无可忍。这回，她却欣喜地对我说：“傻儿子，你终于做对了一件事！”我跟周瑜的莫逆之交由此开始，我还通过他搭上了东吴这艘最有前途的远洋巨轮。 ★关于“射箭却敌”——其实人心都是肉长的 那是我响应周瑜，离开袁术，去投奔江东的路上发生的故事。 当时我还在袁术东城长的任上，但我决定强行离去了——我不敢不礼貌，但对袁术这样难缠的东家，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说过我做大哥已经好多年，手下还有一帮兄弟，我得罩着他们。我对他们说：“今天的国家已经不成体统，大诸侯袁术也是下山的太阳，跟着他毫无指望，反正淮泗之间是死胡同了，大家既然跟了我，我就准备带大家去投奔一块新大陆。江东沃野万里，民富兵强，当家人也大有作为，我们前去，既可以避难，更可以发展。愿意继续跟我的，我们有福同享，有难我当！”大家都说愿意跟我同生共死。弟兄们许多还带着家小，三百多人，拖累得很。我让细弱在前，强壮在后，一个都不能少，大家有条不紊地南下江东——是不是一个小小的“出埃及记”？ 我们走得很慢。袁术派追兵追上了我们。我敢背叛他，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我让大家继续缓缓前行，回头自己一个人全副武装，策马迎向追兵，截住了他们。追兵不少都认识我，他们站住了，楞楞地看着我。 “弟兄们辛苦了！”我跳下马，抱了个拳，对追兵们说，“鲁肃一个逃亡的人，麻烦大家前来远送，真是过意不去。我不单一个人，还有那么多愿意跟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得给他们断后。现在是什么世道？袁术是何等样人？我们为什么要走？我看弟兄们都心明眼亮，想像我一样另谋高就的肯定不在少数，我现在给大家带了个头。大家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苦苦相逼呢？”追兵们面面相觑。 “请弟兄们做个见证。”我继续大声说，“我在淮泗实在是有力无处使啊！”我将一个箭靶插在地上，跳开距离，拉满弓连射三箭，嗖嗖嗖，箭箭洞穿靶子。 追兵们看得目瞪口呆。 我又抱拳作揖说：“我现在给弟兄们打头阵，下江东闯闯先，到时候如果大家还记得我，不嫌弃的话，我鲁肃记得今日，来者不拒！”“鲁大哥，苟富贵，勿相忘啊！”这时的追兵真变成了眼巴巴的送客。 关于这个故事，我从来不认为是我自己有多威猛，话说得有多漂亮，是我将心比心，是这帮人渣资格的追兵也突然心一软，放过了我。 这和后来号称三国高仓健的关羽在华容道心一软放了曹操，是不是差不多？ 当代文坛周瑜，文采风流第一的江南才子余秋雨先生，讲过一个他自己的故事。儿童时期，他曾被一个绑匪绑架到了一个庙会上，庙会上祥和、仁慈的庄严气氛突然让绑匪羞愧难当，于是把小余秋雨送回了家。这个神话是否告诉我们绑匪也是人，也有心软和厚道的时候？ “射箭却敌”的故事给了我一个教训，也给了我一缕温馨，让我在最残酷的战场上都没有忘记——人心都是肉长的。 ★关于“榻上策”——把霸业宏图授予应天命的人 我不想当一个没出息的土财主，我散尽家财，招徒结友，我当上了“大哥”，有了自己小小的私人武装，我成了淮泗英豪，名声日响，地方诸侯争相延请。 适逢乱世，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对天下大势全面观测，悉心分析，了如指掌。通过精深的思考，我30岁以前就完全确立了自己独到的成熟的政治观。 但是，我的软肋依然。 对秦始皇似的人生极致的威仪我可望而不可及，甚至根本就不曾望其项背。也就是说，我没有刘邦似的无赖劲，也没有项羽似的霸王气，他们天生就具备了舍我其谁的人主风范。可我不行，我先天不足，后天失调，我甚至缺乏周瑜那样的豪迈气概。我依然在谦恭地期待“明主”，苦心地寻找卖家，只想有朝一日把自己货与帝王家。这就是我的宿命。 孙策曾经是我最大的理想。我不惜血本下江东，就是奔着他来的。 周瑜把我引见给孙策的时候，孙策对我非常客气，也足够热情。他真是个小霸王，而且比老霸王项羽可爱多了。但可能是因为他自己身上的光芒太璀璨了，他一时还看不见我。或者他看见了我，但来不及表示，他就英年早逝了。 小霸王这颗南国巨星的陨落让我一时之间陷入了绝望。 这时，我已经30岁，而立而未立，何去何从？ 我真的想过举家离开江东。天下之大，哪里才是我的方向？周瑜找到了他的指南针，可是我呢？ 关键时刻，最考验朋友。 “这个时候谁都可以走，就是鲁肃不能走！”周瑜一把拉住了我，他说，“我周瑜既然把你叫来了，会这么没有交代吗？”“英主已逝，鲁肃成了多余的人了。”我万念俱灰地说。 “子敬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周瑜哈哈大笑，“当今非常时期，不论君臣，都在双向选择，君要选臣，臣也要选君。对孙二哥，我们这位江东新主，你到底了解多少？你不看清楚了就想开溜，我看你将来后悔回来跳钱塘潮都来不及了！”他把东吴第三代领导人，才18岁的孙权说得神乎其神。他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从现在起，我东吴重整乾坤，百废俱兴，万紫千红的时代才正式开始！我向孙二哥重新举荐了你，他正要见你，你快去吧。”我将信将疑，但怦然心动，连忙前往拜见孙权。 我在江东早见过了孙权，但一直没跟他单独晤谈。现在孙权已然新主，那副少年老成，不怒而威和南人北相的气度更加浑然天成，让我刮目相看。 孙权用双手拉着我，很得体地代表孙策为没能及时向我讨教表示遗恨，又对我能屈尊寓居江东到现在当他的顾问表示欣幸和感谢。他这话让我心头一热。 孙权说：“父兄打江山不易，我坐享其成有幸，但守江山也难，至于培根固本，发扬光大更难！我还年少无知，请子敬多多指教，把对我哥来不及讲的话一并教导我吧。”我潸然泪下，曾经的委屈一扫而空，顿时立下了精忠以报的毕生志愿。 于是，我们从白天谈到夜晚，从茶座谈上酒席，最后还谈到了床榻之上，君臣抵足而卧，但全无睡意，共谋国是。 孙权谈得兴起，少年壮志，憨态可掬。他高声说：“我最起码要打倒曹操，光复汉室，创下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宏图大业！”我对孙权的雄心大加激赏，但又毫不客气地说：“但静观目前的天下态势，你恐怕当不了齐桓公、晋文公了。”“为什么？”孙权目光咄咄逼人地望着我。 我说：“汉室气数已尽，再难复兴，曹操已成大气，更难扳倒，而东吴先天不足。”我抓住这点，用事实详加说明。 孙权急了，连忙问我：“那东吴怎么办？难道我就没办法了？”“谁说没办法？”我说，“东吴虽然先天不足，但占尽了地利优势，二哥只要把握得好，完全可以跟曹操隔江而治，南北对决，甚至反客为主，称霸天下。”“子敬教我！”孙权迫不及待了。 于是我将我为孙家兄弟设计的霸业宏图和盘托出——东：继续老树盘根，夯实江东基地。 西：抓紧连并荆州这块易攻难守，但地广物阜，连接八方的中南腹地，这是孙吴除江东外最重要的帝王之资，是继续发展的一块强力跳板和一个大仓库；进而侵吞汉中和益州。西部最大的可乘之机都是故主无能，取而代之，一鼓可下，所谓不取白不取。 南：其实将东西连成一片，经营一个足与曹操的北方抗衡的“大南方”。 北：依靠长江天险，与曹操分庭抗礼，伺机而动，坐南朝北，一统天下。 听了我的描述，孙权这位只18岁的江东乳虎，目光炯炯，呼吸深沉，彻夜未眠。 而我却第一次睡安稳了，因为我终于把我的霸业宏图授予了一位应天命的人。 臣子就是臣子。臣子起码可以比主子睡得安宁。 周瑜对我情有独钟，张昭却对我先天感冒。老成谋国的张昭在孙权面前没少说我不成熟、不堪大任的话。但孙权认定了我是王佐之才，每次都把他挡了回去，给我的赏赐规格也超过了老张。他给我建屋储存，让我的财富恢复旧观。我是容易受感动的人，对孙权的待遇留人也抵挡不住。 当然，我著名的“榻上策”是我还没有把刘备集团算在内的纸上谈兵。 刘备是一个变数。但在我看来，他又未尝不是天助孙吴的新力军，后来我甚至将孙刘联盟视为南方“地利”之外的“人和”因素。 周瑜的看法则完全相反，这是我和周瑜最大的分歧。足见他是一个战斗神，而我是一个和事佬。 第一回 战争要不要厚道?——鲁肃有话说3 ★发现刘备，首创联盟——“伪君子”给了我最大的感动 有人说刘备是个“伪君子”，但我觉得，“伪君子”总好过“真恶人”吧？ 我寻求孙刘联盟原来完全是为孙吴的战略利益考虑的，并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情感的因素。而在我跟刘备不断打交道，进行亲密接触的时候，这个“伪君子”却给了我灵魂的触动，这是我的意外之得和私心杂念，是三国故事里的最不和谐音。我今天不妨让它曝光——见光死又如何？ 在赤壁之战前夕，我关于孙刘联盟的思想才形成，这个思想过程有点曲折，跟荆州问题有直接关系。 江东和荆州的历史恩怨由来已久。双方早已拧成了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死结，直到后来我遇见了一个有可能解开这个死结的第三者刘备。 当年孙坚私自夹带传国玉玺回江东的路上，遭到了接袁绍密令的刘表的截杀，两家于此结恶。我们完全可以认为，懦弱的刘表是由于受不了袁绍巨大的威慑，才不得不对得罪不起的江东猛虎孙坚宣战的。 不久，袁术又因为向袁绍和刘表借马匹、粮食不得的私怨，挑动孙坚再向刘表寻仇。袁术对孙吴前两代领导人所起的作用大有意趣。孙坚跨江击刘表，这是孙吴建国初期的光辉战例，同时又是孙吴最早的国殇。 孙刘争锋的历史证明，孙氏的确威猛无比，所向披靡，吞并荆州似乎是迟早的事，刘表得罪孙氏是最大的失算，而荆州则只配挨打，显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但孙氏的运气要差得多。孙坚眼看就要拿下襄阳，如日中天之际，却突然遭逢灭顶之灾。时也？命也？ 而刘表说不忍不换回黄祖的性命，答应送还孙坚的尸首，并放孙策一马，放弃了剪除江东虎种，消除荆州后患的最佳战机。是仁？是傻？也许都是，但可以肯定的是，刘表没有灭亡江东的狠劲，因为他已经被孙氏打趴下了。 刘表既不得不要给袁绍当枪使，跟孙吴结下血海深仇，后来又苟且偷安，委屈避战，显得不伦不类。刘表这种性格的弱点，足见他生在三国也是命运的作弄，以致千百年后，易中天教授们还在拿他开涮，称他为“漂亮的草包”。对此，我也只有一声叹息。 曹操说生子当如孙仲谋，提起这话，刘表简直是不幸透顶。他嫩葱似的小儿子刘琮实在太小，还不够填曹操的牙缝。被排挤的大儿子刘琦是个受制于后妈，一脸茫然的好人，除了一遍又一遍虚心地向诸葛亮讨计，实在没辙。他在三国唯一的使用价值，就是后来成了刘备在荆州的最后一根稻草，而这根稻草也完全是诸葛亮事先抛出去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是忠厚的人在三国的必然命运。 做人要厚道。但借北岛先生的一句名诗，我想说的是“厚道是厚道者的墓志铭”。当然，我怜悯刘表，但不认为他也是厚道的人，他甚至也说得上“卑鄙”，但命运之神也不见得给他发了“通行证”，他就是死在床上了而已。 我不忍心厚道的刘备也背上那个“墓志铭”，所以我大声提出的孙刘联盟其实很暧昧，貌似冠冕堂皇，都什么时候了，我承认我跟刘备的关系有猫腻，而且是我的一厢情愿。用一句更时髦，最能开脱自己的说法，就是什么“无意识”吧。 那是孙坚战死之后17年，孙策遇刺之后8年，也是我提出“榻上策”之后8年，赤壁之战那年的上半年，孙吴又一次向垂死的刘表宣战，但这对已经27岁，头角峥嵘的孙权来说却是第一次大规模的对外用兵。这一次战事依然证明了江东虎势的不可阻挡，更见出荆州走到了油尽灯枯的绝境。 但最后的结果依然说明这只是孙权的一次小试牛刀。我们已经拿下了整个江夏，杀死了黄祖。这时孙权的“亚父”张昭的意见占了上风，他说：“差不多了，我们仇也报了，二哥的虎威也打出来了，但我们还没跟养精蓄锐的刘备交手，我们家里的事还多如牛毛，最大的敌人曹操又在上面虎视眈眈，我们见好就收吧。”于是我们扔下已经到手的江夏，收兵退回了江东。 这个事态虽然也可见孙权拿得起放得下的王者风范，但我私下里保留意见，在这点上我和周瑜的看法是一致的。 曹操就是曹操。我们前脚悄然退走，曹操后脚高歌猛进，如雷霆万钧，摧枯拉朽，除了刘备稍有抵抗，荆州不堪一击，转眼成了曹操的囊中之物，让整个天下大跌眼镜。 孙权在床上接报，一脚顿破床板，大叫一声，翻身而起。 荆州事变来得太突然了。曹操又抢得先手，我的“榻上策”遇到了空前的挑战。 这时，在瘫痪的荆州却有一支堪称老江湖的“新力军”刘备开始空前地重要起来。 曹操这回的架势是要把刘备彻底灭了，而刘备因为衣带诏的事，已在天下人面前跟曹操完全撕破了脸，他只有跟曹操死扛到底了。又听说他刚跨上了一只“卧龙”，已决意跟孙、曹三分天下。我还没见到诸葛亮，但他的“隆中对”尽管晚我八年，却让我拍案叫绝。 这个时候，我再不可能忽视刘备了。我的“榻上策”马上进行了调整，这就叫与时俱进吧。 “我得去荆州一趟了！”我对孙权说，“我们不幸把荆州丢了，但荆州万幸还有一个刘备，他也是你的帝王之资。现在，他也走投无路，只有求救我们了。”我借口代表东吴给刘表吊丧，前往荆州联络刘备。 我先到江夏见了刘琦。朝不保夕的刘琦对江东不计前嫌，前来吊丧的好意感激涕零。他哭丧着告诉我，曹操来攻，刘备首当其冲，只好弃了新野，南下江陵，现正被曹操的追杀当中，只怕凶多吉少。 我万分焦急，忘了自己的疲惫和危险，无论如何，我得先见到刘备再说。 我马上离开江夏，逆江而上，随处打听，瞎碰刘备。 我跑死了两匹马，病倒一个，失散一个，逃走一个随从，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 初冬的天气，寒风呼啸，风由西北吹来，恍惚还带着血腥气和隐隐的喊杀声。江水暗淡，波浪无光，沉浮着人和马的尸体。天苍苍，野茫茫，山上乱草丛生，田地大半荒芜，村舍人烟稀少，所见都是老弱妇孺和皮包骨头，龇牙咧嘴的野狗。青壮男子不是当兵，就是当强盗去了。官道和小路上倒着被扒光了衣服的饿殍。还有成群结队，扶老携幼的难民，他们脚步颠连，但神色木然，不知要往哪里去。人们一律沉默，连最撒泼的小孩都不哭了。 我自己要不是横刀跃马，须发蓬乱，像个生猛的野人，恐怕早成了哪个阴沉的路人的棒下鬼。这时候杀一个人比打死一只狗还容易。 原来相对安居乐业的荆州都成了这个样子，我对曹操“宁可我负天下，不让天下人负我”的个人英雄主义和只为自己好玩的战争责任，突然产生了一种揪心的痛恨。 但在难民有气无力的口中，我却反复听到一个温暖的名字——“刘皇叔”。 “我们比刘皇叔走得还快！”一个跛脚的中年汉子说，“我们怕北兵屠城，从新野一直跟着皇叔走，皇叔不愿丢下我们，我们人太多了，挤得他一天只走得了三五十里，我们很多人都超到他前面了。”我连忙问：“曹兵没追上来吗？”“等不到曹兵追上来了。”一个一身枯槁，却奇怪还有眼泪的老妇哭着说，“我一路上都在给刘皇叔烧高香，你看……”她拔了一根草茎，用双手插在路边的软泥里，然后望北跪下来，叩头作揖，嘴里念叨什么。 我说：“难道刘皇叔他……”“八成是啊。”老妇说，“刘皇叔都为我们死过一回了……”她艰难地想从地上爬起来。 我连忙扶了她一把，请她告诉我详情。 “是在樊城，刘皇叔带我们一起渡江那天。”老妇一边抹泪，一边回忆说，“我们人太多，太乱了，军民混杂，把江上和两岸全挤满了，又没那么多船，大家呼爹叫娘，哭的，嚎的，那叫个什么场面呀？刘皇叔那么好人，看了怎不心疼？他哭着说为了他一个人让这么多百姓遭这样的苦难，他罪该万死！想要跳江自尽，大家好不容易把他拉住。千军万马，还有更多的百姓，一下哭得更大声了。这杀千刀的曹操……”当然，不妨说这又是刘备的政治秀，但这个秀，当时却马上把我给镇晕了。 你不是当事者，不知道当时的环境和我特殊的心情。我宁可相信我真的遇见了一位残暴时代最需要的仁君，不然我会受不了的。没办法，我是个需要偶像的人。 刘皇叔携民渡江，给后世留下了一个成语。这个成语后来变得非常时髦，被底层的民众和上层的官员共同使用，谁都耳熟能详，但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出处。 这个成语就叫——“以人为本”。 这是刘备的原话。注意他说这句话时的场合，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泛泛的什么“执政”和“治国”场合，而是在最没人性的“打仗”这个节骨眼上。 当我像一个为了第一手资料不要命的战地记者亲临当阳长坂的时候，见到的是尸横遍野，刚刚完成了一场大屠杀的战场，还完全新鲜的战场，没有人打扫的战场：尸块上还在流血，流出的肠子还在蠕动，无主的断臂还在痉挛——它们的主人可能在另一头疼痛…… 我被刘备血红了眼的亲兵当成曹军的探子擒到了刘备跟前。 已经47岁，人到中年的刘备披头散发，一身血污，满脸泪痕。他刚跳井死了糜夫人，刚在赵子龙面前摔过阿斗。除了先行奔往他处的关羽和诸葛亮，他已经几乎全军覆没。他靠了赵子龙和张飞两位超级保镖的拼杀，才得以坐下来喘口气。 但刘备还是刘备。当他一看到我，弄清了我的身份之后，他刚才的颓唐和疲惫一扫而空，充血的眼中大放光芒，那是一种仁慈和坚毅混合的奇异的光芒。 刘备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我。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我马上进行了比较——孙权的有力但不温暖，孙策和周瑜的热情而不温暖。 “天遣子敬助我来了！”刘备一下抓住了问题的实质。这种敏锐、热情和自信又马上反过来感染了我。 我问刘备：“下一步，刘皇叔准备怎么走？”“我先会合关羽、诸葛亮，收拾旧部，还有几万兵马，然后……”刘备迟疑起来，“苍梧太守吴臣是我的老朋友，我准备前去投奔他。”刘备这回明显说了一句并不高明的谎话。但他说谎时那种特殊的神情令我怦然心动，被我一把抓住了，并马上进行了比较。 说谎是人人都必须的，尤其对三国时代的人，那是最要练好的必杀技。 曹操说谎时哈哈大笑，无比爽朗，谎越大笑得越大声，达到了说谎的最高境界；孙权说谎时会一边挑衅地瞪着你看；周瑜说谎时眼波流转，神采飞扬，充分享受；刘备也常说谎，不论是军国大谎，还是日常的小伎俩，但说谎时眼中总会闪过一丝不安——足见他不是个天生会说谎的人，怎么练也练不到位。 我很快还观察到了诸葛亮说谎时的表情，他显然是把说谎当作一项智力游戏了，所以他说谎的时候最能不动声色，眼中偶尔掠过一丝得意，或嘴角流露一点嘲讽，但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他是最冷静的说谎者。 当时我笑了笑，平静地对刘备说：“投奔吴臣的事，我知道刘皇叔是跟我开玩笑的。苍梧地处南蛮，远离政治中心，去哪里养老吗？吴臣一介凡夫，没有容人之量，自己的位子还坐不稳，不是可以投奔的人。皇叔不会没有其他打算吧？”“子敬明察，刘备惭愧！”刘备连忙站了起来，对我深深一揖。 刘备跟我说，他再虚与委蛇就实在对不起我出生入死的辗转和对他的一番美意了。其实他和诸葛亮已经达成共识，统观当今天下，真有决心和能力跟曹操抗衡到底的，就剩下江东孙权和他自己了。如今曹操逼人太甚，到了两家不得不结盟的时刻。 他还对孙权说了一番称赞和表示景仰的话。我发觉他其实有一种极佳的政治素质，因为他天生的诚恳，他能把任何一句场面上的话都说得像那么回事，或者，起码在他说的当儿真是那么认为的。 命运真奇妙。当时我这个东吴来的大使，捆绑在刘备那辆快要散架的战车上，共同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生死大逃亡。 我们马上又遭到了曹操新一轮的进攻，那是曹操亲自率领的一支日行三百里的追杀队，好在也才五千人马，被关羽的一支伏兵挡了回去。我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以过五关斩六将闻名天下的美髯公，他沉默寡言，堪称战神，后来竟死在我吴下阿蒙的刀下，令人唏嘘。我劝刘备向东吴方向靠拢。刘备放弃了南下江陵的原计划，东奔汉津口，又经历一场虚惊，原来是刘琦受诸葛亮命从夏口前来接应的水军。在汉江上，我跟刘琦再次相遇，马上又见到了随后前来的诸葛亮。 见到诸葛亮时，这个比我小9岁，初出茅庐的军师没表现出任何惊咋，好像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当中。他微笑着，话里有话地对我说：“孙刘终于会师了！”我从年轻的诸葛亮那双锐利的丹凤眼中看出了他抑制不住的聪明和内敛的狂野劲儿。 众所周知，三国刘家有两双著名的丹凤眼，一文一武，诸葛亮和关羽。但我总觉得关羽杀人如麻的那双似乎别有一种妩媚，让我感觉更亲切。 我们沿着汉水同奔刘琦的夏口——其实早已经是刘备的夏口。 命运多桀的刘备毕竟是一颗福星，现在又轮到鲁肃和强大的东吴来跟他结盟，为他造福了。开头我完全是出于世故，后来还真的逐渐蜕变成了一种“美意”。 第一回 战争要不要厚道?——鲁肃有话说4 ★孙刘联盟再论孙刘联盟是我对“榻上策”与时俱进的修正，目的还是为了孙权的宏图霸业，客观上也促成了刘备的崛起。 孙刘联盟始于赤壁之战。但关于赤壁之战中的孙刘联盟，千百年来也争论不休，众说纷纭，值得我再论一二三。 首先这个联盟的形式是很可疑的。双方没有签署任何文件，说明结盟的的前提条件；规定双方在共同行动中所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分配双方在抗曹作战中的具体指标，如各自的阵地、应投入的兵力、该取得的战果、互相接应的方式；也没有规定双方的权利，对战后的形势作出预计，对战后格局的重新分割达成一定的协议——对此，诸葛亮和刘备是一直以荆州的“自然继承人”自居的，东吴好像也在默认这一点，起码给对方造成了这种影响。双方甚至连明确的口头承诺也没有，也没有举行任何玩儿似的仪式，如十八路诸侯讨董卓时的祭天拜地，歃血为盟。维系双方的是共同危难下的一种“心照不宣”，简直是一种高风格的“君子之约”。 这种交际的模糊性是我们老祖宗的智慧，很有中国特色，但它的后遗症也够大。赤壁之战后，曹操狼狈退出的荆州大地上的混乱局面，孙刘两家因为荆州问题的种种恩怨，包括所谓“三气周瑜”的历史闹剧，“关云长大意失荆州”和刘备猇亭之战“遗恨失吞吴”的历史悲剧，当初的孙刘联盟就缺乏必要的预计和约束。如此联盟大事而竟没有契约，这在当今的国际事务中是不可思议的。中国契约时代的来临是事所必至的。这也算是赤壁之战留给后世的另一种启示吧。 而且，赤壁之战中孙刘联盟的实质内容，更被许多人认为是空洞的，完全看不见摸不着。这点最为关键，才是孙刘联盟争论的焦点所在。 这次盛况空前的南北对决，号称五万对几十万——二三十万、五十万、八十万、上百万不等，反正是绝对少对绝对多。那五万的组成是孙权的三万和刘备的二万。孙权的三万虽然刘备“恨少”，但却是整个江东的机动部队和精锐所在，几乎是孙权的全部赌注。可以说，三江口集中了东吴最多、最好的士兵和最精悍的大将、最优秀的智谋之士，东吴是倾国力以对了，不论输赢，都将是一场历史大战，《三江口》也将是一个精彩的历史剧目。相比之下，刘备那二万人就有点莫须有的嫌疑。三江口前线没有刘备“联军”的一兵一卒，一刀一枪，一计一策。刘备在“后方”的江夏作壁上观，按周瑜的说法是坐山观虎斗，养精蓄锐，伺机待扑，整天忧心忡忡的只是他的“水”（关羽和张飞对刘备大哥移情别恋的怨言）——诸葛亮的安全。 我不这么说，刘备也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实在凑不上热闹，只能当后方的“留备”军，而骄傲的周瑜也不要他凑热闹，甚至也不在乎他的“留备”。但不管怎么说，刘备对赤壁之战的投入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他所凑的唯一份子就是在一叶扁舟上临江啸傲，有限制地到周瑜的兵营里走一走，瞧一瞧，然后整天无聊地摇鹅毛扇的诸葛亮。他反而是周瑜的一块心病，一个累赘——说他是扰军人士，也不为过。对诸葛亮的实际作用，我才有所认识，也有所设计，我下面再说。 问题是，联盟双方的斗争性实在太尖锐了，大大超过了盟友的妥协性。我作为一个“老好人”，再八面玲珑，折中求全，从中也只能左支右绌，两不讨好，无法真正协调。 我承认我是孙刘联盟的首倡者，但却是一个失败的维持者。整个联盟以失败而告终。战后，我力主把荆州（其实只是江陵）借给了刘备，既让曹操紧张得筷子都拿不稳，掉到地上，也为后世留下了“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的歇后语，还给了孙权说我“两长一短”的口实，要不我就是个只有“长”的完人了。后来，我只好采取既团结又斗争的统一战线的经典策略，单刀赴会，骂倒关羽，好歹讨回了三郡。在我死后，吕蒙和陆逊终于帮孙权夺取了整个荆州，但孙刘联盟也彻底破裂。后来虽然一度恢复，但双方内耗，早已元气大伤，终于被司马氏各个击破，逐一收拾，三国归晋。 我这千年一叹，感慨深长，更不是余秋雨先生那美丽的忧伤了。 孙刘联盟，往事并不如烟。在我生前，我就知道它不讨好，鲁肃其实也不被看好，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可爱的人，更不是什么“最可爱的人”。 先说东吴方面，周瑜是完全不承认刘备在赤壁之战中的作用的，他说什么联盟，根本不存在，是他代表东吴在跟曹操单打独斗，虽然这一战他胜得那么辉煌，一把奠定了他雄姿英发的历史形象，可他私底下总有被诸葛亮和刘备当枪使了的窝火，当然也就有对我“妇人之仁”的埋怨。孙权对孙刘联盟也不以为意，抱走着瞧的态度，他更认为赤壁之战是他跟曹操的单挑，没刘备的什么事。我感到疑惑的是，连开口闭口“稳定压倒一切”，以老成谋国自恃的张昭也公开反对孙刘联盟，我想可能有很大一个原因是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时候第一个拿张昭开火，极大地挫伤了他最要命的自尊心，让他恼羞成怒，连孙刘联盟这样的国家大计也不细加思量，反而先入为主，一并否定掉算了。 再说刘备方面。不论是我主观猫腻，里通外敌，暗助刘备，还是客观效果，刘备的确成了赤壁之战最大的赢家，从此咸鱼翻身。也就是说，刘备集团是孙刘联盟的最大受益者。但让我感到难过的是，即使应该对孙刘联盟感恩戴德的刘备方面，他们对待这个联盟的态度也仅仅是利用，而不是珍惜和维护。他们眼中最在乎的还是一城一地的得与失，所谓顾全大局，说时容易做时难。 诸葛亮早在“隆中对”中就为刘氏种下了根深蒂固的荆州情结，将荆州作为帝王之基和首个必争之地。他们在“借荆州”的故事中背信弃义的做法就可以理解了。其实，按后世的分析，刘备进入了汉中和蜀中之后，荆州反而成了蜀国尾大不掉的负担。蜀中自然易守难攻，可也出入困难，荆州有变，难以接应；荆州则易攻难守，最不保险。然而，即使是鸡肋，也弃之可惜，何况荆州是这么大的一块肉。 也就是说，我还以为发现和找出了刘备这个孙吴、刘表之外的第三者，就可以解开荆州这个死结了，哪知道这个死结后来又滚成了一团乱麻，变得更加没有头绪。 患得患失——这不是什么可以吸取的历史的教训，而是人性的必然。不说人渣了，人主曹、孙、刘，人杰诸葛、周又如何？鲁肃经营孙刘联盟，把这当作我后半生（哪怕10年不到）最重要的事业，其实也只是一厢情愿，吹了一个美丽的泡影而已。 都说江东方面的人英年早逝，从孙坚、孙策到周瑜（还有后来的吕蒙）都是如此。赤壁之战才9年后我就病死了，45岁，不敢说英年，却的确早逝，但绝对不是善终。真要说我鲁肃“好人有好报”，岂不贻笑大方？ ★放斗牛冲撞江东——我也感谢诸葛亮 赤壁之战前夕，我把诸葛亮当作一头生猛的斗牛，牵到了江东。 除了让诸葛亮当刘备的特使，向孙权表达刘备与东吴联盟抗曹的诚意和决心，我更重要的目的是想利用他来激励东吴萎靡的士气。 因为我觉得原来全靠战斗起家，一向斗志昂扬的江东，过早地出现了偏安一隅，甚至未老先衰的病兆。在曹操北军巨大的压力面前，这种病兆活灵活现，呼之欲出。 以张昭为首的保守派已经老大巍巍，而且他们占有相当的势力。他们标榜无为而治，老成谋国，偏又喜欢颐指气使，胡说八道。毋庸讳言，张昭是个八年前的托孤元老，但他凭着孙策临终前一句可以对孙二哥“取而代之”的大话，倚老卖老，不客气得很。比如，让江夏之战前功尽弃的，就是张昭的主谋。 在赤壁之战前夕，这帮保守派还有了一个新的名称，叫“投降派”。他们对孙权的影响不可小觑，他们是我和周瑜最强劲的对手。能让诸葛亮来收拾他们，哪怕只是羞辱他们一下，也是我乐于看到的。 当然，诸葛亮不会认为他是我牵来的一头牛，是我的一枚棋子。相反，他总认为东吴是为他火中取栗的一只猫爪。他和刘备是赤壁之战中无本万利的最大的赢家。他一直在因此而微笑，摇着那把鹅毛扇，都笑了两千年了。 到底是谁利用谁呢？这真是一本糊涂账。也许只能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然这是两家的所谓联盟。 诸葛亮跟在我屁股后面，兴冲冲地来到江东。他唯一的目的就是促成孙曹开战，或者说他到江东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激战”。 如果“激战”策略失败，事态马上就会向最坏的另一极端发展——孙权可能真会像前不久辽东的公孙康杀袁尚和袁熙那样，提着刘备的人头去觐见曹操。这也是骄狂的曹操和他的谋士们正在等待的最佳结局。 刘备是败军之将，他手头（其实主要是刘琦）还剩二万兵马，这点儿军事势力实在没什么好鼓吹的。诸葛亮对此也心知肚明。在江东，诸葛亮最吃得开的是一张嘴，即所谓三寸不烂之舌。而让他中气十足的，除了口才，主要就是两样东西：汉家“正宗”的自我标榜，包括以荆州的“自然继承人”身份自居；与曹操抗战到底，宁死不屈的一股牛气——也完全算是一腔正气。而这两样东西太重要了，威力无穷，尤其是后者，足以让江东的投降派一个个胆战心惊，理屈词穷。 当然，诸葛亮还有一颗砝码，那就是我对刘备暧昧的同情心或者说猫腻的关系。对此，我不知道诸葛亮明确认识到没有，是否也一直拿我当傻瓜。但显而易见的是，聪明的诸葛亮的确充分利用了这颗砝码。他总能物尽其用，无所不用其极。 在柴桑，诸葛亮先是舌战群儒，然后激怒孙权，最后戏弄周瑜，完成了他出使东吴的三级跳，这也是他作为盟军在赤壁之战中的全部功劳。 想裹挟主子投降的张昭势力，当然是诸葛亮到江东“激战”的第一障碍，他用唇枪舌剑首先向他们开火。关于当年我那帮文官同僚败在诸葛亮口舌之下的糗事，我今天就不说了，再说就是在江东曾经的伤口上再撒把盐。我还是保持鲁肃的本色——厚道。 诸葛亮激怒孙权的目的也达到了。孙权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帅，跟诸葛亮一样年轻，都才27岁。诸葛亮打的也是“正宗”牌和正气派。他劝孙权投降，孙权反问刘备为什么不投降，诸葛亮把头一昂，大声说：“当年田横只是齐国的一个普通士人，尚且坚守大义，决不屈辱，如今我们刘皇叔是堂堂皇家苗裔，盖世英才，天下士人对他的倾心像百川归海，如果大事不成，那是天意，怎么可以对曹操俯首称臣？”当场把我们孙二哥激得暴跳起来。 至于孙权被激怒之后，能不能下定抗曹的决心，则是我和周瑜两个臣子的事了。这是我们东吴内部的事。我们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责任让给外人，哪怕他是诸葛亮。 最后诸葛亮再激周瑜，篡改曹植《铜雀台赋》的事，就有点近乎儿戏，是诸葛亮给自己掉价了，把他本来的大智慧变成了一点小聪明，埋下了后来周瑜对诸葛亮屡下杀手的伏笔。凭我对周瑜个性的了解，我当时就为诸葛亮捏了一把汗。 当然，周瑜想杀诸葛亮这件事太复杂，跟赤壁之战这个话题一样，都是怎么也争论不完的千古悬案。 ★关于卫生间里的对话——人主其实最孤独。 周瑜说，曹操疯了。 曹操追杀刘备，转道江陵之后，突然变得狮子大开口。不能说他一反常态，这本来就是他的真性，但他这回给人的感觉的确不像已经54岁，最老谋深算的曹操。 他好像暂时放过了刘备，点起所谓“百万”大军，浩浩荡荡，沿江东下，目标直指孙吴。曹操的架势向天下表明，他这回是一不做，二不休，要把孙权和刘备一并吞了，一举平定整个南方，完成他的千秋大业。 后世一般认为，曹操在统一北方之后，乘势向江南进军，一举夺占荆州，在此关键时刻，本应集中力量，彻底追歼刘备，然后再图东吴。而他却骄傲轻敌，同时攻打两个敌人，以致促成孙刘联合抗曹，使自己处于不利地位。 什么各个击破，那是战争实习生的教条，大军事家曹操才不管这个，他把自己归到可以不按常理出牌的那类人物当中去了。 或者索性把穷途末路的刘备撂到一边，先把那只已经成了气候，正日益坐大的江东虎灭了再说。更不能说曹操这个分了轻重缓急的战略毫不英明。 但以为刘备穷途末路，这是曹操最大的判断失误。殊不知，所谓穷途末路，其实正是刘备最后崛起之时。 曹操已经54岁，他是不是觉得时不我待了？ 让我们复习一下曹操的《龟虽寿》——“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但这时，不服老的曹操是不是也太壮烈了？ 曹操也是人没到，先开炮的高手。曹操发给孙权的那封信可以叫“联盟书”，可以叫“劝降信”，也可以叫“挑战书”，但绝对是“恐吓信”。从文字上来看，这封信用最精悍的古文写成，的确是一句等于一万句—— 孤近承帝命，奉词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荆襄之民，望风归顺。今统雄兵百万，上将千员，欲与将军会猎于江夏，共伐刘备，同分土地，永结盟好。幸勿观望，速赐回音。 这封信的恐吓效果完全达成。 第一个劝孙权投降的就是“亚父”张昭。他声音又大，经典又多，言辞又够犀利，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他从天、地、人三个方面，帮孙权分析劣势，也就是是帮曹操证明优势。 他说曹操首先代表皇帝，代表中央，代表一个中国；江东只能代表地方，代表土豪，甚至代表分裂主义，江东跟曹操对着干，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如果江东真要另立中央，跟曹操对抗，江东唯一的屏障就是长江，可是现在曹操收复了荆州，长江天险就跟江东平分和共有了，江东再没有任何优势。天时、地利都没了，还剩下人和吗？可是，凭江东这点人数少得可怜，天生柔弱的南方兵马，如何抵挡得了北方和中原如狼似虎的百万大军？所以，江东只有向曹操投降，才能保全江南六郡，让地方安定，人民安宁。 于是除了几个不善言辞，光会生闷气的武将，一帮能说会道的文臣、谋士齐声响应，都说：“子布之言，正合天意！”按黄盖愤怒的说法，那帮文官都被曹操吓得大小便失禁了。可按我的观察，大小便失禁的首先可能是我们的孙二哥。 孙权脸色铁青，频频上卫生间。但我知道，与其说他是吓的，不如说是被那帮文臣谋士给气的。 我走进卫生间把孙权给截住了，我真看到了他尿湿的衣服下摆。 “子敬教我！”孙权一把抓住我的手，又恢复了八年前向我讨“榻上策”时那种谦恭的模样，只是更急切得多。 我说：“整个东吴，我们大家谁都可以投降，就你一个人不可以。”“为什么？”孙权眼睛都红了。 “很简单。”我说，“我们投降了，照样当臣民。曹操为了笼络人心，可能我们在他手下还会比在你手下混得更好。可是你呢？你还能是什么？最惨的，刘琮的例子你看到了，才刚刚发生。”孙权的眼泪马上掉了下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主子流泪，真有点手足无措。 孙权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他哽咽着说：“张昭他们，tmd，还亚父呢，只会为他们自己考虑，太让我失望了，只有子敬能为我着想，你真是天赐给我的宝贝啊！”我无言以对，只有在心里叹息。 看了刘备，又看孙权，老实说，我真的没法羡慕君主。 ★关于大乔——我这算坦白还是炫耀？ 在这里，鲁肃也想笨拙地玩一句幽默—— 孔子和耶稣都说“爱情无限美”。 当然，如果你看过《食神》，也可以说这是周星驰或斯蒂芬周说的。 有一个在我心灵的冰箱里保鲜了将近两千年的秘密，这是我唯一的欢欣，也是我最大的痛苦。 也许你可以说是傻人有傻福。是这样的，赤壁之战的根源之一，曹操垂涎的江南第一美人（说第一，是因为她是小乔的姐姐，总有个先来后到嘛，只好让小乔屈居第二了），国母级的第一寡妇，新潮时尚的第一富婆，东吴保家抗曹的第一巾帼英雄大乔，她是我的情人。 大乔是鲁肃的心中情人——不是现实生活中的，因为我们是古人；也不是梦中的，因为我们经常见面。 你以为这是我的单恋或暗恋故事吗？也不，下过南洋，通商西域的大乔比驽钝和懦弱的鲁肃要敏感和多情一千倍，也要大胆一千倍——所以，她也比鲁肃更痛苦和不幸一千遍，她恨铁不成钢啊。 我和大乔的事，小乔和周瑜都心里雪亮，后来连孙权都好像发觉了。 我们有过眉目传情，有过心心相印，有过信物相赠，但从无肌肤相亲……我说过，我们是非礼勿的古人，还身不由己。 这里我不想提供任何细节，因为这纯属儿女隐私，又是千年悲情，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尽期，鲁肃无言。 但无论怎么说，大乔跟鲁肃发生私情，总比网络上说小乔偷诸葛亮的大话，来得合情和合理一点吧？ 信不信由你。 再爆个料：要不是因为大乔，可能我鲁肃先于庞统，真投奔了刘备也说不定。 赤壁之战时被周瑜监看在东吴的一叶扁舟上，自己都朝不保夕的诸葛亮，没少做过对我的拉拢和统一战线工作。当那场著名的东南风乍起，诸葛亮比曹操水军还命悬一线的关键时刻，是我背着周瑜把诸葛亮给放了。 当然，神机妙算的诸葛亮也完全可以说是我被他利用了。 ★那就开幕吧 各位三国的父老乡亲，鬼兄鬼弟们，赶在第29届北京奥运会开幕前夕，我宣布——“208-2008三国群英冥会暨赤壁之战逢双o旷世大典”现在开幕。 下面，让象征最不吉利的建安13年的13门礼炮，连续鸣最吉祥的208响，表示公元208年这个永载史册，具有非凡意义的激情燃烧的岁月。 还有，朋友们，鲁肃最后还有一句话——等一下别人发言，你们听了不高兴，可以扔香蕉皮，扔臭鸡蛋，扔烂苹果，甚至可以扔木屐和砖头，但千万别扔燃烧瓶，手榴弹、人肉炸弹或发催泪瓦斯什么的，因为这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力，我们还是冷兵器时代的人，我们只是遮遮掩掩地小放过一把火。 第二回 我才是三国第一硬汉——张昭有话说1 ★我老张才比窦娥还冤 赤壁放大火，我老张更窝火。 我老张，原来江东的第一大炮，一场赤壁之战让我哑了，忍气吞声了将近两千年，苦大仇深啊，谁还说我咄咄逼人，没有雅量？ 我宣布——我拒不承认赤壁之战。 稳定压倒一切，哪怕投降曹操。 孙策死得太早，周瑜胜得侥幸，孙权赢得不该，孙刘联盟是画饼充饥，鲁肃继续靠边站去。我坚持我原来的观点，决不与时俱进。 但我不是老古董，我也有新名片，我发一张给大家看看。提请历史重新认识我，我张昭是千古奇冤—— 「姓名」张昭 「字」子布 「籍贯」徐州（是的，就是被曹操屠过城的地方——不为曹公讳） 「容貌」矜严，有威风 「生卒」156 - 236 「著作」《论语注》（本书的出版和畅销比于丹早1800年。子曾经曰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就诧异于丹女士怎么能把甚至不屑于她的性别的孔圣认作慈父，侃他侃得那么亲昵热辣，神采飞扬） 「简历」 少年好学，博览群书。 20岁，拒绝应试孝廉，与大名士王朗等讨论时事，深受陈琳赏识。 30岁，渡江从事文化扶贫，把先进的儒学带到江东蛮夷之地，启南国文化之蒙。 40岁，被孙策呼喊出山，助孙策举事，总理政务，成为江东文胆。孙吴与中原信笺交流都由我起草，以致中原只知江东有张昭而不知有孙策。 45岁，收到曹操“归去来兮”的亲笔秘信。孙策临死托孤，明告我必要时可对孙权“取而代之”。从此，尽忠辅佐孙权，从无二心。 53岁，在赤壁之战中坚持真理，成为江南最著名的持不同政见者，但被污蔑为投降派。其实我早下定了殉主的决心。 66岁，孙权称帝后，托病辞官，归隐吃素。 81岁，无疾而终。谁说江东都是英年早逝？三国数我最长寿。 「后世评价」 老张最怕认真。 一个孤胆的老臣，一个默默的学者。 反对两个甚至三个中国的先知。 人老拂衣去，不计身后名。 应授予诺贝尔和平奖。 ★我也爆个料——要不是为了报答孙策的托孤之情，我早投靠曹操了。 我最怀念孙策时代。 在孙权面前我也总是这么说，我才不管他高兴不高兴。我就是这么个怀旧的人。怀旧，这是最不合时宜的调调。 是孙策把我喊出山来的。那是东吴第二代，也就是东吴建国史上最强悍、最关键、最重要的一代领导人小霸王孙策最需要我的时候。那时他才20岁，离开了袁术，刚刚渡江，回到江东来打江山。 江东猛虎孙坚已死，威风不再，地盘也早丢光，孙策回到江东等于到了新地方，一切得重头再来。俗话说神仙下凡问土地，强龙要拜地头蛇，好个小霸王，下马上就来拜我的山头。当然，我不是地头蛇，我也是江北来的外来户，但我何等人物，我不是一介武夫，我是江东草莽之中的一粒珍珠——天赐给南蛮的一颗文坛巨星，孙策不可能不来找我。 因为周瑜不可能不举荐我。当时在孙策鞍前马后屁颠屁颠跑得最欢的也是才20岁的周瑜，这小子，生得一副好皮囊，活脱一张小白脸，但我还认为他也是一介武夫。他要在孙策面前显摆，就向孙策推荐了人人皆知的“江东二獐”——我和张纮。 好个孙策，何等爽快，他在我的柴门外朗声喊到：“子布先生，你在江北呆得好好的，跑到我们江南来干什么？不就是在等我孙策吗？还不快跨上我的战马，以笔为旗，帮我扫荡江东去。”我当时40岁，足足比孙策大了一倍，但我才不像诸葛亮那样忸怩作态，跟刘备玩什么“三顾茅庐”，让人酸掉大牙。大丈夫有心隐居，不就在等这么一天，等这么个人吗？我当时就慨然应诺，跟着孙策下山去了。 我从此就是孙吴的文旦，江东的第一秘书，总理一应军政事务。我的笔才是真正的匕首投枪，我为孙吴写的那么多宣言、文告，既雄强泼辣，又通俗易懂，让江东的各路豪强看了心惊胆战，让避乱江南的北方士大夫心悦诚服，让更多的土著草民望文归顺。孙策说：“你这支笔真胜过我的十万雄兵啊！”但我决不就是个文抄公，我出谋划策，不让周瑜；我本来文人武相，投身军政，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我带兵打仗，攻城克地，也足够威风。 当时江东跟北方中原和曹操“中央”的文书往来都是我亲自负责。他们没想到南蛮之地也有我这么雄辩而雅训的文字。加上我又是个书法家，书文双绝，在北方士人中不胫而走。以致当时北方许多人只知道江南有张昭，而不知道有孙策。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加上我跟许多北方名流，如王朗（诸葛匹夫，骂死王朗，太辱斯文了）、陈琳等人，原有旧交，所以从北方来的公私信函都很热络，其中有的是马屁信和拉拢信，曹操、袁绍、袁术和荆州方面的都有。给孙策看得多了，连我自己都感到肉麻，怕有炫耀或以此要挟之嫌，不给他看，又怕他对我猜忌，真是左右为难。 对我的尴尬，孙策又是哈哈大笑，他说：“我任用了你，就完全信任你，还猜疑什么？当年管仲相齐，管仲还是齐桓公的旧恶呢，可齐桓公从来没怀疑过他，你能当管仲，我就不能当齐桓公吗？咱君臣俩比比看！”一番话说得我老张心头滚热。 饶是如此，我有一封信还是不敢拿出来，这封信太私密了，因为这是曹操的亲笔信。 曹操在信中表达了他对我殷切的渴慕和对我流落南蛮的叹恨，他给我封官许愿，要我速速北归。这封信写得情真意切，如慈父呼唤游子，真让我百感交集。老实说，我作为一个北方系的文人，做客江东，还真有点想“家”。我把这封信藏在最隐秘处，不敢走漏丝毫风声，也不敢给曹操回信。 但孙策托孤却给了我更大的震撼。 孙策被刺，是江东最大的噩梦。生命垂危的小霸王对孙权交代完了“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之后，又拉着我的手，用最后的力气跟我说：“江东最需要的是你，江东不能没有你，我弟行，你就辅佐他，不行，你就取代他……”我如遭雷击，第一次给孙策跪了下去，叩头如捣蒜。 我原来一直还以为孙策第一信任的人应该是他的拜把哥们周瑜，可没想到……我看周瑜的气色灰暗如死。 回到家里，我马上找出那封信，点火烧了。 都两千年了，我才爆这个料。谁的料有我猛？鲁肃的儿女私情吗？哼，其实我早就怀疑他了，这个伪君子，真对旧主的遗孀如此无礼，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二回 我才是三国第一硬汉——张昭有话说2 ★因为赤壁之战前我就得罪孙权了 接受孙策的托孤，拒绝曹操的笼络之后，我大言不惭地反复在孙权面前说我怀念孙策的黄金时代。在赤壁之战我劝他投降以前，我就把个孙二哥得罪透了。 我总爱拿孙权跟孙策比，哪壶不开提哪壶。 比如孙策长得眉清目秀，玉树临风，周瑜恭维什么“南人北相”的孙权却像个猪头，而且腿比身短，像头狗熊。我就经常在孙权面前感叹说，孙策才貌双全，是真正的人君之相，这样的人要五百年才出一个，江东是永远不会有了。 孙策声音清亮，说话爽快，很有幽默感，孙权声音较粗，说话较慢，有些古板。我就有意无意地感叹说，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怎么同一对父母生的儿女，都有清浊之分？ 这些话，听得十八九岁的孙权七窍生烟。 当然，我不玩恶作剧，我更多的时候是拿孙策当光辉榜样，要孙权见贤思齐，学习模范，赶超乃兄，早日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人主。 孙权一成为江东新主，我就带他下去检阅部队，树立威望，带他去访贫问苦，搀扶老人，搂抱儿童，先让妇女，积累人气。我除了带头领着军民高呼“孙二哥万岁”，更反复警告他要拿出他哥的那种威仪和亲民作风来，并一遍遍夸张地演示给他看。于是，孙权走遍整个江东六郡，一路上都是端着架子，陪着笑脸，累得满头大汗，对我敢怒而不敢言。 建安七年，曹操破了袁绍，派使臣前往江东，命孙权遣子入朝随驾。吴老夫人召集我们商议。我对孙权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送就送吧，一方面断绝曹操的疑心，另一方面，让孙公子从小去北方见大世面，接受最正统的宫廷教育，也是江东的好事。”周瑜嘲笑我说：“曹操是头大恶狼，你还不知道他要挟东吴人质的险恶用心？你想用二哥的龙子给你自己留后路吧？”搞得吴夫人和孙权看我的脸色都变了。 在孙权的周围的都是马屁精，我看周瑜和鲁肃也差不多这个德性。但我老张不是这样的人，我眼睛里容不得一粒砂子，大凡孙权的一言一行，只要是有悖人主风范的我就一定要指出来，而且要他马上改正。 我最看不惯孙权物丧志的纨绔作风。孙权最喜欢带着手下，成群结队去山上打猎，一玩就是一整天，不过瘾，明天后天继续玩。他爱在众人面前表演他其实很臭的箭术，又最恨别人故意把机会让给他，亏了大家设法哄得他开心。他射了山羊、兔子、老鹰，又不过瘾，要射老虎。可近处哪来那么多老虎，于是大家只好先从远处活捉来老虎，再放到附近山上去，让孙权射杀。这样成本太大，又充满危险——孙权还爱老虎头上摸痒，被射得半死不活的猛兽，他要拿来练拳击，展示他的“天生神力”。我几次阻挠不成，有一次在围场上故意冲出去挡向他射来的箭，大声喊到：“射吧射吧，你射老虎算个毬，你射老臣才威风，传出去天下无敌，谁还敢跟你打仗。”孙权只好罢猎。 孙权其实也是个花花肠子，酒色之徒。有一次我有公事找他不着，原来他在后花园跟婢女们饮酒作乐，嘻笑胡闹的声音直达墙外。我推开卫兵，直闯内庭，只见孙权衣衫半解，左搂右抱，给婢女灌酒，地上堆满了赏赐的钱物，婢女们半撒娇半疯抢，丑态百出……我火了，大声说：“好啊，真是纣王不死，幽王有种啊，原来酒池肉林和千金买笑转到东吴的后花园来了，我马上回去补写这段精彩的史记！”孙权只好罢酒收宴。 孙权哭丧着脸对别人说：“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张对我说句话。”他喜欢对人直呼其名，但对我从来不敢造次，得叫我“张老”或“张公”。 我拍给孙权的最高级的马屁只有——“孺子可教也”。 ★我继续坚持“战不如降” 谁都说我在赤壁之战前劝孙权投降曹操是我最大的污点。也因为这个，罗贯中那落第书生在《三国演义》里把我的丰功伟绩都一笔勾销了，只留下供人笑骂的三言两语。 但两千年后我继续不说赤壁之战的好话。我仍然坚持“战不如降”的不同政见。我是三国时期东吴方面最重要的持不同政见者。我老张就是这么个有原则，坚持真理的人。 理由如下——首先是众所周知，无懈可击的张昭式的“天地人三分法”：曹操占尽天时，孙权再无地利，江南最没人气——刚才鲁肃说的江东三万娘娘腔的南方小兵，加上刘备莫须有的两万残兵败将，凑成五万一盘散沙似的乌合之众。 但还有一些话我当时没有说，今天一并陈述在下。当时为什么没有说？因为我不认为孙权具备了听懂我这些话的悟性。我更怀疑那么些不学无术，光迷信武力的江东小儿，像周瑜、鲁肃辈，听得懂我的话，我说了也白说。我在江南这蛮夷无文之地憋屈了几十年，还不知道？我高山流水，难觅知音，知音说与知音听，不是知音少废话。 孙坚和孙策创业艰难百战多，他们好不容易给孙权挣下了江东的半壁江山，这份产业来之不易，完全是用血换来的。孙权首先应该珍惜，好好守成，这就是稳定压倒一切。子曾经曰过，治大国如烹小鲜，江东哪算大国，本来就是小鱼小虾，怎么经得起大锅大铲的折腾？孙权没见过世面，还觉得打仗好玩，可真刀真枪动起来，他就成了败家子，愧对列祖列宗和江东所有先烈。也对不起我，我是东吴的开国元勋。 孙权不是孙伯符，我对他没信心。要是孙策还在，凭他的小霸王气概，还可以跟曹操玩上一玩，也会增加一点历史的戏剧性，我老张甘愿叨陪末座，先看场免费的好戏再说。但现在换了孙二哥就不同了，我不想陪他冒险，马上投降吧！ 投降在面子上很抹不开，可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要看是投降谁。投降董卓，人神共忿，投降刘表，自己掉价，但投降曹操一点都不丢脸，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说过，要不是看在孙策托孤的份上，我才不耐烦服侍你孙二哥。老实说，整个三国，我老张谁也不服，但我就是对曹操五体投地。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曹操已经用不着我来歌颂了。就说现代中国，从郭沫若到易中天，从《蔡文姬》到《品三国》，中国人都知道了，迟早地球人都会知道的。我只是曹操的一个老粉丝，新新人类对他老人家的颂词要比我威水得多。 曹操代表最正统、最深厚、最先进的北方，北方永远是我的精神故乡。我到南方不过是来文化扶贫的，帮孙氏舞文弄墨更是权宜之计。“归去来兮，江南不可以久留！”这是曹操给我的那封亲笔秘信中的原话。 还有，我觉得我们古人也应该有一点政治觉悟。我老张被后世称为反对两个，甚至三个中国的先知。现在夷州小岛闹得那么凶，已经惊动了古人，曹操早拍棺而起了，我们都该有所表示。我虽然避难江东，效力孙吴，但我在政治上始终拥护一个中国，反对国家分裂。在这个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上，我跟曹操完全一致。也就是说，我坚决拥护以曹操为首的一个中央的统一领导。我劝孙权投降曹操，就是要他浪子回头，别再搞分裂祖国的阴谋，这可是千秋功罪，全在一念之间。但这么前卫的思维，孙权和周瑜他们能明白吗？我说了也是对牛弹琴。 说到底，还因为我是个天生的和平主义者。虽然我也曾以笔为枪，或为枪服务过，但我骨子里还是一个慈善的文人，我蔑视武夫，唾弃刀兵，对大肆的屠戮难以接受。子曾经曰过，兵者，天下最不详之器也，是好玩的吗？东吴降曹，起码可以免除江南生灵涂炭的巨大灾难。如果让曹操杀得兴起，迷失本性，对我江东的父老乡亲也玩出为报父仇，徐州屠城（我的老家，我的乡党！），类似南京大屠杀那样不理智的游戏，历史责任由谁来负？ 赤壁之战半年前的江夏之战，我为什么劝孙权放弃到手的城池，草草收兵？这是周瑜和鲁肃他们先怀恨在心的。历史上没有一个人知道其中的奥妙——那是我在隐晦地对孙权的屠夫行径表示抗议和惩罚。孙权也为了报一个所谓的杀父之仇，除了砍下黄祖的脑袋也罢了，还指示和放任甘宁在江夏“毁其城，杀其民，若屠者然也”。英明如曹操，那样做，我都无法容忍，必须口诛笔伐，何况你一个嘴上刚长毛的孙二哥。你死了一个老爸就要天下人跟着殉葬，真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江夏这样的不义之财，不详之地，我们拿来干什么？ 其实，我是彻底的和平主义者，因为我还是个不吃荤腥，反对杀生的素食主义者。“千百年来碗里羹，冤深似海恨难平。欲知世上刀兵劫，但听屠门夜半声。”退休后我就完全吃素了，变得大慈大悲，连一只蚂蚁都不想捻死，更不想看到杀人，所以一下活到了八十多岁。三国人物里我最长寿，这不是没有理由的。 ★其实我早下定了殉主的决心——二千年了我才说 他们说我劝孙权投降是因为我软骨头，我怕死。 鲁肃还玩了个“洗手间对话”，这是赤壁之战前夕江东最成功的恐吓事件。 鲁肃说整个东吴谁都可以降曹，就孙权没这资格。他还极尽夸张地举出刘琮母子被曹操派于禁给砍了那个血淋淋的例子，果然把孙权吓得大小便失禁，于是下定了不如抗战到底的死心。 这是对曹操的误会，更是对我老张的误会——对我最大的误会！ 因为，我其实早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下定了殉主的决心。 我的打算是这样的：投降之后，我当然会得到曹操对东吴方面最大的恩赐，但我将拒不接受，全部辞去，我会随时陪侍在孙权的左右，寸步不离，曹操把孙权打发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万一曹操真要像在荆州一样斩草除根，对孙权痛下杀手，我老张就跟孙权一起受刑，同归于尽，以尽我的人臣之份，也算是我对孙策托孤的一个回报。 也就是说，我已经做好了实施这个即将惊天动地的舍生取义，千古留名的生死计划的准备，就等曹操给我这个机会了。 试问，整个东吴，衮衮诸公，谁有我这种慷慨赴死的决心和一撑到底的忠骨？ 在那段日子里，我整日整夜处于亢奋状态，吟词赋诗，废寝忘食。 各位同僚请回想一下我老张当时那充血的眼睛，不要只记得我高喊投降，声色俱厉的狠话。 但是，我当时什么都没有说。江东最骄傲的张昭什么都不想说。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才需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等着吧，看谁的骨头最硬。 可是，呵呵，命运又跟我开了个玩笑，偏要让我寿终正寝。 第二回 我才是三国第一硬汉——张昭有话说3 ★我为什么反对孙刘联盟 我也反对孙刘联盟。 是的，我不喜欢诸葛亮。诸葛亮是个乡巴佬，是妖道，是野狐禅。赤壁之战是周瑜的战争，但是诸葛亮的胜利，诸葛亮一个人把整个江东都给玩了。这是我对他的基本评价。罗贯中给他涂了太多忠孝节义的脂粉，也给他喷了太多鬼迷三道的妖雾，想把他打造成一个最有中国特色的高大全的男人形象，这个形象在现代的破产是必然的。 鲁肃说诸葛亮侮辱了我，对，诸葛亮侮辱了整个江东，所以我反对跟他结盟。如果大家听了我的老人言，跟曹操修好，我们就不会被诸葛亮牵着鼻子走，诸葛亮就得意不起来，江东后面也将免于被他忽悠的命运。“三气周瑜”的故事从鲁肃引狼入室的那天就开始了。孙刘本来就没有结盟的可能和必要。 三国曹、孙、刘三家，曹操是我的精神后方，孙权是我立足的前线，刘备是我真正的敌人。我最受不了他那种黏黏乎乎，不痛不痒的伪君子作风，他用软刀子杀人，是比曹操更可恶的奸雄，是江东更危险的敌人。他跟孙吴的所谓结盟，对孙吴不单于事无补，还是江东的消耗，只对他自己有好处。后来的事实证明正是如此。在政治上我反对刘备，在个性上我也不喜欢他。孙吴跟刘备结盟是鸡跟鸭恋，不，是鸡拜黄鼠狼。 其实整个联盟都是鲁肃一个人的阴谋。就像我人在江东，心向曹操一样，鲁肃早把灵魂卖给了刘备。我是三国的康生，除了一颗文胆，还有一双鹰眼，我早怀疑鲁肃是个叛徒。 赤壁之战前夕，我曾建议孙权在江东开展一场肃反运动，目的就是为了揪出鲁肃这样的内奸。但孙权以大敌当前，不能内乱为由，保了鲁肃。我也知道孙权离不开鲁肃，哪怕他是个反骨仔。 鲁肃其实是个马屁精。赤壁之战打了所谓胜仗，第一个回柴桑邀功的就是鲁肃，跑得比周瑜还快。孙权领着仪仗队，亲自到城门外迎接他，一见他来，就滚鞍下马，用大礼相迎。 孙权笑问鲁肃：“我用这么高的规格迎接你，够不够抬举你呀？”鲁肃毫不客气地说：“不够。”孙权和大家都怔住了。 鲁肃又说：“这算什么？等二哥你征服四方，一统天下的时候，开着你总统防弹的小卧车来迎接我，才算抬举我啊！” ★没有了我的管教，孙权越变越坏 十三年后，孙权那辆防弹的小卧车终于开了出来，可惜鲁肃和周瑜都无福消受了。 赶上了这趟车的还是笑到最后的我老张。但我这张旧车票拒不搭乘孙权这辆破车了。 孙权称帝那天竟然像小人得志，最开心的好像就是终于羞辱了我。 当时文武百官向我索要了世界上最阿谀的颂词，背熟以后在孙权登基的大典上喊得地动山摇。我正在想我是不是也该说两句了，老实说，我这副老骨头要三叩九拜还真有点吃力。 “老张啊。”刚穿上龙袍的孙权却率先对我发话了，他很响亮地拍打着崭新的龙椅，笑成什么似的，他大声说：“你是不是也想说什么？是不是觉得不好说？想当年，我要是听了你的话，投降曹操，可能我今天是端着破饭碗，拄着打狗棍，在哪条巷子里唱莲花落了，哈哈哈哈……”满朝文武都跟着傻笑。 你们笑吧笑吧，我心里说，反正我耳朵背了。 大家都说吴国的第一任宰相应该是我。我才不稀罕呢。好在孙权也没给我。我都快七十的人了，我索性告病退休，回家养老去，闭门写我的《左氏春秋传》和《论语注》。我的张体书法达到了人书俱老的化境。 其实我还铁齿铜牙，戒了荤腥腐烂之食，瓜果蔬菜之类的绿色食品，我咬得嘎嘣脆响。子曾经曰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可在吃东西方面，我这个三国大儒还真是个修正主义者。 但孙权还要来打扰我。人都是贱骨头，他曾经被我耳提面命惯了，突然没有人对他嚼舌头，他还不习惯。我爱理不理。有一次他到了我家门口，我传出话说老夫今天有病，没法会客。孙权一怒之下，让人填土，把我家的门给封了。我说好啊，我们永远别再见面，你在外面堵我，我在里面继续帮你堵，我让家人再在门内也加了把土。 他又点我当中央顾问委员会主任，还要上朝，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一次我半个多月没去上班，孙权又亲自登门叫我，我闭门不出。好个皇帝哥儿，一把火把我大门点着，我整栋房子都烧了起来。我在里面说，你敢放火烧我，我怕你啊，你赤壁之战放了一把火放出瘾来了是不是？你对我放火是对我最大的侮辱，我就死给你看，烧吧烧吧，让你以火烧老臣的第二把火再次名留史册！家人七手八脚地把我架离火场。 但我还是多了次嘴，那是关于辽东公孙渊的事。公孙渊说愿向吴国称臣，孙权大喜，封他燕王，还要派使臣带着厚礼前去抚恤。我坚决反对。我说辽东公孙氏，从公孙康帮曹操杀袁绍两个儿子开始，就足见是势利之徒，反复小人，我们不要心存幻想，派出使节，更是浪费国库，自讨没趣。孙权一定要派，我一定要阻。争到最后，孙权把手按到了刀把上，怒气冲天地说：“你这个老不死的，吴国人入宫拜我，出宫拜你，我对你容让至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要破坏我的好事。”孙权派出的使臣，终于被公孙渊砍下脑袋，送给了曹丕，跟当年公孙康如出一辙。 我从此免开尊口。 没有了我老张威严的管教，孙权向昏君和暴君的路子一溜烟地滑了下去……其昏暴的程度成为三国之最。如，杀盛宪，杀吴郡神童沈友，贬虞翻，废张温，逼暨艳、徐彪自杀，用大恶人吕壹，设“典校”特务机构，为北魏的侯官和明代的厂卫制度张目，至于废立太子的时候更是翻云覆雨，骨肉相残，杀人如麻，等到自己挺尸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十岁的狗屁不通的太子孙亮……大家自己去查看他的后期档案，历史都有实录，我实在不忍赘述。 唉——我也一声叹息。 能限制君主的是什么？民主和法制吗？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那是人类黄金时代的后事，在三国这样的黑铁时代，能限制君主的只有我张昭这样不要命的硬骨头。 ★周瑜是个拆白党 鲁肃别对我招手了，我老花眼看不见。 我老张既然抢到了话筒，是不会轻易放手的，我都两千年没过嘴瘾了。现在不都民主社会了吗？你看夷州那小岛上闹的。 把爆料进行到底。 我说周瑜其实是现代上海小男人的鼻祖，说他会疼女人，有优雅的绅士风度，其实也就是个吃软饭的。 别说曹操发明了军中慰安妇，有多伤风败俗，你们知道吗？赤壁之战中，周瑜更用小乔的美色来收买人心，笼络军心。 他甚至不惜用小乔来拉拢黄盖，哪怕黄盖是个有特等伤残的老兵。 我没到赤壁前线，但我国安部的密探回柴桑向我报告：大战前夜，明月高挂，灯火通明，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天高云淡，江水潋滟。周瑜纵容小乔在大乔赠的那艘叫孙策号的战舰兼花船上，披头散发，仅着肚兜，给全体官兵大跳桅杆舞。所谓桅杆舞，其实就是后来最伤风化的钢管舞。我东吴血气方刚的水军士兵一边看一边流鼻血，有的还公然打飞机，甚至互相打飞机，搞得我南军元气大伤。是可忍，孰不可忍…… 喂，谁扔的酒瓶和炮仗，想炸死我吗？ 我严重抗议，恐怖分子！还911吗？给我喊119！ 那好，我闭上金口总行了吧，我老张才不想跟你们废话，我要把三国的真相烂死在我一个人的肚子里，看谁能沉默到水落石出，地球爆炸的那一天。 第三回 小周郎的看起来很美的战争——周瑜有话说1 a小周郎是一个历史大明星 ★也给我的现代粉丝散张名片先 大家好，大家好，我身后的现代粉丝，想死你们了，你们比我还帅，来个kiss？飞一个，飞一个，我的kiss最热情，我的爱心满天飞。 为什么我的牙齿这么雪白？告诉你一个秘密，在最奔波、最忙碌的军旅生涯中，我也保持一天刷三次牙的好习惯，用纯天然无污染的赤壁牌矿泉水漱口，口气永远清新。 请大家跟我做这个手势，伸出你的右手，举起你的中指和食指成v状，这是我的品牌手势，表示永远胜利，oh，也——谢谢谢谢，胜利属于我，胜利属于你，胜利属于你我他！ 呵呵，各位粉丝，是这样吗？ 你们的明星就是这么出场的吧？ 我周瑜是不是一个带着一身血染的风采的历史大明星？ 下面，请允许我散发一下我个人的一张历史名片先。这也是经过我亲自核实并认可的“小周郎中华美战神档案”，上面有我的亲笔签名和小q夫人的唇印，一点小小的纪念品，不好意思啦。 「姓名」周瑜 「字」公瑾 「性别」男 「年龄」36岁（定格了） 「身高」玉树临风而已 「星座」跟孙策合为双子星座 「血型」o型（万能输血者，可见我的爱心） 「籍贯」扬州（安徽庐江） 「配偶」小q（所有男人的梦中情人——我从不吃醋，谁说我心眼小？） 「最高职务」大都督（水陆军大元帅） 「传统名望」东吴四英将之首 「最终定位」千古赤壁第一帅（元帅的帅和很帅的帅） 「座右铭」既生瑜，何生亮（凡是东吴的敌人，周瑜誓不两立） 「最著名的口号」南方是南方人的南方（三国时代著名的“周瑜宣言”和东吴的对外国策，比美国门罗宣言“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早提出1600年） 「最酷的策划」赤壁之战一箭双雕：破曹和灭刘同步进行（我们来打赌：我杀了诸葛亮，刘备必自杀） 「最喜欢的文学作品」《念奴娇·赤壁怀古》 「如歌的行板」少年时代——遇孙策，比射箭，互相扯小鸡鸡玩 21岁——找到人生指南，加盟孙吴集团，从此锁定南方 26岁前——助孙策，打江东，成为开国元勋；娶小乔，结美眷，谱写战地风流 26-34岁——挺孙权，固江东，奠定安定团结政治局面，建成一支足与北军抗衡的长江飞虎队 34岁——编导和领衔主演赤壁之战，集剧情、演技、史诗性和文学性等所有艺术亮点于一身，成为中国气派的，最具观赏性，最有震撼力的第一战争巨片 36岁——升华为“中华美战神” 「笑骂由人」 毛泽东：周瑜是个共青团员。 孙策：吾得卿，谐也。 孙权：孤非周公瑾，不帝矣。 刘备：公瑾文武筹略，万人之英，顾其器量广大，恐不久为人臣耳。 陈寿：建独断之明，出众人之表，实奇才也。 张耒：周瑜陆逊久寂寞，千年北客嘲吴语。 罗贯中：……（哼，地球人都知道了） 老百姓：帅呆了的周瑜，太有才了的周瑜，年轻有为的周瑜，婚姻美满的周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周瑜，英年早逝的周瑜…… 第三回 小周郎的看起来很美的战争——周瑜有话说2 ★回到我的赤壁之战 现在，我的现代粉丝正在为我忽悠他们的一张破名片进行打砸抢，秩序好像有点乱，不管他们了。 我宁可留在三国，到后世去，折腾。 各位三国的父老乡亲，周瑜这厢有礼了——此致那个军礼！ 言归正传。我带着一身血染的风采，前来参加今天的三国群英再会，进一步研讨中国军事史上那场精彩绝伦的战争——赤壁之战，全面总结其中的经验教训，为世界的战争与和平树立光辉的典范，周瑜感到非常荣幸。 我对赤壁之战的基本观点是：这是一场看起来很美的战争，因为这是由南方的小白脸战胜北方的大胡子，由长江战胜黄河，由江南战胜中原，由上海战胜北京的战争。我粉碎了天公地道，不可一世的北方沙文主义，为南方的阴柔和优美赢得了空前的尊严和广阔的发展空间。 也就是说，赤壁之战是一场纯粹的小周郎的战争。或者说，我周瑜是赤壁之战的总编导、最大腕和唯一的影帝，其他人都是配角。 哎呀，大家不要激动嘛，历史是人民写的，周瑜不过是一个代言人而已。 曹丞相资格最老，我们都尊重您老人家，您该心平气和才对，您别哼鼻子了，直接影响中枢神经，对偏头痛不好，华佗教授没交代过您？ 华佗教授别躲在后面了，大胆地往前走嘛。关于赤壁之战，你早就应该走到前台来的。曹操人之已死，其心也善，他还能拿你怎样？我们虽然在讨论打仗的事儿，但是战争需要神医，有时神医歪打正着，更有神通。大家跟我一起喊：神医——神医——神医——呵，千呼万唤不出来，果然是神医。 华佗先生，后世只知道你医得高明，死得冤枉，却不知道你原来生的伟大，死的光荣。曹操杀你，其实另有隐情。你为我和黄盖施连环计的功劳都被罗贯中加到庞统那江东的反骨贼头上了。罗贯中把你的功劳加给庞统那丑八怪，只因为他后来成了刘备的人，就像老天给我吹东南风，都说是诸葛亮在七星坛上祭来的一样。 玄德公稍安勿躁，把你打草鞋的长臂猿似的双手端放在膝头上。对，这才有人主之相！ 孔明先生别把扇子扇坏了，现在那么纯的天鹅毛不好找。 关将军收起大刀嘛，我好怕怕，这里有这么多喜欢你的卡通的小朋友，都是独生子女，他们说三国卡通你最有型，别吓着了他们。 黄盖老英雄，你胡子别抖了，历史对你是有定论的，罗贯中那个老秀才也没辱没你嘛，他把污水都泼到我头上了。 哎呀，庞统先生，你别走来走去，易中天教授都证明赤壁之战其实没老兄的什么事，你继续一边凉快去。 张飞大哥，今天可真没你的事，不是我瞧不起你，周瑜才不会嫌你粗，你长坂桥头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瞧你这副扮相，按宋祖德说还是很有娱乐精神的，咱俩一黑一白，一文一武，黄金搭档，下次走穴一定叫上你，联袂演出去。 跟你徐庶就更没关系了，你这个历史的逃兵。 瞧，还是我的蒋干兄弟本份，一个人在那里默练法轮功。历史教训，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没有人是永远的傻b.张昭同志，你也是老同志了，你这个死不悔改的投降派，我还叫你一声同志，可见我们还是东吴的人民内部矛盾，你先忍着，会后关起门来由你指着鼻子骂娘都行，我和子敬挨你的骂还少吗？ 其实最委屈的是我们子敬兄，可大家看他那任劳任怨做大哥的样子，做人要厚道，这才叫盟主。 小乔，我们心有灵犀，你永远是那样我见犹怜。 九九归一，最后再请聚焦我们东吴的最高统帅孙权二哥。 …… 赤壁之战，那场发生在一千八百年前的战争，早已偃旗息鼓，灰飞烟灭了。 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只留下我们今天更加好玩的口水大战。 但这依然是我的战争，小周郎的战争，一场看起来很美的战争。 因为这其实是一场永不消歇的战争，曾几何时，烈火烧赤壁，热血满江红，然而，二千年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不尽真英雄，这不是江水啊，这是二千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只要青山依旧在，是非永成败永不空。我相信，历史长河的沉淀和洗刷只会让赤壁之战的底片展现出更加清晰和凝练的事实真相。 赤壁之战作为中国历史上的双最战役——人海战术时代最著名的以少胜多战役和冷兵器时代最著名的火攻战役，早已以一张用万里长江作底色的气势恢弘的战火画面，定格在中华千年文明的史卷当中。 ★小周郎是一个共青团员 我虽然不像张昭那样有人扔炮仗，但我也接到了大会盟主鲁肃先生表示异议的纸条。 鲁肃对我刚才嬉笑怒骂，指斥群英的演说风格表示忧虑。他要我保持历史过来人的冷静和客观，对事不对人。鲁肃就是忠厚啊。对不起，各位，我不知道你们还是这么脆弱的，周瑜再次有礼了。下面，我的说话方式会努力向鲁肃看齐，温良恭敬让一点。 请大家先看一张赤壁之战时主要将帅的年龄表： 曹操：54刘备：47 孙权：27 诸葛亮：27 鲁肃：37 周瑜：34 平均：34 我从21岁开始跟孙策渡江，收复江东，任中郎将和江东命脉所系的水军司令，26岁成为孙策托孤重臣，并任全军总司令，34导演了赤壁之战。我因此成为“自古英雄出少年”的必引例证。 于是，有人说——“周瑜是个共青团员”。 这句话是谁说的？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众所周知，赤壁之战一千七百年后，在江东曾经收复和悉心关照过的最人杰地灵，龙蟠虎踞的荆州长沙地区——我们孙坚就曾经是长沙太守，湘江之畔，横空出世了一位震惊所有古人的伟大人物，功业直逼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他的文韬武略，空前绝后。 此人名叫毛泽东。 在一次重要的人才会议上，毛泽东如是说：“周瑜是个共青团员，老干部不服。后来赤壁之战打胜了，大家都服气了。”我注意到，当我说到毛泽东的时候，曹操颇有点肃然起敬，而且踌躇满志，自以为是，左顾右盼的神气。 这我知道，毛泽东是后世为曹操翻案的最重量级人物。他为曹操填过一首叫《浪淘沙·北戴河》的词，吟咏的是赤壁之战前一年，曹操出征乌桓，得胜后班师回程，在渤海边上赋《观沧海》的旧事，对曹操曾经的气魄首肯有加。 但毛泽东无疑认为，曹操在赤壁之战的时候变成了一个腐朽的“老反革命”，他54，被比他年轻20岁的周瑜打下了历史舞台。曹操还能不服老吗？ “年轻人打败了老年人”——这也是学术超男易中天先生在他最著名的《品三国》电视报告里，对赤壁之战下的结论，虽然他很欣赏曹操这个“可爱的奸雄”。 曹操也是一个诗人，还可以说是我们三国最好的诗人。我们不妨回顾一下他老人家的那首《龟虽寿》——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颐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我现在庄严地提议，请全体起立，为三国时代最权威的政治家、军事家和大诗人曹操的垂垂老去默哀三分钟。 小周郎，一个年轻的“共青团员”，为什么能够打倒曹操这样的老顽固派？ “往事越千年，威武挥鞭”，然而周郎亮剑！——奥秘就在这里。 与敌狭路相逢，即使能对方是天下第一剑客，你也要毫不畏缩，挺剑而起，大开杀戒，哪怕倒下的是你，你也死得牛气冲天——这就是我的“亮剑精神”。 南方热爱和平，东吴有太多的鸽子。但东吴也有我这样一头张开了铁翅的鹰。在南方蔚蓝的天空中有我这样一头矫健的鹰也足够了。 建安13年，公元208年冬天，是中国历史的一个十字路口。撇开依然野心勃勃，但已经老气横秋，开始骄傲和迟钝的孤家寡人曹操，除掉人到中年，一身疲惫，兵微将寡，没有领地，还在赌押诸葛亮的逃难枭雄刘备，只有我们这支以江东乳虎孙权为坚强的核心，以我雄姿英发的美战神周瑜为狂飙突进的高标的东吴集团，才是一支最新锐，最彪悍，又最成熟的“青年近卫军”，当历史的洪流滚滚而来的时候，如果这样的一支军队不当中流砥柱，不开创新的时代，是不可能的。 既然毛泽东那么亲切地称我为他的“共青团员”，我不妨当回红卫兵，再给大家唱一首他老人家的语录歌——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的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江东子弟多才俊。 我率领三万江东子弟兵——我原来想要五万，可我们老板给不起。我说没事，我周瑜一剑足挡百万师！ 刘备更没劲了，一听说我才带来三万人马，就吓得面如土色，只会摇头说：“太少了太少了……”于是，1800年前，我统帅江东的三万朝阳军团，逆流而上，挺进到长江赤壁，一把截住了曹操的几十万大军——嘎，扬眉剑出鞘。 亮剑——亮剑——亮剑—— 第三回 小周郎的看起来很美的战争——周瑜有话说3 ★关于“以北为大”——我对三国的宿命论分析 跟写《念奴娇·赤壁怀古》的苏轼同时的著名诗人张耒也是我的历史粉丝，他为我写过下面两句诗—— 周瑜陆逊久寂寞，千年北客嘲吴语。 张耒说，周瑜、陆逊是创造了旷世奇迹的历史伟人，但他们千百年来被冷落，被埋没，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就因为他们是南方人，北方的文人墨客骨子里瞧他们不起，对他们只会冷嘲热讽。 这是周瑜第一次听到的关于我不合“地”宜的良心话。 大家是不是觉得周瑜太轻狂？ 其实我是三国最谦虚的人。我的血液里面没有“老子天下第一”的霸道基因，这是北方人的专利。 下面，请允许我作一番自我解剖：小周郎曾经是一小南方。 这已经是一个深奥的学术问题，我要当一回大学士，操起解剖刀——对不起，这把刀子不能带给大家任何血腥的画面。 也就是说，我准备对自己进行一番心理分析。撇开弗洛伊德、荣格和马斯洛等诸位大师的奇谈怪论，我要从有中国特色的地缘心理学，体貌、气质或人种心理学，也叫《麻衣相术》心理学，人身依附和精神错觉心理学等几个方面展开论述。这可能有些枯燥，允许对科学不感兴趣，只想听打仗故事的小朋友和只对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感兴趣的人打瞌睡。 谢谢张飞老兄把眼睛瞪得那么大。既然连飞哥都对我的学术报告这么感兴趣，我就尽量说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一点。 我想先给大家做一场地缘心理学报告。 什么叫地缘心理学？也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众所周知，生活在热带地区的人，受炎热天气的影响，那里人的性格暴躁，容易发怒。而居住在寒冷地带的人具有较强的耐心和忍耐力，像生活在北极圈内的爱斯基摩人，被人称为世界上“永不发怒的人”。呵呵，这两条我看飞哥一直在摇头，这的确跟飞哥一点都不搭界，飞哥不是非洲人，却黑得那么有型，脾气也那么大，你们燕地虽然离北极圈还那么远，可也够天寒地冻的，要说飞哥不发怒，恐怕飞哥听了也不会高兴。这个……算是一种特例吧，对，这种人叫超人，大富大贵，太厉害了，像我们孙权老板就一副“南人北相”，毛主席年轻时无比清秀，据说是“男人女相”，你飞哥这叫“冷人热相”。 再举一个例子，生活在西北内陆的人，因为那里是一片荒原，野狼出没，气候恶劣，风沙很大，那里的人从小打马奔驰，逞强斗狠，所以很野蛮，很凶恶，像藏獒一样。董卓的西凉兵大家领教过吧？他自己就是一头西北狼，我们都受不了他，联合起来把他拱下去了。可是后来的蒙古人却征服了整个欧亚大陆，包括中国的南宋，这个……这是后话，不说也罢。 还是说眼前的人和事吧。居住在温暖宜人的东南水乡的人们，因为气候湿润，风景秀丽，万物生机盎然，所以，那里的人们一个个水灵灵、白生生的，红萝卜的胳膊，白萝卜的腿，花鲜鲜的脸庞，红突突的嘴，人们往往对周围的事物很敏感，比较多情善感，他们更爱和平，温柔体贴，但反应敏捷，最能接受新生事物，一个个机智灵活，多才多艺，善于变化，很有创造性，俗话说“杭州女子苏州郎”，像西施，苏小小，二乔，大哥大孙策在上，小弟小周瑜在下，还有无数英俊的江东子弟，今天爱死人的上海男人，姚明、刘翔伟则伟矣，其实都是最机敏、灵动、秀色可餐的美男子，这样的品种北京就出不了…… 我讲到这里有很多人在撇嘴，不服气了，我又在给东吴脸上贴金？诸位别搞错了，这曾经正是我的痛处——我是一个南方的小白脸。 我曾经并不喜欢我的小白脸。 我小周郎理所当然是长江人，我生是长江人，死是长江鬼，东吴就是我的家。 但严格说起来，我是出生在长江西岸庐江的舒城，跟出生在真正的江南吴郡富春的孙策还有一定的地域之别（但庐江比富春更南）。庆幸的是，无论是江东的父老乡亲，还是后来整个中国历史，在说到江东的美男子的时候，都把我和孙策哥俩等同并列在一块儿。我自己也为此感到骄傲，并完全认同了这一点。 我再申明一遍，我是完全自觉的江东美男子，如假包换。记得在参加三国选帅的时候，我请求特别验明我血管里流淌着的最新鲜的江东血液，终于摘取了三国选帅第一哥的桂冠。当然，那是在孙策为了推出新人，提升我的人气，有意弃权的情况下。为江东增光添彩，责无旁贷，舍我其谁？ 我的事业早已扎根在江东这块亲爱的土地上了。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爱这块土地爱得深沉。我的灵魂已经皈依了“小霸王”孙策和“南人北相”的孙权这两个真龙天子，我认定他们就是我生命的指南针。 可是，最开始的时候，我却没有这份自觉，我还为我的这张小白脸，为我只能是一个属于长江的南方人，心里莫名其妙地感到发虚。 不瞒您说，我甚至讨厌过我这张小白脸。曾几何时，我也以五大三粗，眉毛胡子一把抓为美。关羽和张飞当然是北方男子汉的代表，他们的尊容是南方人的偶像。即使矮墩如曹操，也因为有虎背熊腰，络腮胡子和苍凉的嗓音，从而成为没人表示怀疑的北方头狼。 我发觉，其实连孙策也像我一样，陷入了一个可怕的误区。他长得太南方，也就是太漂亮了，所以只好拼命表现出大喊大叫，冲啊杀啊的样子，有时简直不惜歇斯底里，目的就是为了向莫名其妙的北方佬看齐。 这就是中国以北为尊的文化沙文主义和政治霸权主义对我们敏感而脆弱的南方人的心理损伤。 南北之间的对立，可以用政治和军事的力量，短期内强行消除，但文化心理上的鸿沟永远无法抹平。这才是最有中国特色的阶级斗争。 中国地处北半球，据说这是我们的地理宿命，难以逃避，无可选择——除非当年黄帝老祖能够跟着那两个叫“石”和“河”探险家，带领千军万马比哥伦布早五千年扑上美洲大陆，给中华民族开拓一个新的生存空间。可是这样的人种就不是中国人了，我们只会没完没了地打内战，像这场让全国人口锐减了五分之四的三国战争。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中国人的方向感这么稀奇古怪。是不是太贪玩的外星人在某个时候恶作剧般地控制了中国人的大脑？ 是不是因为局促在北半球，才派生出了中国人特殊的方位意识？在中国人的心目中，不同的方向有着鲜明的上下尊卑的不同含义。我们无意识地对北天区、北极星进行神化，并加以膜拜，把这看成是统御天体的原动力，是宇宙间超自然力量的居所。中国历来存在着以北为尊、为主、为上的空间方位观。在政治上，古老的《周易》提出了“面南而治”的总纲。三皇五帝垂拱而治天下，“面南王”被推崇为人生极致。在南北之间的历史拔河中，南方的确更多的时候是莫名其妙的失败者。如果以长江为界，历代王朝以居北为都的，江山长久强盛；大江以南定都的，大多短命衰微。这是一个千古之谜。中国传统礼制也以北为尊为上，东西次之，南向下等。建筑形式，凡宫廷、官署、祠庙、殿堂，皆居北面南，以示尊贵、威严地位不可动摇；富家豪宅，北为上房，东西称厢房，南称下房。酒宴就座，北为主席，陪客侧列，面主的叫下座。直到今天，我那么多历史粉丝，他们虽然闹哄哄的，但一静下来，还能保持那样的社交礼仪。 北京的所有意义都在于一个“北”字。直到现代，住在都城的北京人还死死地抱住北这个方向不放，他们讽刺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叫做“找不着北”。老北京，背倚燕山，俯瞰中原，有着恢弘的皇家气度和斑斓气象。在这里，东西而言，以东为上；南北而言，以北为尊。至于坐北朝南的方位，就意味着皇权和正统，是四海“归心”的所在。这种方位意识与等级理念的融合，刺激着北京城自我膨胀的中心意识，使它当年总处在天朝上国之都自尊自大的陶醉情绪之中。至于今天的新北京呢？北京人的自高自大，目空一切，依然故我。 对不起，我北京籍的粉丝们，我周瑜说话也是这么直的。 以曹操为首的各位北方朋友，此致一个南方人的敬礼！ ★曹操是一只来长江送死的北方狼 后来，有个叫齐秦的现代歌手被困在东海的夷州岛上的时候，曾一声声凄厉地发出这样招魂式的呐喊——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黄沙掠过。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报以两声长啸。不为别的，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那么，曹操是为了什么？不为别的，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江南——当然，包括江南最美丽的二乔。 警告南方，曹操就是一只北方的狼。或者，警告长江，曹操是一只黄河狼。 曹操先在北方干的那些事儿，我们精明的南方人其实都看在眼里，的确有声有色，我们可以为他作证。我们看见了曹操是怎么从北方的狗群里脱颖而出，变成一只狼的。 曹操当初只是一只在山东起家的青州狗，他们在北方的平原上玩的狗咬狗的游戏看得南方人找不着北。 曹操这只青州狗咬赢了中原大地上所有的狗。他咬瘫了那只原来想讨好他，却反而欠下他老爹一条命的徐州狗陶谦；咬死了吕布那只总是咬喂它的主人的养不熟的反骨狗；还咬跑了另一只反骨狗（但只反过曹操一个人）张邈；咬瘸了张绣那只邋里邋遢的黄巾狗——张角三兄弟是真狮子；咬死了袁术那只稀里糊涂称皇帝，于是变得人人喊打的过街狗；最后，曹操终于咬死了袁绍那只以为自己是狮子王的胖毛狗；他还龇牙咧嘴地咬到了辽东，咬蔫了几只瘦不拉叽的东北狗…… 也就是说，除了西凉的韩遂和马腾，曹操已经扫平了整个北方的军阀，从此一党独大，几乎成为北方唯一的军阀，由一只狗变成了一匹狼。我们说，赤壁之战前曹操已经统一了北方，也说得过去。 可是又因为曹操背上还驮着一个汉献帝，所以他又以为自己不是狼，而是一只麒麟，虽然凶恶，却是瑞兽，高贵得很，足以雄视天下，让百兽臣服。 这个时候，与其说是曹操的个人野心空前膨胀，不如说，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冥冥之中的那种呼唤，这是经过北斗星反射下来的一种波，这种波只有自以为应天命的心灵才收得到，曹操正好收到了这种波，或者说外星人玩的恶作剧通过曹操开始显现。所以，大家看到了，曹操其实北方未定，在他屁股后头还有韩遂、马腾这样的西凉藏獒，他就迫不及待，马不停蹄，莽莽撞撞，疯疯癫癫地挥师南下了。 控制了曹操的那个波，就是以北为大，一统江山，南面而王的神秘暗示——也叫“使命感”。这个时候，高智商的曹操就已经疯了，这就是曹操在赤壁之战的时候为什么会傻得那样不可理喻的原因所在。 这是我在分析自己的同时对曹操的一点心理分析，纯属一家之言。 曹操率军南下，先要收拾的是荆州刘表这只奄奄一息的老看家狗，他碰到的还真是一只死狗，刘表病死了，再不劳曹操的屠刀，少了他又一笔血债。小乳狗刘琮经不起曹操的一声狼叫，尿着裤子投降了。曹操兵不血刃，取了荆州。但曹操真不是一个好爷爷，他派于禁把嫩生生娇滴滴的只会对他摇尾巴叫曹爷爷的小刘琮剁成了肉酱。 曹操杀了刘琮，马上龇着獠牙，扑向了他的心腹之患——一生都在东奔西走的丧家狗刘备，于是，又把个刘皇叔追得屁滚尿流，魂不附体…… 曹操要置刘备于死地而后快，他们之间那些过节，天下人都看在眼里。曹操名为汉相，其实是汉奸。刘备说自己是汉室宗亲，虽然有些可疑，但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他想捍卫刘家的天下也在情理之中。他冒死接了汉献帝的衣带诏，就意味着他和曹操彻底翻脸，只有在战场上见个死活了。 所以不管曹刘两家怎么打打杀杀，我们旁人都不说什么，只求打得好看一点，多点战争的观赏性和可资研究，可供借鉴性。可是，我们看来看去，看到的只是长坂坡赵子龙单骑救幼主，刘备摔阿斗收买人心，张飞吼死夏侯杰之类小说家们才感兴趣的边角余料。 也就是说曹操亲率五千铁骑，日行三百余里，意在全歼刘备的当阳之战实在不敢恭维。他留下的刘备后来成了东吴最大的麻烦，我们反而成了帮曹操擦屁股的人。 当阳之战草草收场，是曹操一着很臭的棋，给人一种没搔到痒，没打出喷嚏来的感觉。在汉津口，刘备这只丧家狗已经趴下，他抢上去补两棍，就大功告成了，可斜刺里杀出个关羽，他就慌了手脚，转身就跑，还说中了诸葛亮的计。 其实，诸葛亮那时对曹操早黔驴技穷了，他一心想着的就是怎么把曹刘两家的战火引到我们东吴来。 曹操放过了刘备，又转身跑去江陵修整。宜将剩勇追穷寇！——我们只能对他干着急。江陵不迟早是你曹操的？那一点战利品会来不及点数？刘备逃命都来不及，还会跟你去争小小的江陵？这就叫见小忘大，功败垂成，养虎贻患，这只能证明一点——曹操老糊涂了。 最傻b的是，曹操一口没把刘备吞掉，反而狼嘴越张越大，竟然在江陵又对我东吴下起了挑战书，给江东制造八级地震，搞得孙刘只好暂时结盟，让诸葛亮阴谋得逞。这是曹操此生最大的战略失策。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曹操这只北方的饿狼，终于一头撞到东吴华南虎的嘴巴里来了。 曾经不可一世的曹操，已经变得老眼昏花，他没看到，在风景秀丽，美女如云的南方，已经亮出了一把截杀他的锐利的宝剑，一场美丽的战争将把他扫回北方的垃圾堆。 我小周郎是曾经是一个小南方，可是，当我终于在江东找到了人生的指南针，我找不着北也没关系了。 当我成为南国第一帅，当江东军民义无反顾地把选票投给了我这个眼波流转，唇红齿白，玉树临风，比岛上的马英九还有型的ceo；还有，当小乔用她江南女人水一样的柔情最大限度地激发了我雄性的潜能，小周郎就脱胎换骨了。 我原来是一滴小水珠，可当我把自己汇入长江，投身到为南方而战的历史洪流当中，却突然溅起了一朵最夺目的浪花…… 第三回 小周郎的看起来很美的战争——周瑜有话说4 b小周郎其实是个老革命——江东基业和我的少帅传奇 ★跟孙策互相扯小鸡鸡玩的少年友谊 我和孙策同年，都是帅哥。我们同为三国时期南方的天空中最耀眼的双子星座。一个孙郎，一个周郎，我们俩才二十出头，就开始并肩作战，扫平江东，收复六郡，奠定吴国基业。我们义结金兰，血浓于水的战斗友谊坚如磐石。我们又巧成连襟，同抱双美，战地风流，羡煞天下。可以说，我们合二为一，是整个中国历史上如惊鸿一瞥，并不多见的少帅传奇。 其实，我和孙策早在青春期以前就一见如故，心心相印了。 跟我们相比，我觉得，他们刘关张桃园结义就不那么好玩了。三个大男人凑在一块儿，要靠发毒誓，喝血酒来确定关系。三个人同桌吃饭，还大被同眠，是不是有点肉麻？民间还传说他们互杀家小来巩固结盟，实在匪夷所思。如果是真的，我羞与禽兽同处一个时代，宁愿马上逃离三国，三国有再多的功名利禄，有再可爱的小乔乔我也不想争了。三位前辈请别生气，我也是以讹传讹，借题发挥而已。 我是说我和孙策是两小无猜，惺惺相惜的童贞式的友谊。当时孙坚戎马倥偬，自己带兵打仗去了，把家属留在寿春。我先在寿春一遇见孙策就心花怒放，比贾宝玉跟秦钟来得爽快多了，他们太发腻，让人怀疑是断背。我叫孙策索性搬到我们舒城来住，他毫不客气，还真带着母亲和弟妹一大群来了。我把我家最好的一套房子让给他们住。 那时的孙权还穿着开档裤，但已经虎头虎脑，爱一声不响，若有所思地瞪着人看了，我一看到他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的感觉，等到他18岁接班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 对不起，孙权老板，我周瑜再有先见之明，当时也只能有这种感觉。 跟他们一起的还有喜欢大喊大叫的三第孙翊和刁蛮的小公主孙尚香。老实说，我一开始就不太喜欢她，后来荆州争执不下的时候，我就怂恿孙权索性把她嫁给刘备那个老男人算了，这是后话。 我和孙策学大人的样子拜了把子。我们是一对美少年，穿着又时髦，真是宝马轻裘，风光无限，两人一同出门，定要引起交通堵塞。其实我们都还疯疯傻傻，最爱闹恶作剧，没有谁管得了我们。我们在河滩上比赛射箭，以互相扯对方的小鸡鸡作为惩罚，所以我和孙策两个帅哥其实都是包茎——今天第一次爆这个历史大料，博天下一笑。当然，因为孙策箭术胜我一筹，力气又比我大，下手比我狠，所以我的包皮比他的还长。 关于孙策的箭术，大家还记得孙坚跨江击刘表的时候，孙策才16岁，觉得打仗好玩，一定要跟去看热闹。在阵地上看到了刘表的部将陈生，孙策一箭把他射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回来对我讲得津津有洋，听得我心惊肉跳。关于他的力气，大家还记得他跟袁术借兵征曲阿刘繇那回，转眼间吼死樊能，夹死于糜，赢得小霸王称号的故事吧？所以我的小鸡鸡没被扯掉，就是小霸王手下留情了。 后来我看周星驰版的《鹿鼎记》，韦小宝对对康熙帝喳一声“谢主荣抓”，新新人类笑翻了天，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创意，都是我们小时候玩腻了的。 我和孙策很要好，我们都爱大说大笑，我们之间唯一的不同是他笑得比我更自信，更狂野。他天生有一种霸气，因为他比我大两个月，他的小鸡鸡比我粗壮，当然，更因为他有一个孙坚那样的英雄老爸，而我只有一个当丹阳太守的叔父——虽然也是太守，却平庸得很。孙策的自命不凡，让我没法妒忌。他那种狂劲对我反而有一种特殊的蛊惑力。 所以我心里对孙策只有一句话：i服了you！ 但这句肉麻的话我从来没说出来，我们心照不宣。 ★向南向南——奔向我人生的方向 江东英雄英年早逝，从第一代领导人孙坚开始。这也意味着，江东的接班人必定少年早成，从小霸王孙策开始，加上一个跟他同为双子星座的我。 孙策16岁当的孤儿，在袁术手下当了几年兵。这小哥，已经操练得杀气满满了，对袁术那个别人的老子已经难以忍受。他借口回曲阿解救被刘繇欺负的舅父吴景，用孙坚当年在洛阳故宫的一口枯井里拣到的传国玉玺作交换，跟袁术借了一千兵马，带着程普、黄盖、韩当等几个父亲的老部下想渡江杀回江东发展。那时他刚21岁，在历阳跟想去丹阳拜访叔父的我再次相遇。 历阳之会是我正式加盟孙吴集团的开始。当时，帅和文武全才让才21岁的我也成了江淮名人，开始人五人六了。但作为衣食无忧的公子少爷和丹阳太守的侄子，我还用不着急着去投靠谁。良禽则木而栖，双向选择嘛，我还在观望。当时淮南王袁术也想拉拢我，想请我去当个参谋什么的，先跟在他那个使一把三尖两刃刀的胖子大将巨灵帐下干干，说从基层做起吧，很快就会委以重任。他还想把他喝醉后不知跟哪房姨太太生的一只还没进化完全的小母猩猩嫁给我。但袁术那种阴沉沉的死样子太让人压抑了，巨胖子的酒臭和狐臭也太难闻了，尤其是一想起那只母猩猩我就想哭，可她每次见到我这张小白脸都暴着一口大牙，口水滴答地笑——那种表情我只能猜是笑。 现在，我看到孙策毅然炒了袁术那死人骨头（“塚中枯骨”，这可是曹操煮酒论英雄时骂袁术的话。可见三国第一骂也是曹操）的鱿鱼，雄赳赳，气昂昂的，真的是一个顶天立地，自力更生的大丈夫了——其实，他的嘴上还只有一抹淡淡的绒毛，比我“北方”不到那里去，他一辈子都这样。但孙策的敢作敢为，让我感到无比痛快，袁术带给我的阴影一扫而空。 也就是说，我这次见到孙策真的像见到了太阳一样——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在默默等待的就是这一天，只是我不承认而已。我终于大声说了出来：“姓孙的，我周瑜这辈子跟你干了，苟富贵，勿相忘！”大声说出心里话来的感觉真tmd爽！ “咱哥俩谁跟谁哦！”孙策大笑着说，“别说富贵，有美眉咱们也一人一半！”这个笑谈还真被他言中。其实，我们当时都还是刚打鸣的小公鸡，对水汪汪的美眉比对干巴巴的富贵的概念更感兴趣。 我当即把江东的“两獐”张昭和张紘介绍给了孙策。张昭自以为以笔为旗，参与开国的历史正式开始。 我帮着孙策把刘繇打得一败涂地，把他赶到荆州刘表那里去了。我设计帮孙策收服了太史慈，为孙吴添加了一员悍将。我们很快就打下了半个江东。我帮孙策制定了我们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的部队成了三国最守纪律的部队，用不着曹操割发代首的恐吓和望梅止渴的忽悠。士兵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摘群众一个水果。曲阿战役的时候正是秋天，老百姓家里有很多梨子，我们战士一个都不去拿。除了那些土豪劣绅和反动官僚见我们就跑，我们是军民鱼水亲了。江东父老亲切地把孙策叫做“我们的小帅哥”，把我们的战士叫做“我们的子弟兵”。当然，我也沾了光，江东土著把江北来的小周郎当成了地地道道的“咱们自己人”。 当然，前进的道路是曲折的。这期间我还曾回程镇守丹阳，分身应聘过袁术的居巢长，以作孙策随时的接应，并因此结交了另一位江湖豪杰鲁肃，介绍他跟孙策见面，为东吴事业的长期发展又贮备了一位重量级人才。我在南方的动静开始传到了北方曹操的耳朵里。老实说，我不得不佩服他这耳朵的好使。张昭自鸣得意收到曹操呼唤“归去来兮”的秘信的时候，不知他知不知道曹操更在打我的注意。早在赤壁之战发生前几年，他就派过我的老同学蒋干来拉拢我，比一封笼统含混或莫须有的信，来得更实在吧？但我已经长成了孙策的左右手，跟孙策再也拆卸不开。 不久，得到了那块叫“传国玉玺”的破石头的袁术终于按捺不住，真的称起帝来，取了个莫名其妙的国号“仲氏”。这可是董卓，曹操和他老哥袁绍都做不出来的事情，完全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智商降为零了。那是在孙策和我炒他的鱿鱼仅仅两年之后，没想到他老得那么块，跟赤壁之战时候的曹操一个样。痴心妄想，使人变老，丧心病狂，自己找死，看来这是一条自然规律。 我中了大彩似地冲孙策喊：“策哥，你的机会来了！”“什么机会？”我们的小霸王憨得可爱。 “你现在虽然踏平了半个江东，但你还是个草寇，上面还不拿你当回事。”我说，“现在趁袁术称帝，你赶快通电全国，对中央表态，表示坚决拥护一个中国，同时把我们的土匪部队变成义军，向叛贼宣战。”没办法，当时的中央政府就只剩下了为我们江湖流寇正名的使用价值。 孙策何等聪明，一点就通，马上如法炮制。于是，“义军”还没出发，我们就接到了汉献帝和曹操的最高嘉奖，孙策被拜为“讨逆将军”，封了个“东吴大佬”（吴侯），中央把整个江南都钦定给了孙策，真是谁的出手快，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王。我们就这样获得了主流社会的承认。 袁术死翘翘了，我们一鼓作气收拾了庐江地痞刘勋，全面统一了江东，孙吴终于成为江南一霸，可以跟全国数得着的几个黑老大分庭抗礼了。再加上江东拥有难以逾越的长江天险，我们在天下诸侯心目中的分量就更不得了了。而完成这个基业，孙策凭千余兵起家，只用了四年的时间。连曹操也说：“这头小老虎真让人怵头啊！”孙策名扬天下——张昭说北方只知道有他，不知道有孙策，简直是笑话。至于我，则起到了关键谋士和主要武将的双重作用，军功章啊，有他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但孙策也没亏待我。他跟中央帮我讨过“中郎将”的虚名，更拜我当他的水军都督，这可是实权。众所周知，东吴的基本国策就是“水军立国”，命脉所系的就是长江水军，这也是我们在赤壁之战取胜的利器和法宝。 我才25岁——而且嘴上永远无毛。 但原来第一代的程普、黄盖、韩当等各位元老都成了我的属下，他们心里的不平衡是可以理解的。但俗话说事久见人心，我也用不着不故作谦虚去低就他们。 ★瞧这姑爷俩 尤其是，孙策兑现了那个跟我分享美眉的诺言——我对这点特别在乎。他爱江山，我更爱美人，或者说我的美人就是我的江山。 我们分娶了东吴两朵最美丽的姐妹花，18岁的大乔和16岁的小乔。 婚礼在同一天举行，整个江东张灯结彩，火叔银花不夜天，兄弟姐妹舞翩跹，东吴人民大团圆。这是一场最美满的政治联姻，跟后来新共和国女大学生嫁给三八干部完全不一样。 孙策又大笑着对我说：“乔家姐妹是曾经颠沛流离，受尽剥削和压迫的江东人民的代表，我们解放了她们，还让她们自由恋爱，选择我们这样的老公，江东人民会多么开心啊。今晚，我们就与民同乐吧！”你看，我们的小霸王多会怜香惜玉，而且一口政治腔，可以说完全成熟了。 当晚，我才16岁的小乔乔却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不跟我乐。我对着她乌云缭乱，娇怯怯，羞答答的玉背，双膝跪下——我对策哥都没这么肉麻过。我说：“我以江东女婿和东吴战神的名义向你保证，誓死保护我们江南的女人，决不让我们水做的骨肉受到任何伤害。”小乔乔这才一把转过身来，抱住我大哭…… 呵呵，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这种闺房秘事，我还是点到为止。因为再风流的小周郎也是一个古人，我更没有陈冠希的照相机，可以立此存照。 第二天，我和孙策两姑爷狭路相逢，像当年比射箭的时候一样，我们又互相扒拉了一把对方下面那话儿，一齐哈哈大笑。 大家都莫名其妙，傻乎乎地瞧着我们姑爷俩。 第三回 小周郎的看起来很美的战争——周瑜有话说5 ★孙策托孤大有玄机 可惜大喜之后就是大悲。 曹操和袁绍在官渡决战，我和孙策认为东吴一个最大的历史机遇到了。曹操那么牛，动不动就以一个中国的名义发布命令，全国戒严，吓唬老百姓，不就因为他手上有个傀儡宝贝汉献帝嘛，他现在跟袁绍这只北方最大的狮子狗开咬了，也是不知死活，后方许都空在那里。 孙策是三国的第一号游击队长——刘备也是游击队长，但他游而不击，其实是游走队长——孙策准备亲自率领一支精锐的快速反应部队，闪电式偷袭许都，把献帝弄到我们东吴来。当时天下除了孙策，谁还能做出这么有创意的惊天决策？我当时也只是随便那么一提，没想到他就马上开始行动了，让我也大吃一惊。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是小霸王，而我自己顶多能当个ceo.可这样的天纵英才，原来也是天妒英才。孙策正要改写历史，创造他最辉煌的功业的前夕，却不期然死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刺客的手里，终年26岁。看来尼采的超人也会无奈于庸众和人渣的瞎捣乱，真是造化弄人啊。 接下来，孙策的托孤给了我两个惊奇。 一是他没有选择最像他的急性子孙翊，而是选择了那只睛光闪闪，但一声不响的小老虎孙权当他的接班人。孙权才18岁，但他的“南人北相”已经成型。在五兄弟中，外形上就他不像母亲那么秀气，他更像孙坚。跟孙策比，除了都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他大头阔嘴方下巴，开始长出了络腮的胡茬子。他身材没孙策矫健，但更加虎背熊腰，走起来能震动地板。孙策爱大说大笑，孙权却不苟笑言。如果孙策是一阵风，孙权就是一块铁。 “我的使命完成了。”剧痛垂危的孙策喘着粗气对孙权说，“打打杀杀，争夺天下的事你不如我，但接下来是安定人心，守住基业，发扬光大的事，相信你会做得比我好。”我突然明白了，几年来我陪着孙策东征西战，快如疾风，急如闪电，嘻嘻哈哈，笑傲江湖，不管怎么漂浮，都觉得心里有底——原来这个“底”就是还有一个老二孙权不动声色地镇在那里。 二是他竟然对张昭那只老獐子那么“情有独钟”。当着大家的面，原来他只是交待孙权“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把我摆在极端重要的位置。因为谁都知道，在群雄并起的时代，江东还有什么比“外事”更重要的？我正在心潮起伏，感到任重而道远，没想到，孙策又转过来对老张如是交待说：“如果我老弟争气，你就好好辅佐他，他要是不行，你就别客气，把他废了，自己当江东王。”搞得老张老泪纵横，叩头如捣蒜。这一托孤是老张一生中最大的得意和最大的政治资本，让他抖了一辈子，吃了一辈子。 这还真让我有点酸溜溜的。要论功劳、资历、地位和关系亲疏，“取而代之”的好事当然应该属于我，他老张算老几？但看着孙策深深地望着我的眼神，我马上就释然了。 孙策人之将死，其话也大，但他至死还是个政治家。知我者，策哥也，我们虽然从小义结金兰，多年生死与共，可以共富贵，共美人，但“共天下”是不可能的，他对我“恐久不能为人臣”（刘备对我的恶语中伤）的才具和气象不能不防。所以，对真有种“取而代之”的人，他决不妄加诱惑，反而把这种不要本的大话说给老张这个迂夫子听。老獐子是东吴最牛的腐儒，别说没那样的野心，在我的枪杆子面前也无能为力，但要说维护“正统”，跟我对着干，倒是会拼了老命的。 还有，刚才听张昭坦白，孙策如此托孤还断了他投靠曹操的念想，难道绝顶聪明的孙策真不知道老张葫芦里的药？孙策如此托孤，不也话里有话？ 所以，孙策这样托孤真是一石三鸟：警了孙权，拉了张昭，踹了周瑜。 孙策，你真是我的好哥们啊。 ★但我真的如鱼得水了 但孙二哥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太聪明了。 孙权知道东吴谁才是他的第一靠山。他对我的重用比乃兄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他对我只有敬畏和倚重，不像孙策跟我还有哥儿们较劲的成分。 孙权将我由水军都督升我为大都督，也就是水陆全军的总司令。 我开始真正如鱼得水，悉心在最重要的国防部供职，管理全军事务，用铁腕帮孙二哥把军权牢牢地控制住，当好我中流砥柱的角色。我让张昭他们去做表面文章，陪孙权到处去巡视和检阅，带领军民高呼新总裁万岁，誓死捍卫第三代领导核心。 慢说孙权坐享其成，孙策留下的其实也是一个烂摊子。一开始，我们才18岁的孙二哥还真露出了一点罩不住的迹象。一时之间，武人叛乱，山越为匪，还有人想溜，尤其是士人——历史反复证明知识分子在关键时刻是最靠不住的。对不起了，子敬兄，尽管你被我劝回来了，后来大有作为，我还让你接了我的班，我还是要在这里讽你两句，哪怕你不是张昭那样的腐儒可以同日而语的。 这个时候谁在幸灾乐祸？这既是考验我们孙二哥的统帅能力，也是考验我们这些老同志的忠诚度的关键时期。好在我们平稳度过了这一时期。 下面，我引用一段东吴副秘书长和《东吴日报》主笔诸葛瑾先生在赤壁之战前夕撰写的一则社论，来说明一下这个特殊的时期—— 忆往昔，心潮澎湃；看未来，豪情满怀。 伟大领袖和统帅孙权同志的八年是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八年。历史证明，先主公孙策同志的遗言没有错，新主公孙权同志的确是我们东吴第三代领导集体最坚强、最有气魄和最有向心力的唯一核心。 我们绝大多数老同志也充分发扬了光荣的江东革命传统。三朝元老，如程普、黄盖，韩当等同志；二朝元老，如周瑜、张昭、张纮、太史慈等同志，他们紧密团结在以孙权同志为核心的新中央周围，群策群力，众星拱月，葵花向阳，让一度风雨飘摇的东吴号航空母舰胜利渡过了新旧政权交接时难免的颠簸期，这些老同志无疑是保持江东新政权稳定的关键力量。 这八年，峥嵘岁月稠。我们平定了以李术为首的最猖狂的庐江叛乱，再次收服了桀骜不驯的山越土著民，我们成功地留下了所有热爱东吴的知识分子，在此基础上，我们还从域外，在民间广泛吸收，深入挖掘和大力培养人才。如今，在我们的政府、军队和智囊团里又增加了鲁肃、吕蒙、陆逊、诸葛瑾、顾雍、阚泽、陆绩、张温、甘宁、凌统、徐盛、潘璋、丁奉、董袭等诸多崭新的历史性名字…… 我引用上面一段官样文章，跟揶揄诸葛兄弟没有任何关系，我一向尊重笔杆子，我只是想说明一个问题：周瑜虽然蒙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厚爱，被称为“共青团员”，其实周瑜也是东吴的老同志，起码算二朝元老嘛。 ★关于“周瑜宣言” 下面我还要补充说一下荆州的问题，本来这才是我们东吴最迫切的军政问题。 对于牛气冲天的北方大地，老实说，我们温和、实际的江南人短期之内还不想染指——注意，只是还不想染指而已。 所以，在后来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我们也宁愿把北伐那悲壮的独角戏让给诸葛亮，让他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地玩他屡败屡战的游戏。让他成为——开头鲁肃说的，西方存在主义大师加缪笔下那个叫西西弗的疯子的东方样板，无休止地把一个大石头推上山又滚下去，滚下去又推上来……在此，让我们在好笑之余，也向诸葛亮先生此致那个敬礼。 但是，对于同属长江流域，主要在长江以南，跟东吴连成一片，融为一体，相辅相成，不可分割的荆州八郡，对于我们强大的水军可以逆流而上，直达汉中和益州两块肥美的处女地的这块战略跳板，我们新生的江东政权是有意向，也是有责任的。 虽然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但我们对刘表和黄祖17年前杀害我江东第一代领导人孙坚的世仇是不会随江水东流的。当这种仇恨又跟现实政治纠缠在一起的时候，两者都变本加厉了。 还有，我们对刘表在荆州长期以来腐朽、无能的统治也是有看法的，因为对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踢到茅坑里去。 同时，对流窜枭雄刘备在荆州暗中的一举一动和日益坐大的迹象，我们和曹操一样，都是充满戒心的。对刘备这个潜在的，现实的危险性甚至超过曹操的敌人，纵观整个东吴，只有我周瑜的这双鹰眼最先发现了，在一把盯住之后，紧紧咬着不放。正是在对待刘备这只笑面虎的态度上，我跟我一向尊重的子敬大哥产生了重大分歧，我对子敬的妇人之仁实在不敢恭维。 尤其是，我们对以曹操为主的北方势力对南方荆州的觊觎和染指，给以了最高度的警惕和关注。我们认为，曹操的武装入侵将是荆州问题的最大的变数。针对曹操的这一野心，我们提出了一个针锋相对的口号——“南方是南方人的南方”。 这就是三国时期著名的“周瑜宣言”，是东吴的外交战略和国策之一，当仁不让，我就是始作俑者。它是鲁肃“榻上策”的重要补充。 这个口号还有一箭双雕之效，因为这个口号对刘备集团也完全适用。我们不可能承认刘备这个北方的流寇集团有任何南方的渊源。所以我们这个口号的意义非常重大，这是东吴处理对外发展和外交事务的大政方针。也就是说，东吴作为南方的第一代表，才有资格拥有整个南方，并且必须拥有整个南方，同时必然承担包括荆州在内的整个南方地区的防卫事务。 比赤壁之战早半年，根据从黄祖那里来投奔的新将甘宁提供的情报，我们发动了江夏之战。这是我军第一次比较大规模的对外作战，留理“内事”的张昭等人开始战战兢兢了。但鉴于北方的压力和张昭这样的内部鸽派的犹豫，我们这次作战的目的只是向荆州讨还血债，小试牛刀，耀武扬威一下而已。所以，当我们杀掉仇家黄祖，攻破江夏，发觉荆州的国防的确是豆腐渣工程之后，我们并没有继续扩大战果，而是采纳了张昭的保守主张，完全放弃已经得手的江夏，退回江东境内——对此我和鲁肃一直保留看法。 但按照我的布局，我们终于在紧邻荆州的江东的西大门柴桑屯扎重兵，由孙权亲自坐镇，作为昂首雄视长江中上游的一个龙头。这其中的意义是：一方面，用以体现孙权这位江东新统帅的威武姿态，告诉天下，这是一位富有攻击性，充满开拓精神的强势首领，消极守成才不是他的本意。另一方面，我们想用这种姿态提醒所有有理想，有雄心的江东英豪，我们接下去的目标是：西进——西进——西进——荆州——汉中——益州…… 这也是早在8年前鲁肃大哥足以跟诸葛亮的“隆中对”相抗衡的“榻上策”的战略思想，更是我这个东吴的鹰派头子自始至终的强硬主张。 可是，曹操却提前到来了，一下打乱了我们最先的战略部署。“南方是南方人的南方”这一概念受到了空前的挑战。 第三回 小周郎的看起来很美的战争——周瑜有话说7 ★重申《周瑜宣言》，抗议曹操南侵 三国战争一盘棋。何时何地每发生一场战争，不管是谁跟谁的，其他的军事力量都没法置之事外。 当曹操还在荆州的西北角对刘备大打出手的时候，我们就知道曹操决不是为了报一个莫须有的“衣带诏”的小仇，想把刘备一脚踩死了事，他宏图大得很，他还意在荆州，意在东吴，意在整个南方，搞定了南方，他很就快能当上第二个秦始皇了。 既然三国一盘棋，在西北角吃紧的时候，我们东南角也绝对放松不了。 东吴马上作出了反应，对所有地方诸侯重申我的“周瑜宣言——南方是南方人的南方”，尤其是直接照会曹操大营，对曹操悍然发动意在吞并整个南方的侵略战争提出最严重的抗议，各地方诸侯纷纷响应，同声谴责，一时骂贼之声响彻云霄。 呵呵，如果口水有杀伤力，曹操也早被淹死了，用不着我们烧开长江水，送他回老家。 众所周知，如果让曹操率先夺取了荆州，就把我东吴的争霸蓝图给打乱了，这是最糟糕的局面，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然而，这也是我们最无可奈何的事态。这除了我们自己人心不齐，东南鞭长莫及，更因为当时的荆州还面临着一个家国无主的尴尬局面，我们除了重申宣言，发动舆论攻势，一时之间，实在无可措其力。 刘表正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曹操也正是冲着这个来的。我们知道，刘表只是一条看家老狗，毫无进取心，殊不知荆州正是天下最易攻难守之地，跟后来刘备抢先霸占的蜀中之类正好相反，他能守到今天，都是因为我们一直自顾不暇，让他苟延残喘的缘故，现在终于到头了。 我们不知道，如果刘表不马上就死，他看着曹操来攻，“贤弟”刘备首先挨打，狼狈逃窜，溃不成军，几乎全军覆没，他能有什么表示？他对同时在他屁股后面虎视眈眈的世仇东吴又有何作为？是当敌还是当友？这肯定太难为他了，都不是他的意志和智慧所能及的，不如两脚一蹬拉到，死得太没有责任感了——堂堂一方诸侯混到了这个份上，实在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更可怜的是他后继无人。好歹天上掉下一个刘皇叔，野心勃勃，英雄了得。一个老哥自知荆州难保，假惺惺地说要托孤，要送大印，一个“贤弟”假惺惺地说不要不要，都扭扭捏捏，不像大丈夫所为，至于这样拖拖拉拉的后果，最起码贻误时机，一误再误，等到人家曹操兵临城下了，这才鸡飞蛋打，措手不及，两败俱伤，不可收拾。 我东吴就此坐失荆州，周瑜痛心疾首。试想今春我们拿下了整个江夏，却未能一鼓作气，再接再厉，而是听了张昭那老夫子的昏话，扔下地盘，退回江东，看今天如此大好河山，白白落入曹操之手，眼看桃子熟了，却被贼人一口吞下，叫人实在没法想得开，何况是我小心眼的周瑜？ 刘琮一降，刘备一跑，荆州一空，曹操长驱直入，“南方是南方人的南方”就成了一句笑话，曹操笑破了肚皮，也笑昏了头脑，于是便在江陵重整旧军，安抚降兵，点起了所谓的百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始沿江东下，水陆共进，舟马并行，绵延三百多里。 如此巨大，规模空前的进军行动，难道仅仅是为了收拾已经逃往江夏的刘备那万儿八千残兵败将？ 也许，当时东吴还有几个善良人士还在暗自庆幸，或念阿弥陀佛，但愿曹操能放过江东，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曹操又以一封狂妄之极的挑战信正告东吴，明示天下：年过半百，54岁的曹操已经迫不及待，他要孤注一掷，一鼓作气地实现他此生最大的政治抱负了，那就是——“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于是东吴马上发生了八级地震。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这才是大政治家，大诗人曹操的风格嘛。 问题是，谁盼你过江呢？谁要你解放呢？ 这个理想，壮则壮矣，可惜要等到四百年以后的杨坚才勉强实现，而最波澜壮阔，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则是1949年的那次。 而208年赤壁之战前夕，统一了北方，信手拿下了荆州的曹操被无数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已经得意洋洋，自信、轻狂到了极点。 这里，我不想再嘲笑曹操不懂军事常识，忘记了各个击破的原则，他肯定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南方所有的“各个”加在一起都不够他一口吞的。 他是要一下把南方给“包圆”了。或者说，哪怕把到了穷途末路，“气数已尽”的刘备撂在一边，转移目标，索性先把根深蒂固的大家伙江东孙权三下五除二拔除了再说。 骄兵必败——这是一个真理，同时也是一种悲哀。 ★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在鄱阳湖的教席上坐不住了。 我每天都跟鲁肃保持热线联系，让我对柴桑的态势了如指掌：在满朝文官当中，几乎只有他这一个非投降派了！ 老实说，这让我对鲁肃产生了一种非常特殊的感激之情。我深知鲁肃是一个大智若愚，外柔内刚，其实是很有原则，大有作为的人，但我总嫌他太温吞水了。他在的时候，我经常为他点唱这支歌“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搞得他总是红着脸，憨厚地笑。在无耻的官场上，我见到过的都是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像他这样还会脸红的人简直像大熊猫一样珍稀。所以我这个鹰派头子习惯上总把他归到鸽派那里去了。 但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这回鲁肃坚定地跟我站在了同一立场，让我大感欣慰。 我还知道鲁肃借去荆州给刘表吊丧之名，带着几个随从乔装成难民，在当阳长坂坡差点成了曹军的刀下鬼，千辛万苦，辗转千里，陪刘备一起逃到江夏，又宝贝疙瘩似的把刘备新聘的军师诸葛亮请到了柴桑，准备落实他“结盟抗曹”的计划。对这个计划，我认为刘备能为我用当然好，但我对他们的使用价值并不以为然，我尤其对对方怂恿东吴给他们当猫爪火中取栗的险恶用心感到窝火。但现在是我和鲁肃的结盟，我得先隐忍再说。 跟孙权同年的诸葛亮还在柴桑表演了一场“舌战群儒”的口水秀，让东吴一班没骨气的腐儒丢光了脸。我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这班侏儒我也要臭他们的大街，但他们在外人面前的丢脸，又让我对他们恨铁不成钢。 我最大的心病还是孙权老大——他现在被各方面势力包围着，大家都在抢夺他，他正处于最痛苦的抉择当中。 不行，我得马上回中央！ 我是最高军事长官，我得站在最高处通告东吴军民：我们只有一战，而且战无不胜！ 现在，整个东吴到了最危难的时刻，首先最需要的是我们当家人孙权老大的雄起，而要他雄起，还必须有一根最硬的主心骨给他当支撑，这根主心骨就是我周瑜，虽千万人，吾往矣——我马上和甘宁集合鄱阳湖水军军官学校的三千学员，颁发毕业证书，进行战前誓师式的训话。 我说：“各位英勇的江东子弟兵，首先祝贺你们——你们毕业了！然后祝贺你们——你们马上就有大仗打了。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到了东吴最需要我们的时刻，我们为孙权大哥尽忠，为江东父老尽孝，为江南美眉拼命的时刻到了。曹操这老汉奸带着一群北方的旱鸭子呱呱呱呱地跑到我们南方送死来了！好啊，他给我们菜来了！从来都是以北为尊，以南为卑，北方在南方的头上拉屎拉尿，但是江东子弟多才俊，颠倒乾坤未可知，我们这回要把历史反过来写！我们都是水上飞，让我们把长江烧开了，把北方的旱鸭子全部赶到锅里去吧！”三千学员同时抓狂，爆笑如雷。 “曹操给我们送菜来了。什么菜？旱鸭子！”——这成了赤壁之战时东吴士兵最开心的一句笑话和脑筋急转弯游戏。我把那个校训缩成更精悍的四句，带领大家振臂高呼了五十遍——“以舟为马，以水为兵；长江必胜，东吴必兴。”这四句话就是赤壁之战时东吴部队的战斗口号。 时不我待，我马上率领这三千赤壁之战的水军之魂，连夜驾起百十艘离弦快艇，奔向北方，奔向中央，奔向前线，奔向战场…… ★张角他二叔的邻居的朋友……的小舅子 再气势宏伟的战争都不能不注意小小的一两个细节。比如在赤壁之战前夕我利用一位黄巾余党装神弄鬼的细节，罗贯中也没有注意到。而细到毫巓，本来就是我周瑜这个“上海小男人”的特殊禀赋。 那是在我从鄱阳湖返回柴桑的水路上。我那三千学员，三千用特殊材料制成的热血沸腾的亡命之徒，他们一路高声说笑、骂娘、唱歌，声音震荡湖面，惊起芦苇丛里的成群鸥鹭，扑噜扑噜飞向皎洁又阴冷的十月的星空。 他们唱的歌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让我笑疼了肚子。 但有一种神秘的歌谣却引起了我的深思，那是民间的儿歌，谶语，诬词，讽喻，反正是老百姓最喜闻乐见的胡说八道。这些年，黄巾信众和太平道徒走遍五湖四海，说唱大江南北，都用妖言惑众，那些话谁都能说出一套一套的。 在我面前，军官们倒不敢唱赤裸裸的黄巾反歌，但唱出来的其实都不雅训——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上北芒。 茅田一顷中有井，四方纤纤不可整。嚼复嚼，今年尚可后年饶。 小麦青青大麦枯，谁当获者妇与姑？丈夫何在西击胡？吏买马，军具车，请为诸君鼓咙胡。 我约略知道，这些应该是桓帝或灵帝时候京都和乡野的民谣。至于下面这首似是而非，狗屁不通的《三字经》，显然是这些大老粗的乱串了—— 谐不谐，在赤眉。得不得，在何北。弃我戟，捐我矛。盗贼尽，吏皆休。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举良将，怯如鸡。千里草，何青青。十曰卜，不得生…… 我突然觉得这些民谣的作用实在太tmd了，能够制造社会舆论，占领底层民心，发动庸众和人渣们揭竿而起的不就是这些下三烂的玩意儿吗？ 我们百十艘船到达星子县城外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有个军官涎着口水，撺掇我说是不是先进城去讨碗酒喝。这小子鬼精，知道星子县的县长狗崽子原来是我的警卫员，在战场上却还记得帮孙权挡了一箭，孙权说要重赏，我就把他调到星子县当了县长，现在主子路过，他怎能不表示一下？ 我说：“没时间了，想喝酒，大家扁完了曹操，去曹营里喝个痛快，酒还是北方的好，山西汾酒，山东高粱，那才叫酒，我们江南的女儿红也太tmd娘娘味了……”正说笑间，突然一声炸雷——声音高八度，我马上想到是不是张飞吼完长坂桥不过瘾，又跑到鄱阳湖喊嗓来了——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这高亢的声音从左边的湖岸上传来——我看清了，那里有一簇人，最前面面向鄱阳湖的是个打着赤膊，被五花大绑，引颈待斩，但昂首挺胸，革命先烈似的家伙。死到临头了，他竟然还在帮已经完蛋了四分之一世纪的黄巾起义招魂呐喊。 我喊一声“刀下留人！”忙令移船靠岸。 狗崽子穿着一身太窄的旧官服（东吴穷啊，一切为了前线，地方官服都得互相轮着穿），拔出腰刀，带头抢到岸边，这倒是他的惯常作风。他大声咋呼：“哪来的黄巾水贼，想劫法场吗？”“你威风啦，狗崽子你的。”我大笑着，飞身上岸。 “哎哟，是大哥您啊！”狗崽子吃了一惊，收好腰刀，唰地一个敬礼，“大都督，下官狗崽子接驾来迟，此致军礼！”“这怎么回事儿？”我指着边上那个待斩的中年汉子。 “大都督，周瑜，就你？”那汉子却蔑视地瞅着我，“就这么个小白脸？”“不准无礼！”狗崽子又冲他拔出了腰刀，转脸对我解释说：“这是个黄巾死党，是张角他二叔的邻居的朋友的姐夫的遗腹子的奶妈的小舅子，当年就是黄巾贼宣传部游丐科的科长，至今潜逃了二十多年，但还梦想变天，一直借卜卦、算命、卖狗皮膏药、唱莲花落，到处散播张角复活的谣言。我们东吴是他的大本营，有他的万千喽罗。前几天在衙门口广场上我将他一把擒获。这事我不敢惊动大都督，我去找国安部张昭，哦，是张老，他老人家也烦着呢，他说都自身难保了，还什么汉朝通缉令的陈年老账，砍了砍了，所以我就……”“我宣布，你自由了。”我再不管狗崽子，上去亲自松了那“小舅子”的绑，扳住他的肩膀说：“哥们，借一步说话。”拉他走进了旁边的一个芦苇丛里。 “感谢大都督不杀之恩！”小舅子纳头便拜。 “免了，咱俩谁跟谁哦？”我一把将拉他了起来，“咱们是最好的统一战线。你知道，黄巾军当年最大的仇家，今天东吴最大的敌人，也就是全天下的公敌，你知道是谁吗？”“就是曹操那老贼！”小舅子咬牙切齿地说，“他已经送到我们东吴门口来了，我们要吃他的肉睡他的皮！”“英雄所见略同。”我说，“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你的大本营东吴需要你，全天下人都需要你。我们先打他一场天意战玩玩。请你把我这几句天授谶语传达给东吴百姓……”我凑在他耳边，如此如此，最后叮嘱：“天机不可泄露，切记切记。”“大都督也会这个？”小舅子像终于碰到知音，相见恨晚似地望着我，“您真是太有才了！”“彼此彼此，互相学习嘛。”我说，“你能保证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些信息传遍东吴吗？”“我能！”小舅子来劲了，“我们可以发航空邮件，飞鸽传书。”当时，飞鸽传书这种最先进的通信方式，我们官方人士还闻所未闻呢。 “真是卑贱者最聪明啊！”我赞叹说，“如果你还能让天书从天而降，那杀伤力就大了去了。”“毛门台！”小舅子脱口一句广东话，果然是跑遍了中国的个老江湖。 第三回 小周郎的看起来很美的战争——周瑜有话说8 ★关于“雄起”的糗事 痛扁投降派，挺起孙权来——这是我赶回柴桑要办的头等大事。 最关键的是，一定要让孙权老大雄起来！ 雄起来——雄起来——雄起来——我在赶回柴桑的水路上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一句。 可当我剑甲铿锵，风尘仆仆，水渍淋漓地回到家里，扑进小乔香气扑鼻的闺房时，却发觉——周瑜自己不能雄起了。 “哼，告诉我，鄱阳湖是不是有慰安妇？”小乔爱娇地拧着我的腰。 我才比窦娥还冤！ 在军中设慰安妇是曹操那老色鬼的发明创造，虽然我周瑜实施对外开放，公认是个最能接受新生事物的人，可怎么说，也不会引进他那种下三烂的先进经验。 还没等我辩解什么，小乔却又小鸟依人地偎进我的怀里，抚摸着我说：“你太累了，也该歇歇了，不可能所有事一天做完。周郎，难为你还一身疲惫就第一个来看我，可是国事大，家事小，朋友是骨肉，妻子是衣服，你这么重视我，不应该哦，都是你的错，所以这才罚你……罚你……罚你这样子的嘛，哎呀，羞死人了……”“爱死你了，我的小qq.”我凶猛地抱住了小乔。 突然间，我空前地雄起了！ “哎呀，人家不来了！”小乔却毅然推开了我，冷静地对我说，“穿好衣服，快到外面去，从早到晚来探问你的人都踏破了门槛，这些天我们家成了整个东吴的焦点，狗仔队的人日夜埋伏在门口……”我只得按下爱火，穿戴整齐，到外面的会客厅去。 ★但鲁肃比我更糗——对他爆料的爆料 鲁肃不是爆料说他跟大乔怎么怎么的嘛，呵呵，我对他的爆料继续爆料。 鲁肃心急火燎，屁颠屁颠地赶来了，从没见过他这种急样。这老夫子，娶媳妇和死老婆的时候都没这么激动过。他才比我大三岁，却好像比我老了三十岁。 “东吴有救了！”鲁肃还没坐稳，就兴奋莫名地拍打着膝盖。 “怎么回事？”我也振奋了，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我为我们东吴引进了一股新生力量！”鲁肃两眼放光，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我这次出使荆州收获太大了，九死一生也值得，因为我遇见了一位千古仁人和一位旷世奇才，我们东吴太需要他们了。我们东吴才历经三世，从你陪孙策过江算起才十四年，可是过早地出现了未老先衰的迹象。曹操一封恐吓信就把张昭这批老前辈镇得……镇得……哦，黄盖老将军是说他们吓得大小便失禁了，这不太雅，但他们的确很没有英雄气概，真有点老大巍巍的熊样。所以，我就引进了诸葛亮这头初生的斗牛，先让他在东吴的集市上横冲直撞一番，以重新激起我们这些偏安惯了的江东人生猛的斗志，像他舌战群儒那一役……”我隐忍再三，终于拂袖而起，我说：“子敬啊子敬，你一个人深入敌占区，长途跋涉，历尽千辛万苦，的确有功于国，可你也不要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别拿刘备当东吴的救命稻草，到底是谁救谁的命？你千万要搞清楚了，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也是你所谓孙刘联盟的首要问题。好了，既然诸葛亮牛犊可用，我也不反对孙刘联盟，但一定要死死抓住统一战线的领导权，领导权，永远要以我为主！”鲁肃的额头开始冒汗了，他垂下眼睛，感慨起来：“阿瑜说的是，你比我年轻，可是能高屋建瓴，使霹雳手段，用铁腕护国，挺起东吴的还是你！现在整个东吴，朝野上下都等着你一个人了，孙老大派往鄱阳湖迎你的使节还没出发，你却及时先赶回来了，我深为东吴庆幸。”“东吴这条船正在风雨飘摇之际。”我当仁不让地望着鲁肃，“稳定江山就靠我们了，我们俩好比两块大石头，我得压住船头，你也要压住船尾啊。”鲁肃抬起头来，挺挺身板，恢复了刚才的豪气，他说：“能跟阿瑜分担这样的历史重任，我真是太荣幸了，只要你压住了船头，我把老命扑上去，也要压住船尾！”有如此哥们，真堪托死生啊。 但我要趁热打铁，我得理不饶人地说：“子敬啊，你说诸葛亮有多厉害，简直可以救我东吴，可是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舌战群儒也好，激我们老大也好，他真让张昭那伙不中用的老东西吞下伟哥，返老还童，重振雄风了？他真让我们老大恍然大悟，拍案而起，敢跟曹操单挑了？他真让我江东父老像醒狮一样，翻身而起，一个个斗志昂扬，同仇敌忾，团结起来，枪口一致对外了？”“诚惶诚恐！”鲁肃站了起来，对我一躬到底，“听公瑾一席话，鲁肃我真是胜读十年书。”“孺子可教也！”我哈哈大笑，“能救东吴的只能靠我们自己，自救是我们的最高权力，这权力神圣不可侵犯，谁也甭想从我们手中夺去！”一阵香风——脂粉的香和茶香的香。 小乔从内室捧出两盅热茶，放到茶几上，笑盈盈地对鲁肃说：“这是我新沏的西湖香茗，哦，还是大乔姐姐亲自去西湖采摘回来，用心晒制的，精致得很，子敬大哥多喝两口，暖暖身子，现在冬天都到了。”鲁肃双手捧过茶盅，抿了一口，作陶醉状，眯眼望着小乔说：“太香了，太美了……”真不知是在赞茶还是赞人。 小乔莞尔一笑，望定他问：“我姐还美吗？”“太美了！”鲁肃还在陶醉，叹息着说，他突然满脸通红，又急忙说：“我是说这茶真是太美了！”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本正经地补充说：“哦，请替我谢过大乔夫人，她真是个制茶的行家，祝他生意兴隆，玉体安康。”“一定转告。”小乔含蓄地微笑着说，“姐姐不单是采茶的仙子，还是量体裁衣贴心的观音。”说完翩然而去。 我美丽的大姨子在柴桑寡居八年，心不旁骛，把所有蕙质兰心，万种风情化为商品经济，开发了“乔其纱”江南丝绸和“女儿蓝”西湖香茗两大品牌，“乔其纱”已远销南洋，“女儿蓝”成了曹操的唯一用茶，如果没有“女儿蓝”，曹操早被偏头痛痛死了，这也是地球人都知道的秘密。我大姨已俨然江南第一富婆，而且是美女富婆，芳龄其实才28岁。 但小乔总对我说：“姐姐好苦。”鲁肃脸上的红晕未退，他艰难地尝试着讲俏皮话：“我们江南有此二乔，我们作为江南男人也真是……唉唉……”“不单江南男人唉唉，天下男人都唉唉，曹操老贼最唉唉。”我说，“女人红颜祸水，是战争的根源，天下最美丽的女人在江南，所以天下最惨烈的战争也会发生在江南，谁让我们是江南的男人呢？”“我们跟曹操拼了！”鲁肃突然嘶吼一声，简直也变成了一个个愤青，大义凛然，豪情万丈。 但我听得出来，也只我听出来了，鲁肃这一声吼不单是代表江东的男人吼的，还代表了他自己——除了大义，还有私情。 这也太为难鲁肃这个好男人了，这个东吴头号绝种好男人。 但这件事是万万不可能的，尽管这是一对鳏夫寡妇。大乔是何等身份！所以，我宁可装聋作哑。我这个平时像孙策一样死爱搞笑的人，也决不拿这话题跟鲁肃打趣了，足见我周瑜也是个厚道人。 鲁肃告辞的时候，小乔突然叫住了他。她支走了丫鬟，似乎还嫌我也碍眼的样子。她从最里间捧出一件洁白晶莹的绣着鸳鸯戏水的男式丝绸内衣，递给发呆的鲁肃，幽幽地说：“姐姐说，这不是她绸行里流水线上的产品，是她一针一剪，自己裁，自己绣的，你就贴心穿着吧。”鲁肃双手接过绸衣，抱在怀里，红着眼圈，默默地离去。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小乔已然泪流满面，对我说：“姐姐太苦了……” 我继续装懵懂，嘻嘻哈哈说其他的。 ★给张昭母配孟德 鲁肃前脚刚走，早等在候见厅的张昭、张纮、顾雍、步陟等一大群文官就慌忙互相揖让着，既迫不及待，又恐先争后地簇拥着进了我的会客厅。 一看见他们这副斯文丑态，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起身招呼，我早吩咐小乔别出来了，让我的小乔乔出来款待那是何等的规格！就让那个跌跌撞撞，流着口水，半聋不哑的老兵焦大出来看茶。 他们又推让一番之后，终于还是按原来一贯的座次坐了下来。 看他们峨冠博带，养尊处优，或肥肠满脑，或瘦成了鸦片鬼，一个个老大巍巍地在座位上端着，歪着，驼着，撑着，趴着，仰着，全都老成谋国，举足轻重，舍我其谁的样子，我只想起了曹刿的那句狠话——“食肉者鄙”，真的不足以谋。 又想到正是这一伙空心大佬，我东吴的文韬大师，几天前却被一个才27岁的南阳隆中的小乡巴佬骂得狗血淋头，惨不忍睹，我不禁长恨一声，冷笑起来。 “曹公百万雄狮，正在沿江东下，叱——”张昭一拂袖子，把想给他灌水的焦大赶开。他今年53岁了，说话的声音还一炸一炸有够横的，看来练书法还真不比练刀枪差。他继续说：“接国安部一号密探报告，曹公的兵马，首尾连接三百多里，三百多里啊，满江满岸都是，挨挨挤挤的，全满了！你想想吧。我东吴大难临头了，阿瑜你还如此悠闲，我老张可不是来看你笑的！”“那就是来看我哭的了？”我继续头歪歪地对着大家，作哭笑不得之状。 “现在哭也不是办法。”他老张说，“现在得马上拿出办法来，马上就拿，今天找你就是马上落实这个事儿。曹公毕竟是个先礼后兵的北方大家，是有家教的，家学渊源那叫一个深厚。说人家阉竖之后那是污蔑，是酸葡萄之心，我考证过他的五代，根正苗红……好了，这个等一下再说。我是说曹公骨子里毕竟还是个文豪，知曹公者，张昭也。他并不迷信他的武力，不像我们在座的某些黄口小儿，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真以为他是什么美战神。曹公很高姿态地给我们发了一个帖子，别把它说成恐吓信或劝降信，那么低俗。曹公可是文人心性，这是他亲笔写的，有人还跟我争，好像他对书法比我老张还有研究的样子。你看，明摆着的曹公体嘛，人书俱老了，现在又掺杂了一点钟繇的楷隶体。钟繇何许人也？本来是他的属下，可是艺术是不论身份的，曹公也努力向钟繇的楷隶体学习，一学就有了棱角，更显得峥嵘了。曹公就是这么个爱学习的人，这是典型的博采众长，兼纳百家，自成一格，而且活到老学到老。书法就是这样的，跟美女相反，是越老越好，我老张的体会就是这样，我练书法练了几十年了，才有今天这个造诣，我看曹公……”“呵呵，哪来的曹公曹婆？”我大笑起来，打断了他老张的书法报告，“我以前只记得你老张开口一个曹奸，闭口一个曹贼，他什么时候变成了你老张的阿公了？”“什么？”还沉浸在学术兴奋中的老夫子马上转不过弯过来——脑筋急转弯的确有难度。 大家则咧开了笑呵呵的嘴期待地望着我。 “大家知道那个笑话吧？”我忍着笑给大家讲故事，“说是某家的老太太做寿，请人给写了四个大字——''德配孟母''，以显示这老夫人妇德之高尚，教子之有方。那四个大字是一张张分开来写的，得重新拼。做寿当天才由没文化的仆人一张张拼贴到了高堂之上，众宾客抬头一看，哈哈，赫然一个''母配孟德''——老夫人嫁给曹操了？我看既然老张都认曹操做阿公了，”母配孟德“的好事该不会是发生在老张家里吧？”那帮跟张昭一起来找我“落实”降曹的文官，虽然因为张昭是他们投降派的头子，一时之间同一鼻孔出气，但其实都是文人相轻的货，张昭平时总是我老张我老张的倚老卖老，大家早对他气愤不过，加上我那个笑话的确好笑，于是我整个会客厅里马上被笑声灌满，一干鸿儒，丑态百出。 张昭“母配孟德”的故事马上传遍了整个东吴，简直比“小舅子”的飞鸽传书还快。 “周瑜竖子，你敢欺我！”张昭恼羞成怒，推座而起。 “张昭老奴，是你自取其辱！”我将手中的茶盅往花岗岩地板上一摔，拍案而起，“你这个怕死鬼，亏你饱读四书五经，编过无数本《宁死不屈三字经》之类的少儿读物，真是愧对古圣先贤，江东英烈。你空有一副火爆肚肠，空有一颗花岗岩脑袋，原来全是银样蜡枪头。你卖主求荣，大逆不道，不知羞耻，左一声曹公，右一声曹公，还说不是认贼作父，母配孟德？传出去，活活让天下人笑死！”“我……我……我……”张昭白胡子乱颤，浑身发抖，“我不是怕死鬼，我不是老奴，我不是卖主求荣，我才是东吴的第一硬汉，第一忠臣，你武死战，我文死谏，东吴斗曹操，鸡蛋碰石头，东吴降曹操，后会还有期，老天啊，策大哥啊，孙二哥啊，周瑜是个黄口小儿，我张昭才是死节之臣，我会为东吴死的，我会为主公死的，我……我……我张昭来了……”“你要死早点死。”我恶心地说，跺了跺脚下的地板，“来呀，你以头抢地啊，谁怕你啊？听说你是花岗岩脑袋，我的地板也是花岗岩的，试一试谁更硬！你早死早好，孙二哥还能追封你一个江东烈士……”我还在过嘴瘾，只见张昭呼吸短促，“我……我……我……”地“我”不出来，两只手死摁着胸膛，摇摇晃晃，转了个圈，往下栽倒——好个焦大，扔了茶水缸，一肩把倒下的张昭掮住了，捂了下他的口鼻说：“还有气，半死过去了。”我大声说：“送太医院，给东吴留个文种。”老焦大在众文官惊愕的目光下扛着张昭飞奔而去，倒一点儿也不跌撞了，足见到了关键时刻那帮文绉绉的脓包还不如我手下的一个老兵痞。 第三回 小周郎的看起来很美的战争——周瑜有话说9 ★放马后炮，给“舌战群儒”火上加油 张昭被扛下后，大家面面相觑，会客厅里顿时一片肃静。 小乔出来了，盈盈地给大家斟茶，好像纾解了一点紧张的气氛。 但我依然板着脸。这帮孬种，我不臭死他们的大街决不甘休。 小乔弯腰把地上茶盅的碎片拣起，嗔怪地望了我一眼，又无声地退回后堂。 一双双贪痴又痛苦的老眼睛一直随着小乔美妙的身影骨碌碌地动。 我真想问大家，你们这些软骨头，真忍心看着你们这位水灵灵娇滴滴美滋滋的梦中情人落入北方的强盗之手吗？ “我说瑜哥啊……唉嗨……”又个老一点的张纮开始搭讪了。 我突然想起他和张昭这两只老獐子都是我推荐给孙策的。看来考察人才真得德才兼备，而这德也该是骨头第一，不是会假谦虚就够了，而且这两个老东西根本就不谦虚了，就他们不叫我“大都督”，一个叫我“阿瑜”，一个叫我“瑜哥”，一个藐视，一个亲慢。 老肺痨的张纮继续干咳着说：“上次诸葛亮那个山野小子，田陌狂徒，我们正在合编《诸葛东吴献丑记》，卖给中立的《三国娱乐专刊》回击他。可我想，尽管诸葛亮那厮口喷恶毒瓦斯，欲置我江东文豪于死地，也没能让子布老哥晕过去吧，可怎么却在我们东吴自己金屋藏娇的都督府内，软玉温香的沙龙之间，发生了这等斯文扫地的羞辱之事，真要传出去，岂不更令亲者痛，仇者快？”“张老二。”我瞥了他一眼，“你终于惺惺相惜，兔死狐悲了？可我怎么看刚才我骂张老大母配孟德的时候，你一个人声如破锣，笑得最响亮啊？我还以为你几十年的肺痨一下全好了呢。”张纮羞惭满面，干咳一声，连忙捂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好啊，各位文豪！”我再也按捺不住了，我大声说，“我们是枪杆子，你们是笔杆子，我们出生入死为你们服务，我们打下了江东这片锦绣河山，让你们吟风讼月，写酸溜文章；让你们咬文嚼字，写学究文章；让你们歌功颂德，写马屁文章；让你们连篇累牍，写官样文章。现在倒好，一旦大敌当前，看不到必胜的前景，你们就只会裤子里面拉屎，整天苍蝇嗡嗡，围着我们年轻的孙二哥没一句人话，只想拉他下水，带你们投降，给你们的荣华富贵买足保险。我看黄老将军骂你们骂得还不够狠！”我扫一眼全场，没一个人敢抬头。 “欲攘外必先安内！”我一拔宝剑，又锵地合上，“在灭曹之前，我们得先除内奸，我代表军方要在东吴朝野开展一场肃反运动，速战速决。”我再看在座的衮衮诸公，早已一个个额头冒汗，面如土色。 “张老先生的问题最严重，我先让他趴下了，但你们的问题都不小！”我声色俱厉，“我还没追查，你们倒还敢提被诸葛亮臭骂的糗事，还想张扬得让地球人都知道。好啊，我们今天就来开一场诸葛亮在江东舌战群儒的检讨会。现在诸葛亮名义上是我们的盟友，但其实是我们的敌人，我迟早会让他自食其果的，这一箭之仇也只有我帮你们报得了。你们别再编那些无聊的小道消息，闹国际笑话了。但是，今天，我只恨诸葛亮没能真让我东吴朝野群情激奋，所以我还要帮诸葛亮再放一通马后炮。”在我不大的会客厅里，原来总是在朝堂上，在主公面前，在政府办公厅，在军方和民间的大老粗面前引经据典，眉飞色舞，摇唇弄舌的大才子，一干所谓经天纬地的家伙，这时候，都一个个气色如死，狼狈不堪。 “张老先生是不能出来对质了。”我不无遗憾地说，“他的大话最多，诸葛亮却说他只会夸夸其谈，不能随机应变，这个先不管他，虞翻先生，你是怎么被糗的？”“我没被糗！”虞翻抹了把汗说，“我事实胜于雄辩，我说刘备是逃跑将军，都向东吴求救来了，还敢说不怕曹操！”我说：“可你怎么却被诸葛亮驳得哑口无言了？”“诸葛亮偷换概念，转移话题，完全是诡辩之徒！”步骘抢过话说，还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就这么回事！”薛综一下跳了起来，“诸葛亮完全是泼妇骂街，简直岂有此理！”“诸葛亮强词夺理，竖子不可与谈！”严畯一脸的不屑。 “诸葛亮根本没有真才实学！”程徳枢说，“我今天依然坚持这个观点，我还怀疑这个人心理变态，仇视大知识分子。”陆绩叹了口气，说：“可他还以高士自居，说人家是小儿之见呢。”“我的马后炮还没开，你们的马后屁倒放得一个比一个响！”我高声说，“你们笑诸葛亮没有学问，没有修养，胡说八道，违反了正规辩论赛的规矩，不足与谈，哪我倒想问清除了，诸葛亮偷换概念，转移话题，偷得你们哑口无言，转得你们胆战心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说，诸葛亮把概念偷到了哪里，把话题转向了何处？”我盯紧了下面这一帮口舌之士，只见一个个瞠目结舌，你看我，我看你…… “虞翻先生。”我说，“你笑人家刘备逃跑将军，可人家诸葛亮笑我们东吴虽然兵精粮足，还有长江天险，你们却裹挟自己的主公屈膝降贼，不顾天下人耻笑，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步骘先生，你笑人家自比苏秦张仪，人家却反而笑你是欺弱怕强，惧刀避剑的胆小鬼，你没意见吧？薛综先生，你像刚才张昭一样，那么肉麻地吹捧曹操，还以天命归之，诸葛亮代表天下人痛骂你不忠不孝，无父无君，你tmd还有什么话说！”同时，我把另一个茶盅摔砸在地。小乔在屏后闪了一下，又马上隐去。堂上诸公，人人变色。 “先生们，前辈们。”我一手握剑，站了起来，“你们都学富五车，文采风流，你们的口才也都一级棒，在这些方面，我相信诸葛匹夫毫无优势，可是，上次那一场事关国体的孙刘辩论，你们为什么输了，诸葛亮为什么赢了？我可以告诉你们，原因全在于一个''气''字，人家是阳气，你们是阴气，人家是正气，你们是邪气，诸葛亮是站着说话，而你们呢？你们是跪着说话！”五分钟的静默。我就那样一手握剑，挺立中堂，接受当朝文官大腕们的注目礼。 “是啊……是啊……大都督所言非虚……”虞翻大汗淋漓，结结巴巴地说，“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诸葛亮一介山野匹夫，能够藐视我东吴满朝大儒，抢到那么大的风头，这的确是气的问题，是阴阳之奥妙，好在……好在我在大都督身上还感到了这股阳气，这真是我江东的福气啊……”虞翻毕竟是东吴的八卦学者，第一号阴阳先生，算他觉悟得最快。 “东方红，太阳升。”我摆了个昂扬的pose，大声说，“我们东吴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从现在起，阳气回流，精英凝聚，直上中天。”“瑜哥，公瑾，大都督啊，你有种。”张纮站起来，对我鞠了个躬，“我们今天来，本来是想逼你在子布用血写的那份《归曹请愿书》上第一个签名的，我们大家都签了名，满朝文官除了子敬都签了名，但我们把第一名的位置留给你了，再有你签名，孙二哥就能痛下决心。可今天，我们都被你瓦解了，你腾腾的杀气镇住了我们。”“现在这个非常时期，我东吴最需要的就是杀气。”我更猛烈地把宝剑一抽一插，“我呼唤冲天杀气透长江！”“只是……”张纮又作老谋深算状，“我们这批人主降，也不全是贪生怕死，我们也是鉴于孙二哥的民主作风，所以畅所欲言。你这样一鸟回林，就想让百鸟压音，恐怕也不完全现实吧？还不知道孙二哥到底怎么想呢。还有子布老哥的个性你是知道的，明天主公的文武大会，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瑜哥还得好自为之，唉咳……”“放心吧，子纲先生。”我紧握了一下张纮瘦骨伶仃鸡爪子一样的手，“明天的文武大会，我已有安排，自有分寸，你也别以为我就是一鸟入林，百鸟压音，我知道你们还有不服，我还没搞定你们，但我作为东吴民主派的先驱，我也不会以势压人，我会对你们作出表示，让皆大欢喜的，你老多保重吧。” ★不小心当了黄盖的小女婿 送走文官，已经中午。 我又迎来了程普、黄盖、韩当、太史慈、甘宁、凌统、徐盛、潘璋、丁奉等一帮大将，他们是最坚决的主战派，是东吴的钢筋铁骨和我的亲密战友。 程、黄、韩作为三朝元老，依然龙精虎猛，宝刀霍霍，不怒而威。 太史慈还是当年与小霸王单挑时的威风凛凛，但又多了一种沉雄气度。 甘宁像一只激情难耐的狂躁的水鹰，腰间的铜铃叮当有声。他将在长江水上首开杀戒，所向无敌。他和凌统两人因为杀父之仇，还是互不买账，但共同对敌的大局让他们坐在一起了。 跟豪爽的将军们在一起，我上午接见那帮酸腐文官的晦气全消。我把我怎么收拾那帮投降派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将军们大叫过瘾，笑声如雷。 程普说：“我东吴诸英就公瑾文官武将都罩得住，让老夫不得不服。”“程老将军过奖了。”我由衷地说，“我能罩住他们，凭的还不是咱们军方各位大佬的势力和权威？”“说的是！”黄盖呵呵大笑，“镇死这帮没胆气的小兔崽子，公瑾太长我军人的威风了，那天看他们只会缠着诸葛亮作口舌之争我就破口大骂。”“老黄骂得好！”韩当说。 我留将军们吃午饭，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声说笑。 跟将军们在一起，小乔又说又笑，变成了一只快乐的小燕子。她微笑着斟酒把盏，将军们全都开怀痛饮。亏了她冰雪聪明，拿捏分寸，让将军们全都尽兴又不烂醉。 “曲有误，周郎顾”。我有一对敏锐的耳朵，还有十根灵巧的手指。下人帮我捧出一把古琴，我轻拢慢捻，满座稍息。 我一阕古曲《飞天袭月》，琴声起处，小乔挥剑而舞。 连我自己都感觉惊奇，小乔平时柔若无骨的腰肢突然充满了弹性，变得无比矫健。她像一只飞旋的彩蝶，却又奇妙地裹挟着一团美丽的剑气。但见白刃如飞，红穗飘飘。一声娇叱，满堂喝彩。最后小乔收剑，对着众武将盈盈拜谢。 “太好看了。”黄盖说，“可惜只能看，不能杀贼。”突然锵地一声拔出宝剑，一声狮吼：“曹贼看剑——”一下跳到酒席前面。 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但黄盖凌厉而豪壮的剑舞已经不能叫做“舞”了，完全是战场攻杀，势如急风暴雨，既迅捷狂猛，又刚劲沉雄，老辣凶狠，八面威风，招招夺命。 席上的将军们拍案击节，大喊大叫，一如观战。 我热血奔涌，睚眦俱裂，一曲《将军令》，琴弦都要被我拨断了。 黄盖舞完剑，回到酒席上，微微喘气。 小乔连忙上前，亲昵地偎在老将军身后，又是捶背，又是揉肩。 黄盖坦然受用，爽朗地笑着，显得少有的开心。 他们互相不知嘀咕了些什么，小乔突然叫声“爹爹”，对着黄盖盈盈下拜。 黄盖哈哈大笑，爱怜地把小乔扶了起来，对大家宣布说：“现在江南小乔是我黄盖的干女儿了。曹操，你也听着，你老乌龟休得无礼，黄盖会跟你拼命！”然后，黄盖又得意地对我说：“还有你，我们的大都督，你今天变成我的小女婿了！”我始料不及，一时还真下不了台。 但事已至此，我也无可奈何，只好在大家的哄笑声中走到小乔身边，躬身拜上这个新的泰山大人。 但我下午又受气了。 因为下午我跟鲁肃去见了诸葛亮，感觉tmd很不好。这家伙聪明过头，但好像怕人家不知道他聪明，太爱卖弄，也许是刚刚出山，需要表现吧。他竟然改曹操的《铜雀台歌》来激我。据鲁肃说，诸葛亮已如此这般激过孙权了，他真尝出了甜头是不是？ 呵，我周瑜是孙二哥那么个被激之人吗？都老三老四了！ 晚上我再见孙二哥，一定要有个说法。 ★满抱鲜花下讲台 我只顾自说自话，不知不觉，我的讲台上就堆满了这么多鲜花，好香啊！ 谢谢谢谢，周瑜太荣幸了！ 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我当然要继续讲下去，我才开了个头呢，赤壁之战还没开始。 下面，我要讲我终于让孙权挥剑劈桌角，下定抗曹决心，讲我斩曹使兵发赤壁，三江口用甘宁首战告捷，讲我火攻大计的出笼，尤其要详细讲我的赤壁三大计——赚蒋干智设反间计，以小乔的理由打黄盖痛下苦肉计兼诈降计，借华佗（不是庞统）巧施连环计，最后就是东南风起，火烧赤壁，曹操大军灰飞烟灭的高潮和结局…… 我收到了孙二哥递上的纸条，他说我赚了满桌鲜花，已经出够了风头，我中华美战神的地位已神圣不可动摇，没有人抢得去。 呵呵，周瑜心领神会，孙权是要我见好就收，让出话筒。按鲁肃的意识，死人再没上下级，我可以不听他的。但鉴于我真的讲累了，要下去喝赤壁牌矿泉水，更有桌上这么多鲜花相送，那我就满抱鲜花下台去了。 最后，再跟我的现代粉丝说两句—— 请大家跟我做这个手势，伸出你的右手，举起你的中指和食指成v状，这是我的品牌手势，表示永远胜利。oh，也——谢谢谢谢，胜利属于我，胜利属于你，胜利属于你我他！ 第四回 我不雄起，哪来的三国?——孙权有话说1 ★三国压力谁最大？ 三国是一场太复杂的博弈——不，当时还只有两国，我和曹操，你死我活的两枚棋子。 在相当的程度上，刘备是我在赤壁之战养大的崽。 建安13年，13，实在是一个太不吉利的数字，一下把我推到了历史的十字路口。我面临最艰难的抉择，受到最严峻的考验。当时，我真愿意把我的位置跟人换！ 可是，谁愿意？我这九五之尊，谁有能力承受？ 曹操是个发球人，一个掌握了先机，得意地狞笑着的发球人。当时，我真羡慕死了他所处的位置。 曹操发球了。他发给谁？我旁顾左右，纵观前后，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刘备已经趴下。曹操这一球发得最气势汹汹，威猛凌厉，目标直取江东，直奔孙权，决不旁骛，毫无妥协。 我接还是不接？ 张昭是我的内阁总理，我的“亚父”，号称东吴的第一块硬骨头，我本来最指望他的，可他这回的硬骨头跑到哪里去了？他得了软骨症，还是练了缩骨功？他就对我射一只猫，喝一杯酒，泡我自己的妞这样的小事大义凛然，吹胡子瞪眼，曹操一封恐吓信就把他放倒了。 柱石倒了，大厦将崩。 满朝文官要我跟他们一起下跪，而且跪在第一的位置，当他们的头羊，罩住他们的绵羊小命。 老爸的英灵，老哥的阴魂，在天上，在地下，都死死地揪住我不放。 而跑来求救的诸葛匹夫，这个时候还用恶话来激我。 鲁肃警告我整个东吴谁都可以投降，就我没有这个资格，我不能当刘琮。 周瑜的小白脸阳刚突变，他对我大声疾呼，要我雄起——雄起——雄起——可是，我能雄起吗？ 哈姆雷特说，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大问题。我孙二哥说，抗战还是投降，这才是大问题。 我太焦躁了。 于是，我在柴桑的行宫里试剑。 这是夫差的吴钩，还是勾践的越女剑？倒下的却是我自己妖艳的妃子。谢谢你，江南处女那殷红的鲜血，让我保持了千年的生猛。 ★魔鬼的数字 数字是最枯燥的，但赤壁之战前夕，我却不断地向数字乞灵。 针对让人绝望的“张昭三分法”，诸葛亮和周瑜为了挽救我的自信，不约而同地向我陈述和论证了曹操必败的劣势，江东必胜的优势。 诸葛亮在骂过了我的文官，玩完他所谓“智激”东吴的口舌游戏后，还是讲了几句实在的话的。他指出了曹操方面面临的三大问题。一是劳师远征。曹操北军南征，远道而来，长途跋涉，本来就很疲劳，加上他求胜心切，为了追杀刘备，曾“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结果使自己成了强弩之末，所谓“势不能穿鲁缟也”，这个比喻倒很生动形象。二是舍长就短，旱兵打水战，本来不行，磨合期又这么短，捉襟见肘，被动挨打是必然的。三是人心不服，主要是说荆州方面的事，曹操并没有真正收服荆州，荆州被哄逼投降的人马和广大百姓不会为他卖命。但这些说辞还是一种想当然的可能性，概念上可信，实际行动上却不可靠。 那天晚上，周瑜站在江东的立场，完全为我考虑，他跟诸葛亮虽然“英雄所见略同”，论述却比诸葛亮更充分和雄辩得多，毕竟是自家人啊。 他说，首先在战略上，曹操其实并不占天时，因为他托名汉相，实为汉贼，他代表的是伪中央，早成了天下公敌，不但没有号召力，还人人得而诛之。而且孙吴有足够的气势藐视他，曹操是自己送死来了，我们怕他什么！周瑜代表主战派，把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气壮山河，的确有振聋发聩的余音。 关于赤壁之战的战略分析，周瑜还有一个最具个人创意的见解。他逢人就嚷“曹操疯了，骄兵必败”这句话。他用曹操出兵以来种种狂妄与“反常”的事实，反复申明曹操疯了，他被一个叫“大北方”的魔障给弄迷糊了。而且断言他将会一疯到底，直到撞破南墙——不，是南墙把他撞得头破血流为止。后来，赤壁之战中曹操种种愚不可及，跟他应有的智慧大相径庭的表现，似乎完全证明了周瑜说他“疯了”的预见。 周瑜还用这个“事实”，对我步步进逼，让我退无可退。他对我说：“天下三雄，一个疯了，一个蔫了，剩下一个还不雄起，更待何时！”然后在战术上，周瑜条分缕析，说得更细致。他说曹操此次出征有四大弊端：本土不安，后患未除，贸然南下，此其一；放弃鞍马，使用舰船，舍长就短，此其二；寒冬十月，马无草料，给养不足，此其三；劳师远征，水土不服，必生疾病，此其四。这四条都是兵家大忌，曹操一条都没落下，他已经死到临头了。 然后周瑜说：“请给我五万精兵，我保证大破曹军！”一落实到最敏感的数字，刚打起一点精神的我马上就蔫了。因为，曹操的是“雄师百万”。 “百万”这是曹操在恐吓信中的说法，而据内线报告，曹操也有“八十万”。 周瑜跟我要精兵“五万”，可是我竭尽所有，也只能抽调出“三万”机动部队。 诸葛亮口头承诺说他们还有“二万”。 两家硬叠在一起，也勉强凑个“五万”。 巨大的数字悬殊让我惶惶不可终日。我第一次痛感到江东之小，我所谓英雄父兄的基业之薄，孙吴家境之穷，我自己孤家寡人之卑和曹操他们人多势众之牛。 据说诸葛亮以我肚子里的蛔虫自居，他向周瑜转告了我斤斤计较于双方兵力的隐忧。周瑜又连夜来找我，也是竭尽全力，把曹操的兵力说得最“少”——他说纵观桓、灵以来，历经黄巾之乱，董卓之祸，以曹操为首的军阀连年混战之灾，全天下人口锐减，死伤大半，精壮男人，更是九死一生，各路豪强所能有的兵马其实都屈指可数，无法保密，曹操哪来百八十万的天兵天将？曹操率领的北方军队，充其量不过十五六万，收编的刘表旧部，也不过七八万人，满打满算，曹操最多也就二十多万人马。 “可人家还是二十多万啊，我们的五倍以上！”我紧张的心情还是没法放松。 “二哥太看重部队的数量了。”周瑜不以为然地说，“我和你哥渡江的时候有多少人马？袁术的借兵加上你爸的旧部，总共才一千多人，可是几年之间，我们打下了整个江东。”“向父兄致敬。”我谦恭地说，“可是，我们今天的部队还有多少战斗力呢？”“我们的战斗力正是历史上最强盛的时候！”周瑜把战袍一摆，威风凛凛，他大声说，“我们有全天下最精锐的水上特种部队，足以以一当十，十当百，百当千千万！”然后，周瑜郑重地向我汇报，他说他刚从鄱阳湖水军军官学校带回来三千学员，明早，也就是我召开文武大会之前，他们将在长江上举行一场水上实战演习，请我检阅，请文武百官前往观礼，并已通告江东父老可在长江两岸观摩品评，呐喊助威。 第四回 我不雄起，哪来的三国?——孙权有话说2 ★我的长江飞虎队 赤壁之战的时候，我坐镇柴桑，没有亲临三江口前线，不曾眼见我的将士们以舟为马，以水为兵，以一当十，风助火势，大破曹军的历史画面。但我并不遗憾，因为在此之前，我已检阅了我的水上特种部队在柴桑江面上一场不啻实战厮杀的战斗预演。 这场演习让我对策哥和周瑜“水军立国”的思想及准备有了真切的感受，心里垫定了一个硬底。我还是爱激动的年龄，整个演习场面让我热血沸腾，而最后一个谁也没料到的细节把我震撼得几乎晕倒。 十月的清晨，长江上寒风猎猎，大雾如锁，水汽蒸天，但我看每个人的眼里都有火在燃烧。江面上百舟待发，刀剑森严。两岸百姓如堵，这是江东每年八月十五看钱塘潮都没有的盛况。只见江面战船和两边岸上招展着这样的条幅和旗帜—— 以舟为马，以水为兵。长江必胜，东吴必兴。 我和周瑜一起站在一艘最大的挂着帅字旗的虎头战舰上。周瑜铁甲铿锵，红缨白袍，气宇轩昂。我凝神定气，肃穆环视。 一只小艇向帅船如飞而来，甘宁全身披挂，腰间铃声叮当，他纵身上船，站在我和周瑜面前，嘎地一个军礼，朗声报道：“鄱阳湖水军军官学校全体学员，东吴长江飞虎队保家抗曹水上实战演习准备完毕，请主公检阅，请大都督指示。”周瑜沉声说：“开始吧。”甘宁转身喝令：“战斗序幕——先声夺人！”一丛水兵喊道：“曹操给我们送菜来了——”另一丛水兵接着问：“什么菜？”又一丛水兵应声到：“旱鸭子！”三千水军齐声高喊：“烧开长江水，把北方的旱鸭子赶到锅里去吧——”然后，一丛水兵誓师：“为孙权主公尽忠！为江东父老尽孝！为江南美眉拼命！”最后，全军振臂高呼：“以舟为马——以水为兵——长江必胜——东吴必兴——”突然三声号炮，划破长空。 甘宁拔出宝剑，指向江心，吼叫到：“长江飞虎队，向曹操心脏，冲啊——杀——”然后翻下帅船，跳回小艇，一舟当先，百舸争流，喊杀震天，势如破竹，在紧锣密鼓声中向西北方向假设的曹军水寨冲杀而去…… 这场演习显然经过了周瑜和甘宁的精心设计和巧妙安排。周瑜是个创意大师，有的是奇思妙想，甘宁则是个最快捷的创造性的执行官。整场演习，既波澜壮阔，密不透风，又有精彩绝伦的细节，引人入胜，是观赏性和实战性的完美融合。 这次演习以短平快，机动灵活，速战速决的小舟冲锋为主体，以充分展示江东水军的超凡素质和个人英雄主义为主题。演习中，既有场面浩大，正面强攻式的水上布阵，两军对垒，包括箭矢射击，标枪投掷，机械发石，舟船碰撞，短兵相接……又有惊险骇人，侧面巧攻式的短促突击，伺机偷袭，随时破袭，反戈一击，迂回包抄……还有水下进行的“水鬼行动”，翻江倒海，倾船覆舟；凿底灌水，破釜沉舟……还有浑水摸鱼，掷硝纵火——这简直就是后来火烧赤壁的预演了，让人浮想联翩。 除了双方难分难解，真假莫辨的攻杀演练，还有个人的水上特技表演，看得人惊心动魄，喝彩不跌。如飞舟奔袭，迅雷不及掩耳；旋船晕敌，把船转得像轱辘一样，自己却岿然不动；追波踏浪，如履平地；凌空跳船，如从天降；水上放箭，百步穿杨；连环飞刀，刀刀夺命；还有水中的白刃格斗，徒手拽脚，扼腕锁喉…… 还有结合了巫术，亦真亦幻，让人匪夷所思的水上轻功，诈尸惑敌，乌贼喷墨，水中龟息大法…… 演习中，在飞虎队士兵的身上，我还看到了周瑜也预先设计不了的东西，那就是一种精神，一种斗志，一种气概，这比任何过硬的水上基本功和奇妙的水上特技都更征服了我。而且，这种最强悍的东西不是个别士兵才有的，是整个长江飞虎队集体的力量。 望着我波涛般起伏的胸膛，周瑜对我说：“你说只能给我三万兵马，虽然少了，但是没关系，我把这三千只老虎放到那三万名士兵当中，那就是以一带十的效应，绵羊也会变猛兽，我们这样强大的部队，在长江水上一声吼，还不吓得曹操掉下马来？”演习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红光万丈，两岸的百官、百姓和江上的士兵一起大声欢呼。 我和周瑜下了帅船，踏上岸边。 突然一叶小舟飞驰而来，小舟上一个似曾相识，年轻英俊的士兵对我行了一个军礼，大声哭喊到：“主公啊，我以我血祭长江，我以我头献主公，我和我姐都为你死了，你一定不能投降曹操啊！”说完，他左手抓住发髻，右手拔出腰刀，反手一刀，把脑袋劈了下来，那只左手便提着脑袋，向我神来——我一阵眩晕，在尸体倒下长江的时候，我也几乎栽倒。 这是前几天被我烦躁劈杀的那个妃子的弟弟，我以前召见过他，把他送到周瑜的学校受训，有意要栽培他，可谁想…… 这个年轻英俊的士兵用他的一腔热血首先为我染红了长江。 ★如此二乔 我知道我没栽倒，但我还在眩晕当中。 周瑜热泪盈眶，对着长江半跪下来。 周围大家的惊叹和忙碌，在我眼前恍恍忽忽。 鲁肃领着文武百官，迎了过来。张昭没有来，听说昨天被周瑜骂晕了。 诸葛亮对我感慨说：“江东有如此精锐之师，更有如此忠烈之士，孔明大开眼界，感动万分，孙将军抗曹之心，再没犹豫了吧？”我悲痛、恍惚之中，无言以对。 周瑜说：“大家上马吧，回去开会再说。”卫兵牵过我的马来。我浑身酥软，试了几次，居然骑不上去。 卫兵正要帮我，突然，长江上又传来锣鼓喧天，还夹着悠扬的琴箫之声，细听还有吴语软侬的浅唱，恍如仙乐缥缈。 我推开卫兵，寻声望去，只见长江上奇异地出现了一支崭新、亮丽的巨大的船队。 最前面是一艘打着“孙策号”的中型彩船，船上雕梁画栋，油彩鲜艳，挂满彩旗灯笼，锣鼓、琴箫和歌唱之声就从这艘船上传来。船顶楼台上，水袖飘扬，一群年轻的江南女子正在跳舞。桅杆上高张着两张夺目的条幅，一张打着：“大乔宏愿——倾尽私房钱，捐舰保江东”，一条打着：“小乔芳心——愿为慰安妇，与君洗征尘”。 船头上并肩玉立着两个神仙丽人：一个雪白的，那是大乔；一个粉红的，那是小乔。 江上水军，两岸百姓，欢声雷动，齐声高呼：“大乔——小乔——大乔——小乔——”我那卫兵也忘记了我，跑向岸边，跟群众一起喊二乔去了。 我点数了一下，孙策号后面足足跟着十艘巨型大船——这是我东吴的海上富豪用于航海远洋的大船，改装为战舰，航行在长江内河，堪称当时天下水军的巨无霸，连号称水军势力最强的荆州也没有过这么大的船。这是我东吴作为海洋诸侯的一大牛b.但对有大海背景的富豪们的这种船，我自己却一直无力征集来挪作军用。 原来我的寡嫂凭她的“私房钱”就富可敌国了。我暗喊惭愧。但我没法妒忌。大乔的私房钱没有一个子儿是孙家给她的。我哥留给她的唯一财产是一把剑鞘镶了夜明珠的宝剑。江东财政每月拨给她的抚恤金，她分文未受，全部转给孤寡福利会了。她滚滚的财源都来自她自己创立的两个品牌：“乔其纱”江南丝绸和“女儿蓝”西湖香茗。江东对她唯一的帮助就是用政权力量为她的商业活动保驾护航。她的生意做到了西域，做到了北漠，做到了南洋……大乔本身变成了我东吴的国际品牌。 我想，也许东吴水军立国的思想是我哥当年枕边就输灌给了我嫂子的。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帮助东吴建立一支最强大的水军。她在跟西域和南洋做生意的时候，就有意在搜集水战船舰方面的资料。今天这十艘巨无霸肯定是她多年经营的心血。好个鲁肃，像突然有鬼魂附体，他面向长江，朝着“孙策号”，朝着船头的那两个神仙丽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嘴里叫着：“天佑江东，天佑江南，天佑长江，先主公啊，嫂子万岁……”在鲁肃撅起的屁股后面，我突然发现他背着的那把剑鞘上镶着一颗大珍珠的宝剑，不正是大乔珍藏的我哥唯一的遗物吗？怎么……我突然想起，鲁肃死老婆这么多年了，却一直不娶，难道……我不敢再想下去。 水太清则无鱼，我还是装糊涂吧，只要鲁肃这小子不出格，平时多敲他几下就是了。 这时周瑜走了过来，对着江上接受万众欢呼的两个丽人摇了摇头，有点为难地对我说：“这小乔，也越来越刁蛮了，她自己组建了一个什么''辣妹妹小乔文娱慰安团''，带着一帮女孩子，整天唱啊跳啊，说还要下到我们部队去，这真是……”“当然不能都由她们自己乱来。”我突然摆出一副张昭式的威严架子来，“子曾经曰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国有国格，军有军规，家有家法。二乔是我东吴国花，我们都得小心呵护，不能让她们做出任何出格之事来。”我瞥了眼江面，又瞥一眼刚从地上爬起来，正在拍膝头的鲁肃。 “这个，请二哥放心。”周瑜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压低声说，“我可以帮他打包票。”“那就好。”我装老成状，“你管好小乔就是了。”“她没问题。”周瑜笑了笑说，“只是，我可能太宠她了。” 第四回 我不雄起，哪来的三国?——孙权有话说3 ★天降神谕 大家都说我是个应天命的人，我也相信这一点。 道理很简单，整个江东我最大。我天生就是江东虎孙坚的儿子，小霸王孙策的弟弟，他们是为我打江山的，必须由我来坐江山，我坐在这个江山上本来可以为所欲为，起码在我的江东可以这样干。 可是张昭、周瑜、鲁肃他们又跟我说不行。因为像我这样坐镇一方的，随便一算，北方就有曹操，有袁绍，有吕布，淮南有袁术，荆州有刘表，汉中有张鲁，益州有刘璋，后来又冒出一个更麻烦的流氓诸侯刘备。他们都如狼似虎。我真要为所欲为，还得先把他们给灭了，真是麻烦，太麻烦了。 可是我不能怕麻烦，我必须把他们灭了，我不灭他们，他们就要来灭我。我得成就我“独一无二”的霸业。周瑜的“南方是南方人的南方”，鲁肃原来的“榻上策”，后来的“孙刘联盟”，都说是我雄霸天下的法宝，我必须遵偱这些法宝，道理只有一个——因为我是应天命的人。 谁叫我是应天命的人呢？ 这话听得我很受用，也听得我恼气冲天。周瑜、鲁肃说我应天命，但他们真能帮我。张昭也说我应天命，可这老混蛋对我最不客气。那些拍我马屁，说我应天命的人，我讨厌得要死。我挥剑劈死过一个帮我看相的江湖术士，他号称“半仙”，其实只会骗饭吃，“南人北相”这句话我听了一万遍了，还要他说？南人就南人，我要什么“北相”？ 说我应天命，但我从没有过天人感应。我妈说生我哥时梦月入怀，生我时梦日入怀，大家都争着说是是是，太阳就是比月亮强，显得比她老人家还肯定。但我总将信将疑。她老人家也没拿这真当回事私下跟我说过。她生前我也不好问她，怕显得自己乡巴佬气。 也就是说，我其实没碰到过任何灵异的事。这让我很不甘心。我也希望有奇迹发生。可那些江湖术士全是骗子，我杀了那个“半仙”之后，他们一个个突然全都在我面前消失了。 直到赤壁之战的前夕，是战是降让我想破脑袋的时候，在看完周瑜水上飞虎队的表演，又看了我不要命的小舅子最夸张的愤青表演，还看了江东二乔锣鼓喧天的长江秀，在后来带领大家返回柴桑行政公署开文武大会的途中，我才第一次接到了证明我“应天命”的圣旨。 事情是这样的，我带头策马走到行政公署门口的时候，分明看到天上忽忽悠悠地飘下来几张纸。天上就是天上，除了蓝天白云，没升多高的太阳，好像还有只什么鸟，什么都没有。可是，那几张纸真从天上飘了下来，就落在我的衙门口。 我听到周瑜哼唧了一声：“这么巧啊，这小舅子。”当然，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这话有什么玄妙。 诸葛亮好像也听到了，但他却心领神会的样子，微笑不语，冷眼观望。 文武百官好像都看到了这个灵异的景象，大家都楞住了。 八卦大师，江东第一号阴阳先生虞翻惊呼着：“天降神谕——天降神谕了——”连忙跳下马，望空拜了几拜，跪下去，用双手恭恭敬敬地把地上的三张白纸拣了起来，捧送到我的马前。 我接过来看，当朝发明不久，并不稀奇的蔡伦纸，鬼画符似的篆书。我念一张给大家听—— 南面北，变乾坤，江覆河，火克水。 “这是说要大变天了！”虞翻激动得什么似的，“而且大利我南方。南是火，北是水，原来是水克火，现在变成火可水了，原来是北面南，现在变成南面北，整个乾坤大转移！”众人交头接耳。诸葛亮含笑点头。 我又念一张—— 旱鸭子，飞下锅。水不煮，毛不脱。 我大吃一惊，高声叫了起来：“这不是早上我们飞虎队的口号吗？上天有耳，马上就回应我们了！”“正是！”诸葛亮连忙上前，对我一鞠躬，“祝贺孙将军上帝保佑！”我念最后一张—— 世三公，一个瘫，一个疯，南天一柱立大功。 周瑜心花怒放，他嘻哈一笑，连忙问诸葛亮：“诸葛先生高士，请问这几句怎么解？”诸葛亮依然莞尔，回答说：“孔明才疏学浅，还是去问你的小舅子吧。”周瑜勃然变色，手按剑柄，眼露杀机。 鲁肃连忙上前，对两人赔笑圆场。 曾被诸葛亮狠糗过的步骘幸灾乐祸地挖了诸葛亮一眼，说：“这条最好解了。是说当世三雄，你家刘备被打趴下了，变成了瘫子，曹操骄傲发疯了，只剩下我们孙二哥是南天一柱，可以建功立业，托起整个天空，不然天就塌下来了！”“领教了。”诸葛亮再不言语。 文武百官，包括诸葛亮，全部滚鞍下马，对我躬身道贺：“主公洪福齐天，东吴得天之佑，我等三生有幸！”我哈哈大笑，得意忘形。现在的曹操，在我眼里由一头狮子，变成了一只死狗当然，我现在知道了，我当时是上了周瑜和他“小舅子”的当。当时也只有诸葛亮看出来了，但他乐得装聋作哑，只盼我早日跟曹操开战。 ★百金送客 我兴高采烈地走进柴桑行政公署，感到从没有过的自信。 “应天命”的感觉真tmd爽！ 我踌躇满志地坐在太师椅上，笑容满面地问那一大帮软骨头的文臣谋士：“各位爱卿啊，你们昨天还劝我向曹操投降，保你们的富贵，恨不得把我绑架了送给曹操，幸亏鲁肃、周瑜和各位武将挺我，我原来得天之佑！哈哈，你们原来连大乔小乔那两位女流之辈都不如，枉生了胯下的威武老二。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张昭不在，我看剩下最老的张纮，他满脸油汗，诚惶诚恐。我再看虞翻、步骘、严畯、薛综、程徳枢、陆绩、诸葛瑾等人，一个个全都低眉下眼，大气都不敢出。 “大家继续畅所欲言嘛。”周瑜对他们说，“在我们这么年轻好哄，又这么老成开明的孙二哥面前，你们还怕什么？昨天张纮老先生还说我一鸟回林，百鸟压音，既然二哥老总都这么民主，我周瑜又有什么资格专制？我说了，我一定会对大家有个交代，既要统一意志，更要保护诸位的心情舒畅。”然后对后堂一声吆喝：“把礼物搬出来。”几个士兵吃力地抬出两箱黄金，把整个公堂都照得金光闪闪。又有一个士兵用托盘托着一叠烫金的帖子和我的大印，走到我面前，立正待命。 “各位都是江东的重臣。”周瑜继续说，“都是东吴花重金请来的人才，有过功劳和苦劳。但现在是双向选择的时代，我们江东也来去自由。二哥老总昨晚跟我说了，他决不勉强各位，东吴再穷，倾空国库，也要对得起各位人才。既然百金把你们请来，也要百金把你们送走。”他从那个士兵的托盘里拿起一份帖子，高举起来，对大家说：“谁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份帖子就叫''送神帖''，想走的人，报上名来，马上百金相送，并附上一份''送神帖''，署上你的大名，二哥老总亲自给你盖印，证明你曾经是江东的神明。凭这个帖子，你们还可以投奔天下诸侯，好吃好喝去……”张纮扑通一声，对我跪了下来，干咳着说：“张纮知错，愿继续为孙吴尽忠，共抗曹贼，以死相报，决无二心！”那帮原来的投降派，整个公堂上半多的人，这时全都跪了下来，如是颂到——“主公英明神武，大恩大德，我等岂敢背叛？愿继续为孙吴尽忠，共抗曹贼，以死相报，决无二心！”★文武大会挥宝剑 健忘的历史最记得的往往只是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个瞬间，这一瞬间便被定格为永恒，成为历史不朽的见证。 我在文武大会上挥剑劈桌角的动作和赤壁的大火一样，都被历史摄像，成为赤壁之战中最有冲击力或震撼力的动作。为了我这个劈桌子的动作，周瑜可谓机关算尽，但也的确至忠至敬了。 事情是这样的。在我柴桑的行政公署，原来的那帮软骨头跪满一地，也开始跟我雄起的时候，我最头疼的“亚父”张昭，他穿着一身病服，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后面追着两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军医。 “二哥啊——”张昭声嘶力竭地喊到，“我死了一回了，见到了老主公和策大哥，他们告诉我，跟曹操开战，江东必亡，死路一条，为了东吴的基业，你赶快向曹公称臣吧……”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锵地拔出宝剑，原来是想把这老不死的一剑给劈了，可他命不该绝，我一剑只把我楠木大桌的一角给砍了下来。 我作狮子吼：“谁敢再说个降字，跟这个桌角一样！”张昭一惊，加上可能跑来太急，他白眼一翻，又晕倒在地。我不管他，任由军医把他死狗似地拖走。 我把我劈桌的宝剑双手递给周瑜，庄严地说：“这是我赐给你的尚方宝剑，现在我任命你为抗曹前敌总指挥，程普为副总指挥，鲁肃为总参谋长，马上率军奔赴前线，但凡不听号令和胆怯乱军者，先斩后奏！”周瑜和文武百官满脸肃杀，一同领命。 诸葛亮热泪盈眶，他摊开双手，高举起来，对着头顶的神明作无比庆幸的欢呼状，然后也对我深深下拜，叩头如捣蒜。 好的，为了江东的基业，为了南方的尊严，为了三国鼎立局面的最终形成，我孙权已经雄起。 也就是说，我完成了我的历史使命。 接下来，是周瑜、鲁肃、程普、甘宁、黄盖他们为我打打杀杀的事了。 我再没有什么好说的。 把话筒还给鲁肃。好样的，肃哥，你死了也是咱们东吴的鬼，当好盟主，南天一柱，当仁不让！ 第五回 宁要打打杀杀，不要阴谋诡计——甘宁有话说1 ★千年一骂——我最恨后世把三国读成斗智的书 我甘宁是个最另类的赳赳武夫。 原来我在长江上游干剪径劫船的营生，整天打山水游击。我一身刺青，腰系两个铜铃，铃声一响，江湖丧胆——小朋友们，其实三国人物最有型的是我哦。 但我在杀人越货，两肋插刀的同时，也是宝马轻裘，出则香车画船，入则华仆靓婢，臭美得不得了。说了去哪个富豪家里喝酒，人家还五里远，就得乖乖地给我扫好道路。我用漂亮的丝绸锦缎当缆绳系船，开船的时候就把绸缎劈了，留在岸上，见者有份，随大家去抢。 怎么样，我这样的黑老大，够新潮，够酷，也够荒唐吧？开始我玩的就是这个。 后来我烦死了，就神使鬼差地也去读诸子百家。一读，的确眼睛一亮，觉得今非昔比，简直文武双全了。可最终也没有一个人将我归入三国“儒将”一类，像鲁肃和周瑜老大，还有吕蒙、陆逊两位，他们才是“四英将”。尽管我还帮孙权补充过鲁肃的“榻上策”，可我的文化品味，好像公认还不如我后世的老乡，如共和国的开国元帅刘伯承、陈毅他们。 但我无所谓，我对自己就是一介武夫的角色很自豪。 三国故事，《三国志》也好，《三国演义》也好，本来就应该是我们军方武将的群英谱，让我们这些铁血男儿在历史的舞台上大放光芒，并普及大众，深入人心。 尤其是刚读三国的小朋友们，他们最着迷的就是我们的武功等级，包括我们使用的兵器，胡子或没有胡子的嘴脸，从铠甲到坐骑的全副行头，谁跟谁能大战多少回合之类。他们对我们魂牵梦绕，学舞台上和图画上的我们，装模作样，穷形尽相。末了他们还因为意见不一致，互相争执不休，怄气打闹呢。 可是非常遗憾，这些原来多么可爱的小家伙，他们读着读着就抛弃了我们，把兴趣转移到了最奸诈的曹操，最神通的诸葛亮和最阴险的司马懿他们身上。于是，力量让位给权术，算计代替了打斗，阴沉战神了阳刚，暗箱操作挤兑了光明正大，小人之心排斥了英雄气概，想来真是tmd让人没一点办法。 如果我是文人，我也要作“千年一叹”了，但既然我是粗人，我就只有“千年一骂”。 什么“老不读三国”，是不是说三国故事太老谋深算了，让人越读越险恶，越读越失去青春，失去阳光？真这样的话，中国人也真是tmd误读古书了。 那么，我甘宁还是宁可少读点书，不当他什么大不了的“儒将”也罢。 ★可怎么东吴的武将在三国也好像是弱势群体？ 上面周瑜引了两句酸诗——“周瑜陆逊久寂寞，千年北客嘲吴语”，说北方人瞧不起南方人。可依我看，不单是说周瑜、陆逊他们两个，也是说我们的，东吴的文武全体。 小朋友们喜欢像《说唐》（这本书是所有武侠作品中最弱智的一本，比如说唐太宗的老弟李元霸就是第一条好汉，一对八棱紫金锤重八百斤；宇文成都是第二条好汉，一把稀奇古怪的重凤翅镏金镋有400斤；而那么帅的罗成只有第七条好汉，秦叔宝、尉迟恭他们简直就不算数了）一样，给《三国演义》里面的武将按武功级数排座次。现代游戏机里的三国武将们也基本上要按这个级数去死上一万回。 大家公认三国武功级数排在第一位的是“人中吕布”，他骑一匹“马中赤兔”，他身高九尺，头戴紫金冠，身披黄金锁子甲，舞一支方天画戟，天下无敌。最权威的级数换算来自“刘关张三英战吕布”的实战经典，你算一下，关张两个合起来，都才刚刚跟他打个平手，他的武功级数当然是超一流了。 第二位说是典韦。他能赶虎过涧，一个人在十二级台风中拄着旗杆比插在大地上还稳。他的络腮胡子比张飞的平顺，不那么毛糙，但好像更雄伟，张飞的就只是胡乱、毛糙，跟钟馗的一样。典韦使的是比吕布更短的双戟，双戟被张绣藏起来后，他能把两个人也舞得像风车一样。 第三位的至少是关羽，吕布的赤兔马归他了，他使一把八十三斤的青龙偃月刀，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神威凛凛，酷了毙了。其实，他战斗的轰轰烈烈，激动人心，跟吕布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武功风格最能体现“快准狠”三字诀，杀人如麻，像风卷残云。把关羽称为“武圣”，我们武人也心服口服。 其他的好像不好排名。比如还有使一柄丈八蛇矛，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黑张飞。还有白盔白甲，大闹长坂坡的美将军赵子龙。刘备的人马中还有跟张飞战成了平手，好像有赵子龙一样帅的马超；还有跟关羽战成了平手的老将黄忠，他的箭术也是百步穿杨，还有一招拖刀计。刘备的五虎上将都是武功一流人物。罗贯中偏爱刘备，他手下的一流大将也最多。 曹操方面。除了典韦，接下来就是可以牵着两根牛尾巴倒行百步，可以光着膀子，跟马超挑灯夜战，战上三百回合不分胜负的虎痴将军许褚。还有马超的旧部庞德，也是可以跟关羽战平的一流人物。那个在关羽有箭伤的情况下，能抡着一把大斧跟关羽战上八十回合的徐晃，也让人颇有好感。曹操一流的武将比刘备少得多，但还有能跟关羽战上十几个回合，自己吞眼珠子的夏侯惇，有能跟赵子龙战上十几个回合的原来袁绍的降将张颌，甚至关羽的好友张辽，都是让人服气的人物。 可是，在三国鼎立三只脚当中不可或缺的另一脚，东吴方面，却好像找不出一个武功级数一流的大将。黄盖使一把最少见的单鞭，程普也使一把蛇茅，韩当也抡一把大刀，但在与人单挑的战场上都没有让人叫好的表现。用枪的孙策和用双戟的太史慈可能算是一流的档次的吧，可只是他们两个人自己打来打去，难分难解。他们跟刘备和曹操的一流大将连交手的缘分都没有。 大家还不知道我用什么兵器吧？我使的是一柄月牙形的大单刀。 算起来，上面的那么多曹刘的一流高手，好像还真没一个跟东吴叫得上名来的哪个武将见过高下。东吴的将领没这个机会，好像还是他们的运气好，因为即使没交过手，也总让人觉得东吴的武将都是二三流角色，真打起来哪里会是人家的对手。 时无英雄，遂使东吴立国——这是看《三国演义》的人一个很tmd错觉。 tmd！我又要千年一骂了。 原因就在于他们是黄河系的，而我们是长江系的。 想起这个，我甘宁就气不打一处来。所以我在赤壁之战就铆足了一口气，我不杀出点威风来，天下还真以为我东吴没人了。 ★但我这口鸟气憋到赤壁也憋得太久了 我是个四川佬，是东吴的第一号长江客。 后来四川变成了蜀国，后期的蜀国出现了“蜀中无大将，廖化充先锋”的人才荒，不知道刘备和诸葛亮在我老家是怎么弄出来的。巴山蜀水，虽然没有帝王之气，但决不乏将相之才，我甘宁就是个例证。 但我也实在是四川的逃兵。当了几年只能横行州县的地方小霸，通过读诸子百家，我发觉，我不能再那样混下去了。再也不能这样过，再也不能那样活，人生就该前思后想，想好了你才做。 黑社会实在不登大雅之堂，而要从一个小地方的恶霸变成全天下的巨无霸，也不是想当然的，我甘宁有太多的先天不足。那么，与其当一个打家劫舍的江湖老大，我不如投奔一方诸侯，当个名正言顺地杀人越货的将军去。现在的天下诸侯才都是大强盗啊，我们窃钩，他们是窃国。 但我没办法把自己卖给刘璋，这个昏庸懦弱，腐朽无能的汉室宗亲，跟汉家天下一样到了穷途末日。于是，我腰系铜铃——这可是我的江湖招牌，带着一群跟我一样不要家，不要命的四川流氓，沿着长江，从上游漂到了中游，到了全天下最殷富的荆州，就不想再漂了，投奔荆州王刘表去吧。 可见了刘表，我才发觉，汉朝刘氏家族的气数的确算完了，刘表这个“汉室宗亲”跟刘璋一样不可救药。如果说糊涂的刘璋还显得有点仁厚，刘表则除了假仁假义的漂亮外表，实在是一个十足的草包管家。他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要来投靠他似的，根本不拿我当回事。但我想，刘表可能也是文人心性，跟我武人的水土不合。他手下的第一大将，镇守江夏的大胡子黄祖，我当年的江湖朋友苏飞就在他手下干，据说很受重用。我索性去投黄祖，他总会对我另眼相待吧？于是我又去投黄祖。 到了江夏，我才知道我又错了，祢衡那个找死的疯子骂得很对，黄祖是一尊毫不灵光的木雕菩萨，猪头一个。正好碰上孙权引江东兵来犯江夏，势不可挡，是我一箭射死了孙权的大将凌统的老爸凌操，孙权才退兵。但黄祖还不放心我，还对苏飞说我是个臭名昭著江洋大盗，怎么可以重用。 我一怒之下，马上离开江夏，直奔江东，通过吕蒙，投奔了孙权。孙权竟不念我杀他大将的旧恶，盛情接纳了我。这回我可是到了长江下游了。整条长江，我从头漂到尾，再漂下去就是太平洋，我真可以当海盗去了，但我不想再过那种日子。 我投奔江东，献给孙权的见面礼，就是以一个长江老鬼和荆州过来人的身份痛告孙权，别等了，趁天下大乱，刘表昏庸，赶快先拿下江夏，占领整个荆州，再西进巴蜀，垄断长江，跟曹操争霸天下。尤其第一步取荆州的事，必须抢在曹操前面，先下手为强。 孙权说：“周瑜和鲁肃也是这个意思，你今天的话让我下了决心。”于是命周瑜为大都督，自领大军，打了一场剿灭黄祖的江夏之战。这是赤壁之战那年的上半年。 这场江夏之战，我还是员副将，但我却是东吴取胜的关键。我拼命三郎的名号跟我腰间的铃声一样，一时传遍了江东。 我在江夏之战中的战功如下：首先，全军退时我反进。黄祖的先锋官邓龙、陈就的大船弓弩齐发，江东船队后退数里。我却喝住我的部队，迅速组织反攻。 其次，我采用以小搏大，精锐突击的战术，大显神威。我选小船百余只，每船用精兵五十人，二十人撑船，三十人各披衣甲，手执铜刀，不避矢石，小船飞速直冲到对方大船边，我们先砍断大船连岸的大索，让大船横转，我带头跳上大船，一刀砍死了邓龙——人在江湖漂，谁能不挨刀啊？邓龙兄弟，甘宁这厢有礼了！这是我献给江东的第一刀。 最后，我在夏口东门伏击黄祖，算个正着，将他一箭射死。当然，这一箭也恼了程普，说我一个新人，也不懂谦让，跟他东吴老将争功，从此没少给我小鞋穿。 可是，这仗白打了，张昭劝说孙权收兵退回了江东。 我心里窝着火，又跟江东一老一少结了仇。好在除了孙权，还有周瑜和吕蒙罩着我。尤其是周瑜，他对我当年当黑老大时玩酷的创意非常激赏，他说他要不是早跟了孙策，人在官府，身不由己，他也会那样干的。他认为东吴诸将，能玩转整条长江的就是我，我大闹长江的日子已经到了。士为知己者死，我先跟周瑜一起去鄱阳湖水军军官学校训练水军，当我的“魔鬼教头”。 九月份，曹操几乎兵不血刃，轻而易举地占领了荆州，我跟周瑜大眼瞪小眼。 现在，周瑜终于让孙权不再退缩，一剑劈下桌角，下了死战的决心。 我憋足的鸟气终于要爆发了。 第五回 宁要打打杀杀，不要阴谋诡计——甘宁有话说2 ★周瑜初亮剑——长江龙行动 周瑜在柴桑虎帐大点兵，兵发三江口，斩使示军威的气派让我羡慕死了。跟他比，我发觉自己原来真是一个小打小闹的劫江贼。 虽然没有我们的川剧变脸那么夸张，周瑜的确由一个英气勃勃的美男子，突然变的更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大丈夫了。我揉揉眼睛，盯着他依然光洁如玉的下巴看，看他是不是突然长出了钢针胡子什么的。 最起码，他甜蜜的笑容和俏皮的笑话全然没有了。他目光锐利而沉雄，他嘴唇庄严，话语简练、铿锵，掷地有声。他光润的下巴还真变得更加刚硬、倔强的样子了。 他一身白袍银甲，这是他一惯的标志性戎装。跟平时不同的是，他腰间还挂着孙权赐给他先斩后奏的那把尚方宝剑，为了强调，他给剑把系上了一道最耀眼的红穗子。 听说小乔闹着要跟他出征当慰安妇的时候，已经用那把宝剑给他模拟表演了一场“霸王别姬”。后来我在“辣妹妹”文娱慰安团里看到了小乔团长，她总是压轴表演，但她脱得再多的时候，脖子上都套着条雪白的围巾，据说那里有一道刎痕。其实那条围巾成了小乔最性感的标志，她每一出场，围巾每一次翻飞，都让全军热血沸腾，斗志昂扬在前敌总司令部，周瑜升中军帐高坐，左右立刀斧手，聚集文官武将，作战前训示，发布军令。 这天除了副司令程普托病没来，江东一应文武，分立两边，济济一堂。一种大战前的静穆和威严感染了帐中的每一个人。连晕倒过两次，还病歪歪，气鼓鼓的张昭也出席了，他一声不响地站在文官的前头，军医随伺在侧。 诸葛亮摇鹅毛扇的动作变得优哉游哉的，整个人明显比过去轻松了许多，但也在帐中的嘉宾位上肃立静候。 周瑜一改日常的嘻哈口气，用文书起草好的，最规范和严整的公文语言训告众将：“王法无亲，诸君各守乃职。方今曹操弄权，甚于董卓：囚天子于许昌，屯暴兵于境上。吾今奉命讨之，诸君幸皆努力向前。大军到处，不得扰民。赏劳罚罪，并不徇纵。”然后，周瑜展开一幅长江水图，开始调兵遣将。周瑜将整个江东的机动部队，几乎是水军的全部主力——三万长江飞虎队，分成五个纵队，逐次向赤壁前线开拔。关于这个总体部署，周瑜其实早就和我有过商榷。他说神仙下凡问土地，长江水战，当然要问我这条混江龙了。我们就把这此发兵称为“长江龙行动”。关于具体部署，我想周瑜昨晚一定还跟副司令程普通过气。这程老头子的脾气我早领教过了。 第一纵队为前部先锋，由老将黄盖、韩当统领，率最威猛雄壮的蒙冲斗舰，包括大乔赠送的那十艘世界级的“巨无霸”，即日起行，全速前进，直至赤壁三江口下寨，截住曹军，为大队本部兵马的到来打好前站，扎稳脚跟。这是长江龙的龙头。 后面四个纵队以机动灵活的精锐走舸为主。其中，蒋钦、周泰为第二队；凌统、潘璋为第三队；太史慈、吕蒙为第四队；陆逊、董袭为第五队。要求各队紧紧跟上，既各就各位，又密切配合，连成一条高度敏感，快速反应，充满弹性，扯不断，不掉链的战斗线。这是长江龙的的龙身。 另令吕范、朱治为四方巡警使，催督六郡官军，调集一应物资，水陆并进，汇聚赤壁。这是长江龙的龙尾。 调拨完毕，兵贵神速，诸将马上开始分头行动，各自收拾船只军器起行。 张昭一直看着在上面调兵遣将，神采飞扬的周瑜，好像老年痴呆症提前发了，嘴角流出一线口水，看得随侍他的军医也一楞一楞。 周瑜对张昭的口气也变了，他说：“张公，当年孙策主公要我们分摊江东的内事外事，现在我带领武将，全力以赴，投入了对外行动，你作为内阁总理，东吴内部的事还请你跟各位文官多多担待，一起为二哥分忧。”“大都督放心去吧。”张昭难得客气了一回，“我帮不上你忙，但也决不会拖你后腿！”“愿大都督驱逐曹贼，早日凯旋！”各位文官都躬身相祝。 一直冷眼旁观的诸葛亮，神色越来越庄重，摇扇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周瑜笑对诸葛亮说：“诸葛先生，今日得偿心愿，你大概是天底下最得意的人啦。”“正是。”诸葛亮毕恭毕敬，但辞锋丝毫不让地说，“今日看大都督如此运筹帷幄，调度有方，少帅雄风，古今少有，曹操老贼，行将就木，我东吴、荆州，大兴在即，孔明自然额首称庆！”我跟周瑜从鄱阳湖回来，才听说诸葛亮舌战群儒，把江东一帮文豪都给糗了，今天一见，果然了得。听他这句话的口气，他已经非常“自然”地把战后荆州据为己有了。且别说周瑜、鲁肃对此头疼，上半年我在劝说孙权抢在曹操前面速取荆州，以为帝王之资的时候，也是没有把刘备因素计算在内的。 “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周瑜拉下了脸，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但既然是孙刘联军，江东已经倾巢而出了，不知道贵军准备如何，有什么意向？”“孔明正为此事苦恼。”诸葛亮说，“贵军雄师已发，气势如虹，破曹必在日内，只怕刘皇叔那点残兵败将，要凑上这份热闹也难了。”“刘备不会就这样当甩手先生吧！”周瑜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绝对不至于！”鲁肃连忙凑上来说，“刘备已备好两万兵马，他早就承诺过了。我们这番进兵，要经过夏口，到时刘备必来见你。”“鲁肃先生说的是。”诸葛亮说，“刘皇叔海内赤子，最重信诺，荆州的兵马任大都督调遣就是。 周瑜作讥笑声：“现在荆州已姓曹！”“荆州姓不了曹！”诸葛亮也提高了声音，“汉朝的天下永远姓刘！”周瑜无言以对。 “对对对。”鲁肃连忙圆场，“不管姓什么，首先决不能让他姓曹，现在我们就是要精诚团结，把曹操打回北方去。”“不是打回北方去！”周瑜没好气地说，“是就地消灭在南方！”“还是大都督气魄！”诸葛亮说，“让曹操有来无回，为汉家斩草除根。”“那就也有劳诸葛先生了。”周瑜说，“这回联合抗曹，诸葛先生是高级参赞，请别离我太远，便于我随时请教。”然后一声招呼，从帐外奔进一个魁梧的下级军官。周瑜指着军官对诸葛亮说：“你是贵宾，现拨给你一艘靓船，还有艄公兼警卫和勤务员一名，请不要嫌弃，待会就随我的大船一起下江西进。”“谢大都督特殊关照。”诸葛亮莞尔一笑，“随时听后你的调遣。”老实说，我对这位诸葛先生还真有点佩服。 在一片忙乱当中，我揪住个空子，不满地对周瑜说：“今天由你点将，刚才那五六拨人马，怎么都没有我的份？你打算怎么差遣我？不会是为你自己保存势力吧？”周瑜正在吩咐士兵卷起水图，送到船上去，听了我的报怨，对我说：“你的情况有点特殊。”我气冲冲地问：“是不是又是程老对我不利了？”“是又不是。”周瑜笑着说，“你说得对，你是我的秘密武器，是我的杀手锏，是我要特别保存势力……”“我不要你保存。”我才不买账，“我要冲到第一线！”“要学会韬光养晦。”周瑜说，“放心，有你曝光的时候。其实你当自由人，留在我身边更好，我随时用得着你……”正说着，只见程普全副武装，雷厉风行地闯了进来，对周瑜抱了个拳，脸有愧色地说：“人老了，就是病多，今天我又来迟了。刚刚听了我儿子说你刚才的调度，怎么说呢？我程普今天真是来迟了！”“程老谦让了。”周瑜哈哈大笑，对程普说，“程老可不能不在啊，您不在我怎么罩得住？您不在我请教谁？走，我们一起上那艘孙策号吧。”然后又指指我，对程普说：“甘宁兄弟新来乍到，如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老将军海涵。我想叫他一起上我们的船，他看他从长江头杀到了长江尾，是东吴水上经验最丰富的一个，我们需要他。”“好小子！”程普用老拳重重地敲了一下我的肩膀，“跟着公瑾好好干，前途无量。” ★周瑜初亮剑——我们就只要三万人！ 我们别了孙权，孙策号大船起锚，离开柴桑，紧跟着前面的大小战船，让摇橹的士兵奋力摇橹，迎着凛冽的西北风，一起浩浩荡荡地逆江西进。 一路上，江上的士兵和两岸的百姓都在这样互相应答高喊—— 曹操给我们送菜来了。 什么菜？ 旱鸭子。 烧开长江水，把北方佬都赶到锅里去吧！ 还有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么些“圣旨”，都被谱上了活泼的曲子，满江两岸都在传唱。 “这都是小乔的辣妹妹文娱慰安团给谱的曲。”一个小军官兴高采烈地说，“我看到她们的花船早飞到前面去了。”周瑜站在船头，哈哈大笑。 “小乔是赶他干爹黄盖去了。”程普也爽朗地大笑，“回头我得叫大乔也拜我做干爹，不能让便宜都叫老黄拣了。”我们一齐大笑。 我突然觉得，如果我们这样的部队打不赢曹操，简直天理不容。 孙策号在樊口稍作停留。 周瑜和程普带着一队士兵下船进城去了。说是刘备在这里劳军。 半夜了，周瑜和程普才带着士兵回来，两人都一身酒气。 周瑜的神色有点沮丧。他悄声问我：“关羽这家伙的武功到底如何？”“有万夫不挡之勇。”我如实回答说，“吕布和典韦死后，他算得上天下第一。”“比你怎么样？”周瑜盯着我问。 “他名气比我大。”我说，“但我才不怕他，我那把钢刀也不是吃素的。”想起这些所谓成名高手我就恼气冲天。这些年我只顾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我总要逮到一个机会，跟刘备的关张赵他们见个高低，等着瞧吧！ “太可惜了！”周瑜遗憾地说，“今天有你在就好办了。”我问怎么了。 “没什么。”周瑜说，“我只怕我们东吴要前门驱狼，后门进熊。”我不解地问：“什么熊？”“就是刘备。”周瑜叹了口气，“他表面上非常憨厚，其实最老辣，就像头熊，最能迷惑我们鲁肃那样的老实人。”“你别沮丧。”程普过来安慰周瑜说，“我们今天一点没输。一听说我们才带来三万人马，看刘备吓成那个样子，他先在气势上就输大了。可你的回答有多牛？你说我就只要三万兵马，对付曹操绰绰有余，看我们怎么收拾北方佬的！”“可这也把我想向他伸手要兵的口给封住了。”周瑜还是有点懊恼。 “向刘备要什么兵！”我才不管那么多，我大叫起来，“我们三万人就是要吃掉曹操的三十万，让曹操在阴沟里翻船。”“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周瑜用力地打了我一下，又兴奋起来，一声令下：“开船——”我后来才知道，周瑜想杀刘备，但关羽在场。 想到我要在场，真要跟关羽打架，虽然有点怵头，但能跟这样的高手过招，让我倍感刺激，豪气冲天，我不信我一定输给他。而且，真死在他手里也值。 没办法，我甘宁就是这样不要命的。 第五回 宁要打打杀杀，不要阴谋诡计——甘宁有话说3 ★周瑜初亮剑——斩使示军威 孙策号战舰将近三江口时，率先到达的黄盖和韩当前来接应。 我们的蒙冲斗舰和飞舸小艇停满了靠南的江面，已经跟江西和江北形成了对峙。 西北方隐隐可见曹操黑压压一片蔽江断流的战船。江上漂满了曹军的废弃物。江北岸灰茫茫，烟袅袅，旌旗招展，那是一望无际的曹军的旱营。这气势告诉我们，那支号称八十万，但少说也有二三十万，相当于我们十倍以上的大军已经近在我们眼前。 曹操那骄狂、嘶哑的笑声似乎已在我们耳边震响。 我发觉有些将士的脸已经变色，没变色的也显得无比凝重，这是全军的神色。 直觉告诉我，这种对我不利的压抑局面必须马上打破，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我们那十艘航海的巨无霸就停泊在最接近曹军视线的地方，显然也是想用这种巨大的武器制造威慑效果。 “我们截住了他们。”黄盖对周瑜报告说，“可能我们的大海船也镇住了他们，他们船只的数量是我们的十倍，但他们好像没见过这么大的船。他们没再过来，可能还在观望。我们也在这等候，等大都督到来。”黄盖的眼睛因为熬夜熬得通红，虽然须发花白了，但他精神矍铄，毫不疲倦，说话像炸雷一样，还中气十足。 “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好啊！”周瑜亢奋地说，“截住他就是消灭他的第一步。曹操还没动作，可能是在等我吧。好啊，姓曹的，你的收尸人现在到了！”程普说：“这里江面开阔，很适合我水军展开作战。我们一面在江上把战舰摆开，保持动态，一面也在南岸安营扎寨，以静制动，与北岸相持，伺机进攻。”“赤壁赤壁，就是曹操的墓地！”周瑜大声说，“马上靠岸，扎下大营，坐南朝北，准备看曹操的风光大葬！”我发觉，周瑜的到来马上让大家的精神一振。 我们刚在南岸一个最雄视江北的坡地上扎下大营，士兵飞报，曹操的使节到了。看来曹军刚才看见了周瑜的帅字旗。 “好啊，我开刀要用的肥羊送过来了。”周瑜大声说，“宣进来。”果然一个肥壮的大只佬的曹军传讯官，拿着一个大信封，大大咧咧地闯进帐来。 这傻大个，看了我都有气。 传讯官径直走向正中的周瑜，稍一躬身，唱个大喏，昂然道：“大汉曹丞相函示江东小周郎。”周瑜一只手接过信封，站起来，撕个粉碎，往地上一掼，喝令两边的刀斧手：“推出去，祭血开刀！”两边急不可耐的刀斧手猛扑上来，摁住传讯官，往帐外推。那大只佬大吃一惊，高喊到：“小南蛮，你敢杀我？曹丞相，救命啊！”鲁肃连忙上前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周瑜叫到：“北佬死人头，见一个斩一个！推出去——”大只佬挣扎咆哮：“小南蛮，我北方大军把你们踏成粉碎……”一个士兵用刀把在他头上一磕，大只佬闷了声，死狗似地被拖了出去。 “马上开战！”周瑜锵地拔出宝剑，大声高呼，“三军听令——”这就是我最欣赏的周瑜风格，这样打仗，一个字——爽！ ★周瑜初亮剑——三江口第一战 都两千年了，三江口第一战还让我摩拳擦掌，热血沸腾。 “这也不是江水，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关羽在元剧《单刀赴会》里把这一句唱得气壮山河，虽然不该他来唱，跟我甘宁比起来，长江跟他简直没什么关系，但是他唱得的确tmd来劲。 从大的方面，也就是从整个赤壁之战的形势来看，三江口之战一下打出了东吴的军威，马上扭转了一开始江东水军在重兵威压之下沉声闷气的劣势。长江飞虎队，锋芒毕露；全军将士，斗志昂扬；整个江东，人心振奋。而曹操方面，开始人心浮动。起码可以说，踌躇满志的曹操开始碰了一鼻子灰。 从小的方面，也就是从我个人的声誉来看，这一战我甘宁也打出了巨大的威风。我从一个东躲西藏的劫江贼，真正成了一条八面威风的长江龙。我的历史地位陡然上升，并从此以长江水霸的地定位下来，让我两千年后，也能扯高气扬地在这里好汉重提当年勇。 当晚，在江南大营的庆功文娱慰安晚会上，江南第一美人小乔——我才不像鲁肃那么别有用心，什么“姐姐第一”，我就认为更年轻，更机灵，更活泼的“妹妹第一”，在那个晚会上，小乔带领“辣妹妹”文娱慰安团的辣妹们，及时为我谱写和演唱了下面这首快板歌—— 甘将军，最威风，大闹长江一条龙。劫江头，战江中，振江尾，赤壁首战第一功。 周瑜在三江口斩使示威，马上下令对曹操开战，表面上看有点草率鲁莽，其实是经过深思熟虑，并狠狠地下了血本的。 他让三军听令，首先就是将已经下放到全军带兵的那三千名鄱阳湖水军军官学校的精壮军官重新抽调出来，组织一支真正实战敢死的长江飞虎队，像那天演习的时候一样，仍然由我亲自率领，准备对曹操水军发动一场狂飙式的短促突击。 我沿用了进攻江夏时的战术，精选六十只小船，每船五十人，二十人摇桨副攻，三十人带足弓弩刀枪，又保持身轻如燕，准备对准目标，全力主攻。 我插好大刀，放好弓箭，虎倨船头。我手搭凉棚，远远看到西北江面舟船摇动，旌旗乱舞，夹杂着隐隐的擂鼓喊杀之声。我知道，那个传讯官的随从捧回一颗脑袋，曹操肯定怒不可遏，也催动水军向我们发起进攻了。 “好啊，弟兄们——”我回头招呼一声，“我们刚拔出刀，旱鸭子就把头伸过来了，我们不要客气，来多少杀多少，让长江上掉满鸭子头！”将士们全都剑拔弩张，弓着身子，迎向西北，战船未发，但杀心已炽。 当时，我最希望的就是能撞上曹操的一员成名大将什么的，好让我杀个痛快，跟今天这样的历史时刻相称。 身后一声炮响，战鼓齐鸣。我率领冲锋舟，一舟当先，刀尖似的，插向曹军。同时，左边蒋钦，右边韩当，也率领侧翼的蒙冲斗舰掩杀过来。后面，是周瑜亲率的几艘海上巨无霸，像大山一般，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让我们感到背靠沉雄，后劲十足。 我甘宁一生中打过无数次的仗，可是想起三江口这一仗，那种超好的战时状态，真是不可思议，有如神助。那种水鹰搏击一般，既准又狠，既矫健又轻捷，心手双畅的感觉，完全是可遇而不可求。 第一个撞上我刀尖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八字胡的胖子，船上打着“蔡”字旗，这就是荆州主降曹操的蔡瑁吧？在鄱阳湖我们还切磋过水上功夫呢。好啊，就拿他开刀！我后来才知道那是蔡瑁的弟弟蔡熏，他们长得太像了。他站在船头，却还在咋咋呼呼地催逼后面的人跟进。这混蛋，战斗意识太差了吧？“弟兄们，给我上”跟“同志们，跟我来”，效果完全是两回事。他一进入我的射程，我便拈弓搭箭，铮地一箭——胖子目标好大，应声而倒，栽下水去。 对方还在惊呼，我军见我得手，一声呐喊，万箭齐发——鄱阳湖学员都是发连环箭的高手，对方战船顿时矮了下去，船上士兵像收麦子一样纷纷倒下。 我们又及时催船猛进，逼近敌船，一边补箭，一边用刀枪解决，许多将士还跳上了敌船，开始大砍大杀。 不能说曹军一触即溃，但的确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晕头转向。对方前进的势头陡然停转，有的船只开始后退，原来汹涌而进的后续部队犹豫起来，曹操水军，开始全线动摇了。 而江东方面，我在前面的主攻，蒋钦、韩当两边的助攻和周瑜的殿后，早已连成一片，我们的攻势显得锐利、全面、层次分明，又波澜壮阔。 在我水军将士精湛、过硬和神乎其技的水上功夫面前，北军“旱鸭子”的先天不足也着实暴露无遗。 荆州兵显然疏于训练，勉强参战，显出了力不从心又心不在焉的双重尴尬，战斗力已大打折扣。我明显感到他们比上半年江夏之战时还不经打。我们是老相识和老冤家了，被我打怕的大有人在，许多船只都有意避开我的锋芒。 至于曹操自己的主力，大都是青州兵和徐州兵。他们得大屁股下面没有了惯驭的骏马，奔跑的大脚下面抽离了北方的旷野和宽广的大道，汹涌澎湃的长江，颠簸打转的战船，原来以为有靠的荆州兵的狼狈不堪，丢人现眼，而我军猴精虎猛的身手，争先恐后的斗志，让这些大只佬一个个笨手笨脚，踉踉跄跄，惊慌失措。于禁在邺城玄武湖过家家似的操练成果实在无法恭维。不少士兵晕船，呕吐得一塌糊涂，还被将官呵斥、踢打，眼泪口涎一起流，本来生不如死，有的就索性躺倒在船舱里装死。 我最遗憾的是，曹操麾下那么多顶尖的马上高手，像许褚、徐晃、夏侯惇之流，这些重量级的旱鸭子，都没有站到甲板上来。他们是压根不在赤壁呢，还是也只敢站在旱寨高处，临江观战？他们真要敢出江跟我单挑，我也有豪兴一竹篙扑噜噜地把他们全部扫下江去。 我们坚强而英明的堡垒在后。从那里，不断地放炮擂鼓，摇旗呐喊，助我军威。周瑜在帅旗底下，随时给我们提供和发布指东打西，左冲右突的命令。 我们的蒙冲斗舰有条不紊，沉着推进，纵横江面，最有大将风度。 我们的飞舸快艇速度太快了，与敌船相撞，总是我们把对方撞晕。 我们的“水鬼”也开始行动。猛灌一口烧酒，脱光上身的士兵们一个个纵身跳进十月冰冷的水里。曹军的一艘小船突然翻了个底朝天；一艘小船突然急剧打旋，士兵纷纷掉下河去，没挣扎两下，又被拖到水底；一艘大船突然进水，慢慢下沉；一艘船猛然着火…… 我甚至感觉得到小乔和慰安团的辣妹们也正在岸上某个安全的对方为我们发出喝彩和尖叫。周瑜下了死令，不让她们太接近死亡的前线。 我跳上曹军的一叶小舟，两脚一蹬，轮刀一扫，曹兵全部落水。 一个我最看好的来自松江叫张小牛的百夫长，可能是看我看得兴起，竟然一个人挥刀跳上一艘百十人的敌船，砍杀一阵，终于寡不敌众，倒了下去，被曹兵用乱刀猛剁。 我大喝一声：“弟兄们，抢回张小牛——”驾舟冲向那艘大船。两艘飞舸同时跟进，几十人猛扑上船，把曹兵全部杀光。但满船尸身，分不清那是张小牛的了。我提起他的人头，喝令把这船烧了，又跳回东吴的战船。 但曹操就是曹操，他终于压住了阵脚。我始终没见着他，但我总觉得他恼怒狰狞的脸孔一直在血光荡漾的江面上浮动。 曹军不再后退。后面无数的大船垒成了密密匝匝的城堡，源源不断地放出更多的小艇，不要命地朝我们反冲过来…… 我们也不再冲锋，所有副攻的桨手都兴冲冲地投入战斗，战斗力又陡然扩充。敌人来多少，我们杀多少，照单全收。 曹兵好像杀不完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我突然感觉怪异。这场三江口之战，一下子变成了曹操不计血本的水战训练，即使眼见把水军放出来送死，曹操眼睛也不眨一下，因为他赔得起。我从前面静止不动的船城和曹操大将不动声色的表情，看出了这种巨大的冷漠和傲慢。 同时，这一战也变成了东吴缺乏压力的屠杀表演，我们只是在按战争的惯性杀人了。 我的弓弦几近崩断，大刀和宝剑都已卷刃。我箭囊已空，船上的存箭也快完了，后面也不再供应。我突然感到一种倦意。 再看我的将士，他们也没有了开始时候的生猛，他们有点机械地射箭、刺杀、砍削…… 身后收兵的锣鼓响了。几乎同时，曹军也停止了自杀式的冲锋。 拿捏分寸，恰到好处，见好就收。这是战神周瑜的另一绝。所以，跟他打仗，除了够爽，过瘾，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你放心。 我捧着张小牛的人头，铃声叮当地凯旋回寨，接受将士们热烈的欢呼。 我捧起张小牛看了看，觉得他好像也在笑。 那帮慰安队的辣妹突然撞见我，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惊飞而去。 但有一个高鼻梁的川妹子却当场晕倒。我上前一把揽住她的杨柳细腰，她顺势扑进我英雄的怀里，那身脂粉香真是好闻。 后来，还是小乔壮着胆子，上来把她搀回了有重兵把守的女子帐营。 ★蔡瑁、张允死期近了 “我们旗开得胜，大获全胜！”周瑜热情洋溢地对全军将士说，“我们将乘胜前进，一鼓作气，彻底消灭曹操！”回到帐中，当着程普、黄盖、鲁肃、我和几个主将的面，刚才还眉飞色舞的周瑜，脸色却变得很沉重。他说：“曹操人太多，太经打了，我们跟他消耗不起，得想办法出奇制胜，速战速决。”周瑜分析说，这一场胜仗，东吴付出的代价其实很大。我们是精锐尽出，打一两仗还可以，但我们经不起长期持久的消耗战。我们单这一仗的消耗就让周瑜眉头紧缩。鄱阳湖训练有素的三千军官，阵亡二百，受伤五百。而曹操的伤亡哪怕在我十倍以上，对他来讲也是九牛拔一毛。“是得另想办法。”黄盖点头说，也显得心事重重。 “还有。”周瑜说，“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曹操的水军虽然败了，但看他的调度，仍然有章有法，看他的水上布排，深得水军之妙。曹操水军当中，必有高手。我今天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蔡家军，我们兴霸一箭射死了蔡熏，但他老哥蔡瑁和张允却是荆州一流的水战专家，一向是我的心腹大患。曹操用得好他们，将会如虎添翼。”我懊恼地说：“我还以为我宰的就是蔡瑁，他们哥俩真像。可惜他上次到鄱阳湖来，我们还要好就好肉地款待他。”“我们必须先把他除掉。”周瑜说，“谁敢阻我东吴大船，谁就该死！” 晚上，小乔和辣妹妹文娱慰安团的辣妹们在江南大营里和江中的大船上给将士们作巡回演出，整个东吴军营里笙歌嘹亮，掌声阵阵，热闹非凡。我是今晚辣妹们歌颂的第一主角，那感觉真tmd爽。 我和周瑜还是没法与军同乐。我们很快回到大帐里挑灯看水图。 几个水上侦察兵湿淋淋地进帐报告。周瑜连忙让他们烤火。他们好像不冷，还浑身冒着热气。他们边烤火边火速报告他们摸到的江西敌情。 原来曹操的水军正副统领就是蔡瑁和张允。他们沿江一带分设了二十四座水门，以大船居于外为城郭，小船居于内，可通往来，晚间点上灯火，照得天心水面通红。现在，他们连晚上都在抓紧训练，忙得热火朝天。可能是曹操经过白天一战，重新下了死令。岸上旱寨绵延三百余里，烟火不绝。 我跟周瑜登上了营中最高处。果然见江西方向灯火通明，隐约有号令之声。看来敌方在连夜操练，还真动了真格。 “蔡瑁，张允，你们这两个长江叛贼。”周瑜遥指江西，高声骂到，“你们这样为曹操卖命，你们的死期近了！”我对周瑜说：“敌军在连夜操练，我们这里却在莺歌燕舞，我是不是下去让她们停了？”“不，继续！”周瑜大声说，“甘兴霸今天打出了我长江的威风，就该歌功颂德。我们的文娱慰安妇，也要比曹操的皮肉慰安妇强一万倍！”我突然问心有愧。我已经看上了慰安队里那个高鼻梁，一身香的川妹子，本来想托周瑜让小乔晚上把她安排到我帐里去的。看来我只能按下老二，窝着x火，等战后再说了。 呵呵，看来人在正规军，还真是身不由己啊，要是换了当年，我爱谁谁！ 想我由一个劫江贼一下上升为“长江龙”，突然也下意识地绅士起来了，我不禁笑骂了一声tmd！ 什么，肃哥让我下了，要我把话筒让给蒋干那傻b？真是tmd！